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跌落神坛后入赘我家》
1. 梨花香
阳春三月,宿阳宗内。
“玄霜草,丹阳莲,无定枝……”
桐月踩在砖石的缝隙上慢摇摇走着,一边走一边数沿途看到的各类灵植。
这些外界千金难求的宝物,在这里就跟野草一样,随意种在路边作观赏植物用。就连这脚下的石头缝,偶尔也能冒出几株开山草。
顺带一提,开山草是狂龙谷的圣物,狂龙谷的人护它跟护眼珠子似的,那年她向他们讨要一株回去插花,他们还死活不答应。
要是他们看到这些在宿阳宗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开山草,指不定是什么表情呢。
这话又说回来,宿阳宗不愧是从前修仙界第一大宗,果然豪横。
之前引路的弟子也不知溜号到哪里去了,看来这宿阳宗真是越来越不行,第一宗门的名头还是趁早落入她混元宗名下吧。
“哎,你说这次大赛哪个宗门能赢?”前方传来一道女声。
听到关键词,桐月一下子支起耳朵,悄无声息地用灵力捕捉声音。
脚下动作未停,朝着声音的源头接近。
这还用说?当然是混元宗。
另一道声音清亮的女声回应道:“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咱们宿阳宗。”
喔,原来是两个宿阳宗的弟子。
“说的也是,咱们宗门这些年可是有大师兄坐镇,他的天资比那位开山祖师爷都还要高呢!”
“对呀,大师兄二十二岁就已经是四重境界,天赋不凡,是最有希望突破九重境的弟子。”
又是那个什么大师兄的无脑吹,桐月顿感无趣,注意力重新放在路边的灵植上。
这些时间在这里听说最多的人,就是这位天赋如何如何出众的宿阳宗大师兄。说他七岁上山,十五岁便在宗门内拔得头筹,拜入宗主门下,小小年纪却成了万人追捧的宿阳大师兄。
依她看,在没有见到他真正实力之前,这一切传言都不可信。
就像是飘渺宗前些年传他们少宗主多么天资聪颖,吹得那叫一个天上地下举世无双,桐月慕名而去,还特意提前三个月递了战书,结果那少宗主是个剑都提不稳的废柴,只能败兴而归。
声音越来越近,在一个转角,桐月看到了她们,是两个年轻的女弟子。
桐月并不打算绕路,径直走去。
她们似乎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人接近,讨论的声音没停。
“哎,不过听说隔壁的混元宗新出了个天才女弟子。”
那圆脸女弟子说的是煞有其事:“听说她才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突破了三重境!”
“假的吧!”另一尖脸弟子表示不信。
对,假的,其实是五重境。
“哼!怕不是这混元宗为了评比,才故意捏造出来的天才吧!那年飘渺宗不就是这么干的吗?”
“千年一遇的剑道天才,这一千年有了大师兄这一个,难道还会出第二个么?”
桐月本只是路过,原不想插入她们的话题,但都说到自己头上了,自己也得增加点参与感不是?
“是么?”桐月下巴微抬,尾音上扬。
那两个年轻弟子猛地转过头,见身后冷不丁站了个人,被吓得一个激灵。
眼前这个年轻女弟子,身着暗云纹白衣镶红边金线弟子服,腰间令牌明晃晃刻着混元宗三个大字。
是混元宗的内门弟子!
二人顿感一阵凉意从脚底直直往头顶冲,这不会就是那位吧?
桐月貌似漫不经心,言语间是不容人拒绝的强势:“若是对我实力存疑,我很期待在比试台上见到二位。”
那尖脸弟子直接红了脸,咬着嘴唇不再说话。
见状,圆脸弟子赶忙摆手道歉,“这位师妹误会了,我们二人不过是……不过是吃多了酒!在这里胡言乱语罢了,还请师妹不要放在心上。”
“竟是如此么?白日纵酒,二位下次可得注意了,别让人觉得宿阳宗都是些酒囊饭袋才好。”桐月右手拨弄着身侧佩剑的剑穗,白净的指尖缠绕在流苏间,“若是还想切磋呢,我随时恭候。”
怎么就八卦到正主面前来了!
两个弟子急得直摆手,捂着剑落荒而逃,一溜烟就不见踪影。
跑得倒挺快的,还想着找她们问路呢。
也罢,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她还能回不去不成?
桐月收回视线,不远处是一片梨花林,隐隐感受到一阵强大灵力波动,这是哪位长老在这呢?
她没有贸然进去,只站在林子外围,清亮的声音不大不小。
“不知前方是哪位师伯,桐月初来乍到,在此不慎迷失方向,烦请师伯指路。”
话音刚落,一阵风从花林深处腾空而起,裹挟着层层如玉似雪的梨花瓣,朝着桐月迎面扑来。
在距离三五米的位置,这股风骤停,忽而分为两股,以花做墙,围出一条由梨花铺就而成的小路。
桐月不由赞叹此人修为之深厚,浅浅作揖,“多谢师伯!”
风中隐隐可见其施法者的灵力痕迹,透着浩然的凌厉,但又因淡淡的梨花香气,平白多添了些温和的意味。
桐月沿着花墙走进林中,在某处突然停下,视线向右方挪去。
风墙中,梨花上下翻飞着,如同蝶群蹁跹起舞,越过其间缝隙,难掩一道随花舞剑的身姿。
是谁?
桐月手挪到剑上,四指虚虚勾勒着剑柄的轮廓,拇指摩挲着剑柄上深刻的纹路。
那人似乎察觉到桐月的目光,朝着她的方向轻飘飘挥了一剑。
桐月拔出剑,向前半步,面前的花墙轰然倒塌,洁白的花瓣绽开四散。
桐月终于看清那人。
他身形颀长,衣着干练,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身体线条,眼神锐利如剑,不带一丝情绪,反手持剑立于身后,樱粉色的唇瓣微动,桐月听到了他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这话问的,我就是路过迷路了,那我还能怎么来了?
桐月没有回答,直勾勾看着他,和他手中的那柄剑。
她笃定道:“你是宿阳宗的大师兄。”
陈知白不意外她能认出自己,冷淡道:“然后呢?”
“那我叫你师伯你怎么没反驳?”
“我也没回应你。”
桐月一下子握紧剑柄,声音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我想和你比剑。”
陈知白剑眉动了下,微微上挑了个极细微的弧度,一来就要打架,倒还是一如既往,胆大的很。
“没时间。”
那大比的时候呢?陈知白却不等她开口,御剑离开。
桐月站在原地,只余下她和满天飞的梨花。
回去路上,桐月一路回忆着这位宿阳宗大师兄的剑招。
动作干净利落,有如行云流水的洒脱傲气,又带着梨花香气的如风清朗,如此一个人,倒也堪得上是宿阳宗的首徒。
还有他手里的那把剑,桐月认得,那是昭羽剑,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剑。
回到混元宗弟子所暂住的梅园,房间内,桐月还在脑海里演练着他的剑招,有种说不出的熟悉,盘腿在蒲团上入定。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阵嘈杂的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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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将她从修炼中硬生生拉出来。
桐月睁开眼,脸色沉了下来,谁搞出来这么大阵仗?
推开门,入目是面红耳赤,喘着粗气互相咒骂的十几个弟子。
对轰的是宿阳宗和混元宗的人。
还不待她开口询问,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道剑气直直劈过来,带着凶狠的杀意。
是那个宿阳宗的领头的人。
桐月反手唤剑而出,横斩一招,硬生生将对方的剑气碾成飞灰,逼得他倒退格挡。
“你们这是做什么?”双方长老姗姗来迟,急忙护在自家弟子身前。
宿阳宗的六长老一把扶住刚刚挥剑的人,语气焦急中带着后怕:“小七,你没事吧!”
那名叫小七的弟子稳住身形,又冲上前,疾声厉色道:“师伯!就是她!就是她杀了袁灵!”
眼神仿佛要将桐月吃了一样,恶狠狠瞪着她。
桐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杀了谁?
混元宗带队的刘长老面色凝重,出口的话带着高阶强者的压迫力:“年轻人可不要乱说话。”
邢齐缩了缩脖子,随即又仰着脑袋,信誓旦旦道:“就是她!简小双说了!就是她气恼袁灵说错了话,所以杀她泄愤!”
桐月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两个名字她听都没听说过。
她虽然平日里行事是乖张了些,但也只限于撒撒战书,无故杀人这种事情她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混元宗的弟子气得脸红脖子粗,一个年轻的女弟子站了出来,大声道:“凡事讲究证据,空口白牙就说是我们小师姐杀了人,那我偏要说明明是你们大师兄杀了人呢!”
周围宿阳宗弟子轰的一下骚动起来。
竟然敢污蔑他们大师!虽然大师兄平日里对众弟子是冷淡了点,但是也不容他们外人泼脏水。
“你放屁!我们大师兄才不是这种人!”
“你才放屁!我们小师姐根本就不屑于杀你们这样的小喽啰!”
双方骂战一触即发,甚至有人越过长老互相推搡着。
“停!”桐月被吵得脑瓜嗡嗡作响。
混元宗一行人听到她的声音,全都悻悻收回手,规规矩矩站在她身后,但眼神难掩愤怒,死死瞪着对面。
宿阳宗的人也被长老喝止住,和混元宗的人大眼瞪小眼。
宿阳宗六长老见局势稳定下来,扫视一圈宿阳宗弟子,最终锁定在邢齐身上。
“邢齐,你来说。”
邢齐自觉向前迈步,扬起脑袋,“今天下午简小双在枫峡附近发现了袁灵的尸体,上面有混元宗的剑气。”
“所以就觉得是我杀的?”
“对!袁灵为人和善,从不与人结仇,也就是今天和你有了过节,不是你还能是谁!”
桐月气极反笑:“你们宿阳宗就这么断案的?”
宿阳宗六长老回应道:“我这师侄说话是武断了些,但也是关心则乱,恐怕你必须得解释一下,你今日的行踪了。”
混元宗刘长老眉峰拢起,声音越发沉:“这就是你们宿阳宗的待客之道吗?”
桐月盯着这位六长老,眼神冷得像藏着一场即将喷涌而发的雪崩。
六长老感受到一阵威压,却还是坚持:“这件事你们必须得给个交代。”
按耐住蠢蠢欲动的剑,心中默念三遍,这是宿阳宗,这是宿阳宗,这是宿阳宗。桐月冷冷道:“我遇到两个弟子之后,穿过梨花林回到梅园,一直不曾外出。”
“你说谎!”邢齐面庞几乎涨成紫红色,手直直指向桐月。
“就是你杀了人!”
2. 小白
突然,有个粉色身影从桐月身后一个箭步冲了上来,飞快抓住邢齐指着桐月的手指,用力向下一掰,那手指竟被直接折断。
正是刚才第一个站出来的混元宗弟子。
她身法极快,甚至各位长老都没有反应过来,她便折断邢齐的手指,退回桐月身后。
邢齐捂着手指疼得直叫唤:“疼!师伯!我的手!”
桐月嗤笑道:“连我们小师妹也打不过,六长老若是管不好弟子,还谅我们自行解决。”
又斜睨着邢齐,“你?看见我杀人了?”
邢齐张了张嘴,说话依旧气焰嚣张:“没有又如何!”
蠢货!
六长老怒不敢言,这不争气的东西!
不管事实如何,他今日誓要将桐月带走问话,“这位小友的话不知真假,恐怕还是得跟我们走一趟了。”
“你!”刘长老广袖下的手紧了紧,这个无耻的老东西,只恨这是在宿阳宗的地界,不能撕破脸。
“不必。”
一道冷冽的男声随着风袭来。
“是我送她回去的。”
站在桐月身后的小师妹戳了戳旁边的同门,审视着前面突然出现的男子。
语气里全是戒备:“这人是谁?怎么那帮宿阳宗的崽子反应这么大?”
身旁之人迅速瞟了一眼,压低声音:“他就是宿阳宗的大师兄,陈知白。”
而此时邢齐满眼不可置信,语气惊愕:“大师兄,你怎么会帮她这个杀人凶手?”
陈知白皱着眉,没有回应。
只听嗵——的一声,邢齐被强大的灵力威压震得跪倒在地。
邢齐屈辱地咬紧后槽牙,双手死死攥着衣摆,“邢齐知错。”
而施压之人没有理会他,只转向六长老,“六长老若继续糊涂做事,这戒律堂,也不必你来管了。”
宿阳宗以宗主为首,而宗主首徒位同副宗主,陈知白可以直接号令诸位长老。
六长老闻言后退了两步,看着邢齐的眼睛里满是心疼,而后冷哼一声,侧头不再说话。
陈知白音量略微提高,朗声道:“即刻起,此事由我接管,宿阳宗所有人配合调查。”
宿阳宗众弟子齐声应是。
又看向混元宗一干人,眼神掠过带队长老,径直看向他身后的桐月。
“这位师妹确是我送回房的,以后没有实证的事,不得无礼。”
面前的青年行事果决磊落,有着上位者的威严,却不让人觉得傲气。
察觉到陈知白正看着自己,桐月微微颔首,向对方致意。
还算是个明事理的人。
混元宗刘长老适时出来打圆场:“既然误会说开了就好。”
“不过贵宗出了此桩大事,既然有我混元宗剑气,我们定会全力支持调查,直至案件水落石出。”
陈知白看向他:“如此甚好,请刘长老借一步说话。”
见刘长老跟着陈知白离开,桐月才收回视线,转身被一众弟子凝视的眼神吓了一跳。
“小师姐!”第一个出声的是刚拧断邢齐手指头的小师妹,文樱。
“嗯。”桐月选择无视掉这些探究的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心观口。
文樱心里跟有只小猫在挠一样难受。
亏她还自诩是桐月的头号追随者,竟然不知道自家小师姐与隔壁大师兄认识!
甚至还是他送小师姐回房!
他们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文樱有一万个问题想问,但又不敢直接问出口。
这可是混元宗小师姐!实力与美貌并存的绝世天才少女,一定是那个陈知白蓄意勾引!
想到这里,文樱换上一副愤愤的表情,这个劳什子大师兄,真是个老不羞的!
和刘长老离开的陈知白不知道文樱此刻的想法,不然一定大呼冤枉,自己不过年长桐月四岁,怎么就变成了老不羞。
此时他们正讨论着此次案件。
“刘长老,虽说这事与那位师妹无关,但混元宗诸位都有一定的嫌疑,得请你们所有人配合调查。”
刘长老正色道:“那是自然,清者自清,我们一定配合。”
“不过这事倒也简单,虽说有贵宗剑气,但灵力的归属和创口形状是独一无二的,我已派人提纯伤口处沾染的灵力,只待大家输出灵力一一比对,再佐以灵器形状与创口对应即可。”
陈知白补充道:“当然,这个验证不止针对贵宗,我们宿阳宗以身作则,所有人都会参与比对,其他宗门也会一视同仁,定不会让贵宗名誉沾染污点。”
刘长老听后连连点头,直叹后生可畏,宿阳宗有这样一位首徒,千年辉煌可续矣。
陈知白的执行力极高,自刘长老与他谈话回到厢房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有弟子前来带路,说是去戒律堂比对灵力。
一众弟子三三两两跟在刘长老身后,不时窃窃私语。
“诶,你们说这事儿真是咱们宗门的人干的?”
