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是仙门标杆》
1. 归真门(一)
六出纷飞,满地清白。
凌光一手捂着胸前汩汩向外冒血的窟窿,一手持着她的佩剑撑在滴上鲜红血迹的雪地上。
无耻仙门趁她闭关搞偷袭,杀得她那叫一个措手不及。
“凌光,认输吧。”一道冰冷的声音裹挟着半空中细小的冰碴,飞溅到凌光几乎血肉模糊的面容之上,她的声音极缓,却极具威慑力:“只要你不再伤害仙门中人,我能替你向各大宗门作保……放你一命。”
“哎呈阳仙子……凌光罪大恶极,可不能放了她!”
“就是,她把我们宗门一剑挥成了废墟啊……”
身后挤挤挨挨的仙门弟子七嘴八舌,呈阳仙子微微侧头却并不加理会,而是定定地望着已是强弩之末的凌光。
凌光喉头又是一阵腥甜翻涌而上,她忍受着胸腔的灼烧感,看着距自己只有几步的呈阳仙子,又看了看躲在呈阳仙子身后狐假虎威的仙门众人,她紧了紧握住剑柄的手掌,重重地朝前“呸”了一口:“我看你们这些混账是种仙蛊磕多了……让我认输,你怎么不让我把人头摘下来给你们呢?”
一听到“种仙蛊”三字,仙门如同被戳中心事一般,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
凌光牵起一个轻蔑的笑意:“怎么……踩中你们的痛脚了?”
那口淤血被凌光吐在了呈阳仙子身前的雪地上,就连她白如玉雪的裙边都溅上星星点点的血迹。
“你已是油尽灯枯之势,再不收手……”呈阳仙子整张脸都覆盖在她的獬豸面具之下,面具凶狠勇猛,却看不见面具下的人究竟有着怎样一双眉眼,“你……会死的。”
“死就死。”凌光忽然冷笑一声,她眯起双目凝着独自一人立于风雪之前的呈阳仙子,“倒是你,日日给这些虚伪的仙门当狗……你好像还挺乐呵。”
一阵疾风掠过,呈阳仙子忽然手持她的佩剑飞身过来。
凌光将撑在地面的佩剑拔起,凝注起全身七残八余的灵气格挡。
“砰!”
两剑一竖一横地交叠,惊起的凌然剑气将周遭地上铺陈的落雪都一下子掀飞,就连站在最外层的仙门众人都被这巨大的灵力波动狠狠一震。
凌光几近目眦欲裂,就连双眼都淌出一行血泪来。
她真的没有力气了。
任凭是谁在渡劫闭关被反噬,生生抗下一遭的劫雷以后,还强撑着来应付一场早有预谋的杀戮,恐怕都有够呛的。
这帮不吃人饭的狗屁仙门,还真是不干人事。
“对不住了。”在凌光逐渐丧失的听觉里,她听见在上方把自己压着打的呈阳仙子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她的佩剑就被呈阳仙子再次聚满灵气,一剑劈成了两截。
“砰!”佩剑骤然断裂的声音,随着长风寒雪,飘得好远好远。
凌光的视线也在一点点的模糊,还不待她反应,就被重重的一脚踹在心口,顿时在强压下往后退了好几步。
破空声尖啸而至……
凌光提起脚步就要闪避,却发现脚步沉重地再也挪不动。
长剑正正地穿过她的胸口,从她的背脊洞穿出来,这股再也阻挡不了的灵气威压就这样带着她的身体,猛地朝后飞了出去。
凌光掠过无数冰凉的雪粒,最后背脊重重地撞在了阴凉的石崖上。
“咚!”
原来是呈阳仙子的佩剑啊,原来是将她一剑钉在了山崖之上。
五感尽失之前,凌光若有若无地听见,远处的仙门弟子在为她的死亡欢欣鼓舞……
凌光有些懊恼,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做这仙门反骨兴风作浪许多年,最后的结局竟然是……被那天杀的呈阳仙子一剑钉成了壁画。
这个死法也太凄惨了吧……简直可以和那个三百年前,在魔族入侵时率先祭天的归真门有一拼。
凌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到归真门,或许是自己偶然间救下了归真门最后幸存的弟子?又或许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在鼎立的仙门大宗里有点特别?
凌光不知道。
她这一生如履薄冰,幸福是那么短暂,而痛苦又是那么绵长。
雪还在下。
但凌光却再也看不到了。
……
……
“云兄,云兄该起来了!”门外有人急促地敲着门,“再不起来人可多了,咱可挤不进去……”
凌光被吵得耳朵疼,她半梦半醒间捂住双耳蜷缩成一团,瓮声瓮气地说道:“你找错人了……”
门外果不其然停下了敲门声,那人顿了一顿自言自语:“这里是云兄的房间啊,没错啊这。”他又加重力气叩门:“云兄,是我呀纪渊啊,云兄你忘啦?”
云兄你个二姥爷。
凌光满头黑线地从床上爬起来,一手揉了揉毛毛燥燥的发顶,顺口一答:“别敲了,来了。”
不是说人死前会见到这一生最美好的画面吗……那她好歹还是大名鼎鼎的凌光洞君,这个回光反照的美梦怎么看也不怎么美好吧。
再说了哪来的初生牛犊敢来敲她洞府的大门。
对啊,谁没事吃多了会来敲她的门啊。
凌光身体突然一震,她猛地睁开双眼。
扫视着周围不知是什么地方的简陋客舍,一股不祥的凉意爬上她的背脊,凌光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双颊,她火速地下床直冲铜镜而去。
只见镜中人犹作男子装扮,皮肤光洁,眉目清秀。
这是一张和凌光原本美艳悍烈的五官截然不同的面容。
她不是死了吗……还是死状格外惨烈的那一种,如今又是怎么了,她怎么会在别人的身体里。
此时关于原主的记忆铺天盖地地袭来……
原来,她叫云泥。
原来,这是天佑九百年。
这竟然是三百年前。
“云兄,你好了吗?”门外的纪渊又开始催道。
凌光走过去解开门闩,一把将门推开,迎面而来的就是纪渊的絮絮叨叨:“云兄你可算开门了,咱们今天不是要去参加仙门的招生大会吗,可得快一点了,我刚刚看啊,这同福客舍的好多同修可都已经出发了呢,虽然时间还早,但所谓笨鸟先飞、先声夺人嘛,咱还是得……”
“停!”凌光灵敏地捕捉到“仙门招生大会”几个字,她径直打断了纪渊的嘴碎做法:“你说的是哪个仙门招生大会啊?”
自从前些年魔族大举入侵以后,又赶上仙门内斗,仙门损失了很大一部分弟子,从那之后都是广纳门生,再也没有开展过正式的招生大会了。
毕竟招生就要挑选,挑选就有淘汰,这样最后纳进门中的弟子可就不占什么数量优势了。急需大量弟子充盈宗门的仙门长老哪里又等得起?
“云兄你是不是睡糊涂了?”纪渊眼里满是不解:“难不成这仙门招生大会还有别的吗?”
凌光:“……”
她差点忘了这是三百年前,正是宗门鼎立的时代。
好,很好,好极了。
凌光两手扣住木门的两边就要往中间合,无比冷酷地抛下一句:“我不去。”
前生她根骨不佳,并非是修炼的苗子,在仙门招生大会上毫不遗漏地被每一个宗门给严词拒绝了,这才导致她因缘际会下修炼了那早死的霸道心法……如此种种,最后在渡劫时大遭反噬,这才让那群不要脸的宗门抓着了围剿她的机会。
她恨得牙痒痒,不把那群道貌岸然的仙门弟子当骨头啃了就不错了,竟然还要她屈尊去拜入宗门。
不对啊……这霸道收寿数的焚心诀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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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还扎根在她脑子里啊。
“说什么呢云兄!”纪渊眼疾手快地撑住门扉,不让凌光从里关上,“咱们不远千里赶到这来不就是为了参加招生大会,然后拜入宗门吗?”
凌光站定,运起气息来催动焚心诀。
“噗!”凌光猛地一口血喷出来。
好巧不巧,吐出来的血不偏不倚全被门口的纪渊的衣衫接住了,他无暇顾及衣裳,先一步搀扶住凌光:“云兄你怎么了……可还好?”
凌光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燃烧,这具躯体太弱了,根本没法承载焚心诀的强势。
她想起前生修炼过程中钻心蚀骨的疼痛,怪她未曾拜入宗门,从未有过正统的心法修习,所以在遇上焚心诀这样绝对强势的心法时,凌光没有中和消减之法,只能一次次硬撑。
难不成重来一次……就是给自己重新拜入宗门的机会?
“我没事……”凌光呼了一口气来,虽然厌恶仙门那群虚伪的嘴脸,但这可是三百年前,兴许有所不同呢?反正来都来了不去倒亏……
凌光微微一笑:“好,我们赶紧出发吧。”
但在此刻的纪渊眼里,就是他的云兄满嘴都是血,还偏偏噙起一个无比诡异的微笑,他嗫嚅着问道:“云兄……你真的没事吗?”
凌光唇角弧度更深了些:“我好着呢。”
纪渊一看,眼前的云兄好像更吓人了……这怎么看也不想是没事的样子啊。
仙门招生大会向来大排场,在玉琼山下硬是满满排了三条大街的程度。
走过几家气派仙门的招生位,那些长老和弟子矜持的笑脸下,大喇喇地写着“根骨不佳者勿近”的冷漠,同前生所见的虚伪又有何不同?
云泥心底冷笑,脚下的步伐倒是更快了。
“云兄我去那边看看!”纪渊的眼睛忽然一亮,给凌光打了个招呼就急不可耐地拔腿而走。凌光心里纳闷道,这仙门还真是几百年都一个嘴脸,到底是什么就把纪渊吸引过去了呢。
她逛累了,也懒得再和这些仙门大宗的弟子周旋下去,索性往最边缘走。
眼见即将走出这浩浩荡荡的招生三条街,凌光耳边忽然冒出一个浑厚的声音来:“仙子可是没有心仪的宗门,不如看看我们?”
凌光一顿,转头看去,那是一个胖乎乎腆着大肚腩的中年仙长,始终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凌光做的男子打扮也算过得去,不然也不会将纪渊连着蒙过去好几天,就连方才各家宗门里似乎也没人质疑她的性别。
这个大叔有点意思。
“不用了。”凌光眉头一挑。
“哎仙子先不要忙着拒绝嘛,先听我一言……”中年仙长笑得更开怀了,就连眼角的细纹都皱到一块去了,“不知仙子名讳何许呀?”
凌光一顿,接着开口:“我叫云泥。”
“云泥?这名字好呀!”中年仙长两手一拍,对着云泥就是一长串不间歇的说文解字:“这云和泥本就是一在天上,一在地上,天对地,云对泥,正好就是阴阳之理,刚好是平衡呀。不瞒云泥仙子,你和我们宗门极为有缘呀,我们宗门求的就是阴阳相恒的平衡之道……是这样啊仙子,今日来了那么多的仙长仙子,我呀可就只看中了你呀……”
云泥回头看了眼其他宗门热火朝天的招生现场,又看了看眼前这个一个人也没有的宗门……什么叫来了那么多仙长仙子就看重了她,这明明就是旁的人都不肯到这来好吧。
中年仙长一边说一边挪开他胖胖的身体,将寂寥萧条的招生位露了出来:“云泥仙子你看看咱们宗门,这名头是不也是跟你很投缘啊?”
云泥顺着他看过去,脑子里却忽然炸起了火花。
那张写着宗门名讳的牌子上有着三个字。
归真门。
2. 归真门(二)
看着云泥定定地望着那方篆刻着“归真门”三字的铭牌,中年仙长心觉有戏,嘿嘿一笑地塞了一张单子给她:“仙子莫要忙着拒绝嘛……来,你先看看咱们的招生简章!”
“我真的不用……”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云泥胸腔中又忽然烧起一把烈火,让她觉得很不适,就连说话都变得有气无力了起来。
她的声音太小,中年仙长没能听见。
此时刚好又有人走到了归真门的招生处,就见中年仙长又是喜滋滋地踱步过去,就连胖乎乎的身躯好像都一下子变得轻盈了。
云泥抬起一只手握拳抵在胸口,低下头扫了一眼中年仙长给他的招生简章。她听见中年仙长乐呵乐呵地问:“不知仙子姓甚名谁呀?可有兴趣加入我们归真门?”
仙子声音温温柔柔的:“仙长好,我叫茵陈。”
云泥猛地抬起头来。
名叫茵陈的仙子站在招生的桌案前,绾着两个圆圆的发髻,从上垂下几条小辫儿,一说话脸就绯红绯红的。
凌光认识茵陈。
那不知是归真门覆灭后的多少个年头,凌光的洞府收容了不少深受仙门内斗迫害的凡人,有一天有个小孩哭哭啼啼地找上凌光,说自己的姐姐去仙都买东西,被丹丘院的修士给掳走了。
凌光当即就杀往了丹丘院,一剑将旧址劈成废墟,顺便还救下了……因血脉特殊被炼作炉鼎的茵陈。
可惜茵陈身子损耗太大,在凌光的洞府养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死了。
凌光因此愧疚了一段时间。
茵陈似乎也注意到了云泥注视她的目光,她灵巧地转过身来,飞速地瞄了一眼一动不动的云泥。
神情羞涩,却又认真。
“她叫云泥比你先入门,算是你的师姐!”中年仙长两手摸着他的大肚腩,笑得慈眉善目。
云泥回神,不是吧,她什么时候说要入门了,正要开口反驳一句,就听茵陈说:“那好吧,我加入。”
云泥:“?”
要不要再多想想呢……拜入这个宗门那真是又要重蹈覆辙上一世的早夭命。
“唉呀好好好,快来把报名单子签了!”中年仙长的声音忽然就大了起来,其中的兴奋藏都藏不住,他朝云泥挥挥手:“云泥你也过来签单子!”
云泥想逃,真的。
再来一次谁还想动不动就长命百岁啊,这在修真界可是叫早夭了。
“师姐……你,你不签吗?”茵陈红着脸,两只手把手里的单子扬起来。
云泥:“……”
下一秒,云泥大刀阔斧地往前走:“来了!”
中年仙长明显要乐昏了,他“哈哈”大笑了两声:“来了好呀,来了好。我是门内的外务长老宋大福,可算是把你们给盼来了……”
“云兄!”纪渊极具穿透力的声线从这条招生街的前半截传到后半截,云泥面不改色地揉了揉耳朵往前一站,还极为贴心地将铭牌上的“归真门”露出来。
果不其然,下一刻纪渊就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云兄你加入的是哪个宗门呀?可择上心仪的了,我的忙完了我来陪云兄你好好参谋参谋……”然后语塞在了那个老旧的有些凄凉的铭牌之上。
“云兄你……该不会拜的归真门吧?”纪渊一字一句地询问着云泥,眼里都泛着一点希望的光彩。
云泥摊开手:“这还不明显吗?”
纪渊:“?”
他眼底的光灭了!
“嘿你这小仙长,我们归真门怎么了,你这一副上茅坑上不出来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宋大福双手叉腰,中气十足地批斗着纪渊。
天知道他今天好不容易招到这两个新弟子,有多心酸有多悲催……哪里容得下旁人给他把墙角撬走。
纪渊深呼吸一口气,径直走上前去握住宋大福的手掌,重重地从上到下握了一握:“贵宗底蕴深厚,传承稀少,请一定照料好在下的云兄。”
“底蕴深厚,传承稀少。”八个字就讲清楚了归真门是个老宗门,且还是个生源极少的老宗门。
“行了行了,你呢?”云泥自动忽略掉宋大福脸上逐渐五彩斑斓的脸色,转头对纪渊说:“你拜的哪个宗门?”
纪渊脸上一秒多云转晴:“灵犀谷!”
灵犀谷,主修法修。
云泥点头,长长地“哦”了一声。
“其实做法修不如来我们归真门呢!一对一名师辅导,绝对学有所成!而且我们生源丰富,长相漂亮,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宋大福朝纪渊抛了一个媚眼,“你瞧瞧这两位俏生生的仙子,可都是我们归真门的弟子呢。”
云泥:危。
纪渊忽然转头,看着站在一起的云泥和茵陈,语气逐渐变得缓慢:“两位……仙子?”
“师姐,这位仙长不知道吗?”茵陈一脸认真地发问。
云泥扫了一眼纪渊布满菜色的一张脸,危!!
“对不住了纪兄,我也没想到同行这么多天你都没发现。”云泥抱拳,一脸的歉意。
纪渊:“呵。”
这跟说他灵力低微、观察粗心、不长脑子有什么区别,也就是听起来顺耳了一点而已!!
“没关系,我相信云兄,哦云泥仙子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纪渊单手猛捶胸口,紧皱的五官上是即将溢出来的痛心疾首,“我理解。”
在场唯独宋大福高兴了,他火速地拾掇起仅有的一个铭牌和几张招生简章,还不忘把从宗门搬来的长条凳子扛在肩上:“我的两个好师侄,我们该回宗门了!”
宋大福御剑的技术着实不怎么样,又抖又慢,而且刚起飞的一大段路只比地面高不出一尺来。
“云泥仙子咱们可一定得再见啊……”一路追着他们过来的纪渊,一边小心地看脚下一边嘴上还不忘絮絮叨叨,“你切莫在宗门有了新的朋友就把我给忘了,我们可是有着同行好几天的情分呢……”
这次的仙门招生大会办在琼玉山山脚下,此时几人都已经“飞”出了琼玉山的地界了,云泥被他闹得脑壳痛,搪塞道:“会的会的,你赶紧收脚吧,再走远点你该找不到你的灵犀谷大部队了!”
纪渊这才无可奈何地停下脚步,踮起脚尖朝一点点远离地面的云泥挥手。
真,就是一点点地远离地面,这会应该是有两尺了。
茵陈小脸煞白,紧紧抱住宋大福肩上的板凳腿:“师叔……这这剑……它是在地上爬吗?”
“师侄说笑了……”宋大福急得满头大汗,一边拼命掐诀一边安抚着茵陈:“师叔是让你们先适应……低空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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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低空飞行,就这高度,狗都能蹦跶上来啃两口,云泥嘴角抽搐。
各大仙门大部分都林立在中州地界,只不过像归真门这种老破小没人气的不知名小宗门,可就被挤到了中州边上。
“宋师叔,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师侄不是弟子呀?”茵陈抓住板凳腿手略微放松,整个人都在高空中的长风里凌乱。
宋大福一本正经道:“今日是我出来招的生,当然不用我带弟子啦!”
