《大佬们别脑补了,我真不是反派》 第1章 沙窝 大漠孤烟直。 朔风卷沙石。 沙窝村二百户,被天地遗弃在西域边境苦寒之地。 名字里带个“窝”,却半点不温馨。 村东头最不起眼的土坯房中。 苏岩赤裸着上身,微微闭目。 一枚指节大小的紫黑珠子,静静躺在他的掌心。 蓦地。 苏岩的眼珠滚动。 自那灰珠内部悄然渗出的黑气刺入了他掌心穴位。 刺痛之中,万马嘶鸣与金铁交击声不时闪过耳畔。 黑气力道冲刷着全身经络,强行撑开那些狭窄闭塞的路径。 每一次循环都带来一阵酸胀。 这痛楚持续了约莫半炷香的功夫,终于如同退潮般渐渐消弱。 苏岩依旧闭着眼。 这枚葬了他爹娘的坟头上,与几根稀疏枯草一起被他无意间薅回来的珠子。 名为摄魂。 摄魂珠内藏十二万将士与数千大修最后的执念——他们不甘埋骨黄沙,传递意愿。 想让苏岩带他们回看一眼中原的家。 三年来,摄魂珠日日如此折磨他,也日日改变着他。 从矿坑里爬出的废人,到如今一拳能轰碎磨盘石的沙窝村第一。 可在这被风沙淹没的苦寒之地,一身蛮力又有何用。 “阿岩,快开门,是我!” 苏岩猛地睁开眼。 他拉过炕头粗布外衣披上,起身下炕,走到门边。 “吱呀——” 门刚拉开一道缝,李虎就像只受惊的瘦猴般挤了进来,脸上是病态的兴奋。 “快走,出大事了!” 李虎一把抓住苏岩的手腕就要往外拽。 苏岩反手挣开,微微侧头,表达疑问。 李虎激动得语无伦次,手舞足蹈:“嗨呀。西头胡记,就那大磨盘旁边那家,门口不是靠着墙根堆了那老高的草垛嘛。胡家大妞和她刚回来的三表妹!那脸蛋儿水灵的,那身条儿顺溜的。” 他咽了口唾沫,发出好大一声咕咚。 “刚刚她们提水进去了。草垛后面是顶的好地方,能看得一清二楚!” 苏岩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李虎那点龌龊心思,他清楚。 平时跟着他,多少还能看着他点,不让他真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下作事。 看苏岩没动,李虎更急了:“快点的吧,隔老远都听得人骨头缝里发痒。” 他一边叫唤着,一边不管不顾地再次去拽苏岩,力气用得更大了些。 苏岩心中低叹一声。 不能让他一个人去。 这蠢货看归看,万一被发现了,沙窝村这点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若闹出事端,自己随行,起码能将他救走。 他反手按住李虎肩膀,弯腰穿上那双破烂草鞋。 李虎随即反应过来,咧嘴露出一口黄牙:“嘿嘿,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不会看着我一个人干瞪眼。” 沙窝村小得可怜。 两人借着呜咽的风声潜行,不多时便缩进了村西头那庞大的枯草垛后。 草垛后面,是一排低矮的房子,其中一间窗户紧闭,里头隐隐约约传来泼水的哗啦声。 李虎的眼睛瞬间直了,身体兴奋得微微发抖,呲溜一声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昏黄的油灯光透过糊得不严实的旧窗纸,映出屋内水汽氤氲中两条曼妙晃动的影子。 李虎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些,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凑,试图拨开几根挡眼的枯草梗。 苏岩伸出手,准备按住他。 这小子太容易忘形。 就在此刻—— “谁?” 胡家大妞凌厉的喝问从屋里透了出来。 清晰的脚步声带着怒气直奔房门。 “坏了。” 李虎瞬间面无人色,连滚带爬地想要从草垛缝隙里钻出去,手脚却软得不听使唤。 萎了。 苏岩一把揪住李虎的后领子,拖死狗般将他从卡顿的缝隙里猛地拽了出来。 “小畜生站住!” 胡家大妞裹着外衣,叉着腰,柳眉倒竖,一手提着个粗瓷木盆,已经冲到了院门口。 苏岩看都没看,手上加力,飞奔起来。 风沙灌进嘴里,李虎被拽得踉踉跄跄,双腿发软:“咋个办嗷阿岩,胡家那婆娘可是母老虎啊。” 还能怎么办? 眼下唯一能暂时藏身的地方,只有村里唯一汇聚外客的酒铺了。 老徐头酒铺就杵在村子中心歪脖子老沙枣树下,也是土坯房,但架不住位置好、买卖精。 用破旧桌椅板凳硬是在逼仄的堂屋和院门口围出了几个位置。 这地方常年聚集着各色人等——本地有家有口的汉子,风干的驼马贩子,更多是那些揣着神秘地图背着刀剑,三三两两从沙漠方向钻进来、或准备钻进沙漠深处去碰运气的人。 “砰!” 歪斜的门板被撞开,劣酒、汗臭、骆驼膻味混合着呛人的烟雾扑面而来。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钉在狼狈闯入的两人身上。 “哟。哑巴岩,虎崽子。被哪家婆娘撵得尿裤子啦?” 本地闲汉的哄笑毫不客气。 苏岩当然不是真哑巴,只是当初在矿山当矿奴的那段非人日子,让他心态扭曲,寻常不愿开口。 “李虎你小子是不是又管不住自己的招子,往不该看的地方瞟了?” 另一个老客也嗤笑着接口。 酒铺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李虎一张脸胀成了猪肝色,又羞又怕又窘迫,缩在苏岩后面,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裤裆里。 他这点“爱好”,放在全村都是出了名的。 苏岩面无表情,对这哄笑置若罔闻。 拖着软脚虾似的李虎挤到最角落的油腻破桌旁,对着叼着旱烟袋的老徐头竖起一根手指——一碗酒,给李虎压惊。 老徐头斜睨了他俩一眼,从鼻孔里哼出一股混着烟气的白雾,沙哑着嗓子:“等着!” 便慢悠悠地转过身去捣鼓。 哄笑声渐歇,酒铺重归嗡嗡的低语,主题依旧是村外那片埋葬了无数白骨和传说的旧战场。 “……那帮穿绸缎的傻帽,拿个小铲子在沙梁子底下刨宝贝,笑掉老子大牙。” 一个驼马贩子灌了口酒,唾沫横飞地嘲笑。 旁边脸上带疤的刀客灌了口酒,阴冷道: “找死。那地方邪性,冤魂众多,阴气重的很。前年‘钻山豹’进去,不知碰上了什么邪物,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第2章 贵女“来访” 刀客见众人没接话,只是将杯里的酒狠狠仰头灌尽,眼神扫过窗外阴沉荒凉的孤山轮廓: “十年前我大梁与西域诸国决战,派出十二万顶尖铁甲精锐骑兵,数百近千的大修,都在那场大战变成了沙窝村的黄土。老子在这边探了三年,就捞着点生锈的破铁片。宝贝的鬼影子都没见一个,传闻多半是唬人的。” 苏岩垂着眼,默默地听着这些听腻了的往事。 十年前那场“束天井大战”爆发时,他仅六岁。 那时尚未被抓来做矿奴,住在千里外的环瑛城。 至于那枚外来人争相抢夺探索,且足足吸食了大梁国十二万精锐与近千大修的至宝,正是他家中躺着的那枚。 三年截取了摄魂珠中不足一成力量,已助其突破武道三境,举村无敌。 就在这时,李虎猛地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下巴拼命指向酒铺最里角。 苏岩目光抬起,顺着李虎的指向看过去。 那里,一盏明亮的防风琉璃灯下,擦得干净的老旧木桌旁,坐着五个人。 上首是一位烟青色流云纹劲装、外罩月白短裘的年轻女子,气质清贵逼人,仿佛周遭的烟尘污垢都被无形的气场隔绝开来。 四个腰悬长剑、气息沉凝的蓝衣护卫拱卫左右。 无论是本地村民还是那些老辣的探宝者,都不自觉地避开那个角落,说话都压低了声音。 “乖乖。” 李虎压得只剩气声,眼睛都看直了,“这是哪路神仙下凡了?跑咱这穷掉渣的沙窝窝里来了?” “这批人看起来比之前来寻宝的几家势力,更贵重些。” 那女子并未多看他们一眼。 她的目光,更多是落在桌上那张铺开的地图上,手指偶尔轻点几下。 旁边一个年纪稍长蓝衣男子,恭敬地低声向她汇报着什么,声音模糊不清。 “京城的‘登龙台’就要开了,十年一次。上面发话了……各地各家门下……都有参与的名额……听说这次还……” 断断续续的字眼被酒铺的嘈杂撕扯着,飘入苏岩耳中。 那几个字眼对他而言太过遥远也太过陌生。 “名额有限,机会难得。若能入选,身份、地位、资源一步登天……” 苏岩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 登龙台。 一步登天。 他在这黄沙里像老鼠一样活了多久? 日日忍受那非人的苦楚吸取力量,是为了什么? 为了在这两百户都不到的小村庄里做一辈子“哑巴”,做一个无足轻重的孤魂野鬼? 不。 念头一起,便如燎原的野火。 他想离开这里,去往中原。 如此,也能遂了摄魂珠内无数中原战士的最终心愿。 魂归故土。 否则,这十二万亡魂日日夜夜都会在自己脑中激情开麦,高声请求:带我回家。 就在这念头翻腾的瞬间,那烟青短裘女子,仿佛有所感应,目光轻轻掠向了角落里的苏岩。 目光交错的瞬间仿佛被拉长,又倏地分开。 女子视线重落桌上那张绘满山川河流符号的地图上。 仿佛只是随意地扫过一只值得多看几眼的蝼蚁。 这平静的一瞥,却让苏岩心底发麻。 他猛地站起。 将还端着劣酒碗、沉浸在神仙姐姐容颜里的李虎掀翻在地。 “哎?” 李虎一脸茫然,酒洒了大半。 苏岩一把攥住李虎的胳膊,向其道别。 李虎不明所以,摆手让其离开。 阴冷天色将最后一丝微薄的光也吞噬殆尽,沉郁的黑暗自大漠深处漫涌上来,沙窝村彻底陷入了凄厉风嚎的包裹。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死寂沉沉。 苏岩闪身挤进屋内,反手便将那朽坏的木板狠狠顶上。 方才那女子的目光,此刻仍然笼罩心间。 黑暗中,他平复片刻,又开始思考起去往中原的事。 想到此处,便开始细数自己的家当: 几件看不出本色的换洗衣裳,一小块银锭及十几枚劣质铜钱。 还有那枚摄魂珠。 霎时间。 杀意袭来。 苏岩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汗毛骤然炸起。 一股带着霜花的冷冽香气,毫无征兆地侵入了这小屋。 门板不知何时已经被无声无息地推开了一道狭长的缝隙。 门外,不是风沙,没有星光。 几道魁梧身影堵死了狭窄的门框,深蓝色的劲装在黑暗中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而那缕清冷的幽香,源头就在他们身前。 那女子就侧身立在门边一步之遥。 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毫无褶皱的袖口,仿佛只是闲庭信步至此。 她的身后,正躺着三具尸体。 正是无意撞见她行踪的无辜王婶一家。 天家贵女,便是可以在这穷乡僻壤胡乱杀人。 “不必藏了。” 女子开口了。 “我知道那奇物在你身上。你的气息,我闻到了。” 声音如同她指尖抚摸过的玉石,清冷悦耳。 目光相接的瞬间,苏岩心头一凛。 “东西,拿出来。” 她说话时没有半分烟火气,每一个字都落地生根,“它不属于你。” 一股极寒,从脚底板直窜上苏岩的天灵盖。 她竟然真的知道,那个自己藏了三年的秘密。 杀人越货,昭然若揭。 苏岩不确定对方几人的真实战力。 武道一途共十境。 前三境为凡俗顶点,中三境才算超凡门槛。 若借助强力功法或出奇手段,亦可完成越境战斗。 一境锻体,力五百斤。 二境纳气,开丹田,力一千五百斤,可灌注兵刃。 三境通源,经络全通,力三千斤,真元外放,可隔空碎木。 再往上,四境金刚,筋骨如铁,力六千斤,真元成罡。 五境灵识,开识海,力万斤,罡气离体三尺。 苏岩目前通过截取摄魂珠一成力量便已达到三境通源,若不计代价强行调动摄魂珠,可在三十息内拔高到四境,甚至伪五境。 但代价同样极大,会损耗修行者最为在意的寿元。 每每强行借力,经脉撕裂,白发早生,甚至坏及内力。 故而不到万不得已,生死垂危,绝不可轻易将性命交付摄魂珠。 眼下,保不齐对方几人便是登堂入室的中三境,毕竟,能寻到此处来的贵族子弟,都有底气。 若果真如此,今夜自己便不得不与摄魂珠同生共死。 苏岩右手却已下意识地缓缓移向后腰,伸手触碰床边的一柄矿工凿。 他在矿上讨命,就是用这种最简陋的工具搏杀过野狗,也凿穿过同伙的偷摸抢他食物的脑袋。 “还想动手?” 贵女轻轻摇头,仿佛在教训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顽童。 “凭你那点靠阴邪之力偷来的可怜修为?” 女子声音陡然变得森寒,仿佛当真是什么名门正道: “那摄魂珠乃窃取亡者怨煞的邪物,身沾此孽秽,已是死路一条。交出,赐你全尸,留你一缕残魂入轮回;不交,便叫你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第3章 人命作路费 眼看苏岩眼神动摇,意志濒临崩溃。 贵女警惕削减,乘胜追击。 “现在回头,未为晚矣。交出珠子,我可以给你一个体面。” 她没说下去,但那凛冽杀气再次暴涨。 四名蓝衣护卫,同时向前逼了一步。 “去你娘的!” 苏岩方才刻意示弱,却又在下一秒彻底爆发。 凿尖划动,目标不是门口那几个护卫,而是土坯墙堆着几捆枯草根的角落。 “嘭!” 土石碎屑与枯黄的腐草碎末猛地炸开。 同时,苏岩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摄魂珠妖光大放。 整个狭窄的土屋温度骤降,阴风凭空卷起。 地面、墙壁、甚至包括那四个护卫身上,瞬间都浮现出一层肉眼可见的诡异霜气。 那是凝聚了无数战场死魂负面意志的煞寒之气。 “有古怪!” 女子厉喝出声。 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真正意义上的惊怒,清冷不再。 但已经晚了。 苏岩一步踏出,脚下的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爆裂声。 全身筋肉瞬间绷紧到极致,三年日夜锤炼的体魄潜能,混合着引爆的亡魂凶煞之力,轰然爆发。 他借助摄魂珠,付出些许代价,入伪四境。 可撑三十息。 那距离他最近的蓝衣护卫反应最快,他身体向后微仰,腰间的长剑“铿”一声已弹出三寸。 以他精修多年的犀利剑技,绝对有信心将这只有蛮力的土耗子一劈两半。 苏岩冲上,眼看就要撞上那即将彻底出鞘的剑锋。 摄魂珠爆发出一股凄厉的咆哮声。 即将完全拔出的长剑剑势瞬间瓦解,他身体剧震,双眼猛地翻白。 几乎是同步,苏岩挥拳。 噗—— 血肉骨骼被蛮横力量瞬间挤压成泥。 三境与四境,一境之差,却如相隔天堑。 何况苏岩此刻还有摄魂珠自主加持,亡魂们正在他的耳畔敲锣打鼓,加油打气。 苏岩收拳,下一秒腰腹猛地拧转。 左腿如同蓄满劲力的攻城锤,携带着刚轰杀一人的血腥煞气,借着转体之势,狠狠向上旋踢。 右侧一名护卫因躲避声浪而露出的肋下空门。 砰! 骨肉分离。 第三个护卫刚想合围,苏岩沾满血腥的右手已如鬼爪般探出,精准无比地捏碎了他的喉骨。 “咔嚓!” 一切不过电光石火,兔起鹘落。 第四个护卫是最远的一个,也是女子出声警告时唯一有机会反应的。 他根本没管前面战友的死活。 苏岩那悍然若鬼的暴起杀戮方式让他心惊胆裂。 他毫不犹豫地将那点可怜的同袍之情抛到九霄云外,身体急退的同时,手已扣在腰间。 寒光一闪。 一支三寸长的精钢袖箭撕裂空气,朝着苏岩因捏碎同伴喉咙而显露的后颈要害,激射而去。 时机角度刁钻狠辣,显然浸淫此道多年。 当! 那支精钢袖箭在距离苏岩后颈只有寸许的空气中,仿佛撞在了一堵无形气墙上。 正是苏岩身体周围疯狂催动摄魂珠引来的亡魂煞气。 “怪物。” 第四个护卫眼中露出极度惊骇,这土耗子居然还有这种诡异的手段。 就在这时。 一点刺目的金色光团,骤然在狭小土屋的中心爆裂开来。 驱散幽魂,熔化冰霜。 光芒中心。 那烟青短裘女子,单手虚按于身前,指尖缭绕着流淌如金液的神光。 “阴秽邪物,还敢逞凶!” “给我——镇。” 玉指微屈,轻轻向着苏岩所在的方向一点。 在这绝对的毁灭压力下。 他体内那点力量,渺小得如同面对天威的虫豸。 女子的眼神漠然,仿佛已经看到了下一刻对手在金光中灰飞烟灭的场景。 但女子仍然低估了摄魂珠的护主本能,也低估了苏岩的求生欲望。 苏岩左手掌心,那枚被捏得滚烫的摄魂珠被他用尽全力死死按压在了自己丹田气海的位置。 丹田。 武者本源气府。 最紧要,也最脆弱之处。 将一件吸纳了无数战场亡魂负面力量的“邪物”,生生按入自己的命门重地。 方才只是借助摄魂珠的气息入伪四境,瞬杀了几个三境护卫,如今对上棘手的贵女,便不得不再度拿寿元血气滋补摄魂珠,换取暂时的力量增幅。 这已是引火烧身。 他想做什么? 女子淡漠的眼底,终于第一次掠过了无法理解的震愕。 十万厉魂同时发出的低沉咆哮,骤然自苏岩气海深处爆发出来。 将女子指端那炽烈的金光都强行染上了一层令人心悸的暗色污浊。 “啊——!” 第四名护卫距离最近,惨叫只发出半声,便被那骤然扩散的黑色浪潮边缘扫中。 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女子闷哼一声,身形首次被逼退一步。 指尖的金光为之黯淡了一瞬。 她的法力至阳至刚,明明绝对克制这种阴秽,竟被强行抵住,甚至还被那诡异恶毒的死气侵蚀。 这绝不是一个走歪路野修能拥有的力量。 就在这金光与黑潮僵持、互相倾轧吞噬的恐怖瞬间。 四护卫的肉体悉数炸开,化为血雾。 “给我再镇!” 女子的玉指再次点下。 那一点浓缩到极致的金色光点,化作一张笼罩数丈方圆的巨大光网。 苏岩未躲。 那由女子法力催动的金色光网,已闪电般收缩,堪堪落下。 可下一秒。 苏岩硬生生冲破了这看似十死无生的包围圈,撞烂木门,直扑那无垠的的黑暗荒漠深处。 “混账!” 女子睚眦欲裂的尖喝声在身后炸开。 月白裘衣划出一道流光。 黑暗是最好的掩护,也是最后的战场。 苏岩不知道自己奔逃了多久。 身后的追索气息时远时近。 不能再逃,必须解决她,否则时间一过,自己会被此女轻易抹杀。 苏岩眼中凶光一闪,猛地刹住脚步,转身。 他选择了一处被风沙侵蚀的巨大沙岩作为掩体。 逃至此地,熟悉地形的苏岩便占据地利。 几个呼吸间,那道月白流光已至。 女子悬浮在离地数尺的半空,绝美的脸上再无之前的清冷从容,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和一丝被蝼蚁所伤的屈辱。 “邪魔外道,今日必让你形神俱灭。” 显然,她已动了真怒,不再有任何留手。 然而,就在她指尖金光即将迸发的瞬间—— 苏岩猛地一脚狠狠跺在脚下的沙地上。 “轰!” 沙尘暴起。 混杂着碎石和枯草,瞬间遮蔽了两人之间的视线。 女子眉头一蹙,这种低劣的障眼法…… 殊不知,一道黑影从她侧后方的沙丘阴影中暴起。 摄魂珠的能量,凝聚成的一支漆黑如墨的能量箭矢,无声无息,直射女子后心。 声东击西,这是他作为底层挣扎者最擅长的搏命伎俩。 女子反应不可谓不快,护体金光瞬间亮起。 但那支黑色箭矢却仿佛无视了物理防御,如同虚幻的影子,直接穿透了金光屏障。 贯穿女子上身。 就是现在。 真正的杀招来了。 苏岩前扑,狠狠抓向女子因神魂受创而出现短暂凝滞的咽喉。 嗤啦—— 再无生机。 贵女娇美的身躯软软倒下,重重砸在冰冷的沙地上,激起一片尘埃。 方才尚且不可一世、视苏岩如蝼蚁的贵女,本已经半只脚迈入四境,前途无量。 此刻却被苏岩偷袭得手,成了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那张曾经倾国倾城的脸,再无半分妩媚妖艳,让人生不出半点欲望。 透支过度,苏岩眼前发黑,身体摇摇欲坠。 喉中甘甜,喷出鲜血,甚至伤筋动骨。 这番对战,对自己的损耗实在不算小。 他将女子尸体带回,连同四护卫摆放一处。 摄魂珠自动吸食了五具尸体的残余力量,却不知为何与珠内先前存在的力量有些排斥。 苏岩又在五具尸体(四护卫只剩下随身包裹,躯体已然炸成血雾)身上搜刮一番。 除了不菲的银钱与法器,还寻到一枚温润细腻的玉佩。 玉佩的纹饰极其精致。 边缘盘绕着蜿蜒如龙似蛇、难以名状的奇异符文,中心位置,阳雕着一个气势峥嵘的古字: 第4章 辞别 黄沙十年未雨,今夜竟有雨滴砸落,如同天公垂泪。 透过破顶房屋,落入已成废墟的破旧小屋中。 只可容纳两人的地窖内有些冰冷,血腥味与尘土味混杂。 苏岩靠在粗糙的土壁上,胸膛剧烈起伏。 方才一战,反噬不小。 每一次呼吸,都像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肺腑间搅动。 他摊开手掌,掌心静静躺着那枚温润的玉佩,边缘盘绕的奇异符文在昏暗油灯下流转着微不可查的光晕。 苏岩凝神,尝试将一丝微弱的力量探入玉佩内部。 “嗡——” 仿佛推开了一扇无形的门,玉佩内部的空间清晰地呈现在他的感知中。 空间不大,约莫半间小屋大小,但里面堆放的物品却让苏岩瞳孔骤然收缩。 码放整齐的金锭银锭在角落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几瓶贴着标签、灵气盎然的丹药,数件折叠好的精致女性衣袍,甚至还有几件形态各异、一看便知不是凡品的法器。 这玉佩不光是身份象征,更也是储物法宝。 然而,最吸引苏岩目光的,是铺在空间中央的一卷古旧皮卷。 他心念微动,皮卷出现在手中。 展开,一副浩瀚得令人屏息的图景映入眼帘。 《寰宇堪舆图》。 墨线勾勒出的山川河流、国界城池无比详实。 中心位置,以雄浑笔力标注着“大梁中原十州”,州府、郡县、山川关隘历历在目。 幼年时,父亲曾向他讲述过这片浩大土地上天家贵胄的故事。 目光向东,越过浩渺烟波,是“倭缅四岛”,又称妖岛。 向南,描绘着瘴气弥漫的“南越诸国”和妖氛隐隐的“十万大山”。 向西,则是熟悉的“西北大漠”和更远的“西域三十六国”。 向北,是千里冰封的“北寒天”。 西南一角,则标注着依附于大梁的“基泼国”。 无数细小的标记点缀其间:宗门、矿脉、险地、遗迹…… 中原青州被朱笔标定。 登龙台的位置,就在其腹地。 苏岩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与此同时,摄魂珠内万千亡魂似乎心有所感,竟微微颤动起来。 沙窝村,这困了他十几年、埋葬了他父母的黄沙囚笼,再也无法容纳他胸中燃烧的火焰和必须背负的秘密。 他需要更广阔的天地,需要力量,需要去登龙台。 他迅速将堪舆图和一些易于携带的金银丹药收入玉佩空间,将玉佩贴身藏好。 至于贵女的尸体,被他用特殊手段彻底化去痕迹,只留下弥漫在空气里的淡淡血腥与一丝清冷余香。 天蒙蒙亮,风沙依旧呜咽。 苏岩推开了自家那扇破烂的木门。 如同往常一样,避开本就寥寥无几的村人,沉默地走向李虎家。 有些告别,是必须的。 李虎家的院门虚掩着。 苏岩推门进去,正看到李虎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睡眼惺忪地从土炕上爬起来,打着哈欠准备去墙角放水。 “阿岩?这么早?” 李虎揉着眼睛,看到苏岩背着一个小得可怜的包袱,神情微微一怔,“你这是?” “走了。” 苏岩简短回应。 “走去哪?” 李虎的睡意瞬间飞了,瞪大了眼睛,“沙窝村还不够你待的?是不是因为昨天胡家大姐……” 他想到昨天在酒铺的窘迫和夜里苏岩家隐约传来的动静,脸色变了变。 难不成那美妞通过蛛丝马迹寻到了苏岩? “中原。” 苏岩打断他,目光看向村外那无垠的沙海尽头。 “去登龙台。” “登龙台?” 李虎倒吸一口凉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昨日那仙女侍卫口中神仙打架的地方!阿岩你疯了?就凭咱俩……” “我自己去。” 苏岩道。 “不行。” 李虎猛地蹦起来,一把抓住苏岩的胳膊。 他与苏岩在黑矿坑结识,父母俱亡,可谓同病相怜。 在整个沙窝,真正能称上一声朋友的,也只有苏岩一人。 如今搭子一走,他便真成了孤苦伶仃。 万一日后惹上灾祸,便再无人兜底。 “阿岩,你莫要丢下我。这破村子我也待够了,天天看沙子,连个大点儿的乐子都没有,整日吃的野菜淡出鸟来。” “再说了,你一人闯荡多孤单啊。带上我,我李虎别的本事没有,给你跑腿望风、讲个笑话解解闷儿总行吧?” “你这一走,我日后再想偷看些……咳咳,万一被逮住,咋办呐。” 苏岩看着他,眉头微皱。 此去凶险万分。 带上李虎,无异于拖累。 但看着他眼中那份近乎执拗的恳求和长久以来的情分,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也罢,出了这沙漠,给他些银钱,让他自己谋生便是。 “路上,听我的。” 苏岩只说了五个字。 “听!绝对听!” 李虎大喜过望,手忙脚乱地开始往一个破麻袋里塞他那点可怜的家当,“阿岩你等我,马上就好。对了,路上吃的喝的得多准备点,我去老徐头那弄点干饼……” 就在李虎兴奋地翻箱倒柜时,一个苗条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门口。 是邻家的柳殊谣,十五岁的邻家阿妹。 方才二人的交流谈话,一字不落被收入耳中。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裤,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用粗布仔细包好的小包裹。 未施粉黛,却难掩清秀貌美。 “苏岩哥。能不能带……带我走。” 苏岩和李虎同时愣住。 李虎停下动作,愕然地看着柳殊谣:“谣妹儿?你这是干啥?我们这是要出去闯荡,不是去玩。” “沙窝村,没有我的家了。带我走,或者我死在这里也一样。” “叔婶昨夜说,要把我卖给路过的商队换两袋小米。苏岩哥,我不仅会认草药,还能辨认西域诸国的毒草,上次胡家大姐的香囊里,就有‘腐心草’的味道,请带上我。” 最后一句,她说得异常平静,却让李虎打了个寒颤。 苏岩审视着她。 柳殊谣的身世他知道一些,父母早亡,在叔婶家寄人篱下,日子过得比他还不如。 她平日里沉默寡言,此刻流露出的死志,绝非作假。 带上她? 一个初入一境的李虎已是麻烦,再来一个更弱小的柳殊谣? 苏岩下意识就想拒绝。 但目光扫过她紧攥的布包,那形状似乎是一柄小小的药锄。 还有她提到的草药。 在这危机四伏的旅途上,一个懂些草药的人,或许并非全然无用。 更重要的是,她眼中那种逃离牢笼的渴望,与他如出一辙。 风沙掠过院墙,发出呜咽之声。 苏岩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跟上。” 没有多余的话语,他转身率先走出院门。 李虎张了张嘴,最麻利地背起自己装有锅碗瓢盆的破麻袋,扯了柳殊谣一把:“还愣着干啥?快跟上阿岩!” 柳殊谣眼中瞬间爆发出明亮的光彩,用力点点头,小跑着跟上。 三人一行,踏着清晨冰冷粗粝的黄沙,走向村外。 沙窝村在他们身后,渐渐被风沙吞没,只剩下天地间呜咽的风声,如同无数亡魂在低语,为他们送行。 …… 第5章 血溅茶棚 风沙如刀,刮在脸上生疼。 三匹刚购自附近绿洲小镇的健硕黄骠马,此刻鬃毛飞扬,四蹄翻腾,在无尽的黄沙瀚海中踏出一条烟尘长龙。 李虎兴奋得哇哇大叫,身体随着马匹起伏,仿佛第一次体会到速度带来的自由。 柳殊谣则紧抿着唇,双手死死抓住鞍鞯,努力适应着剧烈的颠簸。 通过对那贵女的“劫富济贫”,苏岩竟也阔气起来。 除了购置马匹,他还为李虎和谣妹分别购置的衣物及一次性防身法器。 连续疾驰了四五日,中间走走停停,路遇几处绿洲便歇息,人马都已疲惫不堪。 远处,几株稀稀拉拉的胡杨树歪歪斜斜地立着,树下支着几顶简陋的毡布棚子——那是一个沙漠旅人赖以喘息的简陋茶坊。 “吁——!” 苏岩勒住缰绳,马儿喷着粗重的白气停下脚步。 “歇脚,饮马。” 他简短下令,翻身下马。 李虎几乎是滚下来的,扶着马鞍缓了半天,才吐出一口沙尘:“我的亲娘嘞……这马背比婆娘的拳头还硌人……” 柳殊谣则默默地解下随身的小水囊,小心地给马匹喂水,自己也小口抿着。 茶棚很简陋,几张粗糙的木桌长凳,一个满面风霜的老汉在炉子上咕嘟咕嘟煮着粗劣的砖茶,茶香里带着浓郁的土腥气。 棚子里已经坐了几桌人,最大的一桌足有十几位,穿着统一的深棕色服饰,带着明显的中原口音,为首的是一个留着短髭、腰缠锦袋的中年汉子,正在低声谈论着什么。 看衣着和随行装载着布匹、香料等大宗货物的骆驼队伍,显然是一支颇有实力的商队。 苏岩三人找了个角落坐下,要了三碗浑浊的茶水。 那粗砺的涩味划过喉咙,却也提神。 李虎眼珠滴溜溜一转,自来熟地凑向旁边那个商队伙计,笑嘻嘻地搭话:“几位大哥从中原来?好大的阵仗啊!这大漠里讨生活不容易吧?” 那伙计瞥了李虎一眼,又看了看沉默喝茶的苏岩和安静的柳殊谣,大概觉得像是跟着商队出门的愣头青子弟,便带着几分炫耀道:“可不是!这条路跑了多少年了,黄沙、毒蝎、马贼……哪一样不要命?不过嘛,富贵险中求,只要能活着把货送到北寒天,这趟就值了!” “北寒天?” 苏岩放下茶碗,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商队众人耳中,“听说中原登龙台将启,中原十州风云际会,正是发财之机。诸位为何反其道而行,往更北的北寒天去?” 此话一出,商队里几人的脸色都微变,连为首的中年汉子也抬起眼,锐利的目光在苏岩身上停留了片刻。 那眼神中带着商人特有的精明与警惕。 短髭汉子清了清嗓子,脸上堆起职业笑容:“小哥消息倒是灵通。登龙台确是要开了,那是年轻一辈天骄们神仙打架的地方。” “头儿,这小哥说的不无道理,登龙台近在咫尺,咱们为何不搏一把?” “搏?拿命去搏?听说已有三境高手折在混战里,那是天骄们的战场,不是咱们凡夫俗子能凑的热闹。” “可富贵险中求啊!” “我们做买卖的,求的是安稳财。北寒天虽然苦寒,但有些特产在中原也能卖出天价,风险小些,也少些纷争。” “听说这次凶险万分,各路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夺什么‘符’,杀得血流成河,听说只是几场选拔混战下来,便有好几个声名赫赫的三境高手都折在里面了。离那地方远点好啊,越远越好!” 苏岩从短暂对话中得到些信息: 登龙台只允许天下年轻一辈天骄参与。 此外,三境便已是足以亮相的水准。 至于那什么符,登龙台的信物,还需自己前去一探。 “噗!” 沉思间,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利箭穿透了短髭汉子的咽喉。 他脸上的笑容甚至还没完全凝固,眼中便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身体软软地从凳子上滑倒在地,鲜血瞬间染红了脚下的沙地。 “头儿!” 商队众人惊恐尖叫。 正是活跃于这一带的沙匪袭击。 茶棚内外,空气中陡然响起一声低沉的嗡鸣。 一层淡灰色波动,以苏岩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这波动无形无质,却带着冰寒与痛苦怨念,骤然压向刚刚从几个沙丘后咆哮着跃出、手持弯刀扑向商队货物的十几名沙匪。 噗!噗!噗!噗! …… 十几名普通沙匪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直挺挺地栽倒在地,眼耳口鼻中渗出暗红的污血,当场毙命。 就连他们胯下的马匹,也在同一时间四肢一软,瘫倒在地口吐白沫而死。 只有一个人例外。 沙匪头子,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身材壮硕如熊的大汉。 他在那亡魂尖啸的冲击下也只是身形晃了一晃,并未倒下,显然修为远超他的手下。 大汉死死盯住角落如同礁石般沉静的年轻人:“找死!” 怒吼声中,疤脸大汉身上爆发出强大的土黄色光芒,脚下一蹬,坚实的地面竟被他踏出一个深坑。 他扑向苏岩,厚重的弯刀裹挟着足以开山裂石的沛然巨力,直劈苏岩头顶。 刀风呼啸,卷起的沙砾打得旁边毡布啪啪作响。 二境巅峰,刀身附着灵气,可撕开铁石,力量刚猛。 苏岩瞬间判断出对方的实力。 如此说来,就算自己不借助任何外力,亦能将其碾压斩杀。 就在弯刀临头的刹那,脚下鬼魅般一错,险之又险地避开刀锋。 同时,他左手瞬间探出。 精准无比地刺向疤脸大汉右肋下三寸之处。 “呃啊!” 疤脸大汉志在必得的一刀落空,刚欲变招,右肋下骤然传来一阵的剧痛。 他护体的土黄光芒瞬间紊乱、破碎。 苏岩如今体内真气已然被摄魂珠气息滋养三年,每每出手,总能携带摄魂珠的些许气息。 一股阴寒霸道的死亡力量如同毒藤般疯狂钻入他的体内,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侵蚀了他的丹田气海。 “你…这是什么…” 疤脸大汉眼中充满无尽的惊骇。 他想运转力量反抗,却惊恐地发现体内的力量如冰雪消融。 苏岩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指尖的幽光一闪而逝。 看也不看他,直接走向那短髭汉子的尸体。 疤脸大汉高大壮硕的身躯轰然倒地。 仅仅一个错身,一次闪电般的点指,一名气焰嚣张的二境沙匪头子,就此毙命。 整个茶棚寂静得可怕。 “呕……” 李虎看着遍地狼藉的尸体和浓重的血腥气,再也忍不住,跑到一边剧烈呕吐起来。 只是,呕吐时仍死死攥住苏岩给的防身法器,喃喃:“下次我不会只躲着。” 商队众人此刻才如梦初醒,其中一位老者壮着胆子,颤巍巍地拱手:“少侠大恩,请问少侠尊姓大名?” 苏岩对所谓的感恩毫无兴趣。 出手只是顺势而为。 而且,如此大的动静,谁也无法保证会不会吸引来更麻烦的存在。 “姓名便不必说了,敢问各位师傅,你们常年行走大江南北,我等三人欲要尽快穿过大漠,可有捷径?” “捷径倒是有,只有少数商队镖局才晓得,至少可节省数十日脚程,助您早日抵达青州,赶赴登龙台。” “捷径名为鬼哭峡口。” 第6章 鬼哭峡 “这鬼哭峡,” “应怎么走?” 苏岩目光掠过众人,最终落位那位年纪最长的驼夫身上。 这老者方才在混乱中试图护住同伴,眼神相对沉稳。 老者喉结滚动了一下,强自镇定道:“回……回少侠的话。鬼哭峡在西北方向,约莫一百二十里。沿着沙脊线走,看到一片形如骷髅头的风蚀岩群,穿过去便是入口。说是捷径,其实也更险。” 他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 “邪乎得很,当初我大梁与西域诸国连年混战,鬼哭峡便是其中一处古战场,常年有怪风哭嚎,流沙陷阱也多,还听说有异兽出没。寻常商队宁可绕远走大路官道,也不愿进那鬼地方。” “近期,”苏岩追问,目光锐利,“官途大路上,可有异常?比如不同寻常的搜寻?” 他意有所指。 老者皱眉思索,片刻后猛地想起什么:“还真有。就在三天前,我等行路时看到一只大鸟,怪得很。灰铁色的羽毛,翅膀展开比寻常鹞鹰大好几圈。它在咱们头顶那片盘旋了小半炷香,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破败的棚顶。 “当时只觉得邪门,现在想想……” 灰铁色的鹞鹰。 高空搜寻。 苏岩心头微沉。 他猜测,大概是卫家的人。 这绝非巧合,定是某种追踪秘法或灵禽。 自家小姐既死,其家族背后定不会轻易揭过。 “多谢。” 苏岩点点头,不再多问。 他转身,将疤脸大汉腰间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囊扯下,掂量了一下,随手丢给李虎。 “处理掉痕迹。” 李虎手忙脚乱地接住皮囊,入手一沉,打开一看,里面竟有几十两散碎银子、几块成色不错的玛瑙和一些杂七杂八的物件。 他脸上顿时露出狂喜,刚想说什么,接触到苏岩冰冷的目光,立刻噤声,麻利地开始搜刮其他沙匪身上值钱的小玩意。 苏岩试图将今日战死的沙匪魂魄纳入摄魂珠,虽有效,却如上次那般,与“原住民”产生些许排斥。 搜刮结束后,他对商队众人道:“此地不宜久留,诸位还是速速离去。” 商队众人顾不上再休息,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驱赶着受惊的骆驼,仓惶地离开这血腥的茶棚,向着相对安全的官道方向逃去。 很快,茶棚只剩下苏岩三人。 “走鬼哭峡。” 苏岩翻身上马,语气不容置疑。 这是唯一能避开可能的大路盘查和高空监视的选择。 “阿岩,等等我们。” 李虎赶紧擦了擦嘴,强忍着恶心爬上马背。 风更大了,吹拂着茶棚破败的毡布,发出呜咽的声响,像是在为这满地的亡魂送葬。 “走。” 他双腿一夹马腹,黄骠马再次扬起四蹄,冲入漫天风沙之中。 李虎和柳殊谣紧随其后,三骑绝尘。 连续奔行了近两个时辰,人马都已疲惫不堪。 苏岩勒住缰绳,在一处背风的沙丘后停下,让马匹饮水吃草料。 李虎几乎是滚下马鞍,扶着马腿干呕了半天,才喘着粗气瘫坐在沙地上:“我的亲娘嘞,这马背比婆娘的拳头还硌人。水……谣妹儿,快给我口水……” 柳殊谣默默解下水囊递给他,自己则蹲下身,小心地检查着马匹的蹄子和口鼻。 苏岩靠在一块风蚀岩后,闭目调息。 怀中的摄魂珠却传来一阵阵异常的悸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珠体微微发烫。 珠内原本就存在的十二万亡魂的躁动,让苏岩的丹田气海隐隐作痛。 至于卫家那女子留下的纯阳之力,在与残魂阴煞互相倾轧。 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强行压制下翻腾的气血,脸色略显苍白。 柳殊谣一直留意着苏岩,看到他痛苦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她默默从药包中取出几片灰绿色的干草叶,走到苏岩身边递过去:“苏岩哥,这是‘宁心草’,嚼碎了含在舌下,能稍微舒缓些。” 苏岩睁开眼,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接过草叶塞进口中。 一股清凉微苦的气息弥漫开来,确实让翻腾的识海稍微平静了一瞬。 就在此时,李虎正骂骂咧咧地解开裤带,准备去沙丘后面放水。 他刚绕过去,一阵密集而诡异的摩擦声从李虎落脚处旁边的沙地传来。 柳殊谣脸色一变:“小心,是沙蝎巢!” 话音未落,十几只拳头大小的毒蝎猛地从沙地下钻出,亮着幽蓝的尾钩,扑向处在“人生最脆弱”时刻的李虎。 “娘嘞!” 李虎吓得裤子都没提利索,因腿软绊倒在地。 骤然,红光跃起,噼啪炸响,燃爆一地。 谣妹及时以护身的一次性法器将毒蝎群轰成一地血肉碎块。 李虎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哭声溢出。 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沙窝村外,是吃人的地狱。 苏岩冷冷地盯着他:“日后无论在哪,都须警惕。” 李虎羞愧低下头,再不敢抱怨一句。 这一次,他是真的怕了。 在这凶险的世界里,他也脆弱得如同蝼蚁。 生死更是寻常之事。 继续行进。 骷髅头状的风蚀岩群在风沙中若隐若现。 穿过这片嶙峋怪石,被两座黑色山崖夹峙的幽深峡谷展现在眼前。 风声中,似有无数冤魂在哭嚎。 杀了我…… 好痛…… 声音直接钻入脑海——鬼哭峡,名不虚传。 峡谷内光线昏暗,怪石狰狞,沙地上散落着锈蚀的兵刃和破碎的甲片。 往昔惨烈景象自然浮现。 “呜……呜呜……” 受环境干扰,李虎的脸色越来越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 他眼前开始出现幻觉,眼神涣散,身体一晃,差点从马背上栽下去。 “李虎!醒醒!” 苏岩一声低喝。 李虎一个激灵,猛地回神,心有余悸地抓紧了缰绳。 旁边的柳殊谣同样不好受。 苏岩承受的压力则最大。 摄魂珠在他怀中剧烈震颤。 峡谷中浓郁的残魂怨念疯狂地冲击着珠子,试图融入,又被珠内原本的十万亡魂和卫家女子残留的力量排斥撕扯。 三种不同的阴煞力量在他体内激烈冲突,只得强行运转功法镇压这体内的风暴。 第7章 卫家追杀 再深入些。 眼前出现一处巨大的低洼地,这里散落着更多相对完整的骸骨,像是一个巨大的万人坑。 不少骸骨身上还挂着残破的甲胄,保持着战斗或挣扎的姿态。 “唳——!” 一声尖锐刺耳的鹰啼撕裂了峡谷上空呜咽的风声。 是商队口中的那只灰铁鹞鹰。 它在峡谷上方极高的地方盘旋,鹰眼穿透层层风沙,锁定了下方三人。 几乎在同一时刻,苏岩怀中的玉佩骤然变得滚烫。 不好。 苏岩瞬间明悟,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这玉佩不仅是身份象征和储物法宝,更是一个强力的追踪信标。 卫家的人正是通过它锁定了自己的位置。 “快!去那里!” 苏岩目光扫视,猛地指向峡谷深处一片被浓郁黑雾笼罩的区域。 那里阴气森森,磁场混乱,连天空都被扭曲的黑雾遮蔽,或许是唯一能暂时干扰灰鹞视线和追踪的地方。 三人毫不犹豫,策马冲向那片如同魔域入口的黑暗地带。 一踏入黑雾范围,刺骨的阴寒瞬间包裹全身,比外界强烈十倍不止。 亡魂的尖啸不再是幻觉,而是化作了实质的音波冲击耳膜,令人头晕目眩。 源头所在,是立于正前方的残破祭坛。 祭坛由漆黑的巨石垒成,刻满扭曲怪异的古老符文。 祭坛中央,插着一柄只剩下半截剑身的残剑。 此刻,苏岩怀中,紫黑色的光芒透过衣料透射出来,形成一个微小的漩涡,拼命地想要拉扯祭坛上那柄残剑所蕴含的恐怖怨力。 吞了它! 吞噬它! 充满诱惑的低语在苏岩识海中炸响,仿佛来自摄魂珠的本能。 也像是那柄残剑中无数战死强者的怨念在呼唤。 只要吞噬了这股力量,摄魂珠将更加强大,或许能一举解决眼前的危机。 但苏岩的直觉在疯狂预警。 这股力量太邪异。 一旦吞噬,很可能唤醒祭坛下某种更恐怖的存在,或者让摄魂珠彻底失控,第一个反噬的就是他自己。 就在他心神剧烈挣扎之际,柳殊谣似乎被什么吸引。 她小心翼翼地在祭坛边缘的一具半埋的白骨下摸索着。 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轻轻抽了出来。 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青铜令牌,边缘断裂。 令牌上刻着难以辨认的古字。 入手冰凉,周围翻滚的黑雾在靠近令牌时,竟被微微驱散开一小圈,形成一片相对清明的区域。 她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将这块残缺的青铜令牌揣进了怀里。 与此同时,峡谷入口的方向,隐隐传来了沉闷而急促的马蹄声。 越来越近。 追兵,已经堵住了唯一的退路。 “唳——!” 灰鹞的尖啸声在黑雾区外的高空盘旋,充满了警告和催促的意味。 “孽障,交出小姐遗物和摄魂珠,老爷曾说,那珠子能救卫家被诅咒的嫡子。你若不交,卫家会悬赏你身上的每一块骨头。” 已有杀手潜行而来,爆喝靠近。 苏岩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既然退无可退,那就死中求活。 他将怀中的卫家玉佩掏了出来,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祭坛中央那柄插着的残剑剑柄。 “铛啷!” 玉佩撞在坚硬的剑柄上,发出一声脆响,滚落在祭坛上。 上面那个锁链状的追踪符文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 就在这一刻,苏岩彻底放开了对摄魂珠的压制。 哪怕此战过后,这破珠子吃掉自己五年寿命也认了。 眼下,或者出去最重要。 强行引动的来自祭坛残剑的召唤——疯狂地灌入掌心的摄魂珠。 摄魂珠紫黑色的光芒瞬间暴涨百倍。 它仿佛从沉睡中苏醒的太古凶兽,直径足有数丈的黑色漩涡凭空出现在祭坛上空。 残剑剧烈震动起来。 剑身上的暗红锈迹如同活物般剥落,露出底下漆黑如墨、流淌着污秽光泽的剑体。 轰隆隆。 整个鬼哭峡彻底沸腾了。 狂风化作实质的黑色罡风,卷起地上的白骨和沙石。 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天幕之上,阵阵雷鸣。 亡魂的盛宴,降临。 祭坛外,刚刚抵达的卫家追兵,以及为首的青年墨鹞——脸色瞬间剧变。 “结阵!清心守神!” 墨鹞怒吼,身上爆发出凌厉的刀意,试图劈开怨气浪潮。 他身后的铁卫们强忍着不适,迅速结成一个防御剑阵,剑光连成一片,艰难地抵挡着怨气的侵蚀。 就在这混乱与黑暗的巅峰。 苏岩此刻体内的气息暴涨,瞬间冲破了三境的桎梏,达到了一个短暂而恐怖的巅峰。 且不是伪四境,而是继续攀升。 借五年寿元,短暂遁入四境巅峰! 但这力量狂暴而混乱,也让他承受极度痛苦。 苏岩双目赤红,死死锁定了剑阵中指挥若定的墨鹞——擒贼先擒王。 苏岩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瞬间跨越了数十步的距离,鬼魅般出现在剑阵前方。 “保护统领!” 一名铁卫怒吼,试图拦截。 苏岩看也不看,布满怨气的手臂随意一挥,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轰然爆发。 那名铁卫连人带剑如同被狂奔的巨象撞中,吐血倒飞出去,胸口塌陷,眼看是不活了。 剑阵瞬间出现一个缺口。 “找死!” 墨鹞反应极快,眼中闪过一丝惊怒,但更多的是被蝼蚁挑衅的暴戾。 他腰间的狭长弯刀瞬间出鞘,刀光如一道冰冷的银色闪电,撕裂怨气黑雾,带着斩断一切的凌厉意志,直劈苏岩脖颈。 这一刀够快够狠,四境中期的修为展露无遗。 苏岩不闪不避。 借助峡谷内涌动煞气,右拳紧握,迎着那银色刀光,悍然轰出。 摄魂珠在二次纳入丹田位置的同时,他的额头已然生出几缕白发,脸色煞白。 但此刻,他不得不冒险搏命。 这一招过后,要么自己手臂粉碎,要么墨鹞被自己轰杀。 生与死,在此一瞬。 只见一道迅疾的墨蓝色身影,趁着剑阵缺口和苏岩吸引火力的瞬间,悄无声息地刺向相对最弱、正紧张关注战局的柳殊谣后心。 “谣妹小心!” 李虎根本来不及思考,猛地将柳殊谣狠狠推向一侧。 同时,他下意识地激活了苏岩之前塞给他防身的一次性法器——一面巴掌大小的龟甲纹圆盾。 噗嗤! 幽蓝的毒剑狠狠刺在光盾上。 可这一次性法器终究品阶不高,光盾只阻挡了不到一瞬便轰然破碎。 残余的长剑力道狠狠扎进了李虎的左肩。 “呃啊——!” 李虎身体倒飞出去,重重砸在祭坛冰冷的黑石上,抽搐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生死不知。 第8章 近中原 “李虎哥!” 柳殊谣被推倒在地,抓起一把刚才收集的剧毒沙蝎毒腺,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那名偷袭得手的铁卫。 毒腺在铁卫脚边炸开,浓郁的墨绿色毒雾瞬间弥漫开来。 那铁卫虽然修为不弱,但这沙蝎之毒猛烈异常,专破护体罡气。 猝不及防,吸入了一丝毒雾,顿时感觉眼前发黑,气血翻腾,动作不由得一滞。 正是这一滞时。 前方,苏岩布满诅咒怨力的重拳,与墨鹞那撕裂长空的银亮刀光,轰然对撞。 轰! 以两人为中心,能量风暴猛然炸开。 狂暴的气流将周围的黑雾都撕开一个巨大的空洞,飞沙走石,离得近的四名铁卫直接被掀飞出去。 风暴中心,苏岩身上的怨气铠甲寸寸碎裂。 但他拳锋上凝聚的那一点至邪至戾的诅咒之力,却穿透了刀光,狠狠轰入了墨鹞的胸膛。 “不……可……能……” 墨鹞脸上的阴鸷和自信瞬间凝固,化为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他引以为傲的护体刀罡如同纸糊般破碎。 噗。 墨鹞狂喷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污血。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堂堂卫家铁卫统领,四境中期的修为,竟会栽在一个边陲沙匪般的野修手里,死在这样一片诅咒之地。 “统领!” 残余的铁卫发出惊恐的嘶吼。 “撤!快撤!” 不知谁喊了一声,残余的铁卫如同丧家之犬,狼狈不堪地冲出怨气风暴的范围,向着峡谷外亡命奔逃。 高空盘旋的灰鹞发出一声悲愤的厉啸,它俯冲而下,锋利的爪子抓住墨鹞软倒的尸体,猛地振翅,化作一道灰影,迅速消失在昏暗的天际。 峡谷内浓郁的黑雾重新合拢,但那股诅咒的气息却似乎更加浓重了。 苏岩再也支撑不住,单膝重重跪倒在地,又猛地喷出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片的污血。 因祸得福。 虽损失寿元,经脉受损。 但此刻的他,彻底迈入四境金刚。 剧痛袭来,眼前阵阵发黑。 “苏……苏岩哥!” 柳殊谣带着哭腔扑到他身边,看着他惨烈的模样,手足无措。 苏岩艰难地抬起头,看向祭坛方向。 李虎静静地躺在冰冷的黑石上,脸色青黑,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李……虎……” 苏岩的声音嘶哑干涩。 柳殊谣用力点头,她先冲到李虎身边,探了探鼻息,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她艰难地将李虎拖拽到马背上,接着摇摇晃晃地走到苏岩身边。 “苏岩哥,扶着我!” 她低声道,将苏岩的一条手臂架在自己另一侧的肩膀上。 苏岩强提一口气,借着柳殊谣的支撑,踉跄地站了起来。 三个人此刻只得同乘一马。 好在一分钱一分货,这马匹还算壮实。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半个时辰,时间在极度的疲惫和痛苦中失去了意义。 那抹象征着峡谷出口的黯淡天光,终于近在眼前。 风沙似乎也小了许多,空气不再那么刺骨阴寒。 “咳…咳…” 苏岩剧烈地咳嗽起来,又呕出一小口污血。 但经过自愈,他已不似先前那般虚弱。 终于,眼前不再是单调的黄沙。 一条浑浊宽阔的河水出现在视野里,河岸两侧,顽强地生长着低矮的灌木丛和成片的、叶片宽大坚韧的不知名野草。 更远处,灰黄色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一道蜿蜒起伏的黑色轮廓——那是山脉。 与西域无尽沙丘截然不同的景象。 中原边境到了。 马匹踉跄着冲出了峡谷最后一道狭窄的石缝。 眼前豁然开朗。 狂风依旧,但风中裹挟的不再是纯粹的沙砾,而是泥土、草木和淡淡水汽的味道。 趟过边境河“黑水溪”,河对岸,地势渐高,能看到简陋的木篱笆、低矮的土坯房,以及升起的几缕歪斜的炊烟。 此地名为黑石堡。 两旁的建筑大多是低矮的土坯房。 偶尔有几间稍显“气派”的,也不过是用粗糙的原木搭建,门口挂着油腻的布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酒”、“栈”、“杂”之类的字眼。 形形色色的人流挤在狭窄的街道上,嘈杂喧闹。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秩序可言的法外之地,是逃亡者、冒险者、罪犯和亡命徒的聚集地。 苏岩三人浑身浴血闯入,虽然引起了一些侧目和低语,但并未引起太大的骚动。 在这里,比他们更惨、更怪的人比比皆是。 三人拴好马匹,从诸多旅店中择了模样尚佳的“四海客栈”进入。 “掌柜,两间房,要安静点的。” 苏岩将一小块成色尚可的银子拍在落满灰尘的柜台上。 柜台后一个眼皮浮肿、叼着旱烟杆的干瘦老头撩起眼皮,扯了扯嘴角:“安静?这黑石堡就没有安静的地儿。后头小院有间通铺,动静倒是小些,一天五钱银子,先付三天。”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捻起那小块银子掂了掂。 “带路。” 苏岩没多废话。 柳殊谣默默又递上几枚铜钱。 通铺房间内,苏岩小心翼翼地将李虎放在炕上铺开的薄被上。 “谣妹,看着他。” 苏岩沉声道,目光落在柳殊谣脸上,“我去寻大夫。” 柳殊谣用力点头:“苏岩哥放心,我守着李虎哥。你小心些。” 她迅速从行囊里翻出仅剩的一点宁心草和其他几味干燥草药,又跑到院子里打了盆冷水,开始拧湿布巾给李虎擦拭额头的冷汗和伤口周围。 苏岩深深吸了一口这污浊的空气,转身走出客栈。 外面的喧嚣声浪扑面而来,比客栈里更甚。 他辨了辨方向,朝着看起来稍微“繁华”一点的街道深处走去。 打听大夫的过程并不顺利。 连问了几个人,要么不耐烦地挥手赶人,要么指向那挂着一块脏兮兮破布的小门脸。 苏岩推门进去,光线昏暗,一个干瘪的老头正就着一碗浑浊的液体啃着硬饼。 “大夫?” 苏岩问。 老头慢吞吞地抬起眼皮,沙哑开口:“看病?诊金二钱,药钱另算。看死人再加一两。” “有同伴中剑伤,且有毒入体,伤势沉重。” 苏岩言简意赅。 老头嗤笑一声,露出几颗黄黑的牙齿:“毒?这鬼地方哪天不死几个中毒的?二两,先给钱,再看人。” 第9章 测力赌局 苏岩沉默地从怀里摸出两块碎银,约莫二两多,抛在老头面前油腻的桌上。 老头眼睛一亮,飞快地将银子抓在手里掂了掂,揣进怀里,这才慢悠悠站起身:“带路吧,后生。先说好,阎王要收的人,老汉可抢不回来。” 带着这个满身暮气的老大夫回到四海客栈通铺,柳殊谣正焦急地守在李虎旁边。 老大夫上前,掀开李虎肩头的破布,只看了一眼那肿胀乌黑、皮肉翻卷的伤口,就皱紧了眉头。 他伸出手指,沾了点伤口渗出的黑血,放在鼻下嗅了嗅,又掰开李虎的眼皮看了看瞳孔,最后搭上他冰冷的手腕。 半晌,他松开手:“伤的过重,不好办呐。” 柳殊谣脸色瞬间煞白:“大夫,求您救救他!” 老大夫瞥了她一眼,又看向苏岩:“想要吊起此人性命,须得凑齐‘赤阳草’、‘火纹朱果’这类至阳灵药固本培元,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老汉开个方子,暂时吊住他一口气,多则三五日,少则……看命硬不硬了。药钱另算,五两。” 苏岩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摸了摸怀里从卫家贵女玉佩中得来的东西,倒是有几瓶丹药,但能否对症,他毫无把握。 “请先生开方子。” 苏岩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老大夫似乎有些意外,但没多问,慢吞吞地从怀里摸出半截炭笔和一张皱巴巴的黄纸,歪歪扭扭写了些药名。 苏岩接过药方,又付了十两银子。 “照方抓药,先熬给他喝。我去找些至阳灵药来。” 苏岩将药方递给柳殊谣。 走出客栈,苏岩心中的压抑感更重了几分。 就在这时,一阵远比周围嘈杂更响亮的喧嚣声浪从不远处传来。 “好,老疤,再使把劲。就差一点了!” “妈的,又软了!废物!赔老子的钱!” “下注了下注了,破纪录一赔十。普通下注一赔三。买定离手。” 苏岩循声望去。 只见街角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围满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人群中央,赫然立着一座精钢铸成的巨大器物。 底座厚重如磨盘,一根钢柱斜向上延伸,顶端固定着一个脸盆大小、光滑如镜的圆盘。 圆盘中心镶嵌深红晶石。 圆盘前方,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壮汉,正憋得满脸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抡起醋钵大的拳头,狠狠砸在那暗黑圆盘上。 “咚——!” 一声沉闷如擂鼓的巨响。 圆盘纹丝不动,只有中心那块深红晶石表面,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旁边一个穿着绸缎短褂、满脸油光的胖子庄家立刻扯着嗓子嚎:“力道未达标,下一个。还有没有爷们儿了?” 那壮汉不甘地低吼一声,垂头丧气地被人拉了下来,引来一片嘘声。 “测力盘?” 苏岩目光微凝。 这种玩意儿他在一些杂记里见过,专门测试纯粹肉体力量或爆发真元强度的法器,造价不菲,通常只有大宗门或大城镇才有。 没想到在这法外之地的黑石堡,竟有人用来设赌局敛财。 “让开让开,老子来!” 一个身长九尺的巨汉推开人群走了进去,浑身散发着剽悍的气息,引得人群一阵骚动。 “是铁塔熊,他可是实打实的三境武夫。” 名叫铁塔熊的巨汉狞笑一声,也不废话,深吸一口气,全身肌肉猛地贲张。 他低吼一声,腰马合一,拳头悍然轰在测力盘正中心。 “轰——!” 这一次的响声震耳欲聋。 整个钢架底座都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红纹石表面猛地亮起刺目的红光,中心位置向内凹陷下去,留下一个清晰可见、深约半寸的拳印。 可代价,却是右手指骨裂三根,需养伤三日。 人群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惊呼和喝彩。 “半寸!破纪录了!” “好样的,老子押中了。发财了!” 油光满面的庄家胖子,人称金老板,脸上肥肉抖了抖,眼中闪过一丝肉痛。 但立刻又堆起更灿烂的笑容:“好好好,铁塔熊,三境巅峰,留痕半寸,新纪录。押他破纪录的,一赔十,发钱。” 手下伙计立刻开始吆喝着点钱赔付,场面更加火爆。 金老板趁机又敲着锣鼓大喊:“新纪录诞生,下一个,挑战半寸,一赔十。普通下注一赔三。机会难得,买定离手了。” 气氛被彻底点燃。 不少自认为有两把力气或者修为不错的汉子跃跃欲试,排起了队。 也有更多人掏出钱袋,纷纷下注,赌下一个挑战者能否破纪录,或者至少达到标准线。 苏岩默默看了一会儿,心中已有计较。 他分开人群,走到那排队的队伍末尾,安静地站定。 他这一站,立刻成了全场的焦点。 与前面那些膀大腰圆、气息剽悍的壮汉相比,苏岩的身形实在太过“单薄”。 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哄堂大笑。 “噗!哈哈哈快看呐,哪来的小鸡崽子也敢排队?” “小子,你毛长齐了吗?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吗?别把你那小细胳膊震折了。” “看他那脸白的,怕不是刚从哪个娘们肚皮上下来吧?” 污言秽语如同潮水般涌来。 铁塔熊更是抱着胳膊,鼻孔朝天,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赌档的伙计笑嘻嘻地走到苏岩面前,眼神轻蔑地上下打量:“小子,听见没?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滚蛋!别在这碍眼!” 苏岩面无表情。 这种程度的嘲讽,顶多算挠痒痒。 在矿坑下,在沙窝村,他听得惯了。 “嘿!给你脸不要脸是吧?” 那伙计见他不识抬举,脸上笑容一收,伸手就去推搡,“给老子滚……” 他的“滚”字还没出口,伸出去的手腕就被抓住了。 苏岩甚至都没怎么用力,那伙计却感觉自己的手腕骨像是要被捏碎一般,顿时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啊!松手!我的手!” 人群的笑声戛然而止,惊愕地看着这一幕。 谁都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病恹恹的小子,出手竟然如此快、如此狠。 庄家金老板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三角眼里闪过一丝阴鸷。 他挥了挥手,两个身材魁梧的打手立刻从人群后走出,围向苏岩,腰间鼓鼓囊囊,显然是揣着家伙。 “小子,敢在我金满堂的地盘撒野?” 第10章 狐假虎威 金老板阴恻恻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狠劲,“放了我的人,然后磕个头滚蛋,这事就算揭过。否则……”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那两个打手也配合着捏紧了拳头,骨节噼啪作响。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苏岩终于抬眼,松开了手,那伙计如蒙大赦,抱着红肿的手腕连滚带爬地躲到后面。 他没理会金老板的威胁,径直走到那摆满赌注的桌子前。 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注视下,他解开布包,将里面所有的钱都倒了出来。 叮当啷啷。 十几片亮闪闪的、切割整齐的金叶子。 还有几十颗圆润光泽的银豆子。 在油腻的桌面上滚动,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刚才还在嘲笑苏岩是穷鬼的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小子……什么来头? 居然随手拿出这么多金子? 苏岩将财宝推到桌子中央一个写着“挑战破纪录(半寸)”的区域。 他抬起头,看向还在发愣的金老板,声音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押我。全押。” 短暂的沉寂之后,更大的哄笑声几乎掀翻了天。 “我操,这小子是疯了还是傻了?拿着金子打水漂?” “他以为他是谁?铁塔熊都才半寸,他?” “哈哈哈!金老板,这钱你不赚天理难容啊!” “快给他写票。一赔十。哈哈,这傻子送钱来了!” 金老板强忍着狂喜,肥肉乱颤:“好!小哥有胆色,豪气。阿福快写票,押这位小哥挑战破纪录成功,一赔十,全收!” 他生怕苏岩反悔似的,催促着旁边一个记账的伙计。 那伙计飞快地写下一张粗劣的赌票,画了个押。 金老板接过赌票,笑眯眯地递给苏岩,眼神却像在看一只待宰的肥羊:“小哥,收好了。待会儿输了,可别哭鼻子啊。” 他心中笃定,这小子就算有点力气,捏疼了伙计,顶多也就是刚摸到三境门槛,离铁塔熊那三境巅峰的全力一击差得远呢。 这堆金叶子,姓金了。 苏岩接过那张粗糙的赌票,看都没看,随意揣进怀里。 迈步走向了那座精钢测力盘。 排队的人自动给他让开了一条路,眼神复杂。 苏岩在测力盘前站定。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运气鼓劲,摆出夸张的架势。 只是平静地抬起右手,五指张开。 全场屏息。 随即爆发出更响亮的哄笑。 “他在摸?” “给测力盘挠痒痒呢?” “金老板,这算不算攻击?要不要给他算一次?” 连金老板都忍不住咧开大嘴,准备宣布“未入三境,力道未达标”了。 就在这满场嘲讽的声浪达到顶峰的瞬间—— 苏岩按在圆盘中心的五指,骤然收拢! 一声颤鸣,陡然从精钢底座中发出。 整个测力盘猛地向下一沉,不堪重负,底座与地面的连接处,坚硬的石板竟发出细微的咔嚓声。 而圆盘中心,那块号称能承受四境以下所有冲击的红纹石—— 刺目欲盲的深红色光芒自内部爆发出来,将整个昏暗的街角映照得一片猩红。 碎裂声密集响起,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测力盘上瞬间布满了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裂纹。 轰然爆碎。 这……这他娘的是什么力量? 怪物吗? 烟尘缓缓飘散。 苏岩强忍剧痛,撑着面无表情收回手掌。 为了装逼。 也为了自己投出去的钱。 更为了事后对于本地势力的掌控。 自己右手指骨裂三根,腕骨微裂。 皮下血管爆裂,整只手瞬间肿成紫黑色。 三日之内,这只手恐怕连筷子都拿不稳。 金老板脸上的肥肉疯狂地抽搐着,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片惨白。 “这不可能!你作弊!你肯定用了什么邪法!” “给我抓住这个砸场子的,那赌票不算!” 金老板身后的几个打手和那个叫阿福的记账伙计,也被这巨额的债务吓懵了,听到老板的嘶吼,下意识地就想围上去。 那些输了钱的赌徒,此刻也找到了宣泄口,纷纷叫嚷起来。 “对,抓住他,赔钱!” “敢在金老板地盘耍花招,活腻了!” 群情激愤,场面眼看就要失控。 苏岩缓缓地,抬起了右脚,重重向下一踏。 整个喧嚣的街角,瞬间只剩下粗重惊恐的喘息。 那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最深处的恐惧。 “金……金刚……威压?” 一个趴在地上、勉强还能抬头的本地老修士,面无人色,充满了极致的骇然,“四境金刚境。天……他才十几岁?!” 之所以没有借助摄魂珠强入伪五境,一是因为反噬太大,二则因为若装得太过,恐怕会被更多眼睛盯上。 作为武道第四境,锤炼肉身如金刚不坏。 这是足以在军中担任统领、在地方开宗立派的真正高手。 多少三境武夫卡在门槛前耗尽一生也无法踏入。 而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 放眼整个大梁年轻一辈,能在二十岁前踏入四境的,哪一个不是名震天下的绝世天骄? 哪一个不是出身顶级仙阀、坐拥无尽资源? 哪一个不是被登龙台寄予厚望的种子? 金老板瘫在破碎的石板上,裤裆瞬间湿了一大片,浓重的骚臭味弥漫开来。 “少侠饶命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狗眼看人低。仓库里所有的钱都给您,只求少侠饶小的一条狗命。” 苏岩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了另一件东西。 啪嗒。 一枚半个巴掌大小的青色玉佩,被他随意地丢在了金老板面前那堆破碎的石板上。 当这枚玉佩出现在破碎的石板上,“卫”字清晰地映入眼帘。 这枚玉佩,既是祸根,也是护身符。 如今,是时候让它发挥点作用了。 整个死寂的场中,瞬间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青州卫家?” 一个见识稍广、被威压压得趴在地上的行商,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 “青州第三宗门天机阁下七姓之一,果然是那个卫家。” “我的老天爷……我就说,这般年纪,如此恐怖的金刚境,除了卫家这种顶级仙阀倾力培养的绝世天骄,还能有谁?” 有人猛地拍了一下地面,激动地喊道,看向苏岩的目光再无半分嘲弄,只剩下高山仰止的崇拜和狂热。 人呐,本性如此。 第11章 玄阴教 金老板看着眼前这枚卫家玉佩,再联想到眼前这少年恐怖的实力和那深不可测的背景,浑身一激灵。 他一边磕头如捣蒜,一边手脚并用地爬到苏岩脚边,双手捧着那个装着他大半身家的储物袋,高高举过头顶。 “公子神威盖世,打破这测力盘不过是信手拈来!是小的瞎了眼,竟敢质疑公子。这些金子……不不不,是公子的金子,连同小的这点孝敬,请公子务必笑纳,只求公子大人大量,饶过小的这条贱命。” 那些原本被威压压得喘不过气、又惊又怕的围观者,此刻如同找到了主心骨。 “卫公子,小的刚才嘴贱,您就当小的放屁。这是小的孝敬您老的酒钱。” 一个精瘦汉子挣扎着掏出钱袋扔过来。 “卫家天骄果然名不虚传。少年金刚,举世罕见,这是我祖传的一块火纹玉,请公子收下压惊。” 一个老修士哆嗦着解下腰间一块温热的玉佩。 “卫家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怪物?听说他们嫡子卡在三境三年了。” 一时间,谄媚讨好的声浪此起彼伏。 所有人都认定了: 这个实力恐怖到不像话的少年,必定是青州卫家秘密培养的、准备在登龙台上一鸣惊人的绝世天骄。 “金老板。” 掌柜重重点头:“小的在。” “另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帮助。” “公子您尽管开口。” 苏岩冷声陈述:“利用你的人脉,帮我搜集全城的至阳灵药,越多越好。三日内,送到四海客栈。” “三日若药未齐,我便拆了你的屋宅,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果’。” 金老板怔愣片刻,面露难色。 “卫公子有所不知,黑石堡最近来了批穿黑袍的人,也在收至阳灵药,他们说要用来净化什么的邪气。” …… 四海客栈后院那间充斥着药味和血腥气的通铺里,气氛压抑。 柳殊谣拧干冰冷的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李虎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 他的脸色不再是之前的青黑,嘴唇干裂发紫,呼吸微弱。 左肩那道狰狞的伤口,因毒发而肿胀得吓人,边缘的皮肉呈现暗紫色,隐隐有黑气缭绕。 “苏岩哥,” 柳殊谣的声音带着极力压抑的颤抖,看向盘膝坐在炕沿、闭目调息的苏岩,“普通的草药……压不住了。李虎哥的气息越来越弱,刚才还抽搐了一下……” 苏岩缓缓睁开眼。 不久前刚刚击杀了两名监视自己的探子,手上还沾着血印。 他探身,指尖搭上李虎冰冷的手腕。 脉象虚浮紊乱,金老板送来的那些勉强具有阳气的普通药材熬成的药汤,药力杯水车薪。 这时,门外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卫……卫公子,小的金满堂求见。” 金老板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谣妹一愣,虽不知苏岩何时改了姓氏,却也没有多问。 苏岩眼神一冷:“进。” 门被推开一条缝,金老板那张油光满面的胖脸挤了进来。 眼珠一转,看到炕上气息奄奄的李虎,他脸上的肥肉哆嗦了一下,连忙又堆起笑容。 “公子吩咐的事,小的不敢怠慢。手下门客及全城能动的眼线都撒出去了。” 他弓着腰,小心翼翼地说道,“可是这至阳灵药,尤其是您点名要的‘赤阳草’、‘火纹朱果’这等上品,在黑石堡实在是稀罕物。” “说重点。先前你提到的黑袍人,可调查清楚了?”苏岩打断他,目光刮过金老板的脖颈。 金老板一哆嗦,腰弯得更低了: “公子息怒。查清楚了,是‘玄阴教’。这帮穿黑袍的煞星,月前就来了,跟地头蛇‘沙蝎帮’搅和在一起,把持了黑石堡大半的地下交易。他们不知在搞什么名堂,最近像疯了一样,高价搜刮所有能搜刮到的至阳灵药,城里的几家老药铺,库房都被他们清空了。” “玄阴教?” 苏岩眉头微蹙,这个名字透着一股阴邪之气。 倒是与自己的摄魂珠相配。 “对对。” 金老板连连点头,眼中带着深深的忌惮。 “领头的是个干巴老头,都叫他‘阴骨老人’,据说一身毒功邪法,能化人血肉为脓水。手下那些黑袍教徒也个个凶悍,手段狠辣。他们放出话来,说是要布一个什么‘九阴玄煞阵’,需要大量至阳之物作为阵眼,以毒攻毒。净化什么东西的邪气。” 他语焉不详,显然也知之甚少。 “布阵?” 苏岩心头一动。用至阳灵药布阵?这说法本身就透着诡异。 “是啊公子。” 金老板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不过,小的打听到一个绝密的消息。就在三日后,有一支从南边火云谷来的商队,会秘密运送一批货进城,其中就有就有您需要的药物。” “虽然数量不多,但用来救治您的弟兄绝对够用。玄阴教的人已经盯上了,听说要在城西废弃的地下场所进行交易,那里是他们一个秘密据点。” “消息可靠?” 苏岩盯着金老板的眼睛,无形的威压让金老板几乎喘不过气。 “千真万确,小的拿脑袋担保。”金老板拍着胸脯。 “只是,小的有些疑惑,您所需药物,为何不派卫家送来?” 苏岩眼神冰冷,尽显威慑,一旁的谣妹都这般模样被吓了一跳。 “不该问的,莫要问。” 金老板自知自己多嘴,连忙致歉。 随即又露出愁容,“公子须得小心谨慎。那地方是龙潭虎穴啊,玄阴教的人肯定重兵把守,小的这点人手……” 苏岩站起身,走到金老板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着他。 金老板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这位“卫公子”根本就没打算按常理出牌。 第12章 地下角斗场 “公子若欲参与竞价,横插一腿,大概没什么优势。哪怕吃了小人的‘孝敬’,但那玄阴教势在必得,跟他们拼财力怕是不如……”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如半路劫杀!或者在他们交易完成、警惕稍松的时候,雷霆一击。小的可以想办法买通角斗场内部的一个杂役,摸清里面的布置和守卫换岗的时间!” “好。” 苏岩只回了一个字,却让金老板如蒙大赦。 “去办。事成,少不了你的好处。事败……” 他后面的话没说,但金老板已经感觉自己脖子上架了一把无形的刀。 “是!是!小的这就去!” 金老板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 玄阴教小门小派,与青州门阀卫家的份量,他还是能分清的。 只要事成,自己不光获利,甚至能攀上遮天树。 房门关上,通铺内重新陷入压抑的寂静。 柳殊谣担忧地看着苏岩:“苏岩哥,那个阴骨老人。” “无妨。” 苏岩目光落在李虎灰败的脸上,又转向窗外黑石堡昏沉的天际。 “这是唯一的路。谣妹,这三日,守好他。无论听到什么动静,不要出来。” “我明白。” 柳殊谣用力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悄悄握紧了袖中那包研磨好的剧毒粉末。 为了防身,也为了能在日后帮到苏岩李虎,她每日沉浸药理知识,更专研毒术。 说来,谣妹在这方面也算天赋异禀,进步飞速。 此刻。 黑石堡西区,一座历经百年冲刷得只剩断壁残垣的巨大圆形角斗场地下深处。 火把的光芒在潮湿的岩壁上跳跃,投下扭曲诡异的影子。 一个身形干瘦、穿着宽大黑袍的老者,正盘膝坐在正中央一块光滑的黑色巨石上。 老东西面庞枯槁,眼窝深陷,便是玄阴教此行主事者——阴骨老人。 他枯瘦的手指正摩挲着一块巴掌大小、不断散发出灼热气息的赤红色矿石,矿石表面布满火焰般的天然纹路。 “火纹玉髓。” “纯度尚可,勉强能压住片刻的反噬了。可惜,还不够精纯。” 一个黑袍教徒快步走到他面前,单膝跪地,恭敬道:“长老,金满堂那边有异动。他手下的人正在四处打听此地的守卫情况,还试图接触我们安插在角斗场里的眼线。” 阴骨老人幽绿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发出不屑的冷笑:“那个黑石堡的地头蛇?哼,贪生怕死的老鼠,看来是被什么过江龙吓破了胆,想借刀杀人,捞些好处。” 他顿了顿,眼中绿芒更盛:“查清楚他背后的人了吗?” 黑袍下属显然也并非等闲,早已将苏岩摸了个底透。 “那个住在四海客栈的年轻人,气息有点意思。金刚境的体魄,却隐隐缠绕着一股极其精纯的阴煞怨力,绝非正道路数。” “卫家什么时候出了这种邪性的子弟?” 老头疑惑。 “属下无能,尚未查明其确切身份。但他随身携带的玉佩,确实是卫家嫡系子弟才有的形制。而且我们派去监视的人,有两个靠近四海客栈后院的,莫名失去了联系,死状像是被某种极其阴寒的力量瞬间冻结了生机。” “瞬间冻结生机?” 阴骨老人枯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凝重,“卫家的‘冰魄诀’也没这等霸道阴寒。有趣,真是有趣。” 他嘴角咧开一个难看的笑容,“盯紧他。那批货至关重要,不容有失。若他真敢来搅局,正好试试老夫新练成的‘蚀骨阴煞’。不管是真龙还是假凤,进了老夫的煞阵,都得留下点东西。” 翌日。 四海客栈后院的通铺里,药味越来越浓。 柳殊谣几乎不眠不休,用尽一切办法吊着李虎那口气。 正午时分。 金老板再次溜进了通铺。 “公子,确定了。” 他声音急促,“交易就在今晚子时在血狼角斗场地下最深处的困兽窟。守卫分三班,子时换岗时会有不到半炷香的间隙。玄阴教的人大约有二十多个,由阴骨老人亲自主持。那批药材会由火云谷的人带来,当场验货交易。” 他掏出一张用炭笔画得歪歪扭扭的地图,上面标注着几条曲折的通道和守卫位置。 “这是角斗场废弃的下水道入口,直通困兽窟后方,小的已经买通了看守入口的一个老驼子,他会在亥时三刻放水。” 苏岩接过地图,迅速扫过每一个标记。 “你的任务完成了。留在此地,若我明日未归,你自行逃命。” 金老板脸上的兴奋瞬间僵住,化作惊恐:“公子,那阴骨老人怕是极难对付。” 苏岩不再理会他,看向柳殊谣:“守好他,等我回来。” 柳殊谣用力点头:“苏岩哥,你小心。” 她将一个小布包塞进苏岩手里,里面是她这几天偷偷收集、研磨好的几包烈性毒粉,“这个或许用得上。” 苏岩接过,揣入怀中。 最后看了一眼炕上形同枯槁的李虎,他转身,推开门,身影融入门外渐浓的夜色之中。 亥时三刻,黑石堡西区。 血狼角斗场。 风穿过残破的拱门和看台,发出呜呜的悲鸣。 很是阴森。 苏岩如同壁虎般紧贴在角斗场外侧一处坍塌的石墙阴影下,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收敛了所有气息,就连心跳也压到了最低。 一个佝偻的身影从不起眼的排水孔洞里钻了出来,正是金老板买通的那个老驼子。 他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对着苏岩藏身的方向,做了个极其隐蔽的手势。 苏岩无声地滑入那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孔洞。一股浓烈的腐臭和霉味扑面而来。 他沿着这条废弃了不知多少年的下水道,向着角斗场深处潜行。 黑暗对他而言并非障碍,摄魂珠赋予了他超越常人的黑暗视觉,他甚至能看清石壁上滑腻苔藓的纹路。 越往深处,空气越加阴冷潮湿,通道也逐渐变得宽阔,人工开凿的痕迹明显增多。 前方隐隐传来人声和火把的光亮。 第13章 惊觉 苏岩贴在一处转角粗糙的岩壁后,屏息凝神。 前方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改造岩窟。 这里便是曾经的困兽窟——角斗士上场前最后的囚笼。 此刻,岩窟被数十支插在壁架上的火把照得通明。 窟内泾渭分明地站着两拨人。 左边一拨,约莫七八人,穿着统一的暗红色劲装,显然是火云谷的精锐护卫。 为首的是一个背负双刀的中年汉子,气息沉稳,至少是三境巅峰。 他们身前的地上,放着三个密封的玄铁箱子,箱盖半开,露出里面用特殊玉盒盛放的药材。 即便隔着距离,苏岩也能感受到从那玉盒缝隙中溢散出的精纯火属性能量,炽热而澎湃。 尤其是其中一个玉盒里盛放的一截赤红如血、仿佛有火焰流动的草根,以及另一个玉盒里一枚拳头大小、通体布满玄奥火纹的金红色果实——正是赤阳草心和火纹朱果。 右边,人数更多,足有二十余人。 清一色的宽大黑袍,连面容都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只露出冰冷麻木的眼睛和握着奇形兵刃的手。 为首者,正是盘膝坐在一块黑石上的阴骨老人。 他枯槁的手指正把玩着一颗散发着诡异绿芒的珠子,幽绿的目光贪婪地在火云谷的药材箱子上扫视。 “阴骨长老,货已验明无误。赤阳草心三株,火纹朱果两枚,皆是上品,还有百斤烈阳砂。按照约定,该付尾款了。” 火云谷为首的中年汉子沉声道,声音在空旷的岩窟中回荡。 阴骨老人干笑了两声,声音抓耳:“急什么,刀疤刘。你们火云谷的货,老夫自然是信得过的。” 他慢悠悠地抬起眼皮,“只是,这尾款的数目似乎比之前谈好的,多了一成?” 刀疤刘眉头一皱,眼神冷了下来:“长老莫不是说笑?这多出的一成,是贵教临时要求加急运送的费用。路途遥远,风险剧增,我火云谷的兄弟为此折损了三人!这笔账,难道不该算?” “折损?” 阴骨老人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诮,“刀口舔血的买卖,死几个人不是很正常吗?老夫的蚀骨阴煞也耗费了不少心血。这样吧,尾款且不按原价付,打个七折如何。” “你!” 刀疤刘身后的护卫顿时怒目而视,手按上了刀柄。 刀疤刘脸色铁青,眼中怒火翻腾:“阴骨长老,你这意思是要强抢了?” “强抢?” 阴骨老人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老夫是讲规矩的人。只是这世道艰难,能省则省。刀疤刘,别不识抬举。这里是黑石堡,不是你们火云谷。” 气氛瞬间紧绷。 火云谷众人刀剑出鞘半寸,森然寒光闪烁。 玄阴教徒则微微前倾身体,黑袍下隐隐有黑气涌动,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弥漫开来,岩窟内的温度骤降,连火把的光芒都仿佛黯淡了几分。 就在这剑拔弩张、随时可能火并的关头。 “咳咳……” 一声突兀的咳嗽,打破了岩窟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了岩窟入口的方向。 正是苏岩。 按照原先设想,他的确是想等两败俱伤后出场。 可谁知那摄魂珠中,竟有一位将军看不惯苏岩这般苟住的做派,强行让他发出动静声响。 “小家伙,有我们的助力,何须低调隐藏?” 这声音出现在苏岩的脑海中。 “娘的,说的轻松,动用你们的力量,废的可是劳资的寿元。” 苏岩无力吐槽一声,可眼下,自己为了李虎,也不得不再度借助摄魂珠的力量。 “谁?!” “哪来的小子?找死吗!” 火云谷和玄阴教的护卫几乎同时厉喝出声,刀剑瞬间完全出鞘,冰冷的杀气瞬间锁定了这个不速之客。 阴骨老人瞬间明白了眼前之人是谁,上下打量,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呵,这秘密据点倒成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地方了。” 他话音一落,离入口最近的两个黑袍教徒立刻如同鬼影般扑出。 他们没有使用兵刃,枯瘦的爪子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风,直抓苏岩的双肩,动作迅捷狠辣,显然是想生擒活捉,拷问来历。 苏岩仿佛吓傻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忘了躲闪。 就在那两只枯爪即将触及他肩膀的刹那—— 苏岩眼中的畏缩和病弱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兴奋。 他被摄魂珠掌控了躯体,又生一撮白发的同时,迈入伪五境! 至少可以持续五十息。 但此役过后,神志清醒的他大概会为自己流失的寿元痛心不已。 砰!砰! 两声沉闷得如同重锤擂鼓的巨响在岩窟中炸开。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两个扑上来的黑袍教徒,以比扑出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 他们的胸膛,清晰地凹陷下去一个恐怖的拳印。 整个胸腔的骨骼仿佛被无形的巨力瞬间挤压成粉末。 鲜血混合着碎裂的内脏碎片从他们口中狂喷而出,如同两朵凄艳的血花在空中绽放。 两具彻底扭曲变形的尸体重重砸落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生机。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一幕惊呆了。 无论是火云谷的刀疤刘,还是他身后的护卫,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依旧站在原地、缓缓收回拳头的“病弱”青年。 “什么人?” 刀疤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和惊悸。 这种瞬间秒杀两个至少三境好手的恐怖力量,绝非寻常。 阴骨老人连连拍手。 “好,好得很。” 他缓缓站起身,幽绿的目光死死锁定苏岩,如同毒蛇盯上了猎物。 苏岩直接越过阴骨老人,落在了火云谷护卫身前那三个玄铁箱子上,尤其是那盛放着赤阳草心和火纹朱果的玉盒。 “药,我要了。” 他开口,声音平淡,却很霸道。 够装。 “狂妄!” 刀疤刘勃然大怒,被轻视的羞辱感瞬间压过了刚才的惊悸,“哪来的野种,也敢觊觎我火云谷的货。” 阴骨老人更是怒极反笑,枯瘦的手掌猛地抬起,掌心那枚绿芒珠子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幽光,“不管你是谁,敢在老夫面前杀人夺宝,今日就把你的骨头,炼进我的蚀骨镜里。” 第14章 追杀 “玄阴教徒,结阵。给我拿下他,生死勿论。” 阴骨老人厉声咆哮。 霎时间,岩窟内剩余的十几个黑袍教徒齐声发出如同野兽般的低吼,黑袍鼓荡,浓郁的黑气从他们身上喷涌而出,迅速连成一片。 整个岩窟的光线瞬间黯淡下来,一个由森森鬼气构成的巨大骷髅虚影,在教徒们头顶隐隐浮现,空洞的眼窝死死锁定苏岩。 “蚀骨阴煞阵。” 刀疤刘脸色剧变,下意识地带着手下护卫后退几步,拉开距离,眼中充满了忌惮。 这邪阵凶名赫赫,能侵蚀生机,腐化筋骨。 面对这扑面而来的恐怖阴煞之气,苏岩体内,那被压制了许久的摄魂珠,仿佛感受到了挑衅和“食物”的气息。 摄魂珠的震颤猛地从苏岩体内爆发出来。 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所有生灵的灵魂深处。 嗡!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些结成“蚀骨阴煞阵”的黑袍教徒。 他们周身翻腾的黑气猛地一滞,头顶那刚刚凝聚成形的巨大骷髅虚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瞬间扭曲崩散。 所有教徒身体剧震,动作瞬间僵硬,眼中那麻木冰冷的光芒被极致的恐惧所取代。 离苏岩最近的几个教徒,更是七窍之中猛地渗出粘稠的黑血,眼珠瞬间翻白。 整个煞阵,还未发挥威力,便被这源自摄魂珠本源、凝聚了鬼哭峡十二万亡魂战场煞气的恐怖尖啸,冲击得摇摇欲坠,溃不成军。 “什么?!” 阴骨老人枯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之色。 他手中的“蚀骨镜”绿芒疯狂闪烁,替他抵挡住了大部分的灵魂冲击,但那股纯粹到极致的阴煞怨力,却让他体内的阴毒功法都产生了一丝本能的战栗。 这绝非金刚境体修能拥有的力量。 连他这半步五境灵识都难以抵抗。 “好好好!” 惊骇之后,是滔天的暴怒和贪婪。 “小辈,不管你用了什么邪门歪道,今日老夫必抽你魂魄,夺你法宝。” 他枯瘦的手掌猛地一握,蚀骨珠绿光大盛。 “百鬼噬心!” 嗤嗤嗤。 无数道细如牛毛的丝线,如同活物般从蚀骨珠中爆射而出。 直接缠向苏岩的身体和头颅。 这些绿丝带着极致的阴毒和腐蚀之力,一旦沾身,便会钻入骨髓,啃噬灵魂。 面对这歹毒诡异的攻击,苏岩眼中血光一闪。 他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轰! 一股更加狂暴凶戾的气息从他身上冲天而起。 皮肤表面,瞬间浮现出密密麻麻、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暗红色纹路。 这些纹路交织缠绕,在他体表形成了一层薄而坚韧、仿佛由无数冤魂血肉凝聚而成的暗红“甲胄”。 修罗煞体。 全力催动。 那些缠绕而来的惨绿丝线,撞在这层暗红煞甲上,发出烙铁灼烧皮肉般的刺耳声响。 暗红煞甲被腐蚀出缕缕青烟,剧烈波动,却硬生生地将那歹毒的绿丝阻挡在外,无法侵入分毫。 “给我破。” 苏岩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他双拳紧握,暗红色的煞气如同火焰般在拳锋上燃烧。 目标,并非阴骨老人,而是那三个装着药材的玄铁箱子。 “你敢!” 刀疤刘和阴骨老人同时发出惊怒交加的厉喝。 刀疤刘反应最快,双刀瞬间出鞘,化作两道匹练般的寒光,交叉斩向苏岩轰出的拳风。 作为商队首领,自身拥有四境金刚修为,本是与苏岩齐平。 可在摄魂珠加持下,他的境界已然不够看。 他身后几个反应过来的火云谷护卫也怒吼着扑上,刀剑齐出,试图拦截。 阴骨老人更是怒极,蚀骨镜光芒再涨,更多的惨绿丝线如同毒蛇般缠绕向苏岩,同时左手五指成爪。 隔空一抓,一只由浓郁黑气构成的巨大鬼爪,带着刺骨的阴风和凄厉的鬼啸,后发先至,抓向苏岩的后心。 前后夹击,杀招尽出。 轰!轰! 两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几乎同时爆发。 第一声,是苏岩那凝聚了全部煞力的一拳,狠狠轰在了三个玄铁箱子前方的地面上。 恐怖的力量如同陨石坠地。 坚硬的岩石地面如同蛛网般寸寸皲裂,狂暴的冲击波混合着碎石和暗红煞气,如同海啸般向四周狂涌。 两个二境巅峰的火云谷护卫,连人带刀被这股狂暴的力量直接掀飞出去,人在空中便鲜血狂喷,筋骨断裂。 刀疤刘的双刀斩在冲击波上,发出金铁交鸣的刺耳声响,火星四溅。 他闷哼一声,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顺着刀身传来,双臂剧痛,虎口崩裂,双刀险些脱手,整个人被震得连连后退。 三个沉重的玄铁箱子也被这股力量震得离地飞起。 而第二声巨响,则是阴骨老人那巨大的鬼爪,结结实实地抓在了苏岩的后背上。 砰! 苏岩体表那层暗红煞甲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被撕开数道裂痕。 苏岩身体剧震,脸色瞬间一白,嘴角溢出一缕暗红色的鲜血。 修罗煞体虽强,硬抗半步五境灵识高手的含怒一击,也绝不好受。 老鬼持续发力。 “噗!” 苏岩再也压制不住,眼前阵阵发黑,视野边缘开始模糊扭曲。 强行催动摄魂珠反噬的隐患,加上这致命的一击,几乎要将他彻底击垮。 借着被鬼爪轰飞的巨大冲击力,苏岩强提最后一口修罗煞气,身形在半空中诡异地一扭,朝着那被震飞的玄铁小箱子扑去。 “休想!” 刀疤刘也红了眼,这批货要是丢了,他回去也无法交代。 双刀划出森冷弧光,封死了苏岩前扑的路线:“留下命来!” 前后左右,杀机密布。 苏岩已是强弩之末。 五十息已过,摄魂珠的力量只能支持自己最后出招。 体内残存的、连同摄魂珠深处被强行引动的最后一股狂暴怨煞之力,毫无保留地尽数灌注到右臂之中。 整条手臂瞬间膨胀了一圈,皮肤下的暗红煞纹如同活过来的岩浆般剧烈蠕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给我——滚开!” 