“呸!污蔑!你说谁家坏人会直甩甩把自己大名写犯罪现场上?”
“依我看,这事儿反倒是咱们宗门嫌疑最小。你们看那谁,宿阳大师兄,对咱们那是一个和和气气。”
“你还真别说!不过我觉得吧,他们大师兄这个态度,还是跟咱小师姐有关系。”
“这怎么说?”
“嘿!你当时没在,你是没看到那阵势,他们大师兄直接把对咱小师姐出言不逊的那小子给废了,人还当众就说了!你们!以后不准对她无礼!”
“真的?”
“那还有假?我亲眼所见!”
“那这不就是对咱们小师姐有意思吗?”
“我说也是,他不还说咱们小师姐是他送回去的嘛?你说说这,什么关系才会一路相送。”
几人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要看到陈知白当众求娶桐月的那天。
文樱走在他们后面,听得太阳穴直突突,秀眉一拧,娇喝到:“就他们那大师兄也配?”
前面几个人猛一听到文樱的声音,吓得一激灵,纷纷噤声。
又相互挤眉弄眼,用眼神揶揄着,瞧,小师姐的头号跟屁虫还吃醋了。
文樱气呼呼地冲到队伍前列,走到桐月身边,咬着腮帮子不说话,双手不断扯着衣服上粉色的飘带。
桐月斜睨一眼,文樱是掌门最小的女儿,自小便喜欢跟着她,现在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她把她当做亲妹妹看待。
“谁欺负你了?”
桐月左手环住文樱的肩,将她轻轻向自己拨拢。
文樱抽了抽鼻子,闻到桐月身上淡淡的香气,不同于以往的味道,上面似乎多了股梨花香。
她仰起头,眼眶有些红,抽抽搭搭道:“小师姐,他们说的都是真的?真是他们大师送你回来的?”
桐月一时语塞,这要怎么回答?
说其实是自己迷路了他好心指路?那岂不是暴露了自己路痴本质?那她颜面何存?
文樱见她沉默,只觉得晴天霹雳,眼泪几乎要包不住流下来,难道自己的小师姐真的被那个什么狗屁大师兄拐走了?
桐月见小丫头泫然欲泣,又补充道:“不过我跟他不熟,我只是想与他比剑而已。”
旋即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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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了抚文樱的头,权当安慰。
文樱这才止住哭腔,破涕为笑。
她就知道!那个冰块脸,给小师姐提鞋也不配!
桐月手在文樱肩上轻拍两下,语气温柔:“你别瞎想。”
这小丫头哪哪儿都好,就是太黏她,得找点事给她做才好。
谈话间一行人已至戒律峰。
这里乌压压站了一大片人,还有不少人在戒律堂门前进进出出。
在他们正前方,站着个仙风道骨的白发老人,此人正是宿阳宗现任宗主,冀温韦。
桐月跟着刘长老走向前去,朝他恭敬行了一礼。
这位冀宗主年逾四百岁,修为在八重境巅峰近两百年,在修仙界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想必这次也是考虑到大会期间发生这样的事,冀宗主才会亲自在此迎接,以安抚人心,主持大局。
想到这,桐月对这位冀宗主的格局之大,感到更为钦佩。
冀宗主是个随和的性格。
远远看见他们就乐呵呵道:“小刘如今也是可以带队的长老了,真真是岁月不饶人呐。”
刘长老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宗主还记得在下。”
冀宗主笑道:“自然记得,这百年来,也就你跟个愣头青似的,自己二重境的修为,上台就要点名要跟个三重境姑娘比试,输了还哭鼻子呢哈哈。”
青禾是刘长老的道侣,听说当年是修仙界第一美人,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回事。
刘长老素来严肃的脸差点没绷住,憋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局促道:“这都多少年了,宗主快别拿我寻开心了。”
冀宗主看着刘长老脸上严肃表情不再,碎裂的长老面具下,依稀可见他当年意志昂扬的少年气,笑眯眯挪开视线。
刘长老恐自己再呆一会晚节不保,说什么要去看混元宗弟子的情况,便匆匆离去,留下桐月一人面对冀宗主。
冀宗主转而看向桐月。
桐月本来站在一旁,听他们寒暄,即使是听到这样的大八卦也面不改色,只微笑不语。
刘长老离开后,她冷不丁被这么个大能盯上,一时间竟还觉得有些紧张,只得将嘴角的弧度又向上弯了弯,继续微笑。
“你是桐月那小丫头吧。”冀宗主伸出手。
桐月会意,乖顺地将手递过去,任由这个面目慈祥的老人握着。
他的双手像苍劲的大树,坚韧而有力,带着岁月的痕迹,给人以安宁的感觉。
桐月看着他,想到了自己的师父,混元宗宗主,那也是个和蔼的百岁老人。
“还记得我吗?小时候你最喜欢的就是揪我的胡子了。”
桐月瞬间感觉这双温暖的大手有些烫手。
在四岁那年,自己确实跟着师父来过宿阳宗,还待了两个多月,但印象中只记得有个和蔼的老爷爷,揪胡子这事她还真不知道。
眨眨眼睛,俏皮道:“那时候太小,有些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有个白胡子的老神仙~”
冀温韦眼尾绽开菊花似的笑纹,“你这小姑娘,真是愈发嘴甜了。”
“这次来可有去看你小白哥哥?你走的时候他还时常念叨你呢。”
小白哥哥?
桐月目光略带迟疑,这又是谁?
冀宗主看出她对这个称呼的陌生,揶揄道:“真不记得了?”
桐月缓慢摇头,自己只隐约记得,在宿阳宗里有几个玩伴,但他们的脸和名字都模糊不清了。
冀宗主故作遗憾,朝着桐月身后努努嘴,道:“那他可就要伤心咯。”
来者身携梨花香,正是陈知白。
3. 昭羽
桐月扭头看去,陈知白脸色如常,似乎并没有被他们刚才的对话所影响。
却没注意到陈知白拿着东西的手指紧了紧。
“桐月师妹。”
“陈师兄。”
陈知白?小白哥哥?
桐月一时间没法将个稚嫩的称呼和眼前高大冷漠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脑海里努力回忆着当年在宿阳宗的过往,一个模糊的小小影子浮现出来。
看着那张记忆逐渐重叠的脸,桐月还是没办法叫出那声小白哥哥。
陈知白眼眸低垂,从喉咙里涩涩挤出几个字:“真的不记得我了么?”
桐月愕然,这位大师兄是在委屈吗?
她仿佛看到陈知白头上立着的耳朵耷拉下来,宛如一直失落的狼犬。
“陈师兄,我确实是记不太清小时候的事了。”
“抱歉。”
“无碍。”陈知白唇线绷紧,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淡。
桐月松了口气,刚刚看到的都是错觉吧,自己怎么会把这朵高岭之花拟态成一只狗?真是罪过罪过。
陈知白不再看桐月,连一个余光也没给她,径直将手上的东西交给冀宗主。
“这是四象门送来的拜帖。”
四象门是主攻炼丹的宗门,里面的人一心悬壶济世,向来与世无争,历年交流大会都不曾出席。
“他们今年怎么会来?”
陈知白摇头,他也不知道。
冀宗主收下拜帖,冲着陈知白摆摆手,“行,你去安排吧。”
陈知白领命离开。
桐月也趁机向冀宗主辞行,顺着与陈知白相反的方向,往戒律堂走去。
还未走近,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她。
桐月神色微冷,加快步伐,在那人即将走进戒律堂时,先她一步走进去。
右脚踏入戒律堂大门的同时,桐月明显察觉到那人身体僵住。
桐月嗤笑一声,向后退回半步。
侧头瞟了她一眼,嘴角扯起个不太友善的弧度。
“就是你说,是我杀了她?”
那人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开始不受控制得剧烈颤抖,显然害怕到了极致。
“看来你真的想与我,和我的剑切磋一番了。”
桐月敛起笑意,“此事了结后,希望你不要怯战。”
“简,小,双。”
听着桐月将她的名字一字一顿说出,简小双几乎要站不住脚。
半弓着腰,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哀声求道:“求你了,放过我吧!我就是太害怕了……”
桐月敛眸不语,半响,手指绕着剑穗,状似不经意:“你的剑呢?”
她的声音仿若魔音贯耳。
简小双猛地一顿,身体又开始更猛烈得抖动,几乎站不住脚,双手揪紧衣摆,指节泛白。
“哪儿去了?”
所有剑修都会随身带着佩剑。
任何时候都不能扔下自己的佩剑,这是剑修入门的第一课,简小双也是剑修,上午她的剑还在身上,现在却不见踪影。
简小双哆哆嗦嗦正准备开口解释。
桐月没再等她,视线从简小双身上慢慢滑过,径直向戒律堂内走去。
留下四个字将简小双的心理防线彻底击溃。
“记得应战。”
戒律堂内。
所有人都在排队往堂内正中央的一个法阵里输送灵力。
队伍的尽头是两个登记的弟子,他们会将那些输送过灵力的人逐一记录在册。
整个流程很快,几乎不需要等待就结束了。
验证结束后,桐月开始在大堂内寻找刘长老一行人。
但人影攒动,她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他们。
反倒是注意到前方陈知白正朝着她稳步走来。
怎么又遇到他了。
桐月垂下眼睑,装作没有看见他。
陈知白却没有给她无视他的机会,径直走过来,温声道:“桐月师妹。”
桐月装作才看到他的样子,惊讶道:“陈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陈知白颔首,“在找他们?刘长老刚刚已经带队回去了。”
原来如此,难怪在这里半天没看到他们。
“多谢陈师兄,那我也先回去了。”说完,桐月转头就想离开。
“桐月师妹。”陈知白又叫住了她,“我这里有个事,想请你帮个忙。”
他语气认真:“事关此次案件。”
桐月随陈知白坐传送阵到了枫峡,这里是发现袁灵尸体的地方。
因其地质特殊,山体由红色的岩壁嶙峋构成,溪流从上而下汩汩而出,划出道道深涧,如同叶子的脉络。
加之此地常年被红色雾气笼罩,因而得名枫峡。
他们来这里是为了找到那柄作案的凶器。
“桐月师妹,这里地势险要,且视线不明,需要借助无影步方可进入。”
桐月了然点头,这对于她并不难。
无影步是混元宗独有的功法,可以提升修炼者的身法灵活性,凭借无影步可以任意穿梭在各种复杂场所,难怪他要叫自己来。
陈知白手上端了个花纹古朴的罗盘,指尖微动,灵力跃动而出,罗盘上指针极速转动,最终稳稳停在一个方向。
“就是这里。”
服下避瘴丹后,桐月明目观察一圈地势,随即脚底运功便朝着罗盘指引的方向移去。
峡谷里雾气浓郁,空气潮热,大片红色几乎凝成实质,如猩红的血滑腻粘稠。
桐月右手持剑,调用周身灵力立起屏障隔绝浓雾。
红雾被剑气层层拨开,露出周围更加阴森可怖环境。
乔木高耸蔽日,根系盘枝错节,肆意爬满地面,枝干虬枝峥嵘,宛如狰狞的鬼爪直扑人面门。
四周是寂静的风声。
桐月步伐轻盈。
脚下的路由层层枯枿朽株堆叠而成,稍有不慎就会踩空,桐月也只有借助无影步才能如履平地。
前方不远处,那把被遗弃的剑就静静躺在那里。
剑尖沾染着斑斑血迹,本该变得暗沉的血色依旧鲜艳透亮,浓雾笼罩腐蚀着剑身,它灵气不再。
桐月左手轻轻一挥,那把剑仿若活了过来,闪烁着光,朝她缓慢飞来。
指尖轻颤,剑虚虚落入她手。
桐月挑眉,倒是把有灵性的剑,只可惜遇人不淑。
又在四周巡视一番,确认没有其他线索,才带着剑返程。
回到枫峡入口,陈知白就静静站在那里,身姿英挺,负剑而立。
再靠近些,那张轮廓冷硬的脸逐渐清晰。
浓密的睫毛遮住了那双漆黑的眸子,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桐月师妹好身手。”
桐月得意挑眉,眼里闪烁着明媚与欢快,“多谢夸奖。”
“喏,拿上来了。”
左手掌心向上,那柄凶器就静静躺在她手心上闪着微弱的光。
陈知白接过来,剑光一下子停滞住,紧接着迅速黯淡下来。
陈知白:“它好像很喜欢你。”
桐月轻哼一声,心里默默吐槽,分明是你周身的冷气把它给吓着了。
面上却不显,玩笑道:“我自小就得剑灵青睐。”
陈知白听到她说这话,竟停下脚步,摸着下巴思索了起来。
半晌,对着桐月认真道:“你确实惹人喜欢。”
桐月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陈知白又补充道:“尤其是剑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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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这意思是说自己仙缘好?桐月坦然接受了这句夸赞。
不止是剑道,自踏入仙途,她的修行便一日千里,从无瓶颈,任何事她都能轻松学会,触类旁通。
所有人都说她是千年难遇的修炼天才,她虽不因此骄矜,更不会自贬。
这大冰块还挺会说话的,桐月被夸得高兴,也对他吹捧一句:“陈师兄的天赋也是我生平仅见。”
陈知白轻笑一声,古水无波的眸子泛起圈圈涟漪。
桐月不由得怔愣,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笑。
他不再是之前冷漠疏离的姿态,狭长的眼睛微弯,嘴角勾起一个明显的弧度,双颊竟然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就像万年积雪的冰川上融化出汩汩细流,浇灌着那株梨花,桐月仿佛又闻到了梨花的香味。
冷冽又清雅。
笑容一转而逝,陈知白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一夸就笑,难道陈知白喜欢别人夸他?
“陈师兄,你笑起来很好看,有两个小酒窝。”桐月由衷夸赞道,这句比刚才那句真心十倍不止。
本以为陈知白会再扯出个笑来,但他连脚步也没停,含糊应声是,便不再说话。
桐月拿不准他的想法,这是不喜欢别人夸他的外在?真是个高风亮节的人。
正想再找个陈知白的优点出来夸赞一二,却见陈知白唤剑而出,准备御剑离开。
“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桐月哪里同意,整个宿阳宗内都设下了禁制,外人不得御剑。
来的时候是坐传送阵,但此刻天色已晚。根据她对宿阳宗朝九晚五的排班了解,这时候传送阵已经关闭。
从这儿回梅园少说也有一个时辰路程,自己要是一路走回去,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这么想着,桐月脚下运功,身形快如鬼魅,在陈知白即将启程的瞬间扯住他的衣角。
“陈师兄,你等等我。”
陈知白垂眸,她的手指洁净修长,粉白的指尖轻轻捏着他的袖口。
“蹭个顺风剑。”
那双澄澈透亮的眼睛直直望着他,湿漉漉的眼神让他不自觉柔和下来,真像只小猫。
不,她比小猫更凶悍聪敏。
桐月牵着陈知白的衣角,站在他身后,周围的环境急速变换,不愧是神剑昭羽。
“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陈知白语气平淡,仿佛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桐月老实道:“只记得有很多人陪我玩。”
说完她明显感觉到前人身体一僵,意味不明的声音传来。
“很多人?陪你玩?”
