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痛小少爷的专属Daddy》
1. 酒吧
夜深了。
少年骑一辆单车,循着导航七拐八拐,找到了一家僻静处的酒吧。
酒吧门面很小,没有绚丽浮夸的灯牌,看上去并不显眼,听说是老板专门开来私下聚会用的,采取会员制,只向圈内人开放,不对外盈利。
“你好,我要办一张会员卡。”迟羿递上身份证。
“邀请码。”
迟羿报了一串数字。
守前台的黄毛抬起头,比对了一下照片,疑道:“是你的身份证吗?”
照片上的男孩穿着整齐的校服,戴一副黑框眼镜,头发一丝不苟,看上去帅气干净,是标准的理科学霸长相,光荣榜上的那种。
眼前这位呢,张扬的涂鸦T恤,脖子上挂一串叮铃咣啷的银项链,再染个红毛,活脱脱一鬼火少年。
“是我的,需要背一遍身份证号证明吗?”迟羿神色淡漠。
黄毛看了又看,还是觉得不像,忍不住问了一嘴,“你眼镜呢?”
“你问题好多。”迟羿没有回答的意思,“我是来办卡的。”
“……哦。”黄毛打开电脑,给他登录身份信息,忽然打字的手一顿,把身份证退了回去,“不好意思啊,我们不做未成年的生意。”
迟羿皱眉,“我成年了。”
黄毛指着他的出生年份乐道,“唬谁?我弟弟跟你同年,还在上高中呢。小孩子来这种地方干什么,大晚上好回家了啦。”
“再说一遍,我成年了,上个月刚满十八,你难道不会算吗?”迟羿语气渐沉,无意识地带了点攻击性,“不是所有人都跟你弟弟一样,十八岁还在读高中。”
黄毛一愣,掰着指头算了算,发现的确如此,不禁有点尴尬。
“哦,大学生啊,看着挺小。”他嘟囔着,快速地登记完信息,推给迟羿一张精巧的黑色卡片,“请吧。”
和外间的安静不同,场内人声鼎沸,各色光影扑面而来,走在里面,很难不跟着躁动。
迟羿揉了把坠在胸前的银链,借着冰凉的触感定了定神,走到一个人少的角落坐下。
侍应生很快过来招呼他:“先生,喝点什么?”
迟羿很少喝酒,没测过自己的酒量,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绝对不能醉,保险起见,他叫了一杯度数最低的酒。
等待的过程中,迟羿快速地扫视一圈周围,然后开始不紧不慢地观察目之所及处的每一个人。
侍应生来得比想象中快:“先生,您的酒。”
“谢谢。”迟羿礼貌接过,不着急喝,视线从滟滟的酒水慢慢上移,停在了舞池对面的散座。
那里围坐着五个人,有四个在大呼小叫地打牌,还有一个漫不经心地靠在沙发上跟他们聊天,时不时倾身,指点身边人该如何出牌。
男人半个身子都陷在阴影里,看不清脸,端着酒杯的手掌宽厚而结实,手指纤长,骨节分明,只是随意地放着,就能给人带来一股浓浓的压迫感。
迟羿眯起眼睛。
好有力量的一只手。
打人一定很痛。
“你在看祝哥?”一道声音横插进来,打断了迟羿的思绪。
迟羿淡然转头,明知故问:“祝哥是谁。”
——那个人姓祝。
“祝哥是老板的朋友,就偶尔来捧个场的,不跟我们玩儿,所以你不用看他。”男人自然地在迟羿对面坐下了。
——是酒吧的内部人员。
迟羿抬眼看人,“你又是谁。”
男人轻笑:“我是可以跟你玩的人。小朋友,你很漂亮。”
听上去似乎是赞美,但轻蔑而审视的眼神暴露了他的不怀好意。
切,装货。
迟羿顿时没了交谈的兴致,不动声色地侧过身,没搭腔。
“第一次来吗?”男人轻叩桌面,试图唤起他的注意力,“一个人?”
“嗯。”迟羿不咸不淡地应道。
视线越过男人,落在“祝哥”正站起身的背影,方向是洗手间。
迟羿心一动,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去哪儿?”男人拦道。
眼瞧祝哥的背影消失在黑暗尽头,迟羿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跟你有关系吗?”
男人的眼神暗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端起酒道:“可以有啊——哈哈,开个玩笑,认识一下?我是唐骋,对你很感兴趣。”
指甲没剪,端酒的姿势也丑,迟羿心里翻了个白眼,很想直接无视。
“在这种地方,有个熟人会方便很多。”唐骋还没放弃,“酒吧有我参股,跟着我可以拿到很多内部活动的名额,别这么犟嘛,给个面子?”
迟羿深深地看了男人一眼。
在酒局上逼人喝酒,是有些人彰显权威的方式,通常发生在上位者对下位者之间,哪怕所谓的“上位”,只是多吃几年白饭而已。
他初来乍到,没有经验和人脉,唐骋吃准了他不敢拒绝,眉宇间满是势在必得。
迟羿抑制住一杯酒泼他脸上的冲动,速战速决地和唐骋碰了一下杯。
他的确不想与人起冲突。
在靠近猎物之前,他需要绝对的隐蔽。
酒液入喉,辛辣在口腔中蔓延,迟羿冷着脸把空酒杯往桌上一放,“现在可以让开了吗?”