第15章 逃 他嘶吼着,布满暗红煞气的右拳,狠狠砸向了自己脚下的地面。 比之前更加恐怖的巨响在岩窟中炸开。 苏岩拳锋落点之处,坚硬无比的岩石地面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塌陷。 一个直径近丈的巨大深坑瞬间形成。 狂暴的能量夹杂着无数碎石,如同喷发的火山熔岩,混合阴煞怨气,向四面八方无差别地猛冲。 刀疤刘劈出的刀光被这股狂暴的能量流狠狠撞碎,他本人更是如遭重击,喷血倒飞,狠狠撞在岩壁上,筋骨欲裂。 就连阴骨老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波逼得连连后退。 蚀骨镜层层开裂,化为碎片。 而那个被苏岩视为目标的玄铁小箱子,在这股冲击波的推动下,被抛飞出去,甩向出口通道。 “苏岩哥,这边!” 熟悉的清脆女声,陡然从那个出口通道的方向响起。 紧接着,一片刺鼻的、混杂着硫磺和腥甜气味的黄色粉末,如同天女散花般,猛地从通道口扬洒而出,瞬间弥漫了小半个洞口区域。 正是柳殊谣。 她不知何时竟冒险摸到了这里,一直隐藏在通道阴影中。 此刻见苏岩危在旦夕,毫不犹豫地抛出了手中那包用剧毒沙蝎毒腺混合了烈性迷药和腐蚀药粉调制的“蚀骨黄沙”。 黄色的毒粉一接触到空气,立刻发出剧烈的腐蚀声,散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刺鼻烟雾。 苏岩借着前冲的余势和柳殊谣毒粉制造的短暂混乱,猛地撞入了那条狭窄的出口通道。 同时,怀中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 成了! 柳殊谣一把扶住踉跄撞进来的苏岩,二人头也不回地拖着他,朝着通道深处亡命狂奔。 冰冷的石壁摩擦着后背,带着潮湿的霉味和尘土气息。 柳殊谣纤瘦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几乎是半拖半抱着苏岩在下水道中狂奔。 身后,角斗场困兽窟的方向,传来阴骨老人狂怒到变形的咆哮,震得头顶簌簌落尘。 “小辈!老夫要活剐了你们,挫骨扬灰!” 那声音蕴含着恐怖的灵识威压,穿透石壁,直刺脑海。 柳殊谣毕竟是肉体凡胎。 哪怕相隔极远,感受到这股压迫,眼前金星乱冒,脚步一个趔趄,差点带着苏岩一起摔倒。 “走!别停!” 苏岩的声音嘶哑,他强忍着脏腑移位般的剧痛和识海中翻江倒海的怨煞反噬,猛地一推柳殊谣,自己则踉跄着靠住墙壁。 他眼中血丝密布,白发又添了几缕,伪五境带来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更深的空虚和撕裂般的痛楚。 五十息,代价沉重。 “苏岩哥,撑住!” 她用力搀扶住苏岩的胳膊,另一只手紧紧抱着那个冰冷的玄铁小箱子。 身后的通道深处,已经传来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 火把的光影在拐角处摇曳逼近,将扭曲的人影投在湿滑的石壁上,如同索命的厉鬼。 “这边。” 柳殊谣凭着来时强记的地图和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拖着苏岩冲入一条更狭窄的岔道。 这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污水没过脚踝,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苏岩的意识在剧痛和反噬中浮沉。 他几乎无法思考,只能凭着求生的本能,配合柳殊谣的拖拽,亡命奔逃。 “唳——” 一声尖锐的鹰啼,竟穿透了厚厚的地层和石壁,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阴魂不散。 卫家的第二波追杀。 是灰鹞,它竟然能追踪到地下! 柳殊谣脸色煞白。 地面有鹰隼监视,地下有追兵堵截,这是绝境。 “往上找出口。” 苏岩记得金老板的地图上,这条废弃下水道有几个隐秘的竖井通到地面,但年久失修,位置模糊。 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几乎能照到他们扬起的衣角。 柳殊谣心急如焚,目光焦急地在漆黑的石壁上搜寻。 突然,她脚下一滑,踩到一块松动的石板,整个人带着苏岩向前扑倒。 “噗通!” 两人狼狈地摔进一处更深的积水洼中,冰冷的污水呛入口鼻。 柳殊谣顾不得恶心,挣扎着抬头,却借着追兵逼近的火光,看到头顶斜上方,距离地面约莫两丈高的地方,隐约有一个被藤蔓和碎石半掩的圆形孔洞。 “那里,苏岩哥,有出口。” 她惊喜地低呼,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但追兵已至。 三名黑袍教徒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岔道口,眼中闪烁着残忍的绿光,当先一人手中握着一柄淬毒的弯钩,直扑摔在水中的柳殊谣后背。 “死吧!” 伏在污水中的苏岩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凶戾。 右掌狠狠拍在身下的污水地面! “轰!” 一股混合着精纯怨煞和狂暴真元的暗红色能量,如同水雷般在污水中炸开。 粘稠腥臭的污水混合着碎石,如同喷泉般冲天而起,带着强大的冲击力,劈头盖脸地砸向扑来的三名教徒。 “呃啊!” 惨叫声响起。 苏岩借着爆炸的反推力,与柳殊谣一同弹起,扑向那个斜上方的孔洞。 柳殊谣反应极快,将玄铁箱塞给苏岩,双手抓住孔洞边缘垂下的坚韧藤蔓,奋力向上攀爬。 苏岩紧随其后,动作却迟缓了许多,每一次用力都牵动着内腑的伤势,鲜血再次从嘴角涌出。 下方,被污水炸得晕头转向的玄阴教徒甩掉脸上的污秽,发出愤怒的嘶吼,其中一人甚至掏出一支淬毒的吹箭。 “咻。” 毒箭破空,直射向上攀爬的苏岩后心。 柳殊谣恰好回头,瞳孔骤缩。 她来不及多想,猛地向下蹬踏石壁,身体借力向侧面荡开,同时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苏岩身后。 “噗!” 毒箭狠狠扎进了柳殊谣的左肩胛骨下方。 剧痛让她闷哼一声,攀爬的动作瞬间停滞,身体向下坠去。 “谣妹!” 苏岩目眦欲裂,左手闪电般探出,死死抓住了柳殊谣的手臂。 巨大的下坠力扯得他伤口崩裂,险些脱手。 他右手五指如钩,深深抠进潮湿的岩缝里,才勉强稳住。 “抓住我。” 苏岩低吼,额角青筋暴起。 第16章 雨夜难行 柳殊谣脸色惨白,嘴唇发紫,毒箭的麻痹感迅速蔓延,她咬紧牙关,用尽最后力气抓住苏岩的手臂。 下方的玄阴教徒见偷袭未中要害,纷纷掏出兵刃,准备再次攻击或攀爬。 就在这时—— 一阵沉闷的巨响从通道更深处传来,伴随着剧烈的震动和岩石崩塌的声音。 整个下水道都在摇晃,碎石如雨落下。 阴骨老人显然失去了耐心,或者发现了其他路径受阻,竟直接用强横的力量轰击通道,试图强行打通。 “长老发怒了,快退!” 下方的教徒脸色大变,顾不上追杀苏岩二人,惊恐地向后躲避崩塌的石块。 趁此混乱。 苏岩腰腹猛地发力,双臂肌肉贲张,硬生生将柳殊谣向上提起。 柳殊谣也忍着剧痛,右脚在石壁上借力一蹬。 两人狼狈不堪地翻滚着,终于从那个狭窄的孔洞中摔了出来,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冰冷的夜雨混合着尘土的气息,瞬间浇醒了苏岩几乎要溃散的意识。 他猛地翻身坐起,顾不上查看自己,第一时间扑向旁边的柳殊谣。 “谣妹!” 柳殊谣蜷缩在地上,左肩后插着那支淬毒的吹箭,伤口周围已经泛起一圈诡异的青黑色。 嘴唇乌紫,气息渐弱,显然剧毒正在迅速蔓延。 “咳咳,苏岩哥,箱子,李虎哥…” 她虚弱地睁着眼,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却还惦记着玄铁箱和李虎。 苏岩心如刀绞。 自己当初将她二人从沙窝带出,如今却没能尽好保护的责任。 他算什么哥。 他迅速扫视四周,这里似乎是黑石堡西区一处废弃的宅院角落,断壁残垣,杂草丛生。 角斗场方向传来的崩塌声和阴骨老人那令人心悸的咆哮还在持续。 他撕下衣襟,飞快地缠住柳殊谣伤口上方,用力扎紧,试图减缓毒素扩散。 然后一把抄起地上的玄铁箱,再将柳殊谣背在身后,用撕开的布条牢牢固定。 柳殊谣很轻,但此刻重伤的苏岩感觉像背着一座山。 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血污和冷汗,混合着嘴角不断溢出的血沫。 他辨了辨方向,朝着四海客栈的位置,一头扎进茫茫夜雨和错综复杂的巷道之中。 黑石堡的雨夜,混乱而危险。 玄阴教遭遇袭击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在黑石堡的地下世界扩散。 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有惊惧,有贪婪,也有幸灾乐祸。 苏岩不敢走大路,专挑最曲折的小巷。 摄魂珠在他体内疯狂运转,贪婪地吸收着夜色和雨水中弥漫的微弱阴气,试图修复他破碎的经脉,镇压那几股肆虐的力量。 但这杯水车薪,反而加剧了他的痛苦和虚弱。 “小子,左边第三条巷子口,有埋伏。三个,气息阴冷,是玄阴教的狗。” 一个粗豪的亡魂声音突然在苏岩识海中炸响,带着战场老兵的警觉。 苏岩脚步猛地一顿,没有丝毫犹豫,瞬间转向右边一条更窄的胡同。 就在他身影消失在胡同口的刹那,三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刚才的位置,手持淬毒的短刃,目光阴鸷地扫视着雨幕。 “妈的,跟丢了!” 其中一人低声咒骂。 苏岩背靠冰冷的墙壁,在垃圾堆的阴影中屏住呼吸。 柳殊谣的体温在快速降低,身体微微颤抖。他必须尽快甩掉这些尾巴。 “后面,房顶上还有一个!” 又一个亡魂预警,这次是个尖细的声音。 苏岩猛地抬头,果然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正从斜对面的屋顶跃下,无声无息地落在巷口,封住了去路。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绝境再次降临。 苏岩轻轻将柳殊谣放下,让她靠坐在墙角的阴影里,用垃圾勉强遮掩。 然后,他捡起地上半截锈蚀的断矛,深吸一口气,压榨着丹田内最后一丝可以调动的力量。 他没有冲向巷口,反而猛地转身,朝着死胡同尽头的矮墙冲去。 就在他即将撞上矮墙的瞬间,双脚在墙面上狠狠一蹬,身体借力凌空倒翻。 这一下,不仅出乎了前后夹击者的意料,更是直接跃过了堵在胡同口那个杀手的头顶。 “什么?” 房顶跳下的杀手惊愕抬头。 身在半空的苏岩,目光锁定下方那个惊愕的杀手。 手中的断矛脱手掷出。 噗嗤! 精准无比地从杀手的天灵盖贯入,强大的力量和附带的死气瞬间摧毁了他的生机。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鲜血混着脑浆在雨水中迅速洇开。 苏岩落地,一个翻滚卸去力道,但落地时的震动再次引发内腑剧痛,他闷哼一声,嘴角溢血。 他接着扑向被堵在死胡同里的那三名玄阴教徒。 那三人被苏岩这鬼魅般的身手和同伴的瞬间毙命惊得魂飞魄散,但长期的训练让他们本能地挥刃迎击。 狭路相逢勇者胜。 苏岩根本不闪不避,用布满暗红煞纹的左臂硬格开当先刺来的短刃,金铁交鸣声中,他右拳如同重炮,狠狠轰在对方胸口。 咔嚓! 胸骨碎裂的闷响清晰可闻。 那人眼珠暴凸,身体倒飞出去,撞塌了半边垃圾堆。 四境与三境的差距,相差便是这般。 何况苏岩的四境,极为扎实。 第二人的毒刃刺向苏岩肋下,苏岩身体诡异一扭,毒刃擦着腰侧划过,带出一道血痕。 他左手顺势抓住对方持刃的手腕,猛地一拧。 “啊!”腕骨碎裂声中,苏岩的右肘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撞在他的太阳穴上。 那人哼都没哼一声,软软倒地。 第三人被同伴的惨状吓得肝胆俱裂,转身就想跑。 苏岩眼中厉色一闪,脚尖挑起地上半块碎砖,裹挟着残余的劲力,狠狠踢出。 碎砖如同炮弹般砸在那人后脑勺上,红的白的瞬间迸溅开来。 兔起鹘落,不过呼吸之间,四名三境玄阴教的精锐探子尽数毙命。 小巷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迅速被雨水冲淡。 苏岩剧烈地喘息着,身体摇晃,全靠扶住墙壁才没有倒下。 每一次爆发都让他离崩溃更近一步。 他不敢停留,迅速回到墙角,背起气息越发微弱的柳殊谣,捡起玄铁箱,跌跌撞撞地冲出了这条满是死气的小巷。 第17章 金老板的能力 这一下,许是被苏岩雷霆般的狠辣手段震慑,或许是暂时失去了目标,后面的追兵没有再出现。 当四海客栈那破旧的招牌在雨幕中隐约可见时,苏岩几乎虚脱。 后院静悄悄的,只有雨水敲打棚顶的声音。 通铺的窗户透出昏黄的油灯光,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苏岩背着柳殊谣,几乎是撞开了通铺的木门。 “谁?!” 屋内,金老板惊恐的声音响起,他正焦躁地踱步,手里还攥着一把短匕。 当看清是浑身浴血的苏岩时,他吓得差点跳起来。 “卫公子!您回来了。柳姑娘她…” 金老板看清柳殊谣肩后的毒箭和乌紫的脸色,声音都在发抖。 苏岩没理会他,小心翼翼地将柳殊谣平放在炕上李虎的身边。 李虎依旧气息微弱,但比柳殊谣稍好一些。 苏岩迅速打开玄铁箱。 “熬药,熬快些。”苏岩指着玉盒,声音断断续续。 “是!小的马上去。” 金老板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抓起两个玉盒,又看了一眼炕上两个重伤垂危的人,一咬牙冲了出去。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办好了,或许攀上高枝。 办砸了,这煞星绝对会活撕了他。 苏岩看着金老板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 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昏黑,重重地栽倒在床铺,失去了知觉。 昏迷中,苏岩感觉自己像在无尽的血海和怨魂的嘶吼中沉浮。 十二万亡魂的意念在识海中翻腾: “小子,醒来别睡。” “这点痛苦都受不了,如何带我们回家?” “你需要更多力量,杀光那些挡路的杂碎。” 越来越多摄魂珠的阴气注入了他的身体,昔日沙窝三年主动吸收炼化,只截取其中一成力量。 而今日,此时此刻,重伤透支的苏岩被动吸取了又第二成。 他的修为也稳步行进,步入四境中期。 苏岩再睁开眼,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他发现自己正泡在一个巨大的木桶里,桶内是滚烫的金红色的药液。 “苏岩哥,你醒了!” 柳殊谣惊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苏岩转头看去,只见柳殊谣脸色依旧苍白,但嘴唇的乌紫色已经褪去不少,精神也好了许多。 她左肩的毒箭已被取出,伤口敷着厚厚的黑色药膏。 她正守在一个小炉子旁,小心翼翼地照看着炉火上熬煮的药罐。 “这是?” “是金老板送来的精华药浴。” 柳殊谣解释道。 “我和李虎哥也用了药。” 她指了指旁边炕上,李虎依旧昏迷,但脸色透着一丝微弱的红润,呼吸也平稳了一些。 他左肩的伤口被重新处理过,敷着同样的黑色药膏。 “金老板呢?” 苏岩环顾四周,通铺里只有他们三人。 “他说出去打探消息,顺便弄点吃的。” 苏岩沉默地点点头,闭上眼睛,感受着赤阳药力在体内流转。 时间一点点流逝。 窗外的雨声渐渐停歇,天色由深黑转为灰白。 当第一缕微弱的晨光透过破旧的窗棂照进通铺时,苏岩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眼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被深深的疲惫取代。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经过一夜的煎熬和梳理,体内肆虐的力量虽然未能完全理顺融合,但至少暂时达成了一种平衡,被强行压制在可控范围内。 苏岩看向炕上的李虎,眉头微蹙,“他如何?” 谣妹回答:“脉象比昨夜有力了,但还是很虚弱,一直没醒。那玄阴教的毒箭太厉害了,我用了火纹朱果的一点粉末配合其他解毒药熬汤喂他,也只能暂时压制。”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刻意压低的敲门声和谄媚的声音:“卫公子?柳姑娘?小的金满堂,方便进来吗?” 苏岩眼神一凝,示意柳殊谣去开门。 门打开,金老板那肥胖的身影挤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大食盒,脸上堆满了笑容,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惶和疲惫。 “公子醒了?真是吉人天相。” 金老板一进门就点头哈腰,将食盒放在桌上,麻利地打开盖子,露出里面还冒着热气的肉粥、几样精致小菜和一壶温酒。 他一边摆碗筷,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苏岩的脸色。 “公子,外面彻底翻天了。” “玄阴教这次损失惨重,阴骨老鬼在困兽窟大发雷霆,据说被您伤得不轻,他那宝贝蚀骨镜都裂了。现在整个玄阴教在黑石堡的人马都疯了,像疯狗一样到处搜查,特别是西区,挨家挨户地盘问,他们还放话,说您抢了他们用来净化邪宝的圣物,是十恶不赦的邪魔。” “邪魔?” 苏岩嘴角勾起。 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 “不止玄阴教。” 金老板的声音带着恐惧,“昨天半夜,一队穿着富贵服饰的人,骑着龙血驹,直接冲进了黑石堡。” 苏岩心中了悟。 大概是卫家来人。 只是眼下金老板还不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还当自己是卫家子弟。 “现在整个黑石堡,黑白两道都在找您。” “还有呢?” 苏岩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金老板咽了口唾沫,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摸出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里面赫然是一幅通缉画像。 画像上的人,眉眼冷峻,赫然就是苏岩。 行文如此: 黑石堡官府通缉令: 凶徒苏岩,窃取至宝“凝魂佩”,滥杀无辜,穷凶极恶。 凡提供其确切行踪者,赏黄金两。 生擒或斩其首级者,赏黄金千两,地阶功法一部,荫一子入登龙台候选。 注:此獠身怀上古邪物“摄魂珠”,极度危险,疑为魔道巨擘传人,若有发现,切勿单独行动,速报镇魔司。 画像下方,还盖着青州镇魔司鲜红的大印。 “魔道巨擘传人、摄魂珠。” 有意思。 苏岩低声重复着。 “公子,这是小的费劲千辛万苦得来,一份黑石堡及其周边五百里最详细的堪舆图,上面标注了所有官道、小路、驿站,还有几个废弃的古道和走私密径。 第18章 我乃卫岩 苏岩的目光扫过地图,精准地捕捉到上面一个用朱砂特意圈出的、位于黑石堡西北方向约百里外荒漠中的标记—— “老鸦口废弃矿洞”。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洞深岔多,入口隐蔽,内有地下暗河,可暂避。” 一个极其冒险,却又可能是唯一生路的计划,在苏岩脑中迅速成型。 “金满堂。” 苏岩开口。 “小的在!” 金老板一个激灵。 “两件事。” “第一,半个时辰内,准备好两匹耐力马匹,配备最好的鞍鞯水囊,干粮清水要足。放在客栈后门那条死胡同里。” “第二,”苏岩的目光钉在金老板脸上,“你留在这里。” 金老板不明所以。 “听我说完。” “你需要去找镇魔司的人,告诉他们。” “就说,你发现了‘叛逆’卫岩的踪迹。” “卫…卫岩?” 金老板懵了。 “对,卫岩。”苏岩眼中闪烁着狡黠,“告诉他们,你亲耳听到我说,我乃青州卫家旁支子弟卫岩。因不满家族分配登龙台名额不公,叛出家族,盗取‘凝魂佩’,并意外得到上古邪物摄魂珠。如今走投无路,欲将摄魂珠献给黑石堡镇魔司统领,换取生路和登龙台资格。” 金老板和柳殊谣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计策太疯狂了。 只不过,他现在仍然笃定苏岩是卫家隐藏的天之骄子,等待登龙台大开时惊艳世人。 如今此举,只不过是为了躲过黑石堡的追杀而不得已的下下之举。 或许,他还想借此机会让卫家介入保护。 殊不知,苏岩和卫家已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记住。” 苏岩俯视着金老板,无形的压力让他几乎窒息,“神态要惊恐,要贪婪。要表现出你既怕死,又想贪图那份天价悬赏的纠结。你要让他们相信,你只是一个被巨额赏格冲昏头脑又胆小如鼠的墙头草。” 金老板连连点头。 告诉他们,卫卫岩,就在城西‘快活林’赌坊的地窖里藏着,因为那里人多眼杂,灯下黑。” 金老板毕竟是混迹黑石堡多年的老油条,最初的震惊过后,眼中迅速闪过精光,他品咂出了其中的一线生机。 “妙啊公子。” 他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的恐惧被一种赌徒般的亢奋取代,“小的这就去办!保证办得妥妥帖帖,让他们狗咬狗。” 苏岩立刻递出一袋银钱。 “帮我办事,好处少不了。日后,更是如此。” 金老板手捧银钱,飞快地爬起身,脸上的谄媚又回来了:“骏马和水粮,小的立刻去办,绝对是最好的,公子放心。只是公子您…” “我们自有去处。” 苏岩打断他,将地图仔细收好。 时间紧迫。 金老板不敢再问,深深一揖,转身冲出通铺,肥胖的身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 “苏岩哥,这太冒险了。” 柳殊谣担忧的低语。 “险中求活。” 苏岩走到炕边,再次探查李虎的脉象。 好了很多。 这也算是几日来最好的消息。 “谣妹,收拾东西,只带必需品和药物。半炷香后,我们走。” 柳殊谣用力点头,迅速行动起来。 就在苏岩起身的一瞬间,李虎睁眼,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苏岩。” 两人一阵惊喜,将李虎搀扶起身。 半炷香后。 四海客栈后院那条堆满杂物的死胡同里。 两头高大健壮的骏马安静地伫立着,膘肥体壮,背上的鞍鞯水囊崭新厚实,两侧挂满了鼓囊囊的皮袋。 里面是充足的肉干、面饼、清水,甚至还有几块盐巴和一小包火折子。 金老板做事,确实老辣。 苏岩将虚弱的李虎小心地横绑在,用绳索固定好,尽量减轻颠簸。 柳殊谣则利落地将玄铁小箱和剩余的药物捆在另一头骏马上。 “走。” 苏岩低喝一声,牵着骏马,率先钻出死胡同。 没入黑石堡清晨尚未完全散去的薄雾和喧嚣前奏之中。 冰冷的晨雾裹在三人身上。 马蹄踏过湿滑的碎石路,将黑石堡那混乱的喧嚣彻底甩在身后。 苏岩端坐马背,背脊挺得笔直。 “咳……” 他压抑不住,猛地侧过头,一口污血喷溅在路旁枯黄的荆棘上,迅速渗入泥土。 “苏岩哥。” 柳殊谣惊呼,勒马就要靠近。 “无妨。” 苏岩抬手制止,他迅速抹去嘴角血迹,眼神扫过前方起伏的荒丘和身后隐约的堡墙轮廓,“这点反噬要不了命。快走,金满堂那老油子撑不了多久,那几方势力迟早会反应过来。” “老鸦口废弃矿洞……” 她低声念着地图上的标记,声音透着疲惫,“按图所示,就在前方五十里外那片黑山坳里。” “五十里。” 苏岩眉头紧锁。 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和速度,这五十里无疑是一段困难距离。 黑石堡内快活林的混乱是他们唯一的掩护,这层薄雾一旦散去,真正的猎手便会倾巢而出。 他不再言语,只是猛地一夹马腹。身下那匹金满堂精挑细选、耐力极佳的黄骠马吃痛,四蹄发力,小跑起来。柳殊谣咬紧牙关,紧紧跟上。 荒凉的原野在眼前急速倒退。 正午时分,毒辣的日头炙烤着大地,空气中蒸腾起扭曲的热浪。 三人终于抵达了地图上标注的老鸦口。 入眼是一片被风沙侵蚀的千疮百孔的黑色山岩,怪石嶙峋,如同巨兽的骸骨。山坳深处,洞口嵌在陡峭的山壁上,被半塌的矿车轨道和枯死大半的荆棘遮挡, 若非地图指引,极难发现。 洞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刺鼻气味。 空气阴冷潮湿,与洞外的酷热形成冰火两重天。苏岩翻身下马,脚下一软,险些栽倒。 他强撑着扶住冰冷的洞壁,胸口剧烈起伏,虽然修为精进,但多次越级战斗,内里损耗犹在。 珠内,十二万亡魂的意念翻涌不息,既有对追兵的杀意,也有对自身伤情的不满。 “小子,这点伤就扛不住了?当年老子肠子流出来,塞回去照样砍翻三个胡虏。” “借力,再多借一成。撕了那帮杂碎。” “不行,他肉身已近极限,再强行抽取,必损寿元根基!” “根基算个屁,命都没了还谈什么根基?杀出去!” 第19章 邪茧 亡魂的争吵在识海里喧嚣,苏岩并不理会。 并在洞口附近仔细探查。他捡起一块尖锐的矿石碎片,在几处不起眼的角落和拐弯处,小心翼翼地刻画下几个极其隐蔽的三角符号。 这是他在矿坑当奴工时,矿工们用来标记陷阱和通风口的暗记。 他并非想在此久留,只求若有追兵摸进来,能第一时间被这些标记绊住片刻。做完这一切,他已是大汗淋漓,靠在洞壁上喘息,冷汗浸透了里衣。 突然。 “唳——!” 一声凄厉尖锐的鹰啼撕裂了矿洞外的宁静,穿透厚厚的岩壁。 显然,是那只灰铁鹞鹰。 这畜生竟然这么快就追到了这里。 它的出现,意味着卫家的人马就在附近。 几乎是鹰啼响起的刹那,一股极其阴寒的杀意,悄无声息地从洞口方向弥漫进来。 “没完没了,不就是杀了你们家小姐么,真够小气的。” 虚弱的李虎此刻竟还有心思玩笑。 或者,他已经习惯了一路的追杀。 苏岩点点头:“确实小气。卫家小姐杀人时,可是不眨眼的,到了今日,卫家人却是颠倒过来了,真是讽刺。” 苏岩意识到,自己先前派金老板前去调虎离山的方法根本行不通,因为那贵女的储物玉佩,有定位奇效。 矿洞内本就阴冷的空气,瞬间凝结如冰。 洞壁上甚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 苏岩此刻能清晰地感知到,至少三道强横的气息封锁了洞口。 其中一道杀意最盛,压迫最强,以至于矿坑内遍地滚石簌簌颤动,必然是卫家核心高手。 境界至少是四境巅峰,甚至可能是初入五境。 五境灵识,开识海,力万斤,罡气离体三尺。 放眼各地都可称上一声高手,若置于军帐中,则必然能混得偏将职位。 苏岩曾经借助摄魂珠的力量强行假入此境,但代价损耗也是极大。 卫家此番派出这般高手,定是恨透了杀害其正房嫡女的乡野小子。 加之先前几波围杀均被化解,此次便是奔着一击毙命,永绝后患来的。 若苏岩当真被活捉回去,定然要遭受千刀万剐,剥皮分尸的痛楚。 另外两道稍弱,却也达到了四境初期,显然是卫家铁卫中的精锐。加上那只在高空盘旋、锁定方位的灰鹞鹰,他们已然陷入绝境。 “娘的,这卫家真是属狗皮膏药的。” 李虎状态较之先前好了许多,此刻捂着隐隐作痛的左肩,低声咒骂。 就在这时,苏岩识海中,摄魂珠内十二万亡魂的意念如沸腾的油锅般炸开。 “小子,听见鹰叫没。” 一个粗犷如雷的声音咆哮着,正是之前强行让他暴露的将军亡魂。 “是那娘们玉佩的鬼把戏。” 一个尖细阴冷的声音响起,“那卫家有一脉具从龙之功,玉佩蕴含一丝天家龙气,混合卫家血脉烙印,至阳至纯。除非彻底毁了它,否则逃到天涯海角都会被找到。” “毁?那玉佩材质特殊,蕴含空间之力,强行摧毁爆发出的能量,足够把这破洞和我们一起炸上天。” 另一个沉稳些的亡魂分析道。 混乱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压过嘈杂:“都安静。小子,听我说!”这声音属于一位曾统御千军的元帅级亡魂,在珠内地位极高。 “玉佩不能毁,但可以藏。用珠子的力量,用我们这些老兄弟的怨煞邪气,给它裹上一层厚厚的茧,遮蔽那玉佩上的阳刚烙印。让它暂时变成一块死玉。” “邪气为茧?” 苏岩心神剧震。 这想法极其大胆且凶险。 玉佩本身蕴含的力量就与摄魂珠冲突,再用海量邪气强行包裹,听起来,有些危险。 老元帅的声音斩钉截铁,“这是唯一能在短时间内屏蔽追踪的法子,你小子肉身虽不堪,但神魂被这珠子滋养了三年,勉强扛得住。快,趁他们还没完全锁定我们的精确位置。” 生死一线,容不得半点犹豫。 苏岩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好,赌一把。也不差这一次。” 他猛地盘膝坐下,右手紧握摄魂珠按于丹田,左手则死死抓住怀中那枚滚烫的青玉佩。 意念沉入识海,沟通摄魂珠最本源的力量。 “老兄弟们,助我。” 苏岩在心中低吼。 “来了。” “以吾残魂,铸尔邪茧。” …… 摄魂珠紫黑色的光芒前所未有的炽盛,一股比矿洞内寒意更阴冷的庞大邪气,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涌入苏岩的经脉,目标直指左手的玉佩。 “呃啊——!” 难以言喻的痛苦瞬间席卷全身。 苏岩的身体剧烈颤抖,七窍之中同时渗出暗红色的污血。 “苏岩哥。” 柳殊谣和李虎惊恐万分,却不敢上前打扰,只能死死盯着洞口方向,防备随时可能冲进来的敌人。 苏岩的意念在痛苦中疯狂运转,他谨记老元帅的指点,强忍着将邪气吞噬玉佩的本能冲动,艰难地引导着这股狂暴的洪流,一层又一层的缠绕包裹在玉佩表面。 玉佩剧烈震颤,发出嗡嗡的悲鸣,其上的“卫”字符文爆发出刺目的金光,试图驱散污秽。 但十二万亡魂积攒的怨煞何等磅礴? 玉佩的灵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就在玉佩灵光彻底消失,那灰鹞鹰的啼鸣陡然变得急促而疑惑,盘旋的高度也降低了许多。 失去了明确的指引,只能在大致区域逡巡。 洞口处,那股冰冷锐利的杀意也微微一滞。 疑惑的声音响起:“奇怪。小姐玉佩的气息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微弱?” “大人,会不会是那小子狗急跳墙,用邪物自毁玉佩?” 另一个声音猜测。 “不像自毁。更像是被强行遮蔽了。” 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此獠果然邪异,灰鹞被干扰,无法精确定位,但范围就在这矿洞附近。给我一寸寸地搜,他跑不了。” 脚步声逼近,冰霜已经蔓延到了苏岩三人藏身拐角的前方。 “阿岩!” 李虎低吼,急得眼睛都红了,抓起一块尖锐的石头。 柳殊谣则快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正是她之前调配的致幻毒粉“幻影沙”。 这是最后的手段了。 第20章 逃出生天 苏岩终于睁开眼,缓缓起身。 他左手掌心,那枚卫家玉佩已被一层蠕动的暗紫色“邪气茧”完全包裹。 屏蔽,初步成功。 代价是苏岩感觉自己至少又折损了一年寿元,经脉火辣辣的疼,浑身脱力。 他强撑着站起,身体晃了晃,被柳殊谣和李虎一左一右扶住。 三人蹑手蹑脚地朝着洞口方向移动了几步,躲在一处更靠近洞口、但被巨大坍塌石块形成的死角后面。 这里光线更暗,碎石缝隙间能看到洞口透入的微光以及逼近人影的轮廓。 “阿岩,方向反了。” 李虎急道。 “闭嘴,听指挥。” 苏岩低斥,目光死死盯着缝隙外。 他记得金老板地图上的标注: 老鸦口矿洞因坍塌,形成了复杂如迷宫般的岔道,其中一个较小的废弃支脉入口,就在他们现在位置斜后方不远,被一堆矿渣和腐朽的支撑木半掩着,极其隐蔽。 而那个支脉,据说通向更深的地下暗河。 卫家的人正从主洞口谨慎地涌入,三人呈品字形,当先一人气息冰冷强大,正是那名五境首领,他手中握着一柄散发着寒气的细长弯刀,刀身流转着淡蓝色的罡气。 身后两人也凝神戒备,武器出鞘。 “就是现在,谣妹,幻影沙,往主通道深处扔。” 柳殊谣反应极快,几乎在苏岩开口的同时,她手中小瓶用力掷出,砸在主通道深处十丈外的岩壁上。 瓶子碎裂,一大蓬五彩斑斓、带着刺鼻硫磺和辛辣气味的粉末猛烈爆开,瞬间弥漫了大片区域。 粉末中还夹杂着磷光,在昏暗的矿洞中闪烁出诡异的光影,如同鬼火飘荡。 “嗯?” 头目眼神一厉,手中弯刀蓝光大盛,“小心!” 他经验丰富,并未被完全迷惑,但脚步下意识地一顿,罡气护体,隔绝毒粉。 身后两人也立刻戒备,刀罡剑气吞吐,警惕地看向毒烟弥漫的深处。 三人趁此机会,从藏身的死角窜出,扑向斜后方那堆不起眼的矿渣。 苏岩不顾伤势,运起残余气力,双手猛地插入矿渣堆,用力一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漆黑洞口。 带着水汽的风从洞内吹出。 “这里。” 李虎惊喜。 苏岩最后钻入,同时反手一掌,狠狠拍在洞口的岩壁上。 “轰!” 本就松动的岩壁在他勉强催发的掌力下塌陷下来,碎石和矿渣瞬间将这个小洞口重新堵塞了大半,烟尘弥漫。 虽然不可能完全堵死,但足以形成障碍,拖延追兵发现和进入的时间。 冰冷的暗河水汽扑面而来,脚下是滑腻的苔藓。 他们不知道这条暗河通向何方,只知道必须远离身后的追兵。 不知在黑暗中摸索前进了多久,身后的轰击声早已消失,只有暗河流淌的潺潺声和三人粗重的喘息。 柳殊谣扶住透支的苏岩,将最后一点宁心草塞进他嘴里。 李虎也累瘫在地,左肩的伤口在剧烈运动后火辣辣地疼:“娘的,总算暂时甩掉了,卫家的狗真他娘的难缠。” 休息片刻,三人互相搀扶,顺着冰冷的地下暗河水流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前行。 好在他们并非孤身。 摄魂珠内亡魂们成了黑暗中的指引。 一位曾勘探矿脉的老兵残魂,凭借模糊的记忆和对水流的感知,不时在苏岩识海中给出方向建议:“小子,往右,那边岩壁有空洞回声,可能有岔路或气孔。” “水流变急了,前面可能有落差,小心。” “感觉到风了,很微弱,但确实是风,出口不远了。” 兴许行进了有半日,再抬头时,谣妹愣在原地。 “有光。” 她声音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 在前方曲折的河道尽头,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透进了一片灰白色, 自然天光。 “是出口!” 李虎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牵动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光越来越亮,三人冲出了狭窄的河道,眼前豁然开朗。 刺目的阳光让他们瞬间失明,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此刻站在一条奔腾河流的岸边浅滩上,河流从身后一个不起眼的山壁裂缝中涌出。 四周已是覆盖着郁郁葱葱的植被,远处可见起伏的丘陵和隐约的炊烟。 空气湿润清新,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 李虎贪婪地呼吸着带着水汽的空气,仿佛重获新生。 苏岩眯着眼,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里的地貌与黑石堡的荒凉截然不同。他 摊开金老板给的地图,仔细对比着河流走向和山势。 “这里大概是盘龙河支流的上游,按图所示,顺流而下约两百里,就是原州地界了。” 确认了方向,三人精神大振。 虽然疲惫不堪,但终于离开了那噩梦般的荒漠和矿洞,踏入了真正的中原大地。 他们沿着河岸向下游走去,途中幸运地遇到一个简陋的渔村。 花费一点碎银,换取了干净的食物、衣物和短暂的休整。 几日后,当一座雄伟古朴的城池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三人几乎热泪盈眶。 钱康城。 原州境内一座历史悠久、商业繁盛的古城。 高大的青灰色城墙绵延起伏,城门口车马行人络绎不绝,穿着打扮各异,有绸缎长衫的商人,有粗布短打的农夫,也有佩刀带剑的江湖客,比黑石堡繁华了不知多少倍。 缴纳了象征性的入城费,三人顺利入城。 扑面而来的喧嚣声浪和人间烟火气,恍如隔世。 宽阔的石板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旗幡招展,叫卖声不绝于耳。 “乖乖,这才是人待的地方啊!” 李虎眼花缭乱,肩膀似乎都不那么疼了,眼睛又开始不自觉地往街边衣着鲜艳的女子身上瞟。 柳殊谣也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寻找药铺和客栈上。 苏岩则保持着警惕,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城防和行人的神色,确认没有通缉告示或者可疑的追踪者。 邪气茧似乎仍在起作用,玉佩没有异常反应。 他们需要尽快安顿下来,治疗伤势,恢复元气。 在靠近城西、相对不那么繁华但也清净的地段,三人找到一家名为“悦来居”的中等客栈住下。 第21章 鬼市 苏岩将不少的银钱交给柳殊谣,叮嘱道:“谣妹,辛苦你,尽快配齐疗伤和固本的药物。我和李虎需要时间恢复。” 柳殊谣用力点头:“苏岩哥放心,交给我。李虎哥的余毒和苏岩哥你的内伤都需要上好的药材,我会想办法。” 李虎则眼巴巴地看着苏岩:“阿岩,那个,能不能也给我些零用钱,买点好吃的补补?” 苏岩冷冷瞥了他一眼:“伤没好之前,老实待在客栈。银子要花在刀刃上。” 李虎顿时蔫了。 安顿下来后,柳殊谣立刻带着钱出门寻找药铺采购。 苏岩则紧闭房门,盘膝调息,全力运转功法,梳理体内狂暴混乱的力量,修复受损的经脉。 摄魂珠暂时沉寂,亡魂们似乎也因之前的消耗而变得安静。 李虎百无聊赖,只能躺在床上唉声叹气,畅想着痊愈后的“美好生活”。 然而,柳殊谣很快带回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苏岩哥,城里的药铺我都问过了。” 柳殊谣秀眉微蹙,“治疗李虎哥余毒的冰蟾粉和固本培元的上品血参、玉髓芝都非常稀缺,而且价格高得离谱。掌柜们说,这些紧俏药材都被一些大商行或者鬼市收走了。” “鬼市?” 苏岩睁开眼。 “嗯。” 柳殊谣点头,“我打听了一下,钱康城西靠近旧城墙根的地方,每月初一夜里子时,会有一个地下鬼市开市。那里鱼龙混杂,什么来路的东西都可能出现,包括市面上买不到的药材、兵器、甚至是一些见不得光的消息。据说,只要有足够的钱或者对方感兴趣的东西,就能交易到所需。” “初一?也就是明日晚上?” “看来,我们得去这鬼市走一趟了。” …… 朔月之夜,无星无月,天地一片浓墨般的漆黑。 钱康城西,白日里死寂的巷弄,在子时将近时,开始弥漫起一种诡秘的气息。 没有灯火,没有人声喧哗,只有影影绰绰的人影悄无声息地汇聚。 他们大多穿着深色的斗篷,戴着兜帽或面具,遮掩着面容,彼此之间保持着距离。 苏岩三人也做了伪装。 苏岩换了一身不起眼的灰布袍,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最低,如同一个普通的江湖客。 柳殊谣用头巾包住头发,脸上涂了些许锅灰遮掩清秀容貌,穿着朴素的粗布衣。 李虎则被严令套上了一件宽大的旧袍子,脸上蒙了块布,只露出眼睛,苏岩警告他多看少说,尤其管住眼睛。 三人混在入市的人流中,进入“市”的范围,景象更是奇特。 没有摊位,没有叫卖。 交易者们或倚靠在断墙残壁的阴影里,或干脆就站在路中间。 身前的地上铺着一块黑布,上面随意地摆放着几样物品:散发着微光的奇异矿石、装在玉瓶里不知名的液体、锈迹斑斑的断剑残兵、甚至还有封在陶罐里的毒虫异兽。 交易也无声。 买家走到心仪的物品前,蹲下身,伸出手指,在黑布上快速写下一个价格或拿出用以交换的物品。 卖家则要么点头,要么摇头,或者伸出手指写下一个新的价格。 全程几乎没有任何言语交流。 柳殊谣目标明确,她凭借对药性的敏锐感知,很快锁定了一个蜷缩在墙角阴影里的摊主。 那人身前铺着的黑布上,摆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玉盒和瓷瓶。 其中一个小玉盒散发出的冰寒气息,正是她苦寻的“冰蟾粉”。 她深吸一口气,学着别人的样子蹲下,用手指在黑布上快速写下几个字:“冰蟾粉,何价?” 同时摊开手掌,露出几块成色不错的银子。 那摊主抬起头,露出一张枯槁干瘦的脸。 他扫了一眼柳殊谣的手,写下了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远超柳殊谣手中的银子。 柳殊谣脸色一白。 对方又指向旁边一个稍大的玉盒,那里面是一截通体血红、隐隐有火焰纹路流转的根茎——正是上品血参。 价格更是高得离谱。 就在柳殊谣为难,想着要不要拿出火纹朱果的根须来交换时,那枯槁摊主的目光却越过了她,落在了她身后的苏岩身上。 尤其是苏岩腰间那把从鬼哭峡祭坛附近捡到的锈迹斑斑的断矛。 “可以换。” 枯槁摊主沙哑地开口,他指向柳殊谣手中的银子,摇了摇头,又指向苏岩腰间的断矛,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苏岩眉头微蹙。 这摊主识货? 这断矛虽然锋利坚韧,能轻易贯穿二境武者的头骨,但材质并不算极品,且无特殊灵力波动。 莫非是看上了这兵器外观? 这时,苏岩识海中,摄魂珠内,一个一直沉默鸣的亡魂意念突然剧烈波动起来。 “小子,快换到手!” 这声音急切无比,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激动。 苏岩心中一动:“为何?那血参虽好,也不至于……” “蠢货!不是血参。是摊主旁边地上那块‘废铁’。就在血参盒子后面,被黑布盖住一角的那个。” 苏岩顺着指引看去。 果然,在装着血参的玉盒后面,黑布边缘微微拱起,露出一角暗沉无光的金属。 像是从什么沉重器物上崩落下来的,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碍事,被随意地放在那里。 “那破铁片?”苏岩不解。 “破铁片?放你娘的屁!”锋锐亡魂激动得破口大骂,震得苏岩识海嗡嗡作响。 “那是‘星陨乌金’,是铸造神兵的顶级灵材,锈迹下隐隐透出的暗纹,是龙雀古纹。那是前朝镇国神兵‘龙雀大环刀’的碎片!龙雀崩碎后,碎片散落天下,价值连城,这蠢货摊主有眼无珠,只当是废铁。” 神兵碎片? 龙雀大环刀? 苏岩虽不知龙雀具体为何物,但“镇国神兵”、“价值连城”这几个字足以说明一切。 这简直是天降横财。 他强压住心中的激动,面上不动声色,为避免吸引其他人注意使得摊主抬价。 上前一步,蹲在柳殊谣旁边。 他先是指了指柳殊谣需要的冰蟾粉和血参,又指了指自己腰间的断矛,然后拿出比柳殊谣刚才多一倍的银子,放在黑布上。 最后,他的手指看似随意地点了点那块露出半截的“废铁”,意思很明确:矛头加这些银子,换冰蟾粉、血参,外加这块铁。 第22章 安定 枯槁摊主看了看那锋利的断矛,又看了看苏岩拿出的银子,似乎在评估这客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事实上,此刻双方都觉得对方是傻子。 柳殊谣虽然不明白苏岩为何要那块废铁,但能换到急需的药材已是万幸,立刻将东西收好。 苏岩也将断矛和银子递给摊主,顺手将那块入手冰凉沉重的金属碎片揣入怀中。 交易完成,三人迅速起身,隐入人群。 直到走出很远,苏岩都能感觉到怀中那块“废铁”传来一股仿佛能斩断一切的古老锋芒之意,与识海中那锋锐亡魂的激动意念隐隐呼应。 “捡到宝了。” 苏岩心中暗道。 鬼市之行收获颇丰。 暂时躲过追杀和应接不暇的琐事,回到“悦来居”客栈的三人,终于迎来了喘息之机。 房间内弥漫着浓郁的药香,盖过了客栈本身淡淡的陈旧气味。 柳殊谣立刻投入了紧张的配药。 上品血参被小心切片,辅以其他温补药材熬煮,药香浓郁,灵气内蕴。 冰蟾粉则被研磨得更细,配合几味温和解毒的草药,调成外敷的药膏和内服的药散。 至于那块意外得来的“星陨乌金”碎片,被苏岩贴身收好,入手冰凉沉重,隐隐的锋芒感仿佛能透衣而出,让他莫名感到一丝安心。 接下来的日子,三人深居简出。 李虎每日按时服用汤药,外敷药膏。 血参强大的固本培元之力,配合冰蟾粉拔除余毒,效果显著。 他左肩的肿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青紫色褪去,只留下一个暗红的伤疤。 麻木感渐渐消失,虽然还不能完全发力,但基本的活动已无大碍。 伤病一愈,他的精神头也足了,不再整天唉声叹气,开始有心思嫌弃客栈的伙食寡淡,缠着柳殊谣想办法弄点好的。 苏岩的恢复则更为艰难。 先去越境而战,频频强行借助摄魂珠的力量,反噬自身,损及内里,已并非简单的伤筋动骨。 邪气茧包裹玉佩虽然暂时隔绝了追踪,但如同在体内埋下了一个不稳定源。 他每日大部分时间都用于盘膝调息,运转功法,试图梳理修复被多次透支重创的经脉,同时小心翼翼地维持着邪气茧与自身力量的平衡。 摄魂珠暂时沉寂,那些亡魂似乎也在积蓄力量,不再像之前那样频繁出声。 只有那块星陨乌金碎片,在苏岩运功时,会隐隐传来一丝微弱的共鸣,带来一丝奇异的稳定感。 毒伤刚愈合的柳殊谣,几乎是脚不沾地地成了悦来居客栈里最忙碌的人。 天还没亮透,她就端着铜盆去后院水井打水,灶上还温着给苏岩和李虎准备的晨药,得赶在他们醒之前分好。 药碗刚在桌上摆好,她又转身去收拾昨晚换下来的绷带,先用温水泡软,再撒上草木灰仔细揉搓,直到污渍一点点褪去,才拧干晾在窗台上。 “得快点弄完,不然集市上新鲜的蔬菜该被抢光了。” 她一边嘀咕,一边快步走到桌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绣着青竹的钱袋,小心翼翼地倒出里面的碎银子和铜钱。 虽然如今不算穷苦,甚至可称道一句小富小贵,但毕竟来日方长,以后用钱的地方少不了。 一想到登龙台开放后可能遇到的波折,她还是忍不住皱起眉。 “日后赶路要花钱,买药要花钱,万一遇到难缠的对手,说不定还得请人帮忙。” 她一边盘算,一边把铜钱分成三堆,一堆留着买米,一堆买蔬菜,最后一堆则仔细包好,塞回钱袋最底层,当作应急之用。 等把银钱理清楚,街上的铺子也该开门了。 她揣着钱袋快步出门,绕开客栈门口招揽客人的店小二,径直往城西的集市走。 那里的菜农多是附近村子来的,蔬菜新鲜又便宜,有时运气好,还能遇到卖野菌的猎户。 在沙窝村刻薄叔婶家寄居的日子,都是由她来摆弄饭食,平日食材多是野菜,却也能被其炒至出一番风味。 相比真正大厨,厨艺或许不算精湛,但胜在用心。 不多时,一碗香气四溢的汤面上桌。 “谣妹,辛苦你了。” 苏岩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比之前有力了些。 “苏岩哥快趁热吃。” 柳殊谣笑着,脸上带着忙碌的红晕,“李虎哥那份在锅里温着呢,他刚才还嚷饿来着。” 李虎闻声探出头:“谣妹儿,我的那份肉末是不是多点?” “就你馋!” 柳殊谣嗔道,但眉眼间却洋溢着一种安宁的满足。 这种照顾他人的感觉,让她暂时忘却了逃亡的惊惶,感受到一种平凡却珍贵的温暖。 距离登龙台开放尚有月余,日子平静安度。 悦来居就是他们小小的避风港。 不过,苏岩并未放松警惕。 他每日会固定时间在客栈临街的窗口观察片刻,留意着街上的动静,尤其是那些行踪有异的人。 同时,他也让柳殊谣在采买时,不动声色地打听一些钱康城的消息,特别是关于“镇魔司”、“卫家”以及“登龙台”的传闻。 柳殊谣点点头,把他的话记在心里。 消息零零碎碎汇总而来: 镇魔司在中原十州均有分布,且原州的势力似乎不小,钱康城就有其八家分舵,但行事还算规矩,主要精力放在清剿附近山林的精怪和维持大型活动的秩序上,并未听说大规模搜捕“邪魔苏岩”的消息。 这让苏岩稍稍安心。 卫家的势力主要盘踞在青州,对原州的渗透有限,但也并非毫无根基。 钱康城最大的商行之一“通宝钱庄”据说就有卫家的背景。 而登龙台这十年一度的盛事临近,整个大梁乃至周边依附小国的年轻俊杰都在摩拳擦掌。 原州作为通往中原腹地的门户之一,自然也汇聚了不少赶赴青州参加选拔的年轻才俊。 关于某某天骄突破境界、某某世家为子侄花费重金购置秘宝的消息,成了坊间热议的话题。 又过了安稳数日,李虎的伤势已基本无碍,除了不能剧烈打斗,行动如常,精神更是亢奋。 苏岩的内伤也大为好转,虽然离巅峰状态相去甚远,但至少行动无碍,可以动用部分力量,维持邪气茧也轻松了许多。 三人商议,准备再休整两日,便离开钱康城,继续东行。 然而,钱康城却迎来了一件轰动全城的盛事——康王爷为爱女清澜郡主举行绣球招亲。 第23章 绣球招亲 康王爷是当朝宗室,封地便在原州,虽然远离权力中心,但在原州地界威望极高,是真正的土皇帝。 清澜郡主更是以才貌双绝闻名遐迩。 据说这位王爷宠爱女儿到了极点,不拘泥于门第,决意以抛绣球这种古礼,为女儿择一良婿,无论出身,只看缘分。 消息一出,整个钱康城都沸腾了。 无数自认有几分才学或勇力的青年才俊,乃至不少江湖豪客、商贾之子,甚至一些想碰碰运气的普通人,都涌向了康王府所在的城南区域。 街道上人流如织,酒楼茶馆爆满,都在谈论着这件盛事。 “啧啧,清澜郡主听说长得跟天仙似的,要是能抢到绣球,岂不是一步登天?” 悦来居的大堂里,几个住客唾沫横飞地议论着。 李虎竖着耳朵听得津津有味,眼睛放光。 “想得美!康王爷说是说不拘门第,但能靠近绣楼的,哪个不是经过层层筛选、有点背景或者真本事的?普通人挤都挤不进去!” 另一人泼冷水。 “那可不一定,绣球飞出来,落在谁头上可说不准,这就是天意。” 又有人翘着二郎腿,饮下一口茶水后眉飞色舞地反驳。 苏岩对此事毫无兴趣,只想安静离开。但李虎却像打了鸡血,缠着苏岩和柳殊谣:“阿岩,谣妹儿。咱们也去看看吧?凑个热闹,见识见识王府气派。万一那绣球不长眼,砸我头上了呢?嘿嘿。” 柳殊谣无奈:“李虎哥,你又来。苏岩哥需要静养,再说那种地方人多眼杂,万一……” “没事,咱们就在最外围看看,不挤进去。” 李虎拍着胸脯,“我保证绝对不惹事。阿岩,你说呢?整天待在客栈也闷得慌。” 苏岩本不想节外生枝,但看着李虎那副可怜巴巴又跃跃欲试的样子,再想到他重伤初愈,确实憋坏了。 而且,王府招亲,守卫必然森严,或许也能观察一下钱康城官方的力量构成。 他略一沉吟,点头道:“可以去看,但必须听我指挥,只能在外围,看完立刻回来。” “好嘞,阿岩你就是我亲兄弟,嘴一个。” 李虎兴奋地差点跳起来。 “滚。” 招亲之日,康王府前的广场及附近几条街道,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王府的侍卫及调集来的城防军维持着秩序,拉起了警戒线。 只有那些手持“观礼帖”的贵宾,或有名帖在身、经核验过的“适龄才俊”,才能进入内圈。 靠近那座装饰得富丽堂皇的绣楼。 苏岩三人自然只能挤在外围人群里。 摄魂珠内,似有不少原州人士,这几日不断在苏岩耳畔讲解他们家乡的奇闻轶事,很是吵闹。 李虎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往里看,只能远远看到绣楼模糊的轮廓和上面影影绰绰的人影。 苏岩则悄然观察着王府的守卫布置和周围环境,同时分出一丝心神留意着怀中玉佩的反应——邪气茧依旧稳固。 鼓乐齐鸣,吉时已到。 盛装打扮的清澜郡主,在无数道炽热目光的注视下,手持绣球,出现在绣楼栏杆前。 她戴着珠帘面纱,看不清具体容貌,但身姿绰约,仪态万方。 仅凭那份气质,已令下方无数人屏息。 郡主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似乎在寻找什么。 司仪官高声宣布着规则。 气氛瞬间被点燃,所有人都激动起来,伸长了手臂,跃跃欲试。 “要抛了!要抛了!” 李虎也跟着人群兴奋地大喊,手臂下意识地高高举起,疯狂挥舞。 就在这时,那绣楼上的清澜郡主,似乎被下方某个方向的热切所吸引。 下一刻,玉臂轻扬,那系着红绸的绣球,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朝着苏岩三人所在的这个方向飞落而来。 “啊!朝这边来了!” “我的!是我的!”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无数双手臂拼命地伸向天空,推搡、拥挤、争抢。 绣球划破长空,如同一颗坠落的流星,朝着苏岩三人所在的方向飞来。 “要来了,朝我这边诶!“ 李虎兴奋地大喊,学着旁人的样子踮起脚尖,拼命伸长手臂。 绣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眼看就要落入李虎手中。 他激动得满脸通红,手指已经触碰到绣球上系着的红绸—— 一息过后。 绣球从李虎指间滑落。 他太过激动,手心全是汗水,竟在这关键时刻失手了。 李虎不由得懊恼地大叫一声。 只差分毫,自己便能成为人生赢家,傍富婆走上人生巅峰。 绣球继续下落,被身旁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稳稳接住。 那是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手腕处露出一截雪白的袖口,上面绣着精致的银色云纹。 人群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喧哗声。 “是那个今日晨时放言要取球的剑客。“ “好俊的身手。“ “听说他是青州郑家的公子……“ 苏岩顺着绣球望去,只见一位身材挺拔的年轻男子站在李虎身旁。 他头戴一顶宽檐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 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唇角。 一柄古朴的长剑斜背在身后,剑鞘上缠绕着暗红色的丝绦。 “恭喜这位公子!“ 王府侍卫高声宣布,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清澜郡主在侍女和护卫的簇拥下缓步走来。 近距离看,她比远观更加明艳动人。 珠帘面纱后,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顾盼生辉,肌肤如雪,身段婀娜。 虽然贵为郡主,却给人一种亲切温和的感觉。 “这位公子,请随我入府一叙。“ 清澜郡主声音清甜,带着几分羞涩。 斗笠剑客微微颔首,正要迈步,李虎突然挤上前来。 此刻的他反应早已超过了呆愣的围观群众,满脸堆笑:“恭喜恭喜!这位兄台气度不凡,与郡主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啊。“ 剑客闻言,斗笠下的嘴角微微上扬。 清澜郡主同样掩口轻笑。 “这位朋友倒是会说话。“ 剑客开口,带着一丝调侃,“不如明日设宴时一同入府喝杯喜酒?” 第24章 徐州沈莹 “当真可以吗?” 李虎眼睛一亮,随即又故作矜持地看向郡主,“这会不会太打扰了?” 苏岩双眼瞪得极大,好似第一天认识眼前的苏岩,谣妹则是被两人不同的反应逗笑。 清澜郡主莞尔一笑:“无妨。既然是我大喜之日,多些宾客更热闹。“ 她转向身旁的侍女,“给这几位公子也发一份请柬,明日婚宴,务必赏光。” 侍女恭敬地递上三张烫金请柬,李虎接过后连连道谢。 苏岩站在一旁,眉头微蹙。 他本不想节外生枝,但眼下拒绝反而引人注目。 “明日午时,恭候诸位光临。” 清澜郡主微微欠身,随后在护卫的簇拥下,与剑客一同返回王府。 人群渐渐散去,李虎兴奋地挥舞着请柬:“阿岩,谣妹儿,咱们明天能吃上王府的宴席了。听说康王府的厨子是从京城御膳房出来的,那手艺……” “莫要高兴得太早。” 苏岩压低声音,“这种场合人多眼杂,我们不宜久留。明日露个面就走。” “晓得啦,起码让我放开手脚大吃一段。”李虎满口答应。 回到客栈,苏岩仔细检查了请柬。 烫金的纸张上印着康王府的徽记,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 柳殊谣若有所思:“那位剑客看起来不简单。苏岩哥,你觉得他是什么来头?” 苏岩回忆着剑客接绣球时的身手,以及那柄古朴长剑上缠绕的暗红丝绦:“至少三境巅峰,甚至可能是四境。那剑也不像是普通兵器。“ “管他呢,反正明天就能知道了。” 李虎搓着手,“对了,咱们得准备身像样的衣服,总不能穿这身去王府吧?” 三人商议一番,决定去城中的成衣铺置办一身贵气行头,总不至于被当作叫花子。 苏岩选了件藏青色的长衫,低调稳重。柳殊谣挑了件淡紫色的襦裙,清丽脱俗,李虎则非要穿一身大红,说是喜庆,被苏岩和柳殊谣联手否决,最后选了件墨绿色的锦袍。 “对了,” 回客栈的路上,柳殊谣突然想起什么,“那位剑客说他姓郑?” 李虎点头:“好像是,我听旁边的人议论,说是青州郑家的公子,叫郑……郑兴海?“ “郑兴海……” 苏岩低声重复这个名字,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摄魂珠内,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青州郑家,沧海一剑郑沧澜的后人。那小子背上的剑,应该是郑家祖传的赤霄。” 苏岩心中一动。 郑沧澜是三十年前名震江湖的剑客,据说曾一剑断江,有“沧海一剑”的美誉。 如果这郑兴海真是他的后人,那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明天见机行事。” 苏岩叮嘱道,“不要暴露我们的身份,也不要与人过多交谈。” 李虎和柳殊谣点头应下。 三人各自回房休息,为明天的王府婚宴养精蓄锐。 次日午时,康王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苏岩三人递上请柬,经过严格的检查后,被引入王府花园。 婚宴设在花园中央的露天广场上,数百张红木圆桌整齐排列,每张桌上都摆满了精致的点心和时令水果。 身着统一服饰的侍女穿梭其间,为宾客斟茶倒酒。 “这也太气派了……” 李虎瞪大眼睛,小声嘀咕。 苏岩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 王府守卫确实森严,几乎每隔十步就有一名带刀侍卫,花园四角的瞭望台上还有弓箭手警戒。 宾客们衣着光鲜,三三两两地寒暄,看起来都是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三位这边请。” 一位侍女引领他们到一张靠边的圆桌就座。桌上已经坐了四个人:一对中年夫妇,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以及—— “这位姑娘是……” 李虎眼睛一亮。 那是一位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身着一袭淡绿色纱裙,腰间系着一条银白色的丝绦。 她容貌清秀,眉目如画,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灵动的眼睛,如同山间清泉般澄澈。 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咪趴在她膝上,慵懒地打着哈欠。 少女微微一笑,声音清脆悦耳:“在下沈莹,徐州人士。这是小白,我的伙伴。”她轻抚白猫的头顶,猫咪舒服地眯起眼睛。 “徐州沈家?” 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惊讶道,“可是那个以灵猫诀闻名的沈家?” 沈莹含笑点头:“正是。不过家学浅薄,让各位见笑了。” 苏岩心中一动。 徐州沈家是当地望族,以驯养灵兽和独特的“灵猫诀”功法闻名。 这沈莹看似柔弱,但能驯服灵猫,实力恐怕不弱。 李虎已经热情地自我介绍起来,顺便把苏岩和柳殊谣也介绍了一番。 沈莹礼貌一一回应,目光在苏岩身上多停留了一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新娘新郎到!” 司仪高声宣布。 全场宾客起立,只见清澜郡主身着大红嫁衣,头戴凤冠,在侍女的搀扶下缓步走来。 她身旁的郑兴海换下了昨日的斗笠,穿着一身暗红色的新郎礼服,俊朗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那柄古朴长剑依然背在身后,与喜庆的场合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传统的婚礼仪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苏岩注意到,康王爷端坐在主位上,是个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眼神锐利如鹰。 他身旁的王妃则慈眉善目,不时用帕子擦拭眼角。 “送入洞房!”司仪高声喊道。 就在这一刻,异变陡生。 花园四周突然响起一连串的爆炸声,浓烟瞬间弥漫开来。 宾客们惊慌失措,四处逃窜。 混乱中,数十名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出,手持利刃,见人就砍。 “保护王爷。” 侍卫们大喊着集结,但已经有不少宾客倒在血泊中。 沈莹脸色一变,小白猫瞬间炸毛,从温顺的宠物变成了一头充满攻击性的灵兽。 苏岩反应极快,一把拉过柳殊谣护在身后。 李虎则抄起桌上的铜壶作为临时武器。 他们所在的桌子离主婚台不远,能清楚地看到一队刺客正朝新郎新娘冲去。 第25章 并肩 郑兴海眼神一凛,反手拔出背后长剑。 剑身出鞘的瞬间,一道赤红剑芒冲天而起,将最先冲来的三名死士拦腰斩断。 “好剑法!”苏岩忍不住赞叹。 清澜郡主被侍女们护着后退,但死士人数太多,转眼间就有两名侍女倒下。郑兴海虽然剑法高超,但双拳难敌四手,渐渐被逼入险境。 “我们去帮忙。” 沈莹轻喝一声,小白猫化作一道白光扑向最近的一名死士,利爪划过,那死士的喉咙顿时鲜血喷涌。 苏岩不再犹豫,纵身跃入战团。 虽然不能使用摄魂珠的力量,但他本身四境中期的战力也非同小可。 甚至可以说,在场除了不知境界的康王爷和郑兴海,他便是战力最强之人。 拳脚之间,两名二境巅峰死士应声倒地。 苏岩回头,见一支淬毒的暗箭正朝沈莹后心射去。 千钧一发之际,苏岩身形一闪,右手如电般探出,硬生生将那支毒箭在半空中斩断。 “多谢。” 沈莹惊魂未定,向苏岩投去感激的目光。 “不必。”苏岩简短回应,继续迎战扑来的死士。 郑兴海、苏岩、沈莹三人背靠背站定,形成一个坚固的防御圈。 郑兴海的剑法大开大合,苏岩的拳脚刚猛霸道,沈莹则身法灵动,配合小白猫神出鬼没的攻击,让死士们防不胜防。 康王府的侍卫也终于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半刻钟后,死士们死的死,逃的逃,危机解除。 花园里一片狼藉,桌椅翻倒,美食美酒洒落一地。 受伤的宾客被紧急救治,不幸身亡的则被盖上白布抬走。 康王爷脸色铁青,正在听取侍卫长的汇报。 “多谢三位侠士出手相助。” 清澜郡主走上前来,虽然妆容有些凌乱,但依然保持着贵室风范,“若非几位英雄仗义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这些刺客,想来是受人指使,大抵是江湖上与我康王府不对付的仇敌。府内虽有不少高手坐镇,却在昨日被统一召集了去,故而今日才被抓住了机会。” 李虎惊魂未定,只好一口塞满裹满酱汁的烧鹅缓解压力。 “这位公子好身手。” 康王爷此刻也走了过来,先是向在场宾客致歉,承诺赔偿,而后目光在苏岩和沈莹身上扫过,“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苏岩简单介绍了自己和同伴,隐去了真实来历。 康王爷听后,郑重道:“今日之恩,康王府铭记于心。几位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王爷客气了。” 苏岩拱手。 沈莹抚摸着回到她怀中的小白猫,轻声道:“这些死士训练有素,不像普通匪类。” 郑兴海点头:“看他们的招式,像是黑煞门的手法。” 康王爷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黑煞门……定然是他们。三月前,我康府名下一队百人镖车被此宗所劫掠,我便派出府内高手斩杀其宗门七成弟子,怎料还会遭到这般反派。既然如此,今日过后,黑煞门便不必存在于世了。” 他转向苏岩等人,“此事涉及王府私怨,让几位受惊了。今晚王府设宴压惊,还请务必赏光。” 苏岩本想拒绝,但沈莹已经爽快答应,并自来熟地一把挽住苏岩胳膊:“那就叨扰了。” 离开混乱的花园后,四人找了一处僻静的亭子休息。 郑兴海解下长剑放在石桌上,终于有机会好好打量苏岩等人。 “苏兄身手不凡,不知师承何处?” 郑兴海开门见山。 苏岩淡然一笑:“山野之人,胡乱练些把式,不值一提。” 郑兴海显然不信,但也没有追问。他转向沈莹:“沈姑娘的灵猫诀名不虚传,今日一见,果然精妙。” 沈莹谦虚地笑笑:“郑公子过奖了。您的沧海剑诀才是真正的绝学。” 李虎插嘴道:“不必互相吹捧了,你们都个顶个厉害。“ 柳殊谣关切地问:“沈姐姐,你没事吧?” “还要多亏苏公子相救。”沈莹看向苏岩,眼中带着真诚的感激,“若非你出手及时,我恐怕已经重伤。” 苏岩摇头:“举手之劳。” 郑兴海突然问道:“几位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苏岩谨慎地回答:“我们准备东行,去青州。” “青州?“郑兴海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为了登龙台?” 苏岩心头一跳,没有立即回答。 沈莹却坦然点头:“正是。” 李虎惊讶地望着沈莹:“沈姑娘也要参加登龙台?” 沈莹微微一笑:“怎么,我不像吗?” “不是不是……” 李虎连忙摆手,“只是没想到沈姑娘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实力……” “我今年十七,已经卡在三境巅峰半年了。”沈莹轻叹,“希望能借登龙台之机,突破瓶颈。” 苏岩暗自惊讶。 十七岁的三境巅峰,放在任何地方都算得上天才。 这沈莹的天赋,恐怕不逊于那些大世家重点培养的子弟。 而自己虽然看起来更为变态,却是实打实借助了外挂摄魂珠的力量。 郑兴海似乎看出了苏岩的想法,笑道:“沈姑娘是徐州沈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子弟,被誉为灵猫仙子,在年轻一辈中颇有名气。” 沈莹有些不好意思:“郑公子说笑了,什么仙子不仙子的。” 五人越聊越投机。 郑兴海虽然出身名门,但毫无架子;沈莹活泼开朗,知识渊博。 只有苏岩依然保持警惕,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人给他的印象不错。 傍晚时分,王府派人来请他们赴宴。 这次的宴席设在王府内厅,规模小了许多,只有康王爷一家和几位重要宾客参加。 宴席上,康王爷亲自向苏岩等人敬酒致谢。 清澜郡主换了一身素雅的衣裙,与郑兴海并肩而坐,任谁瞧看的都得赞道一句天作之合。 “几位少侠都是要去登龙台?” 康王爷问道。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沉吟片刻:“从原州到青州,路途遥远。不如这样,本王派一队护卫护送你们一程,也算报答今日之恩。” 第26章 同行 苏岩正要婉拒,沈莹却笑道:“王爷好意心领了。不过我们修行之人,正该借此机会历练一番。若是前呼后拥的,反倒失了意义。” 康王爷点头称是:“沈姑娘说得有理。”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这是本王的信物,沿途若遇到麻烦,出示此物,多少能行些方便。” 这次苏岩没有推辞,接过令牌道谢。 令牌入手沉甸甸的,正面刻着“康“字,背面是复杂的纹饰,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宴席结束后,郑兴海和清澜郡主亲自送他们出府。 临别时,清澜郡主送给每人一个小锦囊:“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苏岩打开锦囊,里面是一块温润的玉佩,散发着淡淡的灵气。 “这是护身灵玉?” 柳殊谣惊讶道。 沈莹点头:“郡主有心了。这灵玉能抵御一般邪祟,价值不菲。” 李虎爱不释手地把玩着玉佩:“这下赚大了。” 沈莹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苏公子,李大哥,柳妹妹……我有个不情之请。” “沈姑娘请说。”苏岩道。 “我想与诸位结伴同行,一同前往登龙台。”沈莹认真地说。 “今日一见,觉得与几位投缘。而且,苏公子救了我一命,这份恩情,我想在路上找机会报答。” 李虎立刻拍手:“太好了,有沈姑娘同行,路上肯定热闹!” 柳殊谣也点头表示欢迎。 苏岩沉思片刻,考虑到沈莹的实力和背景,结伴而行利大于弊,便也同意了。 “那就这么定了,沈莹开心地说,“我今晚就收拾行李,明日一早与你们会合。” 送走沈莹后,苏岩三人在房中商议。 “这沈莹来历不凡,但看起来没有恶意。”柳殊谣分析道。 李虎兴奋地说:“她那只小白猫可厉害了!你们看到没,一爪子就……” “安静点。” 苏岩打断他,“沈莹加入对我们有利。她是名门之后,路上能减少很多麻烦。而且,她对中原各势力了解颇深,对我们寻找登龙台有帮助。” “再者说,若路遇威胁,你们二人的安全便也多一分保障。” 摄魂珠内,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娃娃,小心风流债哟,那丫头不简单。她看你的眼神,可不只是感激。” 苏岩没有理会这个调侃,继续道:“明日一早出发,今晚都好好休息。接下来路途遥远,我们要做好充分准备。” 夜深人静,苏岩站在窗前,望着钱康城的夜景。 短短两天,发生了太多事情。 从意外参加绣球招亲,到婚宴上的生死搏杀,再到结识郑兴海和沈莹…… 命运的轨迹似乎正在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翌日。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房间时,苏岩已经收拾好行装。 他轻抚胸前的摄魂珠,感受着其中澎湃的力量。 经过这几日的休养,他与摄魂珠的契合度更高了,能够调动的力量也更为精纯。 “苏岩哥,我准备好了。” 柳殊谣敲门进来,她已经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浅灰色劲装,头发高高扎起,显得干练利落。 李虎打着哈欠跟在她身后:“这么早,天还没亮透呢。” “沈姑娘应该快到了。” 苏岩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确认没有遗漏。 三人下楼时,客栈掌柜正在柜台后打瞌睡。 听到脚步声,他揉了揉眼睛:“几位客官这么早就要走?” 苏岩点头:“有急事,这是房钱。” 掌柜接过银子,突然压低声音:“听说昨天康王府出了大事?死了不少人?” 李虎正要开口炫耀,被苏岩一个眼神制止了:“我们不太清楚,昨天很早就回来了。” 掌柜露出失望的表情,但还是礼貌地送他们出门:“几位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客栈外,沈莹已经等候多时。 她今天换了一身淡青色的旅行装,腰间别着一个小巧的锦囊,想必是储物法器。 小白猫趴在她肩头,懒洋洋地甩着尾巴。 “早啊。” 沈莹笑着迎上来,“我带了早点,路上吃。” 她从锦囊中取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热腾腾的肉包子。 李虎眼睛一亮,接过包子就啃:“好吃!沈姑娘想得真周到。” 苏岩接过包子道谢,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 清晨的街道上行人稀少,暂时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我们从东门出城,“沈莹指着前方,“走官道的话,大概十天能到青州边界。” “不走官道。“苏岩果断道,“我们绕行北面的山路,虽然多花几天,但更安全。” 沈莹若有所思地看了苏岩一眼,没有多问:“也好,山路风景更美。” 五人离开钱康城,踏上东行之路。 山路崎岖,但正如沈莹所说,风景确实优美。 初夏的山林郁郁葱葱,野花点缀其间,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 小白猫从沈莹肩上跳下来,欢快地在草丛中扑腾,偶尔叼回一只蝴蝶或蚂蚱向主人献宝。 “小白真可爱。”柳殊谣忍不住伸手抚摸猫咪的脑袋。小白猫眯起眼睛,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它平时很挑人的,”沈莹笑道,“看来很喜欢柳妹妹。” 李虎好奇地问:“沈姑娘,这灵猫有什么特殊能力吗?我看它昨天攻击那些死士时,速度快得惊人。” 沈莹点头:“灵猫一族天生具有疾速和锐爪两种天赋。小白还小,等它成年后,还能觉醒更强大的能力。” “真厉害。若是我也能得有一只灵宠便太好了。”李虎惊叹,“那你的灵猫诀是不是就是配合灵猫战斗的功法?” “可以这么说。” 沈莹解释道,“灵猫诀分九重,我现在练到第五重心意相通,能与小白共享部分感官。练到高阶,甚至能短暂合体,爆发出更强的力量。” 苏岩听得入神。这些名门世家的传承功法果然玄妙,远非沙窝村的野路子可比。 中午时分,他们在一条清澈的小溪边休息。沈莹从锦囊中取出准备好的干粮和水果,五人围坐在一起用餐。 “苏公子,” 沈莹突然问道,“你昨天救我那招断箭手,很像北境寒霜门的招式。你与寒霜门有渊源吗?” 第27章 青林镇 苏岩心头一跳。 那招确实是从摄魂珠中一位寒霜门长老的记忆中学来的,没想到沈莹眼力如此毒辣。 “偶然学得一招半式,算不得渊源。”他含糊地回答。 沈莹似乎看出苏岩不愿多谈,便转移话题:“说起来,登龙台的选拔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资格测试,主要检验修为境界和年龄;第二阶段是秘境试炼,在特定的秘境中完成指定任务;第三阶段才是真正的擂台比试。” “沈姑娘对登龙台很了解啊。”柳殊谣佩服地说。 “家父年轻时参加过三十年前的一届登龙台,”沈莹解释道。 “所以从小听他说过不少。据说今年的秘境试炼选在万剑冢,危机四伏,但机遇也多。” 翌日。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房间时,苏岩已经收拾好行装。 他轻抚胸前的摄魂珠,感受着其中澎湃的力量。 经过这几日的休养,他与摄魂珠的契合度更高了,能够调动的力量也更为精纯。 “苏岩哥,我准备好了。” 柳殊谣敲门进来,她已经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浅灰色劲装,头发高高扎起,显得干练利落。 李虎打着哈欠跟在她身后:“这么早,天还没亮透呢。” “沈姑娘应该快到了。” 苏岩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确认没有遗漏。 三人下楼时,客栈掌柜正在柜台后打瞌睡。 听到脚步声,他揉了揉眼睛:“几位客官这么早就要走?” 苏岩点头:“有急事,这是房钱。” 掌柜接过银子,突然压低声音:“听说昨天康王府出了大事?死了不少人?” 李虎正要开口炫耀,被苏岩一个眼神制止了:“我们不太清楚,昨天很早就回来了。” 掌柜露出失望的表情,但还是礼貌地送他们出门:“几位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客栈外,沈莹已经等候多时。 她今天换了一身淡青色的旅行装,腰间别着一个小巧的锦囊,想必是储物法器。 小白猫趴在她肩头,懒洋洋地甩着尾巴。 “早啊。” 沈莹笑着迎上来,“我带了早点,路上吃。” 她从锦囊中取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热腾腾的肉包子。 李虎眼睛一亮,接过包子就啃:“好吃!沈姑娘想得真周到。” 苏岩接过包子道谢,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 清晨的街道上行人稀少,暂时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我们从东门出城,“沈莹指着前方,“走官道的话,大概十天能到青州边界。” “不走官道。“苏岩果断道,“我们绕行北面的山路,虽然多花几天,但更安全。” 沈莹若有所思地看了苏岩一眼,没有多问:“也好,山路风景更美。” 五人离开钱康城,踏上东行之路。 山路崎岖,但正如沈莹所说,风景确实优美。 初夏的山林郁郁葱葱,野花点缀其间,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 小白猫从沈莹肩上跳下来,欢快地在草丛中扑腾,偶尔叼回一只蝴蝶或蚂蚱向主人献宝。 “小白真可爱。”柳殊谣忍不住伸手抚摸猫咪的脑袋。小白猫眯起眼睛,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它平时很挑人的,”沈莹笑道,“看来很喜欢柳妹妹。” 李虎好奇地问:“沈姑娘,这灵猫有什么特殊能力吗?我看它昨天攻击那些死士时,速度快得惊人。” 沈莹点头:“灵猫一族天生具有疾速和锐爪两种天赋。小白还小,等它成年后,还能觉醒更强大的能力。” “真厉害。若是我也能得有一只灵宠便太好了。”李虎惊叹,“那你的灵猫诀是不是就是配合灵猫战斗的功法?” “可以这么说。” 沈莹解释道,“灵猫诀分九重,我现在练到第五重心意相通,能与小白共享部分感官。练到高阶,甚至能短暂合体,爆发出更强的力量。” 苏岩听得入神。这些名门世家的传承功法果然玄妙,远非沙窝村的野路子可比。 中午时分,他们在一条清澈的小溪边休息。沈莹从锦囊中取出准备好的干粮和水果,五人围坐在一起用餐。 休整过后,继续赶路。 随着太阳西斜,山林中的光线渐渐暗淡下来。 “前面有个小镇,”沈莹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炊烟,“我们可以在那里投宿。” 小镇名为青林镇,是个依山傍水的宁静所在。 镇子不大,只有一条主街,两旁是些低矮的房屋。 镇口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青林毓秀”四个大字。 “好地方!”李虎深吸一口气,“住在山里真不戳,比城里舒服多了。” 他们在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住下。 客栈虽小,但胜在干净整洁。 老板娘是个热情的中年妇人,听说他们是外来人,还特意多做了几道当地特色拿手菜。 “几位来得巧,”老板娘一边上菜一边说,“明天是我们镇上的青林祭,很热闹的。要是没什么急事,不妨多留一天看看。” “青林祭?” 沈莹来了兴趣,“是祭祀山神的活动吗?” 老板娘点头:“是啊。我们青林镇靠山吃山,每年夏至前后都会举行祭祀,祈求山神保佑风调雨顺。晚上还有篝火晚会,年轻男女对歌跳舞,可热闹了。” 李虎眼睛一亮:“阿岩,要不我们……” “不可,明天一早就走。”苏岩斩钉截铁地说,“我们耽搁不起。” 沈莹看出苏岩的顾虑,打圆场道:“赶路要紧。下次有机会再来参加吧。” 晚饭后,五人各自回房休息。 苏岩站在窗前,望着远处黑黝黝的山影。虽然离开了钱康城,但他心中的警惕丝毫未减。 卫家的追杀,玄阴教的追踪,还有镇魔司的通缉。 危险随时可能降临。 “咚咚”,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是我,沈莹。”门外传来少女轻柔的声音,“有些事想跟苏公子商量。” 苏岩打开门,沈莹站在门外,已经换了一身素白的睡衣,黑发披散,看起来比白天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古灵精怪的柔美。 小白猫跟在她脚边,好奇地探头张望。 “这么晚了,有事?” 苏岩侧身让她进来,但门刻意没有关严。 沈莹在桌边坐下,小白猫跳上她的膝盖:“苏公子,我直说了吧。我知道你们不是普通人。” 第28章 住在山里真不戳 烛火在青瓦屋内轻轻摇曳。 听见沈莹的话,苏岩动作骤然顿住,抬眼时眼神一凝:“沈姑娘此话何意?” 沈莹坐在对面的木凳上,裙摆上绣的玉兰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她见苏岩周身气场陡然紧绷,连忙抬手摆了摆,声音放得轻柔:“公子不必紧张,” “小女没有恶意。只是自小嗅觉特别灵敏,寻常人闻不到的草木气息、器物陈腐味,我都能辨得一清二楚。” 她说着,微微侧头,指了指自己小巧的鼻尖,眼底带着几分认真:“你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味道,倒像是……战场尸骨,无数亡魂的气息。” “嗡”的一声,苏岩脑袋刺痛,心跳擂鼓。 但面上却依旧平静,只是唇角勾起一抹淡笑:“沈姑娘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寻常散修,哪来这般玄乎的气息。” “是吗?” 沈莹却没顺着他的话往下接,反而身体微微前倾,烛火映得她眼底亮闪闪的,“还有,你昨日选了走崎岖的西山道,那条路连樵夫都少走,沿途只有荒石枯树,可算不上什么好风景。你走那条路,不只是为了看风景吧?”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你在躲避什么人,对不对?” 苏岩沉默着,目光紧紧盯着沈莹的眼睛。 其眸光中没有半分虚伪,可越是这样,他越觉得看不透。 沈莹被他看得并不躲闪,反而抬手轻轻抚了抚膝上蜷缩的小白猫。 “只一点说明,你救了我的命,我便不会欺骗你。” 她抬起头,目光直直撞进苏岩的眼底,没有半分怯懦:“我觉得我们可以互帮互助。你有你的秘密,不愿与人言说;我也有我的目的,需要有人同行。接下来的路不好走,结伴而行,对我们双方都有利。” 苏岩眉峰微挑,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探究:“你的目的?” “登龙台前十。” 沈莹说出这句话时,连语气都变得掷地有声,“登龙台比试,只有闯进前十的人,才能获得进入天书阁的资格。那里藏着我找了很久的东西,我必须拿到。” “我想,必须寻到与苏公子这般天骄联手才有胜算。” 苏岩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陷入沉思。 若是多一个同伴,确实能多一分照应,可沈莹这般敏锐。 “你就不怕我的秘密不简单,会给你带来天大的麻烦?” 沈莹闻言,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底的坚定散去,多了几分狡黠:“本姑娘从江南一路走到北地,敢一个人行走江湖,最不怕的便是麻烦。” 她说着,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少女的灵动:“而且啊,太平淡的路走着多没意思,有麻烦才够刺激,不是吗?” 这一刻,苏岩看着眼前的少女,其骨子里的叛逆与大胆,却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 他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好,我们可以结盟。但我有个条件——不要主动探究彼此的隐私,所有事,除非对方自愿透露。” “好耶,成交!” 沈莹立刻兴奋地拍了下手,随即伸出右手,掌心朝上,“那我们击掌为誓?江湖人都这么做,说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苏岩看着她伸过来的手,指尖纤细,透着淡淡的粉色。 他顿了顿,终究还是抬起手,轻轻与她击了一下掌,声音平静:“那明天见。卯时在客栈门口汇合。” 沈莹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对了,明天真的不能多留一天参加青林祭吗?听起来很好玩……” 苏岩无奈地摇头。 “好吧。” 沈莹吐了吐舌头,带着小白猫离开了。 关上门,苏岩长舒一口气。 沈莹的敏锐超出预期,但她的加入确实利大于弊。 只是她说的天书阁是什么地方? 登龙台前十才能进入,看来非同一般。 摄魂珠内,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天书阁乃是大梁皇室秘藏典籍之地,据说收录了天下奇书。这丫头想找什么?” 苏岩没有回答。 也不知如何回答。 他盘膝坐在床上,开始每日必修的调息。 无论前路如何,实力才是根本。 夜深人静,只有窗外的虫鸣和远处的犬吠偶尔打破寂静。 苏岩沉浸在修炼中,渐渐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青林镇的客栈虽简陋,却难得地让连日奔波的苏岩几人睡了个安稳觉。 清晨,山间特有的清洌空气混着草木香气涌入房间。 李虎打着哈欠推开窗,贪婪地吸了一大口:“嚯,这山里的味儿,比城里那些脂粉香强多了。” “住在山里真不戳!” 他再度感慨。 柳殊谣细心整理着行囊,将晾干的衣物叠好。 沈莹则逗弄着肩头的小白,小猫慵懒地舔着爪子,碧绿的眼瞳在晨光中如宝石般剔透。 苏岩盘膝坐在床榻上,体内真气缓缓流转,修复着细微的暗伤,同时维持着那层包裹卫家玉佩的邪气茧,确保其隔绝追踪之效。 摄魂珠沉寂着,内里的亡魂似乎也享受着这短暂的安宁。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就被客栈外的喧嚣打破。 锣鼓声、唢呐声由远及近,夹杂着人群兴奋的呼喊,汇成一股嘈杂的洪流,涌向镇中心的小广场。 昨日老板娘提到的“青林祭”,显然已经开始了。 “外面好热闹啊!” 李虎扒在窗沿,伸长了脖子。 “阿岩,咱们真不去看看?” 他转过头,语气里满是急切,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恳求,“就看一眼,就一眼。耽误不了多少时辰,肯定不影响启程。” 坐在桌边整理包裹的沈莹听到这话,指尖的动作顿了顿。 似乎也有些意动,但最终还是没开口,只是又低下头,继续整理手中的衣物。 沈莹眼中也闪过一丝好奇,但没开口。 柳殊谣看向苏岩。 苏岩眉头微蹙。 他本能地排斥人群聚集之地,那意味着暴露的风险。 但看着李虎那副抓心挠肝的模样,他最终松了口:“罢了,” “速去速回,莫要久留。”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只许远远观望,不许挤入人群,更不可与人起争执、节外生枝。我们正午必须准时启程,绝不能因这事耽误行程。” 第29章 山神使者 “得令!” 李虎欢呼一声,拉起柳殊谣就往外跑。 沈莹抿嘴一笑,抱起小白,也跟了上去。 青林镇的中心广场不大,此刻却挤满了人。 男女老少,脸上都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亢奋。 广场中央,用新砍的松枝搭起了一座简易的祭台,上面铺着红布,摆放着一些时令瓜果和粗糙的点心。 一个穿着半旧不新青色道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道士,正站在祭台前,手舞足蹈,唾沫横飞地宣讲着。 “……山神老爷显灵啦!昨夜托梦于贫道,言及尔等心诚,然供奉微薄,难显敬意。欲保青林镇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免受山洪猛兽之灾,须得献上‘诚心三宝’。” 道士的声音尖厉,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腔调。 他伸出三根手指,眼神贪婪地扫过台下村民:“一宝,金银。需集全镇之力,献上今年八成收成折合之金银。二宝,牲畜。需肥猪十头,壮牛五头,雄鸡百只。三宝嘛……” 道士故意拖长了音调,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最终锁定在祭台侧后方一个被老妇人紧紧搂在怀里的小女孩身上。 那女孩约莫七八岁,小脸脏兮兮的,却有一双格外明亮清澈的大眼睛,此刻写满了惊恐,瘦小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三宝,需选一纯洁童女,身具山灵之气者,献于山神座前,侍奉左右,方可沟通天地,泽被乡里。” 道士的手指,精准地指向那个女孩,“便是她了。此女可儿,父母双亡,寄居张阿婆篱下,身世飘零却灵秀内蕴,正是山神老爷点名要的灵童。”