“是啊。”
桐月没觉得哪里不对,记忆里就是这样,她和一群人打闹着玩。
“你先随我办完事,我再送你回去。”
桐月还想在昭羽剑上多感受一会,也没拒绝。
不愧是神剑,不过几句话的时间,他们就到了目的地,青丹峰。
这里是宿阳宗弟子看病的地方。
陈知白飞身落地,让桐月暂且等着。
桐月站在昭羽剑上,眼神炽热勾勒着它身上神秘典雅的剑纹,而昭羽剑似乎也感应到她的兴奋,带着她在空中翻腾盘旋。
陈知白拿到刚出炉的丹药出来,便看到眼前这一幕。
少女足尖在剑脊上轻点,身形随之荡开,白衣飘飞,如一片无重量的云絮,被剑风托着流转。
剑身迎合着她的步调,一人一剑心意相通,似乎桐月才是昭羽剑的主人。
陈知白驻足观望,少女银铃般的笑声透过他的胸腔,心脏在狂震。
昭羽剑察觉到主人的气息,速度疾如雷电,瞬间闪至陈知白面前。
桐月来不及反应,被带着扑向他。
4. 第二十三次
桐月只来得及调动全身灵力,勉强控制身体平衡站在剑上。
桐月瞪大眼睛,陈知白那张俊脸近在咫尺,
“快停下啊——”
昭羽剑一个急刹,终于在陈知白跟前停了下来。
身体不受控得向前跌去,直到他们几乎鼻尖相触,桐月呼吸骤停。
她迅速直起身子,站住脚跟,重重舒了口气。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陈知白眼底闪过一丝无奈,语气不自觉带着宠溺与妥协的意味。
桐月正缓着气,还不等她开口,昭羽剑兴奋地前后转了个圈。
桐月毫无防备,身体一下子失去平衡,彻底跌进陈知白怀里。
陈知白单手扶在她的腰上,骨节分明的大手几乎能握住她整个腰身。
身体依旧挺拔如松,下颌线绷紧,耳根的绯色表明他现在的心情并不平静。
陈知白喉结剧烈的上下滚动了一下,感到喉咙一阵紧涩,再开口时,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尾音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
“所以,是在跳舞么。”
桐月忙直起身,感觉一股热流直冲上头,脸颊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炙烤,滚烫的温度迅速升腾起来。
“差,差不多吧。”
桐月强装镇定地清了清嗓子,挺直脊背向外走去,“不是还有事吗?快走吧。”
“我去给邢齐送药,你要去吗?”
邢齐?那个被文樱折断手指的弟子?这么点伤还要陈知白亲自去送药,真是不堪重用。
不过她还挺想去看看他的惨样,不知道他看见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桐月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走吧,一起去。”
“也好,兴许你还会遇到个,‘老朋友’。”
步行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邢齐的住所。
这里装潢奢华,三步一景,五步一亭,不同于修仙界清雅自然,反倒是跟个富贵人家一样极尽奢靡。
刚入一处偏门,就听到邢齐声带声嘶力竭的嚎叫声。
朝着那声音接近,前面站着个面色焦急,眉目忧愁的青年,一见到陈知白,忙迎上来。
“大师兄,你可算来了,丹药可成了?”
陈知白颔首,右手握着个精致的药瓶,是刚刚从青丹峰炼丹炉中取出来的。
邢子安急忙接过药瓶,药香浓郁几乎冲出瓶塞,他连声道谢,匆忙赶去给自家弟弟送药。
桐月和陈知白跟在他身后不疾不徐走着,“还记得他么?”
桐月脑海里倏而闪过一个小胖子的脸,迟疑道:“好像有点印象,小时候似乎经常一起玩?”
陈知白面不改色道:“嗯,确实总是在一起玩。”
等到他们二人行至邢齐房门前,邢齐已经吃过药躺下,哀嚎声也渐渐平息。
邢子安合上房门,抹了把头上的虚汗,转身看到他们。
他感激道:“多谢大师兄,要不是大师兄及时取来复原丹,恐怕小七还得在捱一阵疼的。”
桐月疑惑,邢齐不就是被折断了根手指头么,催动灵力就能修复,何须用上复原丹?
侧头看着陈知白,难道是他的那阵灵压把他给压废了?那他不免也太废了吧。
陈知白察觉到桐月的视线,当着邢子安的面也没直接解释,只对着他沉声道。
“二长老对他向来严厉,但邢齐这性子确实得好好磨一磨,宗门大事在前,这既是你们的家事,更是宗门间的正事。”
桐月幸灾乐祸,原来是又挨了一顿打。
邢子安叹气称是,弟弟这次确实是过分了些,这才注意到陈知白身旁还站了个眉眼带笑的姑娘。
邢子安:“不知这位师妹如何称呼?”
桐月莞尔:“我是桐月,你还记得我么?”
桐月本以为这话一说出口,应该是故友重逢,互道家常的温馨场面,没成想邢子安却是脸色大变。
“桐桐桐桐桐桐桐——月?!”
邢子安猛地向后倒退半步,左手抓住自己胸前的衣领,瞳孔猛烈收缩着。
桐月瞠目,“对,是我。”他这是犯什么病了?
邢子安眼神闪躲,不敢与她对视,仿若桐月是什么洪水猛兽,垂着脑袋慌不择路地跑了。
桐月僵硬转头,瞪圆的眼睛里全是尴尬与不解。
“他确实是你小时候的玩伴之一,不过……”
陈知白忍住笑意,说出了真相。“不过他们都是被你玩得哭闹不止的一群人,邢子安尤甚。”
也不知道她这个记忆是如何错乱,竟然让她误以为他们是自己的玩伴。
自己小时候竟然就是这样的混世魔童吗?桐月难以置信。
自己在混元宗时,形象也算端方持重,人人都敬她一声小师姐,从来没谁像这样避她如蛇蝎过。
“我怎么会欺负一帮小孩?”
“你当然不会,只是当年你初来乍到,他们又抱团排外,试图欺负你。”
“所以我是为了保护自己?”
这么一来也说的通了,小时候自己的天赋就初见雏形,同龄的小孩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他们一群人想欺负她反而被她打得落花流水,倒也正常。
“那后来,你怎么和我玩到一块去了?”桐月双手抱胸,眸光炯炯。
她可记得冀宗主说小白哥哥时常念叨她呢。
陈知白不言,只看着她,目光平静。
桐月手指绕着发带,摆了个俏皮的姿势,眨巴两下眼睛,玩笑问道:“难道是因为我很可爱么?”
陈知白愣了下,随即歪着脑袋低笑一声,“也因为他们来跟我告状,说你三天两头去找他们麻烦,让我看着你。”
桐月满头黑线,原来是这样。
“也多亏了你,邢子安本来性子和他弟弟差不多,跋扈得紧,被你打了几顿后,老实了不少。”
邢子安现在看起来就像个谦谦君子,一点也不像邢齐那样蛮横,这么说起来,他应该要感谢自己才对,怎么拔腿就跑?
“你那时候确实也很可爱。”陈知白眼神放空,似乎在回忆过去,“整日追着我叫小白哥哥。”
“现在,只叫我陈师兄了。”
桐月隐约听出陈知白幽怨的情绪,可那是小时候的事,她早就记不清了,现在的陈知白对她来说,就是个刚认识一天的陌生人。
陈知白收敛情绪,淡淡道:“天色不早了,先送你回去吧,你应该还不太认路。”
他神色淡漠到桐月觉得刚刚的话只是她的错觉,这位大师兄怎么变脸跟翻书一样快?
“你等等我!”桐月连忙跟上前面的陈知白。
回梅园的路上,陈知白沿途向她介绍路过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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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植物,建筑。
对于每个突出的标志物,他就会讲一个小小的典故,或是奇闻轶事。
一路上走走停停,在陈知白的介绍下,桐月脑海里奇迹般形成了这条路的大致雏形。
靠近梅园,是一座亭子。
“这座亭子名为北山,是六长老二十年前从北斗城边最高的山上,取得的八根百里木支撑而成,所以叫北山亭。”
“呵,这六长老还真是闲情逸致。”其实桐月更想说他闲得慌,碍于对方是宿阳宗的人,用了相对委婉的说辞。
她可还记得那六长老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把自己带走审讯这件事呢。
陈知白:“北斗城是六长老夫人的故乡,这百里木,也是那里所独有,想来他也是为了悼念亡妻吧。”
桐月脚步一顿,亡妻?
“六长老夫人早些年因病故去了。”
没想到这六长老虽然霸道护短,不讲理了些,但却是个深情的人。
“越过这座亭子,就是你现在住的梅园,你可认路了?”
“嗯。”桐月点点头,大致方向算是清楚了,这么一路走下来,似乎也不难记。
“下次可别再走错路了。”
“嗯。”桐月继续点头,她短时间内都不会想再独自踏出梅园半步。
“最晚明日早晨那件案子就能水落石出。”
“嗯。”桐月说完感觉这话有些干巴巴的,又加上一句,“陈师兄办事效率真高。”
“好好准备大比,输了别哭鼻子。”
桐月轻哼一声:“我又不上场。”而且我也不会输了哭鼻子。
说起这个桐月不免失落,这次大比本该是她大杀四方的时候,但师父临行前特意嘱咐不许她参加,说她修为太高,她虽不愿但师父的话总归是要听的。
“为何?”
桐月狡黠一笑:“因为怕你输了哭鼻子。”
陈知白:“小时候只有你输了才会哭鼻子。”
桐月不相信,这些事情她又不记得了,事实如何都只能由着陈知白说,再者说,小孩哭是多正常的事呀,她并不以此为耻。
“那你呢?”
“我不会输。”
桐月气得直咬牙,谁问他了?
自己那时四岁打不过一个九岁的大小孩很正常吧!
“那你小时候没哭过?我不信。”
“嗯,哭过。那是我第二十三次赢了你,晚上去找你,你没在,才知道你不告而别,那次我哭了。”
陈知白语气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什么叫第二十三次赢我?桐月一下子哽住。
“我……”
“没关系,现在好了。”
桐月:我也没想安慰你。
“你不是想和我打么?”
“可大比还有几天才开始。”如果是和陈知白比试,师父应该会同意的吧?
“没关系,可以先去老地方。”
老地方?
那她可得好好准备了,毕竟陈知白的实力可不是徒有虚名。
“小师姐!”清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是文樱的声音,桐月身体一震,有些莫名的心虚感。
转身,来者正是文樱,她旁边是刘长老以及混元宗众弟子一干人。
“你怎么和他走在一起?”
5. 剑穗
文樱语气惊诧又哀怨。
在她身后的混元弟子又开始窃窃私语。
“你看看,我说的没错吧!”
“还真是,隔壁大师兄又送咱们小师姐回来了。”
“啧,我看他迟早要赘到咱们混元宗!”
“那他们宗主能同意吗?”
“不同意还能怎么办?你看看他们大师兄那眼神,恨不得黏在小师姐身上了!情根深种咯!”
桐月眼神抖得一凝,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他们。
面上依旧沉着,守着身为小师姐的端庄,“长老,你们怎么才回来?”
刘长老:“刚刚带他们去广山锻炼体魄去了,他们一个个懒散得很,再不练练怕是连剑也举不起来了。”
桐月点头,“确实该多练一下,刚刚我也在跟陈师兄讨论大比的事,马虎不得。”
说完又对着陈知白道:“陈师兄,你不是还有事吗?你先去忙吧。”
“嗯。”既然已经把人送到了,自己也确实还有其他事要做,“告辞。”
桐月松了口气,这下他们应该不会再说什么了吧。
却没听见有个声音默默在弟子群里冒出来:“看见没,那大师兄眼神都要拉丝了,咱小师姐愣是没看他一眼。”
但文樱听见了,她扭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这个大喇叭!”
那被叫大喇叭的弟子冷不丁被瞪,立即噤声,缩着脖子装鹌鹑。
这个文樱可不好惹,在宗门里近乎是年幼版小师姐的存在,虽说天赋稍逊于小师姐,其好斗程度跟她有得一比。
“小师姐!”文樱见陈知白御剑离开,冲着桐月飞奔过去。
两人并肩走回梅园。
“小师姐,你刚刚可是在跟他说比剑的事?”
桐月点头,“不过这事儿只能私下做,我修为太高,这次大比不能上。”
文樱扬起嘴角,她就知道,小师姐不会和那谁多说一句话,而且小师姐要和他比试这件事,只告诉了自己,这不恰恰说明小师姐对自己的特别么?
小师姐对自己是特别的!怀揣着这样的心情,文樱一路脚步轻快。
与桐月分别时,快乐的声音像只小麻雀:“小师姐晚安,明天见!”
桐月嘴角噙着笑,看着文樱蹦蹦跳跳离开才合上房门。
翌日,晨曦破晓,日光渐亮,桐月缓缓睁开眼,从打坐修炼中醒来。
还是不行,卡在第六重巅峰已经三个月,还是不能突破。
好在桐月并不是纠结的人,起身下榻。
既然无法突破,那就等待机缘。
陈知白说今天案子就能水落石出,也不知凶手抓住没。
推开房门,便看见文樱与一位弟子在院子里练剑。
都是些稚嫩的少年少女,出招稍带滞涩。桐月起了兴致,坐在廊边长椅上看他们练。
文樱是此次来宿阳宗最小的弟子,与她过招的师弟已经十七岁,名曰许澜柏,有时候会听人叫他大喇叭。
许澜柏虚长三岁,两人都是二重境。
修为虽一样,但文樱强项在身法,相比之下,她的剑术更显青涩,不如许澜柏出招快。
两人手持统一的入门木剑,咚咚相拼,横剑侧劈,划剑上挑,一时间木屑纷飞,难分伯仲。
周围弟子围了一圈,不管谁略占上风一招,都起哄叫好,主打的是一碗水端平,不管谁赢,大家都看得尽兴。
直到有人看到桐月,大声叫嚷着:“小师姐来了!”
正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动作都顿了下来,小师姐来了?那还打吗?
周围见他们停了下来,又大声道:“继续啊!停下来做什么?”
许澜柏率先收了剑,在小师姐面前玩挑战这一套,简直是班门弄斧。
混元宗谁不知道小师姐最是喜欢挑战别人?
不管是比她境界高的还是和她修为一样的,她都轮着战了个遍。就算是修为比她低的,只要让她知道这人新琢磨出了个什么招数,她都会兴冲冲去下战书。
许澜柏曾经自创了一招,叫十方舞,才炫耀了两天就让桐月给知道了。桐月下了战书,斗志昂扬地找上门来,将他打了个眼冒金星,临走时告诉他,他这招十方舞的八个漏洞以及三个改进方向。
虽说自己受益匪浅,但是谁顶得住这么凶残的教学方式?
“小师姐你怎么来了!”