“哦……可是就只招了我和云泥师姐呀。”
相比第一次蹭御剑的茵陈,云泥可就见怪不怪多了,她闭着双眼站定:“所以宋师叔,我们弟子的月俸如何啊?”
宋大福顺口一答:“什么月俸啊?”
云泥冷笑一声:“怎么,你还想空手套白狼?”
“啊哟,到咯到咯!”宋大福装傻,掐诀往下方飞去。
归真门的确是立足多年的老宗门,从它老旧到近乎萧条的大门牌匾就能看出来……云泥有点迟疑了,她刚刚冲动之下进了归真门,真的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吗?
“不知道两位师侄可有什么感兴趣的修炼方向呀?让师叔好好地给你们安排安排!”等到云泥和茵陈都进门以后,宋大福还颇为机警地拉上门闩,掐诀唤起守门大阵。
茵陈问云泥:“师姐你想修什么呀?”
“我修剑。”云泥答道,前生她就是靠焚心诀和一把剑在修真界叱咤风云的。
她的佩剑,名叫长命。陪伴了她许多年,可惜了在最后被劈断了。
三人一并走过宗门内前段的雕栏画栋,接着迎面而来的就是大片大片的菜地,还有好几个弟子都在地里种菜。
云泥心一梗,果断转头不再去看,她反问茵陈:“那你呢,你想学什么?”
茵陈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还挺喜欢小动物的。”
“那可以做御兽师呀!养养灵兽也不错。”一旁的宋大福抢答道。
“归真门还有御兽师?”云泥不相信,淡淡地看了宋大福一眼。
宋大福“唉”了一声:“御兽师没有,但我们归真门有个全能人呀,你们传功长老他什么都会,区区御兽算什么呀!”
“也可以……”茵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作为六边形的全能战士,传功长老他自己知道吗?
宗门不大,不稍多时就走到了宗门大殿,牌匾上大喇喇地写着“恒心殿”三个大字,掌门看起来倒是比宋大福还年轻,同款慈眉善目笑着等待新入门的弟子。
宗门传授剑术的师长就只有宋大福和戒律长老两人,宋大福因着今日去招生这一遭不用带弟子,云泥就自然而然地落入了戒律长老的手下。
“师尊,请问我们明天从哪里开始学呢?”云泥端着给师尊的茶水,朝看着他手上卷轴的戒律长老问道,“要不要弟子今日先去砍树磨一把木剑,来先练住剑招?”
“三月份了正是种菜的好时候,你先去挑粪了来。”戒律长老不紧不慢地躺在太师椅上说。
云泥:“啊?”
“宋大福没跟你说吗?”戒律长老转头看她,那张常年喜怒于无形的脸上忽然跃起一抹幸灾乐祸,就像是自己掉坑里然后眼见别人也掉坑里的诡异窃喜:“我们归真门教的就是砍树、种田和做饭!”
3. 归真门(三)
说是砍树、种田和做饭还真就是一点没说错。接下来的好几天,作为最新一届的唯二弟子,云泥和茵陈正经的是一点没学,光被使唤去菜地里挑粪种菜了。
而梦想着做所谓御兽师的小师妹茵陈,被那几个长老忽悠到一手抱一个小猪崽。
没错,不是什么灵兽,就是会“哼哼”叫的普通小猪崽。
云泥心里还揣着一个要带归真门摆脱覆灭的伟大理想,她私下暗戳戳地找上身为外务长老的宋大福:“师叔,你可知我们宗门内的执事长老是哪位呀?”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万一归真门到底还是有孤立无援的那一天,那好歹金钱还能够为他们冲锋陷阵。
刚好云泥从后世来,她清楚地知道现在有哪些荒地在未来会被开发出灵脉,若是现在便能低价把这些荒地全部拿下,日后那就是钱生钱、利滚利,再想像如今这样穷也是万万不能的了。
但是呢又刚好,云泥连买下一块荒地的灵石都没有。
所以……拯救归真门第一步,搞钱!找主管庶务的执事长老先支些灵石!
宋大福眉头微微一挑,带着三分桀骜七分潇洒:“不才……”
云泥笑不出来了,因为某种不详的预感又来了,果不其然,宋大福说:“正是在下。”
归真门还真是克己奉公、公正清廉……把省钱(抠)做到了极致。
“那还真是辛苦师叔了,身兼两职!”云泥嘴角一抽。
“师侄说笑了,这都是师叔该做的,所谓这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宋大福就差被夸上天了,脸都要笑出花来了,“不知师侄来找我何事啊?”
云泥正色道:“我就知道师叔是有大能力大智慧的……”眼见宋大福正沉浸在马屁中,迅速从袖袋里掏出舆图,指着其上一片荒芜的山谷道:“是这样,我呢最近发现几块荒田,我观其地脉走向,隐隐有灵气淤积之象。不出百年,必成灵枢,我们这时候入手,一本万利、入股不亏!”
宋大福:“哈哈哈哈好啊好啊……”
“好就行。”云泥收起舆图,微微一笑。
不对啊。
反应过来的宋大福,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看着运筹帷幄的云泥,才发觉自己被套路了,正要搪塞就听云泥步步紧逼道:“那不知师叔何时批灵石给我呢,也不用太多,先来个五万灵石小目标吧。”
偏偏云泥还笑得乖巧礼貌,叫人不好发作。
宋大福“哈哈哈”笑出了声:“云泥啊是这样……师叔我呢虽然管理着宗门庶务啊,但师叔给你说句心里话,你过来……”云泥听话地将耳朵凑过去,然后就听见宋大福满怀感情地吐出一句:“其实……师叔的兜比你的脸都干净。”
然后神速地在自己胸膛贴上一张疾速符,一溜烟地跑了个没影。
云泥:“……”
救不了,救不了,归真门真的完蛋了。
接下来又是忙里忙外的几天插秧,云泥疲惫地坐在田埂上,低头看着自己挽起老高的裤腿,她的双脚还没在水田里。
这日子过得真让人想去死一死。
“云泥师妹,快来把这把秧苗给你弄香师姐送去!”周阿三戴着一个纯手工编织的草帽,布衣马裤,肤色黝黑,乍一看真就跟种地为生的农户毫无差别。
云泥想装听不见,她真的忍不了了。
她可是仙门反骨啊,敢跟整个仙门对着干的那种……现在窝在这儿灰扑扑地种田算是个什么事。
云泥似乎知道,归真门为什么会是魔族入侵后第一个覆灭的宗门了……就这天天插秧种菜,正经修炼是一点不学的劲儿,能不覆灭都难。
“哎呀师妹肯定是累了,让她先歇着,我把手里这剩的几棵栽完就来找你拿。”弄香摆了摆手,朝着周阿三挤眉弄眼,示意让他看云泥此刻极其不对劲的模样。
注意到云泥半侧着身子坐在一边,也不说话,隔半远都能感受到那不甚愉悦的低气压。周阿三似懂非懂地“哦哦哦”:“云泥师妹这会太阳起来了,你要不先回去歇着吧。”
云泥在心底叹了口气,双掌撑着田埂爬起来,搓了搓手上干结的田土:“没事,我陪师兄师姐把这方水田栽完再回去。”
弄香比他们都要年长好几岁,笑起来很质朴,让人很有好感。她把双手在衣衫上蹭了蹭,将自己脑袋上的草帽揭下来戴在云泥头上:“那师妹少干点,你周师兄插秧最是得行了,速度快质量高!”
“明明扬灵师弟才是我们归真门的种田一把手!”周阿三戴不了这顶高帽,立马摆摆手道:“我们归真门谁人不知,扬灵挑粪都要比别人一次性多挑两桶!”他转过上半身问隔壁那块田的同门,“师弟师妹你们说是不是!”
“是!陈师兄是我们的挑粪达人!”
“还有瑶迦师姐,他们并称我们宗门种田的‘两大天骄’!”
隔壁水田的同门一说到这个就来劲了,七嘴八舌地抢答道。
宋瑶迦和陈扬灵是宋大福带的弟子,不过近日他们都不在宗门,继而云泥入门以来还没有见过他们二人。
挑粪达人和种田天骄这种名头,说出来是什么光彩的事吗……瑶迦师姐,扬灵师兄,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认识你们。
“那师姐师兄……他们是去干什么了呀?”云泥躬下身打窝、插秧、埋土一气呵成,这些时日她已经把这秧苗插得那叫一个日出江花红胜火。
“师妹和典仪长老一并去尘心庵交流学习了,至于扬灵师弟嘛……”弄香手下动作不停,极其快准狠地一棵接一棵将秧苗递给云泥,她想了想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前些日子听他说过一句要去参加凌霄剑派的秘境试炼,估计是去那了吧。”
听到“秘境试炼”四个字,云泥眼底忽地一亮:“参加秘境有灵石拿的吧?”
“那是自然……”
云泥眼底的亮光更明显了些许:“那长老们怎么没让我们去?”
“没有不让……”弄香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们就觉得待在宗门里也挺好的,除了扬灵师弟爱倒腾,大家都不爱去……”
“那师姐可知有多少灵石哇?”云泥又问。
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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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想了想:“凌霄剑派是修真界第一大宗门……这灵石肯定是不会少的,他们阵仗每次都老大,就连这回只是个小秘境试炼,都广招临时杂役呢……”
云泥:哇塞。
在一边沉浸式插秧的周阿三也说:“好像招的临时杂役只用负责进出秘境时的秩序,一天要给五千灵石呢!”
云泥:哇塞!
她的归真门拯救计划的第一步好像又有前途了……
云泥忽然就觉得神清气爽起来,她一鼓作气在弄香手里把剩下的那一把秧苗全接过来:“师姐让我来吧,我突然就有力气了。”
“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弄香:“也……也好。”
月上柳梢头,正是干事时。
云泥来了归真门除了必要的日用品,旁的真就可以说是一干二净,应该跟宋大福的兜是一个等级。
她蹑手蹑脚地避开在夜巡的弟子,推开房门就要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师姐!”茵陈手里端着一个大水壶,刚从房内出来疑惑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啊?”
和茵陈撞了个面对面的云泥尴尬一笑:“实不相瞒……师姐要去参加凌霄剑派的小秘境试炼。”反正本来就要进秘境,这么说也没错。
茵陈手上的大水壶一抖,连水都从壶口溅出一些来,她欣喜地问:“那师姐你能带我去吗?”
“啊?”云泥眯着眼睛看茵陈:“你也想去?”
茵陈一个劲地点头:“想去……就是宗门内的师兄师姐都不敢兴趣,我一个人又不敢。”她似乎是害怕云泥拒绝,小心翼翼地咬住嘴唇:“可以吗师姐?”
怎么不可以呢,简直是太可以了。
这样到手的灵石直接翻倍啊!
云泥笑容灿烂:“事不宜迟,师妹我们快走吧!”她说完上手拉住茵陈,就要往大门口方向去,身旁的茵陈幽幽地说:“师姐……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么?”云泥的脚步一顿。
“宗门大门有阵法的呀。”
云泥:“……”
下一秒果断转身又折回房屋,茵陈弱弱地问:“师姐我们不去了吗?”
云泥说:“要去,你跟我进屋来。”
茵陈一听立马三步作两步地小跑赶上去,一推开云泥屋内半掩半关的木门,就看见云泥蹲在地上拿着一块石头在地面上涂涂画画。
她怕吵着云泥,只是立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云泥的动作。
“好了,你快站进这个圈里来。”云泥唤她,催动着身体内那点少得可怜的灵力,等到茵陈甫一踏入她所在的那个小圈,刹那之间地面上泛起淡淡的光泽。
“你抱紧我……”云泥维持着竖起两指的动作,“这个简易的传送阵也需要不少灵力,我只能勉强催动把我们送出去,万一待会出岔子了把我俩分开了就不好了。”
茵陈一顿,立马两手环过去抱住云泥的腰,她小声说:“师姐我准备好了……”
云泥的眼底骤然变得犀利,她手指一翻,将阵法边缘的尘灰一下子扬出好远。
4. 应招杂役(一)
“咳咳咳……”茵陈被卷起的尘灰呛得不行,她不停地摆手扇动着,就连脖颈和脸蛋都被咳嗽给呛红了,“师姐你这个阵法好是好……咳咳……就是灰尘太大了……”
云泥抬起手掌轻拍在她的背脊上,帮她顺着气:“师姐这技艺不精,拖累你了……”
“不拖累。我觉得……师姐你很厉害的。”茵陈认真地说:“师姐你还会用阵法……这些师尊们都没有教过的。”
云泥打着哈哈,不甚在意地一摆手:“我就以前在古书上看到过……这瞎摸瞎画的就蒙对了,也是还挺巧的。”
“哦……”此时的茵陈还不知道,同在炼气期的云泥随手画下的一个传送阵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事,尤其是这个传送阵还真就把她们送了出去。
阵法对灵力的消耗巨大,哪怕是最简易最短程的传送阵,一般也要筑基中期的修士才能画成功。
“所以师姐……我们该往哪走啊?”茵陈看了看四周茂密的杂草,此时夜色正浓,难免有些让人心惊。
传送阵把她们送到了归真门外的一个后山头上,在这里往远处眺望,还能看见归真门明明灭灭的灯火。
云泥不想随意地浪费灵力,到底是还要进小秘境闯上一闯的,如今这具身体这点灵力可是由不得她胡来的,主打一个能省则省。她往后退了几步站定,抬头看着天上的繁星点点……
天枢、天璇连成勺口,顺着这个方向延长大概五倍的距离,一把“勺子”映入眼帘。
云泥紧紧盯着其中最亮的那颗星宿:“茵陈,跟着我走。”
……
不过二人并没有步行几步。
一下山头就遇上要进城农户的牛车,然后进了城又正好碰见同去凌霄剑派的小宗门的飞舟,就这样搭乘了一载顺风车直达凌霄剑派。
茵陈还感叹到,她们运气真好,一路都能蹭上顺风车。
云泥则是心底大喊到果然如此,就知道肯定很多人上赶着去凌霄剑派分这块香饽饽呢……蹭顺风车,不过是顺手的事。
凌霄剑派不愧为修真界第一大宗门,屹立在中州最中心的黄金地段,占地那可叫一个全面。
不说别的,就连它宗门口的十几步阶梯,都是实打实的白玉。而等候在宗门口迎接各方宗门的凌霄剑派弟子,每个人身上都挂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法器,那穿着打扮气度都在叫嚣着一个“豪”字。
云泥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粗布麻衣咂嘴,凌霄剑派果然豪横。
就是不知道这白花花的灵石是不是来路不正……反正这些大宗来钱就是快。
“参与秘境试炼的同修们站左边,投名秘境杂役的同修们站右边。”谢广白作为凌霄剑派的亲传弟子,此次带领几位同门等候在宗门的阶梯之上,来做进入宗门的第一道分水岭。
前方乱成一团的人群一下子又吵了起来,在凌霄剑派弟子的秩序维持下迅速地排好了队。
大多数仙门弟子都是来参加秘境试炼的,所以很快就排上了队,而那边应招杂役的倒是风萧萧雨瑟瑟,只有那么凉了。
云泥一听,果断地拉着茵陈就小跑到右边的队伍上。
谢广白看着阶梯下两位琼姿玉貌的仙子,想来她们应当是走错了,他又温声提醒道:“两位仙子,左边才是进秘境的同修队伍……你们所站的是投名杂役的位置。”
他这一说,隔壁排队秘境的队伍的修士全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云泥和茵陈。
这凌霄剑派广招秘境杂役的事情大家都明白,不过正经仙门弟子谁想的不是进秘境闯上一闯,谁又会真为了一点现成的蝇头小利就屈尊做杂役呢。
“是啊仙子你走错了吧……”
“就是……仙子可别是左右不分啊……”
茵陈被这么多人盯着,迅速地红了脸,她小声地唤道:“师姐……”
谁知云泥面色如常,她冲阶梯之上的谢广白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大大方方地开口:“没错。我们就是来应招杂役的。”
谢广白的笑容一滞。接着又见云泥往秘境队伍那边侧过身子,无比自然地抱拳:“劳烦诸位同修挂心了,我们就是来当杂役的。”
隔壁队伍的同修:“……”
当杂役就当杂役,你在莫名其妙骄傲个什么劲。
谢广白是凌霄剑派万众瞩目的亲传弟子,而且还是嫡系传承,他从未见过宗门外的世俗风貌。虽知道一些小宗门和散修远远不如大宗门的资源旺盛,但应该怎么样也还没潦倒到要来当杂役吧。
最重要的是……凌霄剑派广招秘境杂役的原因明明是想进一步扩大宗门声誉啊!这样光把名头摆在那里也好看,又不是真的缺杂役,可就这样报名的人都一大堆呢!
再说了……这两个应招杂役的仙子,长得就不像是做杂役的命啊。
“好吧。”谢广白轻咳一声:“那二位仙子且等等,马上就有弟子来接你们进去。”
云泥不偏不倚地站定,表示知了。
茵陈凑上前来试探地问道:“师姐,我们不是要去参加小秘境的试炼嘛?”
云泥半靠着脑袋,压低声音对她说:“小秘境开启还有五天呢,整整五天凌霄剑派总不能让我们白住吧……他们要收这个。”云泥比出一个大拇指和食指搓动的动作。
“啊……”
“而做杂役就不一样了,有地方给我们住,还不用出灵石。”云泥娓娓道来,她每说一句,茵陈眼里的崇拜就更多一分,“最重要的是,做杂役每天有这个数的灵石!”
看着云泥摊开整个手掌,茵陈“哇”了一声:“五百啊!”
“哎咱们大大方方的……”云泥收回手掌,贴在她耳边说了句:“五千,怎么样?”
茵陈又“哇”了一声,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云泥:“真好。”她忽地又一顿:“那我们当了杂役,秘境可怎么办呢?”
云泥一脸的高深莫测:“他们又没说不让当杂役的进秘境。”
茵陈:!!
她弯起唇角说:“做杂役真好。”
左边带领秘境试炼的队伍正一个接一个地消减,反而是云泥们这边仅有两人的队伍一动不动。云泥左看看数量不断减少的进秘境队伍,又看看自己面前空无一人的阶梯,她抬头看向谢广白:“仙长,我们这都等了好一会了怎么也还不来人啊?”