“人不大,脾气倒是不小,好吧好吧。”唐骋无奈地摇摇头,故作宠溺地让开一个身位,意味深长地说:“我们还会再见的。”
……
“来来来,哥们儿新调的酒,给兄弟们先尝一个。”
舞台对面,辛扬给在座每个人都倒了一杯酒,揽着沙发上男人的肩膀,揶揄道:“哎哟,还是咱们祝哥规矩,来酒吧不喝酒,喝牛奶。”
被他调笑的男人身材矫健劲瘦,眉目深邃,鼻梁高挺,有着独属于成熟男人的沉稳气质,在一堆浮躁狂热的年轻人中间显得格外出挑。
祝君则轻笑着拿牛奶和他碰杯:“对咯,我乖啊。”
“阿则家里有媳妇儿查岗喔,不跟阿扬似没人管喔。”
“哎哎哎,辛哥刚分手,别刺激他。”
“喔,忘掉了。”
桌上一阵哄笑。
辛扬踹了那人一脚,骂道:“去你的,祝哥不同性恋吗,哪来的媳妇儿,你给发证啊?”
“国外领的呗。”
“停停停,”眼见话题越来越偏,祝君则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不要对我私人问题这么关心好吧,还凭空扯个媳妇出来,事儿没办过,帽子先扣上了,我冤不冤枉。”
“就冤你怎的,”辛扬撇嘴,“这酒调得真心带劲,咱们难得聚一次,下次再想可喝不到了啊。”
“我低血糖你又不是不知道,喝死了拉你家去吗。”祝君则玩笑道。
“哪有这么夸张。”
“有,前两天刚‘死’过一次,被个小孩儿救了。”祝君则手背拍拍辛扬的胸口,“珍爱生命远离酒精啊阿扬。”
辛扬一愣,“啥情况,在外面晕了?糖没带?”
“带了,晕得太快,没来得及吃。”
辛扬啧啧道:“那小孩呢,给你拉救护车了?”
“差不多。”
给我拉公交车上了。
祝君则回想起来还是有点好笑,他当时是被一阵强烈的波动给震醒的。
G市的大学城里,有段路在修地铁,修了五年还没修好,坑坑洼洼的,只要你轮胎经造,就能天天来这享受迷你版过山车。
祝君则被过山车摇醒,睁眼就看见一个小男孩趴在他对面,咧着缺了颗门牙的嘴笑。
“叔叔你醒啦!你得赔我一根糖葫芦。”
“什么糖葫芦?”
祝君则还没醒彻底,懒得纠正他的称呼,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小男孩指着他隔壁的隔壁座位道:“刚才那个哥哥抢我的糖葫芦给你吃,他让我找你赔。”
祝君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靠窗的座位上,坐着一个挺帅的少年。
他两只手抱着书包,行李箱放在脚边,风从隙开的窗里灌进来,把他细碎的刘海吹得凌乱,看着安安静静的,说不出的乖巧。
察觉到他们的视线,少年转过头来:“你晕倒了,路边没人,只能把你带上来。醒了就自己走吧。”
开口的语气不带什么温度,没有看上去那么平易近人。
小男孩唯恐天下不乱地补充道:“你晕倒的时候还把他的裤子脱下来了。”
“……”
祝君则敲了下他的头:“不要乱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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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光里,少年的脸色凝固了,周身散发出的气场比车里过足的冷气还冷。
……难道是真的?
“那个,多谢你啊。”祝君则尴尬地舔舔唇,抬头看了眼终点站,又看看少年的行李箱,猜测着问:“你是G大新生?”
少年没吭声,默认了。
小男孩应该是快下车了,拉着祝君则的衣角催促道:“叔叔,糖葫芦。”
“呃,我身上没有现金。”祝君则浑身上下摸了一遍,只摸到一个手机,还有一罐葡萄糖,“这个糖给你要吗。”
“不要!看着好难吃。”
“那转账,你有账户吗。”祝君则扬了扬手机,看着男孩渐渐灰下去的脸色,心知应该是没有,无奈道,“把你爸爸妈妈的号码给我吧。”
男孩颓丧地垂下头:“爸爸妈妈不让我吃垃圾食品。”
“那你的糖葫芦哪来的?”
“老师奖励我的。”
“……”
小男孩背起书包站起来,最后瘪着嘴看了祝君则一眼:“叔叔,要不你还是把它……”指指他刚塞回口袋里的葡萄糖,欲言又止。
祝君则失笑,“哦,可以啊。”
就在此时,两人中间忽然出现了一张绿色的纸币。
少年把钱拍在小男孩摊开的手心:“五十块,够你买糖了吗。”
“叮咚!”到站提示响了。
“够了!谢谢哥哥!”小男孩惊喜道,拿了钱欢天喜地地奔到门口,“我到了,哥哥叔叔拜拜!”
聒噪源没了,空旷的车厢瞬间陷入了沉闷。
祝君则试图冲淡紧张的氛围,若无其事地挑起话头:“能考上G大,很强啊,你成绩很好吧。”
少年冷声:“为什么看见学生就一定要问成绩,我好像也没问过你工资。”
祝君则一噎。
还在生气?
还是说这也能踩雷,G大学生也会怕谈成绩?
祝君则颇感意外,转战另一个话题:“又欠了你一次,谁知道这年头还有能用的上现金的地方,你太有先见之明了。”
“我经常坐车,用来换硬币的。”少年的语气软了些。
不带刺的时候,少年说话其实很好听,口齿清晰,尾音断得干脆利落,没有本地人黏黏糊糊的口音。
祝君则问:“你是哪里人?”