原先围成圈的一群人自觉给桐月让了个口子出来,桐月飞身下去,一群人又呼啦啦围了上来。
“我来凑个热闹,不过你们这样打是很难进步的。”桐月有些手痒,要不逮住他们练一练?
轻咳两声,期待道:“有没有谁想跟我过两招?”
话一说出口,所有人都往后退了半步,就连文樱也随着人群直摆手。
“小师姐你就放过我们吧!谁顶得住你那两招啊?”
桐月看向文樱,文樱也侧过头,不与她对视,表明自己拒绝的立场。
又看向许澜柏,“你的十方舞改得如何?”
许澜柏惊恐地又往后退了一步,猛摇头,“不不不如何!那招我已经很久没练了,还在改!还在改!”
桐月皱眉,这效率不行啊,一点对剑道的敬畏尊崇都没有。
文樱和许澜柏是年轻一代最有潜力的两个,又往其他弟子身上巡视了一圈,所有人在视线落到自己身上时都退避三舍。
桐月期待的眼神终究落空,没人愿意和她过招。
“你们继续。”说完摇着头,叹气离开。
等他离开后,人群又开始以文樱和许澜柏为中心。
文樱咬牙切齿,“胜负未分,再来!”
许澜柏冷哼一声,“谁怕谁,继续!”
离开的桐月无聊至极,漫无目的四处晃荡,又想起陈知白。
对啊,陈知白说可以带她去老地方同她比剑。
但是,现在陈知白在哪儿?那个老地方又是在哪里?
正想着他,竟真的听到了他的声音。
“桐月师妹。”
桐月不可置信的眨眨眼,前面那个身着白蓝色衣服的不正是陈知白?
不过他今日换了个玉质发冠,又在腰上别了个玉佩,甚至身侧的昭羽剑都挂上了新剑穗。
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么?桐月记得昨日陈知白的装扮还是朴素简单的,怎么今日就隆重了起来?
看着精神面貌也不似昨日那么死板,唇线不再是一味的绷直,瞧着还有些上扬。
这么想着,她也如此问出口:“陈师兄今日心情不错?”
陈知白愣了一下,“怎么这么问?”
桐月右手摩挲着下巴,道:“看你今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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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轩昂,也比平日里隆重了许多。”
陈知白:很明显吗?自己不过是出门前捣鼓了半个时辰,也不是特别有意地换了身新衣服,随手挂了块玉佩而已,哦对,昭羽闹着要了个剑穗。
陈知白眼神飘忽,还没回答就听见桐月轻快的声音。
“难道说,是真凶落网了?”
陈知白找到了理由,点头,“昨日傍晚就抓到人了,只是没来得及通知大家。”
“是谁?”
“是简小双。”
桐月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她继续问:“还有别人吗?”
陈知白沉默了一下。
“是没抓到吗?”简小双那个样子不可能一个人就能杀人。
“简小双说是邢子安指使的。”
桐月惊诧,邢子安?怎么会是他?昨日见他一副正人君子形象,瞧着不像心机重的人。
“这件事还在调查。”
“那你觉得呢?”
陈知白笃定道:“不是他。”
桐月抬眼见他神色严肃,目光坚定。
她轻挑眉,没看出来陈知白这么相信邢子安。
陈知白:“我了解他,他不会,也没理由这么做。”
桐月不了解宿阳宗的事,没有应和陈知白的话,只说:“真相是藏不住的,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那你来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路过。”陈知白眼神闪烁。
桐月狐疑,“梅园似乎是宿阳宗最北的地方吧?你要去哪儿会路过这里?”
陈知白避而不答,“你竟然记得这条路了,恭喜。”
桐月轻哼一声,“少打岔,你来到底什么事。”
陈知白不知道怎么回答,找个什么理由好呢?
“是又有什么事要帮忙吗?”桐月见他一直不说话,眉头微皱,“你这么难以启齿,不会是邢齐那里有什么事吧?”
对啊,邢齐!
陈知白正色道:“邢子安这两天在受审问,没人看着邢齐。”
“所以就想让我去?”桐月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你们宿阳宗没别人了吗?”
“别人都管不住他。”
桐月无语凝噎,这邢齐真是个混世魔王。
“你可以让你们那位小师妹去,就是掰断他手指那个。”
桐月眼前一亮,对啊,可以让文樱去收拾邢齐,这样还能给她安排点事做,也就不会一直跟着自己转。
她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眼中跳动着狡黠的光。
“陈师兄放心,这事儿包在文樱身上,一定把那小屁孩给照顾妥当。”
桐月并不担心文樱会拒绝,以她对这个小女孩的了解,她一定很乐意趁着邢齐卧床对其进行打击报复。
此时躺在床上的邢齐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临什么,还在为自己哥哥的事着急,甚至嘴上都起了好几个燎泡。
“还有,你说同我比剑的事,你可别忘了,等你得空我们一较高下。”
“没忘,我记得。”
桐月眉眼弯弯,感觉浑身充满了动力,“那没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自己要好好再练一练,为对战陈知白做好准备。
陈知白没再挽留,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嘴角翘起,两个酒窝若隐若现。
6. 疯子
陈知白回到戒律堂,大步流星朝禁闭室走去。
邢子安现在被关在这里。
“到底怎么回事?”
隔着禁闭室的玄铁栅栏,陈知白看着面前失魂落魄的邢子安,语气严肃。
邢子安眼泪汪汪,“大师兄,你可一定要救我啊!这事绝对不是我干的!”
陈知白拧眉:“我知道不是你,你告诉我,你跟这事有什么关系?”
邢子安抹了把泪,哽咽道:“要说什么关系,我连袁灵是谁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成了我是杀人凶手了。”
“你最近都做了什么,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人或者事吗?”
“特别的人?”邢子安挠头,“我遇到个送菜的姑娘算吗?她还挺特别的。长得特漂亮,说话也很温柔。”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吊儿郎当。
陈知白磨了磨后槽牙,几乎是咬牙切齿道:“说重点。”
邢子安瑟缩一下,还开不得玩笑了,“重点就是她会混元剑法,不过她说是以前跑江湖学的。”
陈知白眼神锐利,“还有呢?”
“据说她是简小双堂姐。”
“据谁说的?”
邢子安耸耸肩,“她自己说的咯。”
“那你就信了?”
“大师兄你不知道,她是个很真诚的女孩。”
陈知白忍住想要捏碎邢子安的冲动,“好好说话。”
邢子安直起身子,轻咳两声,“出事以后,我调查过。”
“那人呢?”
“没找到,所以我也着急啊!没找到人,我要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
“你怎么没早说?”
“我那时候忙着等小七的药,反正又没找到人,我就给忘了。”
陈知白按了按直突突的太阳穴,“没别的了?”
“没了,呜呜我都不认识简小双,更不认识袁灵,要不是她表姐,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邢子安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师兄,我现在在这里也不知道小七怎么样了?有没有人给他送药……”
陈知白冷漠打断他的絮絮叨叨,“桐月师妹会找人照顾好她的。”
“那就好,那就好,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这个弟弟……”邢子安连连点头,不对,“谁??”
邢子安惊恐地瞪大眼睛,“桐桐桐桐月?”
陈知白耐心指正,“她叫桐月。”
看着邢子安挣扎的扭曲脸色,满意离开,“好好待着。”
留下邢子安痛苦地以手掩面,压抑的哭声中隐约听见几个字:“小七,是哥哥对不起你。”
从禁闭室离开后,陈知白开始排查这位表姐的下落。
最终根据众人言语拼凑出了个容貌清秀,独立善良的温柔女孩形象。但要是问她人在哪儿,都说不知道。
陈知白从来不相信有人会凭空消失,但找人一向不是剑修的强项。
吩咐弟子全力排查后,重新提审简小双。
另一间禁闭室内,简小双蜷腿缩在角落,周围是雷电加制的囚笼,稍一触碰就会皮开肉绽。她刚从杂役弟子升上外门,修为将将到达一重境,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咚——”的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她双腿猛的收紧,手环抱膝盖,脸埋的死死的。
直到听到那声清润不带一丝情绪起伏的的声音传来,在叫她的名字。
“简小双,”
简小双认得这个声音,是大师兄,所有人都仰望不可及的存在。
缓缓抬起头,视线落在地上,看到了那双不落凡尘的银色云靴。
心里蓦的爬出个阴暗的想法,高高在上的大师兄,那双眼睛正低着头看我,他的眼里只有我。
这么想着,简小双眼神逐渐狂热,鼓起勇气与他对视,在目光触及到陈知白冷酷无情眸子的瞬间,简小双猛地躲闪,避开与他对视。
“说!为什么杀人?”六长老暴躁异常。
简小双被吓得大脑一片空白,嘴唇哆嗦。
“为什么杀人?”
“不,不!不是我杀的!”简小双语无伦次道,“是邢子安!你相信我!不是他!是我杀了她!”
她疯了。
疯子的话也能信么?
“认识袁灵的表姐吗。”
仿佛一下子触发到某个关键词,她瞬间安静下来。
“那个骗子!骗了她!骗了我!”
“是谁?”
“她是凶手!”
“她让我带袁灵去枫峡!她拿了我的剑,袁灵!袁灵!她死了!被最信任的人杀死了!”
六长老大声叫嚷,似是忍无可忍,“是袁灵表姐杀了袁灵吗?”
简小双猛地睁大眼睛,剧烈点头,像是一下子找回了记忆,“是!就是她!”
得到满意答案的六长老向陈知白摊手,“这就是个疯子,既然她都说了是那个表姐杀了人,也该把子安放出来了吧。”
陈知白沉默,转向简小双,又问:“是邢子安杀了人吗?”
六长老向前半步,怒喝:“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知白不语。
“不,不是邢子安!”简小双目光涣散,喃喃着,“不是他,错了,错了,都错了……”
“那这件事和邢子安有什么关系?”六长老目眦俱裂,恨不得把地上这个破破脏脏的疯子拎起来掐死。
简小双眨眨眼,咧开嘴,诡异笑道:“她喜欢邢子安。”
所以真相是袁灵的表姐让简小双带袁灵去枫峡,她的表姐伙同简小双一起杀死了袁灵?
可这是为什么呢?
“查到了!”身后有弟子来报。
“人在哪儿?”
“根据罗盘,我们的弟子在莲华社找到了人,但是已经就地伏诛了,是个善于化形的魔修。”
简小双一听到这个消息,挣扎着站起来,目光重新凝聚,“死了?”
“你们怎么还是找到他了?你们为什么不去审邢子安?为什么找他!”简小双神色疯狂,“明明我已经拖住你们了,为什么还是没躲过……”
“你为了这个魔修,把脏水泼到子安身上?”
“哼,难道邢子安是什么好人吗?你们一群人!伪善至极!”简小双捂着胸口,缓缓蹲下,目光缱绻温柔,“只有他,他满眼都是我。”
“所以为什么杀了袁灵?”
简小双歪着脑袋邪邪笑道:“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被灭口不是很正常吗?”
癫狂的眼神痴痴望着陈知白的衣摆,“要是他真的是你,就好了。”
说完便催动灵力,企图自爆。
陈知白手指微震,打断其施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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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封住她的灵脉。
声线冷硬:“送去灵矿。”
被封住灵脉的修仙者等同凡人,灵矿在地底十八层,凡事犯了错被扔到灵矿的人,都熬不住一个春秋,这是宿阳宗最重的刑罚。
简小双无力瘫倒在地。
等到桐月知道真相时已是正午。
此刻她正带着文樱去“照顾”邢齐。
路上遇到许澜柏,听他眉飞色舞地讲案件始末。
不愧是大喇叭,才才一个时辰不到,就拿到了第一手消息,怕是好多宿阳宗长老都还不知道呢。
“所以,邢子安是被冤枉的咯?”
许澜柏重重点头,“现在大家都笑话他被魔修美色迷了眼,听说,那个表姐还是个男修幻化的!”
桐月震惊,那邢子安知道之后不得羞愤欲死啊?
“把我哥还给我!”穿透力极强的声音传来。
邢子安会不会羞愤欲死暂且不得而知,但再不去给邢齐送饭,他真的会把自己折腾死。
到了邢齐门前,还未开口,就听见里面蛮横的声音,“我不吃!我要绝食!把我哥还回来!”
桐月噗嗤一笑,这小子还挺硬气。
手上拎着食盒,朝文樱和许澜柏晃了晃,“那就我们自己吃咯!”
里面一听是桐月声音,暴跳如雷,叮铃哐啷一顿响动,似乎是强撑着蹦下了床。
“砰——”门被里面的人用力打开,露出被包扎得难辨真容的邢齐。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邢齐气得眉毛倒竖,做出夸张的表情又疼的他龇牙咧嘴。
文樱看不惯他这幅无礼的样子,撸起袖子就想把他脸揍得再肿一圈,许澜柏忙把她拦住,“别冲动!别冲动。”
桐月耸耸肩,“你哥哥让我来的咯。”
邢齐听她说哥哥,眼神狐疑,“我哥怎么说的?”
“他说,你不好好吃饭回来就不喜欢你了。”
邢齐紧盯着桐月,见她神色不似作假,“真的?”
桐月强忍着上扬的嘴角,表情严肃,“我不骗小孩。”
“我不是小孩!我都十三岁了!”嚎完又苦着张脸,“这还是我哥哥第一次对我说那么重的话。”
别别扭扭伸出手,“那我吃。”
桐月把手上的食盒递给他,邢齐拎着食盒,一瘸一拐地挪回屋。
任务完成,桐月不再逗留,以免这位小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咆哮,她的耳朵可受不住这样的持续冲击。
吩咐文樱和许澜柏二人道:“你们两个去,扶他进去,要盯着他吃完,不许浪费。”
文樱咬唇,“可不可以让大喇叭一个人在这儿?这个邢齐太吵了……”
桐月微笑,“这也是修行的一种。”
许澜柏见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认命扯着文樱的袖子,拉着她往步履蹒跚的邢齐那儿去。
“来来来,让哥哥姐姐帮你来。”
邢齐臊了个大红脸,通红的脸掩在包扎的布条下,声音又羞又恼:“走开啊!少来攀亲戚,我才没有你们这样的哥哥姐姐!”
文樱捏着拳头嘎吱作响,邢齐浑身一抖,想起来被她掰断的手指头,声音闷闷:“我自己会走……”
桐月背着手欣慰离开,不愧是混元宗的弟子,颇有她当年的风范,做事妥帖,既有手腕,又不失礼节。
7. 石子
桐月本想原路返回到梅园,但这路七拐八拐的,一时不知该通往哪边。
回忆着那天陈知白给她介绍的标志物,桐月嘴里念念有词:“从流火树右边走,经过第五桥,越过桥直走,经过未名湖……”
“未名湖……”
然后呢?桐月在湖边发起呆,接下来怎么走来着?
桐月正想着要不一把揪掉地上的灵草,说不定能引来宿阳宗的弟子,让他们来指路还要快一些。
不过以此宗门弟子的较真程度,要是真把他们的灵草给揪掉了,还不知道要弄出什么大动静。
自己还是原路返回到邢齐那小孩住的地方吧,这么大个宗门,连个指示路标也没有,不如混元宗。
随脚踢飞一颗石子,力气用得大了些,那颗石子竟从她脚下直直飞去未名湖另一边。
“哎哟!谁这么不长眼!”