谢广白恍然大悟:“还劳烦仙子多担待,上一批和上上批应招的杂役都还在面试呢。”
上一批和上上批……这是来了多少人争做杂役先锋啊。
“哎谢仙长,他们做杂役的俸禄如何呀……你说起来应招的人很多呀。”隔壁秘境队伍里有人问。
谢广白身边的师妹方雪率先答道:“我们宗门开出的日俸是五千灵石。”
五千灵石!!
秘境队伍的人群再一次喧闹起来。
云泥不再转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果不其然,方才问话的那个人大喝一声:“怎么没人说灵石这么多啊,这可比进秘境实在多了,又不用拼命还有灵石拿……老子也要当杂役!”他从队伍里站出来,大摇大摆地就往右边的杂役队伍一站。
大家都是揣着真心来闯秘境的,本来就没把心思放在应招杂役上,除了……像归真门这种潦倒得不行的,谁还会多关注?
云泥无奈地闭上眼: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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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手加一。
有一就有二,秘境队伍再次针对这个闹腾起来,越来越多的修士也跟着站到了杂役的队伍。
“就是啊,这可划算太多了……若是在秘境受伤了,光是请医修的灵石都得是个大头……”
“那我也要当杂役!”
“我也来我也来……”
茵陈往后看了一眼:“好多人啊……”此时云泥应招杂役的竞争对手也不知道是加了多少个一了,她面色不改:“没关系,坚信我们一定能被录取。”
“好,我坚信师姐一定能带我被录取!”茵陈诚恳地点点头,这下却让云泥心下有些复杂了,也不知茵陈对她这绝对的自信到底是打哪来的:“其实吧……我也会出错的……”
茵陈眉眼柔和,笑起来两边的小辫轻轻一荡:“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我第一次见到师姐,心里就莫名地觉得心安。”她抬起眼睛对上云泥:“我也觉着奇怪,那日师姐明明着男子打扮,我却一眼就看出了其中内里……”
云泥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到底是有着前生的尘缘在那摆着的。
眼睛在看皮相,心却在看骨骼。
从未识得人间疾苦,不知柴米油盐贵的谢广白和方雪懵了,这五千灵石也不多呀,怎么应招杂役的人反而更多了。
此时来接应招杂役的凌霄剑派弟子才姗姗来迟,他们看到排得比隔壁秘境队伍还长的人群,都难免奇怪,怎么今年来应招杂役的人这么多……外面的宗门和散修有这么穷吗?
“到时候我们会送你们去面试,你们只需要积极表现。”带头来接应招杂役的华颜一边带着路,一边细致地给各位同修讲述面试规则。
“要让面试的弟子看出你们身上的闪光点,让他们觉得,哎你这人极其具有人格魅力,能够在秘境进出时维护好这个秩序,能够将各大宗门的弟子给服务明白了……哎你这拿下应招,不就是轻轻松松的事嘛……”
云泥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知道的是凌霄剑派选拔临时杂役,不知道的还以为做长老的几个老头选老婆呢……
直到穿过一个又一个古朴典雅的长廊,前方骤然开阔起来。
“好了我们就送你们到这里,你们各自排好队。”华颜无比励志地朝他们竖起拳头,“诸位同修,加油了!”
云泥轻轻地呼出一口起来,随意地站在一个面试位的队伍后,听着最前方面试弟子的犀利发问:“若是同修进秘境前说他不舒服,你该怎么办?”
回答之人声音闷闷的:“让他舒服了再进去。”
“错!”面试弟子忽然就激昂起来:“说了进秘境的时间是固定的,他若是不舒服也只有那一次机会,迟了就等同于放弃!哎你这口才真不行,下一个!”
云泥在心底“啧啧”两声,这三百年前的修真界就业形势还挺严峻的。
云泥蓦地一抬眼,就看见这个面试位上那个刚刚被无情淘汰的修士从前方走了下来……
此人一身黑衣,但眉眼迤逦,容貌极艳极盛,但一副黑脸的模样,瞧着气质倒是极为冷凝。
“师姐这个仙长还挺好看的。”茵陈也跟随着云泥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人家看,不由自主地感叹了一声。
云泥顺口一答:“确实啊……”
那人似乎听见云泥在议论他,神色不虞地扫过来一眼。
云泥:“……”
不是吧长这么好看的都说淘汰就淘汰啊……云泥有些担心自己的杂役大业是否能够成功开展了。
“下一个!”面试弟子扬声道。
突然发现前方空无一人的云泥,迅速往前的椅子上一坐,高高地举起手来:“这呢!”
5. 应招杂役(二)
面试的程非趾高气昂地扫了云泥一眼,径直在桌下翘起了二郎腿,他转动着手上的笔:“这位仙子说说吧,你有什么特长啊?或者是你觉得你有什么能够区别于旁的竞争者的优势?”
“我这人不怕苦不怕累,别说是让我维持进出秘境的秩序了,就是让我陪着宗门弟子进秘境都是没问题的。”云泥双肘撑在桌面上,一股脑不带半点停歇地将话说完,“不止如此,我力气还大,一个人就能干别人两个人干的活,并且保质保量,绝对不亏……”
“啧……”程非停下手中转动的笔,“你还挺有觉悟的,不错。”
云泥:“仙长谬赞了。”
“那行看你说话也这么讨巧,就给你这个机会。”程非抽出一张报名表,翻转过来递给对面的云泥,“填一下吧。”
比云泥预想的还要容易,她弯起眉眼,伸出手就去接报名表:“好嘞,多谢仙长了。”
站在云泥身后的茵陈也高兴,看来这个面试也没有这么难嘛……
“既然你一个顶两个……”程非探头看了眼后边的茵陈,又坐回自己的二郎腿坐姿,“那后面那个仙子就不用来了,看着倒是也瘦弱的很……”
云泥一怔:“啊?”
尚未面试就被刷下的茵陈:“啊……”
“我说她就不用来了,你后面那个。”兴许是在云泥这浪费了时间,程非开始有些烦躁了,“看着就瘦津津的,想来也干不了杂役这活儿。”
茵陈往前站了一步,神色认真:“我可以的。仙长,我可以做杂役。”
“哎呀我说不行就不行,前面的赶紧把报名表签完了……后面还有一大堆人呢……”
云泥一只手捂住胸脯,另一只手半掩着嘴唇,忽然就开始咳嗽起来:“咳咳……仙长有所不知……”
程非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几声咳嗽吓一大跳:“你你你干嘛呢……还是个痨病鬼啊……”
“师姐你没事吧?”茵陈轻轻按在云泥的肩头上,关切地询问着。
云泥又连着几声大的咳嗽以后,她拂上眉眼,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仙长明鉴啊……这位是我的师妹,说来惭愧,我们是被师叔带大的,师叔一把年纪又胖又丑也就罢了,一把屎一把尿把我们给拉扯大……我和师妹发誓要给师叔养老,可是……可是……”
茵陈心底一惊,瞥了眼演到飞起的云泥,心底感叹道:果然师姐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当然了,师叔……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可是什么,你说啊?”程非紧皱的眉头松开。
云泥呛出哭腔:“师叔他老人家染上了重病,四体不勤,下肢无力……更是,更是不能人道啊……师叔这一生只为了我们,他打了一辈子的光棍啊……”
周围面试的弟子和应招的同修听到这话,脸上都是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茵陈沉默了,她在纠结要不要让师姐的表演别太过了……
“什么宗门啊……这也太可怜了吧……”
“这两个仙子也是可怜人啊……”
“仙长你要不就让她们过吧……”
程非也不是好糊弄的,他朝旁的搭腔说话的人群扬声道:“都给我闭嘴,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他又转回身子来,犀利地注视着云泥:“那这跟你师妹有什么关系?”
云泥一听又是“哇”的一声响亮的哭腔,“仙长……我和师妹不远千里过来就是想应招杂役,你们觉着那五千灵石不多……但对我师叔来说,那是……最后挽救他生命的稻草啊……我和师妹一同凑灵石,想来……想来师叔就好过多了……”
然后言尽于此,留下空白任凭想象。
“……”程非又看向一侧的茵陈,“你说,是不是这样?”
被陌生人搭话的茵陈,脸登时一下子就红透了,连带着眼眶都红通通的,活脱像刚刚才哭完:“正是……我们师叔不止如此,他全身都长满了鸡蛋大的脓疮,只有丹丘院的杨枝玉露能够缓解……可是,可是一瓶玉露就要五万灵石呢……我和师姐也是没有办法了……”
尚在担心茵陈会说漏嘴穿帮的云泥:“……”
很好,是她多虑了。
小师妹往往比她想的还要狡黠、大胆、夸张。
连带着程非的众人一听这话,都诡异地沉默了。
这两位仙子的苦命师叔到底得了什么毛病啊……四体不勤,下肢无力,有一个没用的命根子也就罢了,竟然还长满了鸡蛋大的脓疮……恐怖,太恐怖了。
“那……那我就给你们这个机会……”程非面色复杂地又抽出一张报名表来,他也是第一回遇上这样的情况,着实是有些无力,“你们……别哭了,让你们做杂役还不行吗……”
云泥眼疾手快地一下子抽出那张报名表递给茵陈,千恩万谢地抱着拳:“多谢仙长啊……大恩大德难以回报啊……”
程非被这一长串的恭维弄得找不着北:“不用了不用了……”
云泥火速地整理好仪容仪表,拉上刚签完报名表的茵陈就钻进隔壁的人群里,还不忘给程非留下一句话来:“所以……就不回报了。”
程非:“好好好……嗯?”
他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座位,向左向右看了看……他刚刚是不是被套路了?
斜日西沉,暮色四合。
但不差钱的凌霄剑派仍旧是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凌霄剑派的陈设那叫一个高档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白玉的阶梯、金子的穹顶、琉璃的栈道,还有每个一小段路就会镶嵌上闪亮宝石的长廊,那宝石足足有鸽子蛋那么大一颗……
云泥一边走一边不住地摆头,没话讲,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第一大宗门。
“师姐,我们这又是要去哪啊?”茵陈小跑着亦步亦趋地跟上云泥。
云泥驾轻就熟地驰骋在各条相错的岔道里,不甚在意地开口:“既然当了杂役,那就得享受一点杂役该有的福利待遇呗。”
“师姐你该不会是说……”
云泥忽然站定,伸出手指着金碧辉煌的大厅,确定了茵陈的试探:“没错,就是来吃员工免费宵夜!”
别看凌霄剑派有钱,但好歹是这次秘境试炼的主办方,千百四面八方赶来的修士齐聚于此,他们不包住宿也就算了,就连伙食都不包……可谓是黑心抠极了,严重怀疑凌霄剑派的灵石都是从那几个长老,大得能跑马的牙缝里抠出来的。
而云泥颇有前瞻性地报名杂役,食宿解决了不说,还有灵石拿。
高,实在是高。
茵陈崇拜的星星眼更亮了。跟着师姐有肉吃,跟着师姐有钱拿!
这会已经很晚了,膳堂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还在饭桌上边吃边聊、谈情说爱。云泥面不改色地挪开目光,极其机械地端起饭盆就走到最近的一个窗口:“大娘,把排骨全给我打上。”
窗口:“……”
云泥敲了敲窗口的木板,又提高声音喊了一遍:“大娘?”然后就看见窗口缓缓地探出半张脸来……
那人眼睫低低压着,周身都缠着一股不高兴的气息,最重要的是……
那似曾相识的黑脸……
不就是白天应招杂役被无情淘汰的那个貌美黑脸小仙长嘛!
所以他这是被杂役淘汰了,退而求其次来……做打饭小哥了?云泥嘴角微微一抽,有这种努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我要排骨。”云泥垂下眼睛,看着保温餐盒里炸的红润诱人的红烧排骨,一动不动地表达着自己的打菜诉求。
寂姚眉头微微一蹙,拿起大勺子添了一勺菜色起来,眼见就要舀入云泥的饭盆,又听见云泥开口:“等等!”
!!
寂姚心底蓦地一惊,窗口外这个人果然是察觉出了不对劲。
白天应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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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候就碰见了她俩,当时还毫不避讳地议论他,寂姚当时就警觉是不是她们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没想到短短一天之内竟然再次碰见,寂姚紧了紧手中的勺柄,她果然是要质问自己了吗……
云泥将饭盆往窗口处一靠,礼貌微笑道:“打菜的手不要抖,谢谢。”
寂姚:“?”
“师姐,你好了吗?”茵陈端着饭盆立在隔壁窗口,侧过身扬声喊道,云泥应了一声“来了。”
寂姚半信半疑地将那勺排骨全部舀进云泥的饭盆里,正想听听眼前这个女子还有什么花言巧语,自己只管等着见招拆招。
只见云泥颇为满意地看着自己饭盆里满满当当的红烧排骨,然后……径直走了。
寂姚:不是……这对吗?
他半蹲下身体,透过四四方方的小窗口去观察方才提脚离开的云泥,只见她神色无常,仍旧同旁人嘻嘻笑笑……难不成她们并没有怀疑自己,只是纯粹的偶遇?
寂姚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不可能,她们一定是在耍花招。
村长说过了,中州的这些仙门子弟,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绝不可轻信。
……
一晃五日,秘境开启。
云泥和茵陈被安排到一块,服务要进入秘境的各宗弟子,还以为有多麻烦呢。不过是这次小秘境搞创新,不让修士们带储物袋进去,也不让带太多法器,免得开大扰乱小秘境的灵力磁场……
云泥真的懒得喷,凌霄剑派有这么菜吗,连一个小秘境都没法维持完整?
东家创新的结果就是一堆临时杂役替这个仙子拴住她的灵宠小狗,又或是帮那个仙长端好一整盆清水,对方还美其名曰这是他采来的无根之水,有多么多么珍贵,不可抛洒一滴……
不稍多时,云泥和茵陈的身上挂满了莫名其妙的物件:有串成项链的大蒜头、用灵鸟尾羽编织的帽子、一堆不方便带进去的瓶瓶罐罐……最过分的是,还有一个丹丘院的医修,带来了一个跟人体一般高大的针灸铜人。
云泥一手挽着那个冰冷的针灸铜人,她实在是被生活磋磨地厉害……端看这些东西,有哪一个是正常人明知要进秘境还会带的?
三百年的修真界,真神。
三百年前的修士,更是真的神人。
“师姐,我们什么时候进去呀?”茵陈艰难地从脖子上将那串大蒜项链摘下来,蹲下身摸着不知某位仙子的灵宠小狗。
小狗被她抚摸地很舒服,不住地“哼唧”了两声。
云泥前后左右地扫视了一遍,确认这个入口没有人再过来了,她一把松开铜人,掐诀将修士们寄存在此地的东西全部包起来:“我们这就进去!”
小秘境的入口就像是一扇无比寻常的门,只不过是一踏进入口就顿感天旋地转,但时间极其短暂,等要发觉不适的时候,就已经稳稳地踩在了小秘境的地面上。
降落的地方也不知道是哪,这里一片黑暗,适应下来倒是能看到其中蜿蜒伸展的硕大树叶。
云泥搀扶起身边的茵陈,警觉地观察着僻静的四周。
只闻一道风声袭来,云泥径直挡在茵陈身前,她口中喃喃,左手掌心腾然升起一朵小小的烈焰。
火光之下,那朝她们奔来的乃是一只硕大无比的蜘蛛精!
“啊!”茵陈惊呼道。
云泥一运气,掌心火焰忽地又一下子升高,径直朝着蜘蛛精的方向就将火焰砸去……
“砰!砰!砰!”
此时从天而降一堆东西,每一个都极其精准地砸在了蜘蛛精的身上,那蜘蛛精无能狂怒地“啊啊……”,然后它就叫不出来了,因为又是一堆砸在了它的脑袋上。
蜘蛛精,被砸晕了。
云泥往前一步,撑着掌中火焰看了个清楚。
那从天而降的东西……竟然是一个又一个白花花的馒头!
6. 小秘境(一)
茵陈率先捡起一个落在自己脚边的馒头起来,她捏了又捏,看了又看,“师姐,这是真的馒头唉!就是硬得像石头一样……”
“你小心点。”云泥紧紧盯着那只被这馒头给砸晕的蜘蛛精,提起脚步往前一踏,旁边粗大根须甚至都冲出地面的树上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谁?”云泥厉声道,等待她的是一个蹁跹的黑影从上一跃而下。
掌心的灵火仍在不停地燃烧,忽明忽暗间,将来人的面容照了个清楚。
“是你啊。”云泥心下一松,收起掌中灵火,“打饭小哥。”
寂姚闻言脸色又是一黑,冷冷地侧过身:“别这么叫我。”
“师姐,你快看!”茵陈忽然扬声道。云泥一侧过头,就见那只被砸晕的蜘蛛精周身亮起暗紫色的光晕,然后它的身上骤然浮现出一行大字……
寂姚,加十。
云泥瞥了寂姚一眼,想必这就是打饭小哥的大名了。
与此同时,刺耳声突然袭来,伴随着地动山摇的秘境,一道像是金钟的声响猛地炸开,随即便是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响彻整个小秘境。
“来自五湖四海的诸位同修,你们好!我是凌霄剑派的永德长老,亦是此次小秘境试炼的策划人……”
黑漆漆的山林里还能听见不知是哪个地方的修士的激动欢呼,云泥扶额,这个人崇拜这一套也就不必用在仙门头上了吧,怎么着也不至于这么激动啊。
“此刻你们已经进入小秘境,但试炼还没有正式开始……本次真正试炼的地点乃是以大荒时代为背景的残像虚空,而你们第一步需要做的,就是找到隐藏的入口进入虚空。”
“请注意!秘境之内危机重重,我等特地开创了任务点模式,你们需要攒满一百个任务点方算及格,而妖兽或灵草的任务点都各不相同,我等会在秘境外通过水镜实时监管,为获取任务点的修士及时增添。”
“小秘境为期三日,祝你们试炼顺利!”
金钟又是绵延地“咚”了一声,裹挟着尖锐的“嘶嘶”声消弭,山林终于是再次归于寂静。
云泥又扫了一眼那还闪着光的“寂姚,加十”几个字,这蜘蛛精个头硕大就是脑子不大灵光,应该是个低品妖兽……低品妖兽都值十个任务点的话,想来这秘境应当也不是很难嘛。
云泥完全忘了,她早已不是拳打丹丘院脚踢子虚门的仙门反骨了,她如今只是一个修为只到炼气的插秧小能手。
“师姐,怎么了吗?”茵陈问道。
云泥还没答话,寂姚又从袖袋里摸出一个麻袋,麻溜地把地上的硬馒头又塞了回去,也不理站在一旁的云泥二人,他将麻袋往肩膀上一扛就此扬长而去。
“太有个性了……”云泥“啧啧”两声,转头对茵陈说:“我们也赶紧去找入口吧!”