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今年这供奉怎么比往年添增了这么些?” “可儿?张阿婆捡来的那个野丫头?也好吧,她若被选中,我闺女便平安了。” “八成收成?我的老天爷,那还让不让人活了。” “肥猪十头?全村的猪加起来也没那么多啊……” “可……可山神老爷点名了,不献祭,惹怒了山神,来年颗粒无收,遭了灾祸,可怎么办?” “是啊是啊,道长可是山神的使者,他的话不会有假……” 议论声交织在一起。 有村民面露不忍,看向可儿和张阿婆的方向,但更多的人,在短暂的惊愕和肉痛之后,眼神渐渐变得麻木。 为了“全村”的利益,牺牲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似乎成了可以接受的代价。 “不行!” 张阿婆死死抱住可儿,声音凄厉,“可儿是我的命根子,你们不能把她献出去。什么山神,我才不信!” “去年我们一样应允了山神的所有承诺,可镇子还是遭了三次灾,发了两次水。若这供奉真有效用,岂会如此?我倒是活够了,也能做侍奉山神的活事,你们要献就献我这把老骨头。” “张阿婆,你糊涂!” 一个穿着体面些、像是村里主事的老者站出来,面带悲悯却语气强硬,“这是为了全青林镇几百口人的活路。山神老爷的旨意,岂能违抗?道长说了,可儿是去享福,侍奉山神,那是她的造化。来人,把可儿请过来!” 他身后立刻走出两个壮实的汉子,就要上前拉扯。 “狗屁造化。” 一声清叱如同惊雷炸响。 沈莹再也按捺不住,娇小的身影猛地越众而出,挡在张阿婆和可儿身前,俏脸含霜,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小白猫也从她肩头跃下,弓起背脊,对着那两个壮汉发出威胁的低吼,雪白的毛发根根炸起。 “丫头,你是何人,瞧着面生。” 主事老者被沈莹的气势所慑。 “听好了,本姑娘沈莹在此。诸位莫要上当受骗,此人哪里是什么山神使者?我看就是个装神弄鬼、敲骨吸髓的骗子。” 沈莹指着台上的道士,声音清亮,“要全镇八成收成,还要献祭活人?如此丧尽天良,也配称神?” “哪里来的黄毛丫头,敢污蔑山神,亵渎神明!” 台上的道士又惊又怒,指着沈莹厉声道,“山神老爷降罪,第一个就劈了你!把她给我拿下。” 那两个壮汉对视一眼,又看向主事老者。 老者脸色变幻,似乎也觉得沈莹的出现搅乱了局面,一咬牙:“先把她拉开,莫要耽误了祭典吉时。” 壮汉不再犹豫,伸手就抓向沈莹的肩膀。 “滚开!” 苏岩冰冷的声音响起。 他不知何时已站在沈莹身侧,后发先至,双手闪电般探出,扣住两个壮汉的手腕,一拧一带。 只听“咔嚓”两声脆响伴随着惨叫,两个壮汉的手腕已被卸脱臼,惨叫着踉跄后退。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苏岩狠辣无情的手段惊呆了。 台上的道士更是瞳孔骤缩,脸色煞白。 沈莹看向苏岩,眼中带着感激。 苏岩没看她,目光如寒冰般锁定台上的道士:“你说你是山神使者?” 道士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强作镇定:“贫……贫道自然是。尔等狂徒,竟敢……” “证明给我看。” 苏岩打断他,一步步踏上祭台,脚步沉稳,每一步都像踩在道士的心尖上,“或者,带我去见见你那位山神老爷。若真是神明,我磕头赔罪,奉上双倍金银。若是假的……” 苏岩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走到道士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森然道:“我就把你身上的骨头,一根一根,亲手拆下来喂狗。” 那眼神中的杀意,瞬间刺穿了道士所有的伪装。 他腿一软,扑通一声瘫坐在地,裤裆瞬间湿透,一股骚臭味弥漫开来。 “我……我……” 道士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 “道长!” 台下的主事老者也慌了。 “闭嘴。” 李虎此刻也跳了出来,指着老者鼻子骂道,“老糊涂,你差点害死一个小姑娘,还有你们!” 他环视那些眼神躲闪的村民,“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哪路正经神仙会要活人献祭?还要八成收成?你们辛辛苦苦一年,全喂了这帮畜生了。” 第30章 杂碎 柳殊谣赶紧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张阿婆和瑟瑟发抖的可儿,轻声安慰。 “带路。” 苏岩弯下腰,冰冷的手指掐住道士的后颈,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提了起来,“去你们的山神庙。敢耍花样,我让你比死还难受。” 他指尖微一用力,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瞬间侵入道士体内。 道士只觉得如坠冰窟,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饶命,我全说!山神是假的!庙在后山黑风岭的无名观,我带路!” 道士涕泪横流,彻底崩溃。 真相既出。 短暂的死寂后,是滔天的愤怒和羞愧。 “天杀的骗子。” “还我往年的血汗钱和粮食!” “打死他!” 群情激愤的村民涌向祭台,恨不得将那道士生吞活剥。 苏岩冷哼一声,手臂一振,将烂泥般的道士甩到身前,那股无形的煞气再次弥漫开来,让冲在前面的几个村民骇然止步。 “此人还有用。” 苏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的钱,自会讨回。现在,谁家有马匹或脚力快的骡子?” 主事老者此刻已是面无人色,又悔又怕,闻言连忙道:“有!有!我家有两匹驮货的骡子,王老五家有头健驴。” “速去牵来。” 苏岩命令道,然后看向沈莹几人。 “你们带着可儿和阿婆留在此地,安抚村民,看住这骗子,防止他有同伙报信。” 他担心那所谓的“无名观”里还有人手,这边若无人坐镇,恐生变故。 沈莹明白苏岩的用意,她虽然也想亲手端掉贼窝,但保护这些刚脱离危险的村民同样重要,尤其要确保可儿的安全。 她点点头,小白猫也跃回她肩头,警惕地扫视四周:“苏兄放心,这里交给我。” 李虎拍着胸脯:“阿岩,你尽管去,这些杂碎敢动一下,虎爷我剁了他们爪子。” 很快,两匹略显老迈的骡子和一头精神尚可的驴被牵来。 苏岩将那瘫软的道士捆结实了扔在一头骡子上,自己骑上另一头。 主事老者又派了两个熟悉黑风岭地形的精壮猎户带路。 李虎要求同行。 “出发。” 苏岩一夹骡腹,当先冲出。 两个猎户和李虎紧随其后,四人一“俘”迅速消失在通往黑风岭的山路上。 山路崎岖,林木渐深。 越往深处,光线越发幽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叶和野兽气息。 道士被颠簸得七荤八素,又被苏岩身上的煞气慑得心胆俱裂,竹筒倒豆子般交代了个干净。 原来,他们这伙人盘踞在黑风岭深处一座废弃多年的无名道观已有数年。 为首的“山神”,诨号“黑熊”,是个四境初期的体修,力大无穷,生性凶残,尤其有恋童的恶癖。 这道士本是个江湖骗子,因口才尚可,被黑熊收服,专门负责下山物色村镇,以“山神”之名行欺诈勒索之实。 他们通常会选择一个相对闭塞的村镇,由道士出面,或伪造神迹,如夜间在山顶点鬼火、用药物使牲畜狂躁等,或散布流言制造恐慌,再以“使者”身份出现,要求供奉。 若有不从,便由黑熊带人夜间下山,杀人放火,制造“神罚”假象,手段极其狠毒。 青林镇已是他们盯上的第三个目标。 前两个镇子,一个因反抗被屠了半村,一个被榨干了积蓄,元气大伤。 “八成收成,还有那些牲畜,都是黑熊老大定下的规矩。说……说这样才能显出山神的威严,也让那些泥腿子不敢反抗,童女……也是他点名要的,每次……每次都要……” 道士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充满恐惧。 苏岩听着,眼神越来越冷。 心中杀意翻腾,摄魂珠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纯粹的愤怒和憎恶,微微震颤,一股冰冷的气息不受控制地逸散出来,让带路的两个猎户都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当诛。” 苏岩口中吐出两个字。 “杂碎。”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在猎户的指引下,绕过一片布满瘴气的沼泽,一座掩映在古木藤蔓中的破败道观出现在眼前。 道观依山而建,墙壁斑驳,瓦片零落,门头上的匾额早已朽烂,只留下模糊的“无”字痕迹。 观门紧闭,周围异常安静,只有山风吹过林梢的呜咽声。 “就是这里……”道士哆哆嗦嗦地指着道观。 苏岩示意猎户和道士留在原地隐蔽,自己则悄无声息地靠近道观。 他收敛气息,沿着道观斑驳的围墙潜行。 摄魂珠赋予的敏锐感知扩散开来,清晰地“捕捉”到观内的动静。 观内人不多,大约七八个,气息驳杂,多是二境修为。 其中一股气息最为雄浑暴烈,带着野兽般的凶戾,位于观内最深处的正殿方向,想必就是那“黑熊”。 还有一股微弱的气息,满是恐惧,蜷缩在偏殿角落,像是一只待宰的幼兽。 苏岩绕到道观侧面一处坍塌的矮墙处,轻轻一纵便翻了进去。 落地无声,他迅速闪身躲入一丛茂密的灌木后。 道观内颇为破败,杂草丛生,但正殿方向却隐隐传来粗豪的笑骂声和杯盏碰撞声。 “老三那牛鼻子怎么还没回来?弄个小丫头片子磨磨蹭蹭!” 一个粗嘎的声音抱怨着。 “急什么?八成是那帮泥腿子舍不得,在磨叽呢。等老三把人和钱都带回来,老大享用完那小嫩雏,说不定还能赏咱们哥几个乐呵乐呵!嘿嘿……” 另一个淫邪的声音响起,引起一阵哄笑。 “都给老子安静点。妈的,上次那两个玩废了,还没尽兴!这次这个小的,老子要慢慢调教!” “老大威武。” 马屁声顿时响起。 苏岩听得胸中怒火滔天,但他强迫自己冷静。 观内地形不熟,对方人数占优,且那黑熊是四境体修,不可莽撞。 他目光扫过院中散落的几块锈迹斑斑、似乎是以前废弃香炉的厚重玄铁碎片,心中一动。 殿门虚掩着,里面光线昏暗,几个山贼喽啰围着一张破桌子喝酒吃肉,上首坐着一个铁塔般的巨汉,坦胸露乳,胸口浓密的黑毛如同野熊,脸上横着一道狰狞的刀疤,正是黑熊。 第31章 竟还是个邪修? 苏岩深吸一口气,猛地一脚踹开虚掩的殿门。 “什么人?!” 殿内众贼大惊,纷纷抄起手边的兵刃。 苏岩根本不答话,身形如电射出,目标直指主座上的黑熊。 人在半途,他脚尖一勾一挑,地上一块磨盘大小的玄铁碎片被他以巧劲掀起,裹挟着凌厉的劲风,呼啸着砸向黑熊面门。 同时,他双拳紧握,暗红色的修罗煞气瞬间覆盖拳锋,空气中响起低沉的气爆声。 “找死!” 黑熊怒吼,面对呼啸而来的沉重玄铁,竟不闪不避,蒲扇般的大手肌肉贲张,悍然拍出。 嘭!!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 玄铁碎片被黑熊一掌拍得四分五裂,碎块四溅。 但巨大的冲击力也让他壮硕的身躯微微一晃。 苏岩的拳头穿过飞溅的玄铁碎片,精准无比地轰向黑熊因发力而微微敞开的胸腹空门。 “吼!” 黑熊反应极快,另一只手臂猛地回护,土黄色的护体罡气瞬间凝实。 轰! 拳罡相撞。 劲气四溢。 苏岩只觉一股沛然巨力反震回来,手臂微麻。 而黑熊则闷哼一声,护体罡气剧烈波动,脚下厚重的青石板寸寸龟裂。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骇,这小子的力量,竟如此霸道? 竟也是四境金刚! “点子扎手,一起上,剁了他。” 旁边反应过来的山贼喽啰们吼叫着扑上,刀剑齐出。 苏岩脚步游移,身形如同陀螺般急旋,避开数道攻击。 他不再与黑熊硬撼,而是利用灵活的身法在殿内游走,时而抓起散落的桌椅板凳,灌注真元砸向众贼。时而屈指连弹,将碎裂的玄铁渣滓当作暗器激射而出,专打关节要害。 惨叫声此起彼伏,瞬间便有三人被砸得筋断骨折或被玄铁碎屑射穿,失去战力。 “滑溜的老鼠!” 黑熊怒吼连连,他力量虽强,但身法远不如苏岩灵活,在狭小的殿内又被桌椅和手下阻挡,一时竟难以抓住苏岩,气得他双眼赤红,抓起手边一个百十来斤的石墩,狠狠砸向苏岩。 苏岩侧身闪过,石墩砸在殿柱上,轰隆一声,大殿都晃了一晃。 烟尘弥漫间,苏岩眼中精光暴涨——机会。 他脚下一蹬,身形贴着地面疾射,瞬间欺近黑熊身侧。 这一次,他没有出拳,而是并指如剑,指尖缠绕着极度凝练的暗红色煞气,点向黑熊腋下极泉穴。 这是人体气血枢纽之一,一旦被重创,半边身子瞬间麻痹。 黑熊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但他回防已是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一扭腰,用肩胛骨硬抗这一指。 嗤! 苏岩的指尖狠狠戳入黑熊厚实的肩胛肉中。 暗红的煞气如同活物般疯狂钻入。 “啊——!” 黑熊发出一声惨嚎。 那煞气不仅带来剧痛,更蕴含着无数战场亡魂的怨毒和侵蚀之力,疯狂破坏着他的筋肉骨骼。 “竟还是个邪修!” 剧痛和惊骇让黑熊瞬间狂暴。 他另一只完好的手臂如同巨斧般横扫,不顾一切地砸向苏岩头颅,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苏岩一击得手,毫不恋战,抽指飞退。 黑熊的巨臂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带起的罡风刮得脸颊生疼。 “你……你这是什么邪功。” 黑熊捂着血流如注、肉眼可见变得乌黑肿胀的肩膀,眼中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那股阴寒歹毒的力量正在他体内疯狂肆虐,连他引以为傲的四境体魄都难以抵挡。 “取你狗命的功夫!” 苏岩冷笑,再次揉身而上。 这一次,黑熊因剧痛和煞气侵蚀,动作明显迟滞了许多,力量也大打折扣。苏岩拳脚如风,攻势如同疾风骤雨,每一击都带着修罗煞气的霸道和阴煞的侵蚀,专打黑熊受伤的左半身和周身关节要害。 嘭!嘭!嘭! 骨裂声不断响起。 黑熊空有一身蛮力,此刻却被苏岩完全压制,被打得节节败退,口鼻溢血,壮硕的身躯上布满拳印脚印,左肩更是彻底塌陷下去。 “饶……” 黑熊眼中的凶残终于被绝望取代,刚想求饶。 苏岩眼中杀机爆射,猛地一记势大力沉的侧踹,如同攻城巨锤般狠狠印在黑熊的心窝。 咔嚓! 胸骨尽碎的闷响。 黑熊庞大的身躯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正殿残存的神像基座上,将那石台都撞塌了一半。 他双眼暴凸,口中血沫混合着内脏碎片狂涌而出,身体抽搐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眼中还残留着极度的恐惧和痛苦。 “老大死了!” 剩下的几个喽啰早已吓破了胆,转身就想跑。 苏岩哪会放过他们? 身形一闪,追上一步一个,拧断脖颈,如同杀鸡。 整个正殿内,顷刻间只剩下弥漫的血腥味和一片狼藉。 苏岩喘息着,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和摄魂珠因杀戮而微微兴奋的悸动。 他走到黑熊的尸体旁,确认其彻底死透。 这时,一阵微弱的啜泣声从偏殿方向传来。 他循声走去,推开虚掩的殿门。 只见阴暗的角落里,蜷缩着两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看起来都不过十岁左右。 皆是眼神空洞,身上带着新旧不一的伤痕,显然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她们看到满身煞气的苏岩,吓得抱在一起,哭得更凶了。 苏岩心中一紧,尽量放缓声音:“别怕,坏人已经死了。我是来救你们的。”他上前解开她们手脚上粗糙的绳索。 就在这时,李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喘息:“阿岩,外面都解决了,几个放哨的杂碎想跑,被我和猎户大哥们堵住了。” 苏岩应了一声,让开身。 李虎带着两个猎户冲了进来,看到殿内的惨状和角落里的女孩,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帮天杀的畜生!” 李虎看到小女孩的惨状,眼睛都红了。 “外面怎么样?”苏岩问。 “都解决了,观里一共十几个杂碎,抓了一个活口,正捆着呢。” 李虎恨恨道,“这家伙交代了,他们这些年抢的金银,都藏在后殿的地窖里。” “搜!” 苏岩下令。 第32章 陌州 很快,后殿一个极其隐蔽的地窖被找到。 打开地窖盖板的瞬间,连见惯了世面的猎户都惊呆了。 里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撬开一看,全是白花花的银锭,还有各种散碎铜钱,以及一些粗糙的金银首饰。数量之多,远超想象,这几乎是几个镇子多年积累的血汗钱。 当然,还有些是这些杂碎先前的劫掠累计。 “我的老天爷,这群畜生到底抢了多少啊。”李虎咋舌。 苏岩看着这堆积如山的财宝,眉头却紧紧皱起。 数量太大,来源混杂,根本无法分辨哪笔钱属于哪个村镇。 挨家挨户去还?根本不现实。 而且,他们自己前往登龙台,路途凶险,处处需要花费。 他沉默片刻,做出了决定。 对两个猎户道:“劳烦二位,立刻回青林镇报信,让主事带些人来,先把这两个可怜的孩子接回去,好生照顾。另外,告诉沈姑娘他们,此地已平,可带人过来。” 待猎户领命而去,苏岩看向李虎:“挑些成色好、易于携带的金叶子、银锭,平均分发给镇民。剩下的,都归置到我这储物玉佩中。至于这座无神观贼窝,一把火烧了,尘归尘,土归土。” 李虎明白了苏岩的意思,不再多言,立刻动手挑选金银。 苏岩则将观内找到的一些火油泼洒在木质建筑和易燃物上。 当沈莹、柳殊谣带着张阿婆、可儿以及十来个青林镇的村民赶到时,看到的便是浓烟滚滚的无名观。 火势已经蔓延开来,烈焰吞噬着这座罪恶的巢穴,发出噼啪的爆响。 李虎正将最后几锭银子塞进包袱。 那两个获救的女孩被村民们围着,泣不成声。 张阿婆拉着可儿,“扑通”一声跪倒在苏岩面前,老泪纵横:“恩公。老婆子我给您磕头了。” 可儿也跟着跪下,小手紧紧抓着阿婆的衣角,怯生生地看着苏岩,大眼睛里充满了感激。 苏岩连忙俯身将她们扶起:“阿婆不必如此。举手之劳。” 他有些不习惯这种场面。 青林镇的主事老者此刻也是满脸羞愧和感激,对着苏岩等人深深作揖:“老朽糊涂,险些酿成大错,若非几位少侠侠义出手,我青林镇……唉。恩同再造!请受我等一拜!” “行了。” 苏岩摆摆手,打断他们的感激。 “恶首已诛,巢穴已毁。此地不宜久留,恐有余孽或引来人注意。我们即刻就走。” 他翻身上了一头村民牵来的健壮骡子。 沈莹、李虎、柳殊谣也纷纷上骡。 可儿突然挣脱阿婆的手,跑到苏岩的骡子旁边,踮起脚,将一个用红绳编织的简陋护身符塞进苏岩手里,声音细若蚊呐:“给恩人哥哥。上天会保佑你的……” 苏岩看着手中那粗糙却饱含心意的护身符,感受着小女孩纯净的祝福,心中那块坚冰似乎被触动了一下。 他点点头,难得地放缓了声音:“嗯。保重。” 说完,他不再停留,一夹骡腹,当先向山下行去。 沈莹等人紧随其后。 青林镇的村民们站在燃烧的无名观前,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蜿蜒的山道尽头,久久无言。 而苏岩怀中的摄魂珠,在火光映照下,似乎也安静了许多。 只是珠内深处,黑熊的魂魄被吸食入内,等待他的,将是十二万将士给予的“非人”折磨。 离开黑风岭,五人沿着山道疾行。 气氛有些沉默,方才那场短暂的厮杀和无名观的大火,仿佛给山间的空气也染上了一层硝烟的味道。青林镇的喧嚣与血腥气,随着马蹄声的远去,渐渐被抛在了身后。 镇外蜿蜒的山路上,四骑快骡破开晨间未散的薄雾,向着东北方向疾驰。 中途弃骡换马,几日下来,一口气奔出数百里,直到彻底远离原州地界,进入莽莽苍苍的山林深处,四人才稍稍放缓了速度。 山路崎岖,林深叶茂,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在布满苔痕的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吁——” 苏岩率先勒住缰绳。 他翻身下马,寻了路边一块较为平整的青石。 李虎几人也相继停下,各自活动着有些酸麻的手脚,警惕地打量着四周静谧的山林。 “阿岩,接下来怎么走?” 李虎灌了一口水囊里的清水,抹了把嘴问道。 苏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怀中珍重地取出一物。 正是那幅天下堪舆图。 他将皮卷在青石上缓缓铺开。 沈莹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来。 苏岩的手指落在图上他们所知的“原州”与“陌州”交界的大致位置,然后缓缓向东北方向移动。 “我们如今在此处,陌州西南。” 苏岩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按照此图所示,以及沈姑娘先前所言,继续向东北,穿过陌州腹地,便可抵达其东部边境。” 他的指尖重重地点在陌州以东那片更为广袤、标注着诸多奇异险地符号的区域。 沈莹眸光一凝,接口道,“陌州之东,便是青州。只要跨过两州边界,便算是真正进入了青州地界。” 她的目光从堪舆图上抬起,看向苏岩,带着一丝询问:“苏兄是打算径直穿越陌州,以最快速度进入青州?” 苏岩的指尖却并未离开堪舆图,反而在代表陌州中部的一片区域微微停顿了一下。 “原本确是此意。” 苏岩缓缓开口,目光深邃,“但在此之前,我们或需绕道一行。” 他抬起头,看向三人:“沈姑娘,你此前曾言,陌州渎安城,以天下精工铸造闻名,城内有一位赫赫有名的铸造宗师?” 沈莹微微一怔,随即了然,碧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不错。陌州渎安城,堪称天下兵甲之源。苏兄所问,莫非是那位有‘金锤震九州’之称的神匠,金福海大师?”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敬仰与凝重,“那位大师性情孤僻古怪,早已封炉多年,等闲人根本见不到一面,更遑论求其出手了。苏兄难道是想……” 苏岩沉默地从怀中取出另一物。 正是从黑市中交换所得的乌金。 甫一出现,周围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 第33章 打点 “前路艰险,强敌环伺。我们需要更强的力量。这块星陨乌金,乃是绝佳铸材,弃之不用,太过可惜。若能有幸请得那位金大师出手,将其铸成兵刃,于我而言,将是极大助力。” “即便希望渺茫,也值得一试。” 他最终说道,将星陨乌金收回怀中。 “渎安城位于陌州中部偏北。” 沈莹伸出纤指,在堪舆图上比划了一条路线,“若绕道渎安,我们再折向东北前往青州,大约会多出四五日的路程。风险与机遇并存……苏兄,若你已决定,我愿同行。” 柳殊谣也轻轻点头,表示支持。 苏岩看着堪舆图上那条蜿蜒却指向渎安城的路径,目光最终落回东方的青州。 “那就先去渎安城,碰碰运气。” 他做出了决定,将堪舆图重新卷起收好,“若能成,得一神兵利器,前往青州,登临龙台,便多一分把握。若不成,亦不留遗憾。” “好!” 李虎见状,也不再犹豫,重重一拍大腿,“那就去会会那什么天下第一的铁匠老头。” 四人稍事休整,再次上马。 这一次,马头微微偏转,不再径直向东,而是朝着东北方向,循着那条通往陌州铸造之都渎安城的山路,疾驰而去。 天渐暗。 渎安城的城门在夕阳熔金中显出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 不似原州钱康城的烟火喧嚣,这座陌州都城扑面而来的,是浓得化不开的铁与火的气息。 巨大厚重的铁灰色城墙仿佛由整块精铁浇筑而成,墙缝间积着经年累月的暗红铁锈。 “乖乖,这地方……” 李虎揉着鼻子打了个喷嚏,瓮声瓮气道,“连喘口气都带着铁渣子味儿,阿岩,咱真没走错地儿?这哪是城,分明是座大铁匠铺子。” 沈莹肩头的小白猫不安地抖了抖耳朵,碧绿猫瞳警惕地扫视四周。 沈莹安抚地拍了拍它,解释道:“陌州乃天下精工铸造之心脏。十大门阀的制式兵器,成名高手的定制神兵,乃至朝廷军械,十之七八皆出自此地。渎安城更是核心中的核心。” “神兵坊,金福海。” 苏岩目光投向城内那最为醒目的地标——一座形如倒扣巨鼎的巍峨建筑。 即便隔着数条街巷,亦能感受到那方向传来的磅礴热力。 “金锤震九州,神锋落星辰。这位老爷子是公认的天下第一铸器宗师,其手所出,非神即宝。其人所铸的‘焚海’剑,如今是青州董家镇族之宝;‘惊雷’枪,在北寒天元帅手中饮血无数;就连巫神殿大祭司的‘噬魂’杖,也出自他手……只是此人脾性之古怪,亦如其技艺之绝巅。千金难买一面缘,万宝难动其心念。苏兄,欲求此人出手,难如登天。” “难,也要试。” 入城的喧嚣与铁腥气瞬间将五人吞没。 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皆是铁匠铺、兵器行、矿石坊。 赤膊的匠人挥汗如雨,铁锤如雷,通红的铁块在砧上翻滚跳跃,淬火的青烟伴着刺鼻的硫磺味弥漫。 寻了城中一家名为“百炼居”的客栈落脚,此店专供往来求购兵器的豪客。安顿下来后,苏岩便开始了艰难的叩门之路。 神兵坊坐落在渎安城西北,独占半条长街。 巨大的玄铁门紧闭,门前冷清,唯有两个身着暗沉铁甲、气息凝练如磐石的护卫持戈而立。 门楣上悬挂一块非金非木的匾额,上书“神兵坊”三字,笔锋如刀凿斧劈,透着一股斩断一切的凛冽锐意。 苏岩上前,自报家门:“边鄙散修苏岩,携异宝求见金大师,烦请通禀。” 言罢,将一块分量十足、成色极佳的金锭递了过去。 左侧护卫眼皮都未抬一下,手中长戈微顿,一股无形的气劲便将金锭震回苏岩手中。 “每日欲见大师者,不下百人。大师有令,非持神兵帖者,一概不见。” 声音冰冷,毫无转圜余地。 神兵帖? 苏岩眉头微蹙。沈莹低声解释:“那是金大师早年赠予极少数故交或真正天才的信物,如今早已绝迹江湖多年。” 金银开路此路不通。 苏岩并未气馁,转而求诸渎安城庞大而复杂的关系网。 接下来的日子,通过百炼居的掌柜引荐,他见到了一位专司引荐的“掮客”钱三爷。 此人油滑精明,在城中颇有些人脉。 “金大师?” 钱三爷捻着下巴上稀疏的几根黄须,三角眼中满是算计。 “难如登天呐,不过嘛,” 他拖长了调子,目光在苏岩放在桌上的一个鼓囊囊钱袋上扫过,“鄙人倒认得金大师府上一位专管采买的老管事,若能说得动他美言几句,或许有那么一丝机会。只是这位管事的门路……” 苏岩面无表情,将钱袋推了过去。 钱三爷掂了掂分量,眼中贪婪更甚,却又摇头:“这点,怕是只够见那管事一面,茶水钱都不够。” 又添了两块金锭。 钱三爷才笑眯眯地收下:“苏公子爽快!三日后,莲蓬轩雅间,静候佳音。” …… 三日后,莲蓬轩。 那位金府的“老管事”一身绸缎,保养得宜,架子端得十足。 听明苏岩来意,眼皮半耷拉,慢条斯理地品着香茗,半晌才道:“我家主人年事已高,早已封炉,不见外客。年轻人,莫要白费心思了。” 苏岩示意李虎将一只沉重的锦盒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码放整齐的上品灵石,足有百枚之数。 浓郁的灵气瞬间充斥雅间。 为求一见,苏岩也算是大出血。 “一点心意,但求一见,烦请管事代为传达。” 老管事的眼皮终于抬了抬,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唉,不是老朽不帮忙,实在是家规森严。主人心念已定,纵有奇珍异宝堆成山,也难动其心分毫。请回吧。” 话虽如此,那盒灵石,他却没有推回。 苏岩眼底寒意一闪,强压怒意,带着人离开。 “他娘的!这老东西!” 刚出莲蓬轩,李虎就忍不住骂出声,“灵石收得比谁都快,事半点不办,这不是明抢吗?” 沈莹秀眉紧蹙:“苏兄,这分明是个无底洞。那钱三爷和这所谓的‘管事’,恐怕都是一路货色,打着金大师的幌子招摇撞骗。这般下去,再多金银也填不满这些蠹虫的胃口。” 第34章 胞弟 柳殊谣也担忧地看着苏岩。 连日奔波打点,耗费的金银已是一个惊人数字。 “再试最后一次。” 苏岩声音中带着最后一丝执拗。 他通过另一条极隐秘的渠道,联系上了据说能直通金大师亲传弟子的中间人。这次开出的价码,是整整三块拳头大小、灵气氤氲的“地脉火玉髓”,此物对火属功法的修炼者或铸器大师皆有莫大吸引力。 会面地点在城东一家不起眼的铁匠铺后院。 引荐人收下火玉髓后,信誓旦旦道:“公子放心,金大师那位弟子最是重情,收了此等厚礼,定会安排公子与大师见面,就在明日午时!” 希望似乎就在眼前。 然而,当苏岩四人准时抵达神兵坊侧门时,迎接他们的只有紧闭的角门和一张冰冷的面孔——正是那位亲传弟子本人。 “家师闭关清修,不见外客。” “尔等请回,莫要在此聒噪。所赠之物,权作对家师不敬之罚,不予退还。”说完,竟直接转身入内,厚重的铁门“哐当”一声紧紧关闭,隔绝了所有希望。 “王八蛋!” 李虎气得脸色通红,冲上去就要踹门,被柳殊谣死死拉住。 沈莹俏脸含霜,气得指尖都在发颤:“无耻之尤!这渎安城,从上到下,尽是些豺狼虎豹,贪得无厌。” 她转向苏岩,眼中带着无奈与劝解,“苏兄,认了吧。这金大师的门槛,比登天还高。强求无益,不如尽早离开,另寻他法。登龙台在即,我们耽搁不起了。” 连日的挫败,巨额财富的流失,加上对方赤裸裸的蔑视与巧取豪夺。 他站在那冰冷的玄铁大门前,身影显得格外孤寂。 “走吧。” 苏岩的声音干涩沙哑,难掩疲惫与失望。 就在这时—— 嗡!!! 一直沉寂的摄魂珠,毫无征兆地在苏岩丹田气海内剧烈地跳动起来、 一股庞大的意念洪流,猛地从珠内某个角落爆发出来,瞬间席卷了苏岩整个识海。 “阿海?是阿海吗!大哥!” 一道粗粝的亡魂意念,几乎要冲破摄魂珠的束缚。 几乎在同一时刻,那扇刚刚紧闭的玄铁大门,竟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内部轰然推开。 沉重的铁门撞在两侧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一道身影自门内狂飙而出,只余下残影。 来人身材异常魁梧雄壮,须发皆白如雪,根根戟张,却丝毫不显老态。 一双巨眼此刻瞪得滚圆,瞳孔深处燃烧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震惊、狂喜、不敢置信。 他无视了所有人,是死死锁定在苏岩丹田的位置。 仿佛穿透了血肉,直视那枚疯狂震颤的摄魂珠。 “福山!” 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从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口中炸响,震得整个神兵坊前的长街都在嗡嗡颤抖。 沈莹三人如遭重击,齐齐闷哼一声,身不由己地被这股气势推得踉跄后退数步。 五境巅峰? 不,这股狂暴炽烈的气息,已半步踏入六境地海。 唯有苏岩,因摄魂珠的剧烈反应和那亡魂的狂暴意念,反而在这惊天气势的压迫下稳住了身形。 摄魂珠内,那个名为“金福山”的亡魂意念已彻底疯狂。 “大哥,是我!我是福山!黄沙埋骨十年,大哥,是这小家伙送我回的家。” “福山……弟弟。” 金福海高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庞大的身躯猛地向前一扑,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苏岩丹田处那枚摄魂珠的方向轰然跪倒在地。 这一刻,天下第一的铸器宗师,只是一个寻回了至亲魂魄、悲喜交加的老人。 整个神兵坊门前,死一般寂静。 唯有金福海压抑不住的哽咽和低沉的悲泣在风中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金福海才缓缓抬起头。 赤目里面翻涌着无比复杂的情绪:感激、悲伤、探究。 “小子!” “老夫金福海,以毕生清誉与性命起誓,将倾尽所有,为你铸一把足以配得上你、配得上承载我兄弟英魂的——无双神兵。”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把你带来的东西,跟我来,无关人等,止步坊外。” 金福海阔步转身,重新走向那扇洞开的玄铁大门。 苏岩压下识海中金福山亡魂那激荡难平的悲喜意念,看了一眼仍处在震撼中的沈莹、李虎和柳殊谣,沉声道:“等我。” 便毫不犹豫地跟上了金福海的脚步。 沉重的玄铁大门在金福海身后缓缓关闭,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门外,李虎狠狠抹了一把脸,喃喃道:“乖乖……老子刚才腿都软了。” 柳殊谣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苏岩哥他……那珠子里的亡魂,竟是他亲弟弟?太不可思议了。” 沈莹望着紧闭的大门,碧绿的眼眸中光芒闪烁,心中怀疑道:“以魂为引,跨越生死吗,苏岩身上的秘密,比我想象的还要深。不过,这或许是天大的机缘。金福海亲口承诺铸兵,此剑若成,必为惊世之作。” 她眼中闪过一丝期待,随即盘膝坐下,“此地将成风暴之眼,趁此机会,修炼。” 李虎和柳殊谣对视一眼,也压下心中波澜,各自找地方坐下调息。 小白猫则跃上墙头,警惕地望向四方。 神兵坊深处,地火铸室。 这里如同地心熔炉的入口。 巨大的空间被中央一个直径超过十丈的深坑占据,坑内翻滚着暗红色岩浆,恐怖的高温扭曲着空气,将整个铸室映照得一片通红。 无数粗大的玄铁管道从四面八方探入岩浆池中,汲取着精纯狂暴的地火之力。 金福海站在岩浆池边缘的高台上,须发在热浪中飞舞。 他指着那翻滚的岩浆:“此乃渎安城地脉火眼之精粹,寻常神铁入之即化。小子,把你的东西拿出来。” 苏岩毫不犹豫,取出那块得自鬼市中淘得的星陨乌金碎片。 金福海眼中爆发出夺目的精光,连道三声好,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星陨天外寒锋,地脉火精凝魄,天造地设的一对。此乃天赐神材,合该铸就绝世凶兵!” 第35章 七日 金福海小心翼翼地接过这块神铁,闭目感应着其中蕴含的磅礴而迥异的能量。 片刻后,他睁开眼,目光灼灼地看向苏岩:“小子,兵者凶器,有灵方能通神。你可知何为兵魂?神兵之魂,需以铸者心血为引,以兵主意志为骨,更需……血魄开锋!” 苏岩心神一凛:“请大师明示。” “老夫铸兵一生,深知神兵有灵。此二物,一寒一热,一锐一韧,天生相克亦相生。欲将其完美熔炼一体,非寻常手段可为。” 金福海声音低沉而凝重,“老夫需引地心熔岩之精粹为炉火,以本命真元为薪柴,再辅以‘九转锻魂法’,日夜锤锻,熬炼其杂质,唤醒其灵性!此过程凶险万分,稍有差池,炉毁人亡,神铁亦废。”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直视苏岩双眼:“然,最重一步,在于血祭开锋!神铁熔炼至纯,灵性初生之时,需兵主以自身精血浇灌,以神魂意志与其沟通,方能令其真正认主,灵魄相融。此过程,兵主需承受神铁反噬之力,如同烈火焚魂,寒锋刺骨!意志稍有不坚,轻则神魂受损,重则被神兵反噬,沦为剑奴。” 金福海的声音如同重锤敲在苏岩心上:“七日。老夫闭关七日,不眠不休,为你铸此神兵雏形!这七日,你需静守心神,调整至巅峰状态。七日后,雏形出炉之时,便是你血祭开锋、定鼎兵魂之刻!成则神兵出世,败则前功尽弃,甚至性命不保。你可敢应?” 地火翻涌,热浪扑面。 苏岩没有丝毫犹豫,目光沉静如渊,斩钉截铁道:“有劳大师。七日之后,苏岩必至。” “好!有胆魄!” 金福海眼中爆发出赞赏的光芒,“七日之内,任何人不得踏入此室半步。” 言罢,他不再看苏岩,转身面向那翻滚的岩浆巨池,浑身气势陡然攀升至巅峰,须发无风自动,一股磅礴浩瀚的赤红真元透体而出,瞬间沟通了地火熔岩。 苏岩深深看了一眼那如同火神降世般的背影,转身退出了这地心熔炉。 回到百炼居,苏岩将金福海的告诫转述给沈莹三人。 “血祭开锋……焚魂碎骨……” 李虎听得脸色发白,“阿岩,这也太凶险了!” 沈莹则目光灼灼:“大机缘必伴大凶险,金大师以命相搏,苏兄岂能退缩?我等亦需抓紧这七日。此地灵气因大师铸兵而异常活跃,更兼神兵坊引动地脉,正是修炼突破的绝佳时机。” 她看向李虎和柳殊谣:“李虎哥,谣妹,你们卡在一境已久,根基已固。苏兄与我一路历练,生死搏杀,感悟早已足够,所缺的不过是一个契机和足够的灵气冲关。这渎安城地火灵气充沛狂躁,正好用来锤炼筋骨,冲击二境壁垒。我会以引气诀引导部分温和灵气助你们。” 她又看向苏岩:“苏兄,你需尽快将状态调整至巅峰,心无旁骛,准备七日后的血祭。我会为你护法,隔绝外界干扰。” 苏岩点头:“有劳沈姑娘。” 他深知沈莹此举,既是助人,也是借此机会巩固自身,冲击三境后期。 计划既定,四人立刻行动。 百炼居最好的静室被包下,苏岩独自进入最深处的房间,盘膝而坐,五心向天。 他首先运转功法,平复因摄魂珠和金福山亡魂躁动而翻腾的气血与识海。 心神沉入丹田,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因连日奔波和情绪波动而略显紊乱的真元。 他不再刻意压制摄魂珠,而是尝试与之更深层次的沟通,引导其中十二万将士的杀伐战意,淬炼自己的武道意志,为即将到来的血祭开锋做准备。 隔壁房间,沈莹居中而坐。 她双手掐诀,周身泛起淡淡的青色光晕,肩头的小白猫也闭目趴伏,呼吸悠长,一人一猫的气息隐隐交融。 “李虎哥,谣妹,收敛心神,抱元守一!引气入体,冲击关窍!” 沈莹清叱一声。 李虎和柳殊谣不敢怠慢,立刻各自盘坐,全力运转功法。 李虎修炼的是苏岩从黑风岭山贼处得来的一门名为《莽牛劲》的土属锻体功法,此刻他浑身肌肉贲张,皮肤泛起土黄色光泽。 柳殊谣则运转一门自康王府护卫记忆碎片中整理出的《青木诀》,此法虽非顶尖,但中正平和,讲究生生不息。 时间在静默的修炼中飞速流逝。 第一天,神兵坊方向传来持续不断的、如同大地脉动般的低沉轰鸣,那是金福海以无上法力引动地火熔炼神铁的动静。 整个渎安城的灵气都隐隐向那个方向流动。 第二天,那轰鸣声中开始夹杂起清晰的金铁交击之音,节奏由缓至急,由疏至密。 每一次锤音响起,引得全城铸器作坊的火炉齐齐共振。 第三天深夜。 李虎所在的房间内,猛然传出一声咆哮。 武道二境,纳气期。 李虎,成功破关。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四射,感受着丹田内凝聚出的第一缕真气,以及全身充斥的沛然巨力,忍不住咧嘴无声大笑。 第四天清晨。 柳殊谣所在的房间,一股充满生机的柔和气息悄然弥漫开来。 她周身萦绕的青色气流骤然内敛,尽数汇入丹田,化作一团温润而坚韧的真气。 青木诀生生不息,水到渠成,二境纳气。 沈莹感受到两人的突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她没有停下,反而引导灵气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第五天,渎安城上空,风云突变。 以神兵坊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灵气漩涡。 狂躁的地火灵气与星陨乌金散发的天外冰寒锋锐之气在漩涡中激烈碰撞,引动天地异象。 半边天空被映成赤红,如同火烧云海;半边天空却呈现诡异的暗蓝,闪烁着点点寒星。 城中无数高手被惊动,纷纷掠上高处,震撼地望向神兵坊方向。 “金大师又开炉了!这次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神兵?” “好可怕的异象!冰火同天,锋锐之气直透云霄!” “快看!那灵气漩涡中心,似乎有龙形虚影隐现?!” 百炼居静室内,处于灵气漩涡边缘的沈莹,也迎来了最大的机遇。 那狂躁的冰火灵气在她精妙的灵猫引气诀引导下,被强行剥离出最精纯的部分,疯狂涌入她的体内。 第六天,破晓时分。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渎安城上空的冰火异象时—— 沈莹成功突破桎梏,迈入三境巅峰。 第七日,正午。 一声震彻全渎安城、仿佛开天辟地般的巨响,猛然从神兵坊核心爆发。 渎安城上空,冰火同天的异象瞬间被这道光柱搅碎。 风云倒卷,天地失色。 一股令全城所有兵刃,无论藏在鞘中还是握在手中,都抑制不住地发出嗡鸣颤栗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水般席卷了整个渎安城。 百炼居内,静坐七日的苏岩,在光柱冲天而起的刹那,猛地睁开双眼。 七日期满,神兵雏形已现! 血祭开锋,定鼎兵魂。 生死之刻,就在眼前。 第36章 我为主,尔等为用 百炼居静室内,苏岩猛然睁开双眼,眸中精光暴涨。 周身气息虽极力内敛,却仍有一股欲要破体而出的惊天锋芒在隐隐激荡。 他长身而起,推开静室之门。 门外,沈莹三人早已被那天地异象惊动,齐聚院中,人人脸上皆带着震撼与凝重。 “神兵已成雏形,异象惊世,此刻不知多少目光盯住了神兵坊。” 苏岩目光扫过三人。 “走!” 此刻的神兵坊外围,已隐有骚动。 一些按捺不住的窥探者试图靠近,却被坊内陡然升起的数道强横气息逼退。 金福海的那几位亲传弟子,此刻尽数现身,守护在坊墙各处,面色肃穆,如临大敌。 他们看到苏岩四人疾驰而来,并未阻拦,反而让开了一条通道,显然早已得到吩咐。 苏岩一行毫无阻碍地再次踏入那扇七日未曾开启的玄铁大门。 门内景象,与七日前已是天壤之别。 地火铸室中央,那巨大的岩浆池已然平息大半,不再狂暴翻涌。 池心处,一座由无数玄奥符文构成的赤金色阵法正在缓缓运转,阵法中心,悬浮着一物。 那并非想象中的寒光四射的完整兵刃,而是一柄长约四尺、宽约三指的剑胚。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色泽,剑身主体是深邃乌黑,正是星陨乌金的本质。 而在那乌黑之上,却又缠绕流淌着如同岩浆脉络般的赤金色纹路,那是乌金陨铁中地脉火精的显化。 冰寒与炽热两种截然相反、相克相生的恐怖能量,此刻竟被强行熔铸于一炉,在这剑胚之中达成了某种危险的平衡。 剑胚无锷无柄,形态还十分粗糙,但内蕴的足以撕裂天地、斩断法则的恐怖锋芒,却让在场所有人呼吸都为之一窒。 金福海站在阵法边缘,这位七日不眠不休、以本命真元沟通地火熬炼神铁的宗师,此刻面色疲惫到了极点。 一双虎目却亮得吓人,死死盯着那剑胚。 凝视着自己最完美的杰作,又像是在看一个随时可能毁灭一切的凶物。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转过头,目光瞬间锁定苏岩:“小子,你来得正好。雏形已聚,但它太强,也太暴戾。老夫以毕生修为布下的九转封灵阵也困不住它多久。” “必须在它反噬之力爆发前,完成血祭开锋。以你之血,浇其锋芒。以你之魂,定其兵魂。让它认你为主,方能将这两股力量彻底收束合一。否则,一旦失控,神兵自毁,你也必死无疑!” 金福海大手一挥,指向那悬浮的剑胚,声如炸雷:“现在进去,踏入阵心握住它。成败生死,在此一举!” 轰隆! 那悬浮的剑胚似乎感应到了苏岩的到来,猛地剧烈震颤起来。 封灵阵光芒狂闪,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苏岩瞳孔骤缩,体内真气轰然爆发,一步踏出,悍然冲入那狂暴的冰火能量场中。 “苏岩哥!” “阿岩!” 柳殊谣和李虎失声惊呼,下意识想要上前,却被沈莹死死拦住:“别过去,那是他的战场,任何人不许打扰。” 她话音未落,腰间软剑已然出鞘,灵猫虚影自身后一闪而逝,警惕地扫视着铸室入口以及四周可能出现的变故。 李虎和柳殊谣立刻醒悟,各自护在阵法外围,与金福海那几位同样紧张的弟子形成了第二道防线。 毕竟,这等神兵现世,必会招来诸多觊觎。 宵小之徒定趁乱而行。 利益面前,任谁也无法保证会不会有人冒着与金福海为敌的代价抢夺此物。 苏岩刚踏入阵法范围,便觉如同坠入了炼狱与冰窟的夹缝。 两种极端痛苦同时加身,几乎要将他活活撕了。 更要命的是,那剑胚散发出的无形锋锐之气,疯狂刺向他的神魂识海。 苏岩额头青筋暴起,双眼瞬间布满血丝。 但他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摄魂珠为其体外添增一道屏障,助他强行吸纳着周遭狂暴的冰火能量,锤炼己身,同时死死守住识海清明。 一步,两步,三步。 越是靠近剑胚,威压就越是恐怖。 他的皮肤开始皲裂,左边焦黑流血,右边覆盖寒霜。 他冲到了剑胚之前,近在咫尺的剑胚震颤得更加疯狂,发出尖锐刺耳的嗡鸣,仿佛在抗拒,在挑衅。 “给我安静!” 苏岩双目赤红,右手猛地探出,不顾那足以绞碎精钢的混乱能量流,一把死死握住了剑胚的中段。 苏岩的识海仿佛炸开了。 眼前景象骤然变幻。 他不再是身处地火铸室,而是置身于一片浩瀚无垠的冰冷星空。 下一刻,星空崩碎,他又坠入一片翻滚沸腾的岩浆地狱。 与此同时,那剑胚本身也试图挣脱他的掌控。 苏岩死死握住,手掌早已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但他的血液一渗出,并未滴落,反而被那贪婪的剑胚瞬间吸收。 苏岩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长嚎。 外界,沈莹三人看得心惊肉跳,手心全是冷汗。 “坚持住小子。” 金福海嘶声大吼,“引导你的神魂之力,融入其中。” 苏岩在无尽的痛苦与幻象中,听到了金福海的提醒。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了一丝。 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一路走来,历经生死,所求不过一线生机,所求不过是登临绝顶,掌控自己的命运。 “我乃苏岩!” 他在识海中发出惊天动地的怒斥,“区区兵刃,也敢反我?要么臣服,要么与我一同毁灭在此。” 十二万将士的杀伐战意自摄魂珠内轰然爆发,融入他的意志之中。 他不再单纯抵抗,而是主动将自身的神魂意念,强行探入那狂暴的剑胚内部。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他“看”到了剑胚内部的景象: 一片混沌未开的世界,左边是无尽的幽蓝冰晶风暴,右边是焚天的赤金烈焰火海,两者疯狂碰撞厮杀,互不相让,正是导致剑胚不稳、即将自毁的根源。 “停下!” 苏岩的意志化作咆哮,强行介入这片混沌,“我为主,尔等为用。” 第37章 龙脊关 强行插入冰火交锋的中心后。 苏岩的意志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的冲击,看似摇摇欲坠,却始终岿然不动。 每一次冲击,都让他的意志更加凝练一分。 那狂暴的冰火能量,似乎渐渐听懂了他的意念,冲击开始减弱。 泾渭分明的界限开始模糊,冰与火的力量开始尝试着接触交融。 外界,沈莹等人惊喜地看到,苏岩身上那恐怖的冰火异象正在逐渐平息。 嗡…… 一声不再刺耳,反而带着一丝欢欣与臣服意味的剑鸣,自剑胚之中响起,传遍整个铸室。 成功了。 血祭开锋,兵魂定鼎。 此刻的剑胚,形态虽未大变,但那股内蕴的恐怖力量却已圆融一体,收放自如。 剑身暗紫,其上星辰火纹流转。 无需开刃,仅仅自然散发的锋锐之气,便让周遭空间微微扭曲。 金福海长长舒了一口气,巨大的疲惫感袭来,让他几乎站立不稳,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笑容:“以意志降服法则,以神魂定鼎兵魂。此剑之魂,霸道绝伦,与你完美契合。老夫毕生能铸就此等神兵,死而无憾矣。” 沈莹三人也终于放下心来,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此剑,便名为——苍生龙吟。” 苍生龙吟。 名定瞬间,剑身轻颤,发出一声愉悦的清鸣,仿佛对这个名字极为满意。 关于兵器的等级划分,大致有六等: 凡兵、利器为初始二等。 三等灵兵,蕴含微末灵性,能与使用者真气产生共鸣,增幅威力。 再往上便是四等地兵,灵性十足,内含部分天地法则碎片,威力巨大。 五等天兵,蕴含完整法则,灵智已开,能与主心意相通,有移山填海之威。世间罕有,多为镇族、镇国之宝。 六等仙兵,乃传说中之物,蕴含大道本源,有莫测神威,非人力所能铸,往往伴随天地气运而生。 金福海看着苍生龙吟,抚须叹道:“此剑初成,灵性之盛,法则之凝,已远超寻常地兵范畴,但其终极威力,还需随你一同成长淬炼。姑且可定为——极品地兵。然其潜力,绝不止于此,未来若能汲取足够灵机,甚至融入更多机缘,未必不能晋升那传说中的天兵之境。” 极品地兵! 一诞生,便已站在无数神兵梦寐以求的高度。 苏岩紧握苍生龙吟,心中激荡。 有此神兵相助,他的战力必将产生质的飞跃。 然而,就在此时—— “噗!” 金福海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灰败下去,身形摇摇欲坠。 七日不眠不休的心血消耗,加上最后时刻的紧张守护,便是他这六境地海巅峰的修为也支撑不住了。 “大师!” “师父!” 众人大惊,连忙上前搀扶。 金福海摆摆手,喘着粗气道:“无妨……力竭而已。休养几日便好。” 他看向苏岩,急促道:“神兵出世,异动太大,此刻渎安城外不知有多少苍蝇被引来。你们不宜久留,带上剑,立刻离开,从坊后密道走。” “至于福山……我兄弟的魂魄,暂且仍托付于你,待我恢复,自有计较!” 苏岩重重点头,不再多言,对着金福海深深一揖:“大师铸剑之恩,苏岩永世不忘,日后但有所需,万死不辞。” 金福海勉强笑了笑,挥挥手:“快走。” 在一位亲传弟子的引领下,苏岩四人迅速通过神兵坊错综复杂的密道,悄然离开了已然暗流汹涌的渎安城。 城外僻静处,四人回首望了一眼那依旧被隐约能量波动笼罩的巨城,心有余悸,又充满庆幸。 “总算是有惊无险,还得了天大好处。” 李虎看着苏岩手中那柄气息内敛却依旧令人心悸的苍生龙吟,羡慕不已。 柳殊谣细心地将一些疗伤药膏递给苏岩,让他处理手掌和身上的伤口。 沈莹则望向东方,神色重新变得凝重:“渎安风波已了,接下来,我们该全速赶往青州了。身后的麻烦,恐怕不会因为我们在陌州绕了一圈就消失。” 苏岩将苍生龙吟收入金福海临时赠予的一把不起眼的玄铁剑鞘内,遮掩其锋芒。 他目光坚定地望向青州方向:“走吧。是时候去会会那青州登龙台,和卫家的高手了。” 四人不再耽搁,认准方向,将渎安城的喧嚣与风波彻底抛在身后,策马扬鞭,化作四道疾影,沿着古老的官道,真正向着青州边境,疾驰而去。 越靠近青州边境,气氛似乎越发变得不同。 空气中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肃杀与紧张。 官道上的行人商旅明显减少,偶尔遇到的,也多是步履匆匆、面带警惕的江湖客。 关卡盘查也变得严密起来,时常能看到身着青色铠甲的卫家精锐骑兵小队呼啸而过,锐利的目光扫视着过往人等。 “看来卫家已经加强了边境的管控。” 沈莹压低声音道,“他们在找我们。” 苏岩眼神微冷:“无妨,只要不正面冲突,尽快穿过边境便是。” 数日后,一片巍峨连绵、仿佛隔绝天地的巨大山脉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 山脉险峻,古木参天,云雾缭绕其间,犹如一道天然的屏障,横亘在陌州与青州之间。 “那就是苍龙岭。” 沈莹指着那片山脉,“穿过苍龙岭唯一的隘口——龙脊关,便是青州地界了。” 龙脊关,顾名思义,建于苍龙岭最为险要的脊背之处,两侧皆是万丈悬崖,易守难攻,乃是连接两州的咽喉要道。 四人放缓速度,靠近关隘。 关墙高耸入云,以巨大的青黑条石砌成。 关楼之上,旌旗招展,其中最为醒目的,正是一面绣着狰狞蟠龙的青色大旗——青州卫家的旗帜。 关口排起了不长的队伍,守关的兵士不再是陌州之人,而是换成了卫家私军,检查得极为严格,甚至动用了探查真气波动的法器。 “看来卫家是真下了血本,连边境关隘都直接换上了自家私军。” 沈莹眉头紧锁,“我们想要悄无声息地过关,恐怕难了。” 第38章 碰面 这般防范,这般阵仗,倒也难怪。 苏岩杀死的卫家贵女,乃是卫家长房嫡女,是现今卫家族长老太爷的命根子,最为疼爱的孙女。 有传闻言道,那老爷子甚至江此女视作指定继承人。 如今却被西域边境上的小子不明不白斩杀。 如此仇恨,超越古今。 苏岩目光扫过关隘,又看了看两侧那飞鸟难渡的险峻山岭,沉声道:“硬闯不明智,容易暴露目标,引来大军围剿。先试试能否蒙混过去。” 四人混入排队的人群中,压低斗笠,收敛气息。苏岩更是将苍生龙吟的气息彻底隔绝。 很快轮到他们。 “路引!” 一名卫家军官冷冰冰地伸出手,目光在四人身上扫视。 沈莹早有准备,递上了四份制作精良的假路引,这是她利用康王府渠道提前备好的。 军官仔细查验着路引,又抬头打量四人:“从哪来?到青州何事?” 沈莹镇定回答:“从陌州渎安城来,往青州投奔亲戚。” 军官眼神锐利地盯着苏岩:“你背后背的是什么?” “一把防身的铁剑。”苏岩平静回答。 “摘下来看看!” 苏岩依言解下玄铁剑鞘,递了过去。 军官握住剑柄,试图拔剑,却发现剑身仿佛与剑鞘铸为一体,纹丝不动。 他微微一愣,加大力道,依旧无法拔出分毫。 军官脸色微变,眼中疑色更重,对旁边手持探测法器的士兵使了个眼色。 那士兵立刻将一枚铜镜状的法器对准四人。 法器毫无反应。 摄魂珠和苍生龙吟等级毕竟太高,岂是这种低级法器能探测的。 军官眉头紧皱,似乎还不放心,刚想再盘问什么。 突然! 关楼之上,一道强横的灵识猛地扫了下来,瞬间锁定了几人。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下面那四个,摘下斗笠!” 苏岩心中一凛,这股灵识强度,显然不低。 他缓缓抬头,目光透过斗笠的缝隙向上望去。 只见关楼女墙后,站着一名身着卫家核心子弟服饰、面容倨傲的年轻男子,正冷冷地俯瞰着他们。 其身旁,还站着一位气息更加晦涩深沉的老者。 麻烦,还是来了。 “摘帽!” 关楼之上,卫家核心子弟卫元明居高临下,眼神倨傲,如俯视猎物。 他身边那位灰衣老者,气息晦涩如渊,目光却已牢牢锁定了苏岩背后的玄铁剑鞘。 空气骤然绷紧,周围排队的人群噤若寒蝉,纷纷后退,让出一片空地。 苏岩斗笠下的眼神,却在这一刻沉静得可怕。 他缓缓抬手,摘下了头上的斗笠。 那张年轻面庞暴露在阳光下,也暴露在卫元明审视的目光中。 卫元明瞳孔猛地一缩,瞬间认出了这张被卫家高层下令严密追查、与通缉画像有七八分相似的脸。 “卫家叛逆苏岩、还有同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给我拿下,死活不论。” “杀!” 关楼下早已蓄势待发的数十名卫家精锐私军,齐声怒吼,刀剑齐出,从四面八方悍然扑向苏岩四人。 这些人皆是二境好手,其中更有两名三境初期的军官带队,攻势如潮,杀气盈野。 李虎双目圆瞪,怒吼一声,《莽牛劲》瞬间催至巅峰,土黄色罡气覆盖全身,悍然迎向左侧数名扑来的士兵。 他刚刚突破二境,力量暴涨,刀势虽显粗糙,却带着蛮横无匹的凶悍气势,竟硬生生将两名士兵劈得躲闪后退。 却无法致命。 沈莹已如一道淡青色的闪电般掠出。 “灵猫幻形!” 一声清叱,她身形骤然变得模糊,原地留下三道真假难辨的残影。 真身已欺近右侧那名三境初期的军官。 软剑无声出鞘,剑尖颤动,瞬间点出七点寒星,笼罩对方周身大穴。 叮叮叮叮。 那军官大惊失色,仓促间挥刀格挡,火星四溅。 他虽是三境,但沈莹已是三境后期,更兼灵猫诀身法诡异迅捷,软剑如同毒蛇吐信,每一次点刺都精准刁钻,逼得他连连后退,瞬间落入下风。 就在数十名卫家军扑至身前丈许的刹那,苏岩终于在包围中有了动作。 侧身,右手反握背后玄铁剑鞘,手腕一震。 “锵——!” 一声仿佛能撕裂耳膜的剑鸣骤然爆发。 暗紫色的光芒轰然冲破玄铁剑鞘的束缚。 苍生龙吟,出鞘! 剑身之上,无数星辰火纹瞬间亮起,流转不息。 恐怖气息以苏岩为中心猛然炸开。 冲在最前面的七八名卫家士兵,脸上的狰狞杀意瞬间凝固。 他们身上的护体罡气如同纸糊般破碎,动作戛然而止,数息之后,才软软倒地,身上却不见半点伤口。 一剑未出,仅凭出鞘之威与兵魂煞气,瞬杀近十名二境精锐。 “嘶!” 关楼上下,响起一片倒吸冷气之声。 连正在激战的沈莹、李虎和卫家军都被这骇人的一幕惊得动作一滞。 “神兵!” 关楼上的卫元明失声惊呼,眼中爆发出极致的贪婪与惊骇。 他身边的灰衣老者,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凝重的神色。 “杀了他,夺神兵!” 卫元明厉声尖叫,再也按捺不住,身形如大鹏展翅,从关楼上猛扑而下。 手中一柄青光流转的长剑发出尖锐的破空声,剑势凌厉,直指苏岩咽喉。 他乃卫家嫡系核心,三境巅峰修为,家传《青蛟剑诀》已至化境,自信即便对方持有神兵,修为的差距也足以压制。 苏岩看也未看那些扑来的士兵尸体,冰冷的目光如电般锁定凌空扑下的卫元明。 面对那足以撕裂精钢的剑罡,苏岩不退反进,一步踏出。 脚下坚硬的青石板轰然炸裂。 他单手握剑,苍生龙吟划出一道简单的弧线,直直迎向卫元明的剑锋。 “不自量力,给我碎!” 卫元明眼中闪过一丝狞笑,剑上青光大盛,蛟龙虚影隐现,要将苏岩连人带剑一同绞碎。 铛——! 两剑交击。 没有预料中的金铁爆鸣,只有一声如同裂帛般的脆响。 在卫元明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他手中那柄足以削铁如泥的上品灵兵青蛟剑,在与苍生龙吟接触的刹那,竟如同朽木枯枝般切成了两段。 第39章 杀五境 剑断势消。 苍生龙吟去势不减,剑尖一点寒芒,瞬间点向卫元明因惊骇而大张的咽喉。 “住手!” 灰衣老者惊怒交加的厉喝声响起。 一股浩瀚磅礴的威压如同天倾般压向苏岩。 五境灵识的恐怖威能,足以让三境武者心神崩溃,动弹不得。 然而,已是四境中期的苏岩动作却没有丝毫迟滞。 苍生龙吟的剑尖,笔直刺入软体。 卫元明脸上精彩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那截没入自己咽喉的暗紫色剑身。 苏岩手腕一震。 卫元明的人头带着一腔灼热猩红的鲜血,冲天而起。 无头尸体重重砸落在地。 三境巅峰的卫家核心子弟,在一个照面间,便被一剑枭首。 连五境长老的灵识威压都未能阻止分毫。 “孽障!老夫要将你挫骨扬灰!” 灰衣老者须发皆张,双目赤红,暴怒到了极致。 卫元明乃卫家嫡系重点培养对象,竟在他眼皮底下被瞬杀。 滔天的杀意混合着五境灵识的恐怖威压,将苏岩彻底笼罩。 老者一步踏出关楼,身影在空中一闪,便已出现在苏岩头顶上空。 他枯瘦的手掌向下虚按,掌心之中,土黄色的光芒骤然爆发。 “山河镇域。” 轰隆隆! 方圆数十丈内的天地灵气瞬间被抽空。 沉重的压力凭空而生。 一座巍峨山岳、一条奔涌大河的虚影在老者掌下骤然凝聚,带着镇压天地万物的恐怖意志,轰然砸向苏岩。 五境灵识强者引动天地法则之力的含怒一击,本足以将四境金刚的体魄瞬间碾成肉泥。 “五境?又如何!” 苏岩非但没有退避,反而将体内摄魂珠的力量催动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 丹田气海内,摄魂珠疯狂震颤,十二万亡魂积攒的滔天煞气轰然爆发,涌入经脉。 他双手紧握苍生龙吟,迎着那镇压而下的山河虚影,逆势而上,悍然刺出。 悍然对撞。 僵持仅仅一瞬。 那蕴含着五境灵识强者法则之力的山河虚影,竟寸寸崩解。 “不可能!” 灰衣老者失声尖叫,眼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 他引以为傲的“山河镇域”,竟被一个四境小辈一剑破开? 那柄剑究竟是什么来头? 剑罡破开虚影,余势未绝,如同逆流而上的灭世雷霆,瞬间刺到了灰衣老者胸前。 “玄黄护身印。” 老者惊骇之下,双手飞速结印,身前凝成的盾面上符文流转。 暗紫剑罡狠狠刺在光盾之上。 紧接着,在灰衣老者绝望的眼神中,那面足以硬抗同阶攻击的玄黄光盾,被剑尖刺中的地方,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咔嚓! 噗嗤! 苍生龙吟的剑尖,瞬间洞穿了灰衣老者的心口。 冰冷的星陨寒锋与狂暴的地脉火精同时在他体内爆发。 “你……” 他死死盯着苏岩,眼中充满了怨毒、惊骇,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他堂堂卫家长老,五境灵识强者,竟陨落在一个三境小辈手中。 死于一把刚刚诞生的神兵之下。 苏岩手腕猛地一绞,灰衣老者的身躯,连同他尚未逸散的灵识,化作漫天血雨肉末,夹杂着点点尚未散尽的法则灵光,纷纷扬扬洒落。 五境长老,陨! 龙脊关前,只剩下呼啸的山风。 剩下的卫家士兵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看着如同魔神般持剑而立的苏岩,哪还有半分战意? 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邪修,残余的士兵丢盔弃甲,连滚爬爬地朝着关内亡命逃窜。 苏岩缓缓垂下苍生龙吟,剑尖滴落的鲜血在尘土中晕开暗红的印记。 他走到卫元明那怒目圆睁的头颅前,弯腰将其捡起。 又走到灰衣老者爆碎的血肉旁,从中摄出一枚沾染血迹的储物戒指。 做完这一切,他才低头看向自己丹田的位置,心念微动。 摄魂珠自他丹田气海浮现,悬浮于掌心之上。 紫黑色的珠体微微旋转,战场上,那些刚刚死去、尚未彻底消散的魂魄,化作一道道灰黑色气流,疯狂地涌入摄魂珠内。 珠内,那十二万将士的亡魂发出无声的咆哮,如同欢迎“新人”的盛宴。 尤其是属于卫家小姐的那道怨毒意念,更是发出无比尖锐的厉啸。 “卫元明!卫玄长老!都来感受痛苦吧!” 他们的挣扎与哀鸣,只有苏岩能清晰地感知到。 “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他低声自语。 摄魂珠重新纳入丹田,那股令人心悸的阴冷煞气也随之收敛。 “走!” 苏岩不再看那狼藉的战场和逃散的溃兵,目光越过高大的龙脊关隘,投向关后那片广袤而未知的土地——青州。 苍生龙吟已被他重新归入玄铁剑鞘,沈莹三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连忙跟上。 接下来的路程,几人快马加鞭,专挑人烟稀少的山道或官道边缘行进,尽量避免在大的城镇停留。 七八日后,连绵的山势渐缓,平原开阔起来。 空气中似乎也多了一丝湿润和繁华的气息。 官道上的行人车马明显增多,路边的茶寮、驿站也更为规整。 “苏兄,快看界碑。” 沈莹指着前方路边一块高大的石碑。 石碑上,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刻入石中——青州。 终于到了。 众人精神一振,长途跋涉的疲惫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踏入青州地界,意味着距离登龙台更近了一步,也意味着进入了卫家的势力核心区,危险与机遇,都将成倍放大。 “先找地方落脚,打听清楚登龙台的具体位置和选拔章程。” 苏岩扫视着官道上来往的人流。 他注意到,进入青州后,佩戴刀剑的武者比例大大增加,而且其中不少人气息沉凝,一看便是修为不俗的年轻人,显然都是冲着登龙台而来。 “前面不远就是‘集贤驿’,是官方为前来参加登龙台选拔的各地才俊设置的临时落脚点之一,消息最为灵通。” 沈莹显然做足了功课,指着官道前方隐约可见的一大片建筑群说道。 集贤驿规模不小,由连片的房舍、宽阔的演武场、交易坊市组成,此刻已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各色服饰、操着不同口音的年轻武者穿梭其间,或三五成群高谈阔论,或独自静坐闭目养神。 第40章 卜卦 正午时分。 几人随着人流走进驿站的坊市区域。 刚进入不久,就听到一阵激烈的争执声从一个挂着“百晓阁”招牌的店铺前传来,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凭什么?你们百晓阁的消息一向明码标价!这《登龙台秘闻录》昨日还卖十两银子一本,今日怎么就要五十两了?这不是坐地起价吗?” 一个穿着朴素的年轻武者满脸涨红,对着柜台后的掌柜怒目而视。 掌柜是个留着八字胡的精瘦中年人,眼皮都不抬一下,慢条斯理地拨弄着算盘:“小哥,话不能这么说。今时不同往日啊!昨日那是预售价,印量充足。如今正式选拔在即,各方天骄云集,消息供不应求,这价格自然水涨船高。五十两,童叟无欺,爱买不买。” “你!” 那年轻武者气得拳头紧握,却无可奈何。 五十两对他这种出身普通的武者来说,不是小数目。 周围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 “啧啧,五十两?抢钱啊!” “没办法,谁让百晓阁的消息最全最准呢?听说这《秘闻录》里连几位热门天骄的功法弱点都有记载……” “哼,我看是噱头!真有这种好东西,百晓阁自己不留着押注?” 就在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优越感:“穷鬼买不起就滚开,别挡着道。掌柜的,给我来十本,本公子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几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簇拥着一个锦衣公子哥走来。 那公子哥手摇折扇,腰间挂着一块灵气盎然的玉佩,上面赫然刻着一个“洪”字。 他身边跟着的随从,气息也都不弱,最低也是三境。 洪家子弟,与卫家体量相当,口碑名声却在青州是最差的。 周围瞬间安静了不少,不少人眼神中露出忌惮之色。 那掌柜一见来人,立刻换了副谄媚嘴脸,点头哈腰:“哎哟!洪七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您要十本是吧?马上给您包好!承惠五百两!” 说着手脚麻利地开始打包。 那洪七公子看都没看柜台前那个脸色铁青的普通武者,随手甩出一张银票,姿态傲慢至极。 李虎看得牙痒痒,低声骂道:“呸!狗仗人势的东西!” 沈莹也微微蹙眉。 就在洪七公子拿着书,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扬长而去时,另一个角落,一个穿着陈旧道袍,有些落魄的老道士,引起了苏岩的注意。 那老道士面前摆着一个小摊,挂着一块破布,上书:“卜前程,问吉凶,十文一卦,童叟无欺。” 他并未像其他人那样关注洪家公子,反而微闭着眼,手指掐算着什么,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 当苏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老道士似有所感,猛地睁开眼。 随即,他又飞快地低下头,口中念念有词,手指掐算得更快了。 苏岩心中微动。 这老道士,似乎有点门道? 他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 “道长,” “烦请算一卦。” 老道士这才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努力让自己显得仙风道骨:“善信想卜问何事?前程、吉凶、姻缘、财路,十文一卦,童叟无欺,灵验则再添些香火,不灵分文不取。” 他说话间,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又瞟向苏岩的丹田气海位置。 按说摄魂珠的气息已被刻意遮掩,常人绝难察觉,但老道士浑浊的眼中却掠过一丝惊悸。 “前程。” 苏岩言简意赅,摸出十枚铜钱放在摊上。 老道士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 他没有去碰那些寻常的龟甲蓍草,而是从怀里珍重地摸出一个色泽古旧的暗红色龟壳,以及三枚奇异铜钱。 龟壳上刻满了细密繁复的纹路,似云似水,又似某种古老的星图。 他小心翼翼地将三枚铜钱放入龟壳,双手合拢捧起,闭目凝神,口中念念有词。 音节古怪拗口,绝非寻常道家经文。 随着他低沉而快速的吟诵,那暗红龟壳表面竟隐隐泛起一层毫光,壳内的铜钱发出嗡鸣震动。 “起!” 老道士一声低喝,手腕一抖,三枚铜钱从龟壳中滑落,叮叮当当地落在摊开的黄布上。 两枚铜钱呈阳面,一枚呈阴面,看似寻常。 然而,老道士的目光落在铜钱边缘红锈迹的斑点时,脸色却骤然剧变。 他猛地按住那枚阴钱,指尖都在微微颤抖,死死盯着卦象,又猛地抬头看向苏岩。 眼神复杂——震惊、难以置信,甚至带着一丝敬畏、 他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深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贵不可言,潜龙在渊。然天机晦涩,劫煞相伴,前路……” 他“前路”了半天,终究没说出后话,只是长长叹息一声,额角竟渗出细密的冷汗。 “恕老道无能,此卦天机深藏,牵涉太大,不可泄,不敢泄。善信只需谨记,心之所向,纵万死莫阻,然……步步杀机,慎之,慎之!” 他飞快地将那三枚铜钱收回袖中,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连摊上的十文钱都顾不上拿,竟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摊子,一副立刻就要遁走的模样。 “老牛鼻子,装神弄鬼半天,就蹦出两句车轱辘话?” 李虎早在一旁看得不耐烦,此刻见老道士一副被吓破胆的样子,更是嗤笑出声。 他大大咧咧地一步跨到摊前,掏出一小锭银子拍在黄布上,“来来来,给虎爷我算算,桃花运几时来?还有,我以后这日子顺不顺当?算准了,这银子就是你的!” 道士收拾的动作顿住了,看着银子,又看看一脸痞相的李虎,眼神挣扎。 最终,他颓然一叹,重新坐了下来,低声道:“也罢,善信既问,老道便勉力一试,只是卦象若有不吉,万望莫怪。” 他再次取出那暗红龟壳,只是这次动作明显迟滞了许多。 每摇动一下龟壳都要耗费巨大的心力。 铜钱落下。 这一次,卦象清晰得多。 三枚铜钱,赫然两枚阴面在上,一枚阳面。 更诡异的是,那枚唯一的阳面铜钱,正中心竟也带着一点暗红锈迹,与先前苏岩卦象中那枚阴钱上的斑点如出一辙。 “桃花煞劫缠身,情丝如索命之绳,至于前程……无解。” 第41章 “李虎”登台 道士估计也没想到,自己今日寻常两卦,竟牵扯如此深远。 他一把推开李虎拍在摊上的银子,踉踉跄跄地挤开人群,头也不回地仓皇逃窜,转眼就消失在坊市尽头。 “呸!什么玩意儿!” 李虎捡起地上的银子,冲着老道士消失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死牛鼻子,算不准就装疯卖傻,还咒老子?我看你就是个江湖骗子,想吓唬虎爷?门儿都没有!” 他骂骂咧咧,将银子揣回怀里,显然没把老道士那惊恐万状的预言放在心上。 苏岩望着老道士消失的方向,眉头微蹙。 沈莹则若有所思,低声道:“那龟壳和铜钱不寻常,像是沾染了某种气息。那老道,恐怕真看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管他呢!” 李虎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走走走,这集市没什么好看的,尽是些坑钱的玩意儿。我看那边演武场挺热闹,阿岩,咱们也去瞧瞧?说不定还能活动活动筋骨。” 他兴致勃勃地指向驿站中央那片传来阵阵呼喝和兵器碰撞声的空地。 沈莹和柳殊谣也看向苏岩。 苏岩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老道士的卦象像一片阴云,暂时却看不出具体指向。 与其纠结,不如先摸清此地情况。 集贤驿的演武场,此刻成了整个驿站最沸腾的区域。 巨大的空地被划分出十几个大小不一的临时擂台,周围人山人海,喝彩声、惋惜声此起彼伏。 来自各州各郡的年轻武者们在此切磋较技,既为磨炼,也为扬名,更是在登龙台开启前刺探对手虚实。 苏岩一行人挤到外围一个围观人数颇多的擂台前。 台上激斗正酣,交手的两人皆是三境修为。 一个使一柄厚重阔剑,势大力沉,剑风呼啸;另一个身法灵动,手中细剑如毒蛇吐信,专攻要害。 两人打得有来有往,火星四溅,引得台下叫好连连。 李虎看得热血沸腾,摩拳擦掌:“阿岩,你不上去露两手?让这些家伙也见识见识咱们沙窝村真正天才的厉害。” 他嗓门大,这一喊,顿时引来周围不少人侧目。 苏岩还未答话,旁边一个穿着锦缎劲装、抱着双臂的公子哥便嗤笑一声:“露两手?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小子,看你细皮嫩肉的,别上去被人一剑劈下来,哭爹喊娘就丢人了。” “就是,这演武场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地方。” 另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瓮声附和。 李虎大怒,正要回嘴,苏岩却伸手拦住了他。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公子哥和横肉汉子,最后落在擂台上刚以一招险胜阔剑武者的灵巧剑客身上。 “上去玩玩也好。” 他转向擂台的临时裁判——一个驿站安排的管事:“下一场,我挑战。” 管事打量了一下苏岩,见他气息沉凝但年纪太轻,有些犹豫。 那刚获胜的灵巧剑客也听到了苏岩的话,收剑而立,略带喘息地看过来: “你要挑战我?” “是。” 苏岩点头,脚下轻点,身形飘然落在擂台上。 这一手精妙的身法,顿时让台下响起一阵轻咦声。 那灵巧剑客眼神也凝重了几分,收起轻视。 裁判见双方同意,便高声宣布:“下一场,散修李虎,挑战青州流云剑派弟子,周青。” 之所以借用李虎化名,自然是怕多次出现在通缉令上的苏岩名号太过招摇,极易引来卫家追杀。 台下议论声起。 “李虎?没听说过啊。” “这身法倒是不错,不知道手上功夫如何。” “周青可是流云剑派这一代的好手,三境中期,一手流云剑法飘忽难测,刚才那使重剑的三境初期在他手里没走过二十招。” “看这李虎年纪,顶多三境初期吧?悬。” 周青看着苏岩,挽了个剑花,傲然道:“请!”他打算速战速决,在众人面前再立威名。 苏岩却并未拔剑,甚至没有摆出任何架势,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平静地看着周青: “请。” 这份随意,在周青看来是赤裸裸的轻视。 他冷哼一声,身形骤然启动,如同流云过隙,瞬间欺近苏岩身侧,手中细剑抖出三点寒星,直刺苏岩咽喉、心口、小腹三处要害。 剑光如电,角度刁钻,正是流云剑法中的杀招“三星追月”。 台下响起惊呼,沈莹也微微蹙眉。 这一剑,寻常三境中期都难以轻易接下。 然而,就在剑尖即将及体的刹那,苏岩侧身后仰、再侧移一步,动作行云流水,浑然天成,幅度极小,却恰到好处地让那三点凌厉的剑光擦着衣角掠过。 连衣袂都未被划破分毫。 周青脸色一变,手腕翻转,变刺为削,划向苏岩腰肋。 苏岩脚下步伐未停,如同闲庭信步,再次避开。 周青的剑势如同狂暴的疾风骤雨,瞬间将苏岩笼罩,剑光霍霍,剑影纵横交错,看得台下众人眼花缭乱。 可诡异的是,无论周青的剑如何迅疾刁钻,苏岩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以毫厘之差闪避过去。 片叶不沾身。 十招。 二十招。 三十招。 周青的剑越来越快,呼吸也变得急促。 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憋屈感和隐隐的恐惧感开始蔓延。 “嘶……这身法……神了。” “周青的流云剑法以诡变迅疾著称,竟然完全奈何不了他?” “此人到底什么境界?怎么像泥鳅一样滑溜!” 台下议论声越来越大,看向苏岩的目光已由轻视转为惊疑。 苏岩刻意将自身境界压制在三境中期,只以精妙绝伦的身法闪避。 他甚至有闲暇观察四周,发现李虎早已不在擂台边。 “给我中!” 周青久攻不下,心中焦躁,猛地低喝一声,体内真气狂涌,速度再提三分。 一招“云锁千山”,剑光化作一片密集的罗网,封死苏岩所有闪避空间,当头罩下。 这是他压箱底的绝技! 台下有人惊呼:“结束了。” 沈莹也握紧了拳头。 然而,面对这看似绝杀的一剑,苏岩不再闪避,在那剑网即将合拢的瞬间,右手食中二指并拢,如同闪电般探出。 叮!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 第42章 十胜 苏岩那两根看似普通的手指,竟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周青细剑的剑脊最不受力的点上。 周青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剑身传来,整条手臂瞬间酸麻,再也握不住剑柄。 “当啷”一声,细剑脱手飞出,旋转着插在擂台边缘的木桩上。 剑身犹自嗡嗡震颤。 全场死寂。 周青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看了看插在远处的剑,脸色满是难以置信。 他输了? 连对方怎么出手的都没看清,剑就没了? 台下,更是目瞪口呆。 两根手指,弹飞了一个三境中期剑客的全力一击。 这是何等的眼力、判断力和力量控制? 裁判也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高声宣布:“胜者,散修苏岩!” “这李虎……深藏不露啊!” “绝对不止三境中期!他肯定隐藏了实力!” “流云剑派的周青,就这么败了?” 周青失魂落魄地捡回自己的剑,对着苏岩深深一揖,再无半分傲气,黯然下台。 接下来的时间,成了苏岩的个人表演。 “还有哪位朋友想上来切磋?” 苏岩站在擂台上,目光平静地扫视台下。 短暂的沉寂后,一个手持精铁长棍的壮汉跃上擂台,声如洪钟:“俺来试试!金刚门,赵莽。” 他三境后期修为,走的是刚猛无匹的路子。 结果毫无悬念。 苏岩依旧压制境界在三境中期,仅凭身法和指掌功夫。 赵莽的棍法势大力沉,足以开碑裂石,但在苏岩那仿佛能预判一切的身法面前,如同笨重的巨熊。 十招过后,苏岩一记蕴含巧劲的掌刀切在赵莽手腕,长棍脱手。 赵莽心服口服,抱拳认输。 第三个上场的是一位来自南疆、擅长用毒和暗器的三境巅峰女修,身法诡异,袖中暗藏毒针毒砂无数。 她本想以奇取胜,然而在苏岩那强大到变态的灵觉面前,任何隐匿的杀机都无所遁形。 苏岩甚至没有给她完全施展毒功的机会,以快打快,数招间便欺近身,一指点在其气海穴,暂时封住其真气,逼得她认输。 第四个、第五个…… 挑战者络绎不绝。 有身法如风、快剑如雨的剑客。 有防御如山、拳脚如锤的体修。 有精通幻术、惑人心神的奇门高手。 甚至有两人联手攻擂。 但无论对手是谁,无论功法多么诡异难缠,苏岩始终将自身境界压制在三境中期,只动用指、掌、腿法,从未拔剑。 让所有对手都生出一种无力感。 十场。 整整十场连战。 苏岩立于擂台中央,气息依旧平稳悠长,甚至额头都未见多少汗水。 在他脚下,是十个心服口服或满脸不甘的失败者。 “十胜零负!” 裁判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变调,看向苏岩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台下早已沸腾。 “十连胜!我的老天,车轮战啊!” “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散修?怎么可能这么强?” “他绝对隐藏了实力!我怀疑他是某个隐世老怪的弟子。” “可怕,此人对力量的掌控简直到了非人的地步。” “李虎!李虎!李虎!” 不知是谁带头,台下的年轻武者们开始狂热地呼喊着李虎的名字,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这一刻,李虎这个名字,在集贤驿彻底扬名。 沈莹和柳殊谣站在人群中,看着擂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身影,眼中异彩连连。 就在这时,真正的“李虎”哭丧着脸挤开人群冲了过来。 他也不知为何全场在欢呼他的名字,只一把抓住苏岩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阿岩。完了完了!我的银子……全没了!” 苏岩退场后闻言眉头一皱:“怎么回事?慢慢说。” 李虎哭丧着脸,指着坊市边缘一个挂着“鸿运当头”幌子的店铺:“就那儿,那个‘鸿运彩坊’。他们说新开张酬宾,有必赢的秘方,稳赚不赔。我一时手痒,就你给我应急用的银子,全……全押进去了。结果血本无归啊阿岩!” “稳赚不赔的秘方?” 沈莹秀眉紧蹙,立刻察觉不对,“李虎哥,你糊涂啊。十赌九骗,哪有什么稳赚不赔?” 柳殊谣也急了:“李虎哥,你怎么能信那个。” 李虎懊恼地捶着脑袋:“我一开始也赢了几两,那掌柜说得天花乱坠,说他们后台很硬,路子通天,还有洪家的管事也常去捧场,我一上头就……” “洪家?” 苏岩眼神骤然一冷。 集贤驿门口的冲突,那洪七公子嚣张跋扈的形象瞬间浮现脑海。 洪家支持的黑店,专门坑骗初来乍到的武者? “走,带我去看看。” 鸿运彩坊内,烟雾缭绕,人声鼎沸,充斥着狂热和沮丧的叫喊。 中央一个巨大的轮盘飞速旋转,周围挤满了押注的赌徒,一个个眼珠赤红,紧盯着那跳动的指针。 穿着统一服饰的伙计在高声吆喝,催促着下注。 李虎指着轮盘旁一人,穿着绸缎马褂、留着两撇鼠须。 此刻正唾沫横飞地对几个新来赌徒吹嘘的瘦高中年人:“就是那个崔掌柜。他说有内部消息,知道轮盘必停在‘红七’上,我信了,全押了红七!结果停在黑十三了。” 摄魂珠内又有动静。 先前曾有一人专擅机关之术,因此一眼便瞧看出骗局门道,并告知苏岩。 轮盘内部结构在苏岩脑海中清晰呈现。 底盘下方,一个由磁石和机括构成的暗格在无声运作。 当轮盘转速达到最高点时,一个伙计隐蔽地踩下柜台下的踏板,一股微弱的磁力瞬间改变,足以让那沉重的指针在惯性之外,偏移几个关键数字。 那几个护卫,也绝非普通看场。 其中一人气息隐晦,赫然有三境后期的修为,时刻监控着场内,尤其是那些赢钱较多或开始起疑的赌客。 另外几人,也都有二境巅峰的实力。 而崔掌柜口中吹嘘的“洪家管事常来捧场”,此刻也得到了印证。 苏岩看到彩坊二楼一个半开的雅间里,坐着两个衣着华贵的男子,正在悠闲地品茶。 其中一人,腰间赫然挂着洪家的身份玉佩。 第43章 闹赌局 那人目光偶尔扫过楼下喧嚣的赌场,脸上带着一种如同看戏般的玩味笑容。 “哼,果然是洪家的手笔。” 苏岩心中冷笑。 都说赌徒不值得可怜,但用这种下作的敛财手段,坑骗这些涉世未深的年轻武者,这洪家,当真是下作到了极点。 “怎么样阿岩?能看出门道吗?我的银子还能要回来吗?” 李虎焦急地问。 苏岩收回灵觉,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门道清楚了。银子?自然要连本带利地拿回来。” 他迈步,直接朝着那个唾沫横飞的崔掌柜走去。 人群在他无形的气势下不由自主地分开一条路。 崔掌柜正口若悬河地对两个新来的外地武者鼓吹:“两位放心!看到刚才那个大胡子没?押了五十两,一把就赢了五百两。我们鸿运彩坊,金字招牌,背后可是洪……” “金字招牌?”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我看是黑店招牌吧!” 崔掌柜愕然抬头,看到一个面容冷峻的年轻人站在面前,身后跟着一脸愤懑的李虎和两个女子。 他脸色微变,认出这个年轻人正是刚刚在演武场大出风头、十连胜的修士。 他心头一紧,但想到背后的洪家和楼上的靠山,又强行镇定下来,挤出笑容:“哟,这位大侠,怎么,也想试试手气?来来来,王某给您介绍介绍。” “不必了。” 苏岩语气淡漠,“我来替我朋友要回他的银子。一百五十两,现在。” 崔掌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少侠,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赌场规矩,愿赌服输。您朋友自己押的注,输了钱,怎么能怪到我们头上?我们鸿运彩坊,童叟无欺,绝无欺诈!” 他声音拔高,故意让周围人都听到。 “童叟无欺?” “那轮盘底下的磁石机括,还有柜台下的暗踏,也是童叟无欺?” 整个彩坊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磁石机括?” “暗踏?我说怎么每次感觉要中了最后都差一点!” “操!原来是出老千的黑店!” “妈的!退钱!退老子的血汗钱!” 赌徒们瞬间被点爆了怒火,尤其是那些输红了眼的,顿时群情激愤。 怒骂声震耳欲聋。 崔掌柜脸色煞白:“你血口喷人!这是污蔑!来人,给我把这捣乱的狂徒轰出去。” 那几个负责监控的护卫立刻凶神恶煞地挤开人群冲了过来,为首的三境后期护卫更是眼神阴鸷,一把抓向苏岩的肩膀: “小子,敢在洪家的地盘撒野?找死!” 苏岩右手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扣住了对方的手腕脉门。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那三境后期的护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条手臂如同被捏碎的枯枝,软软垂下。 苏岩手上加力,一股阴寒霸道的真元瞬间透入对方体内,封死了他的经脉气海。 另外几个冲上来的二境护卫被这雷霆手段惊得硬生生刹住脚步,骇然地看着地上痛苦呻吟的头领。 “滚!” 苏岩冷冷吐出一个字,看也不看那些噤若寒蝉的护卫,目光重新锁定面无人色的崔掌柜,“银子,还是你的命?” 崔掌柜吓得双腿发软,一屁股瘫坐在地,裤裆一片湿热,腥臊味弥漫开来。 他惊恐地看着如同杀神般的苏岩,又抬头望向二楼雅间,喊道:“洪……洪管事,救我啊!” 二楼雅间的窗户被猛地推开。 洪管事和他身边的同伴出现在窗口,脸色铁青。 “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在我洪家的场子闹事,伤我洪家的人?” “洪家的场子?洪家就是靠这种下作手段坑蒙拐骗敛财的?今日这黑店的银子,我替在场的诸位兄弟讨了。洪家若是不服,尽管来寻我便是。” “你……!” 洪管事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岩,却一时语塞。 对方当众揭穿了赌场黑幕,又展现了恐怖的实力,此刻群情激愤,他若强行弹压,只怕会激起更大的民愤,对洪家声誉打击更大。 苏岩不再理会他,一脚踢在崔掌柜身上:“拿钥匙,开银库。把骗的钱,连本带利,还给所有输钱的人。少一个铜板,我拆你一根骨头!” 崔掌柜如同筛糠般抖着,连滚爬爬地摸出钥匙,在几个同样吓破了胆的伙计帮助下,哆哆嗦嗦地打开了角落里的厚重银柜。 看着堆积如山的银锭和银票被一叠叠搬出来,开始按照苏岩的要求清点退还,整个彩坊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少侠仗义!” “李虎!李虎!李虎!” 人群的欢呼声浪比之前在演武场更加狂热和真挚。 李虎看着自己失而复得、甚至还多出不少的银子,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等等! 他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为何大家伙都在喊自己的名字。 一头雾水之时,那洪管事咬牙切齿:“李虎是吧,老子记住你了,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洪家的敌人!” 李虎:“……?” “速去请七少爷!” …… 不过一刻钟的光景。 鸿运彩坊内的喧嚣欢呼声浪尚未平息,那震耳欲聋的“李虎”之名还在坊市上空回荡。 不多时,一股凝重的压迫感便席卷而来。 人群的欢呼戛然而止。 坊市入口处,熙攘的人群硬生生让出一条通道。 洪七公子一身更加华贵的锦袍,在几位高手护卫簇拥下赶来。 他脸上没有任何暴怒,反而挂着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缓步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的随从只有四人,但个顶个都是精深的高手,其中两人散发出的气息,赫然达到了四境初期。 比之前彩坊的护卫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洪七公子的目光先是扫过一片狼藉的柜台和地上抽搐的三境后期护卫,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然后,他才锁定了人群中央神色平静的“李虎”——苏岩。 紧接着,他的目光掠过苏岩身后的沈莹和柳殊谣。 闪过难以掩饰的惊艳与贪婪。 第44章 厚礼招揽 洪七公子眼底深处那抹炽热的占有欲一闪而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旋即被他脸上带着几分钦佩的笑容所取代。 “好一个李虎兄弟!” 洪七公子拍着手掌,声音清朗,“今日这场热闹,当真是让洪某大开眼界。