桐月摸了摸鼻子,朝那个方向跃步而去。
“真不好意思,刚刚脚滑了一下。”
桐月扯着笑,看见六长老捂着脑袋,旁边站了个比他更年长些的男人,看起来比六长老德高望重得多。
“你就是桐月?”那人神情威严,脸上沟壑纵横,眉心有几道深深的川字纹。
桐月眨眼,自己应该没有见过这个人吧,“是我。”
“嗯。”那人声音低沉,“你还不错。”
“二长老!”六长老刚被石子砸到的脑袋还在隐隐作痛,没想到他竟然当着他的面夸她,这还是不是自己人了?
二长老丝毫没有给六长老留面子,冷脸道:“你都六重境巅峰的修为了,连一颗小小的石子也避不过去,这些年你都修炼了什么?”
这不是没注意到嘛。
六长老呐呐不说话,自己自小就害怕这个哥哥。
桐月侧头看湖边风景,假装没有看到六长老被挨训的场面。
原来这位就是宿阳宗的二长老,邢齐和邢子安的父亲。
当着她的面一点面子不给二长老留,一副老古板不近人情的样子,难怪会把邢齐给揍成那样,这么看来,邢家两兄弟还怪可怜的。
“你往哪儿去?”
谁?我吗?
桐月扭回头,那二长老正盯着自己。
“我准备去看看邢齐师弟。”桐月捏了捏指尖,决定睁着眼睛说瞎话,总不能说你们宿阳宗太大,我迷路了吧,那显得自己多没见识。
“看那个废物做什么,就应该让他自生自灭。”二长老眉间川字更深,语气全是轻蔑,仿佛自己不是邢齐的亲生父亲一样,更像是个仇人。
怎么会有父亲这么评价自己的儿子?但她谨慎的没有多问,只说:“邢子安放心不下,让我们帮忙照料。”
二长老显然没预料桐月还和邢子安认识,眼神审视着桐月,“一起去吧,正好现在子安也该到家了。”
桐月没有理由拒绝,硬着头皮跟着他往回走。
二长老对待桐月这样的小辈很是健谈,不是问桐月对各百科的掌握情况,就是问她对某某剑招的看法,好在桐月应答游刃有余,与二长老侃侃而谈,两个人颇有些相谈甚欢的意味。
二长老越看桐月越满意,眼神从审视到欣赏,要是路途再长点,恐怕这位要同她谈论起剑道未来。
刚进门就看见陈知白和邢子安站在庭中,桐月暗中松了口气,和这样的人聊天还是有一些压力的。
毕竟这可是八重境界的大能,怀着对强者的敬畏,不能大意说话。
万一一句话不对付,他像揍他儿子那样,伸手打人怎么办?差了两个境界,自己肯定是打不过的。
邢子安恭敬行礼,“子安见过父亲,六长老。”
二长老看见陈知白,语气淡淡:“知白也来了。”
陈知白颔首。
六长老连忙把邢子安虚扶起来,心疼道:“这一遭没受什么委屈吧?”
邢子安故作坚强:“大丈夫能屈能伸,没什么委屈的。”
二长老眼含满意,这大儿子还算成材,正准备开口勉励他几句,话就被一道兴奋的少年音打断。
“哥!哥哥!”邢齐的声音从老远就传过来。
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二长老,尤其是邢子安,表情僵硬小心翼翼去看父亲的脸色。
小七怎么这个时候跑出来了。
果不其然,二长老面如黑炭,额头上青筋跳动,难掩怒气。
邢齐被文樱和许澜柏两人架着一路蹦过来,刚还笑容满面的脸在看到二长老的瞬间一下子凝固。
咬牙切齿道:“你们两个怎么没说他也在?”
文樱无辜耸肩,刚才确实只有邢子安和陈知白两个人在,谁知道二长老突然回来。
邢齐当着二长老的面,敢怒不敢言,眼刀狠狠剜她一眼,奋力挣开二人,却一下失去平衡,险些栽倒在地。
“这么大的人了,脚都站不稳吗?”二长老不耐。
邢齐忍着痛,颤颤巍巍走到二长老面前,“父亲。”
“说了多少次了,在外面叫我二长老!你什么时候才能有你哥哥一半稳重?”
桐月看着双腿颤抖却乖乖站着挨训的邢齐,抿了抿嘴。
虽然邢齐确实性格缺陷,但毕竟是个未经世事的孩子,瞧着怪可怜的。
邢子安硬着头皮走上前扶住邢齐,“小七的身体不宜在外面待太久,要不咱们先进屋去吧。”
“哼,子安你不要管他,谁让他病还没好透就出来的?”
邢齐上牙死咬着唇,眼眶泛红。
陈知白淡淡道:“二长老若是要管教孩子,还是先等我们说完正事吧。”
二长老眼神凌厉,对着邢齐道:“你还不快滚回去?”
邢齐眼神倔强,最后看了一日未见的哥哥,垂着脑袋一瘸一拐离开。
桐月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正事,但他们这些外人在这似乎不太方便。
“既然陈师兄你们还有正事,那我们几个就先告辞了。”说完桐月就领着师弟师妹准备离开。
“桐月师妹。”
“嗯?”
“我一会去找你,有事说。”
“噢,好。”
回去路上。
许澜柏凑上前,“小师姐,他找你有什么事?”
桐月似笑非笑,“你想知道?”
许澜柏一拍手,眼含期待,“当然了!”
“你问文樱去。”
许澜柏腾的一下窜到文樱身旁,两人差点撞上,“好师妹,快告诉师兄。”
文樱面带嫌恶,把许澜柏推开,“才不!”
“哼,不说就不说!”许澜柏双手叉腰,“不过我算是见识到了,这宿阳宗二长老真是名不虚传。”
桐月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噢?怎么传的?”
“说他从前就是个普通的富商,在三十岁那年被宿阳宗宗主发掘仙缘,二长老就带着他弟弟,也就是六长老,两人从杂役弟子做起,一路到现在,也算是励志的修仙典范了。”
“三十岁?!”文樱惊呼出声,“那他的天赋一定很好。”
“谁说不是呢,寻常人十岁之后就再难登仙途,而他三十岁才开始,修炼至今六十年,就已经是七重高手。”许澜柏伸出手比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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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朝着文樱晃了晃。
“他可是人间好多人的榜样呢,听说他的故土还立了宗祠供奉,大家都想效仿他,但大多终其一生也不能踏入仙途。”
文樱点头,“天命所定,二长老也是命带仙缘。”
桐月没有表态,只说:“天命不过是虚无飘渺的东西,要是被这两个字困住一生,岂不是会错过很多东西?”
许澜柏右手虚握成拳,右眼透过拳心望天,“小师姐说的对,从前我爹还说像我们那样乡下的泥腿子,一辈子都不要想攀附仙人,直到他去世也想不到他儿子竟然入了混元宗。”
文樱没有想到这个平时嬉皮笑脸的大喇叭竟然还有这样的境遇,别别扭扭得试图安慰道:“那你还真是挺厉害的。”
许澜柏豁达一笑,露出洁白的上牙,“我也是给我们许家村长脸了。”
画面转到陈知白这边。
几个人面容凝重。
“宿阳宗出了魔修,虽然他只是个外门杂役,但内部不知道会不会藏匿有更高阶的魔修。二长老,现在大长老不在宗门,其余三个长老在筹备大比的事,这件事只能你和六长老去做。”
二长老沉声应下,“我会盯紧宗内的人,尽快一一排查。”
陈知白点头,又对着一旁发呆的邢子安道:“子安,你曾经和魔修接触过,排查的事你也参与进来,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收获。”
邢子安内心吐槽:谁?我吗?
面上却是沉稳持重,“好。”
“这件事事关重大,魔修细作潜入宗门,还杀了一个外门弟子,他们有什么阴谋,我们一无所知。”
扫视一圈,见六长老老神在在,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知白:“六长老也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相信六长老两天之内一定会查有所获。”
六长老冷不丁被点名,神情茫然了片刻,“啊对,以我的能力肯定不在话下,不过两天……”还是太短了些吧。
陈知白语气淡淡,打断了六长老的话,“确实,以六长老的能力,一天足矣。”
“啊?”六长老动作肉眼可见地一滞,“一天?”
陈知白眉梢微沉,“难道六长老只需要半天?”
“知白。”二长老伸手挡在六长老面前,“两天时间,我会和他一同查明。”
陈知白点点头,“如此甚好,那我也不多叨扰了。”
看着陈知白离开的背影,六长老没忍住朝着他呸一声,“一个小兔崽子,还管起我来了!”
“邢晁。”二长老叫出六长老全名,警告道,“他毕竟是宗主首徒,压我们一头。”
“哥!”六长老捏紧拳头,咬牙切齿,“早晚有一天……”
邢子安瞪大眼睛,“小叔慎言!”
“哼!子安你怕什么?”六长老满不在乎,“有我和你爹在,早晚有一天,这个首徒我让他做不下去!”
邢子安恨不得伸手去捂住他的嘴,这个小叔自从做了长老就越发胆大,说话简直是不过脑子。
“子安说得对,弟弟你要慎言,现在非常时期,我们先把正事做好,其他的以后再说。”
六长老一向听哥哥的话,声音压低,嘟囔着:“那我以后不说了。”
邢子安无奈,这个小叔简直就和小七一个性子。
桐月回到屋子里,感觉鼻头一痒,难道是屋内熏香味道太重了?
推开窗,窗外是一片郁郁葱葱。
桐月闭眼静静坐在窗榄旁,春风扬起她额间的碎发,灵气充盈着灵脉,只觉浑身惬意。
风中有隐隐的梨花香,像陈知白的味道。
8. 风雷杀
许久,桐月才缓缓睁开眼,隔着老远那站在院子里的,不是陈知白是谁?
陈知白才进梅园,就远远看到桐月正闭目养神,他没有选择叫醒她,而是静静站在院中等待。
等着风把她的那缕头发从左边吹到右边,又从右边拨弄回左边,他很想上去帮她把那缕头发按住,但也只能任由风动作。
直到风将他向她推。
陈知白看到桐月睁眼。
“你来啦,还真是你。”桐月跃身而出,站在陈知白面前。
“你怎么知道是我?”
桐月眼神在他挺拔的身上转了一圈,嘴角上扬,“独家机密,概不外传。”
“说吧,找我是不是去比剑?”桐月兴奋地握着身侧的剑,恨不得立马抽出来与陈知白打上一场。
真是个战斗疯子。
陈知白没直接回答,“我带你去个地方。”
桐月率先踏出脚,“就是你说的老地方?”走了两步,回头看陈知白没跟上,“走啊,愣着做什么?”
“我腿麻。”陈知白声音淡淡,听不出一丝窘迫的情绪。
“什么?”桐月简直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一个修仙者,说自己腿麻了?说出去怕是得让人笑掉大牙。
“你站很久了?”桐月走回来,眼神扫过陈知白的腿,修长笔直的小腿包裹在长靴里。
“没多久。”也就一个时辰。
没多久是多久?真是个闷葫芦,桐月伸出手,隔空朝着他的腿输送灵力。
灵力催动血液加速流动,感受着小腿上酥酥麻麻的感觉,陈知白迈出腿,从容道:“走吧,我好了。”
桐月快步跟上,道:“诶!你可是宿阳宗大师兄,居然把腿站麻了,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你会笑话我吗?”
跟我有什么关系?桐月正色道:“不会,我这人一向正直。”
“那有什么关系,我不在意别人怎么说。”陈知白一如既往冷淡说到。
“你可是宿阳宗首徒!”桐月语气夸张,“好歹注意一下形象吧!”
陈知白脚步停了下来,“你不喜欢我现在的形象吗?”
桐月一下子愣住,盯着他不语,气氛陷入短暂的沉默。
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老问我怎么想?
“我是说,如果你不喜欢,是不是大家都不喜欢我?”
桐月恍然,宽慰道:“别这么想,我在这里这么多天,宿阳宗上上下下,连棵草都喜欢你,可见你人气之高。”
这可不是夸张的说法。根据大喇叭许澜柏的八卦分享,这宿阳宗内上上下下,在石头缝里都能野蛮生长的开山草,都是从前跟着陈知白从狂龙谷偷跑出来的。
据说那年陈知白去狂龙谷借什么东西,狂龙谷的人狂傲拒绝,还放言说就算是烧了也不会给他,当然陈知白也没强要,只在他们谷里短暂停留几刻钟就离开。
当晚,狂龙谷的圣物就没了,开山草草灵尾随着陈知白一路上了宿阳宗,也不知道陈知白使了什么手段,狂龙谷谷主怎么劝,草灵都死活不下山,愣是在宿阳宗扎下根,漫山遍野长了出来。
桐月还记得许澜柏在说这个故事时眉飞色舞,满目钦佩,就像是当场见到开山草草灵被陈知白迷得五迷三道一样兴奋。
这陈知白确实是个人物,实力强长得帅,草灵拜倒在他脚下也是情有可原,就算是天神看了陈知白,也会觉得最优秀的男人也莫过如此。
这是许澜柏的原话。
陈知白抿唇没说话,半晌,他装作不动声色道:“听说你喜欢那草?可以带一些回去。”
见桐月没有反应,他又道:“我也用不上,就当是你安慰我的谢礼。”
桐月谢绝了他的好意,毕竟插花只她是那几个月的爱好,并不十分钟爱。
不过他怎么知道自己以前喜欢开山草?
难道自己已经出名到这种小事都被人大肆宣扬的地步了?
桐月玩笑道:“我现在一心剑道,陈师兄能与我过几招就是最好的谢礼了。”
“那天在梨花园的剑招,桐月师妹觉得如何?”
桐月脚步一顿,侧过头,他一双黑眸静静看着她,眸光清冷,眉梢略微上扬。
很美,桐月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冒出这么两个字。
“堪称绝妙,那天陈师兄的剑招和我见过的一套剑法有共通之处,所以多看了一下。”
陈知白:“可是风雷杀?”
风雷杀是前几年师父给她的,这本书记载了作者练剑多年来的心得以及自创的半套招式,她看了之后受益匪浅。
这和陈知白有什么关系吗?要知道这样的剑谱是不外传的。
陈知白继续向前走,“不过你手上的风雷杀应该不是完整版,尚有缺漏。”
的确,她看了几行就发现了,但瑕不掩瑜,她从中受益良多。
桐月在脑子里飞速思考着陈知白与风雷杀作者的关系,他是作者?还是同她一样的读者?他又怎么知道风雷杀的?
一路想着,桐月没有注意到本来走在身旁的人停了下来。
直到陈知白叫住她,才回过神去找他,发现他站在自己的身后无奈笑着。
他脸上那两个酒窝又浮现出来。
“桐月师妹,走这边才对。”
“噢!”桐月懊恼地捏了捏手指,居然又走错了,还好没别人看到,不然混元宗小师姐的面子都给丢尽了。
走在陈知白身侧,那股梨花香愈发浓郁,他冷峻的气质混合着清新的香味,显得他清隽淡雅,倒是不再那么冷若冰山难以接近。
没一会儿陈知白说的老地方,是那片梨花林。
“你说的老地方就是这儿?”