“H市。”少年惜字如金。
“还好,不算远。我以前去那边玩儿过,挺不错的地方,菜很合我胃口。”
“嗯。”
“……”
祝君则打开手机,“加个微信吧,我把钱转你。我是G市本地人,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找我,带你玩也可以……”
“不用了。”少年打断他。
车子晃悠悠停了,广播里在报“已到达终点站”,少年从包里取出一副黑框眼镜戴上,背包,拎箱,下车。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只留给祝君则一个纤瘦颀长的背影。
……
“哇塞,做好事不留名啊。”
“连祝哥主动都能拒绝,啧啧啧,这境界高。”
“欲擒故纵吧,不然带祝哥去学校干啥?”
“喂,”祝君则摔了个抱枕过去,“人是男的。”
“男的怎么了?喜欢你的男的也不少。”
祝君则笑道:“你们以为同性恋是土鸡蛋,一捡一筐市场批发吗,人家是正经人。”
有人八卦道:“哎,祝哥,那小孩儿啥样?”
“唔,”祝君则回忆道,“挺拽的,但看着蛮乖,一身牌子货,估计家里挺宠。”
“你刚才说他哪个学校的来着?”
祝君则喝了口牛奶:“G大。”
“哟,你母校啊。”辛扬撞了撞他的肩,“缘分,一定是缘分,按照电视剧的演法,祝哥你接下来该报恩了。”
“你来劲了吧,人家连名字都没告诉我,我报哪门子的恩。”
辛扬一杯酒下肚,乐了:“你不是号称从来不欠人情的吗?这不,报应来了,一次性欠个大的。呐,兄弟给你指条明路啊,你就天天去校门口蹲着,总能蹲到的。”
“真烦。”祝君则笑骂,“让开,我出去透透气。”
2. 发泄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
迟羿靠近时,里面正传出皮带扣撞击的金属声,夹带着男性带哭腔的推拒和隐忍的喘息。
——有两个人在里面起了争执,听上去正在以某种暧昧的方式强行解决。
迟羿停在门口,脑子里浮现出刚才视野里那双大手。
祝哥……不玩儿?
这么乱的地方,不同流合污怎么可能。
呻吟声尖细,祝哥应该是上面那个。
迟羿丝毫没有避嫌的自觉,面无表情地走到洗手池前,把水龙头拧到最大。
哗啦啦的水声骤然响起,隔间里的哭叫戛然而止。
迟羿捞了把水泼在脸上,镜子里的人表情冷漠,双颊泛着与表情极不相称的红色,乍一看其实不明显,但手背贴上去,烫得有点不正常。
度数这么低都扛不住,啧。
迟羿懊恼地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早知道就该甩那男的一巴掌。
咔哒——
隔门被人推开,男人系着皮带从里面走出来,到迟羿旁边洗手,撩起眼皮从镜中瞟他。
迟羿淡定回以眼神。
指节太粗,汗毛旺盛,很丑的手。
不是姓祝的。
迟羿松了口气,莫名涌起一丁点儿很幼稚的得意,甩甩手,转身准备离开。
“慢着。”男人叫住他,“你听到多少? ”
迟羿转头,露出一个以假乱真的茫然,点点自己:“你是在叫我吗?”
“嗯。”
“不多。”迟羿诚实道,“只听到他在哭。”
“小子,我没见过你。”男人往洗手台上一靠,“新来的?”
怎么人人都看得出来,他背后被人贴标签了?
往镜子瞄了一眼,也没有啊。
迟羿保守回道:“有事吗?”
男人转着打火机,用评判货物的目光上下打量他:“他们这次挑的人不错。”说着丢张卡到他脚下:“里面有五万,陪我一晚。”
迟羿挑眉。
男人叼烟进嘴,“嫌少?”
几次三番遭人冒犯,迟羿突然没了忍让的兴致,脚尖碾上地面的卡,轻轻一踢,卡片滑回男人脚下,在空旷的厕所里显得格外刺耳。
“如果出现在眼前的任何人都可以购买,那么我想,”迟羿无辜地眨眨眼睛,“您应该卖不上价。”
男人脸色微变,没有发作:“很嚣张嘛,有主了?要是主人知道你这么会闯祸,肯定要生气了,也有可能,会把你送给我赔罪。”
他呼出一口烟,语带威胁:“小子,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会吗?”
迟羿无谓地耸耸肩,拉开隔间门,居高临下地看向瑟缩在门边的男生,“他买你多少钱?我出两倍。”
空气有一瞬的静止,男人终于察觉到了不对,目光转而变得玩味。
他拖长声音“哦”了一声,“原来是同行。”
隔间里的男生慌忙整了整凌乱的衣衫,拘谨地走了出来,求助似的看向男人:“哥……”
男人吹了声口哨,冷呵道:“这个骚货是我的人,你想要啊?不卖。”
“哥哥……”男生垂下的眼眸微微上抬。
“不过我今天心情好,”男人话锋一转,用恩赐的语气说,“可以大方一点,送给你。小岑,好好伺候先生——小先生。”
说完冷冷一笑,狠狠剜了男生一眼,吐着烟圈扬长而去。
气是冲着男生发的,迟羿觉得自己有点无妄之灾。
小岑低头站了一会儿,俯身捡起男人遗落在地上的黑卡。
迟羿很瞧不惯他这副廉价样子,抱着手臂,凉飕飕开口道:“这钱现在是你的了,开心吗。”
小岑摇摇头:“我们去楼上吧。”
“去楼上干什么?”