少年英豪,嫉恶如仇,替天行道,实在是痛快!” 他一边说着,一边无视了地上那些哀嚎的护卫和面如死灰的崔掌柜,径直走到苏岩面前,距离恰到好处,既显亲近又不失分寸。 “七少爷,您要为小的做主啊!” 瘫软在地的崔掌柜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指着苏岩哭嚎道,“就是这个叫李虎的狂徒,污蔑我鸿运彩坊舞弊,打伤洪家护卫,煽动暴民抢掠银钱!他这是打我洪家的脸,是在……” “住口!” 洪七公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甚至没有回头,反手就是一巴掌。 崔掌柜肥胖的身体离地飞起,口中鲜血混着几颗牙齿狂喷而出,重重砸在旁边的柜台上,将柜台撞塌半边,直接昏死过去,再无声息。 这一巴掌,干脆利落,狠辣无情。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下人不懂规矩,满口胡言,惊扰了李虎兄弟和两位姑娘,实在该死。” 洪七公子对着苏岩微微拱手,姿态放得极低,“洪七管教无方,在此向李兄弟赔罪了。” 他目光诚恳地看着苏岩,声音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意味:“不瞒李兄弟,这鸿运彩坊虽是挂在我洪家名下,但实乃族中一些不成器的旁支子弟,为捞些油水而弄出的腌臜玩意儿。我洪家立足青州,向来以信义为本,岂能容此等败坏门风、坑蒙拐骗之徒逍遥?李兄弟今日之举,真乃大快人心,替我洪家清理门户,扫除了毒瘤!洪七非但不会怪罪,还要重重谢过李兄弟。” 这番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话,从洪七公子口中说出来,竟显得如此义正辞严,仿佛他才是那个最痛恨欺诈的正直之士。 沈莹心中冷笑更甚,这洪七这厮不仅心机深沉,脸皮更是厚如城墙。 苏岩脑子转的极快,脸上也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愕然”和“受宠若惊”,他后退一步,抱拳还礼:“洪公子言重了。李某只是路见不平,一时冲动。没想到竟误打误撞……倒是给洪公子添麻烦了。至于清理门户、道谢云云,实不敢当。” “当得!当得!” 洪七公子大手一挥,豪气干云,“李兄弟侠肝义胆,修为高绝,今日演武场十连胜的威名,洪某早已听闻,心生仰慕。如今又替我洪家除害,这份情谊,洪七岂能不报?”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苏岩,仿佛在看一块稀世璞玉:“不知李兄弟此番前来青州,可是为了那十年一度的登龙台盛事?” “正是。” 苏岩坦然承认,“李某与几位同伴,确为此而来。” “好!”洪七公子眼睛一亮,猛地一拍手掌,“李兄弟快人快语!实不相瞒,我洪家此番亦有诸多子弟欲参与登龙台角逐。然登龙台群英荟萃,龙争虎斗,单打独斗,终有力竭之时。若李兄弟不嫌弃,洪家愿以客卿长老之位相待,倾力支持李兄弟参与登龙台,无论需要何等资源、情报、甚至是强力的帮手配合,只要李兄弟开口,我洪家必竭力满足!”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几分:“以李兄弟之天资实力,再加上我洪家鼎力相助,此次登龙台,必能大放异彩,甚至跻身前十,获得那进入天书阁的无上机缘,亦非难事。不知李兄弟意下如何?” 话音未落,洪七公子身后一名随从便上前一步,双手捧上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流光溢彩的紫檀木匣。 匣盖打开,刹那间,珠光宝气几乎晃花了众人的眼睛。 匣内分三层。 上层,整齐码放着十枚鸽卵大小、灵气氤氲如雾的上品灵石。 中层,则是十片薄如蝉翼的叶子——正是对火属、金属功法修炼者大有裨益的“金阳火纹叶”。 最下层,赫然是厚厚一叠面额巨大的金票,粗略看去,不下万两之巨。 这还不算完。 另一名随从也奉上一个稍小些的玉盒,里面静静躺着三枚龙眼大小的淡青色丹药。 “此乃青玉固元丹,对于稳固境界、修复暗伤有奇效,算是我洪家的一点见面礼。” 洪七公子笑容满面,目光却若有若无地在沈莹和柳殊谣身上扫过,“两位姑娘一路劳顿,此丹亦有养颜安神之效,万请笑纳。” 如此丰厚的“见面礼”和许诺,足以让任何初出茅庐的年轻武者心动神摇,难以拒绝。 沈莹心中警铃大作。 洪七公子这番做派,招揽是假,借苏岩这把刀去登龙台为洪家争光是真。 甚至包藏祸心,觊觎她们二人。 “真”李虎瞧看着那盒子里闪瞎人眼的宝贝,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柳殊谣则被洪七公子那露骨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往苏岩身边又靠了靠。 苏岩沉默片刻,似乎在内心激烈挣扎,最终猛地一抱拳,声音带着一丝“激动”的颤抖: “洪公子如此深情厚意,李某若是再推辞,反倒显得不识抬举,小家子气了。承蒙洪公子看得起,李某愿为洪家效力,共赴登龙台。” 洪七公子连道三声好,笑容更加灿烂。 “得李兄弟相助,真乃我洪家之幸。从今日起,李兄弟便是我洪家贵客!这集贤驿太过嘈杂简陋,岂是待客之所?洪某在城中‘揽月楼’已备好上等雅院,清净雅致,更有专人侍奉,还请李兄弟与两位姑娘移步,也好让洪某一尽地主之谊。” 说着,他便热情地要上前引路,目光更是肆无忌惮地再次投向沈莹和柳殊谣,那眼神深处隐藏的贪婪与占有欲,几乎要溢出来。 “洪公子且慢。” 苏岩却突然横跨一步,巧妙地挡在了洪七公子与沈莹、柳殊谣之间。 “洪公子美意,李某感激不尽。只是……” 第45章 赴宴 他指了指地上的狼藉和昏死的人,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今日之事,虽说是清理门户,但毕竟闹出不小动静,还伤了人。李某初来乍到,便给洪家添了麻烦,心中实在不安。这赌坊后续的安抚、伤者的救治、以及如何向那些被坑骗的武者交代,李某虽非洪家之人,却也深感责任重大,岂能就此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将烂摊子丢给洪公子一人承担?” 苏岩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那些刚刚领回银子、还对洪家心存疑虑的赌徒们闻言,看向苏岩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感激和认同。 苏岩看向洪七公子,言辞恳切:“李某不才,愿在此稍留片刻,协助洪公子处理后续事宜,略尽绵薄之力。待此间事了,再去揽月楼叨扰,届时再与洪公子把酒言欢,细谈登龙台之事,岂不更好?至于舍妹她们,” 他侧身,对沈莹和柳殊谣使了个眼色,“她们今日受了些惊吓,又素来不喜这等嘈杂污秽之地,不如让她们先行一步,回驿站歇息片刻。洪公子意下如何?” 这一番话,合情合理,滴水不漏。 更重要的是,直接将洪七公子想借机接近沈莹和柳殊谣的意图,彻底堵死。 洪七公子脸上的笑容僵了那么一瞬,眼底闪过一丝阴翳。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粗豪的“李虎”,心思竟如此缜密,完全不像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武夫。 但他城府极深,瞬间便恢复了那副热情豪爽的模样,抚掌大笑:“李兄弟思虑周全,有情有义,洪某佩服!就依李兄弟所言!” 他转头对身后一名气息沉稳的四境随从吩咐道:“洪涛,你亲自护送这两位姑娘回驿站休息,务必保证两位姑娘的安全。若有半点闪失,唯你是问。” “是!公子!” 沈莹心中冷笑,这名为护送,实为监视。 “大哥,那我和谣妹先回去了。” 柳殊谣也乖巧地应了一声:“李虎哥,你……小心些。” 苏岩点头:“放心,有洪公子在,能有什么事?你们安心回去等我。” 在洪涛的“护送”下,沈莹和柳殊谣转身离开彩坊。 洪七公子看着两女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很快被掩饰过去。 苏岩心中冷笑更甚,面上却带着感激:“洪公子高义,李某感激不尽。那咱们这就开始处理这烂摊子?” “好说好说。” 洪七公子笑容满面,心中却已将苏岩划入了需要重点关照的名单。 这个“李虎”,不仅实力强横,心思也如此深沉,绝非易于之辈。 不过,只要他贪图洪家的资源和登龙台的机会,就总有办法拿捏。 至于那两个美人……迟早是他囊中之物。 接下来的时间,在苏岩的“热心协助”和洪七公子的“英明指挥”下,鸿运彩坊的善后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 苏岩借着指挥伙计安抚赌客、清点剩余银钱的机会,不动声色地将整个赌坊的布局都牢牢记在心中。 在银库角落一堆看似普通的生铁锭中,他敏锐地察觉到几块铁锭烙印着一个形似锁链的印记——那是卫家专营矿场出产的标记。 更让他心头一跳的是,在洪七公子“慷慨”赠予的那盒青玉固元丹的玉瓶底部内侧,亦有类似的追踪印记! 洪家,果然没安好心。 又是卫家的矿锭,又是追踪印记…… 这些都将成为他未来棋局上的重要筹码。 苏岩面上不动声色,指挥若定,心中却已冷笑连连。 “洪公子,” 苏岩指着那堆整理好的物品,一脸认真地说道,“这些便是彩坊剩下的浮财和一些杂七杂八的物件,如何处置,还请公子示下。至于这些……” 他又指了指那堆卫家矿锭和旧账册,“李某看这些铁锭成色一般,账册也多是些陈年旧账,想必也没什么价值。为免混淆视听,李某建议单独堆放,稍后一并处理掉便是。” 洪七公子闻言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不耐烦地挥挥手:“李兄弟看着办便是,这些琐碎之物,不值一提,统统处理掉。” “李兄弟,此间事想必也快处理妥当。不如我们移步揽月楼?我已命人备下薄酒,正好与李兄弟详谈登龙台之事,也好让李兄弟一睹我洪家为此次盛事所做的准备。”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苏岩爽朗一笑,痛快答应,“能得洪公子亲自指点登龙台事宜,李某求之不得!请!” “请!” 洪七公子笑容满面,心中却暗自盘算着如何在揽月楼设下天罗地网。 两人各怀鬼胎,在洪家剩余护卫的簇拥下,如同多年好友般朝着那座金碧辉煌的揽月楼而去。 揽月楼,青州集贤驿附近最高档的酒楼,雕梁画栋,飞檐斗拱,极尽奢华。 洪七公子包下的雅间位于顶层,名为观澜阁。 推开沉重的紫檀木门,一股混合着名贵熏香、陈年酒香与灵果清甜的气息扑面而来。 雅间极大,地上铺着厚厚的雪域灵驼绒地毯,踩上去悄然无声。 临窗视野极佳,可将大半个集贤驿的喧嚣与远处苍龙岭的轮廓尽收眼底。 中央一张巨大的圆桌,已布满了珍馐美味,灵禽异兽烹制的佳肴,灵泉酿造的琼浆玉液,琳琅满目,灵气四溢。 更有四名身着轻纱、容貌姣好的侍女垂手侍立,见人进来,立刻屈身行礼,动作轻盈柔美。 “李兄弟,请!” 洪七公子笑容满面,热情地引苏岩入座。 “仓促准备,略备薄酒,还望李兄弟不要嫌弃。” “洪公子太客气了。” “如此盛情,李某受之有愧。” 两人分宾主落座。 洪七公子一挥手,那四名侍女立刻如穿花蝴蝶般上前,动作轻柔优雅地为两人斟酒布菜。 “李兄弟不必拘谨。今日能结识李兄弟这般少年英杰,实乃洪某之幸。” 洪七公子端起晶莹剔透的玉杯,里面盛满了琥珀色的灵酒,“来,洪某先敬李兄弟一杯,为今日之事,也为我等相识之缘!请!” “洪公子请!”苏岩也端起酒杯,笑容诚恳。 第46章 知己知彼 酒过三巡,菜肴五味。 洪七公子谈笑风生,话题始终围绕着登龙台。 他先是详细介绍了此次登龙台的规则流程(与沈莹所言大致相同,但更具体),又“推心置腹”地分析了青州各大势力可能派出的顶尖天骄。 “……青州十大家族,年轻一辈以卫家卫子陵、我洪家洪天赐、董家董剑霜、以及拓跋家嫡女拓跋玉儿最为耀眼。此四人,皆在弱冠之年便踏入四境,战力深不可测,被视为此次登龙台前十的有力争夺者,甚至有望冲击三甲。” “卫家卫子陵?” 苏岩心中一动,面上却露出好奇之色,“李某久居边陲,孤陋寡闻,只知卫家势大,却不知这卫子陵有何过人之处?” 洪七公子眼底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鄙夷,似乎觉得“李虎”果然是个边鄙之人,连卫家麒麟儿都不知。 他放下酒杯,语气带着一丝凝重和隐约的忌惮:“卫子陵,乃卫家当代家主嫡子,身负青蛟战体,据说已练至第五重,力可拔山。更将卫家镇族绝学《青蛟覆海诀》修至炉火纯青之境,曾于三境巅峰时,便越境斩杀过四境初期的宗门头子。如今他已是四境中期修为,实力深不可测,被视为此次登龙台魁首的最热门人选。” 他话锋一转:“不过此人性格孤傲,目空一切,仗着卫家势大,行事极为霸道,在青州年轻一辈中树敌不少。李兄弟若在登龙台中遇到此人,还需万分小心,切莫与之硬碰。” 苏岩心中冷笑,面上却做恍然状:“原来如此,多谢洪公子提点。” 洪七公子又状似无意地提到:“说起卫家,哼,仗着祖上余荫,行事越发跋扈。前些时日,卫家一支商队还强行压价,强买我洪家在北寒天边境发现的一处寒铁矿脉,行事霸道,令人不齿。若非顾及两家表面和气,我洪家……” 他适时地停下,仿佛只是随口抱怨,旋即又热情地招呼苏岩吃菜:“不提这些扫兴事了。李兄弟尝尝这清蒸雪鳞鱼,此鱼生于万年冰川寒潭,肉质细腻,蕴含精纯水元之力,对滋养经脉大有裨益。” 苏岩一边品尝着入口即化、鲜美异常的鱼肉,一边将洪七公子话语中透露的信息牢牢记下。 卫洪两家在北寒天矿脉上有冲突,这简直是送上门的导火索。 酒宴在看似融洽的气氛中进行着。 洪七公子数次将话题引向沈莹和柳殊谣,旁敲侧击地询问她们的来历修为,甚至是否婚配。 “李兄弟真是好福气,有如此才貌双全的妹妹相伴。不知两位姑娘芳名?师承何处?若有闲暇,洪某也想尽尽地主之谊,陪两位姑娘游览一番青州名胜……” 苏岩每次都巧妙地挡了回去,言语间滴水不漏。 洪七公子碰了几次软钉子,心中越发不快,但面上依旧保持着风度。 酒足饭饱,天色已近黄昏。 洪七公子命人撤去残席,奉上香茗。 “李兄弟,”洪七公子品了一口灵茶,笑容收敛,显得正式起来,“登龙台不日便将开启,报名、核验身份等事宜刻不容缓。李兄弟既然决定代表我洪家出战,这身份铭牌、参赛信物等,还需李兄弟随我去一趟城中我洪家的别院办理。另外,一些家族内部的资源调配、以及与其他客卿长老的协同配合,也需要李兄弟了解一二。” “如此甚好,一切但凭洪公子安排,李某定当全力配合。” “好,李兄弟爽快!”洪七公子抚掌笑道,“事不宜迟,洪某这便带李兄弟过去。” 苏岩心中冷笑,面上感激:“洪公子费心了。” 两人起身,在洪家护卫的簇拥下,离开揽月楼,登上一辆早已等候在外的、由四匹神骏龙驹拉着的华贵马车,朝着洪家别院的方向驶去。 车厢内铺着柔软的雪熊皮,熏着淡雅的宁神香。 洪七公子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灵觉早已笼罩整个车厢,时刻留意着苏岩的动静。 苏岩则靠在柔软的车厢壁上,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指尖在袖中轻轻摩挲着那枚青玉丹瓶和一块被他悄然藏入袖中的、烙印着卫家印记的生铁锭。 揽月楼的酒宴只是开胃小菜,洪家别院,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 华贵的龙驹马车碾过青石板路,蹄声清脆。 约莫一炷香后,马车缓缓停在一座气派森严的府邸前。 高耸的朱漆大门紧闭,门楣上悬挂着巨大的“洪府”鎏金牌匾,门前两尊狰狞的石狮怒目圆睁。 守卫皆是气息沉凝,见到洪七公子的车驾,立刻躬身行礼,并一道推开沉重的大门。 “李兄弟,请!” 洪七公子率先下车,脸上重新挂起热情的笑容,引着苏岩步入府内。 一入府门,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庭院深深,回廊曲折,处处可见明岗暗哨。 洪七公子带着苏岩穿过几重院落,最终来到一处守卫尤为森严的独立院落——听涛轩。 院门前,两名气息赫然达到四境后期的灰衣老者如同门神般矗立。 洪家不愧为显赫家族,仅仅一处别院,便有多位四境强者镇守。 “七少爷。” 其中一名老者声音沙哑。 “莫老,林老。” 洪七公子态度恭敬了几分,“这位是李虎兄弟,新加入我洪家的客卿长老,此番登龙台,将代表我洪家出战。我带他来办理身份铭牌,并熟悉一下家族为此次盛事所做的准备。” 被称为莫老的老者目光在苏岩身上停留片刻,尤其在苏岩背后那柄苍生龙吟上多看了两眼。 “既是七少爷引荐,自无不可。不过,规矩不可废。” 他转向苏岩:“李虎?老夫莫天鹰,添为洪家外事长老。入我洪家客卿,需验明正身,登记造册。不知李兄弟出身何地?师承哪位高人?所修功法路数为何?还请如实相告,以便家族备案,也好为李兄弟量身调配资源。” 第一重考验,来了。 第47章 客卿 苏岩心中冷笑,抱拳道:“回莫长老,李某出身西域边陲沙窝村,自幼父母双亡,幸得村中一位无名老猎人收养,传了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和狩猎本事。老猎人早已故去,李某资质驽钝,未能得其真传,所修不过是些强身健体的外家功夫,并无固定功法路数。” 说到此处,演技精湛的苏岩竟挤出几滴泪水,让身前几人无不确信他所讲述的真实性。 “后来为生计所迫,辗转流落江湖,靠着一身蛮力和几分运气,才侥幸走到今日。此番听闻登龙台盛事,心向往之,承蒙洪公子不弃,收为客卿,李某感激不尽,定当竭尽全力,为洪家争光!” 番说辞,半真半假。 出身沙窝村是真,只是将一身惊天修为和摄魂珠、苍生龙吟等秘密尽数隐去,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运气不错的草根武者。 莫天鹰和林姓老者对视一眼,眼中都带过一丝的轻蔑。 草根出身,无名师承,野路子功法…… 这种人在江湖上比比皆是,能修炼到三境以上已是侥天之幸,难怪在演武场能十连胜,想必是天生神力加上几分搏杀经验罢了。 至于那柄剑,或许真是走了狗屎运得到的某件利器。 洪七公子脸上笑容不变,心中却更加笃定了几分。 看来这“李虎”确实没什么深厚背景,更容易掌控。 “原来如此。” 莫天鹰微微颔首,不再深究,“李兄弟能有此成就,亦是难得。既入我洪家,便是一家人。随老夫来吧。” 他转身推开听涛轩厚重的院门。 院内并非想象中的奢华居所,反而更像一处戒备森严的库房与情报中心。 一排排高大的书架占据了大半空间,密密麻麻摆放着各种材质的卷宗、玉简、兽皮地图。 几名“活人微死”的打工人文士正在伏案疾书,或是在巨大的沙盘前推演着什么,见到莫天鹰等人进来,只是微微欠身示意,便继续埋头工作。 “此处乃我洪家专为登龙台设立的情报与资源调配中枢。” 洪七公子带着一丝自傲介绍道,“所有关于登龙台的情报、对手分析、资源调度,皆汇聚于此。” 莫天鹰走到一处由整块黑曜石雕琢而成的巨大案台前,取出一枚非金非玉的令牌,令牌正面刻着一个古朴的“洪”字,背面则是一片空白。 “李兄弟,滴一滴精血于此令之上。” 莫天鹰将令牌递给苏岩。 苏岩依言,指尖逼出一滴殷红的精血,滴落在令牌背面。 精血瞬间被令牌吸收,令牌表面泛起一层微弱的红光,随即隐没,背面浮现出“李虎”二字,字迹古朴,隐隐与令牌本身的气息相连。 “此乃我洪家客卿长老的身份铭牌,亦是登龙台的参赛信物。” 莫天鹰解释道,“凭此令,可自由出入洪家在登龙台附近的据点,调用部分家族资源。令牌与主人心血相连,旁人无法冒用,若主人身死,令牌亦会碎裂。” 苏岩接过令牌,入手微温,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着一丝微弱的禁制之力,显然还有定位和监控之效。 他不动声色地将其收起。 这种小把戏,想要借助摄魂珠破除,是在太过轻松。 “接下来,是资源。” 莫天鹰走到一侧墙壁前,取下一个巴掌大小的青色玉盒打开,里面是三枚赤红的丹药。 “此乃烈阳焚血丹。” 莫天鹰声音平淡,“服之可短时间内激发潜能,令真元狂暴,力量倍增,持续约一炷香时间。药效过后,会陷入虚弱,需静养数日方可恢复。此丹可在关键时刻扭转战局,但切记慎用,以免根基受损。” 他又取下一个稍大的玉盒,里面是一套折叠整齐、薄如蝉翼的银色软甲。 “此乃银蚕丝甲,由百年冰蚕丝混合星辰砂炼制,轻若无物,可抵御寻常四境初期武者的全力一击,对锐器穿刺有奇效。” 最后,他指向墙壁最上方一个散发着淡淡寒气的玉盒。“此乃冰心玉魄,蕴含精纯寒冰之力,可助修炼冰寒属性功法的武者突破瓶颈,或在修炼时凝神静气,抵御心魔。不过,此物珍贵,需立下足够功劳方可兑换。” 洪七公子适时接口,语气中满是诱惑: “李兄弟,只要你在此次登龙台中为我洪家争得荣誉,这些资源,包括比这更好的天材地宝、神兵利器,家族都会不吝赏赐。甚至……” 他压低声音,“家族还掌握着几处隐秘的灵眼遗迹的线索,其中或有助突破境界的大机缘。” 苏岩脸上露出“激动”和“向往”的神色,抱拳道:“多谢莫长老,多谢洪公子。李某定不负所望!” “很好。” 莫天鹰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 “资源已备,接下来,还需了解对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李兄弟初来乍到,对青州英杰想必所知不多。老夫便为你简要介绍几位需重点关注的劲敌,以及我洪家收集到的关于他们的关键情报。” “其一,卫家卫子陵。此人先前七公子想必已提及,青蛟战体五重,《青蛟覆海诀》炉火纯青,四境中期修为,性格孤傲霸道。最新情报显示,他于半月前,在鬣抵峡独自斩杀了一头战力直逼五境初期的‘玄甲地龙兽’,虽负伤,但战力可见一斑。弱点?据观察,其战体虽强,但久战之下,对心神的负荷极大,若遇擅长精神冲击或持久消耗的对手,或有可乘之机。另外,此人极度自负,可利用其性格设局。” “其二,董家董剑霜。” 莫天鹰手指移向另一处,“此女乃董家百年不遇的剑道奇才,身负先天剑骨,四境初期巅峰修为。所修《冰魄寒光剑诀》,剑出如寒潮席卷,冻结万物。她性情冷冽,剑心通明,极少破绽。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其剑诀需引动极寒之力,在酷热环境或遭遇至阳功法时,威力或受些许影响。” “其三,拓跋家拓跋玉儿。” 第48章 应对 提到此人,莫天鹰语气凝重了几分,“此女来历神秘,据传祖上有南岭上古巫族血脉,四境初期修为,精通各种诡异巫术与毒蛊之道,手段莫测,防不胜防。其本命蛊七情噬心蛊无形无质,专攻神魂,中者七情紊乱,心魔丛生,极为难缠。对上她,需时刻紧守心神,最好备有清心镇魂的宝物。” “其四,我洪家洪天赐。” 洪七公子此时接口,脸上带着自豪,“天赐乃我洪家嫡系天骄,四境中期修为,所修《焚天灭世诀》霸道绝伦。他性格刚烈,嫉恶如仇,战力在年轻一辈中亦是顶尖。李兄弟在登龙台中若遇天赐,可报我名号,他自会照拂一二。” 除了这四大热门,莫天鹰又快速点出了几位同样不容小觑的人物: 擅长阵法的欧阳家少主欧阳明,防御无双的金刚门大弟子石磊,身法鬼魅的影杀楼传人“无面”。 并简要说明了他们的功法特点、战绩以及洪家分析出的可能弱点。 苏岩听得极为认真,将每一个名字、每一条情报都牢牢记在心中。 介绍完毕,莫天鹰目光再次落在苏岩身上,带着一丝考校的意味: “李兄弟,听罢这些,不知你对接下来的登龙台,可有几分把握?若对上卫子陵、董剑霜之流,又有何应对之策?” 显然。 第二重考验。 苏岩沉吟片刻,才缓缓道:“莫长老所列诸位天骄,皆是人中龙凤,李某自知差距甚远。然,李某亦有几分依仗。” “李某虽出身微末,但多年生死搏杀,练就了一身还算扎实的筋骨和几分对危险的直觉。所修功法虽粗浅,却胜在根基稳固,耐力悠长。对上卫子陵这等力大无穷、刚猛无俦的对手,李某不会选择硬碰,当以游斗缠斗为主,利用身法周旋,寻其心神疲惫或旧伤复发之机。对上董剑霜的冰寒剑气,李某会尽量拉开距离,避免被其剑势完全笼罩,同时寻找机会近身,以力破巧。至于拓跋玉儿的巫蛊之术……” 苏岩顿了顿,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此等手段最为诡异难防,李某只能寄希望于意志坚定,并提前备好一些辟邪清心的药物了。至于洪天赐公子,既是自家人,李某自当尽力配合,共抗强敌。” 他这番回答,既承认了差距,又展现了自己的优势,并针对不同对手提出了看似合理、实则留有余地的应对策略。 显得不卑不亢,思路清晰。 莫天鹰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此子虽出身低微,但心性沉稳,头脑清晰,懂得扬长避短,确实是个可造之材,难怪七公子会招揽。 洪七公子也微微点头,对苏岩的表现颇为满意。 “李兄弟能有此认知,老夫便放心了。登龙台非是擂台比武,其间险阻重重,不仅有对手,更有天然险地、机关陷阱、甚至来自某些势力的暗算。” 洪七公子会意,沉声道:“不错。拓跋家、卫家与我洪家素有嫌隙,此次登龙台,他们必定会不择手段打压我洪家子弟。李兄弟既为我洪家客卿,需格外小心暗箭。若在登龙台中遭遇此之人,尤其是那卫子陵,能避则避,若避无可避……当以雷霆手段除之,家族自有重赏!” “李某明白。” 苏岩肃然应道,心中却冷笑连连。 借刀杀人?正好,他这把刀,也早就想饮卫家之血了。 “好了,今日便到此为止。” 莫天鹰挥挥手,“李兄弟身份已定,资源也已了解。七公子,你带李兄弟去领取他的那份烈阳焚血丹和银蚕丝甲吧。登龙台开启在即,李兄弟也需好生准备。” “是,莫长老。” 洪七公子恭敬应道,随即对苏岩笑道:“李兄弟,随我来。” 他亲自将装有丹药和软甲的玉盒交给苏岩,又额外赠送了一小袋上品灵石作为“安家费”。 “李兄弟,今日辛苦。你且先回驿站休息,与两位姑娘团聚。三日后,登龙台报名正式开启,我会派人去驿站接你,一同前往升龙城。”洪七公子笑容满面,拍了拍苏岩的肩膀,“好好准备,我洪家的未来,可就在李兄弟你们这些年轻俊杰身上了!” “洪公子放心,李某定当竭尽全力。” 苏岩抱拳,一脸郑重。 在洪七公子“殷切”的目光注视下,苏岩拿着玉盒和灵石,在两名洪家护卫的“护送”下,离开了这座如同龙潭虎穴般的洪家别院。 踏出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夕阳的余晖洒在身上,带来一丝暖意。 苏岩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别院内的压抑气息尽数吐出。他 回头望了一眼那高耸的府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洪家的资源、情报,他照单全收。 洪家的算计、利用,他心知肚明。 回到集贤驿时,天色已完全暗下。 驿站内依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苏岩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踏入驿站的瞬间,几道隐晦的目光便落在了自己身上,其中一道,正是来自洪涛——那个被派来“保护”沈莹和柳殊谣的四境护卫。 苏岩不动声色,径直走向他们租住的小院。 院门虚掩着,苏岩推门而入。 “阿岩。” 李虎第一个跳了起来,满脸紧张,“那洪家人没把你怎么样吧?” 沈莹和柳殊谣也立刻迎了上来,眼中带着关切。 “没事。” 苏岩摇摇头,反手关上院门,指尖微不可察地弹出几缕细微的真气,悄无声息地在门框和窗棂上布下了一层隔绝窥探的禁制。 “洪老七那王八蛋,假惺惺的,一看就没安好心。” 李虎愤愤不平,“还有那个洪涛,跟个门神似的杵在院子外面,说是保护,我看就是监视。” 沈莹秀眉微蹙,低声道:“苏兄,情况如何?” 苏岩走到桌边坐下,将手中的玉盒和灵石袋放下,又将那枚客卿令牌取出,放在桌上。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拿起那个装有“青玉固元丹”的玉盒,指尖凝聚一丝精纯的真元,小心翼翼地探入其中一个玉瓶底部。 一道淡紫色符文被真元激发,闪烁了一下,随即又隐没下去。 第49章 闭关 沈莹眼神一冷,立刻认了出来,“一旦服用丹药,药力化开,此符便会融入气血,难以祛除。” “不止如此。” 苏岩冷笑,从袖中取出那块卫家矿锭,放在桌上,“这是在鸿运彩坊银库里发现的,混在普通生铁锭里,上面有卫家的独门印记。” 他又将洪七公子在酒宴上“无意”透露的卫洪两家在北寒天矿脉上的冲突,以及莫天鹰在别院中暗示要小心卫家暗算、甚至鼓励他对卫家子弟下杀手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李虎听得目瞪口呆:“这洪家也太阴险了吧?又是下药追踪,又是挑拨离间,还想拿咱们当枪使去对付卫家?” 沈莹拿起那块卫家矿锭仔细看了看,又看了看桌上的客卿令牌和丹药,沉吟道:“洪家此举,一为控制,二为利用。追踪印记是为了掌握苏兄行踪,确保在他们掌控之中。挑拨离间,则是想借苏兄这把锋利的刀,去消耗甚至斩杀卫家的天骄,尤其是卫子陵。无论成败,对他们洪家都只有好处。” 她看向苏岩:“苏兄,你收下这些,是打算将计就计?” “不错。” “洪家想利用我,我又何尝不能利用他们?他们的资源,我笑纳了。他们的情报,我记下了。至于这追踪印记。” 他拿起那个玉瓶,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我自有办法。还有这块矿锭,出现在洪家的黑赌坊里,若是让卫家的人‘无意中’发现,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李虎眼睛一亮:“狗咬狗?” “正是。” 苏岩点头,“卫洪两家本就矛盾重重,北寒天的矿脉冲突就是导火索。我们只需在合适的时机,再添上一把火,让他们自己打起来。届时,登龙台中,他们的注意力被彼此牵制,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沈莹补充道:“而且,苏兄如今顶着李虎的名头,是洪家的客卿。若在登龙台中,卫家重点‘照顾’洪家之人,对我们而言也是好事。我们只需在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最终登顶的时机。” “妙啊。” 李虎一拍大腿,“阿岩,还是你脑子好使!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等。” 苏岩沉声道,“等登龙台开启。这三日,我们按兵不动,安心修炼,消化今日所得。洪家送来的丹药和灵石,正好用来提升实力。” 他将装有银蚕丝甲的玉盒推给李虎:“虎子,你刚突破二境不久,根基还需稳固,这丹药药性太烈,不适合你。但这软甲你穿上,关键时刻能保命。” 他又将那一小袋上品灵石分作三份,自己留了一份,其余两份递给沈莹和柳殊谣:“这些灵石,你们拿去修炼。谣妹,你根基尚浅,吸收灵石需循序渐进,不可贪多。莹姑娘,你修为最高,这些灵石或能助你冲击三境巅峰。” 最后,他拿起那瓶暗藏追踪印记的青玉固元丹,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至于这个,我自有处置。” 接下来的三日,小院仿佛与世隔绝。 苏岩四人闭门不出,潜心修炼。 苏岩盘膝静坐,识海中反复推演着莫天鹰提供的那些对手情报,结合自身功法特点,模拟着各种可能的战斗场景。 同时,他分出一缕心神,研究那枚追踪印记,寻找着在不惊动施术者的前提下,将其剥离或转移的方法。 丹田内的摄魂珠缓缓旋转,十二万亡魂的杀伐战意被引动,淬炼着他的武道意志,与苍生龙吟的兵魂隐隐呼应。 沈莹则借助灵石中精纯的灵气,全力运转灵猫诀,冲击着三境后期的瓶颈。她肩头的小白猫也蜷缩成一团,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月华,气息与沈莹交融。 李虎穿上银蚕丝甲,只觉得轻若无物,活动毫无滞碍。 他运转《莽牛劲》,借助灵石灵气,努力巩固着二境初期的修为,浑身肌肉贲张,土黄色的光泽越发凝实。 柳殊谣最为刻苦,她自知修为最低,不敢有丝毫懈怠。 手握灵石,运转《青木诀》,青色的气流在她周身流转,充满生机的气息弥漫开来,她的修为也在稳步提升,向着二境中期迈进。 院外,洪涛如同石雕般伫立,灵觉时刻笼罩着小院。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院内四人都在修炼,气息平稳,并无异常。 他心中冷笑,只道这“李虎”几人已被洪家的资源和许诺所打动,正在为登龙台拼命准备。 只是,院内的平静之下,暗流早已汹涌。 第三日黄昏,苏岩紧闭的双目骤然睁开,眼底深处,仿佛有无数星辰生灭,一股锐利无匹的剑意一闪而逝。 他摊开手掌,掌心躺着那枚青玉丹瓶,瓶底内侧,那个淡紫色的追踪印记,已经被他用一丝摄魂珠的魂力,小心翼翼地剥离下来。 洪家前来迎接的车驾早已停靠在客站之外。 苏岩和三人分别进入前后两辆马车,启程升龙城。 这一行,便是一日一夜。 第二日的夕阳余晖将升龙城巍峨的城墙染成一片金红。 城门前,车马如龙,人流如织。 来自大梁十州、甚至邻近诸国的年轻武者们,怀揣着对登龙台的向往和对天书阁机缘的渴望,汇聚于此。 一辆由四匹神骏龙驹拉着的华贵马车,碾过宽阔的青石板路,蹄声清脆,在喧闹中划开一道缝隙。 马车车厢内,苏岩(此刻是“李虎”)靠在柔软的雪熊皮垫上,目光透过水晶车窗,平静地扫视着这座闻名遐迩的雄城。 便是比之青州的都城也并不逊色几分。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旌旗招展。 兵器铺寒光闪烁,丹药坊药香四溢,更有售卖符箓、阵盘、奇珍异宝的店铺,琳琅满目。 行人中,有背负巨剑的壮汉,有身姿飘逸的剑客,有笼罩在黑袍中的神秘人,也有乘坐异兽、前呼后拥的世家子弟。 三教九流,龙蛇混杂。 “李虎兄弟,感觉如何?这升龙城,可比边陲小镇热闹多了吧?” 第50章 升龙城 洪七公子坐在对面,脸上挂着标志性的笑容,亲自为苏岩斟了一杯灵气氤氲的香茗。 苏岩收回目光,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赞叹,抱拳道:“洪公子说的是,李某久居僻壤,何曾见过这等繁华景象?今日真是大开眼界,多谢公子一路照拂。” “哈哈,李兄弟客气了。” 洪七公子摆摆手,“你我既已是一家人,何须见外?此番登龙台,还需李兄弟多多出力才是。” “李某定当竭尽全力。” 苏岩沉声应道,语气诚恳。 一行四人被安排在升龙城内的洪家府邸,作为家大业大的世家,自然在属地诸多城池都有居宅。 夜色渐深,洪府内大部分区域的灯火都已熄灭,唯有几处核心区域依旧亮着。 竹韵居内,苏岩盘膝静坐,呼吸悠长绵密,仿佛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他并未深度入定,灵觉悄然覆盖着整个小院,甚至向外延伸,捕捉着府邸内细微的动静。 洪涛的气息如同磐石般守在院外,纹丝不动。 除此之外,几道隐晦的灵识波动时不时扫过竹韵居。 苏岩对此恍若未觉,心中却冷笑连连。 洪家的“重视”,果然伴随着严密的监控。 他的心思,更多地在推演明日的资格测试,以及思考如何将沈莹三人安全地引入这场漩涡。 洪七公子先前对沈莹和柳殊谣的觊觎,他看得清清楚楚。 登龙台,反而是个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规则之内,洪家反而不敢明目张胆地做什么。 天色微明,洪府便已苏醒。 苏岩推开房门,清晨微凉的空气带着草木清香。 福伯早已等候在院外,恭敬道:“李长老,七少爷请您去前厅用早膳,随后一同前往升龙台参加资格测试。” “有劳福伯。”苏岩点头。 前厅内,气氛比昨夜宴席严肃许多。 洪七公子、洪天赐、莫天鹰、林岳以及另外几位洪家核心子弟都在。 桌上摆着精致的灵食,但众人心思显然都不在吃食上。 “李兄弟来了,快坐。” 洪七公子招呼道,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在他心中,恐怕这苏岩(或称李虎)已然成了他的忠心下属,甚至养成了死士。 “昨夜休息得可好?” “托洪公子的福,甚好。”苏岩抱拳坐下。 洪天赐瞥了苏岩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显然对这般无名小卒不放在心上。 莫天鹰和林岳则面无表情,自顾自地喝着灵茶。 “今日资格测试,虽只是初筛,但也不容大意。” 洪七公子放下筷子,正色道,“尤其是潜力初评环节,各家都会关注,是展现实力、震慑对手的好机会。天赐,你自不必说。李兄弟,你也要拿出真本事来,莫要让人小觑了我洪家客卿的分量。” “洪公子放心,李某定当尽力。”苏岩沉声应道。 “嗯。”洪七公子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莫天鹰,“莫长老,沈姑娘那边……” 莫天鹰放下茶杯,声音平淡:“七少爷放心,洪涛已传讯回来,沈姑娘、柳姑娘和李虎小兄弟已经出发前往升龙台报名点。稍后我们过去,自会与他们会合。” “好。” 洪七公子站起身,“时辰不早,我们出发!” 一行人离开洪府,登上早已备好的马车。 宽敞豪华的马车在清晨的街道上疾驰,朝着城中心那座巨大的、形似盘龙的建筑群驶去——升龙台。 越靠近升龙台,人流越是密集。 各式各样的车驾、骑着异兽的武者、成群结队的宗门弟子,汇聚成一股洪流,涌向同一个方向。 空气中弥漫着兴奋的气息。 “李大哥!” 马车刚在升龙台外围广场停下,一个清脆带着欣喜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苏岩循声望去,只见李虎那壮硕的身影正奋力地挤开人群,朝着这边挥手。 在他身后,沈莹一袭素雅青衣,身姿清冷,肩头趴着那只慵懒的小白猫,碧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过洪家众人,最后落在苏岩身上,微微颔首。 柳殊谣则有些紧张地跟在沈莹身边,小手紧紧抓着沈莹的衣袖,看到苏岩,脸上才露出一丝安心的笑容。 “沈姑娘,柳姑娘。” 洪七公子率先下车,脸上笑容灿烂,目光在沈莹身上停留了一瞬,压根没搭理不知名姓的“真李虎”。 这才转向苏岩,“李兄弟,你的同伴们到了。” “大哥!” 真李虎几步冲到苏岩面前,上下打量,“你没事吧?洪家没为难你吧?” 他嗓门洪亮,引得周围不少人侧目。 苏岩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没事,洪公子待我很好。” “莹姑娘,谣妹,一路可还顺利?” “有洪护卫护送,一切安好。” “嗯,李虎哥,我们没事。”柳殊谣小声应道。 洪七公子笑道:“哈哈,这位小兄弟性情直爽。沈姑娘和柳姑娘也是风采照人。既然人都齐了,我们便进去吧。资格测试已经开始,莫要耽误了时辰。” 一行人汇合,在洪家护卫的开道下,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向升龙台那巨大的入口。 入口处有身着统一制式铠甲的卫兵把守,气息沉凝,显然都是精锐。 他们查验了洪家众人的身份令牌,又核对了苏岩、沈莹等人的报名信息(洪家早已替他们办理好),才予以放行。 进入升龙台内部,景象更为壮观。 巨大的环形广场中央,矗立着数座高耸的石碑和奇异的阵法装置。 广场被划分为数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排着长长的队伍,正在进行着不同的测试。 “修为年龄核验在那边。” 莫天鹰指向一个排着长队的区域,那里有几面巨大的水晶壁,武者将手按上去,便会显示出年龄和修为境界。 “潜力初评在另一侧,稍后我们分头行动。七少爷,天赐,你们随我去见几位大人。李虎兄弟,你和你的同伴们先去完成核验,然后去潜力初评区等候。” “是,莫长老。”苏岩应道。 洪七公子对苏岩点点头,又对沈莹露出一个自认为迷人的微笑:“沈姑娘,柳姑娘,预祝你们测试顺利。” 说完,便带朝着贵宾观礼台的方向走去。 第51章 天资核验 核验区,队伍极长,但前进速度不慢。 “阿岩,那洪七没安好心,看沈姑娘和谣妹的眼神贼兮兮的。” 李虎压低声音,愤愤不平。 “虎子,噤声。” 苏岩低声道,“这里人多眼杂。洪家势大,我们暂时还需虚与委蛇。记住,我才叫李虎,你们是我在西域结识的同伴。” “嗯,知道了,李虎哥。”柳殊谣乖巧地点头。 沈莹则淡淡道:“苏兄放心,我们明白分寸。” 轮到几人核验。 苏岩将手按在水晶壁上,水晶壁微微一亮,显示出两行清晰的文字: 年龄:十九岁。 修为:三境巅峰。 他刻意压制了气息,将修为显示在三境巅峰,既不太过显眼,也符合他“草根高手”的人设。 沈莹上前,素手轻按。 水晶壁光芒流转: 年龄:十七岁。 修为:三境中期圆满。 她并未完全隐藏实力,半步三境后期的修为,在年轻一辈中也算中上之资,既不会太引人注目,也不会显得过于平庸。 李虎与谣妹均显示二境初期,显然过不了这头一关审核,但毕竟来都来了,走一遍流程总是好的。 四人顺利通过核验,果然只有苏岩和沈莹拿到了代表资格的玉牌,然后走向潜力初评区。 潜力初评区更加热闹,围观的人也更多。 这里设置了几个不同的测试点:力量测试(击打测力碑)、身法测试(穿越布满障碍和陷阱的狭长通道)、实战模拟(进入一个光幕笼罩的场地,与阵法生成的同境界或更高境界的幻影对战)。 “岩哥,咱们测哪个?” 李虎看着那些测力碑上不断跳动的惊人数字,有些跃跃欲试。 “先去实战模拟吧。” 苏岩道,“最能体现综合实力。” 此项排队的人相对少一些,因为难度较高。光幕内,不时传出激烈的打斗声和能量碰撞的光芒。 很快轮到他们。 测试是单人进行。 李虎第一个进去。 光幕亮起,里面瞬间凝聚出一个与他修为相仿二境持刀武者幻影。 李虎低吼一声,运转《莽牛劲》,浑身肌肉贲张,土黄色的光泽覆盖全身,如同蛮牛般冲了上去。 他战斗风格大开大合,硬碰硬,凭借银蚕丝甲的防御和一身蛮力,硬生生将那幻影撞散。 光幕外显示:评价:乙下,力量突出,防御尚可,身法、技巧欠缺。 “哈哈,乙下!不错!”李虎兴冲冲地出来。 “虽属末流,四等中也能轮上第二。” 接着是柳殊谣。 对手同样是二境初期的持剑女子幻影。 光幕内,她并不擅长正面强攻,身法轻盈地闪避着幻影的攻击,同时双手结印,一道道充满生机的青色藤蔓虚影从地面冒出,缠绕、迟滞对手。 虽然攻击力不强,但凭借灵活的身法和精妙的控制,最终也耗散了幻影。 评价: 丙下,身法灵活,控制能力出色,攻击力不足。 “谣妹,做得好!” 李虎鼓励道。 柳殊谣小脸微红,松了口气。 轮到沈莹。 她步入光幕,神情不再似往日活泼灵动,而是表现出面对真正对战时的清冷。 光幕内凝聚出一个三境后期的持枪武者幻影,气势凌厉。 沈莹肩头的小白猫轻轻“喵”了一声。 下一刻,沈莹的身影骤然变得模糊,仿佛融入了清晨的薄雾之中。 她的身法快得惊人,留下道道残影,那凌厉的枪影竟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 她没有急于进攻,而是在闪避中观察着幻影的破绽。 突然,她身影一折,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切入,素手并指如剑,指尖凝聚一点寒芒,无声无息地点在幻影持枪的手腕关节处。 那幻影动作猛地一滞。 沈莹并未停歇,身影再次消失,出现在幻影身后,指尖向其背心要害。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只有精准到毫巅的打击。 那三境后期的幻影,竟在她几息之间,被点中数个关节和要害,动作变得僵硬迟缓,最终被沈莹一记看似轻飘飘、实则蕴含暗劲的手刀切中脖颈,化作光点消散。 光幕外显示:评价:甲下,身法绝顶,洞察力惊人,攻击精准有效,综合潜力上佳。 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叹声。 沈莹展现出的身法和战斗技巧,远超同境界武者,那份冷静和精准更是令人侧目。 “好俊的身法!” “那是什么功法?从未见过……” “甲下评价,这女子不简单!” 洪家留在附近的一名护卫见状,立刻拿出传讯玉符,低声汇报着什么。 苏岩眼中也闪过一丝赞赏。 沈莹的实力比他预想的还要强一些,尤其是那份战斗意识和精准度。 灵猫诀果然不凡。 最后轮到苏岩。 他深吸一口气,走入光幕。 光幕内凝聚出一个四境初期的持剑武者幻影,气息凌厉,剑意森然。 选择四境强者对战之人,少之又少,如此下来,便有不少人前来慕名围观。 苏岩眼神平静。 他不能暴露苍生龙吟和摄魂珠,也不能使用过于精妙的剑法。 他决定以“李虎”的人设应战——力量与速度的结合,辅以一定的战斗本能。 没有使用兵器,纯粹以拳脚对敌。 拳风呼啸,势大力沉,每一拳都带着破空之声,逼迫幻影硬撼。 幻影使剑,剑法精妙,试图以巧破力。 但苏岩的战斗经验何其丰富。 他看似莽撞,实则步伐稳健,总能以毫厘之差避开要害攻击,同时用沉重的拳脚不断轰击幻影的剑身和防御薄弱处。 战斗场面看起来激烈无比,也相当华丽。 观赏性极佳。 拳脚与剑影不断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苏岩刻意控制着节奏和力量,展现出远超普通三境巅峰的力量和速度,以及不俗的战斗直觉和抗击打能力。 他故意挨了幻影几记不痛不痒的攻击,显得更加“真实”。 最终,他抓住幻影一个换气的微小破绽,一记势大力沉的鞭腿横扫,狠狠抽在幻影腰肋处。 幻影闷哼一声,身形踉跄。 苏岩紧跟着一记凶猛的直拳,轰在其胸口,将其彻底打散。 第52章 甲上! 光幕外显示:评价:甲上,力量强横,速度敏捷,战斗本能出色,潜力上佳。 “大哥威武!” 李虎兴奋地喊道。 光幕散去的瞬间,原本嘈杂的场地骤然陷入死寂,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前排一个穿着青色劲装的少年,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场中的苏岩,嘴巴微张,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旁边一个身材高壮的选手,原本还抱着胳膊,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可当全程看过后,他已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他明明只是三境巅峰啊,竟然能徒手打赢四境初期的持剑幻影?” “刚才那拳风,我站在这么远都能感觉到一股压迫感,这力量也太恐怖了吧。” 另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选手,激动地抓住身边同伴的胳膊,声音都有些发颤,“还有他的速度,幻影的剑那么快,他竟然能每次都以毫厘之差避开,这反应力也太离谱了!” 不远处,几个来自不同参赛势力的参赛选手,此刻也收起了之前的随意,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身着一袭黑色锦袍者对着身边的随从低声吩咐道:“立刻去查一下这个苏岩的底细,看看他是哪个势力的人,背景如何,有什么过往的战绩。” 随从连忙点头,转身快步离开。 另有一手持折扇的青年,原本正慢悠悠地扇着扇子,可当看到光幕上显示出“甲上”的评价时,他猛地合上折扇,心里暗道:“有意思,这个苏岩倒是个难得的人才,若是能拉拢到我们青云宗,说不定能成为一大助力。” 更多耳语交谈传开: “这么说苏岩有和夺冠热门抗衡的实力?” “之前怎么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这次比赛的变数太大了。” 苏岩走出光幕,微微喘息。 “李虎兄弟真乃天人也,如今看来,便是比之天赐也不大逊色。我洪家此举盛会扬名,大可期待!” 洪七公子的声音传来。 “洪公子过奖了。” 苏岩抱拳。 “沈姑娘的身法更是令人惊艳。” 洪七公子转向沈莹,毫不掩饰欣赏之意,“不知沈姑娘师承何派?如此精妙的身法,洪某前所未见。” 沈莹神色清冷,淡淡道:“家传微末技艺,不值一提。让洪公子见笑了。” 她直接将话题堵死。 洪七公子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恼,反而笑道:“沈姑娘过谦了。今日测试已毕,诸位都辛苦了。我已命人在醉仙楼备下酒席,为诸位庆贺初战告捷,请。” 苏岩心中了然。 这洪七公子,是打算借着庆功宴的机会,进一步拉拢。 “多谢洪公子美意,恭敬不如从命。” 一行人离开潜力初评区,在无数道或羡慕或探究的目光中,朝着升龙台外走去。 苏岩走在人群中,目光扫过广场角落那堆放着废弃材料的区域,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方才路过时,他“遗落”在那里的卫家矿锭,此刻已经不见了踪影。 “种子已经埋下,”苏岩心中默念,“接下来,就等它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了。”升龙城内,最为奢华的“醉仙楼”顶层雅阁,今夜被洪家七公子包下。 当然,这座酒楼,也有洪家三成股份, 雕梁画栋,明珠映照,玉盘珍馐陈列满桌,灵酒醇香弥漫四溢。 洪七公子满面春风,举杯环视在场众人。 “李虎兄弟,沈姑娘,恭喜二位一举夺得甲等评价,扬名升龙城,并获得代表我洪家参与登龙台第二轮的名额。尤其是李虎兄弟,甲上之评,百年罕见。” 苏岩倒是没什么,只是真正的李虎听了去,神色倒有些不大自然。 洪七公子声音洪亮,语气热络,仿佛与苏岩已是多年挚交。 见其举杯示意,苏岩便也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如暖流化开,蕴含的微弱灵气被他体内功法悄然吸收。 他心中清明,这洪七的热情背后,是毫不掩饰的利用与算计。 坐在苏岩身侧的沈莹,极力维持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模样,浅尝辄止,并不多言。 “李虎哥哥好酒量!” 言说者正是真正的李虎。 他此刻换上了一身锦缎新衣,却仍掩不住那股子市井豪气,他用力拍着苏岩的肩膀,激动得脸色通红,“甲上啊,给咱沙窝村长脸了。” 洪七公子眼中闪过一丝对真李虎粗鄙举止的轻蔑,但很快掩饰过去,笑道:“李虎兄弟这位同乡,亦是性情中人。来人,给这位兄弟斟酒!” “多谢七公子。” 李虎大大咧咧地接过酒杯,仰头牛饮而尽,咂咂嘴,“好酒,比老徐头的掺水烧刀子强多了。” 引得洪家几个作陪的旁系子弟掩嘴低笑。 宴至中段,雅阁珠帘轻响,一名身着赤金锦袍的青年迈步而入。 “天赐哥。” 洪七连忙起身相迎,态度恭敬。 洪天赐淡淡“嗯”了一声,目光直接落在苏岩身上。 他之前对这名突然冒出来的“李虎”并不在意,甚至对洪七招揽这种来历不明之人略有微词。 但今日资格测试“甲上”的结果传出,却由不得他不重视。 “甲上评价,徒手败四境幻影……很好。” 洪天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看来七弟倒是为我洪家寻来了一位强援。登龙台秘境之中,危机四伏,非一人之力可渡。届时,或可同行。” 这话语看似邀请,实则更像是命令式的通知,带着居高临下的施舍意味。 苏岩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天赐公子实力超群,若有机会,自当相互照应。” 洪天赐对苏岩这略显疏离的态度似乎有些不悦,但并未发作,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便转向洪七:“七弟,好生款待。” 说罢,竟不再多留,转身离去,来去如风,姿态傲然。 洪七公子脸上略显尴尬,随即笑着打圆场:“天赐哥便是这般性子,李虎兄弟勿怪。他既开口,秘境之中,我等联手,必能横扫诸敌。” 宴席继续,丝竹声起,歌舞曼妙。 但觥筹交错间,暗流愈发汹涌。 第53章 生死自负 沈莹指尖轻轻划过酒杯边缘,传音入密至苏岩耳中:“洪天赐是个劲敌,他邀盟,必存利用之心,最后关头,恐会反噬。” 苏岩微微颔首,表示知晓。 他如何不知? 与洪家虚与委蛇,不过是借其势,避其锋,为自己争取成长的时间与空间。 庆功宴终散。 真李虎喝得酩酊大醉,被柳殊谣费力搀扶着,嘴里还兀自嘟囔着:“兄弟……登龙台……拿个第一回来……” 回到静室,苏岩屏退左右,开启简单的隔音禁制。 他盘膝而坐,指尖抚过储物玉佩,那枚得自卫家贵女的玉佩此刻被一层极淡的灰气包裹。 数日后,升龙城中央广场被一层无形的肃杀之气笼罩。 石台之上,近百名通过资格测试的年轻修士身着各色服饰,肃然而立。 他们或负剑而立,或手掐法诀,周身散逸的气息强弱不一,却都带着少年人的锐气与修士的凝练。 其中最弱的修士,气息也已稳固在三境初期。 不过二十岁的年级,无论放眼中原十州何地,总要被称道一句天才。 人群中,备受期待的卫家卫子陵格外引人注目。 他身着一袭青鳞软甲,周身气息如蛰伏的蛟龙,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在丹田深处盘踞着一股狂暴的灵力,只需心念一动便能瞬间爆发。 不远处,董家董剑霜则是另一番景象。 她一身素白长裙,背后斜背着一柄古朴的古剑,剑鞘由千年阴沉木制成,上面刻着细密的冰纹。 她周身缭绕着若有若无的寒意,即便站在十步之外,也能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冰冷,让周围的修士下意识地与她保持距离,形成一片无形的“生人勿近”区域。 人群另一侧,拓跋家的拓跋玉儿则显得格外亮眼。 在她眼波流转的瞬间,瞳孔深处会有一道诡异的蛊纹一闪而逝,那蛊纹形如蜈蚣,带着淡淡的血色,隐隐散发出阴邪的气息——这是拓跋家独门的蛊术标记,寻常修士根本无法察觉。 而洪家的洪天赐则站在洪家队伍的最前列,双手抱胸,目光睥睨四方,扫过其他修士时,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气。 仿佛在他眼中,这些竞争对手都不值一提。 此时,广场东侧的高台上,一位身着灰袍的清癯老者缓缓站起身来。 他便是主持此次大会的天书阁外阁长老,虽看起来身形单薄,头发与胡须皆已花白,但周身却散发着深不可测的气息。 他没有借助任何法器,声音却如洪钟般响彻整个广场,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每一位修士耳中:“登龙台第二轮试炼,为秘境试炼。尔等将依次进入‘幻雾迷阵’、‘熔火深渊’、‘寂灭林海’三处秘境!” 老者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众人,语气愈发严肃:“每处秘境皆设有不同的考核,或考验心智,或考验实力,或考验应变能力。尔等在秘境中的表现将被秘境核心记录,依据完成考核的速度、击杀秘境妖兽的数量、获取秘境资源的价值等综合评定积分。最终积分排名前三十六名者,方可晋级第三轮擂台比试。” “考核一开,生死自负。” 话音刚落,台下便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修士们眼中都闪过一丝紧张。 秘境试炼不仅考验实力,更充满了未知的危险,稍有不慎便可能殒命。 老者似乎早已预料到众人的反应,继续说道:“此外,秘境之中不禁争斗,若有人心怀不轨,尔等可自行处置。” 原本就紧张的氛围愈发凝重。 “现在,启阵!” 老者一声令下,右手袖袍猛地一挥,一道浑厚的灵力从他袖口涌出,化作三道流光射向广场中央。 只见广场中央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三道巨大的光门骤然从地面升起。 左侧的光门高约五丈,门内白雾翻涌,隐隐有幻光闪烁,即便以修士的灵识探查,也无法穿透雾气看清门后的景象,反而会感到灵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难以延伸。 中间的光门则被炽热的红芒包裹,门内隐约可见赤红的裂谷与奔流的岩浆,一股焚天裂地的热浪从门内涌出,让周围的温度瞬间升高,靠近的修士甚至能感受到头发被热浪烤得微微卷曲。 右侧的光门则散发着幽深的绿光,门内是一片枯木参天的森林,树木皆呈灰黑色,没有一丝生机,反而弥漫着浓郁的死气,让人望之生畏。 光门出现的瞬间,台下的修士们再也按捺不住,纷纷运转灵力,身形化作道道流光,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自己选择的光门。 一时间,广场上空流光闪烁,灵力波动此起彼伏,场面极为壮观。 人群角落,苏岩与沈莹对视一眼。 两人此前早已商议过,幻雾迷阵虽灵识压制最强,危险系数最高,但也最利于隐藏身形,可作首选。 此时,白玉高台上的天书阁长老看着纷纷进入秘境的修士,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低声喃喃道:“登龙台十年一开,这届的天骄虽多,但秘境之中危机四伏,能否活着走出秘境,还要看他们各自的造化啊……” 踏入光门的刹那,浓郁的白雾瞬间将苏岩与沈莹吞噬。 视线被死死锁在丈许之内,连前方三步外的景物都化作模糊的灰白色轮廓,耳边只剩下雾气流动的细微声响。 往日能覆盖数十丈范围的灵识,此刻只能勉强延伸到周身数尺,连探查脚下的路况都需格外谨慎。 雾气中还飘荡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吸入肺腑后,耳畔竟渐渐响起细碎的呢喃声。 沈莹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的清心符,她能清晰感觉到,这雾气中蕴含着惑乱心神的诡异力量,稍有松懈,便会被幻象趁虚而入。 苏岩则运转破妄眸光,眼底闪过一丝淡金色的微光,抗衡着心魔的侵蚀。 这道微光,自然也是摄魂珠所赠。 说起来,三年抵御摄魂珠侵扰,早已磨练出一幅恐怖神魂。 此刻的压制于他而言形同虚设,甚至可称道一声小儿科。 第54章 幻境亦有通缉令 两人循着迷阵中隐约的灵力波动前行,不过里许路程,苏岩眼中的淡金光芒突然骤亮,身形猛地骤停,伸手拦住了正要迈步的沈莹。 “不对劲。” 他低声说道,目光锁定前方不远处一株扭曲的枯树。 那枯树的枝干如同干枯的鬼爪,在白雾中勾勒出狰狞的轮廓,而树干上,竟贴着一张泛黄的粗糙画像。 沈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瞳孔骤然收缩——画像上的人,赫然是苏岩的真容。 画像下方的血字,用暗红色的颜料书写,字体扭曲,透着一股狠戾:“魔道余孽苏岩,杀之者,赏万金,卫家敬上。” 苏岩上前一步,手指扣住画像边缘,将其撕下。 他掌心灵力微运,那张带着杀意的画像瞬间化作漫天齑粉,随风消散在白雾中。 “想借刀杀人,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看来这迷阵里,不止有幻境,还有等着拿我人头换赏的人。” 两人不敢大意,苏岩将破妄眸光运转到极致,眼底的淡金色光芒几乎要溢出眼眶,仔细探查着周围的每一寸区域。 沈莹则激活了肩头小白猫的灵觉,小猫的耳朵警惕地竖起,鼻子不停嗅闻着空气中的异常气息。 接下来的路程中,他们又在三块不同的礁石、两棵枯树上发现了相同的通缉令,每张画像下方的血字都一模一样,显然是卫家早有预谋,提前在迷阵中布设好的杀局。 苏岩每次都毫不犹豫地将通缉令销毁。 深入迷阵腹地,白雾愈发浓郁,连破妄眸光都只能勉强穿透三丈范围。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凄厉的惨叫。 “走,去看看。” 苏岩对沈莹示意,两人压低身形,循着声音悄然靠近。 穿过一片雾气更浓的区域后,两名身着相同青色宗门服饰的修士,正手持长剑疯狂厮杀。 那名男修士双目赤红,眼底布满血丝,面容狰狞,手中的长剑招招狠辣,直逼女修士的要害,口中还嘶吼着:“师妹,把幻心草交出来,那是我的机缘!是我先发现的,你凭什么跟我抢!” 女修士则泪流满面,身上的宗门服饰已被鲜血染透,左臂和小腹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顺着剑身滴落。 她手中的长剑只是勉强抵御:“师兄你醒醒啊,那是幻象!是迷阵制造的假的幻心草!” 苏岩与沈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显然,这两人在浓雾中发现了一株由幻境衍生的“幻心草”,本是虚假的机缘,却在雾气与心魔的双重诱导下,让男修士的贪婪与猜忌彻底爆发,最终酿成同门相残的惨剧。 女修士本就伤势过重,又心神俱疲,一个不慎,男修士的长剑便刺穿了她的胸膛。 男修士握着剑柄,呆立在原地,脸上的疯狂渐渐褪去。 当他看清倒在地上的师妹,以及她胸口那把属于自己的长剑时,瞳孔骤然放大,眼中涌上无尽的悔恨与恐惧。 “师妹……我做了什么……” 他喃喃自语,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随后,他一把拔出胸口的长剑,毫不犹豫地挥剑自刎。 这幻雾迷阵,最可怕的从来不是迷雾与杀机,而是它能轻易勾起人心底最深的欲望与阴暗,让最亲近的人变成索命的恶鬼。 两人绕过这片血腥之地,继续向着迷阵核心前行。 雾气变得更加浓稠,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连脚下的地面都变得湿滑难行。 “小心!” 苏岩心念电转,猛地转身,背后的苍生龙吟剑尚未出鞘,剑鞘却带着沛然巨力,如同铁棍般向后横扫而去。 “铛!”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雾中响起,火星瞬间点亮了周围的区域。 一道几乎与雾气融为一体的黑影被剑鞘震飞出去,手中一把淬满剧毒的黑色匕首脱手。 那黑影落地后没有丝毫停留,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一掠,就要融入浓雾中遁走。 “影杀楼的人。” 沈莹出身名门望族,自然也对出各路名门派了解颇多。 她低喝一声,右手一扬,三道冰针带着破空声射向黑影,却被对方灵活避开。 苏岩面对刺杀有些气恼,又为了免除后患,不再隐藏战力。 其右腿猛地蹬地,地面瞬间裂开一道细纹,他借势一拳轰出。 拳风撕裂浓雾,带着刚猛的灵力直逼那道扭曲的雾气。 一声痛哼传来,一道黑影被迫现身,他穿着与之前那人相同的黑色劲装,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 此刻他嘴角溢血,显然被苏岩这一拳震伤了内腑。 他不敢恋战,转身就要遁走,却被沈莹甩出的一张困灵网拦住去路。 可就在困灵网即将罩住他的瞬间,另一道黑影突然从斜后方杀出,手中的匕首直刺沈莹后心,逼得沈莹不得不收回困灵网防御,让受伤的黑影趁机逃脱。 苏岩向四方无差别挥出剑气,撕开白雾,轰碎地面,并误打误撞将一人躯体斩开。 血花四溅。 这些人并非尽是参赛选手,反而有些是经过“打点”后混入其中的职业刺客。 “好敏锐的灵觉。” 一道沙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却找不到具体的方位,显然是刺客在利用雾气掩盖行踪,“不过,你们逃不掉的。卫家的赏钱,我们影杀楼要定了。” 苏岩与沈莹背靠背站在一起,全神戒备。 僵持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后,一道黑影在偷袭苏岩时,被苏岩抓住破绽,剑鞘重重砸在他的膝盖上。 黑影发出一声痛呼。 其他刺客见同伴受伤,又久攻不下,似乎觉得继续纠缠代价太大,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算你们运气好,下次再遇,便是你们的死期。” 随后,周围的雾气恢复了平静,那些潜伏的黑影,竟悄无声息地退去了。 苏岩与沈莹没有放松警惕,又在原地戒备了片刻,确认刺客真的离开后,才松了口气。 沈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低声道:“影杀楼的人果然难缠,若不是小白预警及时,我们恐怕已经中招了。” 苏岩点了点头,目光凝重:“卫家能请动影杀楼,看来是真的要置我于死地了。接下来的路程,我们必须更加小心。” 第55章 烫 又经历了数次幻境的诱惑与零星修士的试探后,苏岩与沈莹终于突破重重凶险,来到了幻雾迷阵的核心区域。 眼前的雾气骤然变得稀薄了一些,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 空地中央,耸立着一座由无数面扭曲水镜组成的怪异阵法——那些水镜大小不一,有的如圆桌般巨大,有的如手掌般小巧。 它们尽数悬浮在空中,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排列着,折射出周围的雾气,形成了层层叠叠的虚影。 这,正是幻雾迷阵的阵眼。 每一面水镜中,都映照出不同的画面: 有的映照着修士心中最渴望的场景,有的映照着最恐惧的回忆,有的则映照着扭曲的欲望与阴暗。 那些画面如同活过来一般,不断变幻着,散发出强大的精神冲击,试图将靠近的人拉入无尽幻境。 空地上已有数名修士,他们或盘膝坐在地上,双手结印,眉头紧锁,显然在全力抵抗幻境的侵蚀。 苏岩凝神观察着那座水镜阵法,丹田处摄魂珠精光大放,破妄眸光运转到极致,很快便发现了关键。 在所有水镜的中心位置,有一面看似普通的水镜,镜面比其他水镜更加光滑,而在镜面的中心,有一道不断变幻的符文。 那符文闪烁着淡紫色的光芒,每一次变幻,周围水镜中的幻象都会变得更加清晰,显然,这面水镜就是整个阵眼的核心。 “沈姑娘,助我!” 苏岩低喝一声,目光紧紧锁定那面核心水镜。 沈莹立刻会意,她双手快速结印,口中默念灵猫清心咒,一道柔和的淡蓝色光晕从她掌心升起,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笼罩住苏岩的周身。 苏岩深吸一口气,背后的苍生龙吟剑二度缓缓出鞘。 长剑发出一声清脆的剑鸣,剑身流转着淡淡的金光,散发出刚正不阿的气息,瞬间驱散了周围部分幻境的影响。 他没有选择用剑直接斩向水镜,这些水镜蕴含着强大的阵法之力,硬斩不仅难以奏效,还可能引发阵法的反噬。 只见他手腕轻轻一震,长剑上的金光骤然收敛,化作一道凝练到极点的金色光束,如同流星般,直刺那面核心水镜中心的符文。 “破。” 金色光束精准地刺入符文之中,符文瞬间剧烈闪烁起来,核心水镜轰然破碎,化作无数晶莹的碎片,散落在地上。 幻雾迷阵,破。 在阵眼破碎的位置,留下了几块闪烁着淡紫色微光的晶石,那是“幻晶石”,是成功破除幻雾迷阵的凭证,也是后续兑换积分的关键。 苏岩走上前,并不贪多,只弯腰捡起其中两块品质最高、光芒最亮的幻晶石,递给沈莹一块,自己留下一块。 两人转身,迅速消失在渐渐散去的雾气中。 第二境:熔火深渊。 穿过幻雾迷阵的出口光门,一股灼热的热浪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身上残留的雾气寒意。 苏岩与沈莹下意识地眯起眼睛,适应着眼前的环境——他们正站在一处巨大的地底裂谷边缘,裂谷深不见底,向下望去,是一片赤红的岩浆海洋。 偶尔有巨大的岩浆柱喷涌而起,带着焚天裂地的高温,溅落在裂谷壁上,将岩石融化成液态。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硫磺味与焦糊味,吸入肺腑中,呼吸困难。 远处的岩壁上,挂着此次熔火深渊的考核任务告示: 采集岩浆河中心零星礁石上生长的“火心莲”,每采集一朵火心莲,可获得相应积分,火心莲的品质越高,积分越多。 裂谷下方的岩浆河宽阔无比,河面上漂浮着无数黑色的礁石,如同一个个孤岛。 已有不少修士来到裂谷边缘,各展神通,试图渡过岩浆河,前往中心区域采集火心莲。 远处,卫子陵的身影格外显眼。 只见他纵身一跃,直接跳入滚烫的岩浆中,青蛟虚影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竟将周围的岩浆向两侧分开,形成一条通道。 卫子陵如同蛟龙入海般,在岩浆中快速穿行,霸道无比,沿途的岩浆仿佛都不敢靠近他分毫。 另一边,洪天赐则驾驭着一朵巨大的焚天火云,速度极快地朝着岩浆河中心飞去。 沿途的修士看到他,都下意识地避开,显然对他的实力极为忌惮。 苏岩仔细观察着岩浆河的环境,又感受了一下空中的气流,对沈莹说道: “高空区域有强烈的灼热气旋,气流紊乱,飞行时很容易被气旋干扰,导致身形不稳,坠入岩浆。而河底隐藏着大量的火煞毒鳄,它们能在岩浆中自由活动,攻击性极强,走水下也不安全。最稳妥的方式,是借助中层的礁石,进行接力跳跃。” 沈莹点了点头,她取出一枚通体冰蓝的玉佩,能释放出寒冰护罩,抵御高温。 显然,这位大小姐为了本次登龙台盛会也是做足了准备。 “我激活冰魄玉佩,能勉强抵挡岩浆的高温。你的金刚境肉身应该能硬抗腐蚀,我们小心一些,应该能渡过。” 两人做好准备,同时从裂谷边缘跃下。 苏岩运转金刚境灵力,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将岩浆的高温与腐蚀性隔绝在外,即便有飞溅的岩浆落在身上,也只能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无法造成伤害。 沈莹则激活了冰魄玉佩,一道半透明的寒冰护罩笼罩住她的身体,岩浆的热浪与护罩接触,产生大量白色的蒸汽,在护罩表面凝结成细小的水珠,又瞬间被高温蒸发。 刚跃过第三块礁石,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惊慌的呼喊:“小心,下面有东西。” 话音未落,就见不远处的岩浆表面突然掀起一道巨浪,一只体长超过三丈的巨大火煞毒鳄猛地从岩浆中跃起。 这只毒鳄的鳞片呈暗红色,张开的巨口中布满锋利的獠牙,嘴角还滴落着滚烫的岩浆,一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礁石上的修士,散发着嗜血的气息。 “是火煞毒鳄王。” 第56章 识破身份 沈莹脸色微变,“传闻这种毒鳄王能在岩浆中自由穿梭,战力可对标四境修士,一口就能咬碎上品灵器,而且它的唾液和血液都带有剧毒,一旦沾染,灵力都会被腐蚀。” 苏岩刚要提醒周围的修士警惕,就见河面上一座由数名修士联手搭建的“灵符桥”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那座灵符桥由数十张上品火属性灵符拼接而成,能短暂抵御岩浆的高温,本是让修为较弱的修士渡河的依仗。 可此刻,那只火煞毒鳄王竟一头撞向灵符桥的中段,数十张灵符如同纸片般碎裂,化作漫天光点消散。 桥上的五名修士惊呼着失去支撑,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朝着下方的岩浆坠落。 最先坠下的两名修士,护体灵光只在岩浆中坚持了一瞬,就被高温彻底灼烧殆尽,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化作几缕黑烟,尸骨无存。 剩下的三名修士中,有两人反应较快,各自祭出飞行灵器,勉强稳住身形,却也被岩浆的热浪灼伤,衣衫焦黑,嘴角溢血。 唯有一名身着灰袍的修士,修为只有三境后期,尚未炼制出飞行灵器,却抓住了旁边一块较小的礁石边缘。 其身体悬在半空,剧烈摇晃着,随时可能脱手。 可还没等他松口气,火煞毒鳄王的长尾突然如同钢鞭般横扫而来,带着呼啸的热风,狠狠砸在他的后背。 灰袍修士喷出一大口鲜血,落入火煞毒鳄王的口中。 苏岩此刻才挥剑轰击,剑气劈开岩浆,并将鳄王击沉入地。 而苏岩与沈莹在摆脱火煞毒鳄王后,并没有放松警惕。 沈莹瞧着前方越来越密集的礁石,以及远处隐约可见的火心莲光芒,对苏岩说道:“前面就是岩浆河中心了,火心莲应该就在那些礁石上。不过看这情况,肯定有不少修士在那里争夺,我们得小心应对。” 苏岩点了点头,目光望向岩浆河中心,隐约能看到几道身影在礁石上缠斗,显然已经为了火心莲爆发了冲突。 他深吸一口气,运转灵力抵御着越来越强的高温,沉声道:“先找一处偏僻的礁石,采集几朵火心莲再说。卫家和影杀楼的人说不定还在暗处盯着我们,没必要一开始就卷入争斗。” 两人达成共识,放缓了跳跃的速度,开始在周围的礁石中寻找相对偏僻、且生长着火心莲的位置。 很快,沈莹指着不远处一块半隐在岩浆中的礁石,低声道:“那里有一朵,而且看起来品质不错!” 苏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块礁石的顶端,生长着一朵通体赤红的莲花,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金色,正是火心莲。 从花瓣的颜色和光泽来看,这朵火心莲至少生长了百年,属于中上品,能兑换不少积分。 两人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块礁石跃去,就在苏岩即将伸手采摘火心莲时,一道凌厉的青色剑气突然从侧后方袭来,直取苏岩后心。 苏岩仿佛背后长眼,身形诡异一扭,剑气擦身而过,将礁石削掉一角。 “李虎?还是该叫你……苏岩?” “杀了我卫家嫡女之人。” 苏岩的动作骤然停下,他缓缓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卫子陵正站在不远处的一块礁石上,周身青蛟虚影缭绕,眼神冰冷地盯着他,显然是已经见过通缉令画像,把眼前的卫家仇敌模样记载了脑子里。 沈莹立刻挡在苏岩身侧,手中凝聚出冰针,警惕地看着卫子陵:“卫子陵,你想干什么?” 卫子陵嗤笑一声,目光扫过沈莹,带着一丝不屑:“沈家的小丫头,多年前你我在徐州相识时,你还唤我一句阿哥,故此我今日不杀你。这里没你的事,识相的就赶紧滚开,我要找的,是苏岩这个魔道余孽。” 苏岩持剑而立,面对四境中期的强敌,毫无惧色。 若硬碰硬,他有信心将此人提前斩杀,为后续擂台赛早先剿灭一个对手。 卫子陵见苏岩的自负模样,冷笑一声:“找死!” 青蛟剑化作一道青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斩来。 剑气未至,那沉重的威压已让周围岩浆都微微凹陷。 苏岩苍生龙吟悍然迎上,他没有动用摄魂珠之力,仅凭自身四境金刚修为与神兵之威。 铛! 金铁交鸣,火星四溅。 苏岩被震得气血翻涌,连退数步,脚下礁石碎裂。 卫子陵也微微晃了晃,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这苏岩的力量远超他预估。 就在两人即将爆发更激烈碰撞时,岩浆河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闷至极的咆哮。 一股更恐怖的热浪席卷而来,连卫子陵的脸色都变了变。 “此方幻境恐怕因你二人的战斗将提前关闭,先走!” 沈莹急喝。 卫子陵狠狠瞪了苏岩一眼:“算你走运,秘境之中若再度相遇,必取你狗命!”说罢,他不再纠缠,化作青光射向对岸。 苏岩和沈莹也立刻带着火心莲全速撤离。 身后岩浆河如同煮沸般翻滚,又有几名动作稍慢的修士被卷入岩浆,瞬间汽化。 第三境:寂灭林海。 穿过深渊光门,一股令人窒息的死寂感扑面而来。 身前参天古木尽数枯槁,枝桠扭曲如鬼爪。 考核任务:在死气最浓郁的核心区域,寻找能逆势生长的“生息草”。 前行不久,苏岩便看到骇人一幕: 一名三境巅峰的修士,似乎遭遇了某种寂灭生物的袭击,虽未致命,但其一条手臂竟在短短十几息内变得干瘪枯萎,如同老树皮,甚至蔓延向肩膀。 那修士发出惊恐绝望的惨叫,毫不犹豫地挥刀斩断了自己的手臂。 断臂落地的瞬间便化为飞灰。 修士脸色惨白如纸,踉跄着向外围逃去,一身修为恐怕也折损大半。 这便是寂灭之力的恐怖。 深入林海,打斗声和炽热的焚天气息传来。 只见洪天赐正与一头形如黑豹的“寂灭妖豹”激斗正酣。 妖豹速度鬼魅,攻击带着浓烈的死气,连洪天赐的焚天火焰都被压制得明灭不定,身上已有几处被死气侵染的伤口,动作明显迟滞。 看到苏岩和沈莹,洪天赐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和一丝命令式的口吻:“李虎,沈莹,快助我!这孽畜难缠,你我联手速杀之,积分、妖核都归你们!” 第57章 嫁祸 他此刻已无暇维持高高在上的姿态。 苏岩与沈莹瞬间交换眼神——机会! “好!” 苏岩应得干脆,苍生龙吟爆发出璀璨剑光,声势浩大地斩向寂灭妖豹,剑气纵横,巧妙地将妖豹的攻势和注意力吸引。 沈莹身影如烟,同随行灵猫无声无息地绕到洪天赐侧后方死角。 洪天赐见苏岩“全力”相助,精神一振,强提真气,焚天诀催动到极致,赤红火焰化作一只巨大的火焰手掌,带着焚灭一切的威势拍向妖豹:“焚天掌!给我死!” 妖豹被蕴含磅礴火元的一掌狠狠击中,发出凄厉惨嚎,骨断筋折,庞大的身躯被击飞出去,重重撞在一棵枯树上,挣扎着爬不起来,显然已是垂死。 就在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且焚天诀运转因“焚元散”而出现极其微弱迟滞的瞬间。 苏岩的剑已然刺出。 只不过,其剑光并非斩向垂死的妖豹,而是携带着摄魂珠内力量,直刺洪天赐毫无防备的后心。 这一剑,是苏岩蓄势已久的绝杀,融合了金刚境的力量、苍生龙吟的锋锐、以及亡魂煞气对生机的侵蚀。 “你?” 洪天赐的灵觉只来得及捕捉到那致命的冰寒,骇然转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愤怒和难以置信。 他想运功抵挡,但体内真元不断外泄,只因一直在一侧等候的沈莹灵宠以利爪撕扯破开了肌肤及经脉。 剑锋轻易洞穿了洪天赐身上的银蚕丝甲,狂暴的剑气混合着亡魂煞气,瞬间冲入其体内,疯狂破坏五脏六腑与经脉生机。 “洪家……不会放过……” 洪天赐死死瞪着苏岩,口中鲜血狂涌,话未说完,眼神已彻底黯淡。 焚天诀的火焰在其身上最后跳动了一下,彻底熄灭。 苏岩面无表情,手腕猛地一震。 剑气彻底爆发。 洪天赐的心脏被震得粉碎,残破的尸体如同破麻袋般被甩飞出去,撞在枯树之上。 “快!” 沈莹低喝,早已准备好的行动展开: 她取出一道精心准备的灵符(苏岩在事前便已授意其高价买入),符光化作一道狰狞的青色蛟龙虚影,狠狠撞击在洪天赐残破的尸体和旁边的枯树上,留下蕴含着“青蛟覆海诀”特有撕裂劲气的痕迹。 此后,她迅速将洪天赐的尸体摆放成与寂灭妖豹激烈搏斗后,被妖豹重创要害的状态。 将苏岩剑伤的位置,巧妙地与妖豹骨刺造成的伤口部分重叠、掩盖。 最后,便是快速清理掉苏岩剑气残留的所有细微特征,确保现场只剩下“洪天赐与寂灭妖豹两败俱伤,最后时刻被卫家高手以青蛟劲气偷袭致死”的铁证。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配合无间,耗时不过十数息。 苏岩则迅速取下洪天赐的头颅,以装入木盒收好。 做完这一切,两人立刻离开,并在寂灭林海最深处,寻到了三株“生息草”。 两人小心采摘,迅速退出寂灭林海。 走出秘境光门,重返升龙城广场。 苏岩和沈莹身上带着秘境搏杀的痕迹和淡淡的血腥气。 苏岩径直走向早已焦灼等待的洪家长老——莫天鹰。 莫天鹰看到苏岩手中那个散发着寒气的木盒,心中已升起不祥预感。“李虎?天赐呢?” 苏岩脸上瞬间布满悲愤与自责,双手将木盒奉上,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莫长老,我等无能。天赐公子遭了卫子陵那卑鄙小人的毒手,我等赶到时,公子已……只来得及抢回他的头颅,并手刃了那重伤公子的寂灭妖兽,算是报了一半血仇。可恨让那卫子陵逃了,现场有卫家的东西。” 他适时地指向盒子上残留“青蛟”气息。 莫天鹰颤抖着打开木盒。 洪天赐那颗怒目圆睁的头颅,赫然呈现。 “天赐——!” 莫天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吼,他的杀气如同火山爆发般冲天而起。 “卫子陵!卫家!你们这群卑鄙无耻的畜生!血债血偿!” 这一声怒吼,如同惊雷炸响整个广场。 几乎同时,卫子陵也正好成功闯出秘境,听到这声指控和怒吼,瞬间懵了,随即暴怒:“洪老匹夫,你放什么狗屁,我何时杀过洪天赐?!” “证据在此!还想抵赖!” 莫天鹰双眼赤红,如同疯魔。 场面瞬间炸锅。 卫家众人又惊又怒,纷纷涌上,怒斥洪家血口喷人。 洪家子弟则个个双眼血红,杀气腾腾,兵器纷纷出鞘。 两股庞大的势力在广场中央形成对峙,恐怖的威压碰撞,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若非数名天书阁长老及时释放出更强的威压强行压制,一场惨烈的火拼立刻就会爆发。 苏岩与沈莹悄然退到人群边缘,看着这场由他们亲手点燃、精心导演的滔天风暴,面色平静无波。 李虎和柳殊谣挤了过来:“阿岩,没事吧?那洪天赐……” “他该死。” 苏岩声音平淡,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冰冷。 他望向积分榜,他和沈莹的名字赫然位列前茅,成功晋级最终擂台。 秘境试炼结束,留下的不仅是三十二位晋级者,更是满地天骄的尸骨。 登龙台第三轮角逐,仍留有最后七日的备战期。 入夜,渐微凉。 升龙城,洪府别院。 昔日门庭若市的府邸,此刻被一股沉重的悲愤与杀气笼罩。 灵堂已设,洪天赐那颗怒目圆睁的头颅被供奉在寒玉棺椁中,烛火跳动,映照着洪家高层铁青扭曲的面容和年轻子弟们赤红如血的双眼。 “卫——家——!” 家主洪烈雄须发戟张,一掌拍下,坚硬的黑曜石桌面应声化为齑粉。 五境巅峰的恐怖威压如同失控的火山,瞬间席卷整个议事厅,修为稍弱的子弟被压得几乎窒息。 “杀我天赐,断我洪家麒麟!此仇不共戴天!” “传令,升龙城内所有洪家产业,停止与卫家的一切合作,所有依附我洪家的势力,即刻起等同于与卫家宣战。所有在外的洪家子弟,凡遇卫家人,杀无赦!” “是!家主!”厅内众人轰然应诺,杀气直冲云霄。 第58章 三十六强 莫天鹰长老上前一步,老泪纵横又带着无尽杀意:“家主,登龙台,便是雪耻之地。李虎兄弟亲历现场,目睹卫子陵那畜生的恶行,他愿为我洪家利刃,在擂台之上,亲手斩下卫子陵的头颅,以祭天赐在天之灵。”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苏岩身上。 苏岩踏前一步,对着洪烈雄,对着洪家所有高层,深深一揖: “家主,诸位长老,天赐公子待我如兄,洪家予我信任。此仇此恨,李虎铭刻五内!” “秘境之中,李虎无能,未能及时救下公子,已是万死难赎。唯有以此残躯,此手中剑,在万众瞩目之下,在那登龙擂台之上,斩尽卫家天骄。尤其是那卫子陵,李虎在此立誓,若擂台相遇,必取其狗头,血祭公子。” 字字泣血,句句含煞。 苏岩的一番演说,点燃了洪家所有人心中复仇的火焰。 “好!” 洪烈雄猛地站起,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李虎,记住你的誓言。洪家上下,皆为你后盾。你要剑,洪家给你最好的剑!你要丹,洪家给你最猛的丹!你要功法秘术,洪家宝库为你敞开!只求一点——在天下人面前,堂堂正正,用最残酷的方式,斩下卫子陵的头颅。让卫家也尝尝,麒麟陨落的痛!” “谨遵家主之命!” 苏岩再次抱拳,姿态放得极低,但那股决绝的杀意却让洪家上下无比受用。 洪七公子也上前,脸上再无半点虚伪笑容,只剩下狰狞的恨意:“李兄弟,我洪家资源,任你取用,擂台之上,平日之下,凡遇卫家之人,格杀勿论!无需顾忌!” 苏岩重重点头:“七公子放心,李某明白。” 接下来的七日,整个升龙城内,洪卫两家的冲突从暗流汹涌彻底爆发到明面。 洪家控制的“百炼坊”与卫家“藏兵阁”爆发大规模械斗,双方死伤数十名护卫,店铺被砸得稀烂,最后由天书阁执法队强势镇压,双方各罚巨款,矛盾更深。 醉仙楼顶层,洪家与卫家年轻一代狭路相逢,言语冲突瞬间升级,若非双方长老及时赶到,差点又是一场血战。 双方依附势力在城中阴暗角落爆发多次刺杀事件,死伤者众,整个升龙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在这弥漫全城的血腥硝烟中,登龙台最终擂台选拔的日子,终于到来。 …… 升龙台核心区域,巨大的环形演武场拔地而起,足以容纳十万观众。 今日,座无虚席。 擂台区被划分为八个巨大的战台,由阵法隔开,确保互不干扰。 擂台四周,是层层升起的观礼席,最尊贵的中央区域,端坐着天书阁长老、大梁皇室使者以及各大顶尖势力的代表。 主持大会的依旧是那位天书阁外阁长老,声音响彻全场: “登龙台最终阶段,擂台选拔,规则如下:” “首轮,三十六强抽签,分为八队,每队四人。” “八队两两匹配,团队对抗。败者四人,全体淘汰!” “胜者四人,晋级十六强!” “现在,抽签开始!” 巨大的光幕在中央亮起,三十六道名字开始飞速滚动。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甲队:拓跋玉儿任队长、欧阳明、石磊、林雪!” “乙队:卫子陵任队长、卫子风、卫子云、赵刚!” “丙队:董剑霜任队长、韩立、孙淼、钱枫!” “丁队:李虎任队长、沈莹、张猛、王昆!” “戊队……” 抽签结果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 甲队集合了影杀楼传人“无面”林雪、阵法天才欧阳明、防御变态石磊,堪称死亡之组。 乙队则是卫家嫡系三兄弟齐聚,丙队虽不如前两队耀眼,但董剑霜一人便足以震慑,其余三人也非庸手。 苏岩一伙,张猛、王昆两人却是来自小势力的普通三境后期修士,实力平平,在三十六强中属于垫底水平。 好在他们的对手,是同样由两名三境巅峰、两名三境后期组成的“籍籍无名”队。 洪家所在的观礼区域爆发出震天的怒吼与咆哮。 “李虎!李虎!李虎!” “杀!杀光卫家的杂碎!” “为天赐公子报仇!!” 而当卫子陵的名字出现,尤其是看到他带领三名卫家子弟时,卫家区域也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充满了挑衅。 苏岩四人走向丁号擂台。 他们的对手四人小组也已登台,眼神警惕,显然知道“李虎”不好惹,但也绝非软柿子。 就在两队各自踏上擂台边缘时。 斜对面的乙号擂台上,卫子陵正带着他那三名堂兄弟登台。 四目相对。 卫子陵的脸上,缓缓扯出一个极端挑衅的笑容。 他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在自己咽喉处,缓慢而清晰地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口型微动,无声地说出两个字:“等、死。” 这一动作,更激起民愤。 “卫子陵!我操你祖宗!!” “狗杂种!擂台之上,李虎必斩你狗头!” 洪家观礼席瞬间炸了。 无数洪家子弟状若疯魔,指着卫子陵的方向破口大骂,污言秽语如同潮水般席卷,更有甚者试图冲下看台,被护卫死死拦住。 卫家那边也不甘示弱,立刻反唇相讥,污言秽语同样不堪入耳。 两家的对骂声浪甚至一度压过了擂台主持的声音,场面混乱至极。 天书阁长老脸色铁青,冷哼一声,一股浩瀚威压扫过全场,才将这股失控的谩骂暂时压下。 苏岩看着卫子陵那充满杀意的割喉动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平静地转回头,一步踏上了丁号擂台。 这份极致的冷静,反而更让人感受到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沈莹站在他身侧,清冷的眸子扫过对面四人,低声提醒:“苏兄,对面四人,左一使刀,刀势厚重,应是主攻;右一持盾,气息沉稳,专职防御;后排两人,一用长鞭,灵动刁钻,一持法杖,应是控场或远程。需速破防御,斩其核心。” 张猛和王昆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看向苏岩:“李虎队长,我们听你指挥。” 苏岩目光扫过对面四人,瞬间便已了然于胸。 第59章 摧枯拉朽 “张猛,你攻右路,缠住那个持盾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拖住他即可,沈莹会助你。王昆,你跟我中路直突,目标,后排那个法杖!” “是!” 张猛、王昆精神一振,有主心骨的感觉让他们安心不少。 “丁队李虎,对戊队刘枫。擂台战,开始。” 随着擂台裁判一声令下,阵法光罩瞬间升起。 “杀。” 戊队四人显然配合默契,裁判声音刚落,便已发动攻势。 持盾壮汉低吼一声,巨盾猛地向前一顶,瞬间封堵了中路。 使刀汉子紧随其后,大刀带着开山之势,直劈冲在最前的苏岩。 刀风呼啸,势大力沉! 后排长鞭如毒蛇出洞,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卷向侧翼的张猛。 法杖修士高举法杖,口中念念有词,擂台地面瞬间变得泥泞不堪,强大的重力术笼罩苏岩和王昆。 标准的前排抗压、主攻输出、控制限制、远程策应的完美阵型。 显然是想先限制住最强的苏岩,再集火干掉其他人。 “哼。” 苏岩面对这配合娴熟的攻势,只是冷哼一声。 他甚至连苍生龙吟都未出鞘。 面对当头劈下的沉重刀锋,苏岩不闪不避,右脚猛地一跺地面。 轰! 金刚境中期肉身力量爆发。 脚下坚硬的黑罡石地面寸寸龟裂。 那股笼罩而来的重力术竟被他蛮横地以肉身力量强行震散。 “找死!”