“嗯,我们小时候常来。”
陈知白带她绕过大路,走进一条无人踏足过的幽径,这里花枝更加繁茂,小径几乎被枝叶包裹,稍不注意就会被撞到脑袋。
桐月跟着前面人的背影,亦步亦趋走在他身后,周围愈发偏僻的环境,让她不禁对陈知白的动机产生怀疑。
难道他是想把自己带到角落暗杀掉?要捍卫他剑道第一天才的地位?
脑子胡乱想着,骨子里的冒险精神让她周身热血沸腾,叫嚣着战斗,不论这个陈知白是何居心,今天都要痛快战上一场。
右手不动声色地按住身侧蠢蠢欲动的剑,身体略绷紧。紧紧盯陈知白,只要他有任何动作,剑即刻就会出鞘。
只见前方峰回路转,小径到了尽头,被枝叶掩盖住的天色明朗,眼前是个矮坡,陈知白轻点脚尖,向上一跃,转身向她伸手,“到了。”
桐月没有将手递给他,拈起一朵掉落在她腕上的梨花,放在陈知白宽大的掌心上,小小的花儿轻颤着落定。
却没有注意到陈知白怔愣的表情,桐月提起裙边,脚下运功,一步便飞身上去。
回头对着陈知白得意挑眉,“陈师兄忘了?我有无影步。”
往前走,才发现此处别有洞天,竟然在林子深处藏着个雅致的小院。
院子不大,在中央有一株参天巨树,树荫浓密,几乎遮天蔽日,将小小的屋舍掩在树影之下,倒是个清幽的好地方。
在院子的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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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旁坐下,陈知白从芥子空间中取出风雷杀的玉简。
桐月接过,探出灵力翻阅,眼睛里掀起兴奋的光,这正是自己那本剑谱的原版。
陈知白给桐月斟了杯茶,“这是我前几年整理心得时所著,之前在你手上那本只是拓本。”
竟然是他!风雷杀的作者竟然是陈知白!
桐月目光掠过一丝惊讶,不由得对陈知白肃然起敬,这么看来,他确实担得起剑道第一天才的名头。
陈知白微微侧目,目光扫过桐月身侧的剑,扬眉道:“要试试么?”
“要!”桐月腾的一下站起来,脑袋不小心磕到树上,震得树上花瓣簌簌落下。
“嘶——”桐月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陈知白抬手拂去落在她头上的粉白花瓣,“倒也不用这么急,堂堂混元宗小师姐,站起来撞树上,传出去让人笑话。”
桐月敏锐察觉到陈知白在用刚才自己的话笑话她,不过,他竟然也会开玩笑的吗?
“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
陈知白眼中带笑,“也许呢?”
这什么意思?这张面无表情的脸开起玩笑来,莫名有些疯感,桐月晃晃头,把杂念抛出脑外。
身影随风飘动,刚刚落在她身上的花瓣抖落而下,她瞬间抽出剑。
“陈师兄,请赐教。”
陈知白脚步一错,昭羽剑焕光而出,顷刻出现在他手心。
桐月暗叹,不愧是神剑,想要。
只见他剑光流转,光随人动,剑势如虹,宛若冷月流霜,卷起四周落英缤纷。
桐月低身滑步,长剑疾进,径直迎了上去,剑尖如灵蛇一般探出,速度极快,几乎是破风而入。
陈知白旋身回穿,桐月提剑横斩,两剑交锋,发出铮铮剑鸣声。
桐月手腕一抖,剑花乍现,瞬间幻化出无数剑影,剑随身动,剑影齐齐扑向陈知白将他吞没。桐月脚尖踏花而行退出剑阵,在一旁站定。
这是风雷杀的第四招,千钧动。
陈知白身影陡然跃起,剑柄横于胸前,剑尖斜指下方,剑走偏锋,自上而下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
剑锋迅疾,刚中带柔,剑气所至,剑影逐一破碎,嗡鸣声不绝于耳。
桐月瞳孔猛然收缩,眼中一片狂热。
这是她手中残本中不曾见过的第五招,却步斩。
陈知白反手收剑,卓然而立,神色沉静如水,还带着刚刚出招时的肃杀之气。
“可看清楚了?”
桐月没有直接回应,纵身跃高,抬手提剑,就着满天的花瓣使出了那招却步斩。
剑锋撕裂层层花瓣,沾染着馥郁的花液,直冲陈知白的面门。
陈知白滑步后仰,险险避开。
“桐月师妹真是一闻千悟。”陈知白由衷赞叹道。
不过是演示了一遍,桐月便能立刻复现出个七七八八,不愧是混元宗新生一代最具天赋的弟子。
桐月收剑入鞘,气息微喘,这一剑用了她近七成功力,她如今七重境界的灵力耗尽大半,此招威力巨大但消耗也大。
“陈师兄谬赞,还要多谢陈师兄指点。”桐月认真道。
这几招试探下来,她敢肯定,陈知白的修为不在她之下。
陈知白递给桐月一杯茶,不吝夸赞道:“你悟性很好。”
桐月也不自谦,莞尔一笑,眉眼弯弯,回敬道:“陈师兄也很厉害,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造诣。”
陈知白看着眼前人,眼神也不自觉柔软下来。
小院花瓣纷飞,剑影攒动,直至夕阳西斜。
9. 小白师兄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桐月闻言望天,稀稀落落的光透过叶子的缝隙,暮色渐浓。
虽然同陈知白过招很过瘾,但今天的收获已经足够她消化一阵,“那只好麻烦陈师兄送我了。”
陈知白微笑:“谈不上麻烦。”
桐月与陈知白并肩走着,高强度练剑后思绪一下子放空。
“你下次可以换个称呼。”
“那我叫你什么?大师兄?”总不能跟小时候一样叫小白哥哥吧。
两人又到了之前那个矮坡,回去的路要从这里跳下去。
陈知白先一步跳下去,稳稳落地后,又向桐月伸出右手。
他的声线一如既往的冷淡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颤音。
“你可以叫我知白。”
桐月心跳错了节拍,她微微侧头,屏住呼吸。
在昏黄的暮色中,他棱角分明的脸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漆黑的眸子熠熠生辉,绷直的嘴角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知白?”桐月眼睫轻眨,“他们都这么叫你么?”
“嗯。”
桐月纵身一跃,稳稳落在平地上。
“那走吧,小白师兄。”
陈知白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桐月已经向前走了好几步。
她的身影与记忆里那个娇蛮的小姑娘逐渐重叠。
半晌,陈知白缓缓收回手,虚虚握成拳,抵在嘴角,难以抑制地轻笑一声。
回到梅园的桐月开始认真回忆陈知白的实力,一定远远不止传闻中的四重境,刚才自己和他都没使出全力。
是六重境巅峰?还是七重境?抑或是更高的?
桐月并不忌惮,毕竟陈知白比自己多修炼四年,就算她现在不能赢过他,未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她此刻战意翻腾,与陈知白的过招让她收获颇丰,隐隐摸到了突破的门槛。
闭关三日,这几日陈知白也没来打扰,转眼就到了大比当天。
桐月感受到灵脉逐渐扩宽,在一些细枝末节处又延伸蔓延,充盈的灵力在她体内鼓噪着,似乎在顶破一个屏障。
她凝聚灵力,操纵它们在体内灵脉规律游走,蓄力而动,一阵闷声从灵脉深处响动,终于突破了!
七重境,灵力运转速度比之六重境快了五倍不止。感受着灵力在体内高速运转,在牵引着运行一个大周天后,桐月调息睁眼。
这下对上陈知白,她有了七成把握,但陈知白有昭羽剑,自己的胜算会大打折扣。
桐月走出门,刘长老已经在院子里清点混元宗弟子的人数。
见她身上灵气愈发浓郁,眼神又惊又喜,这是突破了?
桐月向刘长老颔首致意。
刘长老严肃的脸上皱起笑,这下以后要是对上其他宗门,又多了些把握。
桐月的修为境界在混元宗高层并不是秘密,她是所有长老翘首以盼的混元宗希望,是未来能带着宗门走向天下第一的领头人。
刘长老心情不错,一路脚步轻松,带着混元宗弟子一行人前往比武台。
到台下落座,各方势力的人渐渐到齐,据统计,此次大比有四十九个势力参加,全场约近千名弟子会上场。
大比是擂台比武制度,三年一届,由上届魁首组织,至今已经三百多届无一例外,都是由宿阳宗组织,也就是说,宿阳宗已经做了一千年的第一宗门。
而混元宗,虽有千年历史,但也只是一直稳在前三十的中型势力。
第一轮两两势力抽签对战,各派三人采用三局两胜制,但今年比往年多了个新势力,世尊盟。
为表公平,宿阳宗轮空第一轮。
刘长老眼含期待,派出桐月去抽签,原话是:“你刚刚突破,灵气加身,一定会抽个好签,一局定乾坤,这次能不能冲进前二十,就靠你了。”
桐月深感责任重大,重重点头,迈着沉重的脚步踏上抽签台,希望能给师弟师妹抽个容易些的对手。
很巧,负责分签的是陈知白。
他此刻立于高台上,侧脸如玉,神情疏离又安静,面对殷勤的攀谈,他只淡淡颔首,眼神一如既往没什么温度。
桐月走上去,余光见陈知白眼皮抬了一下,拿起签牌,她露出了个自以为谦逊讨巧的笑,虎牙灵动,“小白师兄好。”
陈知白睫毛微颤,投下淡淡的阴影,指节无意识收紧,“嗯。”
桐月本想问问陈知白能不能给他们换个好签,又碍于周围人太多,她四下观察一眼,凑到陈知白耳侧,匆匆对他低声道:“小白师兄可一定要给我们抽个好签!拜托拜托!”
温热的呼吸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从耳廓传至四肢百骸,陈知白身体一下绷直,半晌才缓过神来,面对桐月充满期待的眼神,声线稍抖:“抽签是随机的,我相信你的实力。”
桐月撇撇嘴,就没指望这个铁面无私的大师兄能帮上自己什么。
转身欲走,又听见陈知白声音柔和,“恭喜你。”突破了。
桐月嘴角翘起,“也多谢师兄陪我练剑。”说完拿着签牌晃了晃,回到队伍里。
“小师姐,你刚刚在上面跟那个大师兄说了什么?”文樱接过桐月掌心的签牌,好奇把玩。
“没什么,让他给走个后门。”
文樱瞪大眼睛,“他答应了?”没想到这个大师兄竟然对小师姐已经用情至深,连违规的事儿也敢做。
桐月双臂交叉抱于胸前,身体略微后仰,摇头,“那倒没有,他可是宿阳宗大师兄呐,怎么会徇私。”
抽签结果很快出来,对战的两个势力手上的签牌会牵引出一条灵力线,指引双方找到彼此。
文樱捏着签牌,灵力线从其上蔓延而出,隐在人群中,朝向线的方向探去,是一群身着深色弟子服的势力。
“黑色弟子服的是谁?”文樱看着对方一众人,感受到一阵压迫力,扭头问刘长老,“咱们和他们打。”
刘长老正看着赛程制度,一听黑色弟子服猛抬起头,声音带着些莫名的兴奋:“是第四十九个新晋势力,世尊盟。”
他悄声问桐月:“要真是和他们对上的,不会是陈知白真给咱们换签了吧?”怎么运气这么好,遇到了个排名最末尾的对手。
桐月摇头,以她和陈知白关系,他完全没有理由帮他们,这只能说是凑巧罢了。
文樱:“长老,他们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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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长老本面带微笑朝那个方向望去,只一瞬间,他面色凝固下来。
“小心,他们有三重境界的修士。”桐月眯了眯眼,语气有些沉,“不止一个。”
对上这第四十九名,并不如预想中轻松。
文樱瞳孔地震,她和许澜柏在剩下六人里修为最高,但现在不过二重境界,距离突破还有段距离。
也就是说除了桐月,他们甚至没人达到三重境界,但第一轮是三局两胜制,这怎么办?
刘长老迎上去,脚步从容,丝毫看不出刚刚的凝重。
世尊盟的带队的人率先开口:“阁下就是混元宗的刘长老吧,在下世尊盟的执事,鄙姓徐。”
刘长老面不改色点头,“徐执事客气了,贵盟真是人才辈出啊。”
那徐执事爽朗一笑,“哪里比得上你们,贵宗才是人杰地灵,刘长老年轻时的威名是如雷贯耳啊。”
刘长老没再和他互相恭维,直入主题道:“你们可选好人了?我们直接擂台上切磋。”
徐执事向身后一招手,一个面容阴郁的弟子走上前。
他眼皮半耷拉着,似乎从没完全睁开过,声音懒散:“这儿。”
他是世尊盟领头修为最高弟子,三重境前期,莫高格。
文樱也走上前同他对上。
那人眼皮也没抬一下,看出文樱修为不高,没把她放在眼里,声音带些嘲意:“就你来带队?”
桐月拦住快要暴起的文樱,向前半步,眼神轻飘飘扫了他一眼,语气比他轻蔑百倍,“怎么,你难道想和我打?”
那人这才注意到文樱身后这个气场强大的女子,她四周灵气环绕,一看就是刚刚突破,再想细探却被强大的威压隔绝在外,她的境界比自己高太多。
乍一看,似乎有些眼熟,莫高格瞥见桐月身侧的佩剑,沉默片刻,重新对上文樱,面无表情道:“你选个擂台。”
文樱冷哼一声,这人也不过如此,被小师姐一句话就吓怂了,也不再被他三重境界的修为唬住,“一个时辰后,三号擂台见。”
三号擂台位于两个势力休息区中间,莫高格点头,他没意见。
双方暂时回到各自休息区。
混元宗一行人气氛凝重,这第一轮的淘汰赛,他们就遇上了这样强劲的对手。
要知道往年只有前十的势力才会有三重境界的参赛弟子,这个世尊盟一来就是两个,来者不善,想必是冲着前五甚至前三去的。
文樱虽然当着世尊盟人的面不屑一顾,但是对上三重境界的人还是心里犯怵,她肯定打不过他们吧。
桐月拍了拍文樱的肩,从容不迫道:“怕什么,世尊盟都是主修灵的,战线拉长些,他们灵力供给不足,耗不过咱们。”
世尊盟是新出头的势力,几乎没人会去刻意关注过他们,但她是知道的。
“他们副盟主以前在我手下过不了十招。”桐月声音轻松,带着绝对的自信,不禁让人信服,“灵修的弊端就是修为虚高,对上咱们,他们等效低一境,别太紧张就是了。”
刘长老在一旁看着桐月神色不似做伪,不禁怀疑起自己的阅历,难道灵修真的境界等效剑修减一境界?