秘境里这个山林就很符合妖兽频出的危险地带,昏暗无光、不见天日,除了灵火能够烧起来,用普通打火石根本就打不出来火。
尽管云泥不知道自家师妹为什么要随身揣两个被磨损得掉渣的打火石……
“茵陈我们还是失算了。”云泥看着将仅有的两颗打火石又塞回袖袋的茵陈,无奈地叹气,“我们就该去宋师叔那里顺点法器再来的。”
茵陈也叹气:“可是师叔好像也没有什么法器吧……”
“等等!”云泥忽地停下,目光锐利地盯着不远处,茵陈极为上道地跟着站定,然后就听云泥嘿嘿一笑:“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得来全不费工夫……那岂不就是找到入口了?茵陈一喜:“在哪呢?”
云泥随手折下一根树枝,连叶子和翠芽都没择,她踱步到方才盯着的地方,抄起树枝就是一棍。
“沙!”树枝划破长空。
一堆红杉蚁从攀附的花茎上被一棍子抽落,七零八落地散在地面上,忙不迭地就要溜走,云泥提脚往上就是一踩。
“云泥,加一。”
“云泥,加一。”
“云泥,加一。”
“云泥,加一……”
茵陈注视着一个接一个不断浮现出来的任务点提醒,有些错愕:“这这这……这是……”
“你快过来踩吧,一个人最少也得攒一百个任务点呢!”云泥挽住树枝灵巧一翻,朝旁边长势喜人的花茎又是一棍,“这个叫红杉蚁,最喜欢爬在红杉花上,是一种极为低小的妖物,但它可以入药,还是比较有价值的。”
“就是吧这任务点居然只算一个!”云泥有些不忿:“有本事他凌霄剑派的别拿这玩意儿去卖。”
茵陈提起裙子就往上一跳,两只脚稳稳踩住避闪不及的红杉蚁群,瞬时一长串的任务点提醒又跳了出来,“没事的师姐,我们这个叫以量取胜!”
“那倒也是。”
“我还以为师姐你是找到入口了呢……”茵陈一上一下地跳着踩地,接着就听云泥幽幽的一声:“不着急,多攒些任务点才是正事。”
鸡蛋碰石头地打妖兽挣任务点算什么啊,这踩红杉蚁等同于跳个房子,就有一长串的任务点往自己身上蹦,这就是性价比!
水镜之外。
一个监管这块区域的弟子忽地“啊”了一声,永德长老摸了摸花白的胡须:“我都说了凡事不要慌,这一惊一乍地成何体统?”
小弟子颇为委屈地指着水镜里的画面:“长老,你看她们……”永德长老拄着拐杖过来,顺着小弟子所指的方向看去……
他的目光忽然一凝……这两个姑娘居然在这里踩蚂蚁!任务点这么好拿的话这秘境的妖兽是白放进去的吧!
不对啊,水镜中这两人所踩的地方……
凌霄剑派的亲传弟子也参与了此次小秘境的试炼,不过他们队形整齐走成两行,颇有些要去干架的气势。
“我说大师兄我们都要把这山林逛半圈了,也没瞧见一个入口的影啊!”程非极为烦躁地呼着气,入口入口找不到,偏偏自家大师兄又一副泰山崩于前不变于色的态度,让他心底焦灼得很。
谢广白握紧手上佩剑,略一蹙眉:“不要着急,山中没有异动,想来旁人也没有找到入口。”
方雪也说:“大师兄说的是,我们要做的是求稳求质。”
“我看要不就直接拿追灵……”
“程非!”谢广白神色忽然肃然起来,径直截断他的话头,“休要胡言。”
方雪立马跑到程非身边,警惕地扫视了一遍四周,这才压低声音开口:“师兄慎言,这里难保不会有旁人,再说了……长老们还在水镜外看着呢。”
程非被气笑了,干脆一甩手道:“行啊,那我们就在这慢慢磨,只要你们别怕其他人先找到就是。”
谢广白走在队伍前,刻意不去理会程非的话,而是一路都机警地握住手中佩剑,随时准备应对着突如其来的危机。
这次的小秘境试炼是凌霄剑派主办的,秘境开启之前,他们的师尊真言长老交给谢广白一只追灵蝶,告诉他在秘境中追灵蝶可以敏锐地捕捉到细微灵力的波动,从而带他们找到虚空的入口。
而不允许修士们进入小秘境带上过多法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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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怕他们有其他可以先一步寻找到虚空入口的法子。
谢广白不喜欢这样,既然是秘境试炼就该是各凭本事,如他们这样又和作弊何异?
可是真言长老却告诉他,这是凌霄剑派再一次扬名立威的契机,要让中州仙门看清楚,凌霄剑派新一代的弟子仍旧继承前辈先风,这个修真界第一大宗门是真正的名副其实。
谢广白表面答应,但是进入小秘境后他仍是想通过自己,堂堂正正地找到虚空,所以才带着同门们一点一点地摸索着山林。
“有人!”谢广白握住剑柄,寒光一点展露。
程非提起剑就将面前的灌木草丛一削,随着四散掉落的树叶,映入众人眼帘的是豁然开朗的空地……
以及恍如疯子正在一前一后跳房子的两个人!
还有不高不低,随着她们一下一下跳动时的声音:“一百二十一、一百二十二……”
“这……”谢广白语塞了,就连素来跋扈惯了的程非,都一时之间沉默了。
云泥瞧着站在灌木丛后偷窥她们的一群人,那身上绣着金线凤凰的显眼校服晃得她眼睛疼,她一扬手:“诸位同修,真巧。”
“是你!”程非怎么可能认不出来,这两人可不就是前几天应招杂役时有着残疾师叔、悲苦生活的可怜师姐妹嘛,他横眉倒竖:“你们不是杂役吗?谁让你们进来的?”
云泥朝茵陈使了个眼色,茵陈随即往前一步,态度亲和柔软:“贵宗并没有说不许杂役进秘境啊。”
“你你你……你们玩我呢?”程非本来就烦,现在有多出两个莫名其妙跑进来争当竞争对手的杂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程非,好好讲话。”谢广白拨开灌木丛,率先走到云泥二人面前去,看着她们脚下不断浮现的任务点提醒,温声道:“原来二位仙子在此处获取任务点啊。”
等同于废话的废话,就是废话。
云泥不置可否,侧着身问茵陈:“怎么样还要不要再踩一会?”
茵陈:“够了吧师姐……我都有一百三十多个任务点了。”
云泥点头:“那行。”
“喂你们有没有礼貌啊?这可是我们凌霄剑派的大师兄,你们居然如此不敬!”被忽视的谢广白还没急,没他事的程非倒是先急上了。
真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云泥真的一听见这姓程的讲话就烦,她礼貌询问:“怎么,是需要我下跪给你们磕十八个响头才行吗?”
“行啊你跪啊……”程非还要继续说下去,却被谢广白再次打断:“二位仙子秘境时间有限,何不先去寻找虚空入口呢?任务点的积累等进了虚空再攒也不迟。”
总算是有句听起来像人话的话了,云泥看着光风霁月的谢广白:“这个倒也不着急……”
“不着急?我看你是找不到吧还说这么好听!”
云泥微微一笑,正视着满脸不虞和怒气的程非:“那不知你又是在这山林里乱逛什么?总不能是想看看这秘境山林里的绝世好风光吧?”
“你……”程非这人不知道什么毛病,说一句话就噌地一下子点着,燃得不行。
云泥又长长地“哦”了一声:“原来是程非仙长不想进虚空啊!”
忽然之间,她一手拉住茵陈的衣袖,一手抄起手中树枝,登时往那一丛红杉花扫去。
力度极稳,一棵不留。
刹那间,光华大亮。
“先走一步了诸位同修!”云泥极为挑衅地盯着气急败坏的程非,还不忘礼貌地留下一句告别。
7. 小秘境(二)
云泥前生曾在一本禁书里见过,红杉花药用价值极高,不仅如此,它还喜好汲取灵力,往往在有着灵力波动的地方扎根,所以偶有邪修会拿红杉花来制些阴损的法子。
换而言之,红杉花所在之地极有可能就有着虚空的入口。
所以当看到那一大群攀附在花茎上的红杉蚁时,云泥就心觉有戏。她本也就是带着赌一把的气势,没想到还真就让她赌成了。
虚空入口狂风大作,云泥抬起手臂试图遮挡住飒飒而来的风沙,她另外只手紧紧地拉住茵陈,避免二人在进入虚空时走散。
终于,风声平息,沙石尽落。
云泥睁开眼睛,眼前是烈日灼灼的长空,以及湛蓝荡漾的海水。
不对。
她猛地一转身,心下骤凉。
到底还是和茵陈走散了。
“少族长,这北海可比咱们虎族凉快多了呢,连风里都是鱼肉的味儿。”一个头上长着一对毛茸茸耳朵的人走过来,他一边走一边伸出舌头舔了舔手背。
几千年来也就只有那么一个北海,云泥抬眼,想来这应该是大荒时代了。
她敏锐地捕捉到来人话中的点,不是鱼味,是鱼肉味。
猫妖?
云泥下意识退后一步,她蹙着眉将四周景致尽收眼底,垂下眼睛看着穿在自己身上的虎皮小袄,以及脖颈上挂成一串的猛兽牙齿。
云泥前生未曾拜入宗门,更未为了所谓的试炼进入秘境。
但早听闻仙门大宗会通过特殊秘法重现多年前的场景,再造就成秘境供仙门弟子试炼。所见所历都是曾经真切发生过的事,而参与历练的弟子则会随机成为其中一个亲历者。
想来正是如此,才会和茵陈分开,那么茵陈会在哪里,又会成为谁呢?
云泥抬手摸了摸自己发顶温热的耳朵,所以……自己是只老虎,还是个少族长?
“胡襄少族长,久违了。”一个看起来年过半百的老者右手搭上左肩,向云泥见礼:“前些日子听说族长大人旧伤复发,可需要我们派遣一些医修前去为大人诊治?”
包小六“哼”了一声:“我们虎族妖才济济,哪里用得上你们人修?”
“怎么说话呢?”云泥端起少族长的架子,一脚踹在包小六的屁股墩上,转头看向老者:“小猫妖不懂事,您见笑了。”
魏秀成笑起来倒是有些不似这个年纪的朝气:“少族长好脾性,魏某颇为叹服。”
被一脚踹地上的包小六一手揉着屁股,委委屈屈道:“少族长都说了我是豹子我是豹子,我才不是猫呢……”
“起来吧。”云泥颇为无语地伸出手,包小六一下子就乐了,火急火燎地拉上云泥的手掌,嘴里还振振有词:“少族长摸我了,我今天,不……我今年都不洗手了!”
云泥:“……”
不是大哥,你没事吧?
“少族长你瞧。”魏秀成忽然严肃起来,他指着不远处翻腾起来的蓝色海水,“北海水族来了。”
云泥顺着望过去。
一望无际的北海从远到近拍出一层层的浪花,后浪推着前浪,不断地拍打在布满贝壳沙砾的浅滩上。
“唔……”一声悠扬的海螺声音荡在起伏不平的海面上,只见海天相接之处,慢慢地撕出一道裂缝,将整片北海分成左右两块,而一块又一块的阶梯竟在北海裂缝之中凸显。
就此,通往北海海底的通道成了。
一男一女立在雪白的浪花之中,背后是海洋的天堑,头顶是无穷的碧空。
“北海鲛族王女兰娇。”“北海大将军飞鱼。”
二人异口同声:“恭请诸位前来赴宴。”
兰娇与飞鱼对视一眼,彼此伸出一只手交叠结印,一道水蓝色的光芒自结印的手势上纷纷散向浅滩之上的众人。
“少族长小心!”包小六尖耳朵一动,单脚踩地就挡在云泥身前,径直撞进了散来的光芒,“呜……”
云泥看见包小六被一个近乎透明的淡蓝色泡泡包裹住,然后泡泡缓慢地向北海深处飘去,云泥刚要伸手,自己也被一个泡泡包裹住……
刹那之间,无数包裹着人的淡蓝色泡泡都不约而同地向那条望不见头的海底通道飘去。
云泥这才发现,原来浅滩各地四散着这么多的人……算起来,该进虚空的都应该是进来了。
“还请诸位见谅,北海通道有禁制,外人不得进入,只得先委屈你们居于水泡中进去了。”兰娇有着一条极为美丽的鲛尾,鳞片上闪动着温和的蓝光,在碧空之下更显耀目生辉。
云泥戳了戳泡泡的内壁,柔软却又坚韧,无论使多大的劲都无法穿透。
看着无数的泡泡依次滑下海底通道,没入蔚蓝的深海之中后。云泥干脆盘腿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催动着焚心诀,她的灵力虽然稀缺,但此次胸腔的灼烧感却减轻了许多。
果不其然,北海寒凉千古,倒算是个修炼焚心诀的好去处。
只是可惜了,大荒时代落幕以后,北海便失却了其中蕴藏的灵力,成了一片毫无生机的死海。
“少族长你快看啊好多圆泡泡!”就在前方的包小六双手贴在泡泡的内壁上,两眼发着光地瞧那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泡泡,他这神色一兴奋,连他的尾巴都一下子蹦跶了出来。
豹子跟猫应该是同宗同源吧,都喜欢圆不溜秋的东西好像也正常。
云泥瞧了这单纯到有些傻乎乎的豹子一眼,话里话外就开始刺探军情,结果包小六还真就将缺心眼贯彻到了极致,云泥还没说两句话呢,他就差把自己私房的猪肋排藏到哪里都说出来了。
今日是北海之主的继位大典,作为大荒时代北海水族唯一的领袖,自然是广邀人仙妖三族的代表前来见证了。而胡襄作为虎族的少族长,自然就代替自家行动不便的族长亲爹前来赴宴。
兰娇与飞鱼一前一后,保证所有前来赴宴的宾客都无一遗漏,全部没入通道以后,二人再次隔着中间无数横亘的泡泡结印,拉上整个海幕。
北海深处坐落着一座巨大的华美宫殿,处处都是光彩夺目的珍珠和美丽珊瑚,灵动的海蛇攀附在雕栏画栋上,排成一排穿戴盔甲的虾兵蟹将围在楼阁轩榭外边。
云泥一睨,是真的虾兵蟹将。
“砰!”泡泡相继破开,云泥双脚踩在海底,看着眼前流动的海水颇为稀奇,伸手一捞却又是什么也没有,就跟陆地之上的风一样,能感觉到,但无法捉摸。
“胡襄小儿,你得了水泡护体,如今在海底便如同陆地。”一个花白胡须扎着小辫的老者嘿嘿一笑,拄着他的木杖站在云泥身前,脑袋上扣着一个肉嘟嘟的海星。
哪来的自来熟?
云泥神色不为所动:“……”
老者忽然就把木杖重重往地上一顶:“哎你这丫头莫不是忘了老头我,你小时候我可是还抱过你呢!”
云泥立马反驳道:“没忘,我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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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忘。”只见对方一把甩掉木杖,两手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老头我要给你老爹告状……真真是越来越没礼貌了……”
身旁的包小六立马蹭过来,单手掩唇:“少族长这人是龟长老呀!活了几千岁了,您得叫他大爷才行。”
看着龟长老一脸的不忿,活像个老顽童,云泥叹气,得,这还是个真大爷。
“仙庭的人来了。”龟长老的脸色忽然就暗沉了下去。
云泥侧过身,眼见数十个穿着高洁白衣的仙族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传统到让云泥这个外来者都能一眼就认出对方的身份,个个那飘飘欲仙的白纱白衣就差不把“仙族”两个字刻脑门上了。
龟长老冷哼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死人了呢,穿得跟来哭丧似的。”
包小六也颇为不满:“说的是,趾高气扬那死样,不知道在高贵什么劲。”
龟长老和包小六对视一眼,双方眼底都是对高山流水的知音的欣喜,一下子莫名其妙地同频了。
见证全程的云泥:“……”
“芳棋仙君,司墨仙君,有失远迎了。”兰娇的尾巴在海底更是灵动非凡,轻轻一拨就游到仙族众人面前,她单手扬起:“我们主上就在殿内,请吧。”
为首的芳棋仙君神色倨傲,他一甩衣袖,率先就提脚跟着兰娇往宫殿走。
“在狂什么啊……”龟长老咬着牙低声道,结果一抬眼就对上司墨仙君轻蔑的目光:“死老头你说什么呢?”
云泥心下一跳,沉默地一把拉过包小六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管老头我说什么?我们主上的继位大典你穿个死人的破烂布来想干嘛啊?”龟长老胡子一抽。
“你脑子有坑吧,要不要我这个做晚辈的拆掉你几千年不洗的烂龟壳,给你好好治治病!”司墨仙君毫不服输。
龟长老:“我懒得说你们,连美人计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使得出来,真真是比我老龟还不要脸!”
司墨仙君:“下三滥又怎么了,你们主子中没中招你就说,自己心志不坚定就别怪别人!”
龟长老:“你们仙族混账不要脸!”
司墨仙君:“你们北海中看不中用!”
“龟长老!”飞鱼眉头都要皱成了一个“川”字,他扶住龟长老道:“长老慎言,他们是客。”随即又抬头对司墨仙君说:“仙君莫要放在心上,快进殿内吧。”
龟长老极不服气地甩开飞鱼,固执地转过头去,不再看司墨仙君。
“就是司墨,还是赶紧把正事干了吧。”仙族队伍里也有人说。
司墨仙君重重地喝道:“我的事要你管?”,仙族队伍里的人就再也没人出声了。他冷峻的双眼由下至上扫过龟长老、飞鱼,最后停滞在立于一旁的云泥身上,颇为不屑地“切”了一声,接着甩袖扬长而去。
被“切”的云泥:“……”
请问,她是何时惹了这尊活菩萨?
“少族长他刚刚是不是切你了?”包小六满脸呆滞:“他他他怎么敢的?”