使刀汉子眼中厉色一闪,刀上加力,欲要连手带人一起劈开。 铛! 使刀汉子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 他感觉自己劈中的不是一只手掌,而是一座金刚浇筑的山岳。 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顺着刀身传来,虎口瞬间崩裂,大刀竟被苏岩单掌死死钳住,纹丝不动。 “什么?!” 他骇然失色,拼命想抽回大刀,却如同蚍蜉撼树。 苏岩钳住大刀的左手猛地向自己身侧一拉,使刀汉子猝不及防,被带得一个趔趄,中门大开。 苏岩的右拳,早已蓄势待发,轰向使刀汉子的胸膛。 拳锋所至,空气都被压缩得发出尖锐的爆鸣,使刀汉子的胸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下去,护体真气如同纸糊般破碎。 他整个人喷着漫天血雾,狠狠倒飞出去,撞在擂台边缘的光罩上,又软软滑落在地,生死不知! 一个照面。 主攻手已废。 中路攻势,瞬间瓦解。 “大哥!” 后排的法杖修士目眦欲裂,法杖指向苏岩,一道炽热的火焰长矛瞬间凝聚,激射而出。 “你的对手是我。” 王昆抓住时机,双钩划出两道寒光,绞向法杖修士的咽喉,逼得他不得不分心防御,火焰长矛准头大失。 与此同时,右路战场。 “岩甲盾!” 持盾壮汉眼见中路瞬间崩溃,惊骇万分,立刻全力催动巨盾,土黄色光芒大盛,将他与身后的长鞭手牢牢护住。 “破!” 张猛怒吼着,大斧带着开山之力狠狠劈在岩甲盾上。 轰! 岩甲盾剧烈晃动,光芒黯淡,却并未破碎。 “滚开!” 长鞭手长鞭一甩,试图将其绊倒。 就在此时,一道淡青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持盾壮汉的侧后方死角。 是沈莹。 在张猛正面强攻吸引注意力的瞬间,她已无声无息地切入。 “灵猫犀指!” 她并指如剑,指尖凝聚猫爪幻影,精准无比地点向岩甲盾防御力最薄弱的一个能量节点。 一声轻响!那厚实凝练的岩甲盾光罩,竟如同被戳破的气泡,瞬间溃散。 “好机会!” 张猛狂喜,抓住盾破瞬间的破绽,大斧横扫千军,狠狠斩在持盾壮汉腰间。虽然被对方仓促间用盾牌本体挡住,但那巨大的力量依旧将他连人带盾劈得连连后退,气血翻腾。 而沈莹一击得手,毫不停留,身影一闪,已如轻烟般飘向那名惊愕的长鞭手。 长鞭手慌忙挥鞭抵挡,鞭影重重。 沈莹嘴角勾起一抹清冷的弧度,身形在鞭影中如同穿花蝴蝶,几个精妙绝伦的转折,竟不可思议地贴近了长鞭手身边。 纤纤玉手看似轻柔地在他持鞭的手腕上拂过。 沈莹顺势一脚,将其踹飞出去。 右路防线,崩溃。 几乎在苏岩解决使刀汉子的同时,沈莹配合张猛,也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右路两人。 整个战斗过程,行云流水,从开始到结束,不过十数息。 只剩下后排的法杖修士。 “我认输!” 他毫不犹豫地嘶声高喊。 “丁队,胜!” 裁判的声音响彻全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整个丁号擂台周围,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声浪。 尤其是洪家区域,欢呼声几乎要将穹顶掀翻。 “李虎!李虎!李虎!” “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下一个,卫子陵!!” 苏岩收拳而立,目光平静地扫过对面溃败的四人,最终,他的视线穿越人群,再次投向斜对面的乙号擂台。 那里,卫子陵的比赛尚未结束。 但显然,卫子陵也一直分神关注着这边。 当苏岩的目光投来时,他刚以一道凌厉无匹的青蛟剑气,将对手的最后一人轰下擂台。 卫子陵站在擂台上,脚下是溃败的对手。 说起来,卫家除了卫子陵,本该有不少人都能认出那张通缉令画像上的脸,但苏岩今日刻意易容,故而难被察觉。 至于卫子陵,自然是想在亲手斩杀苏岩后,再向卫家众人及观战观众说出他的真实身份,装波大的。 两座擂台,两个胜者,隔空相望。 无形的杀机,在震天的欢呼与洪卫两家疯狂的叫骂声中,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死死锁定了彼此。 半个时辰后,十六强名单高悬于升龙台中央光幕之上,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浴血搏杀后的荣耀与残酷。 接下来的规则更加无情: 八强争夺战,双人组队对抗。 胜者入八强,败者淘汰。 最终八强,皆获入天书阁底层参阅资格。 抽签结果牵动人心: 甲组:拓跋玉儿——影杀楼林雪。 乙组:卫子陵——卫家旁系天骄卫子风。 丙组:董剑霜——寒冰谷韩立。 丁组:李虎——沈莹。 …… 第60章 剑仙之姿 “嘶,冰魄剑仙之姿董剑霜,对上风头最劲的李虎!” “寒冰谷韩立也是三境巅峰的冰系好手,强强联合啊。” 洪家区域爆发出更加狂热的助威声浪,而卫家那边则是一片冷嘲热讽,卫子陵更是冷笑连连,仿佛已经看到苏岩败亡的场景。 擂台之上,寒气弥漫,地面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 董剑霜一袭白衣胜雪,背负古剑,气质清冷孤高,如同雪山之巅的寒莲。 “比赛,开始!” 裁判声音落下,阵法光罩升起。 “冰封千里!” 韩立率先发难,法器猛地插入地面。 他同样修着冰系法诀,与董剑霜相辅相成。 刺骨的寒潮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肉眼可见的冰蓝色波纹瞬间席卷整个擂台,地面冰层急速加厚蔓延,空气中的水汽瞬间凝结成无数冰晶,温度骤降至冰点。 强大的寒冰领域意图冻结苏岩和沈莹的行动。 沈莹身形微晃,灵猫幻影发动,瞬间脱离寒冰领域最强覆盖范围,只留下一道淡淡残影被冰晶冻结。 苏岩则低喝一声,金刚境肉身气血轰然爆发,体表淡金色光泽流转,硬抗寒潮。 他脚下的冰层寸寸龟裂,竟无法完全束缚他的行动。 就在寒冰领域展开的刹那,董剑霜出手。 “锵——!” 古剑出鞘! 一道纯粹到极致的冰蓝剑光,如同九天银河倾泻,撕裂空气,直刺苏岩。 同为四境金刚,剑光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仿佛被冻结出细密的冰裂。 冰魄寒光剑诀——霜天一线。 这一剑,锁定苏岩所有闪避空间。 面对这足以威胁四境巅峰乃至圆满的一剑,苏岩眼中精光爆射。 “来得好!” 他不退反进。 右拳紧握,全身筋骨齐鸣。 面对这般对手,他不再敢大意,丹田内摄魂珠已然开始高速旋转。 他又要借力了,代价则是额头再添几根银丝,淡金色的气血之力如同江河奔涌,尽数汇聚于拳锋之上。 最纯粹、最狂暴的力量。 可抵达五境初期。 拳出! 空气被压缩到极致,发出沉闷如雷的爆鸣。 拳锋前方的冰晶、寒气,乃至空间,都被这股蛮横无匹的力量硬生生轰开、碾碎。 拳风化作肉眼可见的金色怒涛,悍然迎向那道冻结一切的冰蓝剑光。 极致的冰寒与极致的力量轰然对撞。 恐怖的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将擂台坚硬的冰层彻底掀飞、震碎。 冰蓝剑光剧烈颤抖,竟被那金色的拳罡怒涛硬生生轰碎了大半。 残余的寒气冲击在苏岩的拳头上,瞬间凝结出一层厚厚冰晶,并迅速蔓延向手臂。 苏岩闷哼一声,手臂上的冰晶寸寸崩裂。 他以肉身硬撼,虽挡下这绝杀一剑,但手臂也传来刺骨寒意和一丝麻痹感。 董剑霜身形微晃,绝美的脸庞上掠过一丝惊容。 她显然没料到苏岩的力量竟强横到如此地步,能正面轰碎她的“霜天一线”。 “沈莹,助我破防!” 苏岩大喝一声,再次扑向董剑霜,拳势更加狂暴,大开大合,逼得董剑霜不得不凝神应对,古剑化作道道冰蓝匹练,剑气纵横。 沈莹会意,身影骤然加速,竟不顾韩立的冰墙,直冲而去。 就在即将撞上冰墙的瞬间,她肩头的小白猫发出一声尖锐的“喵呜”。 一道微不可查的银色波纹荡漾开来。 试图前来阻止的韩立脑中遭遇冲击,精神瞬间恍惚! “破!” 沈莹抓住这千载难逢的瞬间,手掌化猫爪,狠狠点向冰墙能量流转最薄弱的一点。 坚固的冰墙应声而碎。 沈莹的身影穿过冰屑,瞬间贴近韩立。 韩立刚从精神冲击中回过神来,便看到一只纤纤玉手带着幽香拂向自己面门。他惊骇欲绝,挥剑格挡已是不及。 …… “韩立!” 董剑霜分心惊呼,剑势出现一丝破绽。 “就是现在!” 苏岩眼中厉芒爆闪,硬抗董剑霜一道擦身而过的剑气,左臂瞬间被割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寒气疯狂侵蚀。 但他不管不顾,右拳舍弃所有防御,轰然砸向董剑霜因分心而微微敞开的胸腹空门。 之所以不在这一阶段祭出苍生龙吟,是因为他晓得,一把地兵现身此处,会招来多少猜忌与麻烦。 这一拳,蕴含了苏岩对力量理解的极致。 是搏命的打法! 董剑霜脸色剧变!仓促间横剑格挡,冰魄真气疯狂注入剑身。 轰——! 拳剑再次交击! 这一次,没有僵持。 咔嚓。 董剑霜那把品阶为三等灵兵的古剑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 剑身竟被苏岩这蕴含崩灭之意的铁拳硬生生砸弯。 恐怖的巨力透过剑身,狠狠轰入董剑霜体内。 董剑霜如遭重创,曼妙的身躯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擂台边缘的光罩上,古剑脱手,气息萎靡。 若非她最后关头用冰魄真气护住心脉,卸去部分力量,这一拳足以致命。 “承让!” 苏岩收拳而立,左臂血流如注,寒气缭绕,但他身躯依旧挺直,目光锐利地盯着挣扎起身的董剑霜。 “……认输。” “丁组,李虎、沈莹,胜!晋级八强。” 裁判的声音响彻全场,带着震撼。 全场死寂片刻,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声浪。 洪家区域更是陷入疯狂。 此刻的他们早已将苏岩视作唯一寄托。 此外,不少立场公正的吃瓜群众也被苏岩几场碾压大胜圈粉。 毕竟,黑马逆袭的桥段,很受追捧。 “赢了!” “李虎无敌!” “冰魄剑仙又如何!照样一拳砸翻!” 苏岩和沈莹走下擂台,迎接他们的是洪家上下狂热的欢呼和敬畏的目光。 战胜了先前的夺冠大热之一,也就意味着苏岩也有争夺魁首的战力,他们依然实实在在看到了新的希望。 洪七公子亲自迎上,激动地拍着苏岩的肩膀:“李兄弟,打得好!扬我洪家之威!” 他看向苏岩流血的左臂,“快,拿最好的疗伤圣药和祛寒丹来!” 苏岩点点头,没有多言。 随着后续几场比赛结束,最终八强诞生。 其中,一位来自天师府的李毅凡表现亮眼,乃是精通道法雷术的年轻天骄,甚至有望在五十年后成为新一任掌教。 第61章 弃权 当八人站在高台之上接受万众瞩目时,天书阁长老宣布:“八强天骄,已获入天书阁第一层参阅资格。接下来的四强争夺战,将采取抽签、一对一单败淘汰制。败者淘汰,胜者入四强。生死不论!” 沈莹在抽签前,便已向裁判低声说了几句。 “长老,晚辈徐州沈莹,自愿放弃后续四强争夺战,保留八强名次,入天书阁即可。” 洪七公子愕然看向沈莹,试图劝阻:“沈姑娘,四强在望,何故放弃?若有需要,洪家可……” 微风卷起几片早落的银杏叶,落在沈莹素色的裙摆上。 她垂眸望着脚尖,长睫如蝶翼般轻颤了两下,随即缓缓抬起头,迎上七公子略带诧异的目光:“多谢七公子好意。沈莹志不在此,能获入天书阁第一层的资格,已达成所愿。后续擂台之上的生死相搏,争的是虚名,赌的是性命,非我所求。” 话音落时,她侧过身,目光直直落在站在不远处的苏岩身上。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她竟提着裙摆快步上前,在苏岩还没理清思绪的瞬间,主动投入他的怀中。 少女的身躯纤细而柔软,带着淡淡的墨香与桂花香,双臂轻轻环住他的腰时,苏岩甚至能感受到她指尖的微颤——那是紧张,却也是全然的信任。 “苏岩,”她的声音埋在他的衣襟里,带着几分软糯的鼻音,“若不是你一路护着我,我恐怕连十六强都进不来。这份恩情,沈莹记在心里。” 其实她没说出口的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少年笨拙的关心、拼尽全力的保护,早已悄悄在她心底生了根。 与他并肩时的安心,还有此刻靠近他时,胸腔里不受控制的心跳,都在告诉她,这份情愫早已超越了简单的“感恩”。 苏岩只觉得一股柔软突然撞进怀里,鼻尖萦绕着清浅的香气,整个人瞬间僵住,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 或者说,他愣住了。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孤身一人,别说女子的拥抱,就连与异性多说几句话的机会都少得可怜。 此刻被沈莹这样主动靠近,他只觉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僵硬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周围的人早已看呆了眼,七公子脸上的笑容僵在原地,眼神复杂地看着相拥的两人。 …… 后续抽签仪式在高台进行,气氛凝重。 当苏岩的手伸入签箱时,无数道目光聚焦。 他缓缓抽出一签——空! “轮空签,丁组李虎,轮空。直接晋级四强!” 长老高声宣布。 八强中,只剩七人。 哗——! 全场再次沸腾!羡慕、嫉妒、惊叹声不绝于耳。 “好运气啊!” “直接保送四强!省了多少力气!” “洪家真是气运加身了!” 洪家区域更是欢呼震天,如同过节。 洪七公子脸上的阴鸷一扫而空,此刻笑得合不拢嘴:“天佑我洪家,天佑李虎兄弟。” 卫子陵看着苏岩手中的轮空签,眼中杀意更盛。 苏岩因轮空,直接获得宝贵的休整时间。 他随洪家众人返回别院。 洪烈雄亲自召见,对苏岩轮空晋级四强大加赞赏,并赐下重宝。 “李虎!此乃我洪家秘藏赤阳火麟甲,蕴含一丝火麟真血,可大幅提升防御,更能激发火麟之力短暂护体,助你对抗卫子陵的青蛟寒气。” 洪烈雄大手一挥,一件通体赤红的内甲被奉上。 “此乃焚血爆元丹!” “此丹蕴含焚天精粹,服之可在百息内强行激发潜能,令真元狂暴倍增,战力暴涨,足以让你在关键时刻,拥有碾压卫子陵的力量!不过此丹药力霸道,过后会陷入一段时间的虚弱,慎用!” 苏岩看着那枚焚血爆元丹,感受着其中狂暴到近乎失控的能量,心中冷笑。这哪里是助战,分明是催命符。 一旦服用,即便胜了,恐怕也会根基大损,沦为废人。 洪家这是要榨干他最后一点价值。 他面上却露出感激涕零之色,郑重接过:“多谢家主厚赐,李虎定不负众望,以卫子陵之血,祭奠天赐公子,祭我洪家威严。” 他心中已有计较,此丹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若真要用,也必在能彻底掌控局面之时。 李虎和柳殊谣在洪家安排的位置远远看着苏岩被众星捧月,既为他高兴,又忧心忡忡。 柳殊谣小手紧紧攥着衣角,悄悄从袖中摸出几个小巧的玉瓶,里面是她这几日呕心沥血、用尽所有学识调配出的毒药和解药,有见血封喉的“刹那芳华”,有侵蚀罡气的“蚀元散”,还有专门针对寒毒的解药。 “我一定要帮上忙。” 卫家别院,幽玄居。 气氛压抑如死水。 卫子陵盘坐于静室,周身青色蛟龙虚影翻腾咆哮,气息比之前更加凌厉深邃,至于他本人,虽纸面上是四境中期,但真实战力,已然隐隐触摸到了五境灵识的门槛。 他面前悬浮着一枚古朴的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玄奥的符文和一条狰狞的青蛟。 “子陵,青蛟戮魂令已激活。” 一位气息渊深的卫家长老沉声道,“此令蕴含先祖一缕戮魂煞气,以你精血引动,可短暂爆发超越极限的戮魂一击。专破肉身、毁人神魂。那李虎肉身强横,此令便是为他准备的葬魂之物。不过此令煞气反噬极强,慎用。” 卫子陵睁开眼,眼中青光如电,一把抓住令牌,感受着其中冰冷刺骨的煞气,狞笑道:“长老放心!此令,必饮其血,碎其魂!” 与此同时。 洪家别院深处,竹韵居内。 苏岩盘膝而坐,面前放着那枚被灰气包裹的卫家玉佩。 他正在全力疗伤,同时稳固在上一战后巧入四境后期的修为,感悟与董剑霜一战中对力量掌控的细微变化。 突然。 他丹田内的摄魂珠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 一股强烈至极的警兆瞬间席卷全身。 苏岩猛地睁眼! 只见桌上那枚被灰气包裹的玉佩,此刻灰气剧烈翻滚,变得极其不稳定。 “不好!” 第62章 妖女 千里之外,青州卫家祖地,真龙潭。 一位闭目盘坐于潭心青石上的麻衣老者,身形枯槁,气息却如同与整个天地融为一体。 他猛地睁开双眼。 那双眼睛,开合之间,威压一闪而逝。 他缓缓起身,一步踏出,身影已消失在真龙潭上空。 再出现时,已在万丈高空,目光如电,穿透层层云雾,遥遥锁定升龙城方向。 六境地海巅峰的恐怖神念,如同无形天网,铺天盖地般扫荡而去。 其目标,直指洪家别院。 “杀我嫡脉,老夫要你,魂飞魄散,死期便定在登龙台之后……” 当日,天有小雨。 细密的雨丝如牛毛般斜斜飘落,沾在升龙台的汉白玉栏杆上。 青石板上积成一汪汪浅浅的水洼,倒映着台顶悬挂的杏黄旗,旗面上“升龙”二字在雨雾中若隐若现,添了几分朦胧的肃杀。 微凉。 带着江南烟雨的温润,拂过观众的衣襟,却丝毫冲不散场内凝滞的气氛。 前排的武修者下意识攥紧了腰间的佩剑,后排的寻常百姓踮着脚尖,连呼吸都放轻了些,生怕错过台上即将展开的对决。 毕竟,能跻身四强的,皆是江湖中最顶尖的年轻才俊,这场较量,注定精彩绝伦。 升龙台核心演武场,十万观众屏息凝神。 巨大的演武场由青石铺就,中央划出一道丈许宽的红线,将场地分为两半,红线两端各立着一道身影。 东侧的看台上,有人低声议论:“听说那最大黑马‘李虎’前几场皆是一招制敌,实力深不可测,我今日还押注了他五两银子。可那拓跋玉儿虽是青州人士,祖上却起脉南岭,据说从小修习蛊术,手段诡异得很,这场怕是难分胜负啊。” 话音刚落,西侧便有人附和:“我倒觉得拓跋玉儿更胜一筹,你看她那模样,连走路都带着股勾人的劲儿,说不定没等动手,‘李虎’就先失了心神。” 四强赛首战,由苏岩对阵拓跋玉儿。 苏岩此刻正平静地注视着对面的女子,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 而拓跋玉儿则截然不同,她身着一袭色彩斑斓的短裙,裙摆下,她赤足悬空,雪白的脚踝上系着一串银铃。 每走一步,银铃便发出“叮铃”的脆响,那声音本应清脆悦耳,却在此刻的演武场上,透着几分说不出的诡异。 她巧笑倩兮,嘴角勾起一抹甜美的弧度。 “李虎哥哥,” 她的声音甜腻如蜜,带着软糯腔调,“何必打打杀杀?玉儿观哥哥气宇轩昂,身姿挺拔,实乃人中龙凤。这登龙台的机缘虽好,可一路上死伤无数,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不如你我联手,共探天书阁的奥秘?只要李虎哥哥愿意与小女结为挚友,许多秘密,玉儿都能与哥哥分享哦……” 她一边说着,一边素手轻扬,指甲上涂着淡粉色的蔻丹,在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 就在她抬手的瞬间,几缕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粉色烟雾从她袖中悄然弥漫开来,无声无息地顺着雨丝飘向苏岩,试图钻入他的口鼻。 若是意志不坚定的寻常男子,恐怕此刻早已被这声音、这容貌、这花香勾走了魂,恨不得立刻点头答应,与眼前的美人共赴“好事”。 苏岩眼神一凝。 他丹田内的摄魂珠微微震颤,一道清凉的气流从珠中涌出,顺着经脉快速涌上识海。 与此同时,摄魂珠内,一道来自南疆边境老兵亡魂的记忆碎片轰然炸开——那是关于南疆“姹女采补蛊”的恐怖记载。 此蛊术多为女子修习,以媚术惑人,暗中种下情蛊,一旦男子心神失守与之交合,一身阳刚气血乃至修为根基便会被蛊虫源源不断吸噬,最终沦为枯骨,而施术者则修为大涨,容颜永驻。 记忆的最后,老兵指着远方被蛊术摧残的村落,声音颤抖:“那地方……连只活狗都没有啊……” “妖女!” 苏岩眼中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厌恶与冰冷杀意,那原本甜腻的花香,此刻在他鼻中却如同腐肉般腥臭无比。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周身散发出凛冽的气势,“竟修此等损人利己的邪魔外道!不知有多少无辜男子死于你手!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斩了你这祸害,免得你再残害世人!” 拓跋玉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那双勾人的眼睛里,甜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刺骨的阴寒。 她冷哼一声,声音也失去了之前的软糯,变得尖锐刺耳:“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非要找死,那就让你尝尝万蛊噬心的滋味。我倒要看看,你的意志再坚定,能不能扛住百种毒虫啃噬心脏的痛苦!” 话音未落,她双手快速结印,十指弯曲成诡异的弧度,口中发出急促而晦涩的音节,听得在场观众头皮发麻。 刹那间,擂台上异变陡生。 只见拓跋玉儿脚下的青石板突然裂开一道道细密的缝隙,从缝隙中钻出无数黑色的毒虫,汇聚成一片黑云,铺天盖地涌向苏岩。 这些蛊虫口器锋利,蕴含剧毒,更带有强烈的精神干扰,一旦被其钻入体内,后果不堪设想。 拓跋玉儿没有停滞,而是接连释放两道杀招:数道粉红色丝线从拓跋玉儿指尖射出,如同活物般缠绕向苏岩的四肢百骸。 这并非实体攻击,而是直接针对神魂的情欲之丝,一旦被缠上,便会勾起人心底最原始的欲望,沉沦幻境,任人宰割。 她眉心那道血色蜈蚣蛊纹骤然亮起,一条通体赤红,足有尺许长的狰狞蜈蚣虚影自她天灵盖冲出。 三重杀招,诡异莫测,瞬间将苏岩笼罩。 面对先前任何一位对手,拓跋玉儿都未曾如此重视。 此前的比赛中,她只需略施媚术,放出几只普通蛊虫,便能让对手心神失守,不战而败。 可眼前的“李虎”不仅识破了她的姹女采补蛊,还能抵挡住迷幻花香的侵袭,这让她不得不拿出压箱底的本事。 第63章 一剑破之 观众席上响起一片惊呼。 前排的武修者纷纷站起身,瞪大了眼睛盯着擂台。 后排的百姓更是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有人甚至捂住了孩子的眼睛,生怕看到血腥的场面。 “我的天!这就是南疆蛊术吗?也太吓人了。” “那么多毒虫,还有会咬人的丝,李虎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有几位年迈的修士皱紧眉头,低声叹道:“南疆拓跋家果然名不虚传,这等蛊术若是流传开来,不知会有多少人遭殃啊……” 洪家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洪七公子紧紧攥着拳头,心中暗暗祈祷:“李虎兄弟,你可一定要撑住啊!你要是输了,我们洪家就彻底没希望了!” 旁边的洪家长老也面色凝重,双手背在身后。 他们深知,苏岩是洪家在这次升龙台中唯一的希望,若是苏岩败北,洪家不仅会失去进入天书阁的资格,还可能遭到卫家的打压,从此一蹶不振。 “苍生龙吟,出!” 苏岩背后,那柄长剑终于第一次在万众瞩目之下,悍然出鞘。 剑鸣清越,响彻云霄。那声音不似寻常刀剑出鞘的“铮鸣”,而是如同巨龙的咆哮,雄浑而有力,穿透了雨幕,传遍了整个升龙台,甚至传到了数里之外的城镇。 听到这剑鸣,原本嘈杂的演武场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剑鸣在空气中回荡。 一股带着无尽杀伐与不屈意志的恐怖气息,瞬间席卷整个升龙台。 身前铺天盖地的黑色蛊虫在神剑祭出的刹那,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发出惊恐的嘶鸣,竟在距离苏岩丈许之外纷纷爆裂,化作黑烟消散。 黑色的汁液溅在青石板上,散发出刺鼻的腥臭气息。 不过片刻功夫,那片汹涌的蛊潮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地的黑色污渍。 至于缠绕而来的粉红情丝,更是寸寸断裂、消融。 “什么?” 拓跋玉儿脸色剧变,她的本命蛊血翼噬魂蜈更是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竟被那剑鸣中蕴含的磅礴杀伐意志冲击得灵光黯淡。 她猛地后退几步,双手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与本命蛊之间的联系变得微弱起来,血翼噬魂蜈的气息也在快速减弱,显然是受到了神剑的重创。 “地兵,绝对是地阶神兵!” “这剑鸣,这气息……错不了。是金大师前些日子的手笔!” “他到底是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怎么会在如此年纪拥有地阶神兵!” 观众席彻底炸锅。 无数识货之人失声惊呼,脸上满是震惊的神色。 四等地阶神兵在江湖中极为罕见,整个中原也不过寥寥数十柄。 洪七公子更是目瞪口呆,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太好了!不曾想李虎兄弟竟怀揣有如此神兵!天佑我洪家!” 他激动得浑身颤抖,双手用力一拍大腿,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他仿佛已经看到卫子陵在这柄神兵下饮恨的场景,旁边的洪家长老也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纷纷说道:“有此神兵相助,李虎公子定能战胜拓跋玉儿,甚至夺得升龙台的魁首。” 另一座四强赛场上,卫子陵在对敌期间注意到了此方动静,脸色则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中除了杀意,更添了几分贪婪与忌惮。 “地阶神兵……等我解决了眼前的对手,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夺下神兵。” 擂台上,苏岩手持苍生龙吟,剑尖斜指地面,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变。 之前的沉稳内敛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睥睨天下、斩破万邪的绝世锋芒! “邪魔外道,一剑破之!” 他一步踏出,身形如电。 苍生龙吟在他手中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金色匹练。 没有繁复的招式,只有最纯粹、最极致的速度与力量。 剑光所过之处,拓跋玉儿布下的重重蛊毒幻境如同脆弱的薄纸,被瞬间洞穿。 “不!” 拓跋玉儿尖叫,疯狂催动本命蛊,血翼噬魂蜈化作一道血光扑向苏岩眉心,同时她双手连挥,无数毒针、毒雾喷涌而出,试图阻挡。 然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一声轻响,那狰狞的蜈蚣虚影如同泡沫般碎裂,化作点点血光消散。 拓跋玉儿彻底瘫倒在擂台上,单薄的苗疆短裙沾满了泥水与污渍,再无往日的斑斓艳丽。 她猛地弓起身子,胸口剧烈起伏,唯有那双充满惊恐的眼睛,还死死盯着苏岩手中的苍生龙吟。 剑光余势不减,银白色的剑身泛着冷冽的寒光,在雨幕中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径直朝着拓跋玉儿的咽喉而去。 在她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柄让她本命蛊都颤抖的神剑,最终停在了她咽喉前三寸之处。 剑身上散发出的杀伐气息,让她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下一秒就会被这柄神兵斩断喉咙。 “我认输!我认输!” 拓跋玉儿再也没有半分先前的妖娆妩媚,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甚至想挣扎着磕头求饶,可身体却被神剑的气息压制着,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可此刻再多的后悔,也已无济于事。 只是,苏岩自打一开始便没打算放过这个害人无数的妖女。 他清楚,拓跋玉儿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无辜男子的鲜血,若是今日放过她,日后必定还会有更多人惨遭她的毒手。 故而,他眼神没有丝毫动摇,手腕微微一沉,苍生龙吟便带着凌厉的剑气,斩向了拓跋玉儿的咽喉。 鲜血喷涌而出,拓跋玉儿的眼睛瞪得滚圆,眼中的恐惧凝固,再也没了声息。仇家加一,苏岩心中没有丝毫波澜,只觉得除去了一害。 债多不压身。 “丁组,李虎胜,晋级总决赛!” 裁判的声音响彻升龙台,话音刚落,全场便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与惊叹。 观众们纷纷站起身,挥舞着手臂,呐喊声、叫好声此起彼伏,震得雨幕都仿佛在微微颤抖。 第64章 千年金尊液 苍生龙吟的惊艳出世,苏岩摧枯拉朽般的胜利,彻底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先前对苏岩的担忧,此刻都化作了对强者的崇拜与赞叹。 与此同时,另一座擂台上,卫子陵也凭借着精湛的武艺和狠辣的手段,成功斩杀对手,顺利进入决赛。 他站在擂台上,目光冷冷地扫过苏岩所在的方向,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 短暂的休整后,升龙台迎来了最终的巅峰对决。 整个演武场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到了极点,原本喧闹的欢呼声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定在中央的擂台上,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洪家所在的区域,人人双目赤红,拳头紧握,嘶吼着“杀!杀!杀!”, 声浪震天,仿佛要用呐喊声为苏岩助威。 他们望着苏岩的身影,眼中满是期待与激动,恨不得亲自上阵,帮助苏岩击败卫子陵,为洪家洗刷往日的屈辱。 为洪天赐复仇。 “子陵哥可是我们卫家最顶尖的天才,那李虎就算有地阶神兵,也绝不是子陵哥的对手。今日,子陵哥必定能斩了他,夺下魁首。” 周围的卫家人纷纷点头附和。 天书阁长老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浑厚而有力,传遍了升龙台的每一个角落:“登龙台总决赛,胜者,除获天书阁核心区域三日参悟资格外,更可获赐‘千年金尊液’一滴。”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千年金尊液?我没听错吧,那可是传说中的天地奇珍啊!” “我的天,天书阁也太大方了吧,这千年金尊液,据说能让修士的道基变得无比稳固,就算是五境、六境的大能,也得抢破头啊!” 议论声再次爆发,比之前更加激烈。 千年金尊液,传说中由大地龙脉精华孕育万年才得一滴的至宝,服用之后,不仅能洗筋伐髓,夯实道基,大幅提升修为潜力,更能修复体内积累的暗伤,延长寿命。 其价值之高,足以让江湖中五境、六境的大能都为之疯狂。 所有人都明白,天书阁此次,当真是下了血本。 卫子陵站在擂台上,眼中瞬间爆发出炽热的光芒,看向苏岩的目光更加贪婪。他心中激动不已:杀了苏岩,不仅能报之前的仇怨,扬名立万,还能将地阶神兵苍生龙吟据为己有,更能获得千年金尊液。 如此丰厚的收获,他绝不能错过。 此战,他必胜。 苏岩则神色平静,只是握剑的手更加沉稳。 对于他而言,千年金尊液算是意外之喜,稳固道基,冲击更高境界,说不准还能修复自己先前借助摄魂珠吸收亡魂记忆时透支的灵魂力量。 无论对手是谁,他都会全力以赴,夺得冠军。 “决赛,开始!” 随着天书阁长老一声令下,卫子陵与苏岩几乎同时动了起来。 两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带着凛冽的气势,轰然在擂台中央碰撞在一起。“嘭”的一声巨响,气浪四射,周围的雨水被震得向四周飞溅,一场决定升龙台冠军归属的巅峰之战,正式打响。 而此时,观众席上,除了关注擂台战况的人,不少人更是趁机开盘下注,场面热闹非凡。 几位穿着华贵之人,临时在观众席的角落搭起了简易的赌台,身边围着一群想要趁机搏一把的观众。 “下注了下注了。卫家天才卫子陵对阵黑马李虎,押卫子陵胜,一赔一点二;押李虎胜,一赔二。想要下注的赶紧了,错过今日,可就没机会了!” 一位留着八字胡的富商站在高凳上,拿着一个铁皮喇叭,大声吆喝着,脸上满是精明的笑容。 他身后的桌子上,堆满了金银珠宝和铜钱,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听到吆喝声,观众们纷纷围了过去,议论纷纷。 有人犹豫不决:“这可不好押啊!卫子陵实力强劲,背景深厚,可那李虎有地阶神兵,之前赢的也很轻松,到底该押谁呢?” “我觉得还是卫子陵靠谱!他可是卫家重点培养的天才,修为深不可测,那李虎就算身怀神兵,说不定也只是运气好。我押五十两银子,卫子陵胜!” 一位穿着锦缎的中年男子咬了咬牙,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写有“卫子陵”的盘子里。 “我倒觉得李虎能赢,你没看到他之前斩拓跋玉儿的时候多干脆吗?那苍生龙吟的威力可不是盖的!我押三十两,李虎胜。” 另一位年轻男子反驳道,也毫不犹豫地拿出了银子下注。 一时间,下注的人络绎不绝,有的押卫子陵,有的押苏岩,还有些谨慎的人,则选择观望一阵,想看看战局初期的走向再做决定。 擂台之上。 卫子陵并不打算留手,而是在一开始就底牌尽出。 青蛟覆海诀催动到极致,周身青色蛟龙虚影凝若实质。 他手持一柄青光流转的灵剑,剑势大开大合,每一剑都带着撕裂江河的磅礴巨力,更蕴含青蛟煞气,侵蚀肉身神魂。 同时,他身法诡异,如同蛟龙游走,配合卫家秘传的“游龙步”,速度奇快,攻势连绵不绝。 苏岩,金刚境肉身气血沸腾。 苍生龙吟在手,虽未完全解封其地兵威能,但锋芒已显。 他剑法返璞归真,以力破巧,以快打快,每一剑都势大力沉。 摄魂珠在丹田内缓缓旋转,十二万亡魂的杀伐战意加持己身,抵御青蛟煞气侵蚀,更让他战斗直觉敏锐到极致。 擂台之上,剑气纵横,龙吟呼啸。 青金两色光芒疯狂碰撞、湮灭。 坚硬的擂台地面被剑气犁开道道深痕,防护光罩剧烈震荡。 两人身影快如鬼魅,寻常修士只能看到模糊的残影和不断爆发的能量冲击。 卫子陵越打越心惊。 他本以为凭借四境中期巅峰的修为和卫家绝学,足以碾压对方。 但苏岩的力量之强、肉身之韧、剑法之精妙,尤其是那柄苍生龙吟带来的恐怖压迫感,都远超他的预估。 “不能拖下去!” 卫子陵眼中厉色一闪,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青鳞剑上。 “青蛟戮魂,血祭苍生!” 第65章 卫家老祖 嗡! 青鳞剑爆发出刺目欲盲的血光。 一条比之前凝实十倍、缠绕着浓郁血煞之气的青蛟虚影冲天而起,发出凄厉怨毒的咆哮。 这是卫家先祖封印在“青蛟戮魂令”中的一缕戮魂煞气,以精血引动,威力惊天。 血色青蛟张开巨口,带着毁灭神魂、崩灭肉身的恐怖威能,朝着苏岩噬咬而下。 “来得好!” 苏岩瞳孔收缩,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他不再保留,苍生龙吟发出一声兴奋的龙吟,剑身暗金龙纹彻底亮起。 他将全身力量乃至摄魂珠引动的部分亡魂战意,尽数灌入剑中。 一道比之前更加凝练的金色剑罡,逆天而上,悍然迎向那血色青蛟。 轰!!!! 如同两颗星辰对撞。 无法形容的恐怖能量风暴瞬间炸开。 狂暴的冲击波席卷而出,前排观众席的修士们被吹得东倒西歪,修为弱者甚至口喷鲜血。 光芒散尽。 擂台中央,一个直径数十丈的深坑赫然在目。 苏岩单膝跪地,以剑拄地,嘴角溢血,持剑的右臂微微颤抖,虎口崩裂,鲜血染红了剑柄。 卫子陵则更加狼狈,他半跪在深坑边缘,青鳞剑断成两截,胸前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破碎的青鳞软甲。 引以为傲的戮魂一击,竟然被对方硬生生接下。 “你怎么可能接下戮魂煞气!” 卫子陵嘶吼,状若疯魔。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正是洪家赐予苏岩的焚血爆元丹。 他竟不知何时,通过某种手段弄到了一颗。 或是卫家仿制,或是洪家内部有叛徒泄出 “给我去死!” 他毫不犹豫地将丹药吞下。 一股狂暴气息从卫子陵体内爆发。 他周身血管贲张,气息瞬间冲破四境中期,直逼四境巅峰,甚至五境初期。但代价是,他的生命力在疯狂燃烧,七窍都开始渗出鲜血。 “吼!”卫子陵舍弃断剑,双拳覆盖着浓郁的血煞之气,如同疯魔般扑向苏岩。 每一拳都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 苏岩眼神冰冷。 焚血爆元丹的恐怖副作用他心知肚明,卫子陵这是在饮鸩止渴。 “强弩之末,也敢逞凶?” 铛!铛!铛! 拳剑交击,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 苏岩以硬碰硬,以强破强。 每一次碰撞,都让卫子陵身上的血光黯淡一分,反噬加剧一分。 卫子陵越打越心惊,越打越绝望。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人战斗,而是在撼动一座太古神山。 对方的肉身强度、力量韧性,在亡魂战意加持下,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焚血爆元丹带来的力量,正在被对方一点点磨灭。 卫子陵发出绝望的咆哮,燃烧最后的生命精元,双拳合拢,化作一道血色流星,以超越极限的速度,直轰苏岩心口。 这是他最后的搏命一击。 苏岩眼捕捉到了卫子陵因疯狂而露出的致命破绽,他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微微侧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心口要害,任由那狂暴的血拳擦着肋部轰过,带起一片血肉模糊。 剧痛传来,苏岩却置若罔闻。 蓄势已久的苍生龙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 剑身之上,仿佛有无数英魂虚影在怒吼。 噗嗤! 一道细细的血线,从卫子陵脖颈处缓缓浮现。 下一刻,斗大的头颅冲天而起。 那双瞪大的眼睛中,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无头的尸体保持着前冲的姿势,轰然倒地,鲜血如同喷泉般从断颈处涌出,染红了破碎的擂台。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洪家区域在短暂的沉寂后,爆发出震耳欲聋、几乎要掀翻穹顶的狂喜欢呼。 “赢了!李虎赢了!!” “杀了!真的杀了卫子陵!!” “天赐公子!大仇得报啊!!” 洪七公子激动得浑身颤抖,洪烈雄更是猛地站起,老泪纵横。 卫家区域,则是一片死寂。 所有卫家子弟脸色惨白,难以置信地看着擂台上那具无头尸体。 卫子陵,卫家这一代最耀眼的天骄,未来的希望,就这么……死了? “总决赛胜者——李虎!” 天书阁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高声宣布。 同时,一个由万年寒玉雕琢的玉瓶被送上擂台——千年金尊液! 苏岩强忍着肋部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伸手接过玉瓶。 然而,就在他手指触碰到玉瓶的刹那。 轰隆隆——!!! 九天之上,风云突变。 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被厚重的铅云笼罩。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如同天穹倾塌,轰然降临。 整个升龙台,方圆百里,所有修士,无论修为高低,都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呼吸停滞。 “孽障!” 一道枯槁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擂台正上方的高空。 正是卫家老祖——卫玄冥。 六境地海巅峰的绝世强者。 半只脚迈入七境观虚,这般强者,已然可开山截江,其战力可抵千军万马,放眼一州,都在强者梯队行列。 老家伙目光中的恨意,足以焚山煮海。 “小畜生!杀我卫家嫡女卫清瑶在先,害我麒麟儿卫子陵在后。今日,老夫要将你抽魂炼魄,永世不得超生!” 卫玄冥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冻结灵魂的杀意。 他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掌,朝着苏岩遥遥一按。 没有浩大的声势,但所有人都感觉到,那片空间仿佛被彻底凝固、剥离。 一只无形的大手,蕴含着崩灭山河的恐怖力量,朝着苏岩当头抓下。 这是六境强者对规则的掌控,是绝对的碾压。 苏岩只觉得浑身骨骼都在呻吟,他疯狂催动摄魂珠,十二万亡魂发出不屈的咆哮,苍生龙吟剧烈震颤,试图挣脱这无形的束缚,但差距太大了。 如同蜉蝣见青天。 “老祖,杀了他!!” “为子陵报仇!!” 卫家众人如同找到了主心骨,发出疯狂的嘶吼。 洪家众人则脸色煞白,洪烈雄想要开口,但在那恐怖的威压下,连话都说不出来。 六境老祖亲自出手,谁人能挡? 第66章 混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出手拦阻。 “卫玄冥,莫要放肆。登龙台自有规矩,胜负已分,生死由命。你身为前辈,安敢破坏规矩,对后辈出手?” 一道威严浩大的声音响起。 天书阁深处,一道璀璨的白色光柱冲天而起,瞬间驱散了部分铅云。 一道身着星辰道袍、面容清癯的老者身影出现在卫玄冥对面。 正是天书阁内阁长老,大梁皇室钦定的星河道人。 同样是一位六境地海巅峰强者。 两位六境大能的威压在空中碰撞,发出无声的轰鸣。 卫玄冥的动作微微一滞,但眼中的杀意丝毫未减,他死死盯着星河道人: “星河道友,此獠并非什么李虎。他乃是边境沙窝的苏岩,是邪魔,今日,老夫必杀他!天书阁若要阻我,便是与我卫家开战!” “你的意思,与皇室交恶也在所不惜?” 两人的对话被场外观众听得一清二楚。 “苏岩!” “他是苏岩?那个被卫家通缉的邪修?” 十万观众,无论是洪家、卫家,还是其他势力,全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和哗然之中。 李虎和柳殊谣在人群中,脸色煞白。 沈莹站在观礼席角落,眼眸中闪过深深的忧虑。 擂台之上,苏岩紧握苍生龙吟,冰冷的剑柄传来一丝悸动,似乎在回应着那滔天的威压。 他肋部的伤口在威压下隐隐作痛,体内灵力更是被压制得运转艰涩。 “说我是邪魔?” “卫家贵女觊觎至宝,入我村落,杀我乡邻,我杀她,是自卫报仇。至于卫子陵……擂台之上,生死自负,技不如人,死有何怨?倒是你卫家,仗势欺人,颠倒黑白,视人命如草芥,究竟谁才是邪魔?”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让不少原本被卫玄冥话语引导的观众陷入了沉默。 “牙尖嘴利,真是找死!” 卫玄冥勃然大怒,掌心血色符文再度凝聚。 “卫玄冥,够了!” 星河道人须发皆张,道袍无风自动,璀璨的星光自他体内爆发,化作一道巨大的星辰光幕,挡在苏岩与卫玄冥之间。 “登龙台自有规矩,我最后提醒你一句,无论他的真实身份如何,他都是我十年一度登龙台的魁首,是我大梁的天骄。你此举此为,置大梁皇室法度于何地?!” “规矩?法度?” 卫玄冥狞笑,“星河,你真要阻我?” 话音未落,卫玄冥掌心那凝聚到极致的血色符文骤然爆发。 一道粗如山峰的血色光柱,悍然轰向星辰光幕。 星河道人面色凝重,双手急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周天星斗,听我号令!御!” 星辰光幕瞬间光芒大盛,无数星辰虚影在其中流转、生灭,构筑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 血色光柱与星辰光幕轰然对撞。 整个升龙台剧烈摇晃,仿佛发生了十级地震。 擂台周围坚固无比的防护光罩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啊——!” “快跑!” “救命啊!” 前排观众席瞬间被波及,修为稍弱者直接被震得吐血倒飞,桌椅板凳、碎石断木被卷上高空,场面一片狼藉,惨叫声此起彼伏。 六境地海巅峰强者的含怒一击,即便被星河道人挡下大半,其逸散的余波也足以造成毁灭性的灾难。 就在这天地变色的恐怖碰撞发生的瞬间,擂台之上,早已是杀机四伏。 “杀了他!为子陵报仇!” “抓住苏岩!碎尸万段!” 卫家阵营中,数名气息强横的长老和精英弟子,趁着混乱冲破破碎的防护光罩,直扑擂台中央的苏岩。 杀了苏岩,不仅能报仇,还能夺得那柄地阶神兵苍生龙吟。 “护住苏岩,他如今是我洪家客卿!” 洪家这边,洪七公子及几位长老前来保护。 “拓跋玉儿是我拓跋家的人!苏岩,纳命来!” 拓跋家的几名高手也加入了战团。 一时间,苏岩所在的擂台中心,竟成了三方势力共同阻截的风暴眼。 “保护魁首。” 混乱中,数道身影也急速掠来。 为首的是那位主持决赛的天书阁长老,身后跟着几名天书阁执法弟子。 同时,一道身着明黄袍的身影也带着几名护卫赶到,正是代表大梁皇室观礼的使者。 “放肆!登龙台魁首,岂容尔等放肆!” 皇室使者声音威严,“天书阁弟子听令,护住苏岩,肃清乱党!” “遵命!” 天书阁长老应声,手中拂尘一甩,灵力屏障瞬间张开,暂时挡住了最先冲到的几名卫家高手。 “我大梁皇室,当真要袒护一个心性扭曲的恶魔么?”卫家一名长老厉声喝道,手中长剑光芒暴涨。 “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此刻在登龙台行凶,便是藐视皇权,藐视天书阁!”皇室使者寸步不让,他身后的护卫也纷纷亮出兵刃,强大的气息锁定卫家众人。 “动手!” 拓跋家的蛊师也趁机释放出大片毒雾和蛊虫。 剑气纵横,蛊虫飞舞,毒雾弥漫,灵力碰撞的爆鸣声不绝于耳。 天书阁和皇室的力量虽强,但面对三方势力的疯狂围攻,一时间也陷入了苦战,屏障摇摇欲坠。 “苏岩,跟我走。” 沈莹不知何时混入中心,突然低喝一声。 “拦住他们!”卫家高手怒吼。 “虎子、谣妹,跟上!” 苏岩在疾驰中不忘低吼。 “来了。” “追!”三方势力的高手岂肯罢休,立刻分出人手,紧追不舍。 “保护魁首撤离。” 天书阁长老见状,立刻指挥弟子和皇室护卫,全力阻击追兵,为苏岩等人争取时间。 一时间,登龙台内外彻底陷入混乱。 高空是六境大能的恐怖对决,能量风暴肆虐。 地面是多方势力的血腥混战,喊杀震天。 而苏岩四人,则在混乱的战场缝隙中急速穿行,朝着天书阁长老之前暗中指引的一个方向——升龙台后方一处相对僻静的偏殿掠去。 殿门在他们进入的瞬间,便被一道厚重的星光结界封闭,将追兵的怒吼和攻击隔绝在外。 第67章 藏身处 偏殿内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有一条隐蔽的阶梯通往地下。 一名早已等候在此的天书阁执事迅速引路:“快,随我来!” 四人毫不犹豫,跟着执事冲下阶梯。 阶梯蜿蜒向下,深入地下数十丈,最终抵达一处宽敞干燥的地窟。 “此地有我天书阁前辈布下的隐星阵,可隔绝内外气息,六境之下难以探查。你们暂且在此躲避,外面有长老和皇室使者周旋。” 执事快速交代完,便匆匆离去,显然外面战况激烈,需要人手。 “呼……呼……” 李虎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身上多了几道伤口,但都是皮外伤。柳殊谣脸色苍白,赶紧拿出伤药给他处理。 沈莹也微微喘息,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连续施展高阶身法对她的消耗不小。 她看向苏岩,只见他脸色苍白,肋部的伤口在刚才的剧烈运动下又渗出血迹,气息也有些紊乱。 “苏兄,你的伤……” 沈莹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无妨。”苏岩摆摆手,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 他立刻盘膝坐下,从怀中取出那枚得自卫家玉佩。 玉佩表面,那层由摄魂珠煞气形成的灰色茧壳此刻正剧烈波动着,仿佛随时会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冲破。 苏岩不敢怠慢,全力催动丹田内的摄魂珠。 磅礴的煞气汹涌而出,比之前更加精纯凝练,如同墨汁般再次将玉佩层层包裹、渗透,加固着那层屏蔽禁制。 彻底隔绝了内外的联系。 做完这一切,苏岩才稍稍松了口气。 暂时安全了,至少卫家老祖无法再精准定位他。 他目光落在手中另一个玉瓶上——那滴价值连城的千年金尊液。 “苏大哥,快服下它疗伤吧。” 柳殊谣处理完李虎的伤口,立刻关切地说道。 苏岩点点头,不再犹豫。 他拔开瓶塞,一股难以言喻的浓郁生机混合着精纯无比的天地灵气瞬间弥漫整个地窟,让四人精神都为之一振。 只见一滴金灿灿的液体悬浮在瓶口,苏岩张口一吸,那滴金尊液便化作一道金线,没入口中。 一股难以形容的磅礴暖流瞬间在苏岩体内炸开,流向四肢百骸。 这股能量温和却又浩瀚无边,所过之处,受损的经脉贪婪地吸收着,迅速修复、拓宽。 干涸的丹田气海被瞬间填满,甚至开始鼓胀。 更有一股清凉之意直冲识海,滋养着因过度催动摄魂珠而隐隐作痛的神魂。 尤其是肋部的伤口,在金尊液磅礴生机的冲刷下,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疼痛感迅速消退。 但这仅仅是开始。 苏岩感到体内那股被金尊液激发的庞大能量并未停歇,反而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涌向他丹田深处那枚沉寂的摄魂珠。 “好机会!” 苏岩心中一动,他不再压制,反而主动引导这股精纯浩瀚的能量冲击向摄魂珠。 摄魂珠受到这股前所未有的精纯能量刺激,猛地剧烈震颤起来。 这股力量,不再是之前那种需要艰难炼化、充满排斥的亡魂之力,而是被金尊液那至纯至和的生机能量所调和后,变得温顺而易于吸收的本源力量。 仿佛金尊液成为了沟通苏岩与摄魂珠内十二万军魂的桥梁。 轰隆隆。 苏岩体内仿佛有惊雷炸响。 他的气息如同坐火箭般疯狂攀升。 四境金刚巅峰! 四境金刚圆满! 势如破竹! 但这还没有停止。 摄魂珠内蕴含的力量太过浩瀚,金尊液的能量也远未耗尽。 苏岩感到自己的灵识正在发生质的蜕变。 感知变得更加敏锐,思维更加清晰,仿佛能“看”到自身经脉中灵力流淌的轨迹,甚至能隐隐感知到地窟外那混乱的能量波动。 这是……灵识化生的征兆。 五境灵识境! 李虎三人只觉得一股强大的精神威压扫过,心神剧震,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苏岩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最明显的变化是,他鬓角那几缕因灵魂透支而悄然生出的白发,此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得乌黑亮泽。 五境灵识境初期。 货真价实。 毫无争议。 此刻的苏岩,单论修为境界,已然超越了卫子陵、董剑霜等天骄,成为大梁年轻一代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更遑论他那经过金尊液洗练、摄魂珠反馈强化的金刚肉身,以及手中那柄地阶凶兵苍生龙吟。 “苏兄,你突破了?!” 沈莹感受着苏岩身上那截然不同的强大气息,美眸中异彩连连,既有惊叹,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阿岩!你……你成五境大高手了?” 李虎瞪大了眼睛,随即狂喜地跳了起来,“哈哈哈,太好了!看谁还敢欺负咱们!” 柳殊谣也捂着小嘴,眼中满是崇拜和欣喜。 就在这时,摄魂珠内,那十二万军魂也沸腾了。 “哈哈哈,好小子,五境灵识。” “金尊液果然是好东西,根基似乎更稳固了。” “哎,我说老张,你发现没,苏岩小子突破后,好像更俊了?你看那沈家丫头,眼睛都快粘小主子身上了。” “哈哈哈,老李说得对,小子,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我看沈姑娘就不错。” 老兵们七嘴八舌的祝贺和调侃如同潮水般涌入苏岩的脑海,充满了真挚的喜悦和……八卦。 苏岩嘴角微抽,这些老家伙,正经不过三秒。 “苏兄?”沈莹见苏岩神色有异,关切地问道,“可是伤势还未痊愈?” “咳,无碍。” 苏岩轻咳一声,压下脑海中的嘈杂。 洞窟内察觉不到光阴流逝。 粗略推算,大概半日后,地窟入口的结界微微波动,先前引路的那名天书阁执事去而复返,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凝重。 “苏魁首,诸位。” 执事拱手道,“皇室使者让我带来消息。” 众人立刻屏息凝神。 “昨日混战,持续了整整一夜。洪家、拓跋家、卫家各自混战,又有人围攻我天书阁与皇室护卫,死伤极其惨重。洪家家主洪烈雄重伤,洪七公子断了一臂;拓跋家折损两名长老;卫家更是损失惨重,数名长老陨落,精英弟子死伤无数。” 第68章 收礼 “最关键的是,” 执事语气带着一丝敬畏,“卫家老祖卫玄冥,因不顾身份强行出手,被我天书阁星河道人长老联合另外两位隐世长老,以及皇室供奉的一位前辈,四人联手围攻。激战一夜,卫玄冥最终不敌,身受重伤,其神念化身已被彻底击溃。本体也遭受反噬,据说已狼狈逃窜回卫家祖地,短时间内绝无再战之力。” 卫家老祖,六境地海巅峰的绝世强者,竟然败了。 还受了重伤逃了。 压在众人心头最大的阴云,似乎暂时散去了。 “陛下有旨,” 使者看向苏岩,目光深邃,“登龙台魁首,乃我大梁未来栋梁。苏岩,无论你过往如何,登龙台上,你已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与潜力。陛下惜才,特命本使护你周全。天书阁核心区域,三日后开启,届时,你与其余十强选手,皆可入内参悟。” 这无疑是皇室抛出的橄榄枝,意在招揽这位横空出世的绝世天骄。 “苏岩,世人皆传你出身微末,过往多有波折,可登龙台上,你以一己之力破了‘寒门难出天骄’的定论——这份实力,这份潜力,陛下看在眼里,更惜在心里。” 苏岩心中了然,面上却是不卑不亢,拱手道:“谢陛下隆恩,谢使者大人庇护之恩。” 使者微微颔首:“此地不宜久留,卫家虽退,余孽未清。本使已安排妥当,即刻护送你们离开升龙台,暂避风头。” 在皇室使者和天书阁高手的秘密护送下,苏岩四人悄然离开了升龙台这片风暴中心,被安置在升龙城内一处由皇室暗中掌控的隐秘宅院中。 两日后,苏岩决定重返洪家。 他需要稳住洪家这枚棋子。 洪家虽遭重创,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青州仍有根基和影响力,是他目前对抗卫家残余势力的重要助力,也是获取资源的渠道。 踏入洪家府邸所在的街区,一股压抑的悲凉气息便扑面而来。 昔日车水马龙、门庭若市的景象荡然无存。 府邸大门紧闭,门前悬挂着刺眼的白绫。 空气中弥漫着香烛纸钱焚烧后的气味,隐隐还能听到府内传来的压抑哭声。 通报之后,洪七公子亲自迎了出来。 他断臂的伤口处裹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昔日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 看到此人这般模样,苏岩心中倒是蛮开心的。 比较,这洪七公子本就是坏种,如今这般,也算是罪有应得。 看到苏岩,他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但更多的,是一种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希冀。 “李……苏魁首。” 洪七公子的声音沙哑干涩,最终选择了这个折中的称呼。 “七公子,节哀。” 苏岩神色肃穆,语气低沉。 进入府内,景象更是凄凉。 处处白幡高挂,灵堂内香烟缭绕,供奉着数十块卫家子弟的牌位,其中洪天赐的牌位最为醒目。 洪家子弟人人臂缠黑纱,脸上带着悲戚和茫然。 洪烈雄重伤未醒,整个洪家群龙无首。 在灵堂前,苏岩上了一炷香。 洪家众人看着他,目光复杂难明。 就是这个他们曾寄予厚望、倾力支持的“李虎”,亲手斩杀了卫子陵,却也揭露了身份,带来了更大的灾祸,让洪家付出了惨重代价。 “诸位洪家叔伯兄弟,” 苏岩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所有洪家人。 “苏岩自知身份暴露,连累洪家遭此大难,心中愧疚万分。”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沉,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然,卫家欺我等太甚。不光暗算天赐兄弟,也杀我乡邻,夺我至宝,更视我如草芥,欲除之而后快。此仇此恨,不共戴天。我苏岩在此立誓,必与卫家不死不休。” 这番话瞬间点燃了洪家人心中压抑的怒火。 卫家。 一切都是因为卫家。 “苏魁首!” 一位洪家长老老泪纵横,“我洪家……” “洪家待我苏岩不薄,”苏岩语气放缓,带着一丝安抚,“我苏岩绝非忘恩负义之人!” 他目光灼灼,掷地有声: “待天书阁之行结束,我苏岩愿以客卿长老身份,正式加入洪家。与洪家共进退,同生死。卫家欠洪家的血债,我苏岩,必亲手讨还。洪家失去的荣耀,我苏岩,必亲手夺回。” 装的极像。 “客卿长老。” “正式加入洪家?” “与洪家共进退?” 洪家众人瞬间哗然,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 客卿长老,地位尊崇,几乎等同于家族核心决策层。 尤其是一位年仅二十岁便踏入五境灵识、手握地阶神兵、登龙台魁首的绝世天骄。 这简直是绝境中的天降甘霖。 洪家虽然损失惨重,但若能得此强援,未来何愁不能东山再起? 甚至超越以往! 洪七公子激动得浑身颤抖,断臂的伤口似乎都不那么疼了:“苏魁首……不!苏长老!此言当真?” “一言九鼎!”苏岩斩钉截铁。 洪七公子连说三个好字,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从今日起,苏长老便是我洪家首席客卿长老。洪家上下,唯苏长老马首是瞻。来人!” 他一声令下,立刻有管事捧上数个沉甸甸的锦盒。 “苏长老,此乃我洪家一点心意,万望笑纳。” 洪七公子亲自打开锦盒。 刹那间,珠光宝气,灵气氤氲。 码放整齐的极品灵石,流光溢彩的法宝,另有厚厚一叠金票和地契,代表着青州几处繁华地段的产业。 这份厚礼,不可谓不重。 几乎掏空了洪家目前能动用的近半家底。 可见洪家对苏岩的重视和拉拢之心。 苏岩目光扫过,心中了然。 他并未推辞,坦然收下。 “七公子厚意,苏岩愧领。” 他拱手道谢,随即从锦盒中拿起那面青铜古盾和赤焰匕,转身递给了李虎和柳殊谣。 “虎子,这玄龟盾厚重坚实,正合你用,护住自身和谣妹。” “谣妹,这赤焰匕轻巧锋利,附带火毒,你善用毒术,配合此匕,威力倍增。” 沈莹在一旁静静看着,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洪七公子见状,更是心中大定。 苏岩此举,不仅收买了人心,更表明了他与同伴的深厚情谊,绝非薄情寡义之人。 洪家这次,或许真的押对了宝。 第69章 入天书阁 三日后,风波稍歇,登龙台十强(因拓跋玉儿、卫子陵等人身死,由后续名次递补两人)齐聚升龙台核心区域,在天书阁长老和皇室使者的引领下,走向那座传说中的圣地——天书阁。 穿过层层叠叠、由强大阵法守护的回廊,众人终于来到天书阁前。 饶是苏岩心志坚定,此刻也不禁心神微震。 眼前并非想象中金碧辉煌的宫殿,而是一座九层高塔。 塔身古朴无华,没有任何繁复的雕饰。 其周围,有淡淡的星辉流转,形成一层肉眼可见的氤氲光晕,将整座塔笼罩其中,显得神圣而缥缈。 塔门紧闭,门上铭刻着无数繁复玄奥的星辰轨迹,仿佛将一片微缩的宇宙烙印其上。 “此乃星陨玉构筑,辅以周天星辰大阵,非阁内信物或特定时辰,擅闯者,形神俱灭。” 引路的天书阁长老声音肃穆,带着敬畏。 他取出一枚令牌,按在塔门中央一处凹槽上。 令牌与凹槽完美契合,瞬间亮起璀璨星光。 塔门上那繁复的星辰轨迹如同活了过来,开始缓缓流转、组合。 众人屏息凝神,踏入塔内。 眼前豁然开朗。 第一层,广阔得超乎想象。 穹顶并非实体,而是流转着浩瀚星河的虚影,无数星辰明灭不定,洒下柔和清冷的星辉。 地面光洁如镜,倒映着穹顶的星河,行走其上,宛如漫步星海。 一排排高达数十丈、由不知名灵木打造的书架,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书架上,并非全是竹简帛书,更有玉简、金箔、骨片、甚至悬浮的光团……形态各异。 空气中,有无数细小的淡金色文字在缓缓飘荡,偶尔有流光从书架深处飞出,那是一道道被允许在此参悟的前辈留下的精神印记或感悟残影。 置身其中,仿佛能听到无数先贤的低语,感受到文明长河的流淌。 “天庭……” 一位递补进来的选手失神地喃喃道。 “此乃天书阁第一层,”长老的声音带着自豪,“收录天下奇书异典、功法秘录、地理志异、丹方阵图……包罗万象。尔等可在此参悟三日,凭自身机缘与悟性,择选一门功法或秘术拓印带走。切记,不可贪多,不可强求,更不可损坏典籍,否则必遭阵法反噬。” 长老又看向苏岩:“苏魁首,你随我来。”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苏岩跟着长老走向第一层深处。 那里有一座由星光凝聚而成的阶梯,通往更高处。 “魁首可入核心区域,阅览绝密要案,并可于‘神功碑’前,择无上神功一部。”长老的语气带着一丝郑重和期待。 沈莹看着苏岩离去的背影,碧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转身,走向那浩瀚的书海。 她有自己的目标。 天书阁内无日月,只有永恒的星辉流淌。 沈莹并未急于去寻找她渴望的典籍,而是独自一人,漫步到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 星辉透过琉璃,洒在她清丽绝伦的侧脸上,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苏岩了解了进入核心区域的方法,并未急于进入,而是返回第一层。 他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静谧如画的景象。 苏岩走到沈莹身边,并未打扰,只是静静地站着,一同望向窗外那虚幻而壮丽的星河。 沉默了片刻,沈莹才轻声开口,声音如同星辉般清冷而空灵:“苏兄,你可知我为何要独自离开家族,闯荡江湖,又为何非要进入这天书阁?” 苏岩转头看向她,摇了摇头。 沈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星河之上:“我沈家,在徐州也算名门,这你知道。但我并非嫡系,而是……一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女。” 苏岩微微一怔。 “我的母亲,是父亲年轻时游历南疆,与一位精通草木之灵的巫女所生。她温柔善良,却因身份卑微,不被沈家所容。我出生后不久,母亲便郁郁而终。”沈莹的声音很平静,但苏岩能感受到那平静之下深藏的痛楚与恨意。 “父亲将我带回沈家,却碍于家族压力,只能将我安置在偏僻的别院,由一位老仆抚养。我在沈家长大,却如同一个透明人。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视我为异类,耻笑我的出身,辱骂我的母亲是蛮夷妖女……”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微微发白。 “直到我十岁那年,除了贯通灵猫诀,还觉醒了母亲的血脉天赋——通灵草木。我能感知草木的情绪,能与它们交流,甚至能催发它们的生机或引导它们的药性。这本是极好的天赋,却引来了更大的嫉恨。沈家嫡系的一位天才,觊觎我的能力,设计陷害,污蔑我修炼邪术,沟通妖物,欲置我于死地。” “父亲……他选择了沉默。” 沈莹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为了平息嫡系的怒火,为了保住他岌岌可危的地位,他默认了这一切。若非抚养我的老仆拼死相护,将我藏在运送药材的车队中送出徐州,我早已死在沈家的地牢里。” 苏岩静静地听着,心中泛起波澜。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清冷出尘、天赋卓绝的女子,竟有着如此坎坷的身世。 她轻轻抚摸着肩头安静趴伏的小白猫。 “我拼命修炼,提升实力,只有一个目的——变强。强到足以回到徐州,拿回属于我母亲和我的一切。我要让沈家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看看,他们口中的‘蛮夷妖女’之女,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星辉映照下,她的眼眸亮得惊人。 “而进入天书阁,是我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步。” “我需要找到一部传说中的丹方——《九转蕴兽丹》。此丹能助小白突破化形,对我而言,她早已不单单是灵宠那么简单,更是我的挚友。” 她一口气说完,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微微喘息着,目光灼灼地看着苏岩:“苏兄,这就是我的故事,我的目的。我并非刻意隐瞒,只是……这些过往,实难启齿。” 苏岩看着眼前这个在星辉下倾诉心声的女子,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有同情,有钦佩,更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共鸣。 第70章 万劫不灭体 “沈姑娘,”苏岩的声音低沉而真诚,“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的遭遇,我感同身受。这世道,弱者只能任人宰割,唯有变强,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浩瀚的书海:“《九转蕴兽丹》……我记下了。这三日,我会帮你留意。若有线索,定第一时间告知。” “苏兄,多谢你。” “不必言谢。”苏岩摇摇头,“你我同行至此,早已是生死之交。互相扶持,理所应当。” “生死之交……” 沈莹轻声重复着这四个字,脸颊在星辉的映照下,悄然飞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如同初绽桃花,带着一丝动人的娇艳。 苏岩看得微微一怔,随即移开目光。 此间事了,他便要前往星河阶梯。 天书阁核心区域,位于塔顶。 当苏岩跟随长老踏上那星光阶梯的尽头,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幻。 这里并非想象中的藏书之地,而是一片虚无的星空。 脚下是流转的星云,头顶是触手可及的璀璨星辰。 九块通体漆黑的巨型石碑,悬浮在这片星空的中央。 每一块石碑都高达十丈,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却散发出截然不同、却都浩瀚如渊的恐怖气息。 “此乃神功碑。” 长老的声音带着无比的敬畏,“九碑之上,烙印着我天书阁自上古以来收集的九部无上神功之真意。非大机缘、大毅力、大悟性者,不可得见其形,更遑论获得传承。” 他看向苏岩:“魁首可在此静坐三日,以心神沟通神功碑。若能引动其中一碑共鸣,碑文自显,神功传承自会烙印于你识海之中。切记,神功择主,强求不得,贪多更易遭反噬,心神俱灭。” 交代完毕,长老的身影便缓缓消失在这片星空之中,只留下苏岩一人,面对那九座如同太古神魔般默默矗立的黑色石碑。 苏岩深吸一口气,盘膝坐于虚空。 他闭上双眼,灵识如同水银泻地般扩散开来,小心翼翼地探向距离最近的一块石碑。 嗡。 灵识刚刚触及石碑表面,一股恐怖热浪便汹涌而来。 苏岩的脑海瞬间传来剧烈的灼痛感。 他闷哼一声,立刻收回灵识,额角渗出冷汗。 “好霸道的火系神功!” 他心有余悸。 若非他灵识在金尊液和摄魂珠双重淬炼下远超同阶,刚才那一下就可能被灼伤神魂。 他不敢再贸然试探,而是沉下心来,将自身气息调整到最平和的状态。 丹田内,摄魂珠缓缓旋转,散发出包容万象的沉凝煞气。 十二万军魂的意志在他识海中沉浮。 此外,先前被他斩杀的所有天骄,如拓跋玉儿、洪天赐、卫子陵之流,他们的灵魂如今均被封锁入摄魂珠中,为老兵们解闷。 时间一点点流逝。 苏岩如同老僧入定,灵识不再主动出击。 他感受着着其中蕴含的大道真意。 在此期间,他看到了许多关于大梁乃至周边数州隐秘历史的记载,其中一些关于前朝覆灭、魔道兴衰的片段,让他对摄魂珠的来历有了更深的猜测。 不知过了多久,异变陡生。 位于九碑中央,那块气息最为沉凝的黑色石碑,猛地一震。 一道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宏大古老的嗡鸣声,宛若洪钟,响彻这片星空。 石碑表面,那光滑如镜的黑色开始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无数细密玄奥的金色符文如同活物般从碑体内部浮现。 最终,这些金色符文凝聚成五个顶天立地、散发着煌煌神威的古朴大字—— 《万劫不灭体》 大字下方,更有无数细小的金色文字如同瀑布般流淌而下,阐述着这门无上炼体神功的玄奥真义。 苏岩只觉得头颅仿佛要炸开。 无数玄奥的感悟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涌入。 那信息量之庞大,远超他之前吸收的任何亡魂记忆。 若非他刚刚突破五境灵识,神魂强度大增,又有摄魂珠坐镇识海,稳固心神,恐怕瞬间就会被这信息洪流冲垮灵智,变成白痴。 他咬紧牙关,七窍都隐隐渗出血丝,全力梳理着这股狂暴的传承信息。 星空之中,那块名为《万劫不灭体》的神功碑金光大放,将整片核心区域映照得如同白昼。 其余八座石碑在这金光下,都显得黯然失色。 不知过了多久,那金色的符文瀑布缓缓收敛,重新隐没于石碑之中。 但苏岩的识海中,却已深深烙印下了一部完整的无上神功——《万劫不灭体》。 他缓缓睁开眼,眸中金光一闪而逝,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但更多的是狂喜与震撼。 这门神功,并非简单的锤炼肉身,而是以身为炉,引万劫之力淬炼己身。 每一次劫难,都是一次毁灭与重生的涅槃。 修炼到极致,肉身成圣,万劫不磨,滴血重生,力可碎星。 有助追求长生。 其修炼之艰难,过程之痛苦,简直非人所能承受。 但一旦有成,其威能也足以逆天。 “万劫加身,不灭不朽……”苏岩喃喃自语,感受着识海中那浩瀚的经文,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与决绝。 核心区域的星空缓缓褪去,苏岩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通往第一层的星光阶梯口。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识海中《万劫不灭体》那浩瀚经文带来的震撼与疲惫。 扫过浩瀚书海,瞬间锁定了沈莹的位置。 她正站在一排散发着浓郁草木清气的玉简书架前,秀眉微蹙,指尖快速划过一枚枚玉简,碧眸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小白猫蹲在她肩头,耳朵竖起,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苏兄。” 沈莹察觉到他的气息,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被期待取代,“你……成功了?” 苏岩微微颔首,没有多言,直接道:“还在寻《九转蕴兽丹》?” 沈莹用力点头,眼中希冀更浓。 苏岩闭上双眼,识海中灵识全力运转。 片刻之后,苏岩猛地睁开眼,目光直射向距离他们约百丈之外,一处相对偏僻的书架角落。 光线略显昏暗,书架上也多是些记录奇闻异志、偏门杂学的骨片和兽皮卷轴,灵气波动微弱,毫不起眼。 “在那里。” 沈莹毫不迟疑,紧随其后。 两人瞬息即至。 苏岩灵识锁定书架第三层,一块被随意放置的暗黄色兽皮卷轴。 “是它?” 第71章 分别 沈莹有些难以置信,她之前也曾扫过这片区域,但完全没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东西。 “气息内敛,神物自晦。” 苏岩沉声道,伸手小心地取下卷轴。 入手微沉,触感粗糙。 他轻轻拂去灰尘,缓缓展开。 卷轴最上方,正是《九转蕴兽丹》。 “真的是它!”沈莹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快拓印下来。”苏岩提醒道。 天书阁的规矩,只能带走拓印本。 沈莹立刻点头,强压下激动的心情,取出一枚空白玉简,小心翼翼地贴在卷轴上,开始全神贯注地拓印那玄奥的丹方信息。 苏岩则警惕地站在一旁,他能感觉到,有几道隐晦的目光从远处投来。 显然,刚才那微弱的草木本源气息,还是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 片刻之后,沈莹长舒一口气,玉简上光华流转,已然拓印完成。 “苏兄,大恩不言谢。此恩,沈莹永世不忘!” “举手之劳。” 苏岩摆摆手,目光扫过四周,“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该走了。” 就在此时,整个天书阁第一层,穹顶的星河虚影骤然光芒大盛。 一道恢弘浩大的声音响彻每一个角落:“三日之期已至,天书阁即将关闭!所有参悟者,即刻退出!” 空间传来一阵轻微的波动,所有身处第一层的修士,包括苏岩和沈莹,都感到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包裹住自己。 眼前光影流转,下一刻,众人已出现在天书阁外的广场之上。 外界阳光刺眼,喧嚣扑面而来。 登龙台,终于落幕。 广场上,早已等候多时的各方势力人马立刻骚动起来。 洪七公子带着几名气息萎靡的长老,第一时间迎了上来:“苏长老,沈姑娘。此行可还顺利?” 他目光扫过苏岩,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气息似乎比进入天书阁前更加沉凝深邃,心中不由一喜。 看来这位新晋长老,又有所精进。 “尚可。”苏岩淡淡回应,目光扫过洪七公子身后寥寥数人,心中冷笑。 洪家经此一役,高端战力十去七八,已是强弩之末。 “顺利便好!顺利便好!”洪七公子连连点头。 “苏长老,如今你已是我洪家首席客卿,当务之急,是随我回府,共商大计。卫家虽遭重创,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拓跋家也虎视眈眈,我洪家需要苏长老坐镇,方能稳住局面,图谋东山再起!” 苏岩心中嗤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露出一丝深以为然的表情:“七公子所言极是。卫家、拓跋家,皆是我等心腹大患。不过……” 他话锋一转,眉头微皱:“我于天书阁中偶有所得,需寻一僻静之地闭关参悟数日,稳固境界。此刻随公子回府,恐心神不宁,反误大事。” “这……” 洪七公子一愣,随即想到对方刚得神功传承,闭关稳固也是常理,便道:“无妨。长老可在府内静室闭关,我洪家必提供最好的资源,绝无打扰!” “非也。”苏岩摇摇头,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此次感悟非同小可,需引动天地灵气,恐动静颇大。洪府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人员繁杂,恐有不便。我已寻得一绝佳闭关之所,乃皇室使者暗中指引,安全无虞。待我出关,自会前往洪府,与七公子共商抗敌大计。” 他搬出皇室使者,又说得煞有介事,洪七公子顿时哑口无言。 皇室使者?那可是他们现在万万不敢得罪的存在。 “原来如此……有皇室庇护,那自然是极好的。”洪七公子只能干笑两声,心中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七公子放心,”苏岩拍了拍他的肩膀(刻意避开了断臂处),语气诚恳,“苏某既已承诺加入洪家,便绝不会食言。这几日,还请公子稳住家族,积蓄力量。待我出关,便是我们向卫家讨还血债之时!”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豪气干云,瞬间打消了洪七公子大半疑虑。 “好,有苏长老此言,洪某便放心了。” 洪七公子精神一振,“长老尽管闭关,洪家上下,静候长老归来!” “对了,”苏岩仿佛才想起来,看向李虎和柳殊谣,“我这两位同伴,实力尚浅,随我闭关恐有不便。便让他们暂时随七公子回府,也好熟悉一下洪家事务,日后也好为家族出力。” 李虎和柳殊谣早已得到苏岩暗中传音,此刻立刻做出一副“听从安排”的模样。 洪七公子不疑有他,反而觉得苏岩考虑周到,连声道:“应该的,两位小友便是我洪家贵客,洪某定当妥善安置!” “如此,便有劳七公子了。” 苏岩拱手,随即看向沈莹,“沈姑娘,你……” 沈莹微微一笑,清丽绝伦的脸上带着一丝洒脱:“苏兄,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所需之物已然到手,也该起程前往徐州了。家族旧事,终究需要我亲自去了结。” 苏岩看着她,心中了然。 “沈姑娘保重。若有需要,传讯于我,苏某必当竭力相助。” “一定。”沈莹深深看了苏岩一眼,碧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有不舍,有祝福,也有一丝淡淡的怅惘。 她忽然抬手,从如云的发髻间,取下一支通体莹白的玉簪。 “苏兄,”沈莹将玉簪递到苏岩面前,声音轻柔却清晰,“此簪名为‘素心’。它虽非神兵利器,却陪伴我度过无数艰难岁月,能宁心静气,亦能辟除寻常毒瘴。今日赠予苏兄,一为感谢苏兄相助之恩,二为……留个念想。江湖路远,望君珍重。他日若有缘,江湖再见。” 她的话语坦荡,却在那句“留个念想”时,耳根悄然染上一抹绯红。 苏岩看着眼前这枚带着女子体温和清香的玉簪,心中微微一震。 他明白这枚玉簪对沈莹的意义,更明白她此举蕴含的情谊。 他没有推辞,郑重地接过玉簪,入手温凉。 “沈姑娘厚赠,苏岩愧领。”他将玉簪小心收起,“此簪在身,如见故人。苏某亦盼他日,能与姑娘江湖重逢,把酒言欢。” “好。”沈莹展颜一笑,她不再多言,对着苏岩、李虎、柳殊谣微微颔首。 随即转身,肩头的小白猫也回头“喵呜”一声,似在告别。 她身姿轻盈,几个起落,便汇入广场上散去的人流之中,很快消失不见。 “阿岩……” 李虎看着沈莹消失的方向,挠了挠头,又看看苏岩手中的玉簪,欲言又止。 “走吧。” 苏岩收回目光,眼神恢复平静,对洪七公子道:“七公子,我这便去闭关了。虎子,谣妹,你们随七公子回府,务必听从安排。” 苏岩并未走向皇室使者安排的宅院,而是七拐八绕,利用灵识避开人群和可能的眼线,一个时辰后,来到升龙城一处偏僻的码头。 那里,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早已等候多时。 船头,站着一位头戴斗笠的船夫,气息沉凝,赫然是皇室使者身边的一名护卫。 “苏魁首,请。”护卫低声道。 苏岩点点头,闪身进入船舱。 船舱内,李虎和柳殊谣竟已在此等候。 他们显然是通过皇室安排的秘密渠道,提前一步离开了洪七公子的视线。 “阿岩!” 李虎兴奋地低声道,“怎么样?甩掉那帮家伙了吧?” “嗯。”苏岩点头,看向柳殊谣,“谣妹,东西都带出来了?” 柳殊谣拍了拍腰间一个不起眼的灰色布袋,那是苏岩从天书阁出来后,暗中塞给她的一个低阶储物袋,里面装着从洪家“笑纳”的绝大部分灵石、法宝和金票地契。 只留下少量无关紧要的东西应付洪家。 “都在这里了,苏大哥。”柳殊谣小声道,眼中带着一丝狡黠。 那些资源,正好作为他们接下来闯荡江湖的资本。 “开船。”苏岩对船夫道。 乌篷船悄然离岸,顺着宽阔的江流,驶向未知的远方。 顺流而下,将繁华而危险的升龙城远远抛在身后。 船头劈开江水,发出哗哗的轻响,如同为这段跌宕起伏的登龙台之旅,画上了一个带着余韵的句点。 新的征程,已然开始。 第72章 漕帮 行船三日。 登龙台的喧嚣与血煞之气,已被甩在身后重重山峦之外。 官道旁,一处僻静的林间溪畔,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三张风尘仆仆却神色各异的年轻面孔。 苏岩盘膝坐在一块青石上,双眸微闭,周身有极淡的暗金色流光若隐若现,正是《万劫不灭体》自行运转的迹象。 最近这些时日,他们一直在思考下一程该去往何地。 珠体内,十二万亡魂每日的执念并未减少,反而因为离开了熟悉的西北战场,进入这灵秀湿润的江南地界,而泛起一种新的躁动与乡愁。 尤其是一股约莫两万之数的魂念,异常清晰地向他传递着一种渴望——回家。 回江南。 回苏州。 这与当初缴纳的寰宇堪舆图上,那指向苏州的模糊标记不谋而合。 那卫家贵女,似乎也曾留意过此地。 “岩哥儿,你这身子骨没事了吧?” 李虎的声音打断了苏岩的沉思。 他正拿着一块粗布,使劲擦拭着那从洪家讨来的青铜古盾,脸上还带着些后怕,“娘的,那卫家老鬼可真够狠的,隔那么远一掌,差点把咱们都拍成肉泥。” 一旁的柳殊谣正小心地用小药杵捣着草药,闻言抬起头:“苏大哥,你这三日来忧思过多,总睡不好,经脉的暗伤还需静养。” 苏岩睁开眼,眼底一丝疲惫迅速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沉静: “无妨,皮外伤已好的七七八八。只是根基之损,哪怕有那神液修补,也绝非一日之功。” 他看向李虎,“你也一样,当日冲出擂台时,也被挤出几道血口,我都瞧见了。” 李虎嘿嘿一笑,拍了拍胸脯:“咱这身板,壮实着呢!倒是听说江南水灵,姑娘一个个跟小白藕似的……” 他脸上露出向往之色,挤眉弄眼,“等到了苏州城,咱可得好好见识见识。” 柳殊谣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就知道姑娘,这一路麻烦还少吗?卫家、拓跋家说不定还有追兵,我们得更加小心才是。还有那洪家几人,若是发现自己上当受骗,怕是鱼死网破也得寻到咱们。” 苏岩微微颔首:“殊谣说得对。登龙台之事,我们虽借皇室之势暂脱身,但仇怨已结,前路未必平坦。江南并非世外桃源,此地门阀林立,势力盘根错节,需步步为营。” 他顿了顿,取出那卷堪舆图,“根据此图指引,我们再乘船行几日水道,便是苏州。” “苏州好哇。”李虎眼睛更亮了。 休整一夜后,三人再次起程。 越往东南而行,地势越发平坦,水网逐渐稠密。 空气中弥漫的尽是湿润的草木清香与淡淡的水汽。 数日后,一座繁忙的运河码头出现在眼前。 千帆竞渡,舳舻相接。 “这就是陛下耗费无数人力物力,穷极三年修建的大运河?” “虽是贯通南北,功在千秋,怕也劳民伤财,累下怨言。” 李虎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宽阔如江面、舟船往来不息的河道,以及码头上来来往往、衣着各异的人群,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 “虎哥,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柳殊谣提醒一声,也好奇地打量着那些精致的画舫楼船,与她记忆中西北粗犷的驼队马帮截然不同。 苏岩压下心中因摄魂珠内江南亡魂躁动而泛起的一丝涟漪,领着二人寻了一艘前往苏州的客船。 船老大见三人气度不凡,不敢怠慢,安排了一间中等舱室。 又因苏岩小费出手阔绰,连忙升舱。 客船扬帆起航,顺着运河南下。 两岸景色如画卷般徐徐展开,稻田碧绿,桑林成荫,白墙黛瓦的村落水镇点缀其间,小桥流水,炊烟袅袅,一派恬静富足的江南风光。 李虎趴在船舷边,看得啧啧称奇。 柳殊谣则细心地将舱室收拾妥当,又取出药囊,检查所剩药材,规划着到了苏州需要补充哪些。 苏岩大多时间待在舱内调息,试图进一步掌控跃升至五境灵识初期的修为,并小心翼翼地感应着摄魂珠的变化。 他发现,在这水汽充沛之地,自己的《万劫不灭体》似乎运转更为圆融,而摄魂珠内的亡魂,在感受到江南水乡的气息后,那“回家”的执念愈发强烈,却也奇异地少了几分暴戾,多了一丝哀婉的平静。 航行至第三日午后,客船行至一段相对狭窄的河道。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喧哗与呵斥声,船速慢了下来。 “怎么回事?”苏岩走出船舱。 只见前方水道被几艘悬挂着“漕”字旗帜的彪悍舢板拦住。 一群身穿青色短打、腰佩分水刺的汉子正围着另一艘稍小的货船大声嚷嚷,气氛紧张。 “是漕帮的人。” 旁边有乘客低声议论,带着敬畏,“这运河上下,谁敢不卖漕帮面子?看这样子,怕是那艘船惹上麻烦了。” 船老大一脸紧张,连连嘱咐乘客们莫要出头。 就在这时,那艘被围的货船上冲突升级,几名漕帮汉子竟动起手来,货船上的护卫虽也拼力抵抗,但显然不是对手,很快就被打落水中,货船也被控制。 一名漕帮头目模样的汉子跃上货船,很快又脸色铁青地跳下来,对着手下怒吼:“废物!东西呢?那批黑水玄晶怎么不见了?” “香主,我们一直盯着,没人下船啊。” 手下惶恐道。 “搜!给我彻底搜!肯定是藏在船上了,或者被转移到别的船上了。” 那香主目光凶狠地扫向周围被堵住的船只,包括苏岩所在的客船。 很快,几艘漕帮小艇划了过来,蛮横地要求登船检查。 船老大苦着脸哀求:“各位爷,我们这是客船,都是正经乘客,哪敢藏您漕帮的东西啊……” “少废话!耽误了老子的事,你这破船就别想走了!” 漕帮头目毫不理会,挥手就让手下往船上跳。 乘客们一阵骚动,却敢怒不敢言。 李虎见状,眉头一拧就要发作,被苏岩用眼神制止。 他们此行欲低调,不宜节外生枝。 漕帮汉子粗鲁地推开舱门检查,引起阵阵惊呼。 很快,两人来到苏岩他们的舱室门口。 “开门!” 第73章 楚小姐 苏岩平静地打开门。 那漕帮汉子瞥见舱内柳殊谣清秀的容貌,眼中闪过一丝淫邪,又见李虎体型魁梧似有武艺在身,苏岩气度沉凝,便故意找茬,指着柳殊谣的药囊:“这里面是什么?打开看看!” “只是寻常药材。”柳殊谣低声道。 “我说打开就打开。” 那汉子说着,竟伸手要去抓药囊。 李虎再也忍不住,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那汉子的手腕,怒道:“你他妈找茬是吧?” 那汉子吃痛,大叫起来:“好哇!还敢动手!必定是做贼心虚。来人啊,嫌疑犯在这。” 顿时,七八个漕帮汉子围了过来,刀剑出鞘,虎视眈眈。 那香主也冷着脸跃上客船甲板。 “几位面生的很啊?” 香主打量着苏岩三人,特别是苏岩,“身上带着兵刃,还有这么多药材?我看那批黑水玄晶,八成就是你们趁乱劫了藏起来的!识相的,乖乖跟我们回分舵说清楚!” 苏岩眉头微皱,知道此事难以善了。 他踏前一步,将李虎和柳殊谣护在身后,平静道:“我等只是寻常乘客,并未见过什么黑水玄晶。阁下是否误会了?” “误会?搜过了才知道!”香主冷笑,一挥手,“拿下!” 两名漕帮汉子挥舞分水刺直扑苏岩,招式狠辣,直取要害,显然是惯于水战的好手。 可毕竟只有二境修为。 若苏岩想要杀,只如碾死一只蚂蚁。 他不欲暴露全部实力,身形微侧,左手看似随意地一引一拨,用的是基础拳架中“揽雀尾”(摄魂珠兵士所授)的化劲技巧,却因他五境灵识的修为和对力量入微的掌控,显得举重若轻。 两名汉子只觉得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大力传来,手中分水刺险些脱手,人已踉跄着跌退出去,差点摔下船去。 