10. 雷斩
得到桐月的认证,一行人开始讨论由谁上场。
除了桐月,此行一共六个弟子,文樱和许澜柏修为最高,面对第一轮会遇到的两个三重境,他们得全力以赴。
那这第三个人谁上?众人眼光不约而同看向桐月。
比赛没有要求修为上限,只规定参赛弟子年龄不能超过三十五周岁,桐月完全符合标准。
桐月沉默了一瞬,没有立刻答应,她真心觉得世尊盟那两个三重境打不过文樱和许澜柏。
刘长老沉吟片刻,“我会向宗主禀报,要不……”
桐月没再多说什么,“行,不过一会我最后上,你们俩谁先上?”
文樱犹豫,自己上可以,但若是小师姐第一个上,肯定能压压他们的士气,后面两场也会顺利一些。
许澜柏站出来,少年意气风发,“我来吧,一定打他们个无处遁逃!”
桐月赞许点头,身旁混元宗其他几个弟子围着许澜柏对他夸道:“真男人!去杀杀他们的锐气!”
又鼓励文樱:“小师妹别紧张,就像那天打许澜柏一样,把对面打个连滚带爬!”
许澜柏佯装羞恼:“你们几个说谁呢!”
桐月含笑看着师门友善的画面,原来前几日那场比试是文樱赢了。
于是混元宗上场顺序确定下来,依次是许澜柏,文樱,桐月。
趁着准备时间,众人不再围着他们嬉笑,二人也抓紧时间冥想静气,准备着接下来的比试。
桐月见一个时辰快到,领着他俩往三号擂台走去,刘长老也带着剩余四个弟子跟在他们身后为其打气。
桐月闲庭信步,“他们实力一般,你们不要轻敌。”
刘长老心里没底,默默想着:还轻敌?都差了一个境界,不紧张地腿软就不错了。
他面上却是不显,泰然道:“说的没错,你们好好握紧剑,认真些就是了。”
文樱和许澜柏在众人鼓舞下摈弃杂念,挺直腰板一左一右跟在桐月身后半步,仿佛胸有成竹对这轮比赛势在必得。
到了三号擂台,莫高格带着他们另外两个参赛者正静静等着。
徐执事与刘长老碰面,双方寒暄之后入座观战台。
莫高格站在中间,正面对上桐月,身上血液冷了下来,若是她上,自己必输无疑。
双方退至南北两处备战台,派人出战的顺序并不固定,是比赛开始前自行决定,直到比赛开始,才知道对方这一轮派出谁。
可以说,这个顺序也是一场至关重要的心理博弈。
在备战台的莫高格三人面色难看,桐月的临时出战把他们的节奏直接打乱,本来是莫高格先上场,另一个三重境第二个,两场比赛就能赢下这一轮,但现在……
莫高格沉声道:“我最后上,杨先,你打头阵。”他预感桐月会第一个上场。
叫杨先的人刚二重境界,是除了这两个三重境界外修为最高的弟子,但他的境界在另外两个人面前显然不够看的。
世尊盟内年轻弟子修为断层,盟里倾尽全力,优先培养莫高格和东飞这两个三重境界弟子,杨先能靠自己突破二重境界,在世尊盟已经是天赋异禀的存在。
比赛紧张的气氛随裁判的出现推至高潮。
裁判由第三方势力的高阶修士担任,三号擂台好巧不巧,正好是宿阳宗长老主持,不过是个修为六重境界的女长老,旁边人叫她四长老。
简单介绍赛程后,宿阳宗四长老朗声道:“在我说比赛开始的以后,双方同时上台,否则视为违规,都明白吗?”
混元宗三人互相交换了个眼色,桐月朝着许澜柏微不可查地点头。
“好,比赛——开始!”
随着四长老带着灵力的音波传开,许澜柏与杨先同时飞身站上擂台。
莫高格不可置信地看着准备在备战台坐下的桐月,她怎么没上台?
不只是他,杨先在台上也打起了退堂鼓,双方气势相差过大,第一局胜者是谁已经毋庸置疑。
许澜柏率先出剑,速度快如闪电,杨先本就做好了输的准备,不过两招便被逼退到擂台边缘,灵力运转被剑气威压死死按住,本就孱弱的身体更加难以支撑。
最终在许澜柏一个横劈的威势下认输下台。
第一局,混元宗胜。
莫高格眼里的怒气几乎要化为实质,这个杨先真是个废物!连三招都撑不过。
东飞性格较和善,没有过多苛责杨先,“没事,本来也没多指望他。只是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三局两胜,若是混元宗再赢一局,他们就只能被淘汰了。
莫高格咬牙,“只能按原计划来,我最后一个上。”
如果这第二轮是桐月上,那他们谁去都没办法赢,但若是文樱那个二重境的丫头,东飞对上她还有胜算。若是赢下她,说不定混元宗自乱阵脚,再由实力最强的自己再与桐月勉力争第三局,虽然胜算也不大,但总好过没有。
就算最差的结果,东飞第二局输掉比赛,自己的实力可以暂时不暴露,为了之后的个人挑战赛做准备。
这是莫高格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一刻钟后,休息时间结束。
四长老再度出现,“准备,第二局。”
“比赛——开始!”
上场的是文樱和东飞。
莫高格缓缓松口气,和他想的一样,还有机会,他趁机提前运气热身,若是这局赢下,那他第三局将至关重要。
桐月坐在椅子上,表情轻松,丝毫不见对文樱即将越阶战斗的担心,就连许澜柏都在台下捏了把汗。
“小师姐,我知道刚刚你说的都是安慰我们的,现在文樱不在,你实话告诉我,你觉得她到底有几分胜算?”
桐月漫不经心地看着台上随时会开战的两个人,指尖在膝头轻轻点着,“十分。”
“十分?!”许澜柏声音几乎变了调,对面可是三重境界的强者,文樱的实力他再清楚不过,这对上能有十分胜算?小师姐未免也太溺爱相信她了吧!
又压低音量,“小师姐这么说,是鼓励她吗?”
桐月惊异,“没有啊,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她随手把许澜柏从身前拍开,“我实话实说,你仔细看。”
东飞身形高大魁梧,面容粗犷,从外表看不出是个体弱的灵修。
文樱没有轻敌,身体像一张紧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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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在上台立定的瞬间就爆发而出,几乎是眨眼的时间,她全速提剑冲去。
不能给灵修蓄力的时间。
东飞双手掌心向上,十指交错,向上托举,口中低声念咒,在文樱几乎刺中他的瞬间,咒术已成。
他撑起屏障,避开文樱这一剑,反手推咒拍向文樱。
文樱手腕一阵发麻,刚才那一剑就像是刺在龟壳上,强烈的灵力震动反噬在她身上,忍住喉间涌上的一口猩甜,思考对策。
咒术压得她急速后退,一路向外滑,脚后跟抵在擂台边缘,掉下擂台即败北。
她面露不甘,但敌我双方悬殊的灵力差距让她根本没办法击破东飞的防御。
这局并不一定要赢,但她不想输。
脑海里回响起桐月自信强大的声音,“战线拉长些,他们灵力供给不足,耗不过咱们。”
对,他虽然防御难以攻破,但灵力消耗巨大,耗不过她,不过她也不能坐以待毙,有什么方法可以打碎他的龟甲?
文樱顶着威压步步往回走,在距离他两丈远的距离停下,眼睛死死盯着东飞,试图找出一丝破绽。
突然一阵狂风吹过,乌云笼罩在比武台上,东飞憨厚一笑,左手伸出手去接天上的雨点,右手蓄力结束,又发出猛烈一击,“下雨了,还是趁早打完回去吧。”
文樱全力运转无影步,绕着全场躲东飞的攻击,并逐步靠近他。
她知道了!这个龟壳隔绝灵力,却挡不住自然落下的雨!东飞在龟壳里,但他头发飞扬,风也可以进去!
若是剑气化风,催动急雨,再引雷而下……
文樱在急速移动的同时单手结印,食指微曲,指尖与拇指指尖相触,三指并拢,与剑相合。
头顶乌云厚重,文樱跃至东飞龟壳上,就是现在,天时地利,只待人和。
文樱快速吟唱:“风随我动,云顶破穹,雷——斩——”
在话音落定的刹那,乌云震碎,三号比武台上下起瓢泼大雨,雨似密密麻麻珠帘倾洒,天雷爆闪,发出耀眼的紫光,随着凌厉的剑气直直劈向东飞。
台下所有人屏住呼吸。
随着一声惊天的巨响,一切归于寂静,只剩滋滋的雷电声在地上沿着水迹响动。
乌云散去,台上场景逐渐明朗。
东飞跌倒在地,瞳孔剧烈颤动,而文樱单手持剑,剑柄紧握,剑尖直指他的瞳孔,另一只手拭去嘴角溢出的血,语气桀骜,“我赢了。”
在四长老宣布混元宗胜利后,文樱侧头望着台下的莫高格,将他先前的嘲意尽数退回,“三重?也不过如此。”
桐月踏风而上,接回力竭的文樱,轻轻擦干净她侧脸的血渍,“干的不错,小师姐也是被小樱护在身后了呢。”
文樱挤出个笑,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晕倒在她怀里。
其余混元宗人忙围过来想接过她,桐月没有松手,掌心输送着灵力,稳稳抱着文樱在众人拥护下离开。
路过世尊盟众人时,脚步一缓,瞥了一眼躺在担架上一动不动的东飞,悠悠道:“龟壳还不错,下次我来试试用剑能砍成什么样。”
东飞心脏一抖,忙闭着眼睛装晕。
11. 凤凰
第一轮比赛二十五股势力晋级,参与第二轮,赛制为积分赛。每股势力最多可派出六名弟子,共一百五十人入秘境寻宝,两日为期,积分由秘宝换取。
秘境是宿阳宗内一处飞升大能留下的,名为鸡双秘境,传说有神鸟凤凰长眠于此地,这也是桐月此行最大的目的。
秘境十年一开,每三十年就会用于宗门大比,这也是宿阳宗为了彰显雄厚财力的一种方式。
虽说神鸟凤凰只是传言,从未有人真正见过,但或许是因为从前进入秘境的往往是低阶修士,无法感应出神鸟气息才把其当做传说。
但根据混元宗典籍记载,却有凤凰存在,桐月也对其势在必得。
第二轮开始之前有三天的休整时间。
临行前,梅园内。
“小师姐,为什么不让我去?”文樱虚弱半躺在床上,苍白着一张小脸。
桐月坐身旁,替她拭去额头上的虚汗,“你这次消耗太大,身上还有伤,就在这儿好好养着,等我们回来。”
“小师姐……”文樱拉着桐月的袖口,强忍住泪,她也想为宗门再争口气,“那你们一定注意安全。”
桐月拉过文樱的手,掌心温暖,“乖,你安心养病。”
门外传来许澜柏的声音,“小师姐!隔壁大师兄又来找你啦!”
文樱反手紧紧抓住桐月的手,眼神警惕,这个大师兄有事没事来找小师姐做什么?
桐月安抚性地拍了拍她,“没事,应该是要出发了,你乖乖待着。”
从空间里翻出了个小铃铛,“这个是我以前偶然得到的一个法器,里面蓄有我的法力剑气,它会陪着你。”
文樱接过来,紧紧攥在掌心,面带不舍,“嗯!”
起身离开,合上文樱的房门,转头就看见陈知白就就静静伫立在院子里。
“竟然还要陈师兄亲自来接我们,真是荣幸之至。”桐月面露微笑,朝着他走去。
陈知白微微颔首,“其余宗门已集结完毕。”言下之意是你们太磨蹭,所以我才来亲自接。
桐月也不觉得尴尬,挥手招呼着其余弟子跟上,“不是说辰时才出发么?这还没到时间吧。”
“嗯,是他们太着急了。”
到了秘境入口,桐月发现他们混元宗并不是最后到的,在他们后面还稀稀拉拉来了两三个势力。
许澜柏对着身旁人耳语道:“我看是陈大师兄着急见到咱小师姐吧。”
与他一起的人个子不高,眼睛滴溜溜转着,“他不会要跟咱们一起进去吧?”
许澜柏朝他肩膀猛拍一下,“对啊,他不会是来巴结咱们小师姐的吧?想跟我们组队?”
桐月本站在队伍前列,接受着来往各种势力的打量,毕竟她这些年的名气也很大。
听见身后弟子的讨论声,她头也没回道:“要真是和他组队,也没什么好处,他们势大,万一白给宿阳宗干活就不好了。”毕竟进入秘境之后自己要单独行动,护不住他们。
看着陈知白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又补充道:“但显然他们不缺咱们这个队友。”
话音刚落,就看见陈知白周围的人给散开了个口子,同时向她看过来。
桐月被众人眼光盯得有些不自在,怎么,难道他们又要找上自己了?那她可得好好挑个队友。
还没来得及筛选,就看见陈知白越过层层包围向自己径直走来。
怎么回事?难道赢下那场之后,混元宗的名头已经这么响亮了?就连宿阳宗也要找自己组队?
陈知白步步靠近,身后的弟子开始起哄,“小师姐,陈大师兄怎么又来啦!”
这帮小崽子。
桐月一个眼刀飞过去,他们立刻收回嘻嘻哈哈的表情,嘤,小师姐好凶。
“陈师兄又有什么事吗?”桐月不禁开始畅想要怎么拒绝陈知白的组队请求。
陈知白却只是过来说了句:“注意安全。”
“就这?”桐月眸光短暂停滞,怎么跟她预想的不一样。
“不然呢?”陈知白不紧不慢地开口,“要和我一起么?”
“不不,不一起!”桐月摇头,真诚道:“陈师兄也是,注意安全。”
陈知白没再说话,嗯了一声离开。
许澜柏凑上来,“小师姐,陈大师兄不对劲,十分不对劲,十万分不对劲!”
桐月侧头,语气森冷:“他对不对劲我不知道,但是你再说下去,我会先让你不对劲。”
许澜柏打了个寒颤,默默退到队伍末尾,拉过两个弟子挡在他前面,暗自懊恼,自己刚刚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调侃小师姐?
不多时,辰时已到。
宿阳宗冀宗主站在众人前的高台上,手上拿了个卷轴。
“又逢三十年秘境打开之日,诸位都是各方天之骄子,今日齐聚于此,共探秘境,老夫只有一个要求。”雄浑的灵力包裹着声音散开,传到每个人的耳中,“不可杀人。”
话毕,他右手一抖,卷轴从他手中翻滚而下,只见卷上灵气四溢,仔细看其卷面,竟是方栩栩如生的小世界,
卷轴徐徐展开,落在众人脚下,卷轴仿佛割裂世界,其上是另一个时空,这是秘境的入口。
直到第一个人率先踏上卷面,走进卷中世界,所有人紧随其上,争先恐后地冲进去,生怕慢了抢不到好宝贝。
桐月感应着从秘境里散发出的灵气信息,默默向后退了一步,她不着急进去。
对许澜柏使了个眼色,许澜柏心领神会,哎哟一声,“别挤别挤!”,边嚷着边伸手拦住其他混元宗弟子,假装被推搡着挤到后面。
许澜柏凑近桐月,低声问:“小师姐,什么指示?”