仙族其余人跟着前方的司墨仙君,排列得极为整齐,这军容军纪方面倒是和凌霄剑派的不相上下。
云泥不动声色地一一掠过来人的面容,然后滑在其中一人身上。
眉眼倒是未曾见过,就是脸色嘛……似曾相识犹如锅底一般的黑……
云泥复杂地看向那人面无表情的脸,她觉得,她应该是找到一个同入虚空的有缘人了。
8. 小秘境(三)
水镜外立着几位凌霄剑派的核心长老,除了掌门和真言长老们来逛了一圈就又走了,素云长老则跟着永德长老守着水镜。
“师祖,这他们全都变成了别人,我可怎么计分啊?”计分的小弟子苦恼道。
永德长老恨铁不成钢地叹气:“学这么长时间都给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是吧?人是分辨不出来了,但你仔细瞧,不是有一些人身上发着光嘛,这就是进入虚空的修士!在虚空里你只管监督就是,秘境自己会给他们核算任务点的!”
小弟子立马手上开始操作起来:“哦哦哦!”
“师伯您瞧,进入虚空的修士可不算很多啊。”素云长老柳眉微蹙,颇有几分淡云纤柳之姿。
永德长老这才拂下气呼呼的胡须,眼睛盯着几块同时动作的水镜,语气有几分惋惜:“还是历练得太少了,很多东西光是窝在宗门里是不行的。”
也不知是在惋惜凌霄剑派的弟子,还是其他宗门的修士。
“思思你发什么呆呢,王女让你将沧海泪端到大殿去,你可得赶紧了!”琴衣手里端着一大盘的北海干参,嘱咐了一句就荡起尾巴晃了出去,“我就在外边等你,快一些,今日来的可都是贵客。”
茵陈“嗯”了一道,“琴衣姐姐我马上就来。”
茵陈环顾着宫殿的礼房,这里堆放着无数招待贵客的北海特产,她的鲛尾在海水中一左一右地摇晃着,颇有几分俏皮味道。茵陈不敢耽搁,将那壶珍贵非凡的酒水端上,立马跟着先行出去的琴衣追上去。
茵陈一过来就发觉和师姐走散了,自己还成了鲛族王女的侍女,偏偏要留在王女身边侍候,让她想去找云泥都脱不开身。而她们此下是要将东西送到内殿去,招待人仙妖三族前来赴宴的宾客,茵陈一一扫过路上行走的人们,也不知师姐是否会在殿中。
“诸位贵客不必着急,今日继位大典在即,主上还需向海神祭祀,贵客们便先尝尝北海特产的干参和沧海泪吧。”兰娇立于大殿正中心,礼节到位地向端坐于两边的宾客说。
司墨仙君冷笑一声:“王女殿下是否将我们想的太过廉价?几壶酒也好意思端上来丢人现眼。”
大殿上的众人都不再说话了,虽说早知北海靠水为生,自然是没有陆地甚至是仙庭那般的宝物繁盛,但大家四面八方地赶来见证北海之主的继位大典,这就拿出些粗鄙的酒水小吃,也略微是有些寒酸到说不过去吧。
兰娇不急不躁,微微笑着:“沧海泪是由北海灵脉的海水酿造,一滴酒水便可长一年修为。”
坐于大殿的人族一听便开始小小地讨论起来。不过这也正常,大荒时代人族还未正式踏入修行之道,只有少部分的人能通过吸收天地灵气,增长修为。
“哇少族长你听见没,这这这可以长一年修为?”包小六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唾沫,转头向云泥探起他的豹爪子,“待会我必须得喝他个三四五六七八壶!”
声音这么大,生怕别人听不见吗?
云泥对上从各方投过来的视线,冷静地从案上果盘里拣起一个大青枣,二话不说就塞包小六的嘴里:“多吃东西,少说话!”
包小六的嘴被大青枣堵得满满当当的,他“呜……”了半天,吐不出来又说不了话,顿时就泄了气,乖乖地缩回位子。
“妖族就是粗鄙。”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话。
云泥如今是虎族的少族长,就算得上是陆地妖族的王了,而北海之主更是统管所有的海域,这人这样一说也不知道是打的究竟是云泥的脸,还是北海之主的脸。
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云泥额角一跳,她噙着礼貌的微笑,在心底一次次地呐喊:冷静,冷静,冷静。
“仙君此话就不妥了,天道有情,生发了人仙妖三族各自为政,魔族由恶念而生便暂且不论。”说话之人正是魏秀成,他正正地端坐于位子上,手掌作揖,语气温和:“既然都是天道之下的产物,便没有高下之分,仙族有情,人族有心,妖族有灵……那又谈何粗鄙呢?”
“够了。”芳棋仙君厉声一喝,大殿瞬间就安静了,就连魏秀成都半闭上了嘴。
芳棋仙君极为随意地瞥向魏秀成:“魏真人不必担心,本尊并未说你。”
魏秀成这样云淡风轻的人,此下脸色都有些发青,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了。
过分,简直是太过分了。
云泥看着那颐指气使的芳棋仙君,这种生怕别人不知道的欲盖弥彰式说法,听起来更气人了,简直可以拿到秘境外的修真界去和仙门长老们一较高下了。
这芳棋仙君看起来真是比方才大放厥词的司墨仙君更可恶,好歹那个司墨仙君的恶劣都表现在嘴巴上。至于眼前的这个人嘛……云泥垂下眼睛。
虚伪。
明明骨子里无比地厌恶着人妖两族,一听到人仙妖三族同源就立马翻脸,却还要亲自来跟两族的人打交道,在不经意的地方突然恶心一下。
“思思、琴衣,来给诸位贵客斟上酒。”兰娇适时地打断了这场乌龙,扬起她闪动着粼粼波光的衣袖,“沧海泪管够,诸位只管喝好。”
茵陈端起酒壶游走在右边的席位之间,低着脑袋乖乖地给客人们倒满一整杯的酒水,她感觉此下好多人好像都在看自己,整个人尴尬得不行,就连整个身子都绷紧了,无比机械地重复着倒酒的动作。
“我说姑娘,倒个酒你脸红什么呀?”一个人族修士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云泥听见这话,蓦然抬起头来,看着那位名叫思思的鲛族少女脸更红了,给那人倒好酒以后立马挪到下一张桌案前。
云泥单手撑起下巴思忖着,这么容易脸红,她该不会是茵陈吧?
“少族长……这北海的人还挺害羞的……”终于咬掉没入嘴里的半个青枣的包小六,两手捧住还剩下的半个枣子,吧唧吧唧地咀嚼着,“嘿嘿她那脸比猴子的屁股都红。”
云泥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
包小六:“……”
怎么回事,明明少族长什么都没说,包小六却好像感受到了一丝凉凉的杀意……救命啊,怎么少族长现在越来越有老族长杀伐果断的风范了?
直到茵陈提着酒壶走到云泥面前的桌案时,她发觉这位虎族的少族长看她的眼神怎么比旁人紧迫多了啊,她仍旧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开始斟酒,却听胡襄说:“思思姑娘,在我们陆地上有一种药材。”
“啊?”茵陈扶着酒壶的手一抖,这位虎族少族长为什么突然要跟她讲话啊?
不止茵陈,就连包小六都一震,怎么回事……少族长为什么对这个鲛族女孩如此特殊,还要跟她讲话……包小六的豹子心颤了颤,他感受到了失宠的威胁。
云泥紧紧盯着面前的思思,不放过她眉宇间的任何一丝情绪的波动:“这个药材呢三月份可以拿来治疗黄痨,但是一旦过了三月,就失了药性,民间说四月份它可以拿来当柴烧……不知思思姑娘可知这味药材叫什么?”
三月茵陈治黄痨,四月青蒿当柴烧。
茵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茵陈早春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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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耐寒耐旱,爹娘给自己取这名字,就是盼着她永远保持着在乍暖还寒时候,都能够破土生长的生命力。
坚韧、蓬勃、自有价值。
茵陈对上云泥的眼睛,一个猜测随着心脏猛烈地搏动起来,她轻声说:“叫茵陈,对吗?”
四目相对间,再多的千言万语也不必再说。
云泥轻笑出声,端起那杯被斟得满满当当的沧海泪:“看来……就是茵陈了。”
一语双关。
茵陈克制着自己,坚持着斟完酒就走到下一张桌案前……终于跟师姐相认了,茵陈此下的步伐都不由自主地轻快起来。
水镜之外。
“这俩人还挺有意思,搁这打上哑谜了。”永德长老笑出了声,轻点了下水镜中的二人。
“那倒是。”素云长老微微笑道,话锋一转:“真言师兄怎的还不过来?”
永德长老脸色一变,“哼”了一声:“我哪知道。”
素云长老无奈地摇摇头,也对这对师伯侄的不快关系无话可说,只好继续将目光投向水镜。
“少族长你何时对药材也感兴趣了?”包小六酸溜溜道:“你可以问我的呀,我也知道,何必问一条待在水里的鱼呢?”他一定得固守住少族长对自己的那点恩宠,绝不能轻易地让旁的妖抢了去。
云泥此下心情大好,也懒得拆他的台,又从果盘里捞起一个青枣递给包小六:“再吃一个吧。”
“我不想吃……”包小六下意识拒绝道,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蠢话,一只手捂住嘴巴,一只手飞速地探过去将绿油油的青枣接过去,狠狠就是一口咬上去,还不忘提供心得和反馈:“多谢少族长,我就爱吃枣子,枣子好吃。”
云泥点头:“爱吃就行。”说完她也不再和包小六过多纠结,而是注视着对面的仙族席位,只见那兢兢业业扮演着昭文仙君的寂姚是一刻也不敢放松,默默地坐在席位末端,不动声色地静听着旁边仙族的谈话。
寂姚喝了一口沧海泪,一股精纯的灵力开始缓慢地在腹腔流转,还当真是有增长灵力的妙用。
寂姚端起酒杯,正准备再来一口,结果不偏不倚地对上盯着他看的虎族少族长,神色一下子就戒备起来。
云泥觉着有些好笑,刻意地朝着他挑了下眉头。
寂姚:“……”
他果断地挪开目光,这虎族少族长果真是大胆开放,绝不是个可以招惹的主。
还挺警觉。
云泥垂眼望着那杯清澈见底的沧海泪,酒水泛着醇郁的香气,隐隐还有浅浅的灵气缠绕,真不愧是只要一滴就能够涨一年灵力的珍品呢。
云泥的一根手指搭在酒杯的杯缘,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着。
如今倒是认出了寂姚和茵陈,旁的是一个也还没看出来,也不知道这会坐在大殿上的人,到底有几个是实实在在的原住民,又有几个是通过虚空进来的。
“北海之主到!”飞鱼突然扬声道。
大殿之上一下子全是哗啦哗啦起身的声音,就连仙族为首的芳棋仙君和司墨仙君虽然面上不怎么爽,但这到底是北海之主,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云泥拉着包小六从位子上站起身来,面对着高堂上那个仍旧空悬的主位。
“让诸位贵客久等了。”一道温凉的海风拂进大殿。
云泥看着来人玄色绣赤金花纹的衣角缓慢地呈现在视线中,往上是那人精瘦的身躯,接着是他的面孔。
大殿众人全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9. 继位大典(一)
海底感受不到海水的流动,只有一丝两丝的细浪卷起气泡翻滚。
而来人则在淡蓝到近乎透明的水里,通身都闪动着浅金的光泽,暗红色的大氅衣摆随着不显的细浪扬起,浓眉凤眼,漂亮得极为浓烈,真真是当得起“惊为天人”四个字。
若不是云泥早知这北海之主是男儿身,此下怕是也要为他这难辨雌雄的美丽好好思忖一番了。
“这人不是鱼妖吗?”包小六的眼睛都看直了,难得的磕磕绊绊,“他怎么比狐妖还好看呢。”
不只是常年窝在虎族的包小六,就连那群素来自视甚高的仙族都有些微微怔愣。云泥看得有些好笑,原来这帮仙族也并没怎么见多识广嘛,就更不理解他们高贵得目无下尘的资本到底是从哪来的。
“北海昆双月,恭请诸位的到来。”昆双月双眼往下一压,乌黑的眼睫随即便在他的眼睑下阖出一道阴影,“诸位快请坐吧。”他半靠着王座,却始终未曾坐下。
云泥眼皮微微一抬。
这时候跟在昆双月身后的一个老头子连连咳嗽了好几声,看起来身体素质不怎么样,唯独一双眼睛看起来倒还是炯炯有神,他像是情绪不好:“到了就直接开始大典吧。”
“这谁啊?”云泥低声问身边的包小六,只见包小六也一脸莫名地摇头。
云泥看着那白花花的胡子都已经垂到胸口的老头,倒当真是有些好奇,昆双月怎么说也是北海之主,这老头竟然敢当满大殿的人直接下他面子。
看来还是社会的毒打给少了。云泥在心底“啧啧”两声。
“于长老说的是。”芳棋仙君那紧绷绷的脸色可算是好看了些许,“还请赶紧开始吧。”
昆双月微微一笑,自然地将手掌从王座的边缘抬起来,垂下眉目:“那就听诸位长老的。”
继位大典的仪式正是在海神庙前开展,隔着一大块空地,地面上刻画着一圈又一圈的古老印文,想必是什么古旧的法阵。
北海之于整个人仙妖三族来说都极为特别,旁的族系地位的传承来源于血缘,而北海则是依靠海神庙的认证。
传说这海神庙中有一尊经久不化的石菩萨,自天地开蒙便立于深海,往后万万年,不论北海如何动荡,他都丝毫不损。因而北海族人将其尊为海神,为其修缮庙宇,为保海域升平。
而这海神庙也确实给力,每一代的北海之主诞生,他都会泥身缓泛金光,发出一种类似于祝祷的征兆。
慢慢地,北海之主的传承便依于海神庙的承认。
云泥刻意在席间拖拖拉拉,拉着包小六等在人群的最后,直到旁的人都已经出了大殿,他们还在大殿上拖着。
“少族长那个……”包小六踮起脚尖眺望着大殿外的深蓝海域,“我们不跟上吗?”
“你慌什么?”云泥走到大殿的高堂主位旁边,蹲下身摸了摸这个昆双月根本就未曾坐下的王座。
这个秘境的虚空看起来太过平静了,总不可能放一堆各宗门的弟子进来,只是为了让他们体验千年前的古事吧。
太过平静,反而就最诡异。
云泥一寸寸地仔细摸着宝座,连其上一颗颗五颜六色的宝石也不放过,她脑中忽然浮现起仙庭虚伪的嘴脸、于长老不忿的神情、昆双月明明作为北海之主却逆来顺受的性子……
所以,他们进秘境虚空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呢?是帮助昆双月顺利继位,还是说……还有什么别的?
“胡襄少族长,你这是在做什么?”
云泥一滞,顿时趴下身去,从串成一串的猛兽牙齿中随意地拔下一颗狼牙握在手心里,再缓慢地从王座的间隙里爬起来:“我狼牙刚才给挤飞了,找了半天,原来落这了。”
包小六圆溜溜的大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自家少族长近来说瞎话的本事见长啊,这胡言乱语那是一个张嘴就来,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
来的人正是兰娇,她身后还跟着怯生生的茵陈,兰娇面色不显:“少族长找到了,便同兰娇一并走吧。”
云泥知道,兰娇是铁定没信她编的鬼话。
不过,云泥也没想着要让她信。
她点头应是,将那颗狼牙塞进腰封,快步走下大殿,还不忘威胁地睨包小六一眼。
知道自己连门都没给看住的包小六,心虚地往四面八方看,就是偏偏不敢对上云泥的眼睛。
兰娇似乎无论何时都是眼前这副处事不惊的神色,她双手交叠,淡淡地瞥了一眼云泥脖子上挂着一串的兽类牙齿,额心坠着的那枚小贝壳微微一荡:“我听说前两年狼族暴动,是少族长率领极少的虎族精英将其拿下的,想必……少族长的狼牙便是那时留下的战利品吧?”
“这……”这是真的触及云泥的知识盲区了,不过应该是吧,云泥不动神色地望向包小六,只见包小六头点得跟个啄木鸟似的,云泥又转回来正视着兰娇,无比自然地开口:“这自然是了,包小六,你给王女殿下好好讲讲你少族长的功绩!”
“得嘞!”包小六头顶的豹耳动了动,机灵地就小跑到众人面前,背着大路,走得就一股豹子精的味:“王女殿下这您可就不清楚了吧,我家少族长那时临阵扛旗,点了几个亲兵就敢往狼窝里冲,把那些不老实的狼妖打得那叫一个落花流水!”
兰娇和茵陈都被包小六这突如其来的往前一跃给惊了下,兰娇倒是很快便调整了情绪,继续摆出她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容。
“我家少族长可威风了,她脚踩着狼族首领的颈骨,本是想着他们认输也就罢了,谁知那狼王还想搞偷袭,少族长当场来了个力破乾坤,一拳把狼王的下巴给抡脱了臼!”包小六越说越来劲,越说越激动,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又弹了出来,他恍若未觉般继续高谈阔论。
云泥眉心狠狠一跳,越听越觉着不对劲,这包小六是不是吹得有点太过分了?
“就这还没完呢,少族长徒手把狼王的四颗犬齿全拔了下来!”包小六与有荣焉地轻哼一声,“那狼王满嘴的血没法吐,还只能乖乖地向我们少族长求饶!”
兰娇笑容妥帖:“少族长自然是少年英才。”
云泥果断地揖手:”王女殿下亦是兰心蕙质。”
茵陈两只大眼睛重重一眨,救命啊,怎么突然就开始商业互吹了。
“话说王女殿下,我方才听龟长老说。”云泥语气一转,颇为考究地看着兰娇,“他说仙庭从前朝北海使出了‘美人计’……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兰娇不为所动,眉眼都带着柔和:“也不算什么事,不过是……主上曾经爱上过一个仙庭的女子罢了。”
云泥和茵陈对视一眼,有八卦!
“不过少族长可想过,陆地的妖族在令尊的号领下都莫敢不从,而这狼族又岂会突然暴动叛乱呢?”兰娇很显然不太想继续方才那个“美人计”的八卦,又将话中的矛头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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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了云泥。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云泥做作地“哇”了一声:“大典还真是隆重啊!”