“楼上有套间,”小岑说,“他说让我陪你。”
他让你陪你就陪?——嘲讽的话到嘴边,迟羿忽然改了主意。
小岑衬衫下的皮肤很白,生得瘦弱,低眉顺眼,仿佛照着他的脸打上一拳,他也只会紧紧地捂住嘴巴忍痛,哭都不敢大声。
一个天生的受虐者,心理和生理,全部。
许是酒精的作用,迟羿胸中蓦地腾起一股烦躁,喉结上下滚动一圈,道:“带路。”
小岑显然是酒吧的常客,轻车熟路地带着迟羿上了三楼,钻进浴室梳洗。
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迟羿正坐在床上,心不在焉地把玩一根细长的数据线。
“别误会,我不是想睡你。”迟羿突然宣告说。
小岑一愣,讪讪地,“哦。”
“那男的对你很好?”迟羿漫不经心地问。
小岑点头。
“是吗,看不出来。”迟羿冷嗤,“他把你当狗。”
“每个人都会有情绪,你没看到全部。”小岑认真说。
“……算了。”
迟羿双手向后撑在床上,无聊地踢了踢腿:“跟你打听一个人,别人说是老板的朋友,叫他祝哥,你认识吗?”
这动作有点孩子气,小岑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上去很冷的少年并没有那么难接触,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
“你说祝哥啊,他叫祝君则,今年二十五岁,和老板是大学校友,以前一起组乐队的,后来乐队解散,祝哥偶尔会来训让唱歌,人气很高的,这里没人不认识他。”
训让,酒吧的名字,全名是“规训退让”。
迟羿一开始在网上看到圈内聚会,就是被其所在的地址名称吸引的。
他是个为传宗接代而生的孩子,在规训中生活了十八年,亲缘关系堪称淡泊。
母亲文艺多情,崇尚自由,婚前与父亲约定好一辈子丁克,婚后却没能顶住两家老人的压力,为怀孕吃尽了苦头。父亲心疼得不得了,刚出月子就带她去了国外定居,和家里几乎断绝关系,一个眼神都没留给襁褓里的婴儿。
从小到大,迟羿获取关注的唯一方式,就是呈上和自己和证书奖状的合影,而后邮箱里会收到一首鼓励的小诗,同时银行卡里会多上一笔钱。
这就是他和把他带来世上的两个人之间,仅有的联系了。
“祝哥人很好,和这里大部分人都……不太一样。”小岑坐到迟羿身边,“今天他过来了?你看到他了?很帅吧。”
聊起祝君则的时候,小岑眉梢上扬,语气很轻快。
“没看清脸,身材不错。”迟羿眼前有些晃,“唔,手很好看。”
“弹吉他的时候更好看,可惜他现在不弹了……”
迟羿没有追问。
小岑收住话题,犹豫着说:“先生,所以今晚……”你到底想干什么。
“哦,今晚,我想揍你啊。”
迟羿刚回神似的甩甩脑袋,尾音上翘,很愉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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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岑:“?”
“知道吗,我看你很不爽,你这副窝囊样,真的让我很想揍你一顿。”
“哦……”小岑咬着嘴唇站了起来。
“正好你的哥哥也惹到我了,一起算吧。放心,这顿打不白挨,虽然你哥哥已经把你送给我了,但你依然可以开个价,我照单全收。还有问题吗?”
小岑小声地,“没有。”
“不要紧张,只是泄愤而已,不会要你命的。”迟羿直起身,从善如流地进入了角色,“以前玩过吗?”
“玩过。”
“有经验就好,”迟羿凌空甩了甩数据线,咻咻的破空声,“采访一下,什么感觉?”
“感觉?嗯……痛。”
“喜欢吗。”
小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好像他问了句废话,“先生,我们开始吧。”
啪——
数据线毫无预兆地甩在小岑的胳膊上,白皙的皮肤登时涨起了一条红痕。
迟羿冷道:“问你呢,喜不喜欢。”
“喜……”
“说实话。”
小岑没敢去捂臂上的刺痛,跪下来低声承认道:“不喜欢。”
“啊,这才对嘛,挨打很痛,大家都不喜欢,不用为了讨好我撒谎。”迟羿自嘲般笑了两声,眼底看不出情绪,“因为我这个人啊,最喜欢强迫别人做不乐意做的事了。”
……
“转到楼上了?好,305是吧,嗯,我等下就过来。”
祝君则挂断电话。
他本来想去洗手间漱口,没等靠近就听见里面传出的动静,转而走旁边的小门出了酒吧。
秋天渐近,天气还是那么鬼,大半夜的突然开始下雨,墙边花架下停的单车被淋了个透湿,雨打在上面啪啪地响。
祝君则靠在檐下,手指不自觉地跟着雨声在墙上敲节拍。
嗒、嗒嗒、嗒。
此刻的清净与五分钟前的喧闹,简直是两个世界。
祝君则的眼皮有点打架。
前段时间为了养身体调作息,已经很久没有熬到这么晚,今夜临时被拉来救乐队的场子属实是意料之外,虽然玩得很尽兴,但也确实有点累了。
既然来了,也不好扫兴,祝君则剥了颗薄荷糖丢到嘴里,打起精神走上三楼,推开了约定好的房门。
房间里很空,没有预料中三五成群闹哄哄的好友,只有两条单薄的人影。
衣衫不整的男人趴在床上,双腿半垂落在床边,瘦削的脊背拱起,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凌乱红痕。
“啪!”