桐月见前面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抬脚走进去,慢悠悠道:“没什么指示,就是让你们小心发生踩踏事件。”
“啊?”众弟子错愕。
桐月瞥了一眼在后面一直没动的陈知白,这大师兄都没走,他们急什么急?
况且先进去不一定有什么好处,说不定还会碰到什么机关,还是稳妥一点好,让其他人先去闯闯。
一行人进入秘境,前面已经看不到人影,桐月见四下无人,从空间里摸出几个传送符。
“一会分头行动,你们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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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安全,遇到打不过的就传送到我身边,记住了没?”
许澜柏眼睛滴溜溜转,“小师姐,我能不能跟着你行动啊?”
桐月斜睨他一眼,还没说话,其他弟子七嘴八舌道:“我也想跟着小师姐,我烤鱼可香了。”
“小师姐带上我吧,我害怕,不敢单独走。”说这话的弟子长着张娃娃脸,满脸希冀望着桐月。
许澜柏腾的一下挡过去,“徐化你得了吧,你比小师姐还大两岁呢!你装什么!”
那叫徐化的娃娃脸正色道:“我年纪虽然大,但是我修为低啊,我才刚刚二重境界,当然怕了!”
桐月扶额,要是文樱在就好了,他们都不会与她争,只用带着她一个跟班。
“传送符都给你们了,抓紧时间,明日未时,都传送过来集合。”桐月又补充,“我还有别的事,你们自己注意安全,打不过就跑,不丢人,谁打的记下来,出去再报仇。”
众人齐声应是,各自两两分散开。
到了七重境界,对灵力的敏锐程度空前的高,桐月凝神,感应着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古老灵力,在东南!
脚下运功,身影与风竞速,一路掠过不少其他势力的弟子。
最先走进秘境的玄天会弟子感觉身旁模模糊糊有个影子一闪而过,揉了揉眼睛,“诶,你们刚刚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飞过去?”
“你看错了吧,刚刚只有一阵风吹过,哪儿有什么东西。”
“就是,这儿又不让用法器,那帮剑修也不能御剑,谁还能飞这么快不成?”
“也是,可能真是我看错了吧。”
全速前进的桐月并没有听到他们的讨论,只几息时间就抵达无人之境。
千年古树拔地而起,根系盘枝错节,地面被拱起崎岖的坡度,苔藓爬满树干,弥漫着古朴潮湿的气息。
桐月缓下脚步,屏气敛息,这里没有人踏足的痕迹,但也没有其余兽类的气息。
人脸大的枯叶在地上发出沙沙声,那股灵力越来越近。
是一座石碑。
碑文被叶密如织的藤蔓层层裹住,沉沉死气从叶子缝隙中漫出,似是不详的征兆。
桐月抽出剑,剑尖挑开遮挡,石碑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羽烬覆得万物春。
这是什么意思?
桐月还没来得及探查清楚,就被一道重力推地踉跄,剑支撑着没有摔倒在地,抬眼却发现,眼前的场景已经大变样。
四周绿意被一片如碳墨色取代,空气中潮湿气息不再,而是焦枯的干燥。弥漫着硝烟的飞灰,轻似羽毛的灰烬无规则漂浮着翕动。
这是秘境内部?
桐月双手持剑,霎时间剑光大亮,灰烬被无形的剑气拨开,露出了条敞亮的大道。
“久闻太阳之灵于此隐居,桐月斗胆求见,一睹凤凰神族风采。”桐月收剑入鞘,肃然道。
“人,你来迟了。”一道神性而庄严的声音从高处传来,“祂已经离开七年了。”
一道黑漆漆的身影向桐月飘近,桐月捏了捏指尖,并未放松警惕,“敢阁下是?”
“吾乃烬魂。”
12. 剑灵
那人身形掩在黑袍下,周围灰烬缠绕,看不真切,“你若是早六十年来就好了。”
桐月挑眉,“可我那时候还未出生,怕是来不了这秘境。”
“什么?”那黑影袍子一抖,险些漏出真容,急忙用手拢好,“你这么年轻?怎么进得来的!我记得禁制设置了七重境界啊……”
这人好像不太聪明。
桐月敏锐发现那人刚刚着急露出的手,似乎只有四个手指头,难道说?
状似恭敬道:“烬魂大人,您的羽毛掉地上了。”眼睛紧紧盯着那黑袍人。
那黑袍帽子向下一倒,“掉哪儿了?掉哪儿了?”随即动作顿住,扭动着直起身,“胡说,本大人羽毛早就烧光了!”
“喔!是这样的吗,凤凰大人?”
那黑影停止了动作,袍子也一动不动,完蛋鸟,暴露鸟。
但说话还是傲娇又张狂:“你怎么看出来的。”
桐月不由发笑:真是个傻鸟,藏都藏不好,温柔哄着:“大人气质不凡,论谁来都能立马看出大人的尊贵身份。”
“哼,有一点吧。”黑影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伸出手摘下斗篷。
褪下斗篷,桐月才发现这个烬魂全身呈现灰白色,眼睛赤金如火,是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
烬魂脚底下半米高的飞灰散去,落地之后竟然比文樱还矮一个头,稚嫩的面庞,清澈的瞳孔,这活脱脱是个小孩,一个肤色不太正常的小孩。
桐月眨眨眼,用哄孩子的语气,“小朋友,你家大人去哪儿了?”
烬魂噔噔噔走上前,捏着小拳头朝她虚挥了两下,“我不是小朋友!我已经三千零七岁了!”虽然三千年在蛋里,但这个事情没必要跟人说。
“好好好,那烬魂大人,你家长辈呢?”桐月被萌得直发笑,自从文樱长大,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孩了。
“没有长辈。”烬魂仰起头,清澈的瞳孔闪着赤金色火焰,小小的手伸出来比了个一,“世界上只有一个凤凰,我。独一无二!”
桐月沉默,眼前这个小不点除了目如金还算符合,其他地方完全看不出凤凰的影子,她开始有点怀疑典籍的真实性。
她语气平而缓,循循善诱道:“听说凤凰尾拖云锦,体备五色,不知道今日是否有幸一观?”
烬魂喉咙一哽,呐呐着说不出话,半晌,又瞪大眼睛,强装镇定,“吾的真身,岂是你这个小小的人可以看的?”
桐月了然:原来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雏鸟。
“不过,鉴于你是第一个见到吾的人,吾决定准许你跟在吾身边。”烬魂双手背在身后,侧头高傲道。
桐月打量了一下这个所谓的凤凰,轻笑出声,“不要。”
烬魂不可置信地看着桐月,急得直跺脚,这个人居然敢拒绝祂!这怎么行?这个地方祂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祂要出去!一定要出去!
阴险狡诈的人,烬魂叹气,“说吧,你的条件。”
“做我的剑灵。”
烬魂瞬间暴跳如雷,桐月伸出手捏了捏祂的脸,手感不错。
“你你你!大胆!”烬魂双手抓住桐月的手腕,试图掰开,却发现桐月纹丝不动。
圆圆的眼睛一转,决定换个策略。祂环抱着她的手臂,向上一蹦,整个身体的重量全挂在上面,却发现桐月仍是稳如泰山,“你你你!力气怎么这么大!”
桐月单手把祂提溜起来,正视那双鎏金的双瞳,“可不要小看剑修的臂力哦。”
“愿意成为我的剑灵么?”轻柔的声音坚定又强大,带着蛊惑的气息。
烬魂被提高与桐月平视。
她眉眼带笑,笑容不达眼底,带着威胁的意味,浅棕色的瞳孔仿佛藏着一方天地,神秘又强大的气息让祂不自觉臣服。
“愿意。”等到烬魂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什么,已经与桐月缔结了契约。
“你叫什么名字?不会真的叫烬魂吧。”桐月把祂放到地上,弯腰摸了摸祂的头,嗯,光秃秃没有头发,真是个秃鸟,不对,秃凤凰。
烬魂眼神飘忽,声音弱弱的:“烬魂是吾刚取的名字,不好听吗?”
桐月拉起祂的手,“好听,不过你现在是我的剑灵了,要给你的躯壳取个名字么?”
“人,叫桐月。”烬魂回握她的手,拉着她往一处走去,“吾是烬魂,那剑就叫斩风吧。”
桐月无语,这三个有什么关系吗?真不懂小孩子的思维方式。
“人,这些是吾的珍藏。”烬魂带着她绕过一架屏风。
桐月本以为会有什么稀世珍宝,跟着过去一看,只见满天灰烬飘扬。
“噢对,已经烧没了。”烬魂冲着桐月尴尬一笑,“不过吾还有一个。”
又噔噔噔跑去捡起掉在地上的黑袍,抖了抖上面沾染的灰,“喏,这个影袍可以遮住气息,送给你。”
桐月没有明显嫌弃,但也没伸手去接这个小家伙刚丢在地上的衣服,道了声谢就收进空间。
“你以后可以叫我的名字,不用一直叫我人,这……有点怪怪的。”桐月想了想又举了个例子,“就像我叫你鸟一样怪怪的,而且你以后自称我就好了,比较口语化,可以快速融入大家。”
烬魂挠头,哪里怪怪的了?人就是人,凤凰也是鸟呀。
但祂没有拒绝,融入人类社会也是一只成熟的凤凰该经历的事情。
“好的,我以后就这么叫你月月。”祂是一只成熟的凤凰,噢不,凤凰剑灵,要听剑主的话。
桐月压抑住内心的狂喜,这下她也是有神剑的人了,就算是对上八重境界的人,她也有信心与其斗上一斗。
走出小秘境前,桐月突然想到之前这小家伙的话,问烬魂为什么会这么说。
小不点摇头晃脑道:“世界上只有一个凤凰,我是祂,也不是,所以祂离开了。”
“那六十年前是什么时间点?”
“六十年前,是祂走向虚弱的日子。”
但继续追问下去,烬魂也不知道,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出了石碑中的小秘境,烬魂死活赖着不肯进入斩风剑中。
“我不进去,我好不容易出来,还没来得及好好转转呢!”
桐月狠狠揉了一把烬魂光秃秃的灰色脑袋,“就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乖乖滚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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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无人境,凭那些弟子的实力半个时辰肯定到不了这附近。
烬魂向上蹦了一下,欢快的声音洋溢着兴奋:“好耶!月月最好了!”
桐月牵着烬魂的小手,软乎乎的手感意外的不错,这真是个小孩。
在刻意降低行进速度后,半个时辰的路程只走了五里地。
桐月捏了捏烬魂的小胖手,“时间到了,你该进去了。”
烬魂瘪嘴,大大的圆眼一眨一眨,闪烁着赤金的火光,声音软软糯糯:“都没人的,你让我再玩一会嘛!”
桐月正想严词拒绝,争做不溺爱剑灵的好剑主,突然察觉到有一股熟悉的灵力正在急速逼近。
“有人来了,快进去。”
烬魂刷一下红了眼眶,“不嘛不嘛,我都没察觉到有人,你别想骗我。”边说话边晃着桐月的手,“再玩一会儿……”
桐月没等祂说完,将祂往身后藏。
“小白师兄,好巧啊。”
来者正是陈知白。
陈知白脚踩在昭羽剑上,稳稳停在距离桐月不远处,剑光一闪,他走下剑,昭羽剑就亦步亦趋随他而动。
桐月有些嫉妒,这就是神剑有灵么,比烬魂这个半吊子剑灵听话得多。
“桐月师妹倒是快。”陈知白挑眉,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眼神从桐月的眼睛扫向她身后。
桐月按住想探出头看的烬魂,底气有些不足,清了清嗓子,“小白师兄说笑了。”
烬魂被摁着实在好奇得很,前面是谁?
陈知白没有动作,桐月正想把这人糊弄走,只见刚刚静静停在陈知白身旁的昭羽剑嗖的一下窜到桐月身后,挠了挠烬魂的手心。
烬魂嗷呜一下蹦的老高,双手环住桐月的脖子,死死搂住她,“月月月月月月!有什么东西咬我!我怕我怕!”
桐月磨了磨后槽牙,腮帮子绷紧,面前陈知白仍是没什么表情,也不意外。
桐月右手向后猛拍了下死死抱着她的烬魂,声音仿佛从牙缝中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小白师兄,你的剑吓到祂了。”
陈知白还没说话,昭羽剑就乖乖飞回他身边,讨好似的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剑灵与剑灵区别这么大的吗?
“下来。”
烬魂得了指令,不情不愿从桐月背上跳下来,紧紧攥着她的两根手指,伸出光秃秃的脑袋往外瞅。
“桐月师妹,这是?”
烬魂一看在问自己,赤金的眸子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来者,这是祂见到的第二个人。
桐月垂下眸子,见烬魂已经全然暴露,默默叹气,这个大师兄该不会来抢凤凰吧?
拉过烬魂的手,将祂扣在身旁,摩挲着祂的光头,“这是烬魂,我的剑灵。”
陈知白闻言看向紧紧贴在桐月身旁的小不点,灰白的皮肤,鎏金的瞳孔。
烬魂抱着桐月胳膊的手松了松,眼睛直勾勾看着这位名为陈知白的人,他修为也是七重境界,好厉害。
昭羽剑在一旁突然剑光大显,烬魂这才注意到这把剑。
陈知白右手指尖微动,昭羽剑便瞬移到他手心,剑身的光也收敛起来。
13. 斗篷
陈知白右手指尖微动,昭羽剑便瞬移到他手心,剑身的光也收敛起来。
“月月,他的剑……”烬魂小声嘟囔,“没我厉害。”
陈知白挑眉,“恭喜师妹,还找到了个凤凰做剑灵。”
桐月抿了抿唇,并不意外他能认出烬魂的真身是凤凰,但是祂已经和自己结契,陈知白再怎么强也不能越过契约之力争夺。
如果对上,她有了烬魂这个助力,与他对战胜率不小。
“小白师兄好眼力。”桐月脊背紧绷着,身侧的剑动了一下,“不过祂现在是我的。”
陈知白眉眼柔和,昭羽剑入鞘收回,“师妹别紧张,祂对我没什么用,我此行有别的事。”
“什么事?”桐月依旧警惕。
“去看看凤凰秘境。”涉及到宿阳宗辛秘,但陈知白没有遮掩,他又补充道,“凤凰秘境是这个鸣双秘境的核心,这次承载着整个秘境的安全保障,每次秘境开启都会派人来。”
是么?桐月狐疑看着烬魂,那之前怎么没人发现祂?
烬魂仰着脑袋,得意道:“他们来的人都没七重境界,进不了我的地盘。”又朝着陈知白靠近两步,“你很强。”
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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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白冷不丁被这么个小凤凰夸了一句,感觉有些怪异,嗯了一声。
烬魂又补充道:“但我更喜欢月月,她先找到了我。”
桐月哑然,她还没有自傲到觉得所有人都打不过她的地步,“小白师兄见笑了。”
陈知白走上前,半蹲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捏了捏祂灰白色的肉脸,“你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应该勇敢独立一点,喜欢谁这种事不应该挂在嘴边,女孩嘛,也不可以,应该一视同仁。
烬魂嘟着嘴:“我又不是人还分男女,我们凤凰才不分男孩女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