那香主瞳孔一缩:“练家子?果然有鬼!一起上!” 他亲自出手,一柄分水刺如毒蛇出洞,刺尖颤动,幻出数点寒星,笼罩苏岩胸前大穴,劲力阴柔刁钻,更胜之前两人。 苏岩依旧不退反进,并指如剑。 “叮”的一声轻响,那香主只觉手腕剧麻,一股灼热刚猛却又凝练无比的力道透入经脉,骇得他连连后退,险些握不住兵器。 苏岩并未追击,只是负手而立,淡淡道:“还要搜吗?” 他仅用五境初期的修为,凭借远超同阶的眼力与掌控,以及《万劫不灭体》带来的强悍肉身基础,轻描淡写化解危机,展现出的实力深不可测,顿时镇住了全场。 漕帮众人又惊又怒,围着他却不敢再上前。 那香主脸色变幻,心知踢到了铁板,但众目睽睽之下,漕帮面子不能丢,正欲招呼更多人手甚至动用弩箭—— “且慢。” 一个清柔悦耳,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气场的声音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月白襦裙的少女,在一位老嬷嬷和两名气息沉稳的护卫陪同下,从上层舱室缓步走下。 她约莫二八年华,云鬓轻绾,肤光胜雪,眉目如画,气质清冷中透着书卷般的雅致,仿佛从江南水墨画中走出的人儿。 “楚……楚小姐!” 船老大如见救星,连忙躬身。 那漕帮香主也是一愣,神色收敛了几分,拱手道:“原来是楚小姐的船。在下漕帮津口分舵香主刘三,奉命追查一批重要物资,惊扰小姐了。” 这位楚小姐,目光先是在苏岩身上停留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转向刘香主,声音平和却带着疏离: “刘香主公务在身,本不该打扰。只是这几位是我船上的客人,我看他们并非奸恶之徒。方才之事,或许是场误会。贵帮丢失之物价值几何?不若由我作保,暂记在楚家账上,容后细查,莫要耽误了行程,也伤了和气。如何?” 她言语从容,既给了漕帮面子,又点出了苏岩三人受她庇护,更提出实际解决方案,一举三得。 刘香主面色阴晴不定。 楚家乃是苏州有数的书香望族,虽不以武见长,但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影响力不容小觑,绝非他一个小小香主能得罪死的。 更何况,楚家小姐亲自出面作保。 他咬了咬牙,狠狠瞪了苏岩一眼,终是对楚小姐拱手道:“既然楚小姐开口,这个面子刘某不能不给。就此别过!我们走!” 漕帮人马悻悻退去,河道恢复通畅。 楚小姐这才看向苏岩,眸光清亮,浅浅一笑:“下人无状,惊扰几位了。小女子楚清漪,这艘船家父亦有份经营。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苏岩拱手还礼,不卑不亢:“在下苏岩,这两位是我的同伴李虎、柳殊谣。多谢楚小姐解围之情。” “苏公子不必客气。” 楚清漪目光掠过苏岩的手指,又似无意地扫过他周身那尚未完全敛去的功法运转痕迹,微笑道:“公子修为精湛,方才那化劲之法,举重若轻,似有融汇百家之象,倒让清漪想起书中记载的某种皇家秘库所出的炼体之术,颇为神妙。” 苏岩心中微凛,此女好敏锐的眼力。 竟能隐约窥探《万劫不灭体》的根脚? 天书阁传承之事极为隐秘,她竟能联想到皇家秘库,其博闻强识,可见一斑。 “楚小姐过奖,些许微末伎俩,不足挂齿。”苏岩含糊应对。 楚清漪也不深究,又寒暄几句,便优雅转身,在老嬷嬷和护卫陪同下离去,留下淡淡馨香。 李虎凑过来,低声道:“岩哥儿,这姑娘不简单啊。长得跟天仙似的,说话还这么厉害。” 柳殊谣也轻声道:“这位楚小姐,好像懂得很多。” 苏岩望着楚清漪离去的背影,目光深邃。江南楚家,楚清漪。果然,这江南之地,藏龙卧虎。 是夜,月华如水,洒在平静的运河上,碎成万千银鳞。 苏岩独立船头,望着两岸朦胧的夜景,心中思索着摄魂珠与江南亡魂的感应,以及白日里楚清漪那意味深长的话语。 第74章 琴声 忽然,一阵若有若无的琴音,随风飘来。 琴声清越空灵,如幽谷流泉,月下松涛,带着一种奇特的宁静力量。 苏岩心中一动,循声望去,只见船尾楼阁之上,一道窈窕身影正对月抚琴,不是楚清漪又是谁? 更让他惊讶的是,原本因靠近江南而始终有些躁动的摄魂珠,在这琴音笼罩下,竟渐渐平息下去,珠内亡魂那嘶嚎与执念,仿佛被温柔的水流抚过,变得异常安静。 甚至流露出一丝聆听的意味。 他不由自主地向船尾走去。 琴音渐歇,楚清漪纤指按于弦上,余音袅袅。 她似有所觉,回首望来,见到苏岩,并不惊讶,只微微一笑:“苏公子也还未歇息?” “楚小姐的琴音,有静心凝神之效,令人忘俗。” 苏岩由衷赞道,在她不远处站定。 夜风拂起她鬓角发丝,月华勾勒出她完美的侧颜,清冷如仙。 “公子过誉了。不过是随手遣怀罢了。” 楚清漪轻声道,目光落向波光粼粼的河面,“运河夜月,别有一番风味,只可惜,看似平静,水下却暗流汹涌。” 苏岩心中微动,接口道:“正如这江南之地,富庶安宁,但其下势力交织,怕是比这河水更为复杂。” 楚清漪转眸看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公子初来江南,便有如此见识,果然不凡。” 她顿了顿,似是无意问道:“白日观公子出手,功法似正非正,似奇非奇,刚柔并济,竟能一眼看破漕帮水战技法的劲力薄弱之处,这份眼力,绝非寻常散修所能及。莫非公子师承京中某处?” 她再次试探,言语间提及“京中”,显然仍对苏岩的功法来历存疑,将其与天书阁或皇室联系。 苏岩避重就轻:“家传些许粗浅功夫,行走江湖,唯谨慎二字而已。倒是楚小姐博闻广识,令在下佩服。” 楚清漪嫣然一笑,不再追问,转而道:“江南武学,因水网密布,多擅舟楫,故更重身法灵动、劲力绵长、以巧破力。与北方大开大合、刚猛霸道的路数迥异。公子他日若与江南武者交手,需得留意此点。” “多谢小姐提点。” 苏岩拱手。 此女虽目的不明,但此刻释放的善意却是实在的。 两人一时无话,共赏河月。 静谧之中,一种基于欣赏的微妙氛围悄然滋生。 良久,楚清漪忽道:“公子此行,是往苏州?” “正是。” “苏州是个好地方,人文荟萃,但也是非之地。” 楚清漪语气轻缓,“若公子在苏州有何难处,或许可来楚家寻我。今日相识,也算缘分。” 说罢,她微微一礼,抱起瑶琴,翩然离去。 苏岩独立船头,回味着她的话语。 此女看似友善,但其目的绝不单纯。 是单纯结交潜力股?还是代表楚家乃至其背后势力进行试探拉拢?而那能安抚摄魂珠的琴音,是巧合,还是…… 他感觉,这趟江南之行,恐怕比预想中还要曲折。 又航行一日,客船在一处名为“清浦镇”的繁华码头停靠补给。 镇子依河而建,市集喧嚣,南来北往的客商云集。 李虎按捺不住,央求着下船逛逛。 苏岩也想采买些物资,便带着柳殊谣一同下船。 镇上果然热闹,李虎看什么都新鲜,尤其是看到那些衣着鲜艳、吴侬软语的江南女子,更是眼睛发直。 在一处售卖当地特色糕点的摊贩前,李虎看得入神,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迎面走来的彪悍汉子。 “妈的!走路不长眼啊!” 那汉子被撞得一晃,顿时怒骂起来,身后立刻围上来三四個同样满脸横肉的同伴,一看便是本地帮派人士。 李虎自知理亏,本想道歉,但对方出口成脏,他也来了脾气:“撞一下怎么了?你又没掉块肉。” “嘿,小子还挺横!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 那领头汉子一把揪住李虎的衣领。 苏岩眉头一皱,正要上前。 突然,旁边一个卖竹编的小贩低声急道:“几位快走吧!他们是镇上乌衣帮的人,惹不起的!” 李虎一听“帮派”,反而更来劲了,他在西北也是混迹市井的,岂会怕这个? 如今自己又已是货真价实的二境武夫,当即就要动手。 苏岩却伸手按住了他。 他注意到周围已有不少乌衣帮的人闻声围过来,动静闹大了于他们不利。 “诸位,我兄弟鲁莽,冲撞了各位。” 苏岩上前一步,声音平和,却自有一股气势,让那揪着李虎的汉子下意识松了手,“一点小意思,给各位赔罪。” 他抛过去一小块碎银子。 那汉子接过银子,掂量一下,脸色稍缓,但依旧嘴硬:“算你识相!不过这小子态度不行,得给我们兄弟磕头赔个不是!” 这就纯属找茬了。 李虎怒目而视。 就在气氛再次紧张之际,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吆喝:“漕帮巡河,闲人避让!” 只见一队漕帮汉子穿着统一服饰,大步流星走来。 码头上的人群纷纷避让。 那乌衣帮的几人一见漕帮,顿时气势矮了半截,显然乌衣帮只是地方小帮派,远不能与漕帮这等庞然大物相比。 领头那汉子狠狠瞪了李虎一眼,撂下句“算你们走运。”。 便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一场小风波就此化解。 李虎兀自不服气:“呸!什么玩意!要不是岩哥儿你拦着,我非揍得他们满地找牙。” 苏岩却若有所思。 漕帮的威慑力如此之大,可见其在运河沿岸的势力之深。 白日那刘香主肯给楚清漪面子,恐怕更多是忌惮楚家,而非他苏岩。 采购完毕,返回客船。 李虎经过此事,似乎也稍稍收敛了些许浮躁。 船只再次起航,向着苏州方向,破浪前行。 运河浩渺,前路未知。 一切,都笼罩在江南的蒙蒙烟雨之中。 客船在运河上又平稳行驶了两日。 期间,苏岩大多时间在舱室内修炼。 他发现,在楚清漪那晚的琴音过后,自己似乎更容易捕捉到珠内亡魂的情绪碎片,尤其是那两万江南子弟的思乡之念,如丝如缕,缠绕心头。 他甚至能模糊地“看”到一些零碎的画面: 细雨中的青石巷、小桥下的乌篷船、某座香火鼎盛的庙宇飞檐…… 这些画面,与堪舆图上标注的苏州几个地点隐隐呼应。 第75章 夜间贼登船 李虎则老实了不少,除了吃饭时对船上的淮扬菜肴赞不绝口,大多时间也跟着苏岩打熬气力,或是向柳殊谣请教一些粗浅的草药知识。 美其名曰“以后受伤了能自己包扎”。 柳殊谣则默默准备着到了苏州后可能需要用到的药材清单,偶尔也会凭栏远眺,看着水乡景色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清漪自那夜船头一叙后,便深居简出,并未再主动寻苏岩交谈,但每日用餐时,总会让老嬷嬷送来一两样精致的江南点心,不言不语,却是一种无声的示好与观察。 苏岩坦然受之,心中对此女的评价又高了几分:心思缜密,分寸感极佳。 这日晚间,客船停靠在一处名为“瓜洲”的大码头过夜。 瓜洲乃运河重镇,南北咽喉,灯火璀璨,夜市喧嚣,远比清浦镇繁华百倍。 船上乘客多有下船游玩者。 李虎心痒难耐,又眼巴巴地看向苏岩。 苏岩沉吟片刻,道:“一起去吧,小心行事,莫要再生事端。”他也有意探查一下此地风土,或许能听到些关于苏州或漕帮的讯息。 三人随着人流下船。 瓜洲夜市果然热闹非凡,各色小吃、杂耍、手工艺品令人目不暇接。 李虎如鱼得水,一手拿着蟹黄汤包,一手攥着糖葫芦,看得不亦乐乎。 柳殊谣也被一个卖绒花的小摊吸引,仔细挑选着。 苏岩则更留意沿途所见武风以及酒肆茶楼中的议论。 在一处人声鼎沸的茶馆角落,他隐约听到几名商人模样的男子在低声交谈。 “……听说了吗?漕帮这次丢的黑水玄晶,来头不小啊。” “可不是,据说那是霹雳堂重金订购,用来炼制一批新式火器的核心材料。” “霹雳堂?扬州那个以火器闻名、连朝廷水师都要采购其产品的霹雳堂?” “正是,丢了这批货,漕帮压力巨大,霹雳堂更是勃然大怒,放话要严查到底,现在运河上风声鹤唳啊。” “啧,难怪今日见漕帮巡查的船只多了数倍,也不知是哪路豪杰,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中原有二十四宗傲立潮头,代表着大梁国战力顶尖的二十四处势力。 而这霹雳堂,只差分毫,未能跻身前二十四,落得个二十五位,反倒名声更盛。 苏岩心中了然。 原来那批被劫的“黑水玄晶”竟牵扯到霹雳堂这等以火器立身的强大势力。 漕帮此次麻烦不小,也难怪那刘香主当日如此气急败坏。 正思索间,忽见前方人群一阵骚动,李虎和柳殊谣那边似乎出了状况。 苏岩身形一闪,迅速靠近。 却见并非冲突,而是李虎正扶着一个跌倒在地的老者,柳殊谣在一旁关切询问。 那老者衣衫褴褛,似是乞丐,怀里抱着个破碗,不住咳嗽。 “老人家,您没事吧?”李虎虽莽撞,心地却不坏。 老者颤巍巍地抬起头,混浊的眼睛扫过李虎,又看向走来的苏岩,忽然压低声音,急促地说了一句:“公子,小心,船上有……” 话未说完,便又剧烈咳嗽起来。 苏岩眉头一皱,蹲下身,暗中渡过去一丝微弱的真元想帮其顺气,同时问道:“老人家,你说船上有什么?” 那老者感受到那丝真元,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但随即被更大的恐惧覆盖。 他猛地推开苏岩的手,踉踉跄跄地挤入人群,瞬间消失不见。 苏岩站起身,面色凝重。 那老者绝非普通乞丐,他推开自己时,手腕力道沉稳,绝非病弱之人所能有。 联系到漕帮和霹雳堂,苏岩直觉此事并未了结。 “我们回船。” 他沉声道。 回到客船,苏岩仔细感知四周,并未发现明显异常。 但他不敢大意,嘱咐李虎和柳殊谣夜间警醒些。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唯有河水轻轻拍打船身。 苏岩盘膝榻上,灵识悄然覆盖自身舱室周边。 忽然,他感知到极其轻微的划水声靠近客船。 来了。 他无声无息地来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月光下,数条黑色“水蝎子”(一种窄小的快艇)正悄无声息地靠近客船,十余条黑影如狸猫般攀附而上,动作娴熟老练,显然都是水战好手,目标直指货舱方向。 是漕帮的人? 还是劫匪想来个灯下黑,将赃物转移或取走? 苏岩心念电转,决定暂不声张,静观其变。 他倒要看看,这艘船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那些黑影潜入货舱,片刻后,似乎并未找到目标,显得有些焦躁。 领头之人打了个手势,几人竟朝着上层客房区域摸来。 他们的目标,似乎不仅仅是货物。 就在此时,另一层甲板上,忽然传来一声清冷的低喝:“何方宵小,敢惊扰楚家客船!” 是楚清漪的声音。 紧接着,便听到几声短促的兵刃交击之声,以及落水声。 战斗爆发得快,结束得更快。 苏岩灵识感知中,楚清漪身边那位一直沉默寡言的老嬷嬷,瞬间便制伏了摸向上层的几名黑衣人。 其修为,赫然也是五境,且功法路数诡异难测。 其余黑衣人见势不妙,纷纷跳水遁走。 船上的护卫这才被惊动,呼喝着赶来,却只看到几个被捆得结实的黑衣人和水面远去的涟漪。 楚清漪在老嬷嬷和护卫簇下出现,月色下面色寒霜:“检查货物,清点人数,看看有无损失。将这些人带下去,仔细审问。” 苏岩退回榻上,心中明了。 楚清漪身边有高手护卫,她自身恐怕也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柔弱。 她早已察觉今晚可能有事发生,甚至可能一直在等着这些人自投罗网。 经过一夜风波,船上气氛明显紧张了许多。 乘客们窃窃私语,都对昨晚的变故感到不安。 船老大更是提心吊胆,再三保证尽快抵达苏州主城区。 楚清漪并未就昨夜之事多做解释,只是加强了船上的巡逻护卫。 晌午时分,客船终于驶入苏州核心地界。 河道愈发宽阔,船只往来如织,两岸繁华更胜瓜洲。 第76章 又被通缉 抬头望去,远远已能望见苏州城巍峨的轮廓和高耸的亭台楼阁。 粉墙黛瓦,小桥流水,园林隐现。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不过如此。 “这苏州城真大,真漂亮!” 李虎兴奋地指着前方。 柳殊谣也目露惊叹,被这水乡古城的秀美所震撼。 苏岩心中亦是波澜微起。 不仅是因这繁华盛景,更因怀中摄魂珠前所未有的悸动。 那两万江南亡魂的执念几乎要沸腾起来,无数模糊的呼喊冲击着他的意识。 “到家了。” “虎丘……寒山寺。” “阿母等我。” “苏州,我们回来了。” 强烈的情绪洪流让他脸色微微发白,不得不运功强行压制。 楚清漪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递过一方素白的手帕,手帕一角绣着一株精致的兰花,散发宁神香气:“苏公子似乎有些不舒服?可是水土不服?苏州就在眼前了。” 苏岩接过手帕,指尖触及那微凉丝滑的质感,鼻尖萦绕清香,顿觉脑中纷乱稍减。 “多谢楚小姐,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近乡情怯。” 他找了个借口。 楚清漪眸光微闪,似笑非笑:“哦?苏公子是苏州人?”她显然不信。 “故土所在,心之所向。” 苏岩答得模糊,转而问道:“昨夜之事,楚小姐处理得如何?” “不过是些不开眼的毛贼,觊觎船上财物罢了,已交由前方码头官府处置。”楚清漪轻描淡写,旋即又道:“苏州码头快到了,不知苏公子下船后,欲往何处落脚?若不嫌弃,可暂住楚家别院。” “楚小姐美意心领。” 苏岩婉拒,“我等已有安排,不敢叨扰。” “既如此,清漪便不多言了。” 楚清漪也不坚持,浅笑道:“苏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想必很快会再见的。望公子一切顺利。” 此时,客船缓缓靠向苏州闾门码头。 但见码头上人山人海,车水马龙,喧嚣鼎沸远超之前任何停靠点。 然而,就在客船即将泊稳之时,异变突生。 码头人群忽然被粗暴推开,一队盔明甲亮、煞气森森的官兵快步而来,迅速封锁了码头出口。 为首一名将领,身穿大梁制式军袍,径直看向正在下船踏板处的苏岩三人,声如洪钟: “奉苏州府令,缉拿要犯,闲人退避!” “前方三人,可是自西北登州而来,姓苏名岩、李虎、柳殊谣者?” “尔等涉嫌与漕帮失窃案、昨夜瓜洲码头袭击案有关,立刻束手就擒,回府衙受审!” 声浪滚滚,瞬间压过了码头的喧嚣。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刚刚踏上苏州土地的苏岩三人身上。 官府? 这绝非巧合。 是漕帮动用官面力量报复?还是那批黑水玄晶牵扯太大,有人要找替罪羊?亦或是他们在登龙台得罪的势力,手已经伸到了江南? 苏岩抬眼,看向那队官兵,又用余光瞥向身后船上的楚清漪。 只见楚清漪立于船头,面色平静,仿佛对眼前一幕毫不意外。 苏岩深吸一口气,将柳殊谣护在身后,直面那队官兵,朗声道: “在下正是苏岩。不知将军有何凭据,指认我等为嫌犯?这其中,怕是有所误会。” 那将领冷笑一声,大手一挥:“是否有误会,到了府衙自然分明!拿下!” 官兵刀剑出鞘,步步逼近。 码头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看来这苏州之行,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法平静了。 “将军,”苏岩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现场的嘈杂,传入每个人耳中,“我等昨日方至瓜洲,今日才抵苏州。所谓漕帮失窃案发生在何时何地?昨夜瓜洲码头袭击又是何事?我等全然不知。仅凭一句‘涉嫌’,便要锁拿,是否过于草率?大梁律法,缉拿人犯,需有公文凭证,亦需告知所犯何罪。还请将军明示。” 他言语条理清晰,不卑不亢,点出关键,顿时让周围一些懂行的路人暗自点头。 那将领姓赵,乃是苏州府衙的巡城营校尉。 他见苏岩如此镇定,且一语道破程序关节,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自怀中取出一纸公文,抖开亮出:“府衙缉捕文书在此,尔等三人形貌、姓名、来历皆与案犯相符。昨夜瓜洲,有贼人袭击漕帮巡查人员,抢夺财物,所用功法路数与你等昨日在运河上显露的极为相似。漕帮已报官,并提供线索,指认你等有重大嫌疑。此乃其一!”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其二,漕帮丢失的那批黑水玄晶,关系重大,有密报称已被你等藏匿,意图不明。两案并查,府尊大人亲自下令,即刻拿人!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四字一出,杀气弥漫,官兵们刀剑前指,逼近一步。 这绝非简单的误会或草率办案。 而是精心构陷。 好快的动作。 好狠的手段。 这背后,绝不仅仅是漕帮报复那么简单。 漕帮虽势大,但如此高效地动用官府力量,且能精准地在他刚踏上苏州土地时发难,必然有苏州本地官面上的人物推动,甚至可能牵扯到更深的势力博弈。 电光石火间,苏岩思绪飞转。 反抗? 眼前这队官兵虽不足惧,但一旦动手,便是公然对抗官府,坐实罪名,届时整个苏州乃至江南的官府力量都会通缉他们,寸步难行。 可若束手就擒,进入府衙大牢,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幕后黑手有无数种方法让他们“认罪”,甚至暗中下手。 “赵校尉,好大的威风。”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楚清漪在老嬷嬷和护卫的陪同下,缓步走下踏板。 她选择此刻出场,显然在静观其变时权衡良久。 赵校尉见到楚清漪,面色微微一变,显然认得她,拱手道:“原来是楚小姐。末将奉命行事,缉拿要犯,惊扰小姐了。” 楚清漪目光扫过那纸公文,淡淡道:“缉拿要犯?依我看来,赵校尉怕是抓错人了。” 赵校尉眉头一皱:“楚小姐何出此言?此乃府尊大人亲自签发的文书。” 第77章 楚园 “府尊大人日理万机,或许是被下面的人蒙蔽了。” 楚清漪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天然的优越感,“这三位是我楚家的客人,昨日一直在我楚家客船之上,从未离开。所谓昨夜瓜洲袭击案,发生时他们正在舱内休息,我船上众多护卫、仆役皆可作证。此事,与我楚家清誉相关,岂容他人随意污蔑?” 她此言一出,不仅赵校尉愣住,连苏岩都略感意外。 赵校尉脸色难看:“楚小姐,此事涉及漕帮大案,且有密报。” “密报?”楚清漪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讥讽,“来源何处?可经查实?莫非比我一楚家嫡女、以及我楚家满船人的证词更为可信?还是说,赵校尉认为我楚家会包庇罪犯?” 一连串的反问压得赵校尉哑口无言。 楚家虽无实权,但其在士林、在朝中的影响力,绝非他一个区区校尉能招惹的。 为了一个尚未查实的密报和漕帮的一面之词,去硬顶楚家小姐的保人,这绝非明智之举。 楚清漪不再看他,转向苏岩,语气缓和了些:“苏公子,看来是一场误会。” 苏岩立刻顺势而下,拱手道:“清者自清,多谢小姐仗义执言。” 楚清漪微微颔首,这才又对赵校尉道:“赵校尉,若无其他确凿证据,便请回吧。我会亲自修书一封向府尊大人说明情况。至于漕帮那边,若有什么疑问,让他们管事的人,来我楚家说话。” 话已至此,赵校尉再不甘,也只能咬牙收队。 他狠狠瞪了苏岩一眼,仿佛要将他相貌牢牢记住,然后一挥手:“我们走。” 官兵如潮水般退去,码头上紧张的气氛顿时缓解,议论声再次嗡嗡响起,众人看向苏岩三人的目光已充满了好奇与猜测。 这三人究竟什么来头,竟能让楚家小姐如此维护? 楚清漪走到苏岩面前,浅笑道:“苏州府衙有些人,办事总是毛毛躁躁,让公子见笑了。现在,公子可愿接受清漪的邀请,暂住楚家别院,以免再有些不开眼的人前来打扰?” 经过方才一事,苏岩已知晓这苏州城暗流汹涌,危机四伏。 有一个地头蛇楚家作为暂时的庇护所和情报来源,无疑是眼下最好的选择。更何况,这位楚小姐心思玲珑,手段不凡,与她接触,或许能更快地弄清局势,找到破局之法。 “既然如此,那便叨扰楚小姐了。”苏岩这次没有拒绝。 “太好了。” 楚清漪笑容更深,“马车已备好,请随我来。” 精致的马车驶过苏州繁华的街道,窗外是熙攘的人流、林立的店铺、蜿蜒的水巷和一座座形态各异的石桥。 但车内的三人,却无暇欣赏这人间天堂的景致。 柳殊谣忧心忡忡:“苏大哥,我们住进楚家,会不会更惹人注意?” 她总觉得那位楚小姐太过神秘,让人看不透。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楚家这棵大树,能遮风,亦能招雷。但眼下,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李虎,收起你的脾气,殊谣,多看多听少说。这苏州城,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马车壁,看到了这座城市锦绣外表之下,那错综复杂的权力蛛网和汹涌暗流。 而怀中摄魂珠内,那两万江南子弟的亡魂,在踏入苏州城后,似乎安静了片刻,随即共鸣起来。 它们感知到了故乡,却也感知到了埋藏于此地的往事与阴谋。 马车最终驶入一条幽静深巷,停在一座白墙高耸、门庭雅致的宅院前。 门楣上悬着匾额,两个清秀而不失风骨的大字: “楚园”。 苏州之局,棋局伊始。 执棋者,已纷纷落子。 楚园的门扉在身后缓缓合拢,将码头的喧嚣与肃杀隔绝在外。 门内,是另一番天地。 高墙之内,并非金碧辉煌的豪奢,而是处处透着文雅与匠心。 白墙黛瓦,曲径通幽处,是精心布置的假山池沼、奇花异草。 回廊曲折,连接着几处精巧的楼阁轩榭。 “苏公子,李公子,柳姑娘,此处便是楚家在城中的一处别院,名静思园。虽非主宅,倒也清幽雅致,几位可安心在此住下。” 楚清漪引着三人穿过月洞门,步入一处名为闲适斋的独立院落。 院落不大,却五脏俱全。 主屋宽敞明亮,东西厢房也收拾得干净整洁。 窗外正对着一小片竹林,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更添几分静谧 “多谢楚小姐费心安排。” 苏岩拱手致谢。 这环境确实比预想中要好得多,也足见楚家的底蕴。 楚清漪浅笑:“公子不必客气。园中仆役皆已吩咐过,若有需要,尽管开口。今日几位舟车劳顿,又受惊吓,不妨先歇息片刻。晚些时候,我让厨房备些清淡的江南小菜送来。” 她安排得周到妥帖,既显地主之谊,又保持适当距离。 总归挑不出毛病。 待楚清漪带着老嬷嬷离去,李虎立刻瘫坐在太师椅上,长舒一口气:“我的娘诶,总算能喘口气了。这苏州城,看着漂亮,怎么一进门就喊打喊杀的?比咱们西北的土匪窝还吓人!” 柳殊谣则细心地检查着房间,又推开窗户看了看环境,轻声道:“苏大哥,这楚小姐对我们是不是太好了些?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苏岩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沉声道:“楚家是地头蛇,是江南门阀,我们初来乍到,又惹上了麻烦,她伸出援手,既是示好,也是观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们住在这里,一举一动恐怕都在她眼中。不过,眼下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李虎,管住你的嘴和眼睛,殊谣,多留意园中仆役的言行。” “知道了,岩哥儿。”李虎挠挠头。 接下来的几日,楚清漪果然极尽地主之谊。 翌日清晨,楚清漪便亲自来到闲适斋,邀请三人同游苏州。 他们首先登上了苏州城标志性的北寺塔。 塔高九层,登临塔顶,整个苏州城尽收眼底。 但见河道如织,舟船点点,粉墙黛瓦的民居鳞次栉比,点缀着无数绿意盎然的园林,远处太湖烟波浩渺,水天一色。 摄魂珠内,出身江南的子弟更是兴奋异常,却也不时惋惜没能看够这家乡盛景便战死沙场。 第78章 江南局势 李虎扒着栏杆,柳殊谣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她从未见过如此规模宏大又精致秀美的城市,低声道:“小桥流水人家,书上说的,原来是真的。” 楚清漪在一旁,唇角含笑,指着远处介绍:“那是拙政园,苏州四大名园之一,以水景见长。那边是狮子林,以奇石著称。远处烟波处,便是太湖了。苏州自古便是鱼米之乡,丝茶之府,运河贯通南北,商贾云集,故而富庶。” 她声音清柔,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下了塔,他们又漫步于观前街。 这里是苏州最繁华的商业区,店铺林立,人流如织。 绸缎庄里流光溢彩的苏绣,茶楼里飘散的碧螺春香,点心铺里琳琅满目的糕团,应接不暇。 李虎看得眼花缭乱,尤其对那些穿着水绿、鹅黄襦裙,身姿窈窕的江南女子挪不开眼,被柳殊谣暗中掐了好几下才收敛些。 他买了几个肉馅饱满的蟹壳黄,吃得满嘴流油,直呼过瘾。 柳殊谣则在一家老字号药铺前驻足良久,仔细询问了几味江南特有的药材。 苏岩看似在欣赏街景,灵识却时刻关注着周围。 他能感觉到,在熙攘的人群中,有几道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他们身上。 这苏州城,果然处处是眼线。 午后,楚清漪带他们乘上一艘小巧的乌篷船,穿行于苏州密如蛛网的水巷之中。 船桨划开碧水,石桥如虹,连接着两岸人家。 有妇人临河浣衣,有孩童在埠头嬉戏,有老者在窗边品茶。 生活气息扑面而来,与西北的粗犷豪迈截然不同。 是一种细腻温婉的烟火气。 “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巷小桥多。” 楚清漪轻声吟诵,随即解释道,“这便是苏州的魂,水是血脉,桥是筋骨。千百年来,便是如此。” 李虎听得半懂不懂,只觉得这调调好听。 苏岩则默然感受着水巷的宁静,怀中摄魂珠内,那两万江南亡魂似乎也沉浸在这熟悉的故乡水韵中,传递出一种深沉的眷恋与哀伤。 船行至一处较为开阔的水面,前方出现一座气派非凡的码头,码头上停泊着数艘巨大的货船,码着“漕”字旗号,众多苦力正在装卸货物,一派繁忙景象。 楚清漪目光微凝,轻声道:“那是漕帮在苏州最大的码头之一。运河乃朝廷命脉,漕帮掌控运河漕运,势力遍布沿岸,在苏州更是根深蒂固,帮众数万,高手如云。其帮主翻江龙蒋天雄,乃是六境地海境的强者,一手分水破浪诀威震江南。苏州府衙有时也要仰其鼻息。” 她语气平淡,却点出了漕帮的庞大与强势。 六境高手,先前在登龙台时,几人已经领略过了。 接着,船又拐过几条水巷,停在一座临河的巨大宅邸前。 宅邸粉墙高耸,门庭开阔,门口蹲着两尊威武的石狮子,门楣上挂着“林府”的金字匾额。 虽不及楚园雅致,却透着一种富可敌国的豪奢之气。 “这便是苏州首富林家的府邸。” 楚清漪道,“林家世代经商,掌控着江南近三成的丝绸、茶叶贸易,与海外番邦亦有往来,富甲一方。当代家主林震南,长袖善舞,与朝中、江湖各方势力关系匪浅。林家虽不似漕帮般武力强横,但其财力与人脉,足以撬动整个江南的格局。” 苏岩默默记下。 文有楚家,商有林家,武有漕帮,这苏州城的三巨头格局已然清晰。 船继续前行,楚清漪的声音压低了几分:“除了这几家明面上的势力,苏州城的水下,还潜藏着一条真正的毒蛇——听雨楼。” “听雨楼?”苏岩目光一凝。 “嗯。”楚清漪点头,“这是一个极其神秘的情报组织,据说其耳目遍布江南乃至中原,上至达官显贵的秘闻,下至市井巷陌的流言,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们贩卖情报,也接受委托,行事诡秘,手段狠辣。苏州城许多看似偶然的事件,背后往往都有听雨楼的影子。甚至有人猜测,漕帮失窃的黑水玄晶,以及你们在码头遭遇的构陷,都可能与之有关。因为只有他们,才有能力在短时间内编织出如此‘完美’的证据链。” 她的话,倒是为苏岩心中的谜团提供了一条可能的线索。 傍晚,回到楚园。 楚清漪在园中的荷风四面亭设下精致晚宴款待三人。 菜肴皆是地道的苏帮菜:松鼠鳜鱼、碧螺虾仁、樱桃肉、莼菜银鱼羹。 配上一壶温热的绍兴花雕,令人食指大动。 席间,楚清漪谈吐优雅,学识渊博,从诗词歌赋谈到江南风物,从历史典故聊到天下大势。 苏岩话不多,但每每发言,皆能切中要害,见解独到。 谈及武道,他虽未明说自身传承,但对各派武学特点、优劣的分析,让楚清漪眼中异彩连连。 她甚至取出一张棋盘,与苏岩对弈一局。 苏岩棋风沉稳厚重,步步为营。楚清漪则灵动飘逸,善于设伏。两人棋逢对手,杀得难解难分,最终以和棋告终。 “苏公子不仅修为精湛,棋艺也如此了得,清漪佩服。” 楚清漪由衷赞道,看向苏岩的目光中,欣赏之意更浓。 苏岩亦拱手:“楚小姐才情高绝,苏某侥幸而已。” 夜深人静,闲适斋内。 苏岩盘膝榻上,心神沉入丹田,再次尝试沟通摄魂珠。 只一接触,一股远比之前清晰、强烈的悲怆与思念之情便汹涌而来。 “回家,看阿秀……看孩子。” “琴院,梧桐树……信物。” 破碎的意念汇聚成一个核心的执念: 找到“听雨琴院”,找到琴师“阿秀”的后人,将一件信物交还,并确保其后人平安富足。 作为回报,那后人手中持有的另一件信物,可助苏岩引动并吸纳江南水泽之地的特殊气运,滋养己身,甚至可能对摄魂珠的掌控有奇效。 苏岩从这股执念中,渐渐拼凑出一个模糊的故事。 第79章 线索 这位亡魂生前是江南人士,入伍前与一位名叫“阿秀”的琴师相恋。 战事爆发,他被迫远赴西北,临行前将家传的一块刻有特殊纹路的玉佩一分为二,一半留给阿秀作为信物,一半自己带走,约定战后再聚。 然而他战死沙场,魂魄被摄魂珠吸纳。 他感知到阿秀并未嫁人,独自抚养他们的孩子,守着那座名为“听雨琴院”的琴馆。 后来琴院败落,阿秀郁郁而终,孩子流落在外。 亡魂最大的执念,便是找到那个孩子,将半块玉佩合二为一,完成对阿秀的承诺,并确保孩子一生无忧。 苏岩睁开眼,取出了寰宇堪舆图。 目标明确了:寻找废弃的“听雨琴院”,以及琴师阿秀的后人。 翌日,苏岩便开始了行动。 他首先尝试通过市井渠道,换上普通衣衫,混迹于茶馆、酒楼、书场等人流密集之处。 在观前街一家老字号茶馆“吴苑深处”,点了一壶碧螺春,几碟茶点,听着台上的评弹艺人唱着《三笑姻缘》。 苏岩看似悠闲品茶,灵识却如蛛网般散开,捕捉着周围的闲谈碎语。 “听说了吗?城西老槐树巷那边,昨晚又闹鬼了。阴风阵阵,还有女人哭声。” “嗨,那破地方,早些年不是个琴院吗?后来败落了,听说主家都死绝了,能不闹鬼吗?” “琴院?是不是叫听雨的那个?我爷爷那辈还去听过曲儿呢,说弹琴的娘子美得很,可惜红颜薄命。” “对对,就是那儿。邪门得很,这些年去探宝的、拾荒的,没几个落得好下场。都说有怨灵作祟。” 苏岩又去了几家书场,主动打探几段关于苏州旧闻轶事的评话,其中一段提到了十几年前苏州一位技艺超群却命运坎坷的女琴师,人称“琴秀娘子”,似乎就住在城西,她的琴馆就叫“听雨琴院”。 评话里说琴秀娘子终身未嫁,只收养了一个孤儿,后来琴馆败落,孤儿也不知所踪。 线索逐渐清晰。 同时,苏岩也没有放弃楚清漪这条线。 在一次品茶论诗时,他似不经意地提起:“楚小姐博闻广识,可知晓苏州旧时,可有一处名为听雨琴院的所在?似乎与音律有关,苏某对此颇感兴趣。” 楚清漪执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苏岩,眸光流转,带着一丝探究:“听雨琴院?公子怎会问起这个地方?” “只是偶然听闻,说是一处旧时琴馆,颇有雅名,心生好奇罢了。”苏岩神色坦然。 楚清漪沉吟片刻,缓缓道:“听雨琴院,确有此地。馆主人称琴秀娘子。她性情孤高,琴艺冠绝一时,可惜后来琴院不知何故败落,琴秀娘子也郁郁而终,那地方便荒废了。如今已是残垣断壁,少有人至。公子若想去凭吊,倒也无妨,只是……”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那地方如今名声不太好,常有些怪力乱神的传闻,公子还需谨慎。” 她提供的信息与市井流言基本吻合。 “多谢楚小姐提醒。” 确定了目标,苏岩并未急于行动。 仍然保持平常心态,行事作风也并不急躁。 几日后,当苏岩三人应楚清漪之邀,前往城东著名的网师园游玩时,杀机骤临。 行至园中一处名为殿春簃的幽静院落时,异变突生。 院落一角,一丛茂密的芭蕉之后,毫无征兆地射出三点乌光,呈品字形,无声无息地直取苏岩后心。 速度快如闪电,劲力凝练,显然是淬有剧毒的暗器。 与此同时,假山顶上,一道黑影如大鸟般扑下,手中一柄细长的分水刺,带着刺骨的阴寒之气,直刺苏岩天灵盖。 另一侧的回廊阴影中,也悄无声息地掠出一人,手持一对精钢峨眉刺,身如鬼魅,直扑向稍落后的柳殊谣。 目标明确,意在牵制或劫持。 刺杀,而且是精心策划、配合默契的三方合击。 “小心!”楚清漪惊呼出声,她身边的老嬷嬷瞬间踏前一步,枯瘦的手掌探出,抓向那扑向柳殊谣的刺客。 但苏岩的反应更快。 《万劫不灭体》的雄浑真元鼓荡而出,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罡风卷过。 叮!叮!叮! 三枚淬毒暗器如同撞上铜墙铁壁,被罡风卷得倒飞而回,速度更快,力道更猛,瞬间没入芭蕉丛中。 与此同时,苏岩右脚在地面轻轻一跺,身形不退反进,迎着那从天而降的刺客冲去。 苍生龙吟只以剑鞘抵挡。 那刺客只觉一股灼热刚猛,整条手臂瞬间麻痹,分水刺险些脱手。 他心中大骇,借势一个鹞子翻身,就想遁走。 “留下吧。” 苏岩岂容他走脱? 纵身跃起,五指如钩,抓向对方肩胛。 这一爪蕴含了《万劫不灭体》的恐怖力量,若是抓实,足以碎金裂石。 那刺客拼命扭身躲避,嗤啦一声,肩头衣衫被撕开,留下五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他惨嚎一声,借力翻滚,狼狈不堪地撞入假山缝隙中,消失不见。 另一边,扑向柳殊谣的刺客,也被老嬷嬷拦住。 短短数息之间,刺杀已被瓦解。 芭蕉丛中,一个黑衣人胸口插着自己射出的毒镖,已然毙命。 假山方向,只留下一滩血迹和破碎的衣角。 园中一片狼藉,假山石崩碎了一角,回廊柱子留下几道深深的划痕。 游客早已吓得四散奔逃。 楚清漪脸色微白,但很快镇定下来。 方才苏岩展现出的实力、反应速度以及对战局的掌控力,远超她的预估。 那瞬间爆发的气势,绝非寻常五境灵识初期所能拥有。 “苏公子,你没事吧?” “无妨。”苏岩摇头,目光冷冽地扫过刺客消失的方向,“楚小姐可知,这些是什么人?” 楚清漪深吸一口气,看着芭蕉丛中的尸体,沉声道:“看其身手和兵器,像是听雨楼豢养的‘影刺’。” 听雨楼。 这个名字再次出现。 苏岩眼神一寒,果然是他们。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速回楚园。”楚清漪当机立断。 …… 第80章 听雨琴院 两日后,根据市井流言和堪舆图的模糊指引,苏岩一行悄然前往城西老槐树巷。 越靠近城西,街市越发显得破败萧条。 根据打听来的方位,他们在一处断墙残垣前停下了脚步。这里便是昔日的“听雨琴院”。 与其说是琴院,不如说是一片被遗忘的废墟。 院墙大半坍塌,露出院内荒草丛生的景象。 仅存的一座主体阁楼也歪斜欲倒,门窗朽烂,蛛网密布。 唯有门前一株枯死的梧桐树,依稀还能想象出当年树下听琴的雅致风光。 柳殊谣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李虎也收敛了平日的跳脱,低声道:“这地方怨气好重。” 苏岩默默感受着怀中摄魂珠的剧烈震动,率先踏入了废墟。 他们在荒草和瓦砾间仔细搜寻。 根据亡魂模糊的记忆碎片,信物可能埋藏在琴师阿秀常坐抚琴的窗下,或是那棵梧桐树的树根附近。 柳殊谣细心,在一处半塌的窗台下,发现了一块松动的青砖。 撬开砖块,打开铁盒,里面是一块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半块玉佩。 玉佩质地温润,刻着复杂的云水纹路,断口处参差不齐,显然需要另一块才能拼合完整。 与此同时,李虎在那棵枯死的梧桐树下,用刀挖了片刻,也挖出了一个小小的陶罐。 罐子里没有金银,只有发黄的户籍牌,上面模糊写着“阿桓”二字,以及一个地址——位于城南贫民区的一条小巷。 “阿桓,这应该就是琴师阿秀和那位兵士儿子的名字。” 苏岩握着手里的半块玉佩和户籍牌,心中了然。 亡魂的执念指引着他,下一步,就是找到这个叫“阿桓”的人。 根据户籍牌上模糊的地址,他们费了一番周折,终于在城南污水横流、棚屋林立的棚户区深处,找到了一个低矮破旧的窝棚。 窝棚里,一个约莫二十多岁、面色蜡黄的男子,正就着昏暗的天光,笨拙地编织着竹筐。 看到苏岩三人气度不凡地出现在门口,男子吓了一跳,紧张地站起来,手足无措:“你们找谁?” 苏岩没有立刻说明来意,而是温和地问道:“请问,是阿桓兄弟吗?” 男子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和茫然:“是我。你们是?” 苏岩取出那半块玉佩和户籍牌,递了过去:“我们受一位故人所托,前来寻你。” 当阿桓看到那半块玉佩时,浑身猛地一震,眼睛瞬间瞪大了。 他颤抖着手,从贴身的破旧内袋里,摸索了许久,也掏出了半块玉佩。 两者的断口,完美契合。 阿桓的声音哽咽起来。 他捧着那合二为一的玉佩,泪流满面,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呜咽起来。 良久,情绪才稍稍平复。 苏岩这才说明来意,告知他受其父亲(并未明言已是亡魂)委托前来,希望能完成其遗愿,照顾他的生活。 阿桓听完,更是悲从中来,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他所知的故事。 他的母亲,琴秀娘子,曾是苏州小有名气的琴师,与一位姓林的年轻士子(即那位兵士)相恋。 士子家道中落,但两人情深意笃,私定终身。 不久,西北战事爆发,朝廷征兵,林士子被迫从军。 临行前,他将家传的玉佩一分为二,作为信物,埋藏琴园之中,约定战后归来便明媒正娶。 然而,林士子一去不回,战死沙场。 琴秀娘子却已怀有身孕。 她不顾世俗眼光,毅然生下孩子,取名阿桓,独自抚养。 她守着听雨琴院,靠着授琴勉强维持生计,日夜期盼着爱人归来,却只等来了朝廷发下的阵亡抚恤和一纸冰冷的文书。 希望破灭,琴秀娘子悲痛欲绝,身体每况愈下。 加之她未婚生子的“丑闻”被曝光,备受街坊指摘,琴院学徒纷纷离去,生计越发艰难。 她郁郁寡欢,在阿桓十几岁时便撒手人寰。 临死前,将半块玉佩交给阿桓,告诉了他父亲的事情,并说那是他父亲留下的唯一念想。 阿桓失去母亲,无依无靠,琴院也被债主夺走抵债。 他流落街头,吃尽苦头,做过学徒,当过苦力,最后只能靠编竹筐勉强糊口,至今未曾娶亲。 阿桓抚摸着完整的玉佩,泣不成声,“爹娘他们,太苦了。” 苏岩默默听完这个凄美的故事,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战争拆散了无数眷侣,留下了多少这样的悲剧。 摄魂珠内,那位林姓士兵的亡魂传递出巨大的悲痛、愧疚与终于得以安息的释然情绪。 苏岩履行承诺,从储物玉佩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大量金银,足够阿桓购置房产、娶妻生子、安稳富足地度过余生。 阿桓捧着那沉甸甸的钱袋,恍如梦中,对着苏岩千恩万谢。 最后,阿桓从床底一个最隐秘的角落,取出了一个用层层破布包裹的东西,郑重地交给苏岩:“我娘临终前还说,如果有一天真有人拿着玉佩找来,就把这个交给他。说这是我林家祖传的物件,我爹当年本想带去战场祈福的,后来留下了一半。娘说,这东西或许对您有用。” 苏岩接过,打开包裹。 里面是半截玉如意。 玉质晶莹剔透,灵气盎然,显然非凡物。 但尾部却残缺了三分之一,断口陈旧,使得整个器物灵光黯淡,似乎失去了某种核心功能。 “我娘说,这玉如意本是完整的一件,是祖上传下的法器,能汇聚灵气,安宅保平安。很多年前就残缺了,一直没人能修复。”阿桓解释道。 亡魂的执念中也传来确认的信息,此物确能助他吸纳江南水泽气运,但需先修复完整。 带着完成承诺的释然与获取信物的收获,苏岩三人返回楚园。 苏岩将前往听雨琴院以及找到阿桓的经过,简要告知了楚清漪,略去了摄魂珠和亡魂的细节,只说是完成一位阵亡长辈的遗愿,并展示了那残缺的玉如意。 楚清漪听闻琴秀娘子与林士子的故事,亦是唏嘘不已。 她仔细观察了那玉如意,秀眉微蹙:“此物灵气内蕴,纹路古雅,绝非俗物。可惜残缺已久,灵韵不通。若要修复,所需材料必定非凡,寻常坊市绝难寻觅。” 第81章 灰市 “楚小姐可知何处能寻到修复此类法器的材料?” 苏岩问道。 楚清漪沉吟道:“苏州明面上的商铺肯定没有。或许只有灰市才有可能出现。” “灰市?” “嗯。”楚清漪压低声音,“那是苏州地下的一处黑市,位于城中废弃的排水迷窟深处,每月只开放数次。那里龙蛇混杂,交易的多是见不得光的赃物、禁忌材料、乃至情报消息。听说偶尔也会有前朝古物、修士法器碎片流出。风险极大,但也是唯一可能找到你需要的东西的地方。” 苏岩目光一闪,先前在别处,他们亦曾参与过黑市。 而如今自己手上这把地兵,便是倚仗黑市所得原料。 “还请楚小姐指点门路。” “我可以带你们去,但必须伪装,并且一切小心。灰市背后,有漕帮和听雨楼的影子,规矩森严,动辄见血。” “反反复复就这么几大势力盘踞苏州城,当真是手眼通天了。”李虎感叹。 …… 是夜,月黑风高。 在楚清漪的带领下,几人换上不起眼的深色衣物,用兜帽遮住面容,从楚园一处隐秘侧门悄然离开。 楚清漪对苏州的巷道极为熟悉,三拐两绕,避开巡更的衙役,来到一处荒废的河埠头。 她在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上有节奏地敲击了数下,片刻后,一艘没有任何灯火的小船从黑暗中无声划出。 船夫是个沉默寡言的黑衣人,打量了楚清漪出示的一块木牌后,示意他们上船。 小船载着几人,在迷宫般的下水道中穿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最终停靠在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入口。 入口处有人把守,气息阴冷强悍。 缴纳了不菲的“入场费”后,他们才得以进入所谓的“灰市”。 洞穴四壁开凿着无数洞窟作为店铺,所有人都遮着脸面,低声交谈。 苏岩则灵识全开,警惕地感知着周围。他 发现,自踏入灰市起,就有不止一道隐晦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在楚清漪的引导下,他们穿梭于各个洞窟店铺,询问是否有修复古老玉器法器的材料,特别是能匹配那玉如意灵气属性的灵玉或特殊粘合剂。 然而问了一圈,大多店主只是摇头,或拿出一些次品敷衍。 就在他们几乎要放弃之时,灰市中央的空地上,一阵骚动引起了他的注意。人群向一处临时搭起的高台围拢过去。 “是‘暗拍’要开始了。” 楚清漪低声道,“灰市偶尔会有些压轴的好东西以拍卖形式出手,价高者得,但往往也伴随着麻烦。” 他们挤到人群外围。 只见高台上,一个戴着鬼脸面具的拍卖师,正举起一件物品。 那是一件残破的青铜护心镜,边缘有断裂的痕迹。 “下一件,前朝赤焰军百夫长制式护心镜残片。虽已破损,但其内可能蕴藏一丝赤焰军煞魂,或对修炼某些特殊功法、淬炼兵器有奇效。底价五百两,或等价灵石。” 赤焰军? 这正是摄魂珠内,那十二万亡魂所属的大梁精锐军团。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敏锐地察觉到,现场至少有四五拨人的气息出现了剧烈波动,显然都认出了此物不凡,志在必得。 竞价瞬间激烈起来。 “六百两。” “七百。” “我出八百两,加三块下品灵石。” “一千两。” 价格迅速攀升。 苏岩对这护心镜志在必得,但他没有立刻出声,他在等待时机。 当价格喊到一千五百两时,竞价者只剩下三人。 一人声音阴冷,像是漕帮之人。一人气息缥缈,疑似听雨楼探子。还有一人则浑身裹在黑袍里,看不出来历。 “两千两。” 苏岩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透过嘈杂的环境清晰传出。 顿时,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那三个最后的竞价者也猛地转头看来,目光不善。 拍卖师鬼脸下的眼睛亮了起来:“这位朋友出两千两,还有没有更高的?” 那漕帮模样的人冷哼一声:“两千一百两,朋友,面生得很,这玩意儿晦气,小心有命买没命用!” 那听雨楼探子则阴恻恻地道:“两千三百两。此物与我楼有缘,朋友何必夺人所好?” 黑袍人沉默了一下,沙哑道:“两千五百两。” 苏岩面不改色:“三千两。” 这个价格一出,现场一片哗然。为了一件破损严重、功效不明的古物出这个价,不是冤大头就是心有所图。 漕帮之人和听雨楼探子显然也被这个价格镇住,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再加价。 那黑袍人则深深看了苏岩一眼,也不再出声。 “三千两一次!三千两两次!三千两三次!成交!” 拍卖师落槌,“恭喜这位兄弟!” 乔装过后的苏岩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取出相应的金票,将那青铜护心镜残片收入怀中。 楚清漪靠近他,低声道:“我们被盯上了,不止一拨人。东西到手,必须立刻离开。” 苏岩点头。 他此行目标本是修复材料,虽未找到,却意外收获了这件可能与摄魂珠至关重要的前朝遗物,已是超额完成。 但随之而来的风险,也急剧增加。 几人不再停留,在楚清漪的带领下,迅速朝着灰市出口方向移动。 然而,他们刚走到出口附近的狭窄甬道时,前后去路,已被七八个气息彪悍、面带不善的灰衣人无声地堵住。 为首的,正是刚才竞价的那个漕帮头目,他脸上带着狞笑: “这位朋友,出手很阔绰嘛。三千两买块破铜烂铁,多可惜啊。不如让给兄弟我,价钱好商量。或者,把你身上其他值钱玩意儿,也一并借兄弟们瞧瞧?” 与此同时,苏岩的灵识感知到,在侧方的阴影中,那个听雨楼的探子以及另外两名同伙,封死了侧翼的去路。 杀气,在昏暗潮湿的地下甬道中,骤然弥漫开来。 “妈的,就知道没好事。” 李虎低吼一声,大盾牌横在身前,将柳殊谣护在身后,眼中凶光毕露,“岩哥儿,咋办?砍他娘的?” 第82章 混战 “朋友,想好了吗?是交东西,还是交命?”漕帮头目狞笑着,步步逼近。 “东西就在我身上。” 苏岩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有本事,自己来拿。” 她深知,听雨楼的杀手才是真正的威胁。 他身形如鬼魅般一闪,原地留下一道残影,真身已出现在那探子面前。 《万劫不灭体》全力运转,五境灵识初期的修为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一股沉重如山的威压瞬间笼罩整个甬道。 “什么?” 听雨楼探子瞳孔骤缩,他完全没料到苏岩速度如此之快,气势如此之强。 仓促间,他身形急退,双手在腰间一抹。 同时,他身后两道影子般的杀手也动了,一人如烟般融入墙壁阴影,另一人则甩出数道细如牛毛的淬毒飞针,直取苏岩周身大穴。 “滚开!” 苏岩一声暴喝,不闪不避,左手五指张开,暗金色流光覆盖手掌,猛地向前一抓。 两道乌光被他精准地抓在手中,竟是两柄造型奇特的黑色短刃。 那足以洞穿金铁的劲力,竟被他手掌硬生生捏碎。 苍生龙吟出鞘后,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金色气劲破空而出,精准无比地撞在飞针最密集之处。 叮叮当当一阵脆响,所有飞针被震得四散崩飞,射入两侧石壁。 那融入墙壁阴影的杀手刚想从苏岩背后偷袭,苏岩仿佛背后长眼,左脚向后猛地一跺。 地面青砖寸寸碎裂,一股狂暴的震荡之力顺着地面和墙壁轰然爆发。 那融入阴影的杀手闷哼一声,被硬生生从墙壁中震了出来,口喷鲜血,踉跄后退。 围杀之人多为三境,少有四境,境界碾压之下,根本不配于苏岩的对手。 瞬息之间,苏岩以雷霆手段,硬撼听雨楼三人合击。 不仅化解攻势,更重创一人。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点子扎手,并肩子上。”漕帮头目又惊又怒,他本以为苏岩只是个有点钱的肥羊,没想到竟是如此硬茬。 “交给我。” 李虎早已按捺不住,怒吼一声,厚背刀卷起一片雪亮刀光,迎向冲来的漕帮众人。 他虽只有二境巅峰,但胜在勇武,一时间竟将冲在最前的两名三境打手逼得手忙脚乱。 不过,势头也仅仅只有一瞬。 片刻后,李虎便被几招斥退,好在有盾牌傍身,只是肌肉抽痛。 柳殊谣则冷静得多,双手连扬,这段时日潜心习毒,配合自身灵技,数枚淬毒银针无声无息地射向漕帮打手的关节、眼睛等要害。 同时,她袖中滑落一个小巧的皮囊,猛地向地上一摔。 一股浓郁的黄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带着刺鼻的辛辣气味,正是她精心调配的“迷障散”。 烟雾弥漫,不仅遮挡视线,更能刺激口鼻,令人涕泪横流,呼吸不畅! “咳咳,有毒烟!” “小心暗器!” 漕帮打手顿时一阵混乱,攻势为之一滞。 楚清漪身边始终随行的老嬷嬷身形一晃,枯瘦的手掌闪电般拍出,将一名试图绕过李虎偷袭柳殊谣的漕帮打手拍得胸骨塌陷,倒飞出去,眼见不活了。 甬道内顿时陷入混战。 苏岩与听雨楼探子战在一处。 那探子身法诡异,手中黑色短刃招式刁钻狠辣,专攻下三路和关节要害,更时不时甩出淬毒暗器,令人防不胜防。 他显然精通刺杀之道,不求硬拼,只求以最小的代价制造最大的杀伤。 但苏岩的《万劫不灭体》防御力惊人,甚至尚未领悟一成,却以难以撼动。 毕竟是大梁皇室珍藏,天下间顶尖功法之一。 加之五境修为带来的强大灵识更是让他能提前预判对方的大部分动作。 他稳扎稳打,以不变应万变,拳掌指爪皆蕴含开碑裂石之力,金光流转间,将对方的攻击一一化解。 偶尔抓住机会,一记重拳轰出,逼得对方不得不狼狈闪避,气血翻腾。 “该死!情报有误,此人绝非普通五境初期。” 听雨楼探子越打越心惊,他感觉自己像是在攻击一块坚硬无比的玄铁,无处着力,反震之力却让他手臂发麻。 “一群废物!都给我滚开!” 漕帮头目眼见手下久攻不下,还被毒烟搞得狼狈不堪,怒吼一声,亲自出手。 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甬道深处,一直默默旁观的黑袍人突然动了。 他出现在甬道一侧的石壁前。 黑袍人屈指一弹,一道凝练的气劲精准地打在青砖上。 咔嚓一声轻响,那块青砖竟向内凹陷下去。 紧接着,旁边的石壁无声无息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秘道?”楚清漪美眸一凝,失声低呼。 那黑袍人毫不犹豫,闪身便钻入了秘道之中。 在身影消失前,他似乎回头瞥了苏岩一眼,目光深邃难明。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激战中的双方都是一愣。 听雨楼探子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似乎对这秘道并不陌生。 他猛地虚晃一招,逼退苏岩,身形如烟般向后急退,同时对另外两名受伤的同伴低喝:“撤!” 三人毫不犹豫,借着混乱,迅速消失在甬道深处的黑暗中,显然也知晓其他退路。 漕帮头目见听雨楼的人跑了,秘道又出现,心中惊疑不定。 “妈的!晦气!” 漕帮头目知道事不可为,恨恨地瞪了苏岩一眼,“小子,这事没完,我们走!” 他招呼一声,带着残兵败将,也狼狈地朝着甬道出口方向退去。 甬道内,只剩下苏岩一行人和弥漫的黄色烟雾,以及地上几具尸体和斑斑血迹。 “咳咳。” 柳殊谣连忙取出解药分给众人。 “岩哥儿,你没事吧?” 李虎拄着刀,大口喘气,身上添了几道血口子,但都是皮外伤。 “无妨。”苏岩摇头,他除了消耗些真元,并无损伤。 “这秘道通往何处?” 楚清漪也走了过来,脸色凝重,“灰市之下,竟还有如此隐秘通道?那黑袍人是谁?他似乎对这里很熟悉。” 苏岩沉吟片刻,道:“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再说。” 几人迅速离开甬道,在楚清漪的带领下,从另一条隐秘水路乘船离开了灰市区域。 第83章 天工坊 回到楚园闲适斋,已是后半夜。 苏岩取出那件拍得的青铜护心镜残片。 “此物煞气内蕴,虽残破,但确非凡品。” 楚清漪仔细端详后道,“赤焰军乃前朝精锐,其制式装备皆非凡铁,更融入特殊阵法,能汇聚军阵煞气。这残片或许真能助你感悟些什么。” 苏岩点头,将其小心收起。 此行虽未找到修复玉如意的材料,但收获此物,又见识了灰市背后的复杂势力,也算不虚此行。 “至于修复玉如意。”楚清漪沉吟道,“所需材料极为特殊,需能承载其灵韵的顶级灵玉,且需懂得古法修复的匠人。苏州城内,或许只有天工坊的老坊主有此能耐。但他脾气古怪,轻易不接外活,且所需材料怕是要去更危险的地方寻找。” “天工坊……”苏岩记下这个名字。 “还有一事,”楚清漪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条,递给苏岩,“这是刚才混乱中,有人暗中塞给我的。” 苏岩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娟秀的小字: “玉如意缺角,非寻常玉损。欲修复,寻寒潭玉髓。小心听雨楼,他们觊觎的是你身上怀揣的宝贝。” 至于这宝贝究竟是何物,苏岩不得而知。 摄魂珠?苍生龙吟?亦或是完结不灭体,似乎皆有可能。 “寒潭玉髓?”苏岩目光一凝,“这是什么?” “一种只存在于极寒深潭之底的天地灵物,蕴含至阴至寒的纯粹灵韵,是修复某些特殊阴属性法器的顶级材料。” 楚清漪神色凝重,“此物极其罕见,多生于人迹罕至的雪山绝地或某些大凶之地的寒潭深处。苏州附近唯有西北方向,靠近天目山脉深处,传说有一处寒螭潭,或有此物。但那里妖兽横行,瘴气弥漫,凶险异常。” 苏岩思索片刻,看来修复玉如意,远比他想象的困难。 “这纸条是谁给的?”柳殊谣问道。 楚清漪摇头:“不知。当时场面混乱,只觉有人靠近,手中便被塞了此物。或许是那黑袍人?又或许是其他暗中关注我们的人。” “看来,我们与听雨楼的纠葛,才刚刚开始。” 苏岩沉声道。 回到楚园,苏岩并未立刻行动。 他深知贸然前往天工坊,若无准备,恐怕连门都进不去。 他让李虎和柳殊谣通过楚家的关系网,多方打探天工坊以及其坊主“巧手鲁”鲁修文的详细情报。 三日后,情报汇总而来。 天工坊,苏州乃至江南最负盛名的法器铸造与修复之所,位于城东南的匠心街深处。 坊主鲁修文,年过七旬,性格孤僻古怪,技艺却已臻化境,有“鬼斧神工”之称。 但他早已封炉多年,寻常人连面都见不到。 这一点,倒是与曾经“金锤震九州”的铸器大师金福海相似。 天工坊终日大门紧闭,坊前设有三重考验,非有缘人或持特定信物者,连第一重门都进不去。 据说那三重考验涉及机关、阵法、鉴宝乃至心性,极难通过。 “这老头架子也太大了吧?”李虎咋舌。 “有本事的人,总有几分脾气。”柳殊谣轻声道,“苏大哥,我们怎么办?” 苏岩沉吟片刻,取出了那枚得自阿桓的残缺玉如意:“这便是我们的‘敲门砖’。” 翌日,苏岩独自一人,来到匠心街天工坊门前。 谣妹和李虎则在街外等候。 与其说是工坊,不如说是一座戒备森严的小型堡垒。 青黑色的高墙隔绝内外。 门前冷清,连个守门的弟子都没有,只有地上刻着一个复杂的棋盘格图案,隐隐有能量流动。 第一重考验,便是这“玲珑棋局”。 需以自身真元为子,落子破局,方能引动门环,且不能有丝毫差错,否则会遭阵法反噬。 苏岩静立门前,灵识沉入棋局。 此局看似简单,却暗藏无数变化,考验的是对真元极其精妙的操控力与推演能力。 这对他五境灵识的修为以及摄魂珠内诸多擅长军阵推演的亡魂记忆而言,并非难事。 指尖淡金色真元凝聚,凌空点向棋盘某处。 嗡! 棋盘一亮,一枚真元棋子落下。 紧接着,他手指连点,速度快得只剩残影。 一枚枚真元棋子精准落下,如同行军布阵,每一步都妙至毫巅,将棋局暗藏的变化一一破解。 片刻之后,棋局光芒大放,所有棋子连成一片,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那扇厚重门扉上的符文依次亮起,最终,一个黄铜门环自门内缓缓伸出。 苏岩握住门环,有节奏地叩击了九下,三长三短三长。 吱呀—— 门扉无声无息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门内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长甬道,两侧墙壁上布满了无数细小的孔洞。这便是第二重考验——“千机雨巷”。 需在穿过甬道时,避开或格挡从孔洞中随机射出的各种暗器,不能触碰墙壁,不能后退,不能使用大范围防御术法,只能凭借身法和精准的格挡通过,考验的是极致的身手与反应。 苏岩深吸一口气,一步踏入。 刚一进入,破空声便从四面八方袭来,角度刁钻,毫无规律。 苏岩身形如柳絮般飘动,《万劫不灭体》带来的强悍肉身掌控力与五境灵识的预判能力发挥到极致。 他或侧身,或矮身,或如游鱼般扭动,以毫厘之差避开绝大多数暗器。 实在避不开的,便并指如剑,或用袖袍拂扫,以巧劲将其震飞,绝不硬碰。 当苏岩一步踏出甬道尽头时,身后叮叮当当的声响戛然而止。 他衣衫未破,气息平稳。 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庭院。 庭院中央没有花草,只有一座由无数齿轮、连杆、悬臂构成的复杂机关山,正在缓缓运转,发出低沉的轰鸣。 这便是第三重考验——“匠心问道”。 需在机关山完全运转开来,发出致命攻击前,找到其核心枢纽所在,并以特定手法将其暂停片刻,方能打开通往主殿的最后一道门。 考验的是眼力、见识以及对器物结构的理解。 第84章 一成要价 时间紧迫,机关山的齿轮越转越快,无数锋利的刃片开始探出。 苏岩目光如电,灵识全力扩散,瞬间笼罩整个机关山。 摄魂珠内,一位精于机关营造的前朝工部官员的残存记忆碎片被激活,无数关于齿轮咬合、力传导的知识涌入脑海。 “找到了!” 片刻后,他眼中精光一闪,身形猛地跃起,避开一道横扫而来的巨斧悬臂,脚尖在几个转动的齿轮上轻点借力,如同灵猿般蹿到机关山顶部一处极不起眼的凹陷处。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太极图纹,正在高速旋转。 苏岩毫不犹豫,双手拇指灌注真元,按在太极图的阴阳鱼眼上。 整个机关山猛地一震,所有运转的齿轮、悬臂瞬间停滞了下来。 庭院对面,一扇由整块白玉雕琢而成的殿门,缓缓开启。 苏岩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袍,缓步走入殿中。 天工坊主殿极其广阔,穹顶高悬,镶嵌着夜明珠,如同星空。 殿内没有窗户,四周墙壁是直达顶部的巨大博古架,上面摆放着无数已完成或未完成的机关造物。 大殿中央,是一座巨大的青铜熔炉。 熔炉前,一位须发皆白的小老头,正背对着门口,专心致志地用刻刀雕琢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紫色晶石,对苏岩的到来恍若未闻。 苏岩没有打扰,静静站立等候。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老者才完成最后一刀,对着晶石吹了口气,满意地点点头,将其小心放入一个玉盒中,这才缓缓转过身。 他上下打量了苏岩一番,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能连破老夫三关,毫发无伤,年轻人,有点意思。你是这十年来,第一个靠自己走进来的。所为何事?” 苏岩拱手,不卑不亢:“晚辈苏岩,冒昧打扰鲁大师。偶得一物,残缺已久,灵韵不通,听闻大师有鬼神莫测之工,特来恳请大师出手,助晚辈修复此物。”说着,他取出了那半截玉如意,双手奉上。 鲁修文目光落在玉如意上,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瞬间消失,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他并未用手去接,而是凑近仔细观看,甚至抽动鼻子嗅了嗅。 “嗯,古玉,这纹路是皇家的云水龙雀纹,规制不低。可惜啊可惜,灵脉已断,伤到了根本。寻常灵玉根本无法匹配其原有灵韵,强行修补,只会毁了它。” 他语速极快,如数家珍,一眼便看穿了玉如意的根脚和症结。 “大师慧眼。”苏岩心中佩服,“不知可有修复之法?” 鲁修文瞥了他一眼,坐回一张铺着兽皮的太师椅上,翘起二郎腿:“法子嘛,倒不是没有。但代价,你未必付得起。” “请大师明示。” “修复此物,需两样东西。其一,是能完美承载其皇家水泽灵韵、且品质极高的灵玉作为补材。寻常货色不行,至少得是‘寒潭玉髓’这个级别。” “寒潭玉髓?”苏岩心中一动,与那纸条信息对应上了。 “对,那玩意只生在极寒深潭之底,蕴含至阴至寒的纯粹灵韵,正好能中和这玉如意本身残留的那点燥热皇气,达到阴阳平衡。其二,”鲁修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得是老夫亲自出手,用独门的灵犀点窍古法,为其重新贯通灵脉,点化灵性。这工钱,可不便宜。” 他顿了顿,看着苏岩:“寒潭玉髓,极其难寻,最近处,怕是只那寒螭潭或许还有残留。但那地方不是游山玩水的地儿。至于老夫的工钱,看在你小子能闯过三关的份上,你若真能取来寒潭玉髓,修复后的玉如意,老夫要抽取一成玉髓作为报酬。答不答应,随你。” 一成玉髓。 这代价不可谓不高。 但苏岩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点头:“好!就依大师所言。若晚辈取得寒潭玉髓,必再来叨扰大师!” 鲁修文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有胆色!那就去吧。提醒你一句,寒螭潭那地方,除了妖兽瘴气,最近好像也不太安生,似乎有什么人在那捣鼓东西,你自己小心。” 他挥挥手,扔给苏岩一枚刻着齿轮图案的铁牌,“拿着这个,下次来不用闯关了,直接敲门。老夫累了,去吧。” 说完,便不再看苏岩,转身又拿起一件未完成的傀儡手臂琢磨起来。 苏岩收起铁牌,躬身一礼,退出大殿。 走出天工坊厚重的大门,午后阳光刺眼。 苏岩微微眯眼,灵识却瞬间绷紧。 太安静了。 匠心街本就人烟稀少,但此刻的安静却带着一股凝滞的杀机。 他刚踏出三步,异变陡生 两侧高墙之上,毫无征兆地弹出数张巨大的墨绿色丝网,散发着腥臭气的墨绿色液体,当头罩下。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青石板猛地翻转,露出下面黑黝黝的孔洞,无数淬毒的弩箭如同毒蜂般激射而出,覆盖了他所有闪避空间。 阵法。 而且是极其阴毒、融合了机关与剧毒的困杀之阵。 对方显然算准了他离开天工坊的时机,在此布下了绝杀之局。 “岩哥儿小心!” 埋伏在街角望风的李虎目眦欲裂,狂吼着冲过来,绷直的盾牌劈向一张毒网,想为苏岩开路。 “别碰那网!”苏岩厉喝一声,身形不退反进,竟迎着弩箭最密集的方向冲去。 仅仅领悟一成的《万劫不灭体》金光流转,护住全身,同时苍生龙吟瞬间出鞘。 “斩!” 一道暗紫色的弧形剑罡横扫而出,精准无比地将迎面射来的弩箭尽数绞碎。 剑罡去势不减,狠狠斩在罩下的毒网上。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起,火星四溅。 那韧性十足的毒网竟被苍生龙吟的锋锐生生斩开一个大口子。 柳殊谣在远处看得心惊肉跳,双手连扬,数枚解毒丹和清心符精准地射向苏岩和李虎,同时她快速取出几个皮囊,猛地摔在地上。 噗!噗!噗! 不同颜色的药粉烟雾爆开,迅速弥漫开来。 有的能中和部分毒雾,有的能干扰视线,有的则带着刺鼻气味扰乱敌人嗅觉。这是她目前能做到的最大支援。 第85章 独行 然而,听雨楼的杀阵远不止于此。 就在苏岩即将冲出弩箭覆盖范围的刹那,两侧高墙之上,无声无息地浮现出四道黑影。 他们身着紧身水靠,面带恶鬼面具,手中持着一种造型奇特的圆筒状机关。 无数飞针如同疾风骤雨般从圆筒中爆射而出,覆盖面积极大,速度远超弩箭,更带着一种穿透护体罡气的尖锐嘶鸣声。 “破罡针!” 楚清漪失声惊呼,脸色瞬间煞白。 这是听雨楼对付高阶武者的歹毒利器,专破各种护体真气。 四名杀手,配合地面机关毒网弩箭,天上破罡针雨,形成了绝杀之局。 算计之精妙,狠辣之极,显然是要将苏岩彻底留在此地。 苏岩瞳孔骤缩,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感受到了来自听雨楼的最大恶意。 一方从未有过接触的势力,竟想法设法,不择手段赶杀自己。若旁人瞧了,还以为自己与其有什么深仇大恨。 此外,这恨意大概超越古今,比卫家对自己的恨意还要大。 如此密集的破罡针,即便《万劫不灭体》防御惊人,也绝难完全抵挡,一旦中针,后果不堪设想。 他猛地一咬舌尖,体内真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苍生龙吟发出一声激昂剑鸣,暗紫色剑罡暴涨,就要不顾一切施展范围剑技硬撼。 “定!” 一声清洌的娇叱,如同冰泉滴落玉盘,骤然响起。 是楚清漪。 只见她不知何时已站在街角一处相对安全的屋檐下,双手十指如穿花蝴蝶般急速舞动,结出一个极其繁复玄奥的手印。 她眉心处,一点淡蓝色的光芒亮起,一股庞大而晦涩的精神力量如同水波般瞬间扩散开来,笼罩了整个战场。 那并非真元力量,而是一种更接近于阵法与精神结合的奇异力量。 那些激射而下的破罡针,速度骤然减缓,轨迹变得清晰可见,甚至微微颤抖起来。 虽然只有一瞬,但对于苏岩而言,已然足够。 叮叮叮叮。 一阵密集如雨打芭蕉的脆响过后,苏岩周身火星四溅,却毫发无伤。 他一步踏出,终于彻底脱离了杀阵的核心范围。 那四名墙头的听雨楼杀手显然没料到楚清漪竟有如此诡异的手段,眼中都闪过一丝惊愕。 为首之人当机立断,打了个尖锐的唿哨。 咻——! 四人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般,瞬间消失在高墙之后。 地面的机关也停止了运作,翻板合拢,弩箭不再发射,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弥漫的毒雾药粉。 刺杀,来得快,去得也快。 巷子再次恢复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咳咳……” 李虎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看着手臂上被腐蚀的伤口,龇牙咧嘴,“妈的,听雨楼的龟孙子,真他娘的毒。” 柳殊谣连忙跑过来,拿出伤药和清水为他清洗伤口,眼神中满是后怕。 苏岩收剑入鞘,走到楚清漪面前。 她脸色有些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刚才那一下消耗极大。 “楚小姐,方才多谢了。”苏岩郑重拱手,“若非你出手,苏某今日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他心中亦是震惊,没想到这位看似柔弱的楚家小姐,竟还隐藏着如此玄妙的手段,那似乎是某种极高明的阵法或精神秘术。 楚清漪微微喘息,摆了摆手,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苏公子不必客气。清漪虽不擅武斗,但于阵法杂学一道略有涉猎。方才情急之下,勉强施展家传的‘瞬阵’之术,扰乱了对方机关和暗器的节奏,幸好起了些作用。” 她看向满地毒针和狼藉,秀眉紧蹙:“听雨楼此次动用千丝毒网阵配合暴雨梨花针,显然是下了血本,志在必得。他们似乎格外忌惮公子,或者说,忌惮公子身上的某样东西。” 苏岩目光微沉。 对方对他离开天工坊的时机把握得如此精准,布置如此周密,绝非偶然。 看来修复玉如意之事,以及可能与摄魂珠相关的秘密,已经引起了听雨楼极大的关注,甚至不惜在光天化日之下、靠近天工坊的地方发动如此规模的袭击。 经此一役,苏岩更加坚定了尽快前往寒螭潭取得寒潭玉髓的决心。 只有修复玉如意,提升实力,才能应对越来越凶险的局面。 三日后。 苏岩告知李虎,决定独身前往。 寒螭潭凶险未知,人多反而目标大,容易出事。李虎和柳殊谣实力稍弱,带去风险太大。 “什么?岩哥儿你要一个人去那鬼地方?”李虎一听就急了,“不行!太危险了!我跟你一起去,好歹有个照应!” 柳殊谣也满脸担忧:“苏大哥,听说寒螭潭附近不仅有凶兽,还有毒瘴,让我跟你去吧,我能帮上忙的。” 苏岩摇头,态度坚决:“不必多言。寒螭潭情况不明,听雨楼又在一旁虎视眈眈,人多反而不便。我独自行动,目标小,进退自如。你们留在楚园,协助楚小姐,警惕听雨楼的后续动作,保护好自己,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他看向楚清漪:“楚小姐,我不在期间,他们二人,就拜托你多加照拂了。” 楚清漪郑重颔首:“苏公子放心,只要在楚园,清漪必尽力保二位周全。公子此行,务必万分小心。天目山脉深处非同小可,这是楚家收集的一些关于寒螭潭周边地形和潜在危险区域的资料,希望能对公子有所帮助。” 她递过一卷皮纸。 苏岩接过,道谢:“多谢。” “日后若楚家有所需要,苏岩必不忘恩情,竭力相助。” “有公子这句承诺,便已足够。”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 苏岩换上便于山林行动的劲装,背好苍生龙吟,带上充足的丹药和物资,悄然离开了楚园,消失在苏州城外的茫茫山色之中。 天目山脉,横亘于苏州西北,山高林密,古木参天,终年云雾缭绕,是江南少有的险峻之地。 其中多有毒虫猛兽,更深处据说还有妖兽盘踞,瘴气弥漫,人迹罕至。 苏岩根据楚清漪提供的地图,一路向西,深入山脉。 第86章 美女与野兽 越是往里,道路越发崎岖难行,原始森林遮天蔽日,空气中开始弥漫淡淡的腐叶和湿瘴气味。 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嚎叫,令人毛骨悚然。 他将灵识扩散开来,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万劫不灭体》自行运转,抵御着逐渐浓郁的瘴气侵蚀。 速度极快,在山林间纵跃如飞。 途中,果然遭遇了几波袭击。 獠牙锋利的妖狼、水桶粗细、鳞甲坚硬的巨蟒,甚至还有能喷吐毒雾的奇异花妖。 这些山林精怪实力大多在二境到四境之间,凭借本能和地利攻击闯入者。 苏岩不欲纠缠,能避则避,实在避不开,便以雷霆手段迅速击杀,不做停留。 如此行进了两日,已深入山脉腹地。 周围环境越发险恶,瘴气浓得几乎化不开,毒虫遍地,需要时刻运转真元护体。 根据地图显示,寒螭潭就在前方一处山谷深处。 就在他即将抵达山谷入口时,前方突然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野兽的狂暴嘶吼,以及一个女子惊怒的娇叱声。 苏岩眉头一皱,收敛气息,悄无声息地靠近。 只见山谷入口处的一片空地上,战况激烈。 是人与兽斗。 身着一袭青碧色长裙的女子,正与一头体型庞大、形似巨虎却头生独角的凶兽激战。 她的头发高高盘起,发髻间点缀着金饰与珠翠。 那凶兽赫然有着四境巅峰的实力,皮糙肉厚,力大无穷,独角能激发雷电。 而那女子,看修为也是四境中期,身法灵动,剑法精妙,手中一柄秋水长剑挥洒间,带起点点寒星,如同夜空繁星,显然是一门极高明的剑法。 但她似乎已激战多时,真元消耗巨大,白皙的肩头和大腿处各有几道深可见骨的爪痕,鲜血染红了衣衫,动作已显迟滞,在那凶兽的狂攻下险象环生,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星云剑诀?她是星云派的人?” 苏岩丹田之中,有一亡魂激动出声,认出了那女子的剑法路数。 “星云派,在天下二十四宗中排名靠后,位于二十三位,以剑法和轻功见长,门派弟子多为女子。” 苏岩这才了解一些。 眼看那独角虎兽一爪撕裂女子护体罡气,血盆大口带着腥风咬向她白皙的脖颈,女子眼中已露出绝望之色。 苏岩不再犹豫,直扑那独角虎兽。 人在半空,苍生龙吟已然出鞘,一道暗紫色的凌厉剑罡撕裂空气,直斩虎兽腰腹——正是其防御相对薄弱之处。 那虎兽灵觉敏锐,感受到致命威胁,不得不放弃到口的猎物,猛地扭身,独角雷光闪烁,狠狠撞向剑罡。 轰! 雷光与剑罡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气浪翻滚,将周围草木尽数摧折。 那独角虎兽被震得踉跄后退,独角上雷光黯淡了几分,它甩了甩硕大的头颅,猩红的兽瞳死死盯住突然出现的苏岩,发出威胁的低吼。 那紫衣女子死里逃生,趁机向后急退数步,拄着剑剧烈喘息,看向苏岩的美眸中充满了惊愕与感激。 苏岩身形落地,挡在女子身前,苍生龙吟斜指地面,剑身暗紫流光吞吐不定,一股沉凝如山、锐利如锋的气势锁定了独角虎兽。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女子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却依旧清脆悦耳。 “姑娘稍歇,此獠交给我。”苏岩头也不回,目光紧锁妖兽。 那独角虎兽似乎被苏岩的气势激怒,狂吼一声,周身妖气暴涨,独角再次凝聚起刺目的雷光,四肢猛地蹬地,庞大的身躯如同炮弹般冲撞过来,带起一阵腥风。 苏岩眼神一冷,不退反进,《万劫不灭体》暗金色流光瞬间覆盖全身,整个人如同金铸。 他竟不闪不避,左手握拳,一拳轰出。 嘭! 一圈肉眼可见的冲击波扩散开来。 那独角虎兽冲势戛然而止,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坚硬无比的头骨竟被这一拳砸得凹陷下去,独角上的雷光瞬间溃散。 庞大的身躯被巨大的力量掀得向后翻滚出去,撞断了好几棵大树才停下,口鼻溢血,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一拳毙命。 身后的紫衣女子看得目瞪口呆,樱桃小口微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将她逼入绝境的四境巅峰妖兽,竟被这看似年纪不大的青年,一拳轰杀?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苏岩缓缓收拳,周身流光隐去,气息平稳,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转身看向那女子:“姑娘,没事吧?” 女子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收起长剑,拱手施礼,姿态优雅:“星云派内门弟子公悦,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若非公子出手,公悦今日恐怕已葬身兽腹。” 她声音中带着真挚的感激,美眸流转,好奇地打量着苏岩,“不知公子高姓大名?仙乡何处?” “散修,苏岩。” 苏岩拱手还礼,言简意赅。 肤白貌美大长腿…… 啧啧啧,御姐。 咳咳,想哪去啦。 他目光扫过公悦大腿……不对,是身上的伤口,“公姑娘伤势不轻,此地不宜久留,血腥味会引来其他妖兽。” 公悦闻言,俏脸微红,这才感觉到伤口火辣辣的疼痛,她连忙取出伤药处理,动作略显狼狈。 她虽是四境修士,但显然缺乏独自应对如此险境的实战经验。 苏岩见状,从储物玉佩中取出一瓶效果更好的金疮药递过去:“用这个吧。” 公悦接过,道谢后连忙敷上,药效奇佳,疼痛立减,伤口也开始缓缓愈合。她心中更是惊讶,这金疮药绝非寻常之物。 “苏公子也是为那寒螭潭而来?”公悦一边包扎,一边试探着问道。 她看苏岩方向明确,实力强横,猜测目的相同。 苏岩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寒螭潭?听闻此地有异兽盘踞,特来历练一番。公姑娘是为此潭而来?” 公悦叹了口气,俏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不瞒公子,我奉师门之命,前来寻找寒潭玉髓。师门一位长老炼制本命法宝,急需此物。谁知刚找到寒螭潭入口,就撞上了这头守护妖兽,险些丢了性命。” 她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那虎兽尸体。 苏岩暗道果然如此。 第87章 二十四宗 “公姑娘可知寒螭潭内情况?”苏岩问道。 公悦摇头:“我只知潭在谷中,具体情形尚未探查。不过,听说潭水极寒,且有异兽‘寒螭’守护,极其危险。苏公子若也是为此而来,你我或可结伴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她说着,眼中露出一丝期待。 苏岩实力强横,与他同行,安全大有保障。 苏岩沉吟片刻。 此女是星云派弟子,对二十四宗了解必然不少,或可从中打探些消息。且她目的明确,暂时并无冲突。 结伴而行,利大于弊。 “也好。”苏岩点头,“那就同行一程。” 公悦闻言大喜:“太好了!多谢苏公子!” 两人稍事休整,公悦服下丹药恢复真元。 期间,她好奇地询问苏岩的师承,苏岩依旧以散修含糊应对,反而将话题引向二十四宗。 谈及天下宗门,公悦顿时来了精神。 “天下二十四宗,乃是中原武林公认的顶尖势力。” 公悦如数家珍,“我们星云派,位列二十三,主修剑法与轻功,门中多是女弟子。”她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也有一丝位于末流的淡淡不甘。 “那前列宗门是哪些?”苏岩顺势问道。 公悦眼中露出向往之色:“排名前四的,乃是超然物外的四大圣地,底蕴深不可测。分别是:云清观,道门魁首,擅长符箓阵法,窥探天机;御玺门,据说传承上古帝王之术,功法霸道,门人稀少却个个是顶尖高手;乾宫山,炼体称尊,门人肉身强横无匹,力量冠绝天下;还有灵隐宗,最为神秘,精通幻术与暗杀,踪迹飘忽,无人知其山门所在。这四大宗门,才是真正执武林牛耳的存在,远非其他宗门可比。”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据说,就连朝廷,对这四大圣地也忌惮三分。” 苏岩默默记下。 云清观、御玺门、乾宫山、灵隐宗。 这四大圣地,恐怕才是大梁王朝真正的高端战力。 言语间,透露着大宗与小派之间的巨大差距。 只不过,顶尖宗门的弟子鲜有抛头露面,故而登龙台并未遇到几人来自大宗。 休整完毕,两人结伴踏入山谷。 谷内气温骤降,寒意刺骨,四周石壁上覆盖着厚厚的冰霜。 谷地中央,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映入眼帘。 潭水漆黑如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极寒之气,潭边生长着一些晶莹剔透的奇异植物。 “这就是寒螭潭!” 公悦打了个寒颤,运转功法抵御寒气,美眸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苏岩亦感到一股强大的寒意侵袭,《万劫不灭体》自行加速运转,将寒气隔绝在外。 他灵识探向潭水,只觉深不见底,且潭水中蕴含着一股极其阴寒暴戾的气息。 “小心,那寒螭必在潭中。”苏岩沉声道。 话音未落。 潭水猛然炸开。 一条水桶粗细、通体覆盖着幽蓝色鳞片的巨蟒破水而出。 它头生独角,腹下有两爪,碧绿的蛇瞳冰冷无情,死死锁定潭边两人,一股远超之前独角虎兽的恐怖妖威弥漫开来。 五境妖兽——寒螭。 “嘶——!” 寒螭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张口喷出一股冰蓝色的吐息。 所过之处,空气冻结,地面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坚冰,速度快得惊人。 “快退!”苏岩一把拉住公悦的手臂,身形急退。 冰蓝吐息擦着两人脚边掠过,将方才站立之地冻成一片冰域。 公悦吓得花容失色,若非苏岩相救,她已被冻成冰雕。 那刺骨的寒意让她浑身血液都仿佛要凝固,四境中期的修为在这五境妖兽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寒螭一击不中,碧绿蛇瞳中凶光大盛,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摆,粗壮的蛇尾带着万钧之力横扫而来。 “星云步!” 公悦娇叱一声,身法急展,险险避开蛇尾横扫的正面锋芒,但依旧被那恐怖的罡风扫得气血翻腾,踉跄后退。 苏岩眼神凝重,这寒螭不仅力量强横,速度也极快,更兼有极寒吐息,极为难缠。 他不敢怠慢,《万劫不灭体》全力运转,暗金色流光覆盖全身,不退反进,竟迎着蛇尾冲去。 “苏公子小心。” 公悦惊呼。 就在蛇尾即将及体的刹那,苏岩身形猛地一矮,贴地滑行,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一击,同时手中苍生龙吟爆发出璀璨的暗紫色剑芒。 “破!” 他一声低喝,剑锋精准无比地逆鳞而上,划向寒螭相对柔软的腹部。 剑锋过处,幽蓝鳞甲破碎,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出现,冰冷的蓝色血液喷溅而出,落在地上瞬间凝结成冰。 寒螭发出痛苦的嘶鸣,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潭水被搅得滔天巨浪。 它彻底被激怒了,独角雷光再次凝聚,这次却并非吐息,而是猛地低头,如同一柄巨大的雷矛,朝着苏岩猛撞过来。 速度与力量结合,威势骇人。 “来得好!”苏岩眼中战意升腾,他正想试试《万劫不灭体》配合五境灵识初期的修为,硬撼这五境妖兽究竟如何。 他双脚猛地踏地,稳住身形,左手握拳,暗金色真元疯狂汇聚,整条手臂仿佛化作了纯金铸造,破灭一切的拳意凝聚。 一拳轰出,正面硬撼寒螭独角。 仿佛平地惊雷炸响。 狂暴的气浪如同实质般向四周疯狂扩散,将潭边冰层彻底震碎,公悦被气浪推得连连后退,几乎站立不稳。 只见寒螭那坚硬无比的独角上,竟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而苏岩,只是身形微微一晃,脚下地面龟裂如蛛网,便稳住了身形。 公悦掩住红唇,难以置信。 以人类肉身,硬撼五境妖兽的全力冲撞,甚至还略占上风?这是何等恐怖的体魄和力量? 寒螭吃痛,凶性被彻底激发,它猛地张开血盆大口,要将苏岩整个吞入腹中。 强大的吸力拉扯着苏岩的身形,潭边碎石纷纷被卷入那深不见底的巨口。 “孽畜!”苏岩冷哼一声,岂会让它得逞。 他顺势而为,脚下一点,身形如同利箭般射向寒螭巨口,但在即将被吞噬的刹那,猛地将苍生龙吟往身下一插。 第88章 寻宝 噗嗤! 长剑精准地卡在寒螭下颚骨缝之中。 寒螭疯狂甩头,想要将苏岩和剑甩出去。 苏岩却借此稳住身形,左手五指成爪,暗金色流光凝聚,狠狠抓入寒螭上颚血肉之中,固定住自己,右手则握紧苍生龙吟剑柄,猛地一绞。 更多的蓝色血液如同瀑布般涌出。 “公姑娘,攻它七寸!” 苏岩死死固定在寒螭头上,大声喝道。 公悦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咬银牙,强压下心中恐惧。 她深吸一口气,体内星云真元毫无保留地注入手中长剑。 “星陨!” 她娇叱一声,身剑合一,化作一道璀璨的流星剑光,无视漫天冰浪,精准无比地刺向寒螭心脏所在的七寸要害。 长剑毫无阻碍地刺入鳞甲相对薄弱的七寸之处,直至没柄。 轰隆。 巨大的蛇躯重重砸落在潭边,溅起无数冰水,不再动弹。 五境妖兽寒螭,伏诛。 苏岩从蛇头上跃下,落在公悦身边,气息略微急促。 公悦则几乎脱力,拄着剑大口喘息,高耸的胸脯剧烈起伏,俏脸因脱力和激动而泛起红晕。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并肩作战的默契。 “苏公子,你真是太厉害了!” 方才苏岩那霸道无匹、硬撼妖兽的身影,已深深印入她心中。 “公姑娘最后一剑,也很精准。” 苏岩淡淡一笑,走到寒螭尸体旁,熟练地剖开其头颅,取出一枚鸽卵大小、散发着极寒气息的幽蓝色内丹。 五境妖兽内丹,价值不菲。 他又将寒螭身上最坚硬的独角、以及一些重要的材料取下收起。 公悦在一旁静静看着,并无异议。 若非苏岩,她早已命丧兽口,这些战利品自然归苏岩所有。 “寒潭玉髓应在潭底。”苏岩看向那深不见底、寒气逼人的黑潭。 公悦面露难色:“潭水极寒,以我的修为,恐怕难以潜至深处。” “我下去看看,你在岸上戒备。”苏岩道。 他修炼《万劫不灭体》,肉身强横,更能抵御寒气。 他深吸一口气,周身暗金色流光再次亮起,形成一个淡淡的护罩,纵身跃入寒潭之中。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而来,远超外界。 潭水漆黑,视线受阻,灵识也被极寒之气干扰,探查范围大减。水压随着下潜深度急剧增加。 苏岩运转功法,强行抵御,不断下潜。 约莫下潜了数十丈,终于触及潭底。 潭底并非淤泥,而是坚硬的寒玉般的岩石。 正是寒潭玉髓,但数量不多,且品质似乎一般。 他仔细搜寻,终于在潭底中心一处凹陷的石窝中,发现了一块足有婴儿拳头大小、通体晶莹剔透的玉髓。 这块玉髓的品质远超周围那些零散碎块。 苏岩心中一动,将其小心取下。 触手冰凉刺骨,却蕴含着磅礴精纯的极寒灵韵。 就在他取下这块核心玉髓的瞬间,整个寒螭潭的极寒之气似乎都减弱了一丝。 他不再停留,将周围零散的玉髓也收集起来,迅速上浮。 哗啦。 苏岩破水而出,跃回岸上。 “苏公子!” 公悦连忙迎上来,看到他手中那块巨大的核心玉髓,美眸顿时亮了起来,“找到了!还是如此极品!” 苏岩将玉髓放在地上,又取出那些零散的玉髓:“公姑娘,此行你我并肩作战,战利品理应有你一份。这寒螭材料我需有用,这些玉髓,我们平分如何?”他指着那块核心玉髓和散碎玉髓。 公悦连忙摆手:“不可不可!若非公子,我早已没命,岂能再分战利品?