床边的少年手里高高扬着一柄软鞭,门开那刻应声落下,发出极响亮的一声。
“呃!”
男人狠狠一抖,裸露的背上又迅速炸开一条鼓胀的红棱。
背上的皮肤薄,根本禁不住这么重的力道,本就伤痕累累的脊背早已被抽破了皮,殷红的血珠颗颗渗出,紧接着被追咬而来的下一鞭抽碎。
好一个触目惊心的施虐现场,祝君则很快意识到自己是走错房间了。
训让的客人多种多样,口轻口重各有爱好,想干什么自由随心,拉出来走到人前的也不在少数,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好意思,你们继……”
没说完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祝君则清醒了。
那个很拽的小孩儿,怎么是他?
3. 教训
祝君则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男人背后的伤口五彩斑斓,手里的被子被攥得变了形。
“唔呃!”又是一鞭落下,男人痛苦地弓起了身。
隐忍的叫喊没能唤起施暴者的一丝怜悯,少年好似浑然不觉,既没有纠正他的姿势,也没有更改落鞭方向,软鞭挥舞得十分规律,着落点却毫无章法,像一架没有意识的机器。
脊背、胸口、腰腹,臀腿,还有一鞭,竟险些擦过男人的颈侧!
祝君则冲上去截住少年的鞭子,“不会玩就别玩,破皮会感染的不知道吗?”
近距离看伤口更是骇人,床上的人缩成一团,已然失去了意识。
发泄的动作被人强行阻止,迟羿不爽,将怒火全部集中在了眼前这个不速之客身上,“心疼他?”他拿鞭柄挑起来人的下巴,语气挑衅,“那你来替他?”
迟羿个子高挑,男人却比他还要高半个头,说话时需要略微仰起脸,连带着威胁性的动作也没什么气势,只能尽力让表情看起来凶狠。
祝君则脸色变幻莫测。
酒吧里别人的暧昧调情虽看得多,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轻蔑地对待——小孩似乎没认出他。
“你想多了。”他拍开鞭子,扫了眼门牌号,掏出手机通知辛扬过来接人,“307出事了,玩太狠,MB晕过去了,那小子下手没轻重,往他大动脉抽。”
平时玩归玩闹归闹,一旦出了人命,性质就不一样了,祝君则现在没有心情配合叛逆青少年玩游戏。
辛扬的套间就在隔壁,接到消息,一群人很快乌泱泱涌了进来。
“我滴个乖乖,都打成映日红了。”
“这么惨烈,技术不行啊。”
“咦,这不是小岑吗?”
“真的哎,我刚还看见他跟周总在下面呢,什么时候跑楼上来了。”
“周总呢?”
“不知道。”
这帮人七嘴八舌的,手上动作也没停下,很快就把小岑抬了出去,酒吧聘有专门的医师值班,就是为了应对类似的突发情况。
人潮哄哄来去,在这期间,无人关注到站在角落的迟羿,仿佛他只是一团空气。
房间重回到最初的安静。
迟羿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被冷落的屈辱,突然一鞭甩向男人的后背:“你有病啊?那是我的人!”
猝不及防挨了一下,祝君则打字的动作停了,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凭什么告诉你?”迟羿受不了他这种自上而下的盘问语气,好像他是逃课被教导主任抓到的学生一样,“你谁啊。”
祝君则没理他,自顾自回着语音:“嗯,认识。他不懂规矩。”
迟羿听出他是在谈论自己,忽视了前面两个字,恼怒地踢向他的小腿:“你才不懂规矩!平白无故管什么闲事,跟你有关系吗?把他弄回来,我是消费者,我付钱了!”
“消费者?”祝君则撩起眼皮,露出个怪异的表情,很快转化为淡漠,“你以为这里是超市,货不对板还能售后赔偿吗,别太蠢了。”
充满压迫感的眼神飘来,迟羿很没出息地一怵,强自镇定地哼了一声,“神经病。”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祝君则伸手去夺他的鞭子,“学校有门禁吧,我让人把这里收拾一下,你今晚就……”
“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替我做决定!”迟羿扬手一躲,鞭尾不受控制地扫向祝君则的肩膀。
祝君则眼疾手快地扼住了他的手腕,迟羿手被迫一松,鞭子掉在地上,声音格外响亮。
对方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的手当场拧断,迟羿又羞又恼,忍着疼叫道:“你放开我!”
祝君则甩开他,眸底颜色极深,“第二次了,你闹够了没有。”
逼人的气势压来,脊柱上似有刺人的电流窜过,迟羿嘴唇抖了抖,“你自找的。”
“名字。”
迟羿偏过头,“哼。”
“你不说我也能查到。自己交代,我们都少费点力气。”
祝君则一边说,一边低头回着信息。
「辛扬:不是吧,说曹操曹操到,他就是传说中那个救命恩人啊」
「辛扬:人家自动送上门来,你不用去蹲点了[偷笑][烟花][烟花]」
「祝君则:嗯」
「祝君则:这事别跟羚哥说,我来处理」
羚哥是酒吧的老板封羚。
「辛扬:OK」
「辛扬:小恩人不太省心的样子咧,祝哥保重~」
祝君则按灭手机。
按照规定,出现今天这种事情,肇事会员要么被直接开除,独自承担伤者的治疗费用和额外赔偿,要么就是接受内部处罚,最后由酒吧出面协商赔偿。
出于某种私心,祝君则想借自己的面子私下解决,以个人名义为担保,替他全权处理后续事宜。
就当还人情了。
迟羿愤愤推开他,“让开!”