兰娇静静地看着眼前陈设反复的继位大典的现场,瞥了一眼云泥在前方裹着虎皮小袄的背影,唇角浮起一缕极浅的弧度。
“天地玄黄,纹承四象。”于长老站在古老图纹的正中心两手结印,宽大的袖摆随着手上的动作一再翻飞,他半蹲下身割开手心,鲜血在水里丝丝缕缕地飘扬开来。
宛如鲜红流绸。
地面上那个磨损严重的古纹骤然发出白光来,以中心为主,向四面八方散开而去。
“主上,请吧。”于长老微微蹙眉,继而抬起头正视着没入人群中的云泥:“胡襄少族长。”接着又转头看向另一边:“芳棋仙君,魏秀成真人。”
这是北海继位大典的必要章程,在海神庙之前,由北海水族最有威望的长辈主持,再由人仙妖三族的代表例行见证。
昆双月袖子一甩,站到此时发着光的宝石那处,嘴角仍旧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云泥轻身一跃就跳到了古纹阵法之前,顺着于长老所指的位置站到了那个距离昆双月稍远一些的地方。
脚下翠绿色的宝石正有一下没一下都闪着光,像是某种即将到来的征兆。
一下一下,来势汹汹。
云泥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她在绿宝石前站定,转过脑袋朝祭台之下的人群扫去。
她看见了正在朝她挤眉弄眼的包小六,拄着竹杖撇着嘴的龟长老,笑得温柔和煦的兰娇,以及立于兰娇身侧满脸担忧的茵陈……
再往那边一看。
猝不及防地又同寂姚来了个四目对视。
寂姚:“……”他默默地往身旁的仙庭同僚中一靠,完美没入人群。
云泥撤回目光,左手贴在身侧握了握拳,感受到其中缓慢流转的灵力时,略微轻浅地松了一口气。
“结印为誓,风止云扬。”昆双月扬声道,刹那之间,由他而起四周突然掀起一阵狂风,其中蕴藏的巨大灵力将祭台之下的人群都狠狠地波动了一下。
不只是北海海域随之一震,就连天雷都突如其来地叫唤了两声。
这是一种极为恐怖的力量。
云泥抬手挡住眼睛,抬手罩了一个灵力罩在自己身前,听着一阵阵呼啸的风声自耳边刮过。
这昆双月结印的灵力波动,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或者说,难道这就是大荒时代北海之主的真正实力吗?顷刻之间便叫天地变色,狂风大作。
“啊……”包小六直接被大风刮的站不住脚,幸亏是兰娇及时地施法在面前扬起一个巨大的灵力罩,这才将祭台之下的人们安稳住。
“啊!”一个人被狂风卷起,狠狠地撞在了祭台的石柱之上。
这声音。
云泥一把收走灵力罩,追着那抹身影到石柱之下。
“芳棋仙君!”
“仙君你没事吧?”
仙庭的人时刻注意着芳棋仙君在祭台之上的动作,此刻也是第一时间冲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司墨仙君,他先行将芳棋仙君扶起来,用灵力护住他的心脉。
云泥看着不省人事的芳棋仙君,心下咯噔一跳。
只见司墨仙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抬起头,几乎是怒目而视,一字一句道:“芳棋仙君……”
“他、死、了!”
10. 继位大典(二)
大典现场一下子就炸开了锅,纷扰、嘈杂、一片混乱。
“昆双月……”司墨仙君半跪在地面上,仍旧将芳棋仙君的身体半靠住,他的胸腔猛烈起伏,眼底都带着竭斯底里的恨:“你们最好是给仙庭一个交代,最好是给……芳棋仙君一个交代。”
于长老从怔愣中反应过来,颇为严厉地剜了昆双月一眼。他立马走到司墨仙君身边,软下语气:“仙君,此事定有误会。”
“误会?”司墨仙君冷笑一声,“误会什么?误会你们北海杀了芳棋仙君,还是误会你我两家早已势同水火?于长老你自己想想,哪一桩是我说错了?”
势同水火这个词就很妙。
云泥识相地站在大柱子一旁,确定自己能看清那一处的修罗场。
“主上!”于长老脸色铁青,他连腮帮子都咬疼了,“你来说。”
昆双月颇为无辜地一摊手:“这同我有什么关系?他不是自己砸在石柱上的吗,又不是我害了他。”
云泥可太熟悉昆双月的那个表情那个动作了,可不就是她历来装无辜的惯用套路嘛。看来这北海之主也未必就是个任人宰割的主儿……
于长老欲言又止,到底是转过身来同司墨仙君说:“仙君此事蹊跷颇多,还需从长计议啊。”
“你!”司墨仙君气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他手指一扬,一道柔和的波光瞬间缠绕住芳棋仙君的躯体,“昭文,修书给仙庭,让他们速速来人。”
寂姚按部就班地站起来:“是。”说完径直就往北海大殿而去。
“兰娇,飞鱼,安排诸位宾客前去休息,没有手谕不许擅自离开。”昆双月忽然开口道。
这到底是休息,还是……拘禁?
云泥站直了身体,她知道,属于这个秘境虚空真正的试炼现在才刚刚开始。
“是。”兰娇率先反应过来,径直一扬手就将祭台下的宾客化作一朵水中浪花飘回大殿。
“你们都别着急……”司墨仙君语意讽刺,“我们同你们北海……有的是旧账可以算。”
“算个屁,你们当年烧掉北海的时候怎么不敢算账?一盆脏水不分青红皂白就往北海泼。哦,你以为北海是你家痰盂啊,干什么都由你说了算了?”龟长老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指着司墨仙君就开始噼里啪啦地输出。
战斗力极强。
“龟长老。”昆双月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万年微笑的嘴脸,“这到底还是客人,再者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不必再提了。”
该提的都提完了,可不是不必再提了嘛。
于长老僵在原地,不知是哪句话触怒了他,他当下横眉倒竖:“都先回去,仙庭的既然要来,那也等来了再说。”
龟长老盯着司墨仙君有苦说不出的憋屈样,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见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就要溜走,他的脚踩在地面上划拉了好几下,却一点没动。
!!
“龟长老,忙着去哪啊?”云泥面上浮起善意的微笑,被一把拽住后衣襟的龟长老两脚不住地在地上划拉着,这下该换他有苦说不出了。
……
“芳棋仙君的死实在是太过蹊跷……”魏秀成不停地在大殿内踱来踱去,他一手握拳砸在另一只手的手掌里,“此事该如何善了才是……”
茵陈被方才那突如其来的一幕一惊,此下心都没放下来,偏偏兰娇和琴衣都没在大殿里,想着云泥又还在祭台那边,她也不得不焦灼起来,晃悠着她的鲛尾跟着魏秀成一左一右地来回踱步着。
一左一右,有来有回,还半晌不带一点停歇的,也是担得起眼花缭乱四个字了。
包小六双手撑着下巴,大喇喇地坐地上:“喂要不你俩别晃了,等会少族长还没回来,我就先给你们晃晕了……”
“你这豹子说话还是客气些好。”开口的正是魏秀成的书童子星,他瞧着活脱像个混不吝的包小六,无比正义地捍卫着自家真人。
包小六轻哼一声,心里想着不能给少族长惹麻烦,这才乖乖地坐地上不多说话,才不是怕了他子星。
“你们仙庭的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什么锅都往我们北海上盖!”不知道是谁先起了一个头,瞬间就在大殿里引来了颇多共鸣。
“就是,我们到底哪招你惹你了呀……”
“装什么?要不是你们北海贼心不死,天天想着踩我们一脚,哪来这么多事?”
“说得对,我看你们明明就是自作自受!”
本来大家伙被强行留在大殿里,心里都揣着火,就有那么不舒服的,结果此下有人挑起了这所谓的“战火”,自然是一人呼百人应,吵得飞起。
“诸位都静一静,此事事关重大,绝不是我们可以在此地吵闹内讧的时候。”魏秀成直起腰杆,他一讲话,两边的胡须就跟着一抽一抽的。
“如今芳棋仙君殒身于此,诸位都是见证者,我们合该同心戮力,还芳棋仙君一个交代才是。”
那伙人果真一静,不约而同地看向魏秀成。
“仙妖之争,关你们人族什么事?最没用的就是凡人。”其中一个仙君极为轻蔑地这样说了一句。
魏秀成波澜不惊:“这便是仙庭的规矩?视凡人为蝼蚁?”
子星自小就跟在魏秀成身边,他知道,真人一定是生气了。
“是又如何我……”那人还没说完话,就被人群中忽然翻出的一双手拎住,水灵灵地扬过肩头,“砰”的一声就砸向了地面。
大殿一下子就安静了。
云泥和龟长老刚一走进大殿门口,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无比诡异的场面。
所有人都像是被静止了一样,又或许是……没想到有人敢光明正大地对仙庭出手。
被过肩摔的仙君后知后觉,想要破口大骂地爬起来,却发现自己这会双手被反绞在背后,一点也使不上力气,他听见动手之人说了一句:“仙庭的人,也没比我们凡人修为高到哪里去吧。”
“你……”那仙君脸上爆红,又羞又臊,他看向自己的同僚队伍:“你们光看着干什么啊,拉我起来啊!”
“哦哦……”旁边看呆了的仙君立马一边一个,将他扶起来。
爆红仙君咬着牙根,狠狠地盯住揍他的这人:“你谁啊你,有种就报上名来。”
那人立于人群中央,神色淡淡,但莫名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霸气:“归真门,陈扬灵。”
云泥:“!”
茵陈:“!!”
云泥有点笑不出来了,这挑粪达人的师兄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旁的人都仔仔细细把自己的身份藏着掖着,生怕让这里的人看出来自己不是原住民。
陈扬灵倒好,先来表演一个“自己杀自己”。
“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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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破门。”爆红仙君一手扶住疼得不行的屁股,一手指着魏秀成:“姓魏的,这可都是你们人族来的,等仙庭追究下来,你看看你们有几个好果子吃。”
魏秀成古怪地看了一眼陈扬灵,随即便正色道:“如此也好,我也正好想同仙主好好聊聊仙庭的为客之道。”
茵陈一看见云泥眼睛都亮了,小跑着跟到云泥身边,声音又低又小:“师姐你可算来了……”她目光游离了一瞬,“那个人,是扬灵师兄唉。”
“我听见了。”
“那我们要不要跟师兄相认一下?”
云泥抬眼望去,只见陈扬灵当他的人族修士甚是来劲,还颇有几分越挫越勇越要往上走的励志,云泥咂嘴:“先不着急吧……”
与此同时,水镜之外。
“这这这这个修士怎么回事?”永德长老的双目一下子瞪圆了,他指着霸气无比的陈扬灵,回头看了一眼素云长老:“不是……谁让他自报家门的?”
素云长老和其他几位监督水镜的小弟子对视一眼,又心照不宣地挪开视线,她轻拍了下永德长老的臂膀:“师伯,我们还是先继续看吧。”
永德长老面露不虞地盯着水镜,心底无不是在想着这帮闯秘境的修士们太过莽了,这样轻易地就亮了自己的底牌,只怕会招来不少不必要的是非。
昆双月跨过门槛,越过云泥径直就往主位上去,他神色不移,只是低头理了理爬满精美花纹的袖口。
就仿佛方才在北海继位大典上突然死去的芳棋仙君,只是一粒不起眼的细尘罢了。
“我们也去坐着吧,还有的等呢。”云泥轻拍了下茵陈的肩头,她想起方才她追问龟长老的话。
她问:“仙庭和北海究竟是结了什么仇怨,值得双方这样剑拔弩张?”
龟长老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就想要使坏忽悠过去,结果云泥又追问道:“该不会……是和北海之主爱慕的那位女子有关吧?”
龟长老脸色一变,语焉不详地搪塞着:“这些不是什么事,你也少管了……”
“我猜……”云泥手底下死死拽着龟长老后背的衣裳,任凭龟长老如何闹腾也难以摆脱,她一字一句道:“是昆双月让你去当着司墨仙君的面说那些话的吧,你们是故意的。”
龟长老两只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他抱着自己的脑袋,东张西望道:“我可什么都没跟你说啊!”
云泥抬手抚上脖子上那一整串的兽类利齿,一颗一颗地划过,在指腹留下深深浅浅的凹痕。
能被海神庙选中的人,云泥坚信昆双月绝非是一个做事不计后果的草包。所以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为什么要刻意在仙庭面前大放厥词?
云泥抬眼,昆双月仍旧平静地坐在主位上,面上浮着浅淡的笑意,端的倒是一派丰神俊朗。
昆双月是想逼仙庭的其他人来到北海。
也或许,昆双月等的只有一个人。
“仙庭的人下来了。”站在大殿门口的蟹妖高声呼道。
一个小仙君惊喜道:“是柳山圣姑!”
一言既出,前一秒前还各自喧闹的大殿众人一瞬间便偃旗息鼓,全都定定地望着那群衣袂飘飘的白衣仙人。
就连昆双月也忍不住将一只手掌扣在桌缘,他的目光灼然,仿佛要洞穿整片海水。
云泥知道,他等的人兴许就在其中。
11. 继位大典(三)
“圣姑您看……”兰娇单手虚虚揽着,站在最前面替来人引着路,“此事必有蹊跷,我们北海绝无可能做残害仙族之事。”
柳山圣姑鹤发童颜,个子倒是不高,但眉目肃穆,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主。
“兰娇王女。”柳山圣姑抬起左手一扬,示意身后的仙族不用跟上来,“事情到底如何,我自有判断。”
兰娇笑意不减,妥帖地应和着:“圣姑说的是。”
云泥们所坐的位子稍远了些许,只能看见柳山圣姑和兰娇的嘴巴叭叭地张个不停,但至于说了什么,倒是一字不察。
“好奇怪哦。”包小六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云泥转头看他,他这才笑嘻嘻地把挠脑袋的手掌放下来,“少族长……”
云泥没说话,侧过身子去看昆双月,果不其然,昆双月的眼睛紧紧地盯住柳山圣姑的身后,接着又像顿时泄了气。
手掌骤然松开,惰怠地滑回了王座上。
“奇怪什么?”茵陈问包小六。
包小六心底一喜,这鲛族姑娘看着就傻乎乎的,怎么能替代他陪在少族长身边呢,他故作高深地摸了摸下巴:“仙庭的人死了,他们下来不先去看看尸体,反倒是先到大殿上来长志气。”
“你还是别瞎说了。”子星正给魏秀成捏着肩颈,还不忘呛包小六一口。
包小六真的要怒了:“你……”他强硬地扯出微笑来,一字一句道:“我、不、跟、你、说!”
云泥瞧着子星的手劲儿三轻一重,倒是有两分医馆按摩的真本事。
云泥心想,让子星做个书童还真就是埋没他了,有这手艺合该上街开个馆子,光给人按按摩松筋骨的活计,都有够吃的了。
魏秀成自被仙庭的人嘴上一说,便有些沉默,就连他炯然的目光此刻都有些涣散。
“师姐,是他说的那样吗?”茵陈看向云泥,压着声音向自家师姐求证。
云泥不问反答:“那你觉得是吗?”
“不管怎么说,的确是仙庭的人折在了北海。”茵陈思忖一番,“可是他们的样子……未免有些太过冷静了。”
冷静到有些反常。
大荒落幕早已是千年前的旧事,后世很少有人去提及甚至记录,了解的人就更是少之又少了,包括云泥。
云泥只知道北海曾多次遭受灭顶之灾,几乎是全族将要覆灭的程度……
北海的灭顶之灾总不能是仙庭给带来的吧。
云泥忽然一滞,似乎……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当时龟长老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他说的是仙庭曾经烧掉了北海……北海居于极北冥寒之地,海水是透骨的凉,再者说水天克火,就连灵火都根本无法在这里长久地燃烧。
那什么样的火焰能够烧掉北海呢?
这个秘境虚空里的所有人都像是在打哑谜,他们知道所有的前缘,但全都缄口不提,就像是一个所有人都保持沉默的秘密。
云泥有些头疼。
大殿门口,柳山圣姑一手拂着她的拂尘,身后跟着新下来的一批仙族,那一身身高洁白衣是道不尽的出尘脱俗。
只是可惜了,昆双月要等的人,没来。
“回禀圣姑,司墨仙君已在祭台等候多时了。”寂姚继续完成着他的仙君大业,任凭司墨仙君的差遣过来请柳山圣姑。
“我知道了,你且退下吧。”柳山圣姑拂尘一扫,荡起一道浅浅的波痕。
寂姚垂下头,仙庭的礼节功夫倒是做全了:“是。”
水镜之外。
姗姗来迟的真言长老将大殿中的人一一扫过,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广白这是到哪去了,我找了一圈都没能找到。”
“反正在发光的就是进入虚空的修士,你慢慢找就是。”永德长老素来不喜他,不咸不淡地搪塞道,自个儿则继续监督着弟子们监控好水镜。
明明按照宗门的辈分,真言长老还要尊他一声师伯,但永德长老横惯了,看不得真言长老的某些作风,长此以往,他也就懒得去应付这些表面的师伯侄关系。
“师伯,这个秘境会不会对他们来说太难了?”素云长老关切地看着水镜,这次进秘境试炼的方雪正是她的女儿。
“这个可不难。”永德长老轻叹了口气,“你呀你,也该让孩子自己去闯一闯,而不是将她捆在宗门里做个福娃。”
素云长老伸出手指,轻点着大殿里其中一个貌不惊人的女修,苦笑道:“道理我都懂,可是师伯啊……我就只有雪儿了啊。”
永德长老见她这般伤怀,也不忍心再说。
素云长老的道侣离世,二人只孕育了方雪一个女儿,所以素云长老对方雪真真是呵护备至,但凡一点点的危险都不肯让方雪涉足。
偏偏方雪心底又是个有主意的,从小就跟着谢广白一起修行,说是要将凌霄剑派的威名发扬光大。而今是她第一次要进秘境,素云长老本来也不愿,最后是永德长老找上门才放方雪而去。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永德长老忽地抬起头盯住真言长老,心中复杂。
有的人能在百千人群中一眼找到自己的女儿,有的人眼睛看瞎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来日后得将谢广白多多交给其他长老教养了,若是天天养在真言长老的膝下,只怕是迟早要长歪。
……
芳棋仙君的尸骨盛放在偏殿,此时司墨仙君邀柳山圣姑同去祭台,偏殿倒是空了出来,除了门口守卫着的两位仙君,便再无旁人。
寂姚自顾自地就要往偏殿里走,被其中一个仙君的大刀拦了下来:“昭文仙君留步,司墨仙君下令不许任何人进入偏殿。”
“我也不行?”寂姚面不改色。
“是。”那位仙君低下头,“还烦请昭文仙君给我们一个面子,我们毕竟是在司墨仙君手下讨生活的。”
寂姚蹙眉,怎么仙庭的人都还得讨生活?