公子能带我找到此地,公悦已感激不尽!” 苏岩却坚持道:“若无姑娘最后那一剑,要杀寒螭也需费更多周折。不必推辞。”他手起剑落,将那块核心玉髓精准地一分为二,将其一半以及部分散碎玉髓推到公悦面前。 公悦看着眼前那半块流光溢彩、灵韵盎然的玉髓,又看看苏岩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难以言喻的感动。 她行走江湖,见过太多尔虞我诈,如此磊落大方、实力强横却又重信守诺的男子,实属罕见。 她不再推辞,郑重收起:“既如此,公悦厚颜收下。苏公子之情,公悦铭记在心,日后但有所需,星云派公悦,定义不容辞。” 她看着苏岩,眼波流转,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媚。 两人迅速离开寒螭潭山谷。 出了山谷,天色已近黄昏。 两人找到一处僻静山洞休整。 公悦处理了一下身上伤势,换了一身干净衣裙。 经过一番调息,她气色好了许多,更显得明艳动人。 她坐在火堆旁,看着对面闭目调息的苏岩,侧脸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棱角分明,沉稳刚毅。 她犹豫了一下,轻声道:“苏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苏岩睁开眼:“返回苏州,处理些事情。公姑娘呢?” “我需尽快将玉髓送回师门。”公悦道,眼中闪过一丝不舍,“苏公子,日后若有机会,可来星云派做客。我派虽小,景色却还秀美。” 她取出一枚刻着星云图案的玉牌递给苏岩,“这是我信物,持此物可直入山门寻我。” 苏岩接过玉牌:“若有暇,必当拜访。” 翌日清晨,两人即将分道扬镳。 山风吹拂,公悦青丝微乱,她看着苏岩,忽然上前一步,踮起脚尖,温软湿润的红唇在苏岩脸颊上轻轻一吻,一触即分。 苏岩微微一怔。 公悦俏脸绯红,眼波如水,低声道:“苏大哥,救命之恩,无以言谢。此去一别,不知何日再见,望君珍重。” 她说完,不敢再看苏岩,转身施展星云步,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晨雾之中,唯有那淡淡的馨香和柔软的触感似乎还残留着。 苏岩摸了摸脸颊,摇头失笑,随即收敛心神,朝着苏州方向,疾驰而去。 …… 苏岩离开天目山脉,并未立刻返回楚园。 他怀揣着寒潭玉髓,心中首要之事,便是完成与鲁修文的约定,修复玉如意。此物关乎江南气运,更牵连着摄魂珠内两万江南子弟的执念,不容有失。 第89章 江南气运 苏岩悄然潜入城中,并未惊动任何人,径直来到匠心街天工坊那扇厚重的大门前。 取出鲁修文所赠的那枚齿轮铁牌,依照特定节奏叩击门环。 吱呀—— 门扉无声滑开,露出那条狭长的“千机雨巷”。 此次无需再闯关,他持牌径直通过,很快再次踏入那座充斥着各种灵材异宝气息的宏伟大殿。 鲁修文依旧在那座巨大的青铜熔炉前忙碌着,似乎从未移动过。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回,沙哑的声音响起:“小子,这么快就回来了?空手而归,还是知难而退了?” 语气中带着一丝惯有的嘲弄。 苏岩也不多言,直接从储物玉佩中取出那半块婴儿拳头大小的寒潭玉髓,以及部分零散的玉髓碎片,轻轻放在一旁的玉案上。 鲁修文忙碌的动作猛然一顿,豁然转身。 “这是寒螭潭底的那块母髓?你竟然真的拿到了!” 他冲到玉案前,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想要触摸,又怕玷污了这天地灵物般,动作小心翼翼至极。 他凑近仔细观瞧,甚至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那冰寒的灵气,脸上露出极度陶醉的神情。 像是吸了点。 “纯净无暇,灵韵内蕴,至阴至寒,正是中和那皇家燥气的绝佳之物。小子,你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 鲁修文连说三个好字,看向苏岩的目光彻底变了,不再是看一个有趣的晚辈,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平等的重视和惊叹。 “寒螭那老泥鳅没为难你?” “侥幸得手。”苏岩淡然道,略去了与公悦并肩作战的细节。 “好!够爽快!”鲁修文抚掌大笑,“既然你带来了玉髓,老夫也绝不食言!” 他神情一肃,整个人气质陡然一变,从那个邋遢古怪的老头,瞬间化作一位严谨专注、宗师气度十足的匠神。 “起火,祭灵犀鼎!”鲁修文低喝一声,一道真元打入沉寂的青铜熔炉。 熔炉猛地一震,炉壁之上无数玄奥符文次第亮起,炉膛内并非燃起凡火,而是升腾起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色火焰。 鲁修文取出一个造型古拙的青铜小鼎,置于灵火之上。 他将玉如意和寒潭玉髓投入鼎中,打出一道道繁复无比的灵诀,融入鼎内。 随着灵诀打入,灵犀鼎微微震颤,鼎内苍白色火焰包裹住玉如意和玉髓,开始缓缓灼烧融合。 鲁修文全神贯注,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消耗极大。 工作台周围,无数细微的符文自动亮起,形成一个强大的聚灵和守护阵法,将外界干扰彻底隔绝。 苏岩静静站在一旁,灵识仔细观摩着每一个细节。 时间一点点流逝。 足足过了三个时辰。 突然,鲁修文大喝一声:“灵犀一点,万象归真,合。” 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本命精血,融入最后一道璀璨的灵诀之中,猛地打入灵犀鼎。 鼎内光芒大放,一道柔和却磅礴的白光冲天而起,穿透大殿穹顶。 引动外界天象,苏州城上空云气微微流转,常人难以察觉,但一些顶尖强者却纷纷心生感应,望向天工坊方向。 光芒渐歇。 灵犀鼎中,一柄完整无缺的玉如意静静悬浮。 “幸不辱命。”鲁修文长舒一口气。 他伸手取下玉如意,递给苏岩,“此物已修复,灵脉贯通,更因寒潭玉髓的融入,其汇聚水泽灵韵、调理地气的能力犹胜往昔。持此物修行,可引动江南地域气运加身,裨益极大。” 苏岩郑重接过玉如意。 “多谢大师。” 苏岩深深一揖。 鲁修文摆摆手,收起那剩下的一成玉髓,脸上露出满意之色:“交易而已,各取所需。你小子很不错,将来若在炼器一道有兴趣,可来寻老夫。” 苏岩再次拱手,退出大殿。 他并未立刻离开匠心街,而是在附近寻了一处隐秘的废弃院落,布下几个简单的警示禁制,准备即刻炼化玉如意带来的江南气运。 实力每增强一分,应对后续风波底气便足一分。 盘膝坐下,双手握住玉如意,沉下心神,《万劫不灭体》功法缓缓运转,灵识探入玉如意之中。 一股磅礴温和的力量,顺着经脉涌入他的体内。 这并非单纯的天地灵气,而是一种更加玄妙的力量——蕴含着江南水乡的灵韵、地脉的生机、万物的呼吸。 这便是地域气运的一种具象化体现。 这股力量一入体,便迅速与《万劫不灭体》的真元融合,滋养着他的经脉、血肉脏腑。 原本就已强悍无比的肉身,在这股气运之力的洗练下,力量、速度、防御都在潜移默化中提升。 更神奇的是,这股气运之力直冲丹田,不仅滋养真元,更汇入识海,滋养神魂。 外界,以苏岩为中心,形成一个无形的灵气漩涡,方圆数里内的天地灵气都被引动,缓缓汇聚而来。 一丝丝肉眼难见的氤氲紫气自大地深处升腾,融入他的身体。 这是江南地脉对他的认可和馈赠。 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一夜。 当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时,苏岩周身的气息猛然暴涨到一个临界点。 五境灵识中期。 水到渠成。 不仅如此,他感到自己与脚下这片江南土地之间,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妙的联系。 随着他修为日深,尤其是未来若能踏入更高的境界,这种与地域气运的共鸣将愈发深刻,带来的好处将远超眼下单纯的修为提升,或可调动部分地域之力,甚至影响一地之兴衰格局。 当然,那已是后话。 苏岩缓缓收功,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和更加凝练强大的灵识,心中喜悦。 实力大增,便有了更多底气。 他起身,离开废弃院落,这才朝着楚园方向快速行去。 然而,他并不知道,因炼化气运耽搁的这一夜,楚园之内,已是另一番景象。 …… 苏岩一路疾行,避开可能的眼线,于次日傍晚悄然返回苏州楚园。 刚踏入楚园,便感觉到气氛不对。 第90章 中毒 李虎在院中来回踱步,满脸焦躁。 柳殊谣的房门紧闭。 “岩哥儿,你可算回来了。” 李虎见到苏岩,如同见到救星,猛地冲过来,“快看看谣妹!她快不行了!” “说的什么胡话?” 苏岩心中一沉,推开房门。 只见柳殊谣躺在床上,脸色并非苍白,而是泛着一种诡异的青黑之气,呼吸微弱,眉头紧锁,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露在外面的手腕处,隐隐可见几条黑线正向心脉蔓延。 楚清漪正坐在床边,派来的医官们以银针为她施救,额角见汗,脸色凝重。老嬷嬷在一旁辅助,输送真元护住其心脉。 “怎么回事?” 楚清漪收回银针,疲惫地叹了口气:“苏公子,你回来就好。柳姑娘她是中毒了。” “中毒?何时中的毒?何种毒?”苏岩急问。 柳殊谣本身精通毒术,寻常毒物根本奈何不了她。 楚清漪神色复杂:“就在你离开后第二天。那日我们前往城中药铺为柳姑娘补充药材,归途中遭遇了一次极其隐秘的刺杀。对方并非强攻,而是用了某种混合了阵法催发的无形毒瘴。那毒瘴无色无味,极难察觉,似乎专门针对精通毒术之人,能诱发其体内旧毒并产生可怕异变。柳姑娘为保护我,主动吸入大部分毒瘴试图分析破解,却立刻毒发倒地。都怪我。” 她眼中满是愧疚:“我虽尽力救治,但此毒诡异无比,我从未见过,只能暂时压制。柳姑娘醒来后,却坚持不让告诉你,怕影响你此行。” “这傻丫头。” 苏岩看着床上气息奄奄的柳殊谣,心中又痛又怒。 “何处能解此毒?” 楚清漪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或许唯有韶州神医,‘活死人’沐春秋或有办法。沐神医医术通神,尤擅解各种奇毒怪症,据说有起死回生之能。但他性情古怪,隐居韶州回春谷,早已封针,不见外客,更立下三不治的规矩。欲求他出手,难如登天。” 韶州,沐春秋。 苏岩没有丝毫犹豫:“我去韶州!带上谣妹,现在就去!” 楚清漪似乎早已料到:“我已准备好前往韶州的路线图,以及一份给我一位隐居韶州的姑婆的信,她或能为你引荐一二,但能否请动沐神医,全靠公子造化了。” 她递过一个信封和一份地图,“马车和盘缠也已备好。” 苏岩接过,深深看了楚清漪一眼:“楚小姐,多谢,大恩铭记在心。” 夜色中,一辆马车冲出楚园,向着南方疾驰而去。 马车内,苏岩摊开地图。 韶州位于苏州西南方向,路途遥远,需穿越数州之地,其间山川险阻,绝非坦途。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车轮碾过积水,溅起浑浊的水花。 夜色如墨,暴雨倾盆,沉重的雨幕几乎要将这辆孤零零的马车吞没。 车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外面的天气。 苏岩小心地将柳殊谣抱在怀中,用自身真元缓缓渡入她体内,勉力压制着那诡异毒性的蔓延。 柳殊谣偶尔会发出一两声痛苦的呓语,气息微弱。 李虎坐在对面,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都怨我,要是那天我再警惕些,谣妹就不会……” “虎子,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保存体力,前面的路还长。清漪小姐说过,这毒诡异,非寻常手段能解。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韶州,沐春秋。” 他目光扫过楚清漪给的地图和信函。 地图绘制精细,标注了通往韶州的主要官道和一些隐秘小路,以及几处可能有风险的区域。 那封信是写给一位隐居韶州的“姑婆”的,火漆完好,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引路符。 暴雨未有停歇的迹象,道路变得泥泞难行。 马车又行进了一段,车夫在外高声喊道:“公子,雨太大了,马匹疲乏,前面积水颇深,恐有危险,是否找个地方暂避?” 苏岩掀开车帘,灵识向外探去。 雨幕阻碍了视线,但能感觉到前方地势低洼。 “找个稳妥的地方歇息片刻,等雨小些再走。注意安全。” 最终,马车在一处地势稍高的山壁凹陷处停下,勉强可避风雨。 李虎跳下车,警惕地巡视四周,雨水打在他身上,他却浑然不觉。 这场雨,一下就是半夜。待到天色微明,雨势才渐渐转小,但天空依旧阴沉,预示着前路的多艰。 简单用过干粮,马车再次上路。 根据地图显示,他们需要穿越一片名为“雾隐山脉”的连绵群山,这是通往韶州相对较近的道路,但也是凶险未知之地。 初入山脉,尚可见林木苍翠,溪流潺潺。 但越是深入,周遭的景象越发诡异。 乳白色的雾气不知从何处弥漫开来,起初只是丝丝缕缕,很快便浓重得化不开,能见度急剧下降,数丈之外便模糊不清。 这些雾气并非寻常水汽,其中似乎夹杂着某种极细微的孢子或尘埃,吸入后让人略感眩晕,灵识也受到不小的压制,难以及远。 “这雾有古怪。” 苏岩沉声道,示意车夫放缓速度,“李虎,打起精神,护好殊谣。” 李虎应了一声,将盾牌持在手中,厚背刀也出了鞘。 马车在能见度极低的山道上艰难前行,车轮压过铺满落叶的湿滑地面,发出窸窣的声响,更衬托出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偶尔从迷雾深处传来一两声模糊的兽吼或鸟鸣,都显得格外遥远。 突然,拉车的马匹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人立而起,任凭车夫如何呵斥都不肯前行。 “小心!”苏岩低喝。 话音未落,浓雾中猛地窜出数道迅捷如豹的黑影,直扑马车。 那是几头形似猎豹,但皮毛上却生着诡异苔藓纹路的妖兽。 与此同时,四周的雾气剧烈翻涌,仿佛活了过来,扭曲变幻出种种骇人的形象。 显然是某种高明的幻术配合兽袭。 “找死!” 李虎怒吼一声,早已蓄势待发的他猛地从车辕跃下,巨盾横扫,如同门神般挡在马车前方。 第91章 韩婆婆 砰。 一声闷响,一头妖兽被沉重的盾牌砸得骨裂筋断,倒飞出去。 但更多的妖兽从两侧和后方扑来。 李虎咆哮连连,盾牌格挡,厚背刀劈砍,与这些速度极快的妖兽缠斗在一起。他的招式大开大合,短时间内竟凭借一股悍勇之气,将妖兽的攻势硬生生挡住。 苏岩守在车门口,并未立刻出手。 他的灵识捕捉着幻术波动的核心以及操控妖兽的源头。 他发现这些攻击并非毫无章法,而是有着某种协同和指挥。 “藏头露尾。” 苏岩冷哼一声,并指如剑,一道凝练的暗金色剑罡骤然射出,并非射向妖兽,而是直刺侧前方雾气某处虚无。 嗤啦! 那处的雾气仿佛被无形之手撕开一道口子,隐约露出一个蹲在树梢、身上涂抹着油彩、手持骨笛的身影。 那身影似乎吃了一惊,没想到幻术会被如此精准地堪破,骨笛声调一变,剩余的几头妖兽发出一阵不甘的嘶吼,迅速遁入浓雾中,消失不见。 幻象也随之消散,但雾气依旧浓重。 李虎拄着刀喘息,身上添了几道深深的爪痕,鲜血淋漓,但他恍若未觉,兀自对着雾气消失的方向怒骂:“什么鬼东西。给虎爷滚出来堂堂正正打一场!” “是百越遗民。” 摄魂珠内,又有见多识广的老兵科普道。 “我老家便在这一带附近,百越遗民擅长幻术和驯兽,世代隐居于此,不喜外人打扰。误入了他们的地界,接下来的路不会太平了。” 苏岩了解情况后回到车内,查看柳殊谣的情况。 “车夫,继续走,尽量加快速度,冲出这片雾区。” 苏岩下令。 接下来的路程,果然如苏岩所料,袭击接踵而至。 有时是诡异的毒虫瘴气,有时是防不胜防的陷阱机关,更多的是各种被驯化的凶猛妖兽,在幻术的掩护下发动偷袭。 百越遗民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将这些不速之客赶出去或彻底留下。 他们并不正面强攻,而是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诡异手段,不断消耗骚扰。 李虎几乎承担了绝大部分的正面防御压力,一次次击退来犯之敌。 相比于曾经在沙窝那个只知道偷看女子沐浴的痞子相比,此刻的他,当真称得上一句江湖侠士。 苏岩则主要负责洞察幻术核心、击退那些试图从诡异角度偷袭马车的攻击,并时刻关注柳殊谣的状态。 他数次想找出那些遗民的首领,但对方极其狡猾,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绝不纠缠。 连续一天一夜的高强度戒备和战斗,让三人都疲惫不堪。 马车在一处相对开阔的河谷地带暂时休整。 突然,地面微微震动,一股腥风从河谷上游席卷而来。 浓雾中,一个庞大的身影缓缓显现。 是一头体型堪比小山的巨熊,双目浑浊,口涎垂落,散发着狂暴的四境巅峰妖气,但其动作似乎有些僵硬,显然是被百越遗民以特殊手段激怒并引导而来的。 李虎见状,非但没有畏惧,反而爆发出更强的战意。 他狂吼一声,主动迎向那巨熊。 巨熊一掌拍下,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 李虎举盾硬抗。 轰!!! 毕竟是接近四境的力量,虽然受到控制后无法发挥全部战力,但那凶兽此刻仍然可以视作三境巅峰或圆满。 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李虎脚下的地面瞬间龟裂塌陷,他整个人被砸得矮了一截,持盾的手臂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但他竟真的凭藉二境巅峰的修为和一身悍勇,硬生生扛住了这狂暴一击。 “给老子滚开!” 李虎双目赤红,运转法诀,青筋暴起,另一只手中的厚背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刀芒,狠狠劈砍在巨熊的前肢上。 噗嗤。 刀刃入肉,但却被坚硬的骨骼卡住。 巨熊吃痛,更加疯狂,另一只巨掌再次拍落,同时张开血盆大口咬来。 苏岩见状不妙,长剑出鞘。 “破!” 一剑刺出,毫无花哨地攻向巨熊的下颚。 那巨熊脖颈断开,血流如注。 继而倒下。 苏岩迅速查看李虎伤势,脸色凝重。 虽伤势极重,但好在没有性命之忧,而且,苏岩清晰地感觉到他体内真气质的变化。 那是以武夫意志强行触摸到三境门槛的征兆。 此番重伤,若挺过去,对他而言或许是一场涅槃。 他将李虎也抬入车内,与柳殊谣并排安置。 车夫早已吓得面无人色。 苏岩亲自驾车,眼神冰冷。 百越遗民若再敢来犯,他绝不会再留情。 或许是苏岩此处出手震慑了对方,接下来的路程,袭击竟然渐渐稀少,直至彻底消失。 两天后,马车终于驶出了雾隐山脉的范围,重见天日。 根据地图指引,又行了数日,终于抵达韶州地界。 韶州风貌与苏州又有不同,少了几分烟雨柔媚,多了几分山野的朴拙和草药的清苦气息。 入城后,苏岩按照信函上的地址,几经打听,终于在城西一条僻静深巷的尽头,找到了一处挂着“草庵”木牌的小院。 院门轻掩,苏岩叩响门环。 片刻,一位头发灰白,身着葛布麻衣的老妪打开门。 “晚辈苏岩,受苏州楚清漪小姐所托,携信前来拜见姑婆。”苏岩恭敬地递上信函。 老妪听到“楚清漪”名字,眼神柔和了些许。 她接过信,拆开仔细看完,脸上露出一丝了然和凝重。 “原来是清漪那丫头的朋友。老身姓韩,你们叫我韩婆婆就好。” 她让开身子,“进来吧,车也赶进来。你们的事,清漪在心中大致说了。哎,沐春秋那老怪物的三不治,可是出了名的难缠。” 院内药香弥漫,晒着各种草药。 苏岩将马车赶进小院,将柳殊谣和李虎的情况告知韩婆婆。 韩婆婆查看了柳殊谣的状况后,眉头紧锁:“好刁钻的混毒,似毒非毒,似蛊非蛊,竟能诱发并异化旧疾,老身也是第一次见。沐老怪或许真有办法。” 第92章 回春谷 她又看了看昏迷的李虎,“这小子倒是因祸得福,一身横练筋骨快要破境了。先让他们在我这里安顿下来,我尽力稳住这女娃的情况。但要根治,非回春谷不可。” 在韩婆婆的精心调理下,柳殊谣的毒性蔓延终于被彻底稳住,虽然未能解除,但不再恶化。 李虎也在一天夜里猛然转醒,一声长啸,气息勃发,竟真的突破到了三境,身体恢复速度大增。 数日后,待李虎伤势恢复得七七八八,柳殊谣状态也暂时稳定,韩婆婆便决定带他们前往回春谷。 回春谷位于韶州城外一片人迹罕至的原始山林深处。 在韩婆婆的带领下,几人跋涉了半日,终于来到一处被浓郁白色灵雾笼罩的山谷入口。 谷口立着一块古朴的木碑,上书“回春”二字。 谷内景象在灵雾中若隐若现,奇花异草遍布,吸入一口便觉头晕目眩,显然蕴含着极强的药力和毒性。 “这就是回春谷入口了。”韩婆婆神色严肃,“沐老怪在山谷外布下了‘百草千毒阵’,以无尽药性与毒性为基础,相生相克,变化无穷。不懂药理之人,踏入一步便是死路。即便懂,不知其具体排列规律,也会迷失其中,或毒发身亡,或陷入永眠。” 她尝试着向前走了几步,仔细观察着地面的植被和空气中药毒的变化,不时掐指推算。 “这边……嗯,三七配乌头,生麻痹幻毒……左三步,当用防风、甘草之气中和。不对,后面又接了断肠草……” 韩婆婆沉浸在对阵法的研究中。 李虎性子急,尝试着将一块石头扔进前方一片看似无害的草地上。 嗤嗤声响起,石头瞬间被腐蚀得千疮百孔,冒出绿烟。 他倒吸一口凉气。 苏岩凝神观察,他的灵识能隐约感知到前方能量的剧烈变化和冲突,但其中蕴含的深厚药理知识,却非他所长。 研究了约莫一个时辰,韩婆婆额头见汗,叹了口气:“好厉害的阵法,环环相扣,变化至少有三千六百种,老身也只能推演出外围的一些规律,核心处的变化太快太复杂。” “那怎么办?总不能干等着!”李虎急道。 苏岩沉吟片刻,道:“婆婆,您来指挥规律和方向。我来强行抵御药毒侵蚀,开辟道路。李虎,你紧随其后,若有需要蛮力破解或抵挡的地方,你来。我们合力闯过去!” 这是目前唯一的方法。韩婆婆眼睛一亮:“好,小伙子有魄力,那我们便试上一试,听我指令。” 三人协同,韩婆婆作为大脑,快速推算安全路径和药毒性质:“苏小子,正前七步,此地乃醉仙花迷阵,需以真元护住神魂。虎小子,准备击碎右前方那株会喷吐毒刺的鬼面棘。” 苏岩周身暗金色流光涌动,《万劫不灭体》激发,迈步前行,强行承受着各种药毒的侵蚀,身体不时传来麻痹、刺痛、眩晕等感觉,但都被他强悍的体质和真元强行压下。 李虎则紧随其后,盾牌和拳头并用,将一些具象化的毒植攻击砸碎。 三人艰难地在迷阵中推进,速度虽慢,却稳步向前。 谷内灵雾一阵翻涌,一个清脆如黄莺出谷的声音带着好奇响起:“咦?你们居然能走到这里?还用了这么奇怪的办法?” 雾气分开,一个穿着翠绿衣裙、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女蹦蹦跳跳地出现。 她眼睛很大,扑闪扑闪的,充满了天真和好奇,手里还拿着一株啃了一半的紫色浆果。 “呀,这个姐姐病得好重啊。”小女子脸上露出同情之色。 韩婆婆连忙道:“姑娘可是沐神医府上?我等前来求医,这位姑娘身中奇毒,危在旦夕,还请姑娘通禀沐神医,看在……” 少女摆摆手,打断她的话,笑嘻嘻地说:“我叫沐春雨,里面那古怪老头是我爹。通禀没用啦,我爹立下的规矩,谁也改不了。不过……” “你们挺厉害的,也挺有意思的。尤其是你,”她指向苏岩,“你身体里好像有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在打架,真好玩。” 苏岩抱拳,恳切道:“沐姑娘,无论多难,请指条明路。苏某愿付出任何代价。” 沐春雨咬着手指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啊,有了!我爹最近老是念叨缺一味主药,叫什么地心火莲?就在南边那片快要喷火的火山群里好像还有一点。那地方又热又危险,还有好多讨厌的火煞妖兽。如果你们能采来那东西,说不定我爹一高兴,就破例了呢?” 听起来,无疑又是九死一生的险地。 但看到怀中气息奄奄的柳殊谣,苏岩没有丝毫犹豫:“好,我们去采,请沐姑娘告知具体方位和特征。” “嗯嗯,就在南边,大概走三天就能看到一片红彤彤的山啦,特征嘛,嗯,长在岩浆河边,像一团火焰,会发光,很好认的。” 沐春雨拍手道,随即又压低声音,“不过你们要快点哦,我看这个姐姐可能撑不了太久了。我会尽量帮她缓解一下的,但我也不会治啦。” 说着,她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枚清香扑鼻的绿色药丸递给苏岩,“这个给她含着,能吊住元气。” 苏岩接过药丸,感激道:“多谢沐姑娘,大恩不言谢!” 苏岩将柳殊谣暂时托付给韩婆婆照顾,和李虎准备立刻动身前往南方火山群。就在两人刚要离开时。 “等一下。”一个略带熟悉的女声从后方传来。 苏岩回头,只见一道紫色身影从林间掠出,正是分别不久的星云派公悦。 依旧是那副成熟妩媚的风情,但眉宇间多了几分历练的风霜。 “公姑娘?你怎么会在此地?”苏岩惊讶道。 公悦嫣然一笑,目光扫过现场,看到苏岩和李虎的狼狈以及躺在一边的柳殊谣,立刻猜到了七八分:“我奉师门之命下山历练一年,途经韶州,听闻回春谷在此,本想来看看能否求得一些丹药,远远看到像是苏岩兄长,便过来了。看来,你们遇到了麻烦?” 她看向苏岩,眼波流转:“苏大哥,可是需要帮手?那火山之地,我星云派的轻功和剑法,或能帮上忙。而且,”她晃了晃手中的一个小巧罗盘,“我刚好有件法器,对寻找火属性灵物有点效果。” 苏岩与李虎对视一眼,此刻多一个强援自然是好事。“如此,有劳公姑娘了。” …… 第93章 拜师 南方火山群,正如沐春雨所言,是一片炽热死寂之地。 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刺鼻气味,大地干裂,随处可见冒泡的泥潭和喷射的灼热蒸汽。 活跃的火山口不时传来隆隆巨响,天空都被映成暗红色。 在这里,寻常草木无法生存,只有一些耐热的怪异植物和以火煞为生的妖兽。 公悦的罗盘果然发挥了作用,指针明确地指向热量最集中的区域。 三人小心避过地面裂缝和不时爆发的火焰柱,艰难深入。 沿途遭遇了数次火煞妖兽的袭击,配合之下,虽有惊险,但总算一路推进。 最终,他们根据罗盘指引和强烈的火能量波动,找到了一条深入地底的岩浆河。 河岸边,炽热的岩浆缓缓流淌,河中心有一块凸出的黑色岩石,岩石上正是地心火莲。 然而,守护火莲的,是一头潜伏在岩浆之中的巨型火鳄,其实力赫然达到了五境初期,一身鳞甲堪比精金,对火系攻击几乎免疫。 一场恶战爆发。 苏岩正面硬撼,吸引火鳄绝大部分火力。 李虎死死顶住火鳄的冲击和尾巴扫击,数次被震得吐血,却一步不退。 公悦则冒险贴近,寻找机会,最终以一招“星坠”剑式,精准无比地刺入了火鳄相对脆弱的眼窝,直贯脑髓。 火鳄发出惊天动地的哀嚎,疯狂挣扎半晌,最终沉入岩浆之中。 接连出手交战,又以真元渡给谣妹李虎,哪怕苏岩战力卓绝,但内力精力得不到充补,亦会短暂穷尽。 苏岩极度疲惫,仍然飞身掠过岩浆河,小心翼翼地将地心火莲采摘而下,放入早已准备好的寒玉盒中。 得手之后,三人不敢停留,迅速撤离了这片危险之地。 带着地心火莲,三人以最快速度返回回春谷外。 沐春雨似乎早就在谷口等着,看到他们成功返回,开心地拍手:“哇!你们真的拿到啦,好厉害。快跟我来,爹爹答应见你们啦!” 这一次,谷口的迷阵似乎暂时关闭了。 在沐春雨的带领下,他们顺利进入回春谷。 谷内别有洞天,灵气充沛得化作朦胧雾气,遍地都是珍稀药草,许多外界早已绝迹。 一座简朴的茅屋坐落在溪水边。 茅屋前,一个穿着普通灰色布袍的老者正坐在石凳上捣药,神情专注,仿佛外界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便是“活死人”沐春秋。 沐春秋停下捣药的动作,接过玉盒,打开看了一眼,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出喜怒。 后,他抬起头,目光如电,首先看向的是被苏岩扶着的柳殊谣。 “药灵体,竟被糟蹋至此。” “你费尽周折,闯阵冒险,取来这火莲,是为救她?” 沐春秋的声音平淡无波。 “是。”苏岩斩钉截铁。 “纯粹只为救同伴?可有丝毫利用她体质,或借此攀附老夫的私心?”沐春秋追问,目光更加锐利。 苏岩坦然与之对视,眼神清澈坚定:“苏岩只为救人。她是我重要的同伴,仅此而已。” 沐春秋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一挥手。 苏岩只觉得眼前景象猛地变幻,瞬间陷入一个逼真的幻境之中。 幻境中,他看到了不同的选择: 如果他带着私心,沐春秋冷笑拒绝,柳殊谣毒发身亡;如果他犹豫不决,错过了最佳救治时机;甚至看到他利用柳殊谣药灵体达成某种目的的场景。 但无论幻境如何变幻,苏岩的心志始终如一,救人之心坚定不移,毫无杂念。幻境最终破碎。 沐春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缓缓道:“心性尚可。罢了,将她抱进来吧。” 沐春秋让苏岩将柳殊谣平放在茅屋内的竹床上。 他取出一套长短不一的玉针,精准地刺入柳殊谣周身大穴。 同时,他取过地心火莲,摘下几片花瓣,揉搓后以其汁液混合数种奇特的药粉,敷在她的心口和毒纹蔓延处。 许久,他拔除玉针。 柳殊谣身上的青黑毒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退,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呼吸变得平稳悠长。 她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谣妹!” “殊谣!” 苏岩和李虎惊喜万分。 柳殊谣眼神还有些迷茫,随即想起了之前的事,看到苏岩和李虎关切的眼神,以及旁边陌生的老者和小姑娘,虚弱的笑了笑:“苏大哥,虎子哥,我没事了?” “你的毒,老夫已暂时压下,根除还需时日调理。” 沐春秋开口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柳殊谣身上,变得异常严肃,“女娃,老夫问你,你可知自己是‘药灵体’?” 柳殊谣茫然摇头。 “药灵体,万载难逢,天生与万药亲和,炼丹制药事半功倍,甚至能感知药性本源。” 沐春秋语气带着一丝激动,“你这体质,正是继承老夫衣钵的绝佳人选,你若愿拜我为师,不仅体内余毒可彻底根治,将来成就不可限量,甚至青出于蓝!” 柳殊谣愣住了。 她看着沐春秋,又看向苏岩和李虎,眼中充满了挣扎。 她渴望拥有力量,不再成为团队的拖累,更想掌握这神奇的医术。但这意味着要离开苏大哥和虎子哥。 苏岩看出了她的犹豫,走上前,温和却坚定地说:“殊谣,这是你的机缘。沐神医是当世高人,你能拜他为师,我们为你高兴。不必挂念我们,你的路还很长。记住,我们永远是同伴,无论相隔多远。” 李虎也挠挠头,粗声道:“是啊谣妹,你放心学本事。以后虎子哥受伤了就来找你治!” 柳殊谣看着他们,眼中泛起泪光,是感动,也是不舍。 最终,对医术的渴望和根治顽疾的希望占据了上风。 她挣扎着想下床行礼,被沐春秋拦住。 “弟子柳殊谣,愿拜沐神医为师!”她虚弱却坚定地说道。 沐春秋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笑容,抚须点头:“好,好!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沐春秋的关门弟子。” 沐春雨开心地蹦跳过来:“好耶,我有师姐啦!” …… 第94章 二物 回春谷的日子,仿佛与世隔绝的桃源。 柳殊谣拜师后,身体在沐春秋的精心调理下,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 李虎则完全沉浸在新突破的三境修为巩固中,每日在谷中僻静处打熬筋骨,演练盾刀之术,气势日渐沉稳浑厚。 苏岩虽也抓紧时间调息恢复,但心底始终有一丝隐忧。 摄魂珠这件异宝,威力固然巨大,但过度使用,尤其是强行动用其力量压制十二万亡魂的躁动、强行吸纳气运,已经在他的身体和神魂深处留下了细微却不容忽视的暗伤。 起初并不明显,但最近他感觉神魂深处偶尔会传来针扎似的刺痛,体内真元运转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滞涩感,尤其是在深夜。 这天清晨,沐春秋正在药圃中侍弄一株罕见的九叶星魂草。 苏岩缓步上前,恭敬行礼:“沐前辈。” 沐春秋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晚辈有一事,想向前辈请教。”苏岩斟酌着措辞,“晚辈因一些际遇,体内寄有一件奇异之物,虽助益良多,但长久以来过度借用其力,似乎对肉身根基与神魂造成了些许侵蚀……不知前辈可有良策缓解?” 沐春秋这才停下手中的玉剪,转过身,目光如实质般在苏岩身上扫过。 那目光似乎穿透了皮肉,直达其丹田深处。 苏岩感觉自己像是被彻底看穿,连识海中的摄魂珠都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 “哼。” 沐春秋冷哼一声,语气带着洞悉世事的淡漠,“身怀重器,福祸相依。你所说的侵蚀,并非寻常真元损耗或经脉损伤,而是本源之亏。那器物汲取之力,霸道绝伦,你强行容纳驱使,如同稚童舞大锤,伤及自身根本是必然。长此以往,根基崩毁,神魂枯竭,沦为那器物的养料也未可知。” 苏岩心中一凛,这正是他最担心的:“前辈慧眼。可有缓解或根治之法?” 沐春秋走到一旁石凳坐下,示意苏岩也坐。“缓解之法,有。第一,戒用。非生死关头,绝不动用那器物之力,让其自然沉寂,你的身体和神魂方能缓慢修复。第二,固本。老夫观你肉身功法极为不凡,已得固本之精髓。但还不够,需持之以恒,将根基打磨得如磐石,方能承载更多。第三,养神。我这里有一道‘清心守神散’的方子,每日睡前以谷中灵泉化服,可助你稳固心神,抵御外邪侵蚀。” 他随手拿起一块石片,指尖真元流转,刻下一道药方递给苏岩。 药方上的药材名字都颇为生僻,但看名字便知其珍贵。 “此三法,可助你稳住现状,甚至缓慢修复暗伤。”沐春秋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深邃,“但若想根除隐患,甚至更上一层楼,与那器物达成真正平衡,难如登天!” 他看着苏岩:“你的肉身功法已是顶尖,但想要完全契合并承载那器物的霸道本源,或许需要传说中的‘混元仙蕨’重塑根基,或寻得能调和阴阳、熔炼万物的‘大衍归一诀’这类早已失传的仙品功法,方有一线可能。此二者,只存在于古老传说与某些上古遗迹的零星记载之中,当世……恐已绝迹。” 混元仙蕨?大衍归一诀? 苏岩默默记下这两个名字,心中沉甸甸,却又燃起一丝希望。 无论如何,知道方向总比茫然无措好。 “多谢前辈指点迷津。”苏岩再次深深一揖,“前辈大恩,苏岩铭记于心。” 沐春秋摆摆手,不再言语,继续侍弄他的药草去了。 平日里,沐春雨像只快乐的小鸟,时常跟在苏岩身边。 她似乎对苏岩身上那股特殊的气息(摄魂珠与万劫不灭体的混合)格外好奇和亲近。 “苏岩哥哥,你看!”沐春雨献宝似的捧着一小杯晶莹剔透的露水。 她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 苏岩不忍拂她好意,接过饮下。 一股清凉之意直透识海,那隐隐的刺痛感竟真的舒缓了许多。他由衷赞道:“好神奇的露水,谢谢你,春雨。” 沐春雨开心地笑了,随即又有些落寞地坐在苏岩旁边的石头上,晃着小腿:“苏岩哥哥,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呀?是不是真的有像云朵那么大的鱼在天上飞?有会唱歌的石头?还有……比谷里的花还要多的漂亮姑娘?” 她的问题天真烂漫,充满了对外界无尽的向往。 苏岩温和地给她讲述着江南的烟雨、塞北的风沙、登龙台的喧嚣、运河的繁忙…… 沐春雨托着腮,听得入了迷,眼神时而惊叹,时而憧憬。 “春雨妹妹似乎……不能离开回春谷?”苏岩试探着问。 沐春雨的笑容黯淡下来,小手指绕着衣角:“嗯,爹爹说过。她抬起手腕,苏岩才注意到,她白皙的腕部皮肤下,隐隐流动着淡青色的脉络,散发着纯净的生命气息。 “我从小身体就很奇怪,只能吸收谷里这种特殊的草木精元灵气才能活下去。外面的灵气对我来说,就像毒药一样,待久了会变得好虚弱好难受。” 她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丝委屈和不甘,“爹爹采了好多好多的药,才把我养这么大,可我还是只能待在这里……” 苏岩心中了然,同时也涌起深深的怜惜。 这种体质,既是天赋,也是无法挣脱的枷锁。 她就像一株只能在特定土壤里生长的仙葩,美丽却无法自由。 “虽然不能出去,但春雨你懂得好多啊。”苏岩转移话题,不想让她沉浸在伤感里,“那些药草的名字、习性,你都记得清清楚楚。” 提到药草,沐春雨又来了精神,开始兴致勃勃地给苏岩讲解谷里各种奇异植物的特性和药性搭配,说得头头是道。 苏岩虽然不通药理,但也听得津津有味,两人之间的情谊在不知不觉中加深。 与此同时,在沐春秋那间充满了药香和古籍的茅屋偏室里,柳殊谣的学习生涯正式开启。 第95章 告白 沐春秋的教学方法极其严苛,甚至可以说粗暴。 “此为何物?性味如何?有何功效?与何物相生相克?如何炮制?说!” 沐春秋的问题如同连珠炮,不容思考。 柳殊谣起初紧张得手心冒汗,但她沉下心,努力回忆着韩婆婆教过的皮毛和自己一路收集毒物时记下的笔记,再结合眼前植株的形态、气味,小心翼翼地回答。 令人惊喜的是,她的“药灵体”天赋开始显现。 当她全神贯注于眼前的药草时,指尖会不自觉地散发出充满生机的气息,仿佛在与草药沟通。 其回答,往往能直指核心,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草药内部精微的药力流转方向。 沐春秋表面上依旧严厉,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满意。 他丢给柳殊谣一本厚如砖头的《神农本草古经注疏》和一个玉简:“三天,熟记前百页。玉简里是基础药性推演和配伍禁忌,一并记下。三日后考校,错一处,今日便无饭食。” 柳殊谣咬紧牙关,毫无怨言。 她知道这是难得的机缘。 她拿出自己视若珍宝的兽皮小册子——那上面记录着她自西北出行以来收集的种种毒物信息和一些粗浅的解毒想法,恭敬地呈给沐春秋:“师父,这是弟子以前……胡乱记下的一些东西,请您指点。” 沐春秋瞥了一眼,起初不甚在意,但翻了几页后,眉头微挑。 册子上记录虽显稚嫩,甚至有不少错误,但思路颇为奇特,尤其是一些关于“以毒攻毒”和利用药性相冲来中和毒性的大胆想法,显示出一种未被条框束缚的灵性,且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倔强的钻研劲头。 “哼,路子野了点,想法倒不算蠢笨。” 沐春秋难得评价了一句,手指在册子上点了几处,“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错得离谱。不过……” 他拿起朱笔,在册子空白处快速写下几行批注,字迹凌厉如刀,“想法可取,但需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药理之基,在于明辨阴阳五行,通达万物生克。毒亦是药,药亦可成毒,存乎一心。基础不牢,想法便是空中楼阁,害人害己!” 他将批注好的册子丢还给柳殊谣,“收好。待你基础扎实些,再来看这册子,当有不同感悟。” 在回春谷休整了七日,柳殊谣的余毒已清除大半。 李虎的三境修为也彻底巩固下来,举手投足间力道沉凝。 离别之日,谷中弥漫着淡淡的离愁。 柳殊谣换上了一身沐春秋给她准备的素净药童服饰,站在茅屋前,眼圈红红的。她看着苏岩和李虎,千言万语堵在喉咙。 苏岩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道:“殊谣,安心跟着沐前辈学艺。这里是最适合你的地方。记住,无论将来你医术多么高明,你永远是我们重要的伙伴。照顾好自己。” 沐春秋站在一旁,负手而立。 “去吧。这丫头在老夫这里,你们大可放心。” 他又瞥了一眼苏岩,“记住老夫的话,戒用、固本、养神。前路多艰,好自为之。” “多谢前辈!”苏岩和李虎再次深深行礼。 一直躲在沐春秋身后的沐春雨,这时却鼓足勇气跑了过来。 她小跑到苏岩面前,仰着头,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塞进苏岩手里。 苏岩低头一看,是一个小小的、用翠绿藤蔓精心编织成的挂坠,上面镶嵌着几颗米粒大小的碧绿晶石。 “苏岩哥哥你要收好,以后……以后常回来看我和师姐,好不好?” 苏岩看着手中这枚小巧却蕴含了少女心意的护身符,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温和而纯净的能量,心中感动。 他郑重地将其贴身戴好,认真地看着沐春雨:“春雨,谢谢你。这护身符我很喜欢,一定会好好珍藏。我答应你,只要有机会,一定会再回来看你和殊谣的。” 沐春雨破涕为笑,用力点头。 重返喧嚣尘世,马车沿着官道向苏州方向行驶,车内的氛围却与来时大不相同。 而请求同行的公悦,这位星云派的女侠,却一改之前的爽利大方,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滔滔不绝地谈论江湖趣闻,反而时常托着腮,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闭目养神的苏岩脸上,眼神里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温柔和探究。 李虎驾车技术粗糙,马车颠簸了一下。公悦身子微晃,下意识地扶住车壁,目光正好撞上苏岩睁开的眼睛。 公悦脸颊微热,却并未避开,反而鼓起勇气,迎着苏岩的目光,展颜一笑。这一笑,妩媚中带着几分坦荡的英气。 “苏大哥,”她声音清脆,打破了车内的沉静,“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吧?” 苏岩不明所以,点了点头:“自然。此番能取回火莲,救下殊谣,公姑娘相助甚多。” “那,既是生死之交,” 公悦坐直了身体,眼神亮晶晶的,带着一种江湖儿女特有的率真,“有些话,我就不藏着掖着了。” 李虎在外面竖起了耳朵,总觉得这位漂亮的星云派女侠要说点啥大事。 “苏岩,”公悦直呼其名,语气却无比认真,“打从天目山脉寒潭下,你救了我的性命,我便觉得你不一样。” 她顿了顿,脸颊飞起两朵红云,却依旧直视着苏岩。 “我公悦行走江湖,快意恩仇,喜欢就是喜欢,我心悦于你!” “噗——咳咳咳!” 车辕上的李虎一个趔趄,差点没把缰绳扔出去,猛地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瞪大了眼睛回头看向车内,那表情活像见了鬼。 他挠挠头,看看公悦,又看看苏岩,最后只剩下满脸的“俺滴个乖乖”。 苏岩也愣住了。 自打离开沙窝以来,他的心思都在变强、复仇、承担那些沉重的责任上,儿女情长从未在他的人生规划里占据过位置。 摄魂珠中,那些原本沉寂的亡魂们瞬间炸开了锅: “哎呦喂,小子,桃花运来了!” “这姑娘够辣,够直爽,比咱们西北娘们还带劲!” “哈哈,脸红了?少见啊。” “愣着干嘛啊,快应下啊,当个小妾也不错嘛,这身段,这脸蛋,滋溜……” “就是,这等佳人,错过可惜!” “俺们当年要有这福气……” 第96章 楚家变故 兵将们七嘴八舌,吵得苏岩都有些头大。 他并非无情,只是这突如其来的直接告白,实在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看着公悦那双坦荡而炽热的眼睛,里面没有丝毫扭捏作态,只有纯粹的欣赏和毫不掩饰的爱慕。 他心中涌起一丝奇异的暖流,并非情爱,而是对这份率真与勇气的赞赏。 江湖儿女,快意恩仇,敢爱敢恨,这份心性,难得。 “公姑娘坦荡豪爽,心性纯良,苏某敬佩。只是苏某身负重任,前路坎坷,仇怨缠身,实在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不敢轻言儿女私情,恐误了姑娘。姑娘厚爱,苏岩感激在心。不如先从朋友做起,如何?” 公悦眼中的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更多的却是理解和释然。 她洒脱一笑,恢复了那份爽利:“好,朋友就朋友。苏岩,你这个朋友,我公悦交定了。不过……” 她狡黠地眨了眨眼,“你可别后悔哦,朋友之间,相互关心也是应该的嘛。以后你去哪儿闯荡,可别忘了带上我这个朋友一起。” 李虎在外面听得直咧嘴,心里嘀咕:“乖乖,这姑娘真不是一般人能降住的。” 苏岩也笑了,点点头:“好。” 有了公悦这份直率,车内的气氛反而轻松了许多。 一路无话,三人各自想着心事,马车在官道上疾驰,距离苏州城越来越近。 当熟悉的苏州城垣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已是数日之后。 夕阳的余晖给古老的城墙镀上了一层金边,运河上船帆点点,依旧繁华。 然而,当马车驶入城中,沿着熟悉的街道接近楚园时,一种异样的感觉弥漫开来。 楚园门前,不再有往日的清雅宁静。 车马明显增多,但大多是行色匆匆、面带忧色的管事或掌柜模样的人进出。门口值守的护卫神色也比往日凝重许多,见到苏岩的马车,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取代。 “苏公子,您可回来了。” 一名管事模样的人恰好从门内出来,见到苏岩,如同见了救星,连忙迎上前。 苏岩和李虎、公悦下了车。 苏岩敏锐地察觉到园内气氛的低沉:“张管事,园中可是发生了何事?” 张管事苦笑一声,压低声音:“公子,您不在这些时日,家里遇到了大麻烦。” 他引着三人匆匆入内。 园内的气氛更是印证了张管事的话。 在通往内院的书房路上,他们遇到了正从里面出来的楚清漪。 多日不见,这位清丽绝伦的楚家小姐,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愁绪。 “苏公子,你们回来了!” 楚清漪快步上前,声音依旧清雅,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沙哑和急切,“殊谣妹妹可安好?” “劳烦楚小姐挂念,殊谣已无大碍,得遇机缘,留在一位前辈身边学艺了。”苏岩简略回答。 此文,他又将公悦介绍了一番,这才回到正题。 “楚小姐,园中似乎……” 楚清漪轻轻叹了口气:“家中此刻正值多事之秋。” “自你们走后不久,苏州商界便风云突变。以林家为首的数个豪商巨贾,突然联手对我楚家名下的产业发起了极其猛烈的打压。丝绸、茶叶、漕运,处处受制。他们恶意压价,截断货源,散布流言,甚至买通了我们几处关键工坊的大师傅,导致一批准备供应官府的极品丝绸在最后关头出了问题,损失惨重,信誉大损!” 她推开书房门,里面书案上堆满了账簿和信函,显得有些凌乱。 “这绝非寻常的商业竞争,手段之狠辣,布局之周密,显然是蓄谋已久,要置我楚家于死地。” 楚清漪走到书案后,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那些令人头疼的账目。 “林家与我楚家虽非至交,但往日也无大仇怨,此番突然发难,背后必有更深的原因。父亲为此事连日奔波,心力交瘁,家中几位叔伯也……唉。” 她抬起头,看向苏岩,那双清亮的眼眸中,除了忧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求助与依赖:“苏公子,你们此番归来,清漪心中稍安。只是如今楚家风雨飘摇,恐怕要连累你们了。” 公悦皱起了秀眉:“林家?苏州首富?他们为何要如此针对楚家?楚姐姐,可需要我星云派……” 楚清漪摇摇头:“公姑娘好意心领。此事牵连甚广,贸然动用江湖力量,恐落人口实,反受其害。” 她再次看向苏岩,眼神复杂,“此事,怕是与听雨楼也脱不了干系。近来城中关于你们与我楚家关系密切的流言甚嚣尘上,甚至有人将漕帮失窃案、瓜洲袭击案的污水也泼到我们头上。这更像是一石二鸟之计!” 苏岩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苍生龙吟冰凉的剑鞘。胸口的护身符传来温润的触感,识海中,摄魂珠内那些经历过沙场诡谲的亡魂们,也发出了低沉的嗡鸣。 “清漪小姐,” 他第一次如此称呼她,声音沉稳有力,“风雨同舟。楚园予我栖身之所,清漪小姐屡次相助之恩,苏岩从未忘怀。如今楚家有难,苏某岂能袖手旁观?” 苏岩静坐一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温润的藤蔓护身符。 脑海中飞速整合着信息:林家、听雨楼、漕帮。 这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网,目标不仅是楚家,很可能还包括与楚家关系密切的自己。 对方在试探,也在逼迫。 就在此时,书房门外传来老嬷嬷低沉而警惕的声音:“小姐,园外有客来访,持东宫令牌,求见苏公子。” “东宫?” 楚清漪微微一怔,与苏岩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讶异。太子的人? 为何在此刻突然到访? 还指名要见苏岩。 “请进来。” 楚清漪迅速恢复镇定,吩咐道。 无论来意如何,东宫的人绝不能怠慢。 片刻后,书房门被推开,一名身着青色锦袍的中年人在老嬷嬷的引领下缓步走入。 第97章 太子亲笔 他步伐沉稳,气息内敛,竟是一位修为不俗的四境圆满武者,腰间悬挂的东宫令压迫十足。 此人目光在书房内一扫。 “哪位是苏岩苏公子?”来人声音平和。 “在下便是。”苏岩起身,不卑不亢地拱手。 中年人微微颔首,从怀中取出一封以火漆密封、印有东宫麟纹的信函,双手递过:“奉太子殿下口谕,将此密函交予苏公子亲启。殿下有言,苏公子登龙台扬威,风采令人心折,殿下求贤若渴,望公子细阅此函,自有分晓。” 太子口谕。 求贤若渴。 此言一出,书房内众人心中皆是一震。 苏岩面色平静,接过密函:“有劳尊使。”他并未立刻拆开,而是看向对方,“尊使远来辛苦,不如暂歇片刻……” 中年人摆手打断:“殿下吩咐,信已送到,不便久留。苏公子,殿下之意,尽在信中,望公子慎重权衡。告辞。” 说完,竟干脆利落地转身,在老嬷嬷的陪同下径直离去,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留下书房内面面相觑的四人。 “东宫太子竟然亲自派人来送信?岩哥儿,你这面子可太大了!” 李虎咋舌道,一脸不可思议。 曾几何时,他都以为自己会在沙窝平静生活一辈子。 哪里敢设想与大梁太子惹上牵扯。 公悦则若有所思:“太子殿下此时派人前来,只怕与苏州如今的局势脱不了干系。” 楚清漪轻声道:“太子与二皇子之争,朝野皆知。苏公子如今在江南崭露头角,又卷入了与听雨楼、林家的纷争,太子殿下想必是看到了其中的关联,欲招揽公子,以制衡二皇子在江南的势力。” “二皇子?” 苏岩本人倒是不知晓这些宫廷秘闻。 他拆开火漆,取出信笺。 信纸是上好的宫廷御笺,字迹苍劲有力,隐隐有龙腾之象,确是太子手书无疑。 内容却比想象中更为直接和惊心动魄。 信中,太子先是赞赏了苏岩在登龙台上的杰出表现,称其“勇武绝伦,气度恢宏,有国士之风”,表达了深深的赏识之意。 随后,话锋一转,直指当前江南乱局的核心。 孤知公子与楚家皆受困于苏州困局,林家、漕帮步步紧逼,听雨楼暗施冷箭。 公子可知,那听雨楼背后之主,正是孤那好二弟——当朝二皇子殿下。 看到这一句,苏岩瞳孔骤然收缩。 楚清漪、公悦凑近观看,亦是脸色微变。 信中继续揭露: 二皇子虽非皇后嫡出,但其母乃是当今最得圣宠的贵妃,圣眷正浓。二皇子其人,野心勃勃,多年来一直暗中经营江南,将这片富庶之地视为其私产与未来的根基所在。 且与之临近的青州,更是已被陛下默许为其就藩之地。 拓跋家、卫家等诸多豪门大姓,皆已投入二皇子麾下。 公子与彼等之仇怨,二弟早已悉知。 自公子踏入苏州伊始,所有构陷、追杀,皆源于二弟之命,意在剪除孤之潜在臂助,更报其门下走狗之私仇。 孤与二弟之争,已非一日。 孤居东宫,乃国之储贰,然二弟仗母妃之宠,结党营私,其势日盛,尤以江南为甚。 漕帮借运河之利,为其敛财、输送物资,更疑似暗中囤积军械。 林家巨富,为其提供钱粮支持。听雨楼则为其耳目爪牙,清除异己,掌控舆论。 此三者为二弟在江南之铁三角,根深蒂固,危害甚巨。 看到此处,苏岩心中豁然开朗。 所有线索瞬间串联起来。 为何拓跋家、卫家对他穷追不舍? 为何初入苏州便遭漕帮发难、听雨楼刺杀? 为何楚家会突然遭受灭顶般的商业打击? 原来一切的源头,都指向了那位远在京城、却将手深深插入江南的二皇子。 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卷入了天家皇子之间的夺嫡之争。 太子在信中并未空谈拉拢,而是抛出了实实在在的筹码和请求: “孤多年来,亦非毫无准备。漕帮私自囤积军械、账目不清、勾结地方官员之证据;听雨楼暗杀朝廷命官、制造冤案、操控灰色产业之卷宗;林家偷漏国税、行贿官员、巧取豪夺之罪证……孤之秘库中,皆有掌握。然此等证据,需得一柄锋锐无匹、可斩开江南重重黑幕之利剑,方能发挥其效!” “孤观公子,正是此利剑。孤欲请公子,借楚家之势,暗中查访,拿到最为关键、足以一击毙命之铁证。届时,孤便可在朝堂之上,发难于二弟,斩其羽翼,还江南一个清明。” “若公子愿助孤成此大事,孤在此承诺:公子之大仇,孤助你报之。楚家之危局,孤助你解之。公子之前程,孤必不负之。” 信的最后,还提供了一个极其隐秘的联系方式,言明若苏岩应允,可借此渠道与东宫直接联络,并获得太子所掌握的部分初步情报支持。 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几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这封密信的信息量太大,太过震撼,将一场江南的商业纠纷和江湖恩怨,瞬间提升到了皇子争储、朝堂倾轧的惊人高度。 “俺的娘诶……”李虎张大了嘴巴,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二皇子?听雨楼是二皇子的?咱们……咱们这是要跟皇子干架了?” 公悦俏脸凝重:“难怪听雨楼能量如此巨大,行事如此肆无忌惮,原来背后是皇室子弟。此事牵连太大了。” 楚清漪深吸一口气,看向苏岩:“太子此计,虽是利用我们为剑,但亦是互惠互利。若能拿到铁证,借助太子之力,确实可能一举扳倒林家、重创漕帮和听雨楼,解我楚家之危,亦能报苏公子之仇。只是此事风险极大,一旦失败,必将面临二皇子势力的疯狂反扑。”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岩身上。 等待着他的决定。 苏岩缓缓折起信笺,放入怀中。 “太子欲以我为剑,我便做这柄剑又何妨?” “二皇子视我等为蝼蚁,肆意践踏,纵为皇子,亦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楚家之困,朋友之仇,旧日之怨,是时候一并清算了。” 他看向楚清漪:“清漪小姐,楚家可愿与我,赌这一把?” 第98章 贼 楚清漪没有丝毫犹豫,迎上苏岩的目光,斩钉截铁:“楚家与苏公子,早已同在一条船上。风雨同舟,荣辱与共。太子所需之铁证,我楚家倾尽全力,助公子查访。” “好!” 李虎猛地一拍大腿,热血上涌,“管他什么皇子王爷,欺负到咱们头上,就得揍他娘的。岩哥儿,你说怎么干,俺就怎么干。” 公悦也嫣然一笑,长剑轻吟:“如此热闹之事,岂能少了我星云派公悦?苏大哥,我这朋友,可不是白当的哦。” 苏岩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重重颔首:“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好好谋划一番。太子给了我们一个方向,但具体如何斩开这铁三角,还需我们自己的刀足够快,足够准。” 接下来的几天,楚园仿佛成了一个高效运转的秘密战争绸缪据点。表面上看,楚家依旧在疲于应付林家的商业打压,处处被动。 但暗地里,借助楚家遍布苏州乃至江南的商业网络和人情关系,一张针对漕帮、听雨楼、林家的情报大网悄然撒开。 太子通过秘密渠道送来的部分初始情报起到了指引作用,但关键性的铁证,仍需他们自己冒险去获取。 第一个目标,直指漕帮——太子信中提及的“私自囤积军械”。 根据多方情报汇总和秘密排查,苏岩锁定了一处位于苏州城外、毗邻运河支流、由漕帮严密控制的废弃码头仓库。 那里守卫森严,明哨暗卡无数,且常有漕帮香主级以上的人物秘密前往,行踪诡秘。 “大概就是这里了。” 苏岩指着地图上的标记,“寻常货物,无需如此戒备。今夜,我亲自去探一探。” “太危险了。” 楚清漪担忧道,“漕帮高手如云,那翻江龙蒋天雄更是六境地海境强者,万一……” “无妨。” “我会见机行事。李虎,公悦,你们在外策应,若情况不对,立刻发出信号,不必管我,自行撤离。” …… 是夜,月黑风高。 苏岩换上夜行衣,如同鬼魅般融入夜色,悄无声息地潜进那处废弃码头。 《万劫不灭体》收敛气息,五境灵识中期的修为让他对周围的感知达到极致,轻易避开了明岗暗哨。 码头仓库区域占地颇广,但核心区域只有那座最大的、临水而建的砖石仓库。 苏岩如壁虎游墙,悄无声息地爬上仓库顶棚,找到一个通风口,灵识缓缓探入。 仓库内并非堆积如山的粮食或货物,而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一排排木箱。 灵识扫过,木箱内赫然是——制式腰刀、强弓劲弩、甚至还有几具用油布包裹的沉重物件,形状分明是军用的神臂弩乃至小型的投石机部件。 数量之多,足以装备一支数千人的军队。 而在仓库一角,还有一个小型账房,里面似乎有人正在低声交谈。 苏岩心中一震,果然如此。 漕帮竟真的胆大包天,私藏如此多的军械。 这等数量,足够将参与之人尽数满门抄斩。 他小心翼翼地将灵识聚焦于账房。 里面是两名漕帮香主和一名账房先生。 “……这批弩箭是最后一批了,从霹雳堂那边弄来的精铁箭头,威力比军械监的还大。小心点,二皇子那边催得紧,青州那边最近不太平,说不定很快就要用上。” “……蒋帮主吩咐了,下次运送走水路,伪装成瓷器,沿途关卡都已打点妥当……” “……哼,等二皇子大事成了,咱们漕帮就是从龙之功,到时候……” 零碎的对话,印证了太子的情报。 苏岩强压下心中激动,正欲进一步探查,获取账本等物证。 突然! 一股极其阴冷的气息猛地从仓库深处扫来。 “什么人?!” 一声低沉的喝声响起,伴随着一股磅礴的水系真元波动,瞬间锁定了苏岩所在的位置。 地海境强者。 是翻江龙蒋天雄? 他竟亲自在此坐镇? 苏岩暗叫不好,行踪暴露。 他毫不犹豫,身形暴退。 轰隆。 半息前才所在的屋顶被一股巨大的水柱轰然击穿。 一道魁梧的身影如同炮弹般从仓库中冲出,正是漕帮帮主蒋天雄。 他面色阴沉,目光死死锁定苏岩逃遁的方向。 “拿下他,格杀勿论!” 无数漕帮高手从四面八方涌出,扑向苏岩。 苏岩将身法施展到极致,苍生龙吟出鞘,暗紫色剑罡纵横披靡,强行开路。 他并不恋战,且战且退,向着与李虎、公悦约定的撤离点疾驰。 蒋天雄紧追不舍,一掌拍出,掌风如同惊涛骇浪,蕴含着恐怖的水系真元,所过之处,地面龟裂,树木折断。 苏岩回身一剑,剑罡与掌风悍然对撞。 轰! 气劲爆散,苏岩借力倒飞出去,喉头一甜,气血翻腾。 地海境强者,果然非同小可。 但蒋天雄也被这凌厉无匹的剑罡阻了一阻,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好小子!有点本事!但今晚你插翅难飞!” 就在此时,外围传来李虎的怒吼和公悦的清叱声,以及漕帮子弟的惨叫。 李虎和公悦已然接应,与外围的漕帮人马交上了手。 苏岩趁机吞下一枚丹药,强行压下伤势,速度再增。 “岩哥儿,这边!” 李虎挥舞盾牌,撞开一名拦路的漕帮香主。 公悦剑光如星雨,瞬间刺倒数人,清出一条通路。 三人汇合,毫不迟疑,向着预定的撤退路线狂奔。 蒋天雄怒喝连连,紧追在后,但苏岩三人成功遁入了复杂的城巷之中,摆脱了追击。 回到楚园密室,苏岩才松了口气,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岩哥儿,你受伤了?”李虎急道。 “无妨,小伤。” 苏岩摆摆手,眼神却异常明亮,“漕帮私藏军械,证据确凿。蒋天雄亲自坐镇,更是做贼心虚。而且,我听到了他们提及二皇子、青州、霹雳堂,更以录音法器系数记录。” 楚清漪和公悦闻言,皆是精神一振。 “太好了。” 楚清漪喜道,“有此发现,我们便有了突破口。” “接下来,是听雨楼!” 第99章 媚夫人 苏岩擦去嘴角血迹,目光冰冷,“太子说听雨楼掌控灰色产业,必有秘档。我要知道,听雨楼的楼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听雨楼比漕帮更为神秘,其总部所在无人知晓。 但太子情报中提到,听雨楼在苏州掌控着最大的地下赌坊“万金台”和最负盛名的青楼“困仙居”,以此敛财并收集情报。 苏岩将目标锁定在了“困仙居”。 这里龙蛇混杂,既是销金窟,也是情报集散地,更有可能接触到听雨楼的核心人物。 这一次,苏岩决定改变策略,不再强攻,而是智取。 他让楚清漪利用楚家的人脉,为他伪造了一个江南豪商的身份,化名为颜公子,携重金,前往醉仙居“寻欢作乐”,伺机探查。 公悦对此大为不满,嘟着嘴:“苏大哥,那种地方,要不我扮作你的丫鬟跟你一起去?” 苏岩失笑:“醉仙居那种地方,带丫鬟像什么话?放心,我自有分寸。” 他换上锦衣华服,手持折扇,收敛起一身锋锐之气,倒也像一位风度翩翩的富家公子。 李虎则被安排在外围策应,随时准备接应。 华灯初上,醉仙居内丝竹管弦,莺歌燕语,一派纸醉金迷。苏岩一掷千金,很快成为了备受瞩目的豪客,被请入雅阁,由头牌姑娘相伴。 苏岩看似沉醉于温柔乡,灵识却细致地探查着这座雕梁画栋的华丽牢笼。 他发现醉仙居内部结构复杂,暗藏许多密室和通道,守卫看似松散,实则外松内紧,暗处皆有气息不弱的高手潜伏。 酒过三巡,苏岩借口更衣,在一个机灵小厮的“无意”指引下,接近了一处守卫尤为森严的独立小院。 那里,据说是醉仙居幕后老板,也是听雨楼在苏州的重要人物之一,“媚夫人”的居所。 院门处有两名气息阴冷的汉子守卫,皆是四境修为。 苏岩正思索如何潜入,院内却传来一个慵懒而媚意入骨的声音:“外面的,可是今晚豪掷千金的颜公子?既来了,何不进来喝杯水酒?” 被发现了? 苏岩心中一凛,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一笑,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院内小厅,装饰极尽奢华,却又透着一种诡异的雅致。 一名身着大红洒金襦裙、云鬓高绾、珠翠满头的绝色女子正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支玉如意。 她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年纪,肌肤胜雪,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一颦一笑皆动人心魄,但仔细看,她那双桃花眼的深处,却是掌控一切的淡漠。 她便是“媚夫人”,听雨楼在苏州的三大主事之一,掌管所有风月场所和部分情报搜集。 “颜公子?面生得很啊。” 媚夫人红唇轻启,声音软糯,“公子这般人物,来我困仙居,只怕不单单是为了寻欢作乐吧?” 苏岩心中警惕,面上却故作轻浮:“夫人说笑了,在下久闻醉仙居盛名,特来见识一番。今日得见夫人芳容,方知何为真正的绝色,此行不虚矣。” 媚夫人咯咯娇笑,花枝乱颤:“公子真会说话。不过……” 她话音一转,眼中媚意稍减,带上了一丝审视,“公子身上这股子煞气,可不像寻常商人呐。倒像是刚从什么危险地方回来?” 苏岩暗惊此女观察之敏锐,笑道:“家中做些押镖的买卖,走南闯北,难免沾染些江湖气,让夫人见笑了。” “哦?押镖?”媚夫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再追问,转而拍了拍手。 两名侍女抬上一个卷轴。 “公子既是豪客,又似懂行之人,不妨看看此物。” 媚夫人展开卷轴,竟是一幅极其精细的苏州城防图,上面甚至标注了一些只有军方才知道的暗哨和换防时间。 “此乃前朝一位兵部侍郎的珍藏,妾身花了好大代价才弄到手,公子若有兴趣,不妨开个价?” 苏岩心中巨震。 这媚夫人竟敢公然售卖城防图?听雨楼的胆子,简直大得没边。 这分明是试探,也是炫耀。 他强作镇定,摇头笑道:“夫人说笑了,在下区区一个商人,要这城防图何用?还是谈谈风月更合时宜。” 媚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随即又恢复媚态:“既然如此,那便不谈这个。公子,喝酒……” 就在此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和一声短促的惨叫,随即迅速平息。 媚夫人脸色微变,但瞬间恢复如常,笑道:“看来是有不懂规矩的小老鼠溜进来了。公子稍坐,妾身去去就来。” 她起身,款款走向内室。 苏岩灵识敏锐地捕捉到,内室有一条暗道通往地下。 机会。 苏岩趁此机会,灵识全力扩散,瞬间扫过媚夫人刚才所在的软榻附近,果然发现了一处极其隐秘的机关。 他以巧妙手法打开机关,软榻下露出一个暗格,里面放着几本厚厚的账册和一卷羊皮纸。 他迅速翻阅,账册上记录着听雨楼在苏州的各项灰色收入: 贿赂官员、买卖情报、暗杀佣金、走私分红……数目之大,触目惊心。 而那卷羊皮纸上,则记录着一些与二皇子府秘密往来的暗码信息和几条近期的重要指令摘要。 铁证。 苏岩心脏狂跳,迅速以真元将关键几页的内容拓印在特制的薄绢上,刚将一切恢复原状,媚夫人便从内室走了出来,脸色有些冰冷,但看到苏岩仍坐在原地,又挤出一丝笑容:“让公子久等了。” 苏岩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起身告辞:“今夜多谢夫人款待,在下不胜酒力,先行告辞了。” 媚夫人深深看了他一眼,并未阻拦:“公子慢走,欢迎常来。” 苏岩离开困仙居,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那媚夫人给他的压力极大,其实力恐怕已接近五境巅峰,且心机深沉,手段狠辣。 听雨楼的一个主事便如此难缠,那位神秘的楼主,又该是何等人物? 他将拓印的绢帛交给楚清漪,楚清漪看了之后,亦是震惊不已:“如此罪证足以让听雨楼万劫不复!” 第100章 楚小姐的手段 连续拿到漕帮私藏军械和听雨楼罪证的关键线索,苏岩团队士气大振。 接下来,目标转向最后一家——林家。 相比于漕帮的武力和听雨楼的诡秘,林家作为商贾巨头,其核心在于庞大的财富和盘根错节的关系网。 太子提及的“黑账”,定然藏在林家最核心之处。 林府守卫森严,不亚于龙潭虎穴。 林震南本人更是长袖善舞,身边网罗了不少江湖高手作为护卫。 强攻不可取,潜入难度极大。 苏岩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楚清漪。 楚家与林家虽是对手,但同处苏州商界数十年,彼此之间了解极深。 “清漪小姐,林家戒备森严,强攻百账楼风险太大。我们需要更巧妙的办法,从内部攻破。你在苏州商界人脉深厚,能否利用宴会、诗会等场合,巧妙引导舆论,设局套取情报?” “苏公子放心,此事交给我。林家虽势大,但并非铁板一块。苏州城,也并非只有林家一个声音!” 楚清漪的智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并未直接与林家硬碰硬,而是巧妙地利用楚家残存的商业网络和自身在苏州上层社会的名望,编织了一张无形的情报网。 苏州一年一度的中秋诗会,本是文人雅士吟风弄月之所。 今年,楚清漪却破例出席。 她一身素雅襦裙,气质清冷如月,一出现便吸引了全场目光。 林家亦有子弟在场,为首者正是林震南的次子林风,此人好附庸风雅,实则草包一个。 诗会以“月”为题。 楚清漪并未锋芒毕露,而是作了一首看似咏月,实则暗讽世态炎凉、奸商当道的七律:“皎皎冰轮悬玉宇,清辉却被浊云蒙。金玉满堂夸富贵,朱门酒肉笑贫农。须知天道终有报,莫待东窗事已空。” 诗句含蓄,却字字如针。 林风不明就里,还拍手叫好。 但场中一些与楚家交好、或对林家不满的商贾士绅,却听出了弦外之音,私下议论纷纷。 楚清漪借此机会,与几位关键人物“偶遇”交谈,言语间流露出对林家霸道行径的忧虑和对公正的期盼。 成功引导了部分舆论,也埋下了种子。 又一日,苏州运河之上,一艘精致的画舫缓缓行驶。 这是楚清漪以“答谢旧友”为名举办的私人宴会,邀请的多是苏州商界中与楚家关系尚可的东家。 丝竹悦耳,美酒佳肴。 席间,楚清漪并未直接提及林家,而是以“近来生意难做,世道纷乱”为引子,感慨江南商界风气败坏,暗指某些势力垄断货源、恶意压价、行贿官员。 她言语恳切,情真意切,引得不少人心有戚戚焉。 一位经营绸缎庄多年的老掌柜,几杯酒下肚,借着酒意,愤愤不平地低声道:“楚小姐说的是,林家……哼,何止是压价!他们那账目简直黑透了。听说连给京里那位‘贵人’的孝敬,都做得天衣无缝,寻常人根本查不出端倪。” 此言一出,同桌几人脸色微变,有人连忙岔开话题。 楚清漪不动声色,将此言记在心中 。宴会后,她秘密派人接触了这位老掌柜,虽未能拿到直接证据,却得知了林家做假账的几个惯用手法和一个关键人物——林家账房总管,林震南的心腹,林有福。 此人嗜赌如命,且好色。 苏州夜市,人潮涌动。 楚清漪一身便装,带着一名心腹丫鬟,看似闲逛,实则目标明确——跟踪一名刚从困仙居出来的听雨楼探子。 此人行踪诡秘,频繁出入几家看似普通的店铺。 楚清漪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人群的掩护,巧妙地保持着距离。 在一个卖糖人的摊子前,她假装挑选,灵巧地将一枚带有微弱追踪药粉的铜钱掉落在探子必经之路的角落。 探子毫无察觉,继续前行。 楚清漪则远远跟着,通过药粉留下的微弱痕迹,最终锁定了探子进入的一处位于深巷中的米铺。 这米铺,正是听雨楼在苏州的一个秘密情报中转站。 她并未打草惊蛇,记下位置后悄然离去。随后,苏岩根据她的情报,深夜潜入米铺,获取了部分听雨楼与林家、漕帮近期资金往来的密信抄本,虽非核心,却也是重要佐证。 苏州府衙旁的“文渊阁”藏书楼,书香弥漫。 楚清漪以查阅古籍为名,在此约见了一位关键人物——漕帮负责内河码头账目的一名老账房,赵四。 此人因不满翻江龙蒋天雄的专横跋扈和克扣帮众,早已心生怨怼,楚家通过隐秘渠道与其搭上了线。 在藏书楼僻静的角落,楚清漪将一份抄录的、关于漕帮私藏军械地点和部分证据的摘要推给赵四。 “赵先生,漕帮所作所为,已非江湖帮派之争,而是祸国殃民。蒋天雄为了一己私利,将整个漕帮拖入万劫不复之地。您难道忍心看着众多兄弟跟着他一起陪葬?” 楚清漪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 赵四看着手中的证据,双手颤抖,脸色惨白。他挣扎良久,最终咬牙道:“楚小姐,我……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林家那本真正的黑账,并不在百账楼。林震南老奸巨猾,他把最重要的账本,藏在了他养在城外梅园的外室柳如烟那里。每月十五核对完总账后,他都会亲自将副本送去梅园,让柳如烟誊抄一份秘密保存。那柳如烟曾是困仙居的头牌,被林震南赎身后金屋藏娇,她……她懂账!” 赵四提供的消息,如同惊雷。 林家真正的“黑账”,竟藏在一个外室手中。 这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楚清漪迅速在脑海中搜索信息,“是了,城西确有林家的梅园别院,颇为僻静。柳如烟此人,我也略有耳闻,据说曾是醉仙居的花魁,色艺双绝,后被林家秘密安置。没想到,她竟还懂账目,成了林震南藏匿罪证的关键一环。” 苏岩眼神锐利:“每月十五核对完总账后送去……今日已是十二,距离十五仅剩三日。我们必须赶在林震南下次送账之前,拿到那本黑账!” “但梅园守卫定然森严,林震南对此处必定极为重视。”公悦皱眉道。 第101章 钥匙 楚清漪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三日之后,恰逢苏州三年一度的‘江南花魁大会’。此乃江南盛事,届时苏州城内名流云集,热闹非凡。林震南作为苏州首富,必会出席捧场。而柳如烟,以她的出身和才情,极有可能也会受邀,作为嘉宾或表演者出席。” “花魁大会?”苏岩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在花魁大会上动手?” “正是!” 楚清漪点头,“花魁大会鱼龙混杂,人流密集,正是浑水摸鱼、接近柳如烟的最佳时机。 而且,大会在揽月湖的画舫群中举行,环境复杂,便于脱身。” 计划迅速制定: 先是楚清漪以才女身份受邀出席花魁大会,作为掩护,并利用身份接近柳如烟。 苏岩、公悦、李虎三人分别伪装成富商公子、侍女、护卫,混入大会。 目标则是确认柳如烟是否携带账本,或获取其贴身信物,套取梅园内部情况,甚至尝试策反。 若情况允许,由轻功最佳的公悦,趁大会高潮、人流最乱时,潜入柳如烟在画舫的临时香闺搜寻。 三日时间,紧张筹备。 花魁大会当日,揽月湖上灯火辉煌,数十艘华丽画舫相连,形成一座水上不夜城。 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脂粉香气混合着酒香弥漫在空气中。 才子佳人,富商巨贾,江湖豪客,汇聚一堂,盛况空前。 楚清漪乘坐楚家的画舫抵达,一袭月白色留仙裙,气质清雅脱俗,宛如月宫仙子,立刻吸引了众多目光。 她从容应对各方寒暄,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视着全场。 苏岩一身锦袍,手持折扇,扮作一位低调的富家公子,带着“侍女”公悦和“护卫”李虎,混迹在人群中。 公悦易容后容貌普通,但身姿依旧窈窕,低眉顺眼地跟在苏岩身后。 李虎则收敛了凶悍之气,扮作憨厚的护卫。 很快,他们便锁定了目标。 柳如烟果然出席了。 她乘坐一艘精致的粉色画舫而来,并未参与花魁角逐,而是作为特邀嘉宾,在最大的主画舫“明月舫”上抚琴助兴。 楚清漪凭借身份,顺利登上了明月舫。 她主动上前与柳如烟攀谈,称赞其琴艺,言语间流露出对音律的见解,很快赢得了柳如烟的好感。 两人在舫边凭栏而立,低声交谈,宛如一对闺中密友。 苏岩三人则在外围观察。 苏岩灵识敏锐,察觉到明月舫周围暗藏了不少气息阴冷的高手,显然是听雨楼或林家的人马在保护柳如烟。 “岩哥儿,守卫很严啊。”李虎低声提醒。 “嗯,见机行事。”苏岩不动声色。 花魁角逐渐入高潮,湖面上烟花绽放,璀璨夺目,人群欢呼沸腾,气氛达到顶点。 就在这时,数道黑影从邻近一艘画舫上暴起,直扑明月舫。 目标赫然是——正在抚琴的柳如烟和与她交谈的楚清漪。 “有刺客!保护小姐!”明月舫上顿时大乱。 听雨楼的护卫反应极快,立刻拔刀迎上,与刺客战成一团。 刀光剑影,劲气四射,瞬间打破了歌舞升平的氛围,引起一片恐慌尖叫。 混乱之中,一道凌厉的剑光刺向楚清漪的后心。 “清漪小心!”苏岩瞳孔骤缩,距离太远,救援已是不及。 楚清漪仿佛背后长了眼睛,身形猛地向侧前方一滑,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一剑。 同时,她手腕一翻,一支藏在袖中的玉簪精准地刺入那刺客首领的咽喉。 刺客首领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轰然倒地。 这一手,干净利落,狠辣果决。 不仅公悦和李虎看得目瞪口呆,连苏岩也心中一震。 他从未想过,这位看似柔弱温婉的楚家小姐,竟有如此身手和临危不乱的胆魄。 “楚姐姐!”公悦惊呼。 苏岩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上明月舫,苍生龙吟出鞘,暗紫色剑罡横扫,瞬间逼退两名试图围攻楚清漪的刺客。 “没事吧?”苏岩护在楚清漪身前,沉声问道。 楚清漪脸色微白,但眼神依旧镇定,摇摇头。 柳如烟早已吓得花容失色,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混乱中,她腰间一枚小巧的、形似梅花的玉坠掉落在楚清漪脚边。 楚清漪眼疾手快,俯身拾起,迅速塞入袖中。她瞥了一眼玉坠,心中一动——这玉坠的雕工和材质,与林震南随身携带的玉佩如出一辙,很可能是开启某处机关的钥匙。 “保护柳姑娘。” 楚清漪对苏岩低声道,同时示意他看自己袖中的玉坠。 苏岩会意,立刻明白这可能是关键信物。 此刻,听雨楼的护卫已控制住局面,刺客或被击杀或遁逃。明月舫上一片狼藉。 “楚小姐,柳姑娘受惊了。此地危险,请速随我等离开” 一名听雨楼头目上前,语气强硬,显然是要将柳如烟带走控制起来。 花魁大会的刺杀风波,最终以刺客全军覆没、柳如烟被严密保护起来而告终。 楚清漪和苏岩等人趁乱离开了揽月湖。 回到楚园,密室之中,气氛凝重而兴奋。 楚清漪拿出那枚梅花玉坠:“此物,极可能是开启梅园秘库或柳如烟存放账本之处的钥匙。林震南将如此重要的信物交给她随身携带,足见信任,也说明那账本必然藏在梅园!” “太好了!”李虎兴奋地搓手,“有了这钥匙,咱们就能去梅园把账本偷出来!” “不可鲁莽。”苏岩摇头,“经此一事,梅园守卫必定更加森严,林震南和听雨楼也必然警觉。” 他看向楚清漪:“清漪小姐,今日你……”他顿了顿,眼中带着一丝复杂的赞赏,“身手不凡,临危不乱,令人刮目相看。” 楚清漪微微垂眸,脸上泛起一丝红晕,随即又恢复平静:“家父早年为防不测,曾请名师教导我一些防身之术和暗器手法,只是从未在人前显露。今日情急之下,不得已而为之。” “虽然不知今日刺客来自何方,但他们倒是误打误撞助我们获得要物,也算机缘巧合了。” 第102章 盗窃 “苏公子,如今钥匙在手,但梅园仍是龙潭虎穴。我们需等待一个最佳时机。林震南每月十五核对总账后,次日清晨通常会去城外的普济寺上香,雷打不动。这是他多年习惯,也是他唯一会短暂离开梅园核心区域的时候。” “十五核对账,十六上香……” 苏岩眼中精光一闪,“也就是说,十五深夜,他核对完账目后,会将副本送去梅园给柳如烟。十六清晨他离开梅园去上香,这段时间,梅园由护卫看守,但林震南本人不在,警惕性或许会稍低。而柳如烟在收到副本后,需要时间誊抄,此时账本副本很可能就在她手中或刚放入秘库!” “正是。” 楚清漪点头,“我们就在十六清晨,林震南离开梅园后动手。由公悦妹妹凭借绝顶轻功潜入,利用钥匙寻找账本。苏公子和李虎兄弟在外接应,制造混乱,引开守卫。” 计划敲定,众人分头准备。 是夜,月华如水,洒满楚园。 连日的紧张谋划和今日的惊险刺杀,让苏岩心绪难平。 他独自一人来到园中水榭,望着池中倒映的明月,默默调息。 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传来。 楚清漪提着一盏小巧的琉璃灯,缓步走来。 “苏公子还未休息?”她轻声问道。 “清漪小姐不也是?”苏岩转身,看着她。 两人并肩立于水榭栏杆旁,一时无言。 只有夏夜的虫鸣和微风拂过荷叶的沙沙声。 良久,楚清漪幽幽一叹:“苏公子,你说我们这次,能成功吗?扳倒二皇子在江南的势力,谈何容易。即便成功,太子……又会如何对待我们?”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脆弱和迷茫。 毕竟,她只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却要承担起整个家族的兴衰,卷入天家夺嫡的漩涡。 苏岩看着她月光下略显苍白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他沉声道:“我不知道太子最终会如何。但我知道,若不反抗,楚家必亡,我们亦难逃毒手。至于成功与否……”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坚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求问心无愧,全力以赴。清漪小姐,你已做得足够好。若非你运筹帷幄,巧妙布局,我们绝无可能走到这一步。” 楚清漪抬起头,美眸中映着月光,看向苏岩:“苏公子,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是谁?来自何方?” 他看向楚清漪:“清漪小姐,你问我为何如此?因为我没有退路。唯有变强,强到足以粉碎一切阴谋,强到足以守护想要守护的人。楚家予我庇护,清漪小姐你屡次相助,这份情谊,苏岩铭记于心。此次江南风波,无论成败,我必护你与楚家周全。” 他没有提及摄魂珠和十二万亡魂,但这番话已足够坦诚。 楚清漪静静地听着,眼中泛起水光。 六月十六,清晨。 天色微明,薄雾笼罩着城西的林家梅园。 园内梅树虽未开花,但林木葱郁,环境清幽。经过花魁大会的刺杀风波,这里的守卫明显加强了许多,明哨暗卡林立,气氛肃杀。 一辆朴素的马车驶出梅园正门,向着城外普济寺方向而去。 车内坐着的,正是林震南。 “目标已离巢!” 远处密林中,负责监视的李虎低声道。 “行动!”苏岩眼中寒光一闪。 公悦观察片刻,选中一处守卫巡逻的间隙,足尖轻点,身形如柳絮般飘起,轻松越过丈许高的围墙,落入园内,落地无声。 她按照楚清漪提供的简易地图和赵四透露的零星信息,避开巡逻护卫,向着柳如烟居住的殿屋潜行。 途中,她敏锐地察觉到几处隐蔽的机关陷阱,皆被她以高超的身法避开。 听雨轩内,柳如烟因昨夜惊吓,此刻仍在沉睡。她的贴身丫鬟守在门外,打着哈欠。 公悦绕到轩后,找到一处隐蔽的窗户。 她取出那枚梅花玉坠,仔细端详窗棂上的雕花,果然发现一处不起眼的梅花形凹槽。她将玉坠轻轻嵌入。 咔嗒。 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起,窗户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 公悦闪身而入,动作迅捷无声。 扫视室内,陈设华丽,梳妆台上摆放着各种珠宝首饰。 她的目光最终锁定在墙角一座看似普通的紫檀木大衣柜上。 衣柜侧面,同样有一个梅花形凹槽。 她毫不犹豫地将玉坠嵌入凹槽。 咔哒。 一声更清晰的机括声响起,衣柜侧面无声地滑开一道暗门,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入口,里面漆黑一片。 公悦心中一喜,毫不犹豫地矮身钻入。 暗门在她身后悄然合拢。 暗室内空间不大,仅有一张桌案和一排书架。书架上整齐码放着一些账册和卷宗。 桌案上,赫然放着一本用金线装订、封面没有任何字迹的厚厚账册。 公悦的心跳骤然加速。 她快步上前,翻开账册。里面记录的,正是林家与二皇子府、漕帮、听雨楼之间见不得光的巨额资金往来。 除了这些势力,诸多在江南一带有名有姓的家族也参与其中。 每一笔都清晰标注了时间、金额、用途。 如“军械购置”、“官员打点”、“刺杀佣金”、“青州营建”等,甚至还有部分经手人的签名和暗记。 其详细程度,远超之前苏岩和楚清漪获取的任何证据。 “就是它了!”公悦强压激动,迅速将账本贴身藏好。 她目光扫过书架,又发现了几卷密函卷宗,也一并收入怀中。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暗室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柳如烟惊慌的声音:“谁?谁在里面?!” 公悦暗叫不好,立刻屏住呼吸,缩在暗门后的阴影里。 柳如烟似乎听到了动静,脚步声停在衣柜前。 她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寻找钥匙,但随即想起玉坠已被她遗失在花魁大会上,顿时更加慌乱:“来人!快来人!有贼!” 园内瞬间警铃大作。 呼喝声、兵刃出鞘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第103章 封城 公悦知道不能再等,她猛地推开暗门。 “啊!”柳如烟吓得尖叫后退。 公悦如狸猫般窜出,看也不看柳如烟,直扑窗户。 “哪里走!” 两名守在门外的听雨楼护卫反应极快,拔刀便砍。 公悦身法灵动如风,长剑出鞘,星云剑法展开,点点寒星乍现,精准地点在两名护卫的刀身薄弱处。 两柄钢刀竟被点得脱手飞出。 公悦趁机从两人中间穿过,撞破窗户,跃入庭院。 “抓住她!她偷了东西!”柳如烟在屋内尖叫。 “放箭!”一名头目厉喝。 嗖!嗖!嗖! 数支劲弩破空而来,直射公悦后心。 公悦头也不回,长剑反手一撩,一道弧形剑罡扫出,将弩箭尽数击落。 她足尖在假山石上一点,身形再次拔高,向着围墙方向急掠。 公悦身陷重围,却临危不乱。 星云剑法以轻灵迅捷著称,她如同穿花蝴蝶般在刀光剑影中穿梭。 但敌人实在太多,且后续还有高手赶来,她突围的速度被大大拖慢。 园外,苏岩和李虎听到园内大乱,心知公悦暴露! “虎子!动手!”苏岩低喝一声,苍生龙吟悍然出鞘! 李虎早已按捺不住,一声怒吼,如同猛虎下山,巨盾在前,厚背刀在后,朝着梅园大门猛冲而去。 “什么人?”守门的护卫大惊。 “挡我者死!” 李虎咆哮着,巨盾带着万钧之力狠狠撞在紧闭的大门上。 厚重的木门竟被他一盾撞得四分五裂。 木屑纷飞。 苏岩紧随其后,剑光如龙,暗紫色剑罡横扫,瞬间将门口的数名护卫逼退。 两人如同两柄尖刀,狠狠扎入梅园。 苏岩加入战局,形势瞬间逆转。 剑罡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无人能挡其一合。 李虎则如同移动堡垒,巨盾护住三人侧翼,厚背刀势大力沉,专攻下盘,配合苏岩的强攻,硬生生在包围圈中杀出一条血路。 “撤!”苏岩见公悦已到身边,低喝一声。 三人汇合,毫不恋战,向着围墙方向猛冲!。 “一群废物,给我拦住他们!” 一个气急败坏的尖厉声音响起,正是匆匆赶回的林震南。 他刚出城不远就接到飞鸽传书,立刻折返,正好看到这一幕,气得浑身发抖。 他深知那账本丢失意味着什么。 林震南身边,数道气息强悍的身影疾射而出,其中一人速度最快,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苏岩三人前方,一掌拍出,掌风阴寒刺骨,带着腥臭之气。 五境高手,听雨楼的供奉! “小心!”苏岩瞳孔一缩,苍生龙吟横斩,剑罡暴涨! 轰! 剑掌相交,气劲爆散。 苏岩闷哼一声,连退三步,气血翻腾。 那供奉也身形一晃,眼中露出惊色。 “留下账本!”林震南嘶吼着,指挥更多高手围上。 苏岩知道不能纠缠,强提真元,再次挥剑逼退追兵,掩护公悦和李虎跃上围墙。 “哪里走!” 那五境供奉再次扑来。 苏岩借力跃上墙头,反手一剑斩断追来的锁链。 梅园内,一片狼藉。 护卫死伤十数人,林震南脸色铁青,看着公悦撞破的窗户和敞开的暗室入口,浑身颤抖。 “立刻通知二皇子,通知听雨楼楼主,不惜一切代价,追杀他们。夺回账本。” 林家黑账被夺的消息,瞬间在苏州城掀起了滔天巨浪。 二皇子在江南的势力彻底暴怒。 听雨楼、漕帮、林家,如同被激怒的蜂群,倾巢而出。 一道道命令从各个秘密据点发出: “封锁所有城门,许进不许出!” “全城搜捕,重点搜查楚园及楚家所有产业!” “发现苏岩、楚清漪、李虎、公悦四人,格杀勿论,夺回账本!” “通知城外所有据点、水陆码头,严密盘查!” 苏州城瞬间风声鹤唳。 街道上巡逻的官兵数量激增,漕帮的船只封锁了运河,听雨楼的探子如同幽灵般穿梭在大街小巷,林家的护卫更是如同疯狗般四处搜查。 楚园,首当其冲。 当苏岩、公悦与断后的李虎汇合,刚回到楚园附近时,便看到园外已被大批官兵和不明身份的江湖人士团团围住。 苏岩目眦欲裂,一股狂暴的杀意瞬间涌上心头。 “杀进去!”李虎怒吼一声,就要往前冲。 “等等!” 苏岩一把拉住他,强行压下怒火,灵识瞬间扫过战场。 楚园内,楚家的护卫正在浴血奋战,但寡不敌众,节节败退。 园内多处起火,浓烟滚滚。 他焦急地寻找着楚清漪的身影。 在内院一处假山旁。 她手持一柄短剑,在老嬷嬷和几名忠心护卫的保护下,正与数名听雨楼杀手激战。 她显然已将家传武学施展到极致,但对手实力强劲,她已多处负伤,衣裙染血,形势岌岌可危。 “清漪!”苏岩低吼一声,再顾不得许多! 他体内真元疯狂运转,苍生龙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紫芒。 一道暗紫色剑罡,悍然斩向围攻楚清漪的那几名杀手。 剑罡所过之处,地面犁开一道宽深数丈的深沟。 那几名杀手连惨叫都未发出,便被恐怖的剑罡绞成碎片。 这惊天一剑,瞬间震慑全场。 无论是围攻的敌人还是苦苦支撑的楚家护卫,都为之骇然。 “苏公子。” “快走,别管我们,账本要紧。” “要走一起走!”苏岩一步跨到她身边,将她护在身后,公悦和李虎也迅速杀到,护住两侧。 “苏岩,你终于出现了。” 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 人群分开,一名身着黑袍、面容隐藏在兜帽下的身影缓缓走出,正是听雨楼在苏州的另一位主事,“鬼面”。 他身后,跟着数名气息强悍的听雨楼供奉,其中便有在梅园与苏岩交手的那位五境高手。 “交出账本,留你们全尸。” 鬼面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做梦。” 