“去哪里。”祝君则皱眉,这小子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不用你管。”迟羿头也不回。
“站住。”祝君则寒声道,“照你刚才的打法,失血休克,内脏破裂,脑震荡,哪一项都可能让他当场死亡。我不管行啊,让警察来管,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去。”
迟羿似能感觉到背后那道森冷的视线,不自禁地趔趄一步,强撑着站住脚,辩驳道:“我说要玩,他也答应,这里不是可以的吗?”
祝君则沉步走近。
他实在是无法将眼前这个顽劣的少年和前两天公交上救过他的男生联系在一起,尽管他们的相貌和声音完全一致。
“真出了事,酒吧只会第一个把你推出去,想试试看吗,背上人命的滋味。”
迟羿后退一步,没什么底气地瞪着他,“他自己要求的。”
“哦,原来他自己找死,自己把自己打成这样,你是无辜的。”祝君则钳住肩膀把他固定在原地,轻嗤,“但愿警察叔叔会相信你。”
迟羿噤声了。
“名字。”祝君则耐心地重复道。
“你先说。”还在逞强。
“祝君则,祝福的祝,君子的君,守则的则。”
“……”
小孩儿突然没声了。
“喂,傻了?”祝君则托起他的脸,手掌触到皮肤,温度竟是滚烫的。
他顿住了,虎口卡住迟羿的下巴,逼他仰起脸,“你喝酒了?”
祝君则这时候才发现不对劲,小孩的意识其实始终不太清明,只是脸色没有问题,交流毫无障碍,除了睫毛下的眼睛濛濛罩了一层水汽以外,看起来竟是毫无异常。
“说话!”祝君则的火有点压不住了。
“关你什么事?”
巨大的力气从侧面劈来,一阵天旋地转过后,迟羿被拦腰扛起,狠狠摔在了柔软的被子上。
“开房喝醉不知道锁门,没有常识就敢乱来危险项目,别人帮你还大呼小叫不识好歹,”祝君则深吸口气,一巴掌扇在迟羿胡乱扑腾的大腿根部,抑着音量说,“到底是谁惯的臭毛病,你以为出门在外谁都会让着你吗?!”
迟羿条件反射,“你有病吗!我是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用你瞎操心!”
“呵,负责。”祝君则又扇下几掌,动作极快地把他上下口袋摸了个遍,掏出一张印着训让logo的黑色会员卡。
把卡上的编号给辛扬拍去,对方很快发来一份材料。
“迟羿。”祝君则一字一顿地念出他的名字,“你胆子真的很大。”
从他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迟羿打了一个激灵,很轻地哼了一声,抱紧被子背对祝君则,不说话了。
对方始终在用教训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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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的口吻,把他的反抗衬托得无比幼稚。
这就是他们说的祝哥,那么威风,那么厉害,几句话就能让人抬走他的玩伴,拿到他的信息,最直接的,就算要抓住他的手把他按在床上揍,他都反抗不了。
而且和他猜的一样,那只手打起人来,真的很痛。
迟羿现在没心情享受疼痛带来的爽感,满脑子都是被动受人压制的屈辱,在酒精的作用下,无能为力的委屈被无限放大,迟羿揉了揉眼睛,摸到一片湿润。
他恍然意识到,从刚才到现在,他视物都是模糊的——隐形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出来了。
小孩的肩膀一抽一抽,在祝君则看来就是示弱的意思。
“现在知道哭了,早干嘛去了,不见棺材不落泪。”祝君则坐下来,试图跟叛逆少年好好讲讲道理,“玩可以,但不能过头,最起码的知识得懂吧,闹出事可不好玩了,还丢人,你说是不是。”
迟羿意料中地没有反应。
祝君则把卡放在床头柜上,“床单沾了血,起来,我帮你换个房间睡。”
“不要你管。”声音隔着被子,闷闷的。
祝君则叹了口气,拉拉少年怀里的被子,“别闹脾气,我又不是坏人。”
迟羿应激地抢过,抱得更紧,“滚。”
“听话。”祝君则严厉了些。
“我就要睡这里,有本事你就把我扔出去!”
话一出口,迟羿就后悔了。
安静了有半分钟,他听到祝君则站了起来。
“你以为你在威胁谁。”
冰凉的语调缓缓滑进耳朵,迟羿头皮发麻,甚至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
不容置疑的力道穿透t恤薄薄的长袖,卡住迟羿的胳膊,把他整个人连同被子一起拖了起来。
迟羿惊恐地叫道:“你干嘛!”
他跪在床上,半个身子悬出床外,唯一的支撑点就是被祝君则死死攥在手中的小臂。
“一定要跟我唱反调吗。”祝君则眸色深得看不出情绪。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了解吗,那个人是什么身份你清楚吗,什么是危险你真的知道吗,性病是怎么传播的还需要我给你科普一遍吗!”祝君则语速越来越快,到最后尽数归于一个云淡风轻的嘲讽,“高材生?”