“说的是。”寂姚高低还得维持住自己的仙君身份,还算礼貌地从偏殿提脚离开。
从偏殿过大殿的路上,会拐过一条蜿蜒的海底长廊,寂姚的脚步忽然就快了起来,在眼见能看到长廊尽头时,寂姚环顾四周后,踩上长廊就往下一跳。
与此同时,云泥甩出一个要上茅房的蹩脚借口,她是虎族少族长,仙庭的人也不好过多地说什么,三分薄面还是要给的,云泥就此大摇大摆地从大殿晃出来。
云泥站在大殿门口,看着仙庭的大队伍紧锣密鼓地守着大殿,面不改色地又将目光撤回来,沿着所谓“茅房”的大路走上一小段,等到身后没有眼睛再盯着了,云泥想也不想就往偏殿跑去。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来死人身上找点线索。
相比大殿此刻的人满为患,偏殿则冷清不少,云泥刻意从茵陈指给她的偏殿后门进去,借此避开正门守着的那两个仙族。
云泥刚一踏入偏殿,就被扑面而来的寒气包裹了个十成十,她抬手燃起灵火,将围绕身侧的冷雾灼了个干净。
这座偏殿约莫是专门拿来放置芳棋仙君的尸身的,殿内烛火未燃,反而是堆放着几樽冰鉴,正一点一点地往外飘着冷气。
芳棋仙君的尸身就放置在北海特制的冰棺里,可保他尸身不腐,而且在棺外一看,就如同平日一般,毫无变化。
其实光看芳棋仙君的面容,像是只到不惑之年,看起来倒是孔武有力,如果……忽略他实际已经是个几百岁的老不死的话。
“看起来倒不像个死人。”云泥点评道。
她将冰棺的棺材盖推开一角,顿时又是无数的寒气自室内飘进去,云泥将手缓缓地伸进了冰棺。
忽而,云泥另一只手掌中的灵火一颤。
云泥眼里骤然折出冷凝。
她拢手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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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火,踮起脚尖极其细致地贴着冰凉的墙壁,屏息以待。
这个时候谁会来偏殿?
反正,谁来谁有鬼。
对方显然也很警觉,呼吸声极其轻微,脚步声更是近乎没有。
云泥抬起手臂,毫无征兆地就往那处打去一道罡风,没有半点迟疑地化火为刃,直直地就刺了过去。
想象中皮肉焦灼的声音并没有出现。
想象中你追我赶的精彩打斗也没有出现。
然后云泥就看见她的灵火因为灵力不足无法维持,硬生生在触及来人的三寸之前熄灭了!
对方似乎也没料想到这一出,既没动手也没说话。
云泥:“……”
她有点不敢抬头,自己这出场方式是不是有点太逊了!
“你干什么?”来人的声音闷闷。
云泥抬起头来,借着殿外折进来的微弱光亮,总算是看清了来人的五官轮廓。
“寂姚!”云泥凝神再一次聚起灵火,往他那边一靠,“还挺巧。”
“你……”寂姚扶着他的仙君玉冠,嫌恶地往灵火旁边挪走,他本来是想问问这个胡襄在大殿内老盯着他看,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
结果对方这一开口,心思没揣摩出来,身份倒是给扒了个底朝天。
寂姚蹙眉,刻意地发问:“不巧,这里是放置着仙君的尸身,我倒想问问少族长来这里做什么?”
云泥也不跟他绕弯子,径直就往冰棺前走:“那可真是太不巧了,恐怕跟仙君的理由是一样的。”
“我有什么理由?”寂姚跟着她走上前去。
云泥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就差把“你别装了”四个字写脸上了,她下巴一抬:“争当第一拿灵石啊!你莫不是仙君当久了忘了自己是打饭小哥了吧?”
一听到“打饭小哥”四个字,寂姚又是眼前一黑,却见云泥定定地看着他,他垂下眼睛:“你看我干什么?”
云泥伸手指了指棺材盖:“我让你把它推开。”
其中神情无比自然,仿佛她生来就是高位者。
寂姚:“……”
寂姚深呼了一口气,真就乖乖地半跪下身,两只手撑住冰棺的棺盖缓慢地往对面推。
“不错,仙君就是有劲。”云泥一脸欣慰,右手手掌虚虚拢住左手中燃烧的火焰,她将灵火往冰棺内一照,顿时火光大亮,将冰棺中人看了个清楚。
寂姚绕到了她的右侧,却听云泥又说:“看在你我打饭投缘的份上,不如我俩合作一把,这样我第一你第二,大家都有满意的灵石可拿,不知仙君意下如何啊?”
投缘可以,能不能不要老是强调“打饭”。寂姚觉得,他在村里的一世英名早晚毁在这“打饭小哥”的名头上。
再说了,谁说的他要的是灵石了?
寂姚下意识想拒绝,忽地又想到自己千里迢迢跑到中州来,身上灵石着实不多了,若是不能顺利找到那东西,只怕一时还不能回村里。
人应该有长远目光,不能局限于当下。
寂姚给自己洗脑道,答应了:“可以。”
“不错啊小哥,你这人有前途。”云泥没想到这打饭小哥看着动不动就黑脸,但还挺好说话的,本来她还担心对方想当第一,跟她争多的灵石呢,现在看来毫无必要啊!
“不过……”寂姚又说。
云泥:“……”
该不会要变卦了吧?
寂姚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上的灵火,开口道:“你能不能把你的火给熄了?”
云泥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火熄了,这黑漆漆的你拿什么看?”
“那……拿远一点。”寂姚妥协道,忽地又补充了一句:“太亮了,晃我眼睛。”
云泥当即就把左手伸得更远了。
哎呀都是合作伙伴嘛,这些都是小意思了,必须满足!
12. 北海之主(一)
云泥两边手肘都撑在冰棺顶端的边缘上,伸长了脖颈往冰棺里看去,跟真躺尸的芳棋仙君来了个近距离面对面接触。
“我去看看其他地方。”寂姚站起身来。
“嗯。”云泥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她也把手肘从冰棺上放下来,然后又缓缓地抬起了左手。
再然后……
“啪!”
云泥冲着芳棋仙君僵硬的面容,往右边上去就是响亮的一巴掌。
寂姚猛地回过头来,看着云泥又抬着她的左手,虚虚地停在冰棺上方,他不解地发问:“你在做什么?”
“啊?”云泥看过来,手上毫不含糊地往左边又是一记实在的一巴掌,她微微一笑:“没关系,他脸歪了,我帮他正一下,这人死了嘛脸就容易僵。”
“所以……你打两巴掌的意义是在?”寂姚喉头一哽。
“哦这个啊……”云泥轻飘飘地又往冰棺里扫了一眼,一本正经道:“第一次没控制好力道,更歪了,这不是打回来,刚好对称嘛。”
死人的脸歪了,所以拿巴掌扇正。
又因为扇得更歪了,所以再来一巴掌打对称。
你要不自己听听,这像是一个正派的仙门弟子该说的话吗?
寂姚沉默了。
云泥双手掌心搓了搓,刚才还被殿内的冷气浸着,两巴掌一扇暖和多了:“这偏殿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吧?”
且不说偏殿离大殿可不算远,光看偏殿还是北海的地盘,应该也少有人能够在这动手脚吧。
“这个……”寂姚指了指对面那面黑漆漆的墙壁,“不知道算不算。”
云泥顺着他手指的地方走过去,将火光一扬,墙壁事物在眼前展露出来,原来这是一块厚重的黑布。
云泥捻了捻指腹间的黑布,往手腕一搅,随着“哗啦”一声,她用力地一把将整块黑布全部撕了下来。
掌心灵火仍旧在燃烧,火光映在墙壁上,一颤一颤地晃动着,摇晃出了整个世间。
“这是……壁画?”寂姚也走过来,二人立在巍峨的墙壁下,仿若两粒细小的微尘。
“我觉得……”云泥仰着脑袋,紧紧盯着墙上栩栩如生的壁画,顿了一顿:“我们只怕是被昆双月当枪使了。”
作画者的画技高超,几笔就描出其中神韵,画中凤凰涅槃新生,几乎要脱壁而出;湛蓝北海由千里平静化作血海地域;匿于归墟的黑鱼降生,海神庙发出祝祷神光……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只凤凰应该就是仙庭的仙主了。”云泥遥遥地指着壁画上那只全身裹满火焰的凤凰。
洪荒初辟,天地鸿蒙。祖龙、元凤和始麒麟三家争霸,力夺霸王,这一争就到了大荒时代,千万年来的针锋相对让彼此都几近灭族。
凤凰一族凭借着涅槃神通保存了血脉,至此入主仙庭幽篁殿,正式成为仙主,号令大荒。
寂姚点头,眉目沉郁:“所以是仙主涅槃,她的天火一路烧向了北海。”
壁画之中,凤凰仰天悲鸣,自祥云之上跌下长空,翅膀及尾羽的烈焰生生不息,在半空中绽开一朵又一朵的业火红莲。
直至天火落往平静祥和的北海。
“凤凰的天火是没法被熄灭的,所以……”云泥看向那一片化作火海炼狱的北海,只觉得有些说不下去。
“所以天火烧掉了整个北海,至此北海千里饿殍,浮尸遍野。”寂姚接下了话头,二人看着血红染料的画作,万万计北海生灵被天火缠身,灼烧得连骨灰都不剩。
千年之遥,云泥抬手触摸着微凉的墙壁,仿佛也能置身其中,看到当日北海的炼狱冲击。
这样的痛,谁能不恨呢?
“而这个时候,他出生了。”云泥凝了凝神,看向归墟之中伸出翅膀的小黑鱼,海神庙的祝祷神光穿越过整片炼狱,稳稳降临在他的身上。
“北海之主,出生了。”
大殿之中。
谢广白穿着人族修士的衣衫,同陈扬灵坐在一起,仙庭的话说得好听,不过是将大家拘禁在这大殿中,不说探寻秘境攒任务点也就罢了,被困在此地连自由都不得。
他侧头看了眼陈扬灵,只见此人吃吃喝喝一点不误,没有半点被困缚的不适。谢广白看得有些神色复杂,不知这归真门是哪个不世出的门派,竟然将养出这样一个单纯的弟子。
这里虽说是秘境虚空,他们的所作所为并不会影响原有的历史轨迹。只是这位陈修士……也忒实诚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就敢自爆!
只怕陈扬灵是不知道此下大殿中有多少人想着,要赶紧将他从虚空中淘汰出去。
怪谁呢,只能怪陈扬灵自己呗!大家伙都藏着掖着自己的身份,就怕先被当出头鸟给打了,结果这陈扬灵还上赶着送人头。
“赵兄你是要吃吗?”陈扬灵被谢广白盯得一个激灵,把自个儿还没喝完的沧海泪往前一递,“来点?”
身为赵琦的谢广白一脸沉重地摆手:“陈兄你自己喝吧,我就不必了。”
“行。”陈扬灵不觉分毫,老老实实地就又将那壶沧海泪挪回去,扬起脑袋就是猛灌一口。
魏秀成走到他们二人桌案的前方,他看了看谢广白,又将目光投向了陈扬灵,几欲张嘴却又欲言又止。
“真人您是有什么事情吩咐我吗?”陈扬灵顿时放下手中酒壶,双手贴在腿上,活像一副幼童上私塾怕被夫子提问的模样。
魏秀成眼角的细纹堆在一起:“我……”
陈扬灵顺着他,试探地拖长声音道:“你?”
魏秀成又忽地话锋一转:“你……”
陈扬灵:“我?”
“罢了。”魏秀成轻叹了口气,“也不是什么大事。”
陈扬灵真懵了:“啊?”
目击全场的谢广白尴尬地低下头,一个接一个地将北海干参往嘴里塞。
不是他吹,魏秀成这个精明的老狐狸,经陈扬灵方才自报家门一事,他又如何看不出来陈扬灵根本就不是这个时空的人。
“小六,少族长出去多久了?”茵陈环顾四周,目光停驻在那位横眉倒竖的于长老身上,她下意识地往包小六靠近了些许。
包小六嘴巴里发出兽类的“呼噜呼噜”声,他挠了挠胸口的小袄:“快了吧,我们只要乖乖等着就是……”
茵陈点了下头,此刻她的心里总是不太安稳,心脏一下一下地震得她耳膜生疼。
就好像,即将有什么不妙的大事会发生一样。
茵陈的直觉向来很准,如今只好盼着云泥赶紧回来才是。
“柳山圣姑到!”在前方开路的仙族扬声道,如今芳棋仙君身死,柳山圣姑便是在场的仙庭最高话事人,她的话就代表着仙庭的意志。
魏秀成索性就坐在了陈扬灵隔壁的桌案,默下来想好好听听仙庭的人到底打算如何解决这桩乱事。
柳山圣姑居高临下地将大殿众人扫视一遍,就连北海之主的昆双月也被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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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同仁的轻视,她最后将目光停驻在虎族空虚的位子上:“虎族少族长在何处?”
“少族长上茅房去了!”包小六谨记着云泥交代给自己的话,顶上柳山圣姑审视的目光:“怎么的,这也不行?”
柳山圣姑极为轻蔑地抬了一下眉头。
她身后的仙族立马就有人站出来了:“你这蛮荒小妖怎么说话的?”
“看你时时刻刻黏着胡襄,也不知道她这少族长是如何教你的?还是说这就是你们虎族的礼数?”
“别说虎族了,我看呐就连北海的也不为过嘛,我们芳棋仙君人好好的,来北海走上一遭人就没了……”
包小六竖起全身的汗毛,就连耳朵尖都炸起了毛,以一种怒气之下的平静面对着仙庭的来者不善。
茵陈一手拉住包小六,生怕他做傻事。
如今他俩势单力薄就算了,修为还不高,若是真和仙庭正面遇上硬碰硬,是决计讨不了好的。
柳山圣姑的眼神极具威慑力,明明只是随意地瞥了二人一眼,却仿佛有千万重压倾覆在茵陈和包小六的身上。
让人喘不过气来。
“对我虎族的人动灵压,这就是仙庭的礼数?”一道声音划破了鸦雀无声的大殿。
柳山圣姑一顿,自己只动了不到两成的力,灵力流转如此稀薄,这人竟然都能看出这是仙庭的灵压。
柳山圣姑转过身来看向来人,只见云泥不紧不慢地自殿外走进来,面上仍旧不减笑意:“还是说……这就是柳山圣姑的礼数?”
灵压撤走,茵陈二人一下子力竭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灵压?那不是仙庭拿来对付魔族的嘛……”一个人族修士发问道。
“是啊就算这小妖语言冒犯到她了,也不至于动用灵压吧,这可是一不小心就会要命的……”
“仙庭的嘛,他们眼里就只有仙族和其他人,其他人对他们来说谁的命算得上是命了……”
云泥也不等柳山圣姑说话,径直就拐进桌案里边,将包小六和茵陈两人扶到凳子上坐下。
“胡襄少族长好眼色。”柳山圣姑说。
云泥敷衍地一抱拳:“圣姑谬赞。”
见这人态度这般草率,柳山圣姑的拳头慢慢地攥紧了。
云泥两手一边一个,搭在茵陈和包小六的肩头上,她漫不经心地看着柳山圣姑逐渐难看的脸色:“我说北海之主,大家都是妖,你这么整我们……是不是有点不太厚道啊?”
柳山圣姑猛地看向昆双月。
一直沉默在王座之上的昆双月忽地笑出了声:“看来柳山圣姑说的是,胡襄少族长的确是好眼色啊。”
“你做了什么?”于长老一手扯住昆双月的大氅,眉头耸起来追问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昆双月没理会于长老,他越过大殿漫长的距离,同云泥遥遥地对视着:“不如胡襄少族长来说说,我做了什么?”
“你的事就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拿我当枪使吧?”云泥走到堆满珍奇佳肴的桌案前,也不正面回答,反而是在手上拨弄着那些稀奇珍宝的器皿。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司墨仙君厉声发问。
魏秀成也看向云泥:“少族长不如直说吧。”
这事跟云泥又没关系,干嘛要让她直说啊。
云泥挑起一个琉璃杯,忽地就朝柳山圣姑猛地掷去:“或许……你们该问问柳山圣姑呢。”
“对吧?芳棋仙君。”
13. 北海之主(二)
一言既出,满堂哗然。
“什么意思啊……她为什么要说圣姑是芳棋仙君?”方才被陈扬灵全方位压制的那个仙族一手摸着红肿的脸蛋子,不解地询问身边的同僚。
仙庭的人都一脸莫名,齐齐看向大殿中心的柳山圣姑。
“真人,这……”子星小跑到魏秀成身边,大大的眼珠子里全是疑惑。
魏秀成攥紧的手掌却骤然放松了,只见王座之上的昆双月依旧端坐,神色不移,魏秀成缓缓开口:“我们……且听听圣姑如何说吧。”
柳山圣姑当即脸色一变,掌中就聚起灵力来:“不知胡襄少族长这是什么意思?”
云泥不慌不忙,还颇为轻松地往后退了几步。
一副生怕柳山圣姑要对她下黑手的模样。
“圣姑不如先告诉我,她是什么意思?”手掌用力地钳制住柳山圣姑的手腕,一股纯白色的灵力从其中溢出来,飞速地缠上了柳山圣姑的手臂。
制止住柳山圣姑的人正是司墨仙君。
“你松手,此时不是谈论这件事的时候。”柳山圣姑将他用力往这边一带。
“那圣姑倒是告诉我,芳棋又是怎么回事?”司墨仙君丝毫不放,眼眶微微发红,一派势必要得到答案的架势。
柳山圣姑一把将司墨仙君甩开,正正地就要对上云泥几人所在的桌案前。
“少族长别怕!”包小六强撑着站起来,稳稳地将云泥掩在身后,他妖气展露,裹挟着稀薄的灵力一丝一丝向外泄出。
司墨仙君目眦欲裂,又要上前来拉扯柳山圣姑,却无奈又被柳山圣姑抬手扬起的一道灵力威压摔得好远。
柳山圣姑狠狠地盯住云泥,其中凶狠宛如饿狼,她的掌中化出一把锋利的刀刃,正不停地往外泄着其中不可窥见的灵力。
“少族长当心!”魏秀成猛地站起身来,扬声呼道。
云泥不动声色地又站回众人身前,直视着柳山圣姑眼底的恨意,她是晓得面前这疯子是真的动了杀心了,她大声喊道:“昆双月,还不动手吗?”