苏岩长剑斜指,“今日,挡我者死!” “狂妄!”鬼面冷哼一声。 大战瞬间爆发。 听雨楼供奉、漕帮高手、林家死士,如同潮水般涌上。 其中不乏四境巅峰乃至五境的高手。 第104章 杀疯了 苏岩首当其冲。 他剑势如狂,苍生龙吟在他手中化作一条咆哮的紫龙,剑罡纵横,硬撼数名高手。 每一剑都蕴含着《万劫不灭体》和摄魂珠的恐怖力量,震得对手气血翻腾。 但敌人实在太多,太强。 他左支右绌,身上瞬间添了数道伤口。 “苏岩,小心!”楚清漪突然尖叫。 一名听雨楼的五境供奉,趁着苏岩被另一名高手缠住,悄无声息地绕到侧翼,手中淬毒的匕首刺向苏岩的肋下。 苏岩正全力应对前方,察觉时已来不及完全闪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猛地扑了过来,挡在了苏岩身前。 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了楚清漪的肩胛。 “清漪!” 苏岩反手一剑,将那名偷袭的供奉逼退,一把抱住软倒的楚清漪。 “小姐!”老嬷嬷悲呼。 楚清漪脸色瞬间变得青黑,剧毒迅速蔓延。 她看着苏岩,嘴角却扯出一丝虚弱的笑容:“你没事……就好……” “不!”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戾之气从心底狂涌而出。 识海中的摄魂珠剧烈震颤,十二万亡魂的怨气仿佛被点燃。 “你们都该死!” 苏岩的双目瞬间变得赤红。 一股恐怖到令人窒息的威压,混合着滔天的杀意和冰冷的死气,如同风暴般以他为中心席卷开来。 苏岩的异变,让整个战场瞬间陷入死寂。 那滔天的死气和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压在所有人心头,修为稍弱者甚至感觉呼吸困难。 “这是什么力量?” 鬼面惊骇地后退一步,兜帽下的脸色剧变。 “好可怕的死气,这小子身上有古怪!”那名五境供奉也脸色凝重,如临大敌。 “保护小姐!”老嬷嬷强忍着恐惧,护在昏迷的楚清漪身前。 苍生龙吟毫无花哨地斩向离他最近的一名听雨楼四境高手。 那人连反应都来不及,护体真元如同纸糊般破碎,整个人被一剑斩成两段。 伤口处没有鲜血喷溅,而是瞬间被死气侵蚀,化作飞灰。 “一起上!此人大概是邪修,他入魔了!杀了他!”鬼面厉声尖叫。 数名高手同时扑上,刀光剑影,掌风拳罡,从四面八方攻向苏岩。 苏岩不闪不避,眼中只有疯狂的杀意。 他手中魔剑横扫,那些攻来的兵器,无论是精钢长刀还是百炼宝剑,在与那漆黑魔焰接触的瞬间,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纷纷断裂、崩碎。 魔剑去势不减,如同切豆腐般划过三名高手的身体。 又是三人瞬间化为飞灰。 “他是魔鬼!”一名漕帮高手吓得肝胆俱裂,转身就跑。 “哪里走!” 苏岩身影一闪,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他身后,魔剑洞穿其后心。那人连惨叫都未发出,便化作飞灰消散。 此刻的苏岩,如同来自地狱的死神,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任何胆敢靠近的敌人,无论是四境还是五境,皆非其一合之敌。 鬼面和那名五境供奉看得心惊肉跳,根本不敢上前硬撼。 “用暗器,用毒,远程攻击。” 鬼面嘶吼着。 无数淬毒的飞镖、弩箭、毒针如同暴雨般射向苏岩。 然而,那缭绕在苏岩周身的漆黑死气,如同最坚固的屏障。 “走,快走!此人不可力敌!” 那名五境供奉当机立断,一把抓住鬼面,转身就逃。 其他敌人早已被吓破了胆,见主事都逃了,顿时作鸟兽散,连滚带爬地逃离楚园。 片刻之间,原本喊杀震天的楚园,只剩下满目疮痍和遍地的狼藉。 幸存的楚家护卫看着如同魔神般屹立在院中的苏岩,眼神中充满了敬畏和恐惧,无人敢靠近。 苏岩赤红的双眼扫过战场,最终定格在昏迷不醒、脸色青黑的楚清漪身上。 那滔天的杀意缓缓退去,眼中的赤红也渐渐消退,恢复了一丝清明。 “清漪……” 他踉跄一步,冲到楚清漪身边,颤抖着手探向她的脉搏。 脉搏微弱,剧毒已深入肺腑。 “苏州已不能留!”苏岩抱起楚清漪,声音冰冷而决绝,“虎子,公悦,嬷嬷,带上所有能带的人,去韶州寻沐大师。” “可是城门……”公悦担忧道。 “杀出去。” 苏岩眼中寒光一闪,“挡我者,死!” 楚园外,仍有不少闻讯赶来的敌人围堵,但看到苏岩,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人群如同潮水般分开,任由这一行人穿过长街,向着城门方向而去。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飞传。 “苏岩抱着楚清漪杀出来了!” “他要去闯城门!” 苏州城,这座江南繁华之地,此刻却弥漫着肃杀之气。 “围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弓箭手准备!” “二皇子有令,格杀勿论!夺回账本!” 前方的呼喊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 通往南城门的最后一条主街尽头,已然被黑压压的人群堵死。 数百名漕帮精锐刀手列阵在前,手持厚背砍刀,杀气腾腾。 其后是数十名听雨楼杀手,眼神阴鸷,手持淬毒弩箭。 更远处,城墙上站满了张弓搭箭的官兵,城门口,沉重的铁闸门正缓缓落下。 为首一人,身材魁梧,手持一柄门板大小的分水刀,正是漕帮帮主,“翻江龙”蒋天雄。 “虎子,公悦,护住清漪和嬷嬷。” “送出城去。” “剩下的,交给我。” 苏岩身形猛地暴起。 “放箭,放箭!”蒋天雄惊怒交加,厉声下令! 城墙上,数百支箭矢如同乌云般攒射而下。 “破!” 苏岩看也不看,一剑向上撩起。 那密集的箭雨撞上剑罡,竟无一支能穿透剑罡落下。 “什么?!”蒋天雄和鬼面脸色剧变。 “拦住他!” 五境供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另外两名气息稍弱的五境供奉同时扑出。 “滚开!” 苏岩眼中魔焰燃烧,不闪不避!苍生龙吟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悍然斩出。 一剑,重创三名五境。 城门洞内,一片狼藉,死气弥漫。 继而,那浩大剑气破开数百人的躯体,将巨大城门斩为齑粉。 “去寻沐春秋,不必回头。” 第105章 三位六境 苏州城巨大的南门前,尸横遍地,血流成河。苏岩单膝跪地,苍生龙吟插在身前的青石板上,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周身无数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 强行催动摄魂珠的力量,连斩近百名追兵,其中包括三名五境高手,代价是惨重的。不仅生命力急剧消耗,神魂更是如同被亿万根钢针反复穿刺,剧痛难忍。 城门内外,一片死寂。 残余的漕帮刀手、听雨楼杀手、林家死士,远远围着,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惊疑,再无一人敢上前。 “这邪修……他力竭了。快上,杀了他!”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是侥幸未死的鬼面,他半边身子缠着绷带,躲在人群后嘶声尖叫,却不敢自己上前。 苏岩缓缓抬起头,冰冷的目光扫过人群。 那目光虽疲惫,却依旧带着令人心悸的杀意。被他目光扫过的人,无不骇然后退。 “谁想先来送死?” 无人敢应答。 苏岩冷笑一声,强提一口真元,拔起苍生龙吟,踉跄着站起身。 他看也不看那些畏缩不前的敌人,转身,一步一步,向着城外走去。 人群如同潮水般分开,眼睁睁看着他离去,无人敢拦。 直到苏岩的身影消失在城外的官道尽头,鬼面才气急败坏地咆哮起来:“快发信号,通知所有据点,他受了重伤,跑不远,绝不能让他逃了。” 一道血红色的烟花冲天而起,在苏州城上空炸开,形成一个狰狞的鬼面图案。 那是听雨楼最高级别的追杀令。 整个江南的地下世界,瞬间被引爆了。 苏岩强忍着神魂撕裂般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沿着官道疾行。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二皇子在江南经营的力量和决心。 离开苏州城不过十里,第一波真正的追杀便已降临。 不再是乌合之众,而是由三名听雨楼五境巅峰杀手带领的、由二十名精锐四境死士组成的。 苏岩被迫应战。 惨烈的搏杀持续了一刻钟。 苏岩以重伤之躯,再次将这支绝杀小队屠戮殆尽,那三名五境巅峰杀手也被他以伤换命,悍然斩杀。 但他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左臂被淬毒匕首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毒性虽被《万劫不灭体》强行压制,却依旧让他半边身子麻木。 他不敢停留,吞下几颗解毒丹和恢复真元的丹药,继续逃亡。 但追杀,一波接着一波,永无止境。 漕帮的水鬼从运河中突然跃出,布满倒钩的渔网和分水刺从意想不到的角度袭来。 林家的重金聘来的江湖客,施展着各种奇门兵器和诡异毒功。 苏岩浴血奋战,且战且退,从官道杀到荒野,从山林杀到水泽。 苍生龙吟饮饱了鲜血,暗紫色的剑身仿佛更加幽深。 先前服用药液复黑的发色半边染白。 他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五十?一百? 只知道脚下的土地不断被染红,身后的道路铺满了尸体。 体内的真元几近枯竭,丹药也已耗尽。 然而,敌人的力量远超想象。 二皇子在江南埋藏的暗子和高手,似乎倾巢而出,誓要将他这个变数彻底抹杀。 终于,在逃亡了一天一夜之后,苏岩被逼到了绝路。 前方,是宽阔浩瀚、横亘江南的大运河。河面宽阔,水流湍急。 身后,是黑压压的、如同潮水般涌来的追兵,一眼望不到尽头。 其中,赫然出现了三道如同山岳般沉重的恐怖气息。 三名六境地海境强者。 一位是漕帮帮主,“翻江龙”蒋天雄。 一位是听雨楼那位一直隐藏幕后的神秘楼主,她依旧面覆轻纱,身姿曼妙,但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杀意却让空气都几乎冻结。 最后一位,则是一名身着锦衣、面容阴鸷的老者,手持一柄奇形的蛇头拐杖,气息诡谲莫测,显然是二皇子府中派遣而来的皇室供奉。 三大地海境强者,联手围杀。 除此之外,还有超过百名的四境精锐、六名五境高手,组成战阵,封锁了所有退路。 这里,是运河的一处重要闸口,巨大的水闸如同洪荒巨兽般矗立在河面上,控制着上下游的水位。 此地,已成为针对苏岩的必杀之局。 “苏岩,你已无路可逃。” 蒋天雄声如雷霆,充满了恨意,“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我要将你碎尸万段,以祭我漕帮兄弟们的在天之灵。” 苏岩站在闸口边缘,身后是奔流不息的运河。 他缓缓抬起苍生龙吟,剑尖指向三大地海境强者,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 “想要我的命?那就来拿!” 丹田内,摄魂珠疯狂滚动。 苏岩再次“借命开挂”,强行透支寿元,损耗内里,将自身提升至伪六境。 大战瞬间爆发! 三大地海境强者同时出手,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任何公平对决的念头,一上来便是雷霆万钧的绝杀。 蒋天雄的分水刀卷起滔天巨浪,如同一条水龙般咆哮着冲向苏岩,蕴含着撕裂一切的狂暴力量。 听雨楼楼主消失,下一刻,无数道无形无质的音波利刃从四面八方切割向苏岩,专攻神魂识海。 那皇室供奉蛇头拐杖一顿地,地面瞬间冒出无数毒荆棘,如同活物般缠向苏岩的双腿,同时拐杖顶端的蛇口喷出一股墨绿色的毒雾,腥臭扑鼻,显然能腐蚀真元肉身。 面对三大地海境强者的围攻,苏岩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 他狂吼一声,将已经领悟三成的《万劫不灭体》催动到极致,暗金色的流光覆盖全身,硬抗音波利刃和毒荆棘的攻击。 同时苍生龙吟爆发出璀璨的紫芒,一剑斩向咆哮而来的水龙。 巨响传来。苏岩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巨大的闸门之上,口喷鲜血。 但其余三人亦被斥退数十丈,身受重伤。 苏岩仰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他引动那积攒了十二万沙场亡魂怨气、吞噬了无数气运的恐怖力量。 一股远超之前的恐怖能量波动,以苏岩为中心,悍然爆发。 如同核爆一般,瞬间席卷了整个闸口。 第106章 重返回春谷 围攻而来的三大地海境强者脸色剧变,只觉一股足以湮灭一切生机的力量扑面而来,他们的攻势撞上这魔气,竟迅速溃散。 此时的苏岩,缓缓站直了身体。 他周身的伤口在魔气的涌动下迅速止血、愈合,但代价是……他剩余的黑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变得雪白。 “这是什么邪功?!”蒋天雄声音颤抖。 “他的力量……在吞噬生机!”听雨楼楼主美眸中首次露出了惊惧。 那皇室供奉脸色凝重无比:“此子绝不能留!全力出手!” 苏岩的口中发出非人的低吼,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不止,原地留下一道残影,真身已出现在蒋天雄面前。 手中苍生龙吟彻底化为了一柄缠绕着浓稠魔焰的死亡之刃,一剑斩下。 蒋天雄狂吼着举刀硬抗。 他那柄百炼精钢的分水刀,竟被魔剑如同切豆腐般斩断。 剑锋去势不减,狠狠劈在他的护体真元上。 蒋天雄倒飞出去,胸口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魔气疯狂侵蚀着他的生机,他鲜血狂喷,重重砸入运河之中,生死不知。 一剑重创地海境。 苏岩毫不停留,身形一闪,躲过皇室供奉的毒雾喷射,魔剑反手削向听雨楼楼主。 楼主身形急退,短剑连点,无数音波利刃切割而出,却撞在魔气上纷纷溃散。 呲啦,其肩胛被划开一道口子,魔气瞬间侵入。 那皇室供奉见状,蛇头拐杖猛地插地,口中念念有词,一股更加浓郁的墨绿色毒雾喷出,化作一条巨大的毒蟒,扑向苏岩。 嘭! 斩断蛇身。 拐杖被魔剑震开,苏岩左手魔爪探出,一把抓住了供奉的脖颈。 又一名地海境强者陨落。 剩下的听雨楼楼主吓得魂飞魄散,再无战意,转身就欲遁走。 魔剑从楼主后心洞穿而过。 她娇躯一颤,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口透出的剑尖,眼中神采迅速黯淡,身体软软倒下。 电光石火之间,三大地海境强者,覆灭。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震撼。 周围那上百名四境精锐和六名五境高手,全都吓傻了,呆立当场,如同雕塑。 苏岩缓缓转过身,扫过剩余的所有敌人。 “都给我留下!” 苏岩低吼,双手虚握。 噗!噗!噗! 运河闸口,彻底化作了修罗地狱。 鲜血染红了地面,染红了闸门,更染红了下方奔流的运河之水。 上百名精锐高手,在短短数十息内,被屠杀殆尽。 当最后一名敌人化为飞灰,闸口终于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苏岩站在原地,周身的魔气如同潮水般退去。 他猛地喷出一大口漆黑的血液,强行驾驭远超自身负荷的力量,反噬是毁灭性的。 他的经脉多处断裂,神魂黯淡无光,生命力几乎枯竭。 但他终究,活了下来。 并且,完成了几乎不可能的任务——斩杀了三位地海境,覆灭了二皇子在江南最核心的武力。 苏岩在原地调息三日,修养伤势,正午时分,一队身着黑色重甲的骑兵,从远处疾驰而来。 他们无视满地的血腥,径直来到苏岩面前。 为首一人,正是之前在东宫见过的那名使者。 他看到眼前的景象,即便以他的镇定,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骇然与敬畏。 他翻身下马,对着苏岩深深一揖:“苏公子!卑职奉太子殿下之命,特来接应。殿下已得知公子壮举,深感震撼,特命卑职务必将此物交予公子。” 他取出一个密封的玉匣,双手奉上。 苏岩艰难地抬起头,打开玉匣,里面是一封太子的亲笔密信,以及一本非金非玉的黑色书册。 书册封面上,以古老的篆书写着五个大字——《大衍归一诀》! 沐春秋前辈提到的,能调和阴阳、熔炼万物,助他彻底掌控摄魂珠的仙品功法。 使者低声道:“殿下有言,公子大恩,没齿难忘。此诀或可缓解公子体内隐患。江南事毕,公子已成众矢之的,二皇子必然震怒,请公子速离!他日若登临东宫,殿下必扫榻相迎!” 苏岩虚弱地点点头:“证物,交给太子……” “卑职明白!” 使者再次躬身,随即率队迅速离去,清理现场,并安排后续事宜。 运河之水,血色渐褪,但那股浓重的血腥与煞气,似乎仍萦绕在苏岩周身,与他体内肆虐的死气交织共鸣,令他步履维艰。 他那一头刺目的霜白长发,在江南的烟雨风中肆意飞舞。 几乎没了人样。 沿途百姓商旅见之,无不骇然避让,小声议论。 《大衍归一诀》玄奥无比,乃前朝珍藏宫中的上古仙法,虽无法立刻根治其顽疾,但同为皇室密藏,其中蕴含的调和阴阳、熔炼万物之理,竟与他《万劫不灭体》的根基隐隐相合。 更对摄魂珠那狂暴的死气有着意想不到的安抚与疏导之效。 他一边艰难赶路,一边默默运转法诀,总算勉强吊住了性命,压制住了体内不断恶化的伤势,但距离康复,仍遥遥无期。 历经数日煎熬,苏岩终于抵达了韶州地界。 循着记忆,再次找到了那片被灵雾笼罩的回春谷。 谷口,沐春雨早已翘首以盼。 当她看到那个拄着剑的白发身影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 “苏岩哥哥。” 她惊呼一声,飞奔过来,想要搀扶,却又被苏岩周身那若有若无的冰冷死气慑住。 “你的头发……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无妨,还死不了。” 苏岩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清漪她们可到了?” “到了到了,楚姐姐和虎哥他们都到了多日。谣师姐和师父正在全力救治楚姐姐,她中的毒好厉害,不过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了。”沐春雨连忙道,一边小心翼翼地引着苏岩入谷。 谷内依旧灵气充沛,药香弥漫。 当苏岩踏入沐春秋的茅屋时,屋内的几人瞬间安静下来。 李虎猛地站起。 他既为苏岩逃出生天感到惊喜,又为他这般憔悴模样倍感心疼:“岩哥儿。” 平日吊儿郎当没个正行的李虎,现在却声音哽咽,说不出话来。 公悦掩住红唇,眼中满是震惊与心痛,很是难受。 正在给楚清漪施针的柳殊谣抬起头,看到苏岩的模样,手一抖,银针险些掉落。 躺在竹床上的楚清漪身上的青黑毒气已褪去大半。 她睁开眼,挣扎着想坐起来。 “躺着别动。”沐春秋低沉的声音响起。 第107章 徐州来信 他走到苏岩面前,枯瘦的手指搭上苏岩的腕脉,眉头瞬间紧锁成一个川字,“胡闹,强行引动死气反噬,燃烧生命本源,经脉断裂近半。小子,你能活着走到这里,简直是个奇迹。” 他嘴上斥责,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叹与凝重。 如此重伤,换作常人早已死透十次,此子竟还能凭一股意志撑到现在,其根基与韧性,实在骇人听闻。 “前辈……清漪她?”苏岩最关心的仍是此事。 “碧磷蛇毒已解,调理一段时日便可无恙。”沐春秋淡淡道,“倒是你,若再晚来几日,大罗金仙也难救!” 他不再多言,示意苏岩坐下,取出金针,刺入苏岩周身大穴。 同时又让柳殊谣取来数种珍稀无比的药膏和灵液,内服外敷,并以自身精纯无比的真元,助苏岩疏导药力,修复受损的经脉,安抚躁动的神魂。 回春谷的医术果然通神。 在沐春秋不惜代价的救治下,苏岩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稳定下来,虽然距离恢复实力还差得远,但总算脱离了生命危险,那肆虐的死气也被暂时压制下去。 又是几日过去。 楚清漪很快便能下床行走,她看着苏岩那一头白发,心中酸楚难言,深知他为自己、为楚家付出了何等惨重的代价。 柳殊谣的医术进步神速,在沐春秋的悉心教导和药灵体的天赋加持下,已能独当一面。 她日夜不休地帮忙照料苏岩和楚清漪,看着苏岩的白发,心疼不已,暗中发誓要炼制出能恢复本源的神丹。 就在回春谷气氛稍稍缓和之际,一只通体雪白、神骏异常的信鸽,竟穿透谷口灵雾,精准地落在了正在调息的苏岩肩头。 苏岩微微一怔,沐春秋则认出这是徐州沈家特有的“凌云鸽”。 他注意到信鸽直奔苏岩袖口处的玉簪方向而来。 这玉簪似乎被沈莹以特殊手法祭炼过,能与沈家的信鸽产生感应,用于紧急联络。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袭来。 苏岩迅速解下信鸽腿上的细小竹管,倒出一卷薄绢。 薄绢上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带着绝望与急切: “苏兄亲启:莹归家后,本凭登龙台之功,渐掌权柄,然家族长老勾结洛阳王氏,逼嫁联姻,莹拒之,彼等竟软禁于我,欲废修为,夺权柄。莹今已危在旦夕。乞苏兄念及昔日情分,万望施以援手,沈莹绝笔!” 字迹至此,略显模糊,似有泪痕或血迹。 洛阳王氏。 中原四大门阀之一。 恶毒沈家长辈竟为权名逼嫁沈莹,令其联姻,甚至软禁废功。 苏岩脑海中瞬间闪过沈莹那明艳飒爽的容颜,想起徐州分别时她赠簪时的盈盈笑意…… 一股怒火瞬间冲垮了刚刚恢复的一丝平静。 “岩哥儿,怎么了?”李虎闻声赶来。 公悦和楚清漪也察觉到异样,围拢过来。 苏岩将绢信递给她们,声音冰冷而决绝:“沈莹出事了。我必须立刻去徐州!” “什么?沈姑娘她?”李虎一看信,顿时炸了,“娘的,什么年代了,竟还玩逼婚?废修为?沈家那帮老不死的混蛋!岩哥儿,俺跟你去!” 公悦柳眉倒竖:“洛阳王氏?好大的威风!竟行此卑劣之事!苏大哥,我星云派弟子行侠仗义,今日亦与你同去。” 楚清漪看完信,美眸中闪过一丝忧色,但她深知苏岩性情,劝阻无用。 她沉吟片刻道:“沈姑娘于你有恩,此事绝不能坐视。但苏公子你伤势未愈,沈家如今必是龙潭虎穴,更有洛阳王氏的影子,需从长计议。” 她看向沐春秋:“沐前辈,苏公子的伤势……” 沐春秋冷哼一声:“胡闹!他如今伤势,能走出回春谷已是勉强,还想与人动手?除非他想彻底废掉!” 苏岩却目光坚定地看着沐春秋:“前辈,救命之恩,苏岩永世不忘。但沈姑娘危在旦夕,我绝不能见死不救。纵是刀山火海,我也必须去一趟!还请前辈成全。” 沐春秋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眼神执拗,最终叹了口气,扔给他一个玉瓶:“这里面是三颗‘通络丹’,能让你在半个时辰内恢复正常战力,但药效过后,伤势恢复会十分缓慢,慎用!” 他又对柳殊谣道:“徒儿,去把为师新炼的那瓶生生造化膏拿来,或许能吊住他的命。” “师父。”柳殊谣急道,但在沐春秋的眼神下,还是咬牙去取了。 楚清漪道:“苏州局势已暂稳,楚家需要我回去坐镇。我便让嬷嬷护送我回苏州,重整家业,亦可为你们筹措物资银钱,打探徐州消息,提供支援便利。苏公子,李虎,公姑娘,你们一切小心!” 片刻之后,回春谷口。 柳殊谣将药膏塞给苏岩,眼圈红红:“苏大哥,一定要平安回来。” 沐春雨也抽噎着:“苏岩哥哥,等你回来,我给你调最好喝的凝露。” …… 徐州,地处中原腹地,交通要塞,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亦是豪族林立之所。 沈家作为徐州本地的军事世家,虽比不得中原四大门阀,但凭借历代镇守徐州的功绩和经营的势力,也算得上根基深厚,树大根深。 与那青州卫家等世家大族,相差无几。 然而,如今的徐州城,却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 城门口盘查的兵士数量明显增多,对往来行人,尤其是江湖人士,盘问得格外仔细。 城内街道上,不时有身着沈家服饰的护卫队巡逻而过,步伐整齐,煞气凛然。 苏岩三人低调入城,寻了一处偏僻的客栈住下。 连续赶路让苏岩本已压下的伤势又有反复,脸色愈发苍白。 “他娘的,这徐州城怎么跟如临大敌似的?”李虎透过窗户缝隙看着街上的巡逻队,低声骂道。 “不错,现在都会使成语了。”苏岩冷不丁吐槽一声,许是为了缓解压抑气氛。 公悦神色凝重:“看来沈家内部争斗已趋白热化,大长老一系完全掌控了局面,这是在防备外敌,更是在震慑内部那些还心向沈莹的人。” 苏岩盘膝坐在榻上,强行运转《大衍归一诀》调息,闻言睁开眼,眼中寒光一闪:“我们必须尽快行动。沈莹在信中提及‘危在旦夕’,耽搁越久,她越危险。” 他取出那枚沈莹所赠的玉簪,指尖摩挲着。 这玉簪不仅是指引信鸽的信物,靠近沈家核心区域时,竟能微微发热,并与沈莹之间产生一丝极其微弱的感应。 这或许是沈莹留下的后手,指望苏岩能凭此找到她。 第108章 祠困境 “虎子,公悦,今晚我先潜入沈府探查。你们在外策应。” 苏岩沉声道。 “不行,岩哥儿你伤这么重,怎么能一个人去?” 李虎立刻反对。 公悦也道:“苏大哥,至少让我陪你一起去,我的轻功更好,也有个照应。” 苏岩摇头:“沈府如今戒备森严,必有阵法与高手。我身负摄魂珠,灵识感知远超常人,更能规避阵法探查。独自行动,目标更小。你们在外,并非无事可做。” 他看向李虎:“虎子,你设法摸清沈家大长老一系在城中的重要产业,尤其是仓库、商铺。明日午夜,听我信号,给他们制造点混乱,动静越大越好,吸引守军和沈家高手的注意力。” 又看向公悦:“公悦,你设法接触沈家旧部。沈莹父亲经营多年,必有忠心耿耿之人被排挤打压。沈莹虽非亲血脉,却也当了十多年的嫡长女,颇有威望,效忠小姐。找到他们,了解沈府内部的详细布局,以及沈莹最可能被关押的地方。” 两人见苏岩计划周详,且态度坚决,只得点头应下。 是夜,月黑风高。 苏岩换上一身夜行衣,白发以黑巾包裹,悄然离开客栈,如同鬼魅般融入夜色,向着城西的沈府潜去。 越靠近沈府,戒备越发森严。 高墙之上,哨卡林立,隐约有符文的光芒流转,显然是布下了防护阵法。 府邸周围,更有明哨暗卡无数,巡逻队往来不息。 苏岩收敛气息,《万劫不灭体》与《大衍归一诀》同时运转,将自身生机波动降至最低。 “复合型阵法,兼具预警、困敌之效。” 苏岩心中凛然。他小心翼翼地避开能量流动的节点和陷阱,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缓慢而坚定地靠近沈府外墙。 在一处巡逻队交错的间隙,他身形掠起,脚尖在墙面上轻轻一点,无声无息地翻过高墙,落入府内一座假山之后。 府内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苏岩屏住呼吸,灵识全力感应着玉簪传来的微弱波动,同时规避着一道道巡逻的身影和隐藏的阵法陷阱。 途中,他数次险些与巡逻的高手撞上。 最危险的一次,一名修为足有五境中期的沈家客卿,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异常,驻足凝神感知了片刻,目光锐利地扫过苏岩藏身的阴影。 苏岩心跳几乎停止,全力运转功法,将自身融入阴影,如同顽石。 那客卿疑惑地皱了皱眉,最终未能发现端倪,这才缓步离去。 且不说两人是否互为对手,一旦大战起来,惊动满城不说,沈家府邸大概会化为灰烬。 苏岩背后已被冷汗浸湿。重伤之下,他的实力大打折扣,若非灵识远超同阶,早已暴露。 顺着玉簪感应的指引,他穿过层层院落,最终来到府邸深处一片守卫尤为森严的区域。 一座造型古朴的殿宇出现在眼前——沈氏宗祠。 宗祠大门紧闭,门前站着四名守卫,皆是四境巅峰修为。 周围暗处,更隐藏着数道强悍的气息,至少是五境高手。 看来,这徐州沈家铁了心要将沈莹完好送去联姻,获得参天树一般的靠山。 宗祠的墙壁上,符文密布,能量流动强烈,其防护阵法远比外围更加精密强大。 玉簪的感应在此地最为强烈。 沈莹竟被关押在宗祠之内? 苏岩心中一沉。 宗祠乃是家族重地,在此地关押自家嫡女,可见大长老一系已毫无顾忌,且定然布下了天罗地网。 他仔细观察着宗祠的布局和守卫的换防规律,将一切细节默默记在心中。 此地戒备太过森严,硬闯绝无可能,必须等待时机,或者从内部攻破。 悄然退出核心区域,苏岩又在府中其他可能关押人的地方探查了一番,并未发现更强感应,最终确认沈莹大概率就在宗祠之内。 当他悄无声息地返回客栈时,天已蒙蒙亮。 李虎和公悦早已焦急等待,见他平安归来,才松了口气。 “怎么样?” 苏岩将所见所闻详细告知,特别是宗祠的严密守卫。 这时,公悦低声道:“苏大哥,我这边有进展。我设法联系上了一位被排挤到城外马场的沈家老统领,他曾是沈莹父亲的亲卫队长,更是沈小姐的马术师傅,对沈小姐忠心耿耿。他透露了几个重要消息。” “第一,沈莹小姐确实被关在宗祠下的地牢里,那里不仅有阵法守护,更被大长老亲自下了禁制,封住了修为。” “第二,大长老沈擎天近期与洛阳王氏的一位使者过往甚密,似乎在筹划什么大事,很可能与彻底废掉沈莹、逼迫她屈服有关。” “第三,三日后,是沈家每月一次的家族大祭。届时,大部分家族核心成员和高手都会聚集在宗祠前殿举行仪式,后殿及地牢的守卫会相对薄弱一些,但仍是极难突破。” “第四,宗祠的阵法核心,并非完全由大长老掌控,其中一部分操控权限,在一位负责看守宗祠的、性情古怪的旁系族老手中。这位族老不参与权力争斗,只忠于家族,或许有争取的可能。” 接下来的三天,苏岩三人分头行动,紧锣密鼓地准备。 然而,与那位看守宗祠的族老接触并不顺利。 族老态度冷淡,只言“恪守祖训,不涉纷争”,婉拒了任何暗示。 就在家族大祭的前夜,徐州城下起了瓢泼大雨。 电闪雷鸣,狂风呼啸。 突然,公悦急匆匆地返回客栈,带来一个噩耗:“不好了!那位老统领传来急讯,洛阳王氏的使者突然提前到来,大长老决定就在今夜子时,于宗祠地牢内,强行废掉沈莹小姐的修为,以此向王氏表忠心,彻底断绝后患。” “什么?”苏岩猛地站起,气血翻涌。 计划全被打乱,原本指望大祭时的守卫松懈,如今却变成了对方主动发难,守卫必然更加森严。 “怎么办,岩哥儿?” “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动手。” “太危险了。” 公悦急道,“你伤势未愈,宗祠此刻必是龙潭虎穴!” “顾不了那么多了!”苏岩抓起苍生龙吟,将沐春秋给的“通络丹”紧紧攥在手中,“沈莹等不了。” 第109章 营救 子时将至,暴雨如注。 沈府深处,宗祠在电光下显得格外阴森威严。 突然! 城东方向,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紧接着,火光冲天而起,即便在暴雨中也能看到浓烟滚滚。 那是沈家最大的粮仓所在! 紧接着,城西、城南接连传来爆炸声和喊杀声。 李虎按照计划,同时点燃了多处重要产业,并故意暴露行踪,引得沈家护卫和城防军大批人马蜂拥而去。 宗祠周围的守卫一阵骚动,但很快稳定下来,并未被轻易调离,显然得到了严令。 就在此时。 一道身影借着雷声和雨幕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宗祠侧面的高墙下。 正是苏岩。 他毫不犹豫地将一枚“通络丹”吞入口中! 丹药入腹,瞬间化作一股狂暴灼热的洪流,冲向他几乎干涸的经脉和丹田。 剧痛袭来,仿佛身体要被撕裂。 但他的气息却以惊人的速度暴涨起来,暂时冲破了伤势的束缚,恢复了接近五境巅峰的战斗力。 “破!” 苍生龙吟出鞘,暗紫色剑罡暴涨,悍然斩向宗祠侧墙的一处阵法节点。 轰隆! 剑罡与阵法光罩猛烈碰撞,发出震天巨响。 光罩剧烈摇晃,出现道道裂痕。 “敌袭!在侧墙!” 宗祠守卫厉声尖叫,瞬间警铃大作。 数名高手从暗处扑出,刀剑齐出,攻向苏岩。 苏岩不闪不避,眼中只有那破裂的阵法光罩。 他再次挥剑! 光罩终于破碎,苏岩身形一闪,冲入宗祠范围。 “拦住他!” 更多的守卫涌来,其中不乏五境高手,分明是从各方抽调请来。 苏岩如同疯虎,苍生龙吟狂舞,剑罡纵横,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直扑宗祠后殿通往地牢的入口。 沿途不断有高手拦截,刀光剑影,掌风拳罡,不断落在他身上,留下道道伤口。 地牢入口处,两名气息尤为强悍的沈家长老守在那里,皆是五境巅峰。 “苏岩,那个被镇魔司标定为邪修的家伙,先前与沈丫头交往甚密,果然是你!竟敢闯我沈家宗祠,找死!” 一名长老厉喝,双掌拍出,掌风如排山倒海。 另一名长老长剑一抖,剑光如毒蛇出洞,直刺苏岩咽喉。 “滚开!” 苏岩咆哮,体内摄魂珠的力量被药力与危机引动,一丝漆黑的死气再次缠绕上剑罡。 硬撼一掌,剑罡同时洞穿另一名长老的肩胛。 苏岩踉跄后退,口喷鲜血,那两名长老也一人重伤,一人骇然后退。 苏岩趁机一脚踹开地牢沉重的铁门,冲了进去。 地牢内阴暗潮湿,散发着霉味和血腥气。 玉簪的感应前所未有的强烈。 最深处的一间囚室内,一个身影被粗大的铁链锁在墙上。 正是沈莹。 她听到了外面的厮杀声和爆炸声,正惊疑不定。 突然,牢门被一股巨力轰开。 沈莹猛地抬起头,看到门口的身影,瞬间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他满身的伤痕和刺眼的白发。 “苏……苏岩?” 她的声音干涩而难以置信,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真的是你?”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化作无声的哽咽和奔流的泪水。 她万万没想到,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刻,不顾一切前来救她的,竟会是这个仅有数面之缘、却曾并肩作战的男子。 而他,竟变成了这般模样。 苏岩冲到墙边,苍生龙吟斩落,火星四溅,粗大的铁链应声而断。 他一把抱住虚软倒下的沈莹,触手一片冰凉。 “对不起,我来晚了。”苏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快速将一股温和的真元渡入她体内,探查她的情况。 修为果然被一种阴毒的禁制封印,身上还有不少外伤。 “不晚……” 沈莹靠在他怀里,感受着那久违的温暖与安全感,泪水止不住地流淌,摇着头,“你能来,我就知道。” 就在这时,地牢入口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怒吼声。 “他们在地牢!围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沉重的脚步声迅速逼近,显然有大批高手涌入地牢。 “苏岩!你这江湖败类,竟敢擅闯我沈家宗祠,劫持我沈家嫡女!罪该万死!” 沈擎天声如洪钟,义正词严,仿佛自己才是正义的一方,“放下沈莹,束手就擒,或可留你全尸。” 被他抱在怀中的沈莹,虽虚弱不堪,却猛地抬起头,厉声斥道:“沈擎天,你勾结外敌,软禁嫡系,迫害忠良,意图出卖家族利益给洛阳王氏。你才是沈家的罪人!有何资格在此大放厥词!” “放肆!死到临头还敢污蔑长老!”一名投靠大长老的五境客卿厉喝一声,手中长剑一抖,一道凌厉剑罡直刺沈莹。 “找死!” 苏岩眼中寒光爆射,苍生龙吟后发先至,暗紫色剑罡如同毒龙出洞,精准地劈在对方剑罡薄弱处。 那客卿的剑罡瞬间破碎,苏岩剑势不减,顺势一撩。 鲜血飞溅。 那名五境客卿持剑的手臂竟被齐肩斩断。 他发出凄厉的惨叫,踉跄后退。 一剑之威,震慑全场。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包括沈擎天和他身旁的两名地海境功勋长老,眼神都变得无比凝重。 他们能感觉到,苏岩虽气息不稳,脸色苍白,但那一剑蕴含的力量和锋锐,却远超寻常五境! “此子身上有古怪!一起上,速战速决!” 沈擎天不再废话,低喝一声,率先出手。 一道凝练无比、带着灼热气息的赤红色指罡破空而出,直点苏岩眉心。 正是沈家绝学——焚天指。 与此同时,他身旁那两名地海境初期的长老也同时发动。 三大地海境强者,联手合击。 攻势狠辣刁钻,封死了苏岩所有闪避空间。 地牢空间狭小,根本无处可躲。 更何况苏岩还要护着怀中的沈莹。 苏岩眼神一厉,将沈莹紧紧护在身后,《万劫不灭体》催动到极致,暗金色流光覆盖全身。 左手握拳,万劫拳意凝聚,悍然轰向沈擎天的焚天指罡。 右手苍生龙吟划出一道圆弧,同时格挡掌风与刀光。 震耳欲聋的爆响在地牢中回荡。 气劲疯狂四溢,震得墙壁开裂,碎石簌簌落下。 第110章 真相 苏岩浑身剧震,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他以一敌三,硬撼三大地海境,即便有《万劫不灭体》和通络丹强行提升的力量,也瞬间落入下风,内腑受创! 但他竟硬生生扛住了这一击,脚步踉跄,却一步未退。 “什么?” 沈擎天三人眼中同时露出骇然之色。 他们三人联手,便是地海境中期强者也不敢硬接,此子竟然接下了? “此子肉身有异,攻他要害!”沈擎天战斗经验老辣,立刻看出端倪,指法一变,更加刁钻狠辣,专攻苏岩眼、喉、心等薄弱之处。 另外两名长老也攻势更急。 苏岩陷入苦战,地牢狭小,反而限制了人数优势,但苏岩的处境依旧险象环生。 他身上不断添加着新的伤口,鲜血染红了衣袍。 “岩哥儿!” 就在此时,地牢入口处传来李虎如同惊雷般的怒吼。 只见他如同蛮荒巨兽般冲杀进来,巨盾挥舞,将拦路的护卫撞得人仰马翻,厚背刀狂劈猛砍,瞬间清出一条血路。 公悦紧随其后,剑光如星雨点点,精准地刺倒一名名弩手。 “小姐!老奴救驾来迟!”同时,另一侧通道也传来喊杀声,沈莹的那位老统领带着数十名终于冲破阻拦的忠心旧部杀了进来,与守护地牢的长老党羽激战在一起。 地牢内,瞬间陷入一片混战。 沈擎天见局势有变,眼中杀机更盛:“全力击杀苏岩!不必留活口!” 他与两名地海境长老攻势再催,几乎毫无保留。 沈莹看得心胆俱裂,她猛地一咬舌尖,强行凝聚起一丝被禁制压制的微薄真元,双手艰难地结出一个古怪的手印,口中念念有词。 佩戴在胸前的一枚古朴玉佩突然亮起微光,一道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 正在猛攻苏岩的那两名地海境初期长老,身形猛地一滞,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他们的攻势竟然出现了一瞬间的紊乱和迟滞。 “就是现在!”沈莹用尽最后力气喊道。 苏岩虽不知缘由,但战机稍纵即逝。 他眼中厉色一闪,完全不顾身后袭来的掌风,直刺沈擎天心口。 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沈擎天没料到沈莹竟还有此等手段,更没料到苏岩如此悍不畏死。 他若要硬接这一剑,势必被重创。 电光石火间,他选择了自保,焚天指回撤,点向苍生龙吟剑尖,同时身形急退。 沈擎天被那凌厉的剑意逼得后退一步。 而就在此时。 另外两名长老的攻击,结结实实地印在了苏岩的后背上。 哇! 苏岩狂喷鲜血,身体向前踉跄扑出,若非《万劫不灭体》强悍,这一击足以将他打成肉泥。 但他借着这股冲击力,竟猛地扑向沈擎天。 同时,他识海中那沉寂的摄魂珠,因宿主濒死和滔天的战意,再次被引动。 沈擎天感受到那黑色流光中蕴含的死寂气息,脸色骤变。 他狂吼一声,将地海境巅峰的修为提升到极致,双掌赤红如烙铁,狠狠拍出。 “焚天灭地掌!” 轰隆——! 漆黑流光与赤红巨掌悍然对撞。 无法形容的恐怖能量风暴瞬间爆发。 整个地牢剧烈摇晃,大块大块的岩石崩塌落下。 离得近的几名护卫瞬间被气化。 那两名地海境初期的长老也被震得吐血倒飞。 光芒散尽。 只见沈擎天双掌焦黑,衣衫破碎,嘴角溢血,眼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连连后退,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而苏岩,则半跪在地,用剑支撑着身体,大口大口地咳着黑血。 “你……你那到底是什么力量?” 沈擎天声音嘶哑,带着一丝恐惧。 就在这时,沈莹强撑着站起,从怀中取出一枚留影玉简,用尽最后力气将其激发。 一道光幕投射在墙壁上,里面清晰地显现出沈擎天与一名身着洛阳王氏服饰的使者密谈的画面,声音清晰可闻: “……只要王氏支持我那不成器的私生子坐上家主之位,徐州三年赋税,我可做主减免三成归于王氏……” “……徐州州城兵符,必须拿到手……” “……至于城防图……还需从长计议……” 地牢内,所有正在厮杀的人,无论是长老党羽还是忠心旧部,全都惊呆了。 勾结外敌,出卖赋税,谋夺兵权,甚至意图出卖城防图。 这可是叛族叛国的大罪! “沈擎天!你还有何话说?” 那些原本跟随大长老的党羽和客卿,脸色瞬间惨白,不少人眼中露出犹豫和恐惧之色。他们或许为了利益追随,但绝不敢背上叛族的千古骂名! “胡说,这是伪造的!妖女,我杀了你!” 沈擎天状若疯狂,目眦欲裂,不顾伤势,再次扑向沈莹。 “保护小姐!”老统领怒吼,带人拼死阻拦。 但沈擎天修为太高,一掌便拍飞数人。 眼看沈擎天就要冲到沈莹面前。 苏岩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如同瞬移般挡在沈莹身前,苍生龙吟横斩。 沈擎天狂怒之下,焚天指全力点出。 指剑再次相交! 沈擎天虎口崩裂,鲜血淋漓。 “够了!”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那位看守宗祠、性情古怪的旁系族老。 他此刻面色阴沉,目光如电,扫过全场,最终落在沈擎天身上,声音冰冷:“沈擎天,证据确凿,你还要执迷不悟,杀人灭口吗?” 沈擎天看到族老,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踉跄后退:“三叔公……您……您怎么出关了?” 这位族老,辈分极高,修为深不可测,平日不理俗务,只守护宗祠,但他的话语,在沈家拥有极高的权威。 族老冷哼一声,不再看他,转向那些还在犹豫的长老党羽:“尔等还要跟着这叛族之人,一条道走到黑吗?” 当啷!当啷! 武器掉落的声音接连响起。 那些长老和客卿面面相觑,最终纷纷跪倒在地:“我等受沈擎天蒙蔽!请族老恕罪!请小姐恕罪!” 大势已去。 沈擎天看着眼前一幕,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仰天惨笑:“哈哈哈……成王败寇!成王败寇啊!” 他笑声凄厉,猛地转身,撞破地牢石壁,竟欲遁走。 第111章 新地图 “哪里走!”族老眼神一厉,正要追击。 族老屈指一弹,一道无形气劲后发先至,精准地废掉了沈擎天的丹田气海。沈擎天惨叫一声,从破洞中跌落出去,生死不知。 地牢内,终于恢复了寂静。 大战落幕,留下的是一片狼藉与伤痛。 苏岩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向前倒去。 沈莹不顾自身虚弱,扑上前将他抱住。 李虎和公悦也冲了过来。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苏岩抬出地牢,安置在宗祠旁一间静室中。 族老不惜耗费自身本命真元,配合沈家珍藏的灵药,为苏岩稳定伤势。 沈莹强撑着身体,在老统领的辅佐下,开始处理战后事宜。 清算叛逆,安抚旧部,整顿防务,稳定人心…… 虽千头万绪,但她展现出了惊人的韧性与手腕,很快将动荡的沈家重新稳定下来。 三日后,苏岩在族老不惜代价的救治和《大衍归一诀》的自行运转下,终于从昏迷中苏醒。 他睁开眼,首先看到的便是守在床边的沈莹。 “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苏岩虚弱地摇摇头,声音沙哑:“没事了,你……家族如何?” “都稳定下来了。”沈莹握着他的手,轻声将后续事情告知,“多亏了你,若不是你舍命相救,我早已……”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苏岩打断她,反手握了握她冰凉的手。 这时,李虎和公悦也闻讯赶来,见到苏岩苏醒,皆是欣喜不已。 “岩哥儿,你可吓死俺了!”李虎憨笑着,眼圈却也是红的。 公悦则笑道:“苏大哥,你这次可是名动徐州了。独闯龙潭,力战地海,揭穿阴谋,英雄救美呢。” 苏岩无奈地笑了笑。 又休养了数日,苏岩伤势稍愈,已能下床行走。 沈家事务也基本理顺。 只是,沈家经此大变,百废待兴,内忧虽除,外患犹在(洛阳王氏绝不会善罢甘休)。 沈莹作为新任家主,必须留下来整顿家族,肩负起责任。 就在当日,一名东宫使者快马加鞭赶到徐州,带来了太子的亲笔信和赏赐。 信中,太子对苏岩成功瓦解二皇子在江南的势力、并间接助他掌控徐州沈家(沈莹已暗中向太子效忠)表示高度赞赏,赐予“骁骑尉”虚衔。 并无实权,但享有俸禄和一定地位,赏黄金万两,绫罗绸缎、灵丹妙药若干。 使者还私下传达了口谕:“殿下对公子伤势甚为关切,嘱公子安心静养。殿下言,待公子伤愈,天下之大,必有公子纵横驰骋之地。” 苏岩对官职黄金并不在意,但太子表现出来的关切和后续的期待,却让他心中微动。 这位太子殿下,心思深沉,手段不凡,或许确实是一位值得投资的雄主。 送走使者,苏岩将黄金大部分留给沈莹,助她重整沈家,只取了一小部分作为盘缠。 伤势虽未痊愈,但徐州已非久留之地。 “岩哥儿,咱们接下来去哪?回苏州找楚小姐?还是去韶州回春谷?”李虎问道。 公悦却眼中一亮,提议道:“苏大哥,你伤势未愈,需要一处安全僻静之所疗伤并消化此番收获。不如随我回星云派看看吧?我星云派虽非顶尖大宗,但山门清幽,灵气充沛,最适合静养。” 苏岩闻言,心中一动。 星云派……远离中原是非之地,确实是个理想的疗伤之所。 或许,也能借此机会了解更多关于天下宗门的情况。 他沉吟片刻,看向李虎:“虎子,你觉得呢?” 李虎挠挠头:“听你的。” 苏岩点点头,对公悦微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叨扰公姑娘和贵派了。我们便去星云派暂住些时日。” 公悦顿时喜笑颜开,明艳照人:“太好了,我这就传讯回师门!” 数日后,苏岩向沈莹辞行。 两人依依惜别,相约后会有期。 中原西南,万山叠嶂,云雾缭绕如仙家秘境。 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沿着蜿蜒于峭壁之间的狭窄山道,艰难前行。 拉车的骏马口鼻喷着白气,显是长途跋涉,已近力竭。 驾车的李虎紧握着缰绳,小心翼翼地盯着前方的路,不时回头对车厢内嘟囔几句。 “岩哥儿,这路可真他娘的险。公悦妹子,你们星云派咋把山门建在这种鸟不拉屎……呃,仙气飘飘的地方?这要是掉下去,怕是连骨头渣子都找不着喽!” 车厢内,公悦换上了一袭星云派特有的月白底绣淡蓝星纹弟子服,闻言不禁莞尔,她撩开车帘一角,望着窗外熟悉的险峻山色,眼中流露出归家的亲切:“李虎大哥莫慌,此路虽险,却是我星云派的一道天然屏障,非心志坚定者难以抵达。你看,前方转过那个山坳,便能见到了。” 她身旁,苏岩背靠厢壁,双眸微闭,脸色依旧带着重伤未愈的苍白。 但气息比起在徐州沈家血战之后,已平稳了许多。 “虎子,专心驾车。” “哎,好嘞。” 李虎缩缩脖子,赶紧集中精神。 “苏岩哥,感觉如何?山路颠簸,可还撑得住?” 苏岩微微摇头:“无妨。《大衍归一诀》确有玄妙,虽不能即刻治愈本源之伤,但稳住伤势、调和气血已见成效。这点颠簸,不算什么。” 他顿了顿,问道,“还需多久?” 公悦估算了一下:“约莫半个时辰。苏兄,李虎大哥,待会儿到了山门前,需得步行入内,这是宗门规矩。” 李虎咂咂嘴:“规矩真多。” 苏岩颔首:“客随主便,理当如此。” 马车又行了一阵,果然如公悦所言,转过一个巨大的山坳,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前方两座插入云霄的巨峰如同天然门户,中间一道宽阔的石阶依山势向上延伸,直入云雾深处,仿佛通往天际。 石阶起始之处,矗立着一座高逾三丈的古老石碑,碑身不知历经多少岁月风雨,刻满了风霜痕迹,但上面的字迹却清晰可见: 群星亦有晦明时,潜龙在渊仰天吟。 既入此门承其运,便拂云雾见星穹。 第112章 诸位长老 苏岩的目光在那石碑上停留片刻,他自己的境遇,何尝不是如此? 锋芒过盛则易折,潜藏渊薮以待天时。 而一旦踏入此门,似乎便与这星云派的命运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纠葛。 “到了。”公悦轻声道,语气中带着自豪与肃穆,“这便是星云山门。我们下车吧。” 她整理了一下衣襟,神色变得庄重,率先踏上石阶。 苏岩深吸一口气,山中灵气果然比外界浓郁纯净不少,令他精神微微一振。李虎则好奇地东张西望,看着那高耸的石碑和望不到头的石阶,暗暗咋舌。 石阶漫长,但对于他们这等修为之人也不算太难。 途中遇到几拨下山的星云派弟子,见到公悦,纷纷恭敬行礼口称“公悦师姐”,同时都用好奇甚至略带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身后的苏岩和李虎。 苏岩白发苍颜,气息内敛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沉凝气势,李虎则是一副江湖豪客的模样,与星云派弟子的气质迥然不同,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越往上走,云雾渐稀,天地愈发开阔。 终于,在攀登了不知多少级石阶后,一片宏伟的建筑群出现在山巅之上。 飞檐斗拱,殿宇楼阁依山而建,与自然奇峰、古松云海巧妙融合,颇有种超脱尘世的仙家气象。 主殿广场以白玉铺就,中央镶嵌着一幅巨大的周天星辰图,即便在白日,也隐隐有微光流转。 远处不时有身着月白星纹服饰的弟子御风而行,或练习剑法,不愧是以剑法与轻功闻名的宗门。 然而,苏岩敏锐的灵识却感知到,在这份仙气缥缈之下,隐隐流动着一些并不和谐的暗涌。 “公悦师姐,你回来了!” 一名年轻弟子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欣喜,但看到苏岩二人时,笑容收敛了些,低声道:“宗主和几位长老已在星枢殿等候多时了。” 公悦点点头:“有劳师弟。我这就带客人过去。” 她转向苏岩和李虎,低声道:“苏兄,李虎大哥,看来宗门对你们的到来颇为重视。待会儿见到宗主和长老,一切由我应对便可。” 苏岩神色平静:“嗯。” 李虎则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 星枢殿宏伟肃穆,殿内光线略暗。 大殿尽头,数道身影端坐于蒲团之上。 主位之上,是一位身着深蓝星纹道袍的中年道人,正是星云派当代宗主,云岚真人。 苏岩暗自判断,其修为至少在七境观虚,甚至更高。 云岚真人左侧,坐着一位面色红润,但眉宇间带着几分倨傲与不耐的老者。 此人便是传功长老刘磐,宗门内的实权人物之一,以严厉和保守著称。 右侧则是一位面容古板,一丝不苟的老者,是戒律长老孙长老,掌管宗门刑律法规,此刻面无表情,衡量着来客的一举一动是否合乎规矩。 此外,殿内还有几位气息不俗的长老。 “弟子公悦,拜见宗主,各位长老。”公悦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悦儿回来了,此行下山历练辛苦了。” 云岚真人温和开口,声音令人如沐春风,“这二位,便是你在信中提及的苏岩少侠与李虎少侠吧?” “正是。” 公悦侧身介绍,“宗主,诸位长老,这位是苏岩苏兄,于弟子有救命之恩,在徐州更助友邦沈家平定内乱,乃侠义之士。这位是李虎大哥,是苏兄的生死兄弟。苏兄因先前恶战身受重伤,弟子感念其恩义,又知我星云派灵气清沛利于疗养,故冒昧邀请二位前来做客暂居,望宗主与各位长老允准。” 公悦话音刚落,刘磐长老便冷哼一声,声如闷雷,在殿中回荡:“救命之恩?侠义之士?公悦,你年纪尚轻,莫要被些来历不明之人蒙蔽了双眼。老夫观此人,” 他目光猛地射向苏岩,“白发如雪,煞气虽极力内敛却仍难尽掩,分明是修炼邪功或是杀戮过甚所致。连老夫一时都难以看透,绝非寻常。如此人物,身负重伤突然要入我星云派,你可知会为宗门带来何等麻烦?如今江湖风波诡谲,焉知不是他人苦肉计,故意接近我派另有所图?” 他这话说得极不客气,几乎是直接指责苏岩是邪魔外道,居心叵测。 李虎顿时气得脸色涨红,刚要开口反驳,却被苏岩一个眼神制止。 公悦俏脸微白,急忙辩解:“刘长老明鉴,苏兄绝非歹人。他的伤是为了救助徐州沈家,力战地海境强者所致,那白发亦是因动用禁忌之力透支生命本源所致,绝非修炼邪功。弟子可立誓担保!” “担保?”刘磐冷笑,“你拿什么担保?你的担保若是有用,宗门规矩何在?孙长老,你说呢?”他将话题抛向戒律长老。 孙长老面无表情,缓缓开口,声音干涩而严肃:“宗门确有规条,外来者入山,需查明身份来历,记录在册,并由内门长老以上作保,观察期内不得随意走动。公悦师侄虽为内门精英,但作保资格尚且不足。依老夫看,此事需慎重。这位苏少侠,你出身何门何派,师承何人,与徐州沈家是何关系,又因何与地海境强者结仇?还请一一说明。” 殿内气氛顿时变得紧张压抑起来。 苏岩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对云岚真人和诸位长老微微躬身行礼,不卑不亢,声音依旧沙哑却清晰:“晚辈苏岩,见过云岚宗主,各位长老。晚辈乃边陲散修,无门无派,师承……恕难详告,乃一位隐世前辈,不便透露其名讳。与徐州沈家乃友非敌,受朋友沈莹所托,助其平定家族叛乱。” “至于所结之仇敌,乃沈家叛徒及其背后觊觎沈家之势力,具体名号,事关沈家隐秘,晚辈不便多言。有关这白发与伤势,公悦姑娘所言属实,乃晚辈强行催动某种秘术之后遗症,绝非邪功反噬。晚辈此番前来,确只为寻一清静之地疗伤,绝无他意,更不敢给贵派增添麻烦。若有不便之处,晚辈与兄弟即刻下山便是。”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语气平和,却自有一股坦荡与坚持。 云岚真人目光微动,似乎在权衡什么。 他自然能看出苏岩有所隐瞒,但也能感受到其话语中的真诚并非全然作伪,尤其是那份历经生死后的沉静,绝非寻常年轻人所能拥有。 第113章 入宗修养 刘磐却是不依不饶:“无门无派?师承不便透露?仇家背景不便多言?哼,遮遮掩掩,岂是正道所为。宗主,此子来历不明,仇家恐怕更是棘手,我星云派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实在不宜再招惹强敌,引火烧身啊。依我看,还是……” “刘长老,” 云岚真人终于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宗主的威严,“来者是客。苏少侠于悦儿有恩,于徐州沈家有义,我星云派岂能做忘恩负义、闭门谢客之事?更何况,我观苏少侠目光清明,气息虽弱却正,并非奸邪之辈。” 他顿了顿,看向孙长老:“孙长老,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便由本座亲自作保,允他二人在客居别院‘静心居’暂住。观察之责,亦由本座一力承当。如何?” 宗主发话,且亲自作保,孙长老自然不能再坚持,只得躬身道:“谨遵宗主法旨。”只是看向苏岩的目光,依旧充满了审视与警惕。 刘磐脸色难看,重重哼了一声,却也不好再当面反驳宗主。 云岚真人看向苏岩,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苏少侠,宗门长老职责所在,言语间若有冒犯,还望海涵。静心居虽在外门区域,但环境清幽,灵气充沛,适合静养。你便安心住下疗伤,若有需要,可让悦儿代为转达。” 苏岩心中微松,再次行礼:“多谢宗主信任,晚辈感激不尽。” “悦儿,带苏少侠和李少侠去静心居安顿吧。” “是,宗主!” 公悦松了口气,连忙引着苏岩和李虎退出星枢殿。 走出大殿,李虎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娘嘞,吓死老子了,那几个老家伙眼神跟刀子似的,尤其是那个红脸老头,真不是东西!” 公悦歉然道:“苏兄,李虎大哥,对不起,我没料到刘长老他们会……” 苏岩摆摆手:“无妨,宗门重地,谨慎些是应该的。” 他目光扫过远处一些若有若无投来的视线,淡淡道,“只是看来,我们的到来,确实让某些人不太舒服。” 公悦低声道:“刘长老在宗门内势力不小,一向比较排外。苏兄你们日后还需小心些,尽量不要与他那一脉的人起冲突。” 苏岩点点头:“我此来只为疗伤,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在公悦的引领下,三人穿过数条廊桥庭院,来到一处较为偏僻安静的院落。院门匾额上写着“静心居”三字,院内有几间厢房,陈设简单却干净,院中有一棵古树,树下石桌石凳,确实是个静养的好地方。 “就是这里了。日常用度会有人送来,若有急事,可让值守弟子去内门寻我。”公悦交代道,“苏兄你伤势未愈,还是先好好休息。” 送走公悦,李虎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嘟囔道:“这星云派规矩大,屁事也多,还不如我们在外面自在。” 苏岩没有理会他的抱怨,选了一间坐北朝南的厢房,推开窗户,一股清冽的山风涌入,带着沁人心脾的灵气。 他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和隐约可见的殿宇飞檐,目光沉静。 当下最重要的,便是利用这难得的喘息之机,尽快恢复实力。 夜色悄然降临,星云派的山巅之上,仿佛离天穹更近,漫天繁星格外清晰明亮,洒下清冷的辉光。 苏岩盘膝坐于榻上,摒除杂念,缓缓运转《大衍归一诀》。 这门得自太子赠与的秘法果然神妙,中正平和,包容万物,引导着天地灵气丝丝缕缕汇入体内,温和地滋养着受损的经脉和五脏六腑,更有一丝清凉之意汇入眉心识海,安抚着那因过度催动摄魂珠而依旧隐隐作痛的神魂。 随着功法的运转,他渐渐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然而,就在他心神与天地灵气交融最深之时,异变突生。 沉寂于他丹田深处,那枚得自江南、蕴含着一方气运的玉如意,似乎被星云派这独特的环境,尤其是那无所不在的纯净星辰之力所引动,竟微微震颤起来。 与此同时,窗外天幕之上,垂落的星辰之力似乎受到了某种吸引,变得比往常更加活跃,竟隐隐向着静心居的方向汇聚而来。 苏岩周身窍穴不自觉微微张开,不仅吸收着天地灵气,更开始吸纳那丝丝缕缕、冰凉却精纯无比的星辰之力。 《大衍归一诀》自行加速运转,试图调和这突然涌入的异种力量。 玉如意的气运之力与星辰之力在他体内相遇,并未冲突,反而在《大衍归一诀》的玄妙作用下,开始一种奇异的交融。 嗡—— 以静心居为中心,小范围内的空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颤。 院落上方的夜空,星光似乎骤然明亮了刹那,气流微不可察地旋转,形成一个微小漩涡。 苏岩猛地惊醒,立刻强行压制《大衍归一诀》,收敛全身气息,硬生生中断了与外界星辰之力的联系。 玉如意也迅速沉寂下去。 院子上空的异象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发生过。 “好险!” 苏岩心中凛然。他没想到玉如意竟会与星云派的星辰之力产生共鸣。刚才那一下,虽然短暂,但引起的能量波动,绝对瞒不过宗门内的真正高手。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 虽然强行中断修炼有些气血翻腾,但方才那短暂的异变,似乎让《大衍归一诀》的效果提升了不少,受损的经脉和神魂都传来一丝舒泰之感。 那星辰之力,似乎对他的伤势颇有裨益? 但此刻他已无暇细究,心神警惕地感知着四周。 果然,不过数息时间,数道强横却隐晦的灵识便从星云派深处不同的方向扫过静心居,仔细探查了片刻,方才带着疑惑缓缓退去。 星枢殿偏殿内,云岚真人缓缓睁开眼,望向静心居的方向,眼中露出一丝讶异和深思:“引动星力?虽微弱却精纯……此子修炼的究竟是何种功法?竟能与我派星力产生共鸣……” 第114章 请教 另一座山峰洞府内,刘磐长老也察觉到了那短暂的异常,他冷哼一声,眼中疑窦更深:“果然有古怪。这才第一天,就弄出这般动静,定是身怀异宝或邪术!宗主竟还留他在此,真是……” 戒律堂内,孙长老面无表情地记录着什么:“外来者苏岩,入夜修炼引发不明能量波动,需加大观察力度。” 苏岩轻轻擦去额头渗出的一层细密冷汗,知道方才的动静必然引起了注意。今后的日子,恐怕要更加小心了。 接下来的几日,倒是风平浪静。 公悦时常前来探望,带来一些宗门炼制的疗伤丹药。 她见苏岩气色一日好过一日,心中也十分欢喜。 这日,公悦练剑归来,眉宇间带着一丝思索和困惑,见到苏岩在院中缓步活动筋骨,便上前请教。 “苏兄,我近日修炼流星追月剑最后一式,总觉得真气运转至‘璇玑’、‘紫宫’二穴时略有滞涩,难以将剑势的爆发力推到极致,不知是何缘故?” 苏岩停下脚步,略一沉吟。 他虽不专修剑法,但《万劫不灭体》对肉身经脉、力量掌控达到了极致,万法相通,加之他灵识强大,战斗经验丰富,眼界极高。 “公悦姑娘,你施展一遍我看看。” 公悦依言,在院中凝神运气,剑光一闪,如流星破空,疾刺而出,剑尖颤动,幻出点点寒星,确实凌厉非常。 但在剑势将尽未尽之时,苏岩敏锐地捕捉到她那极其细微的一丝不协调。 “停。”苏岩开口,“问题不在‘璇玑’、‘紫宫’二穴。你是否在出剑瞬间,过于追求速度与锋芒,下意识地将足少阳胆经的真气提前灌注于手臂?看似提升了初速,却使得后续剑势真气的衔接出现了一丝空档,犹如强弩之末,难以为继。你试着将真气沉于‘气海’,经‘关元’、‘中极’,由任脉上行,过‘膻中’再分注双臂,虽起始稍慢一瞬,却能让力量连绵不绝,直至剑尖。” 公悦闻言,仔细回味苏岩的话,越想越是觉得有道理。 她依言重新调整真气运行路线,再次施展一式。 这一次,剑光乍起似不如先前那般爆烈,但剑势却更加沉稳凝练,最终一剑刺出,院中那棵古树的枝叶无风自动,哗哗作响。 一道清晰的剑痕出现在树干之上。 公悦收剑而立,美眸中充满了惊喜和敬佩:“成功了,而且威力更胜从前。苏大哥,你……你简直神了!这困扰我许久的瓶颈,你竟一眼就看破根源!” 苏岩淡淡一笑:“不过是旁观者清,些许拙见罢了。你的剑法根基很扎实,只是有些细节尚未圆融。” 自此,公悦来得更勤了,时常与苏岩切磋探讨武学。 同时巩固“友谊”。 苏岩虽因伤势不能全力动手,但每每只言片语,总能切中要害,让公悦受益匪浅,剑法修为竟在短时间内精进不少。 两人关系也愈发熟稔亲近。 而李虎则充分发挥了他的社交能力。 他没几天就和静心居附近几个负责杂役和外门巡逻的弟子混熟了。 他性子直爽,又带着江湖人的豪气,几壶从山下带来的好酒,几包酱牛肉,便能和那些同样年纪不大、对江湖充满好奇的外门弟子称兄道弟,从他们口中打听到了不少星云派的趣闻轶事、各长老的脾气、弟子间的恩怨情仇等等。 “岩哥儿,我跟你说,” 这日晚间,李虎凑到苏岩房里,压低声音,“我打听到了,那个红脸老头刘长老,有个儿子叫刘炜,也是内门弟子,据说天赋不错,但心眼小得很,而且好像对公悦妹子有点那个意思……咱们可得小心点,别被那小子穿了小鞋。” 苏岩闭目调息,闻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夜色再次笼罩静心居,苏岩更加小心地运转《大衍归一诀》,不敢再引动星辰之力。 但那夜短暂的共鸣,似乎开启了他身体某种潜在的变化,他对周天星辰的感应变得敏锐了许多,即便不主动吸收,也有极微量的星辰之力自行融入他的修炼之中,缓缓滋养着他的伤体。 至于刘炜,传功长老刘磐之子,内门精英弟子,修为已至四境金刚后期,在年轻一辈中堪称佼佼者。 他心仪公悦已久,早已将其视为禁脔。 如今见公悦不仅带回两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尤其是那白发小子苏岩,竟与公悦朝夕相处,言笑晏晏,这让他妒火中烧,几乎难以自持。 这日,公悦又在静心居院中与苏岩切磋剑理。 苏岩并未动兵刃,只是负手立于树下,公悦剑光如流星飞泄,却总在他身周三尺外被一股无形气墙或轻轻一带,或微微一震,便偏转开去,劲力消弭于无形。苏岩偶尔开口,只是寥寥数字。 “左肋,空门太显。” “变招迟疑三分。” “劲未发尽,留力并非任何时候都是好事。” 公悦却依言调整,剑势随之愈发凌厉圆融。 刘炜恰好路过附近,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见公悦对苏岩那副全心信赖、甚至带着几分崇拜的模样,再听得苏岩那老气横秋的指点语气,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顶门,再也按捺不住,大步踏入院中。 “悦师妹!” 他声音有些发冷,强行挤出一丝笑容,“真是好兴致,在此与人切磋剑法?不知这位苏朋友,身手如何,竟能指点我星云派的绝学?” 话语中的讥讽意味毫不掩饰。 公悦收剑而立,秀眉微蹙:“刘师兄,你有事?”语气疏离而客气。 苏岩淡淡瞥了刘炜一眼,并未理会,转身欲回房。 他懒得理会这种无谓的争风吃醋。 刘炜见苏岩竟敢无视自己,更是怒极,一步挡在苏岩身前,冷笑道:“怎么?苏兄弟这就走了?莫非是看不起我刘某,觉得我不配与你说话?” 他身材高大,比苏岩还略高少许,此刻有意运起真气,四境金刚期的气势压迫过去,试图让苏岩出丑。 然而那磅礴的气势压到苏岩身前,却消失无踪。 第115章 两全法 苏岩甚至连衣角都未曾飘动一下,只是终于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平静无波,却深邃得让刘炜心头莫名一寒。 “刘师兄。” 公悦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之间,面罩寒霜,“苏兄是我的客人,更是我的恩人,请你放尊重些!他在指点我修行,并无看不起谁之意!” “恩人?客人?”刘炜见公悦维护苏岩,妒火更炽,“悦师妹,你莫要被某些巧言令色之徒骗了。谁知他接近你,接近我星云派,安的什么心?说不定是别派派来的奸细。” “刘炜!你放肆!”公悦气得俏脸发白。 就在这时,在西厢房听到动静的李虎推门出来,一见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尤其是刘炜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样,火气噌就上来了:“喂,你谁啊?在我岩哥儿门口嚷嚷什么?找茬是不是?” 刘炜正在气头上,见又跳出来一个气息不过三境的粗鄙汉子,竟敢对自己无礼,当即迁怒,厉声道:“哪里来的野人,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滚开!” 说着,竟随手一掌拂出,一股刚猛劲风直撞李虎胸口。 这一下虽未用全力,但四境高手盛怒之下的一击,若打实了,李虎至少也得重伤吐血。 “你敢!” 公悦惊呼,欲要阻拦已是不及。 苏岩眼神骤然一冷。 就在掌风即将及体的瞬间,李虎怪叫一声,他虽修为不高,但常年与苏岩在生死边缘摸爬滚打,反应极快,更是将苏岩所教的保命身法练成了本能。 只见他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胸腹要害,同时脚下步伐踉跄,看似慌乱地向后跌退。 并“碰巧”绊到刘炜。 他只觉腿弯一麻一痛,下盘顿时不稳,向前一个趔趄,差点当场跪倒在地,虽然立刻运转真气稳住,但姿态已是狼狈万分。 刘炜又惊又怒,脸上涨得如同猪肝,众目睽睽之下,他一个四境高手竟被一个三境的胖子弄得如此难堪,这比挨了一记重拳还要让他羞辱。 李虎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着身上的灰,嘿嘿冷笑:“咋地,自己站不稳还想赖你虎爷,什么狗屁内门精英,下盘虚浮,我看是酒色掏空了身子吧。” 这话更是戳到了刘炜的痛处,他怒吼一声:“我宰了你!” 体内真气狂涌,就要动用杀招。 “够了。” “此地是静心居,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再进一步,休怪我不客气。” 刘炜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苏岩,又看看公悦和李虎,知道自己今日绝讨不了好,更何况理亏在先。他狠狠一跺脚,指着苏岩:“你们给老子等着。” 撂下狠话,他铁青着脸,一瘸一拐地快步离去,背影充满了怨毒。 “呸!什么玩意儿!”李虎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 公悦满脸歉意:“苏兄,李虎大哥,对不起,又是因为我。” 苏岩摇摇头:“与你无关,是非自来而已。虎子,没事吧?” “没事没事,”李虎得意地拍拍胸脯,“就那软脚虾,还想伤到你虎爷?嘿,岩哥儿你刚才没看到,我那一脚……啧啧。” “下次不可如此冒险。”苏岩叮嘱一句,并未多言。他知道李虎看似鲁莽,实则机灵,最是惜命。 风波暂时平息,但谁都知道,这事绝不会就此结束。 果然,次日,星枢殿内,刘磐长老便联合数位与他交好的长老,再次向宗主发难。 “宗主,昨日之事,您也看到了。” 刘磐声色俱厉,“那苏岩带来的粗鄙之徒,竟敢公然偷袭炜儿,致其受伤。其本人更是包庇纵容,语带威胁。如此嚣张跋扈之外人,岂能再容他留在山中?今日敢伤内门弟子,他日是否就敢欺师灭祖了?请宗主即刻下令,将苏岩及其同伴逐出山门,以正门规!” 云岚真人高坐其上,面色平静。 昨日静心居的冲突,他自然早已知晓详情。 “刘长老,”云岚真人缓缓开口,“据本座所知,似乎是刘炜先行挑衅,并率先对李虎出手。李虎所为,虽有不当,却也是自卫之举。至于苏岩,并未动手,何来包庇纵容、语带威胁之说?” “纵然炜儿有错,也当由戒律堂处置,岂容一个外人带来的仆从欺辱?” 刘磐强辩道,“此风绝不可长。宗主,此二人留在山中,迟早酿成大祸。若宗主执意维护,恐怕难以服众,寒了门下弟子之心啊。” 几位支持刘磐的长老也纷纷出言附和,殿内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孙长老沉吟片刻,出列道:“宗主,刘长老所言,也非全无道理。苏岩此人,终究来历不明,且似有招惹是非之能。长期让其作为客卿闲居,确易生事端。依老夫看,或可限定其活动范围,严加管束,以观后效。” 云岚真人目光扫过众人,心中了然。 刘磐这是借题发挥,非要赶走苏岩不可。 他虽欣赏苏岩之心性,信任公悦之判断,但作为一宗之主,也需平衡各方势力。 沉思良久,云岚真人终于开口,声音传遍大殿:“苏岩去留,关乎宗门信义,亦关乎宗门清静。本座有一法,可两全。” 众人皆看向他。 “苏岩可继续留于静心居。” 云岚真人第一句话让刘磐脸色一沉,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刘磐目光一闪,“然,既入我星云派,便需守我星云之规,证我星云之心。三个月后,乃宗门小比之期。” 他看向殿外,声音平和却不容置疑:“本座欲设下一考验。公悦师侄近来剑法颇有进境,据言多得苏少侠指点。既然如此,本座便期待公悦师侄能在本次小比中,跻身核心弟子前五之列。若能做到,便算苏少侠确有真才实学,于本派弟子有益,留下之事,再无异议。” “此外,”云岚真人继续道,“苏少侠本人,需在我与诸位长老见证下,独闯‘问心阶’。问心阶乃检验心性之所在,若能通过,便证明其心性无瑕,绝非奸邪之辈。” “若公悦未能进入前五,或苏少侠未能通过问心阶,”云岚真人目光扫过刘磐,“则请苏少侠遵守约定,自行离开星云派。刘长老,孙长老,诸位以为如何?” 第116章 陪练 刘磐心中飞速盘算。 公悦虽是天资不俗,但核心弟子前五,个个都是四境中的好手,甚至有三四人已半只脚踏入五境灵识期,公悦想跻身其中,难如登天。 更何况是指点,那苏岩自己也不过五境修为,还带着重伤。 至于问心阶,那更是凶险,心志稍有不坚便会迷失其中,就算能通过,也必是极大消耗。这赌约,苏岩输面占九成九。 他当即拱手:“宗主英明,此法公允,刘某无异议。只是,需立下规矩,在此期间,苏岩不得离开静心居范围,不得再与公悦之外的本派弟子接触,以免再生事端!” 孙长老也点头:“老夫附议。” 云岚真人颔首:“可。便如此定下。悦儿,” 公悦一直在殿外等候,闻声立刻入内:“弟子在。” “方才之言,你可听清?可能做到?” 公悦深吸一口气,看向宗主,又仿佛透过大殿看到静心居的方向,目光坚定:“弟子……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宗主所望!” “好,去告知苏少侠吧。” 消息很快传到静心居。 “核心前五?问心阶?”李虎跳了起来,“那老家伙故意的吧?公悦妹子现在排名多少?” 公悦神色凝重:“核心弟子共二十人,我……目前排名第十二。” “第十二到前五?”李虎瞪大眼睛,“这怎么可能?还要那劳什子问心阶?岩哥儿你伤还没好呢!这不是逼我们走吗?” 苏岩坐在石凳上,手指轻轻敲击桌面,面色平静无波。 半晌,他缓缓开口:“宗主此举,已是给了机会。否则,在刘磐持续发难下,我们恐怕很难安然留下。” 他看向公悦:“前五,你有几分把握?” 公悦苦笑摇头:“若按我以往进境,几乎毫无把握。核心前五那几位师兄师姐,实力远胜于我。但是……”她美眸看向苏岩,泛起一丝神采,“若有苏大哥继续指点,悦儿愿意拼死一试!” “好。”苏岩点头,“那便试试。” 从这一刻起,静心居的氛围变了。 苏岩彻底停止了自身的疗伤进程,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对公悦的指导上。 他让公悦将“星云剑诀”与“星云步”从头至尾,一招一式地演练给他看。 他的指导方式极其独特,从不涉及星云派功法的具体心法口诀,而是完全从最本质的力量、速度、时机、角度出发。 “这一式流星赶月,追求极速突刺,但你将七分力用于推动,三分力用于稳固剑身,错了。爆发力并非一味的猛冲,需知‘腰为轴,腿为根,力从地起,经腰旋,达于臂,贯于剑尖’。你试试,将两分推力转为腰腹拧转之力,三分稳固之力转为步伐蹬踏之劲……” “星云步讲究缥缈变幻,但你变幻的节点过于刻意。注意呼吸与步伐的配合,吸为蓄,呼为发,步伐转换需在气息交替之瞬,自然无比,方能无迹可寻……” “你的剑,缺少杀意。不是让你去杀人,而是要有斩断一切阻碍、一往无前的决心。出剑之时,眼中当只有目标,心无旁骛……” 他有时甚至会亲自出手喂招,只用一根树枝,便能将公悦逼得手忙脚乱,然后精准点出她发力、变招、衔接的细微谬误。 除了剑法,苏岩更针对她的对手进行了分析。 “排名第十的张宇,性格沉稳,剑势厚重,善守不善攻,你需以速扰之,寻其变招间隙。” “排名第七的赵灵儿,身法灵动的,剑走偏锋,你需以不变应万变,逼其与你硬拼。” “排名第五的陈薄念,你目前绝非其敌,遇之需避其锋芒,游斗寻机,他的‘星爆’一式威力虽巨,但发出前有极短回气空隙,那是你唯一的机会。” 公悦按照他的指导,进行着近乎残酷的针对性训练。 一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 公悦的进步堪称神速。 她的修为虽未突破,但对力量的运用、剑法的理解已不可同日而语。 她私下找排名第十一位的师兄切磋,竟在百招之内轻松胜出,震惊了不少人。 刘炜得知后,更是嫉恨交加,训练也更加疯狂,但其父刘磐提供的诸多资源,似乎也难掩他心浮气躁带来的瓶颈。 这一日,苏岩对公悦道:“你的剑法已然纯熟,所缺仅是实战磨砺与临场应变。接下来几日,你自行感悟巩固。我需去一趟问心阶。” 公悦闻言,脸上顿时浮现担忧之色:“苏大哥,问心阶非同小可,乃上古遗留的幻心大阵,直指本心,映照心魔。你伤势未愈,此时前往,是否太过冒险?不如等小比之后。” 苏岩摇头:“迟早要走这一遭。早日通过,也可让某些人闭嘴。”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决心。 问心阶,位于星云派后山一处幽谷之中。 那并非寻常石阶,而是一条蜿蜒向上,通往一面巨大光滑石壁的古老通道。 云岚真人、刘磐、孙长老以及数位宗门宿老早已接到通报,等候在谷口。 许多内门弟子也闻讯赶来,远远围观。 他们都想看看,这个被传得神乎其神,又惹得刘长老极度不满的白发客卿,究竟能否通过这凶名在外的问心阶。 刘磐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他绝不认为苏岩能顺利通过。 问心阶考验的是心性根基,此子煞气缠身,来历不明,心中不知藏着多少鬼蜮伎俩,必被心魔所困。 云岚真人目光平静,隐含一丝期待。 苏岩对众人目光视若无睹,对云岚真人微微颔首,便一步踏上了第一级石阶。 霎时间,天地变幻。 不再是幽静山谷,而是瞬间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血色战场。 残肢断臂,哀嚎遍野,浓重的血腥气几乎令人窒息。 无数面目狰狞、残缺不全的亡魂,发出凄厉的嘶嚎,从四面八方扑来,要将他撕碎吞噬。 “还我命来!” “带我回家!” “杀!杀!杀!” 是摄魂珠内十二万江南将士的怨念与执念,被无限放大,冲击着他的心神。 第117章 通过 苏岩眉头微皱,却步伐不停。 《万劫不灭体》运转,一股沛然莫御的坚韧意志自体内勃发,仿佛礁石屹立于惊涛骇浪之中,任你万般冲击,我自岿然不动。 他一步步向上走去,声音冰冷:“尘归尘,土归土。承诺之事,我未曾或忘。安息吧。” 幻象一变,不再是战场,而是他过往一次次血腥杀戮的场景重现。 沙匪头目的绝望眼神、卫家高手的临死反扑、影杀楼杀手的诡异袭杀、徐州地牢的血肉横飞……那些死在他手下的人,仿佛都活了过来,带着无尽的怨毒扑向他。 “刽子手!” “屠夫!” “纳命来!” 苏岩眼神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阻我路者,杀!害我友者,杀!该杀之人,从不后悔!” 他的道心历经磨难,早已坚如磐石,岂是这些虚幻的过往所能动摇?步伐反而加快了几分。 紧接着,幻象再变。 眼前出现无数灵丹妙药、神功秘籍、神兵利器,《周天星衍经》、甚至是混元仙蕨。 诱惑之声在耳边低语:“停下吧,拿走它们,你就能立刻无敌于天下,恢复如初……” 苏岩嘴角勾起一丝嘲讽,脚步未有丝毫迟疑:“外力终是虚妄,唯自身强大才是根本。给我滚开。” 心念一动,《大衍归一诀》运转,灵台一片清明,所有诱惑烟消云散。 然而,最防不胜防的幻象悄然降临。 楚清漪一袭青衣,站在苏州楚园的回廊下,巧笑倩兮:“苏公子,留下可好?楚家愿奉你为上宾,清漪愿常伴公子左右……” 沈莹红衣似火,眼神倔强却带着柔情:“苏岩,别走了。徐州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柳殊谣温柔娴静,眼中含泪:“苏大哥,你的伤未曾痊愈,别再冒险了,留下来,让谣儿帮你调养好不好?” 甚至公悦也出现,俏脸微红,眼神期待:“苏兄,留在星云派吧,我们一起。” 种种情愫,或真或假,或源于恩义,或源于慕艾,交织成一张温柔却致命的网,缠绕而来。 苏岩的步伐,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停顿。 “道左相逢,君子之交。前路漫漫,各有其行。我的路不在这里。” 决绝之意斩断情丝,幻象溃散。 最后,所有的幻象消失,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孤独。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响起,仿佛是他自己的心魔:“你想要力量吗?放开身心,接纳我,接纳摄魂珠真正的力量。你可以轻易踏平星云派,杀尽所有与你为敌之人。你可以拥有无上权力,无数美人。何必在此苦苦挣扎,白白吃苦,受这窝囊气!” 与此同时,摄魂珠在他丹田内剧烈震颤,蠢蠢欲动,仿佛真的要失控反噬。 苏岩猛地停下脚步,额头青筋跳动,汗水浸湿了白发。 他闭上限,深深呼吸。 良久,他猛地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与冰冷的掌控欲:“我的力量,只能由我掌控。我渴望力量,是为守护,为承诺,为自在,而非为毁灭与奴役。” 《大衍归一诀》与《万劫不灭体》的力量同时爆发,散发出一股中正平和之气,瞬间将躁动的摄魂珠强行镇压下去。 心底的魔音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消散无踪。 黑暗褪去,眼前重现那古老的石阶和光滑的石壁。 他已不知不觉,走完了所有问心阶,站在了石壁之前。 石壁之上,光华流转,最终浮现出两个古朴大字: 问心! 意味着,问心无愧,道心通明。 谷口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到了苏岩在问心阶上的表现,虽然看不到具体幻象,但能感受到那剧烈的心神波动和时而爆发出的令人心悸的气息。 更能看到他最终一步踏出,引动“问心”二字。 他通过了。 而且速度并不算慢。 云岚真人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抚掌轻叹:“好坚定的道心,好强大的意志。历经杀伐而不失本心,面对诱惑而坚守己道,甚至能反制自身心魔与隐患,此子,非凡。” 几位太上长老也纷纷颔首,眼中流露出赞赏与震惊。 他们自问,若是易地而处,在身负重伤、心神未必圆满的情况下,能否如此快速地通过问心阶,恐怕都是未知之数。 刘磐的脸色难看至极,仿佛吃了一隻苍蝇,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远处的内门弟子们更是哗然,看向苏岩的目光彻底变了,充满了敬畏与好奇。 公悦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手心全是汗水,脸上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灿烂笑容。 接下来,便只剩下宗门小比了。天已入秋。 渐微凉。 星云派宗门小比的日子,终于在万众瞩目下到来。 主殿广场之上,人声鼎沸。 巨大的周天星辰图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四周搭建起数座坚固的擂台,符文闪烁,足以承受四境乃至五境修士的激烈交锋。 几乎所有内门弟子、核心弟子悉数到场,甚至许多外门弟子也挤在广场边缘,翘首以盼。 高台之上,云岚真人、刘磐、孙长老等一众宗门高层端坐,神色各异。 小比抽签仪式过后,战幕正式拉开。 公悦今日一袭月白星纹劲装,身姿挺拔,英气逼人。 她手持长剑,静立擂台一角,气质沉静,与往昔相比,眉宇间更多了一份锐利与自信。 她的第一个对手,是一位内门榜单中排名第十五的核心弟子,以一手绵密防守著称。 战斗开始,对方立刻采取守势,剑光如幕,护住周身。 若在以往,公悦或许会选择游斗寻找机会,耗时颇长。 但今日,她脑海中回荡着苏岩的话语:“最强的防御,亦有其承受极限。找准其力续未继之节点,以点破面,一击溃之。” 她目光如电,灵识高度集中,捕捉着对方剑幕流转间那极其细微的能量波动间隙。 就是现在。 她足尖一点,星云步展开,身化流影,并非直线冲击,而是以一个精妙绝伦的弧线切入,手中长剑骤然刺出。 第118章 服药作弊 这一剑足够快准狠。 毫无花哨,凝聚了她全身的精气神,精准无比地点在对方剑幕能量流转最薄弱的那一点上。 叮!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那看似牢不可破的剑幕应声而碎。 那名弟子骇然失色,只觉一股凝练至极的劲力透入,手中长剑险些脱手,整个人踉跄后退,已露出巨大破绽。 公悦并未追击,只是收剑而立。 “承让。” 全场静默一瞬,随即爆发出阵阵惊呼。 “一招?!” “她怎么看出破绽的?” “这……这不像公师姐以前的风格啊!” 高台上,云岚真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与赞赏。 刘磐长老脸色则阴沉了几分。 公悦首战告捷,轻松晋级。 接下来的数场比试,公悦的表现一次次颠覆了众人对她的固有印象。 她的剑法,不再是以往那种追求华丽与变幻的“星云”风格,而是变得极度简洁、高效,甚至带着一种冷酷的精准。 每一剑都直指要害,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对时机的把握妙到毫巅。 她总能以最小的代价,最快的速度结束战斗。 “她的进步太大了!”有核心弟子喃喃道,感到难以置信。 “听说是那个客居静心居的白发小子指点的?”有人低声议论,目光不由得瞥向广场边缘,那个安静站立的身影。 李虎看得眉飞色舞,不时挥舞拳头,比台上的人还激动。 苏岩则神色平静,目光始终跟随公悦的身影,偶尔微微颔首,似在评估她的表现。 公悦一路势如破竹,连克强敌,竟真的杀入了八强之列。 她的排名,已从内门精英第十二,跃升至了八强席位。 只要再胜一场,便能跻身前四,超额完成宗主设定的“前五”目标。 然而,下一场,她遭遇了此次小比最大的难关,也是她最不愿面对的对手——刘炜。 擂台上,刘炜面色阴鸷地盯着公悦,眼中充满狠毒。 曾几何时,他都已经将公悦视作自己板上钉钉的道侣,期待与其花前月下。 可如今,这恶毒的女人竟变了心。 这一切,都被他归咎于那个该死的苏岩。 “悦师妹,真是好手段。”刘炜声音冰冷,“看来那位苏客卿,确实‘指点’了你不少啊。” 公悦眉头微蹙:“刘师兄,请赐教。” 她不想多言。 “哼!赐教?我会让你知道,旁门左道的指点,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堪一击!” “我还会让你清楚,究竟是怎样的男子,才真正配得上你。” 刘炜低吼一声,长剑出鞘,率先发动攻击。 他一出手,便是全力。 剑势狂暴凶猛,带着明显的怒意,招招直取公悦要害,毫无同门切磋的留手之意,分明是欲将公悦重创当场。 公悦心中一凛,全力应对。 她深知刘炜实力强于自己,原本的计划是依苏岩所言,游斗缠战,寻找其破绽或等待其急躁出错。 但很快,她发现不对劲。 刘炜的剑势越来越猛,速度越来越快,力量也在不可思议地攀升。 其周身散发出的气息,竟隐隐突破了四境金刚期的极限,触摸到了五境灵识的门槛。 而且这股力量狂暴无比,充满了不稳定的躁动感,其双眼也隐隐泛出一丝不正常的赤红。 “不对,他的力量!”公悦心中警铃大作。 高台上,云岚真人眉头紧锁。孙长老面色一沉。 刘磐长老放在椅背上的手,指节微微发白。 “他服了药。”有眼力的长老低声惊呼。 此刻的刘炜,状若疯魔,攻击如同狂风暴雨,完全不计后果。 强大的力量压制下,公悦顿时险象环生,只能凭借精妙步法和苏岩所授的卸力技巧苦苦支撑,即便如此,手臂也被震得发麻,气血翻腾。 “认输吧,悦师妹!” 刘炜狂笑着,一剑狠过一剑,“否则,拳脚无眼,伤了你可别怪我。” “不过我会尽量不伤到你的漂亮脸蛋,并且会在你受伤后日日于榻上悉心照顾你。” 刘炜此刻的模样,活脱脱病娇痴汉一个,要多膈应就有多膈应。 公悦咬紧牙关,奋力格挡,脑海中飞速回想着苏岩的每一句指导。 “……面对力量远胜于你的对手,不可硬拼。示敌以弱,诱敌深入。其力愈狂,破绽愈大,心愈急,智愈失。” “……记住,最强的爆发,往往紧随最弱的回气。捕捉那瞬息之间的空档,一击定乾坤!” 她深吸一口气,剑势陡然一变,不再试图完全格挡,而是以更精巧的牵引和闪避为主,看似被完全压制,步步后退,实则最大限度地保存实力,并仔细观察着刘炜的节奏。 刘炜见公悦“节节败退”,愈发得意,攻势更急,口中更是污言秽语不断,试图扰乱公悦心神。 就在他一套狂猛剑法使尽,旧力已去、新力未生,需要回气转换的那么一个极其短暂的瞬间——他的动作出现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凝滞。 公悦美眸中精光爆射,一直蓄势待发的真元毫无保留地爆发。 她脚下星云步催到极致,身形如同鬼魅般切入刘炜因狂攻而露出的中门空档。 手中长剑化作一道惊鸿,直刺刘炜丹田气海。 这一剑,汇聚了她所有的力量、意志以及对时机的完美把握,正是苏岩所授,于绝境中爆发、逆转胜负的杀招。 刘炜瞳孔骤缩,骇然欲绝。 他完全没料到公悦竟能捕捉到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更爆发出如此恐怖的一剑。 他想要回防,但力竭的身体和狂暴药力带来的短暂僵直,让他根本来不及。 “炜儿!”高台上,刘磐惊得猛地站起。 噗嗤。 长剑虽未刺实,但凌厉的剑罡已狠狠撞在刘炜气海上。 “哇!” 刘炜惨叫一声,狂暴的力量瞬间反噬,口中喷出大口鲜血,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擂台边缘的光罩上,昏死过去。 其周身那狂暴的气息迅速萎靡。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火石间的逆转惊呆了。 公悦,竟然赢了? 赢了服用禁药、实力暴涨的刘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