排比问句一股脑砸下来,迟羿懵了,但眼下的姿势实在是太过狼狈,他从牙齿缝里挤出四个字:“不劳费心。”
“还嘴硬。”
祝君则憋了一晚上的火终于燎原,一把扳过人的肩膀按在床边,别住他乱动的腿,拔下插座上一根数据线对折,破风砸下。
嗖啪——!
“呃啊!”细长的数据线咬上柔嫩的皮肤,迟羿觉得自己身后像是被劈成了两半,疼得他肌肉一紧,强撑的姿态溃不成军。
一只手趁乱摆脱了控制,不管不顾地捂上痛处:“你有病!有病有病有病!我是死是活跟你有什么关系,滚啊!!”
“你是真欠揍。”祝君则去捉他的手腕。
迟羿疯狂地扭腰躲闪,慌乱中被祝君则抓住衣服用力一扯,宽松的长袖被拉到臂弯,漏出里面一截光洁的小臂。
祝君则动作一滞。
那截手臂上布着长短不一的伤痕,集中在靠近手腕的地方,有些在结痂,有些只剩下深红的印子,密密麻麻,看上去分外狰狞。
迟羿滑坐在地上,飞快整理好衣服,撑着地爬了起来。
除了通红的眼眶难以遮盖以外,其他地方已经恢复成了矜持淡漠的模样,好像刚才大喊大叫失态的人不是他。
祝君则眉头紧拧,脸上的表情混合了惊异、不解、失望,或许还有一丁点的心疼,双唇开开合合,干巴巴问出一句,“自残还是自杀。”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迟羿瞪他一眼,越过他迅速拿起床头柜上的的黑卡和手机,狠狠掼上了门。
4. 发烧
迟羿跑得飞快,一路扒开狂欢乱舞的人群,猛地拉开酒吧大门,瓢泼大雨扑面而来。
寒风湿冷刺骨,迟羿浑身一抖,缩了缩脖子。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身后祝君则的声音,“迟羿!”
迟羿咬咬牙,不顾前台黄毛震惊的眼神,埋头冲进了雨里。
雨下的极大,在地表激起了一层白茫茫的雾气,路灯的光聊胜于无。
祝君则追过来的时候,就见少年骑着单车,摇摇晃晃地奔向路的尽头,很快就看不见了。
这小子!
祝君则沉着脸问前台要了两把伞,快步转到地下车库,打开导航,定位G大。
迟羿不是本地人,这个点要么是回学校,要么是住酒店,这孩子要面子,肯定不会顶着副狼狈样回去让室友看热闹,大概率会在附近的酒店留宿。
在路边24h便利店买了两盒药,祝君则直奔G大对面的酒店。
等了五分钟左右,迟羿果然进门了。
他活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浑身湿了个透,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和衣角往下滴,白色的衣服几乎成了透明的,皱巴巴地贴在身上,胸膛的轮廓和腰腹线条被勾勒得一览无余。
完全看不出来在酒吧张牙舞爪的模样,像条垂头丧气的小狗。
迟羿头脑昏沉,强撑精神办理好入住手续,拖着沉重的步伐刷卡开门。
关门时忽然感到一股阻力,回头一看,门板上多了只骨节分明的手。
迟羿瞬时张大眼睛:“你!”
祝君则扒住门缝,朝他笑笑,“我?”
迟羿寒毛倒竖,陡然上升了一个音调,“你跟踪我?!”
祝君则扬了扬自己的房卡,“我先来的。”
迟羿眼神警惕地按住门把,冷声道:“手拿走,我要休息了。”
他半个身子躲在门后,两只眼睛湿漉漉的,凶起来没什么威慑力,反倒更加惹人怜爱。
祝君则晃晃手里的塑料袋,“给你买的药,拿着。淋了二十分钟雨,肯定要感冒的。”
仿佛为了印证他说的是对的,迟羿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
“噗。”祝君则轻笑,趁机从门缝钻进来,啪地关上了门。
“我也不想管你,但你真的太不让人放心了,喝酒还淋雨,嫌命长吗。”他把药放下,抓过遥控器调高空调温度,“澡就别洗了,赶紧去把头发擦擦吹干。”
“你出去。”迟羿靠在墙边,声音很弱。
祝君则没听见他说什么,自顾自接了壶水插上,“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衣服换了,等下喝点热水,再把药吃了。”
“出去……”迟羿头疼欲裂,四肢仿佛被抽干了力气,慢慢蹲了下来。
“我的房间就在你对面,刚加你微信了,不舒服就给我发信息,打电话也行,不要逞强,身体不是这么造的……怎么了?”
祝君则余光瞥见他歪在地上,两步迈过来,摸上他的额头,皱眉,“你发烧了。”
迟羿抱着腿,把头埋在臂弯里,抗拒祝君则的触碰,“你出去。”
“起来,把湿衣服换了。”祝君则催促。
“出去……”
他执拗地重复,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这一个词。
“出去?”祝君则眉心抽了抽,“我真怕你一个人死在这里!”
不由分说地把人捞进卫生间,按在马桶盖上坐好,祝君则三两下剥掉他的鞋袜,在架子上抽了条干毛巾垫在他脚下。
“自己脱,我不看你。”
祝君则抖抖自己被蹭湿了大半的衣服,把门带上走了出去。
里面好半晌没有动静,甚至连落锁的声音都没有,祝君则等了一会儿,试着敲了敲:“迟羿?”