一道迅疾的长风划破无边的海水,掀起极其细微的气泡,犹如破空之箭迸发而来。
柳山圣姑机警地戒备,却看不到有任何的利器划过来,直到“噗嗤”一声,她的腹部瞬间绽开鲜血来。
“承蒙少族长眷顾,我才得以先来上一箭,舒缓下心情。”昆双月面上虽仍旧微笑着,但眉目戾气却再难遮掩,明明白白的都是恶劣。
他单手持一把琉璃弓,此弓既无弦,亦无箭,只有当昆双月勾出手指,触摸不到的海水这才翻作一支又一支的长箭。
其中锋利,削金断玉。
“眷顾就不必了,她这会可是想杀了我。”云泥一边说,一边还极为挑衅地向柳山圣姑扬了扬眉头,“北海之主你可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语气要多恶劣有多恶劣,要多讨打就有多讨打。
柳山圣姑单手按住胸膛,狠狠地盯着她。
云泥现在是只有炼气期的修为没错,可在座的原住民可不是啊。
无论是号令整片北海的昆双月,还是大道行简的魏秀成,亦或是兰娇、飞鱼,司墨仙君,就没有一个是简单人物。
云泥自己打不过,这些大佬还打不过嘛。
“话说仙君你假死也装得像一点吧,至少别让我们一眼瞧出来了就是。”云泥刻意地抬起自己的双手,还煞有介事地一边看一眼:“毕竟……手还是挺疼的,毕竟这力量的作用都是相互的嘛。”
“混账东西。”柳山圣姑脑中顿时迸发出分身躺在冰棺内,被这人“啪啪”两巴掌的事情,此刻她的脸色极为难看,她转头呵斥着仙庭众人:“一个两个的眼睛都瞎了不成,还不赶紧站过来。”
“谁也不许过去!”司墨仙君嘴角溢出一行鲜血,他按住起伏的胸腔,一字一句道:“不许过去!”
魏秀成修的是众生大道,从不觉得人妖两族就比仙族低下,而此时仙庭的人倒下,他亦不会见死不救。
他逆着纷乱的人群就要往里面扎,可意料之中的推搡拥挤并没有到来。
“真人你先走。”陈扬灵手握剑鞘,生生为魏秀成隔出一条路来。
“我们随后就到。”谢广白看着魏秀成,言辞温和,“真人,请吧。”
魏秀成的目光在他二人面前游离,终是喉头一哽,他抱拳道:“多谢。”随即便直向倒在地上的司墨仙君奔去。
“看来北海和虎族,是铁了心要同我仙庭作对了……”柳山圣姑不再压着自身境界,随着一股巨大的灵力波动爆发开来,从殿外飞来一束又一束夺目的白光,由下至上缠上她的身躯。
一层层的皮肉剥落,显露出了其中内里。
这与早前身死的芳棋仙君又有何区别?
大殿众人都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
昆双月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扣在虚无的弦上,眼神凌厉:“我倒是想问问仙君你,这样不计后果地对北海出手,仙主她同意了吗?”
芳棋仙君却忽地冷笑出声,他弯唇对着昆双月,握紧手中刀柄:“这就不劳烦你挂心了,仙主……我们自有安排。”
又是一支水箭迸出。
芳棋仙君没有再小瞧他,转动刀柄接下了这一箭。
刹那之间,噼啪作响。
“你们快往大部队那边过去,他们要是打起来了那就真是要殃及池鱼了!”云泥掐诀将茵陈和包小六包进了灵力圈内,双手一推把他们送到了人妖两族此时集聚的地方去。
这可是真真正正的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当然是能避则避了。
司墨仙君亲眼看见了柳山圣姑变作芳棋仙君的全过程,任凭魏秀成蹲在一旁为他疗愈内伤,他始终都面无表情。
柳山圣姑真的是芳棋仙君。
那与自己兴趣相投、日夜对歌的芳棋仙君究竟是谁呢?他认定的挚友到底是本尊还是说……只是一个皮套子?
他性子跋扈张扬,从不肯在嘴上吃亏,在仙庭的人缘实在是算不上好,唯独芳棋仙君与他颇为投缘,他将其引为挚友,为芳棋仙君办事说话。
芳棋仙君在仙庭主张向北海开战,告诉他是北海僭越,必须以示惩戒,于是他就信了,全权地支持着芳棋仙君。
受邀来北海之主的继位大典,芳棋仙君告诉他要对北海的人言辞激烈一些,说是若他们别无二心那便绝不会反抗顶嘴,反之则是对仙庭大不敬。
于是,他又信了。
可是事实又是什么?是他芳棋仙君假死,借故想对北海发难,而甚至这个倒反天罡的决定,他都打算先斩后奏,瞒着仙主。
只怕司墨仙君自以为的高山流水,都是对方的有意为之,是存着让自己替他办事的想法。
司墨仙君苦笑,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芳棋仙君。
“你们快走吧。”司墨仙君侧头看向魏秀成,语气苦涩:“芳棋的修为在整个仙庭都是数一数二的,他既准备周全,只怕北海……真的会再次化作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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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秀成面色不显,他慢慢收回手掌:“我们人族虽非灵力醇厚之辈,但也绝非贪生怕死之徒。”他的华发在海水中微微荡起来,质朴眉目间,竟然恍惚可见一抹慈悲。
“今日北海有难,我等自当出手相助。他日就算是仙庭遭逢大劫,人族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司墨仙君眼中怔愣。
“还愣着做什么?你们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芳棋仙君厉声呵斥道,双手撑住刀面,抵御着来自北海之主的阵阵威压。
几个仙庭众人神色复杂地唤出神兵,就要往人妖两族屈居的角落而去。
“我们不能去!”一个仙君忽然高声道,他握着刀柄的手掌都在微微发抖,“没听见他说吗,是他想对北海下手,这不是仙主的意思。”
“若这只是他的一己私欲,岂不是拿我们当棋子吗?”
此人正是那个爆红仙君被揍倒在地上时,直接看呆而忘记去及时拉他的那个仙君。
“现在我的话就代表着仙主的意思。”芳棋仙君扬起大刀猛地一劈,昆双月侧身避开,大殿背后金碧辉煌的墙壁被划成了两半。
又是无数的海水从墙壁裂缝中灌进来。
“仙主可没有这样的意思!”
一卷泛着金光的卷轴飘进大殿,顿时光华大亮,缓缓在半空中展开。
来人正是寂姚,他行了一个仙族的礼仪:“仙庭昭文,承仙庭仙主之意。”
云泥心底的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上了,好在是没砸自己的脚上。
这寂姚来得还真是及时。
“怎么可能?”芳棋仙君嘶吼道。这怎么可能呢?那个人怎么可能会和他对着干……
昆双月万年微笑的面孔上终于有了一丝的裂痕,他逐渐敛去张扬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柔和。
他很恭敬地在倾听着。
“人仙妖三族本自同根,共受福禄寿喜,并无罅隙趄晤。”
“仙庭愿与两族交好,共缔永世同好。”
“此书为证,天地可鉴。”
寂姚的语气没什么起伏,活像个没感情的傀儡,一字一句地看着仙书跟着念,直到他念完了署名:“仙庭,常青亲笔。”
泛着金光的卷轴里忽地飞出两只鸟儿,在半空中旋转翱翔,一只变作彩凤,一只变作青鸾。
彩凤鸣岐,青鸾衔书。
这是仙庭的神鸟,主司吉祥昌盛,传递佳音。
也只有仙主才有资格使唤得动它们。
“是……这是仙主的仙令。”爆红仙君支支吾吾地指着半空中金光灿灿的卷轴,彩凤和青鸾还在大殿上空有来有回地飞动鸣叫着。
云泥面色复杂,不是这寂姚是不是高低有点太超标了,整的这个仙令也太真了吧……
“仙主绝无要对北海下手的意思,诸位仙君只怕是被有心之人蒙骗了。”寂姚手往下放,那跃动着金光的卷轴慢慢地在半空中黯淡下来。
昆双月双目微阖,看不出什么情绪,他躬身颔首:“北海昆双月,接令。”
卷轴仿佛听到了昆双月的召唤,宛如利箭一下子飞到昆双月的双手之上。
“只怕,晚了吧。”芳棋仙君缓缓抬起头来,握紧刀柄灌入灵力,神兵大刀骤然又大了不少。
他是存了要和北海同归于尽的决心。
“不好了主上!”兰娇磕磕绊绊地冲进大殿,连素来平静的脸庞上都呈现出三道抓痕,她着急禀告:“魔族攻进了北海!”
14. 北海之主(三)
“芳棋你!”昆双月怒目而视,将早前披着的微笑皮囊剥了个干净,他双手一翻扬出一条长绳,径直就往芳棋仙君的身上鞭笞过去。
那条长绳仿佛像有生命一般,甫一触及芳棋仙君的皮肤瞬间钢刃化柔,极为柔和地将芳棋仙君松垮垮地缠住。
“昆双月你干什么!”芳棋仙君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不对,提起大刀就要向长绳上劈下,但那长绳的反应比他更灵敏,迅速地将他紧紧捆了起来。
他越挣扎,捆得越紧。
昆双月看着那条其貌不扬的长绳:“我为什么绑你……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怎么,你以为是我勾结了魔族?”芳棋仙君忽然“哈哈”几声冷笑起来:““勾结魔族,我还干不出这种事。要怪就怪你北海今日是真的大限已至了……”
昆双月不作声,一下子合拢了掌心。
“啊!”芳棋仙君痛呼出声,身体挣扎得厉害,捆仙索也由起初的柔和逐渐锋芒毕露。
像一根根尖锐的刺,扎进他的皮肤、血肉、骨髓。
他声音都在战栗道:“捆仙索怎么……怎么会在你身上……”
“居然是捆仙索……”司墨仙君眼底讶异,盯着那将芳棋仙君紧紧困缚的长绳,口中喃喃道。
捆仙索是专司仙庭惩戒的一项法器,能够将所有的仙族都困缚住,而且钻心刺骨,无比痛苦。在早些年便遗失了,但仙庭听闻凡间出了个匠师上仙,便托其重新炼制了一条。
而如今捆在芳棋仙君身上的,却是起初仙庭遗失的那一条。
云泥眯着眼睛,细细地观察着那条看似其貌不扬,实则威力巨大的捆仙索。
心下感叹,仙庭还是好东西多啊。
“这是我的事。”昆双月淡淡道。
“我知道了……”芳棋仙君突然嘴角一抽,他下巴靠着衣襟,一阵一阵地笑出声来,他死死地盯着昆双月,竟有几分癫狂之色,“是她对吧……啊?是她给你的是不是?”
昆双月没搭理他,握住琉璃弓身就要提脚往外走。
“昆双月你还真像她的一条狗,她都那么对你了,难不成一根破绳子就又把你收买了?就算今日你北海逃过一劫,她也迟早会对你下手的……”芳棋仙君声嘶力竭。
昆双月突然转身挽弓搭箭,连着几支水箭“噌噌噌”地划破海水,直直地射进芳棋仙君的身体。
魏秀成在陈扬灵的搭手帮助下,顺利地将肺腑灵脉都被震碎的司墨仙君移到大部队。
芳棋仙君甚至眼底都笑出了泪来,昆双月定定地看着他,眼中情绪凝重,看不清是悲是喜。
近乎覆灭全族的旧恨,处心积虑下手的新仇,一而再再而三地踩他的底线……这要昆双月如何能忘呢?
如何能忘,又如何敢忘。
如今大敌当前,私仇却总是不及公的。
昆双月别过头看向兰娇:“兰娇、飞鱼听令,掩护人妖两族的修士和族中的老弱妇孺,健壮男丁全部给我披甲上阵!”
“是。”兰娇垂眼,领了谕令便迅速地退出了大殿。
“师姐我会一些岐黄之术,我可以去后方为他们疗伤。”茵陈拖着鲛尾游过来,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很多事到底是要自己经历。
云泥沉重地点头:“千万小心。”
茵陈应了声“嗯”就要往外走,忽而一个女修扬声叫住了她:“我跟你一起去。”
“诸位宾客,你们便安心留在这里。”昆双月此时面孔有些绯色,他握紧琉璃弓身,“北海必然会保全你们。”
他话音刚落,便化作一阵疾风,卷着海水冲出了大殿。
唯独芳棋仙君此刻失魂落魄地瘫坐在椅子上,千方百计地安排到底还是临门一脚、功亏一篑,他状若癫狂地大笑着。
司墨仙君侧着身子,没有再去看他。
云泥大踏步地走上前去,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芳棋仙君,接着当着满殿的人仙妖,驾轻就熟地抬起手,“啪”地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寂姚:“……”
陈扬灵:“!”
谢广白:“?”
其他人:“哇哦!”
“你……”芳棋仙君被这毫无征兆的一巴掌给打懵了,浑身散发着阵阵恐怖的灵压,接着就听云泥说:“跑来北海找死就拿出你的气魄来,打不过就闭嘴,在这里发疯做什么?”
云泥神色淡淡,没有半分对眼前这个仙庭恐怖分子力量的正确认知:“你要发疯就给我滚回仙庭去接受制裁,要不然就去多杀几个魔族,将功折罪带回去,仙主都得敬你是条汉子。”
“你想让我替他们北海打前锋?”芳棋仙君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是来弄北海的,这样我乐享其成!”
“啪!”毫不意外,又是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云泥懒得跟他废话了,伸手握住那支没入他肺腑的水箭,毫不留情地往里狠狠一戳,还颇为细心地绕到背后一看:“挺好,钉死了呢。那你就在这待着吧。”
又被重击一遭的芳棋仙君:“……”
到底谁更像疯子啊!!?
她转身看向魏秀成:“还劳烦魏真人好好看顾着他,别让他溜出去坏事,北海还指望着拿他上仙庭,正式地讨一个说法呢。”
魏秀成明白了云泥话中的意思:“少族长放心,我等必定不会让他逃脱。”
同样明白的不只是魏秀成,还有包小六。
“少族长你是不是要去和魔族的拼命?那你带上我!”包小六无比坚定地往前一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的牙齿可锋利了,一嘴撕裂两个魔族不是问题!”
“你们就在这待着就是了,帮魏真人守住他!”云泥脚下生风,随手一指被捆仙索困住的芳棋仙君。
外来的魔族可不就算是一堆的恶劣妖兽魔兽嘛。
这可是送上门的白花花的任务点啊,不要白不要。
“少族长!”包小六的瞳孔逐渐呈现出兽类的竖瞳,折射出云泥走出大殿飞快的步伐。
陈扬灵同谢广白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头,异口同声地对魏秀成说:“真人,我们也去。”
魏秀成重重地点头,声音都有些沙哑:“务必要保全自己。”
大殿之外顺着流动的海水,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其中不断起伏的灵力波动。
刀剑相向,锣鼓喧天。
“妖族的儿郎们,少族长都去了,我们又有什么理由蜗居在此?”一个脸上爬满胡茬的猿猴妖说道,“谁敢同我一并去为少族长掠阵?”
妖修们顿时叽叽喳喳起来。
有战争就必定有伤亡,况且这也不是为了捍卫自己的家园,自然谁也不敢去冒这个险。
“我先来!”一个人族修士笑意爽朗,他大剌剌地走到那猿猴妖的身边:“我敢跟你去。”
“好事都让你小子给占了便宜是吧,咱们也去!”另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修士扶着肚皮,哈哈大笑起来,侧身对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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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族修士说:“我们可不能让许乐安抢了风头!”
“说的是,我也来!”
“还有我!我胆子大不怕死!”
许乐安掌心光华一闪,一把凌厉长剑赫然出现,走在人族修士的最前方:“那今日我们就好好地抢一抢这风头!”
魏秀成看着此情此景,更是心中热忱难以言表。
“他们人族的都上去了,我们难不成还要当缩头乌龟?”一个额头上缠着一圈绚丽羽毛的孔雀妖修站了出来。
想必魔族这次是准备万全,铁了心要趁仙庭施压,三族内斗时捡漏,要将北海一锅端了。
北海的虾兵蟹将一排排地手持武器排列整齐,严丝合缝地将身后的宁静掩护地严严实实。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来北海造次?”昆双月双脚踏着海水,腾空而起,一张琉璃弓此刻拉满弦上,他一松手就是五箭齐发。
五箭连珠,沙石尽落。
魔族是由恶念而生,本自邪怨,根本不受北海海底禁制的限制。他们杀戮嗜血,更是唤醒了其中暴虐的本性。
北海水族都一连被打压地有些吃力,兰娇和飞鱼以及北海的几位长老在前线冲锋,不留余力地守卫着身后的湛蓝海水。
“昆双月你还不给我赶紧开大啊!”云泥一个飞身跃到战场之中,她自蟹将军那拿来了一把长剑,剑花一挽就一剑劈下,嘴上还不忘制裁昆双月:“你最好别告诉我这就是你北海之主的实力,不然我真的会看不起你的!”
比昆双月的回答来得更快的,是从死去魔兽身上弹出的任务点提醒:云泥,加一百。
一百啊居然有一百,云泥从来没觉得这个数字这么迷人过。
昆双月周身灵力微微一滞,云泥见状立马扯着嗓子高声道:“别说我了,就连某位仙族女子都再也懒得拿正眼看你!你就等着一辈子见不着她吧!!”
此话一出,昆双月的境界瞬间往上拔了好几层,巨大的灵力威压波及开来,将最外层的魔族一绞而净。
接着就是漫长的海螺音,声音低沉醇厚,其中仿佛有着无限梵音,让整片北海都为之一震。
云泥:“……”
她真的震惊了,那位传说中的仙族女子到底是有什么魔力啊,随便提一下都能让昆双月瞬间开大啊……
“生死在眼前你都敢分心……”一个头上长着崎岖犄角的魔族闪身过来,阴测测地道:“你这虎妖倒是还挺心大。”他话音刚落一双尖锐的黑爪子就朝云泥胸口掏了过来……
云泥握剑从左手换到右手,向上一提稳稳地格开那魔族的手掌。
“你还是历练少了。”那魔族微微一笑,那双仿佛坚硬玄铁的大掌,一掌按在长剑的剑身之上。
云泥想要翻掌拿回长剑的主动权,却被死死压制丝毫不得。
没有办法,身体的灵力就摆在这,这找死的魔族高低得是个元婴后期的修为,偏偏让云泥对上了,可不就是纯纯的鸡蛋碰石头嘛。
云泥手中的长剑竟然生生被他一掌拍断了。
刹那之间,无数过往的记忆碎片充斥进脑海里……
某时某刻,她的剑,凌光的剑。
也是这样在她的面前,在她的手中折损成了两截。
“少族长小心!”耳边响起包小六的惊呼声。
云泥再次凝气想要格挡,却被来人的那一掌打在腹部,一下子被推得好远。
海水从她脸庞逆流过去,好像和曾经的某一刻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