“……”
继续敲:“我进来了啊。”
卫生间里,迟羿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头疲倦地枕在洗手台上,双目紧闭,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喂,醒醒。”祝君则掰起他的肩膀,帮他把上衣脱了,拿浴巾仓促一裹,“自己能站吗?”
“呜。”迟羿脑袋支撑不住地直晃。
“呜是能还是不能?”祝君则一脸难办,“唉,算了。”
他一只手揽住迟羿的背,扶他站起来稳住身形,另一只手探到浴巾下去解他的裤链。
牛仔裤浸了水,又湿又沉,紧紧地黏在腿上,祝君则折腾了半天,才把这条难搞的裤子扒了下来,没好气地甩到一边。
迟羿像个软绵的布娃娃,一声不吭地任由他摆弄,连那句坚持挂在嘴边的“出去”都没音了。
睡着了吗。
祝君则叹了口气,认命地让迟羿靠在自己身上,拿下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少年真的很瘦,浑身上下没什么肉,浴巾下的脊骨的嶙峋坚硬,形状清晰可辨。
仗着年轻,这么不爱惜自己,脾气还大得很,说他两句转头就跑,要是他今天不跟来,这小子怕不是倒头就睡,明天还能爬起来就怪了。
干热的风吹在脸上,迟羿感觉有些痒,嘤咛着偏头要躲,鼻尖蹭过祝君则的脖子。
“别动。”祝君则扣住他的后脑勺,“乖一点,吹干再睡。”
“呜……”迟羿下巴抵在祝君则的肩膀上,睫毛轻颤。
祝君则的手指在他发间摩挲,直到确定头发彻底干了之后,才把他抱到床上,拉过被子盖好。
“嘀。”水壶跳停。
祝君则倒了杯水,氤氲热气在空气中弥散,把房间熏得暖烘烘的。
睡着的迟羿收起了一身倒竖的刺,呼吸匀停,几绺细碎的刘海软软地贴在额头上,和祝君则印象里那个安静的少年慢慢重叠。
他掀开被子一角,把少年的胳膊轻轻拿了出来。
像是翻开了刺猬白软的肚皮,祝君则这个时候才得以细看那条惨不忍睹的手臂,刀痕之间的距离被控制得很好,一条一条规整有序,让他想起以前见过的建筑生排线练习。
这是下刀啊,割肉、见血。
不痛吗?
他怎么能比别人下笔还冷静。
……
昨夜的片段不断在脑海闪回,迟羿揉着眼坐了起来。
头好痛……
他迷迷糊糊地摸到床头的手机。
12:06。
信息一条条弹出来,最近的是和他一起考上G大的高中同学林韧发来的。
「林韧:G大真不愧是G市著名体育大学,听说军训超严啊[大哭]」附一份军训安排表。
「林韧:你们班军训服领了吗,这鞋也太硬了,我买了鞋垫你要不要」
「林韧:中午一起吃饭吗」
……
林韧话很多,也不管他回不回,零零总总发了有二十多条。
从前他和林韧只是考试排名中眼熟的竞争关系,考上大学后成了彼此身边唯一的老乡,他报了计算机,林韧学法,宿舍在同一层,林韧有什么新鲜事都会跟他提一嘴。
林韧提醒他了,明天就是军训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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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迟羿尝试着清了清嗓子,喉咙含了刀片似的痛,头重得像吊了个铁球,睁眼都累。
怎么好像发烧了啊……
陆续回复完所有人后,只剩下最后一条陌生的验证消息。
凌晨2:03,「祝君则」。
是昨天那个人。
迟羿喝酒不断片,昨晚发生了什么记得一清二楚,那种疯狂的不顾一切的冲动,像是被一团炽热的火占据了全部大脑,烧光所有理智,整个人被愤怒与烦躁的情绪支配着,行为完全不受控制。
按理说他点的度数绝不该有这样的效果——侍应生端给他的酒有问题。
迟羿脊背发凉,一阵后怕。
衣服在床尾叠得整整齐齐,他吸了吸鼻子,慢吞吞穿好衣服,艰难地爬下床洗漱。
桌上,砂锅粥的外卖放在醒目的位置,旁边有两盒药,一盒感冒清热颗粒拆封过,包装袋丢在垃圾桶里——祝君则给他泡了冲剂。
他喝了吗?
完全没有印象。
而且——祝君则好像把他的房卡拿走了。
……
咔哒。门锁开了。
“醒得蛮及时,差点就要帮你续房了。”祝君则拉过椅子坐下。
迟羿穿戴齐整地站在房间正中,朝他摊开手。
祝君则:“干什么。”
“退房。”迟羿嗓音很哑,“卡还我。”
“哦——”祝君则两指夹着房卡,故意转了转,“我猜如果不这么做,你就直接走了,也不会通过我的好友申请,对吗。”
迟羿抿嘴不语。
“人怎么样了?”祝君则问。
“……谢谢你,”迟羿突然说,“祝哥。”
祝君则挑眉。
“我昨天喝多了,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吗,还有药,”迟羿语速慢慢,面色诚恳,“昨晚发生了什么,我,不太记得了,不过好像不太好……对不起。”
“不用跟我道歉。”
桌上的餐没动,祝君则说,“吃点东西吧,我点的清粥,你现在应该也尝不出味道。”
“我该回学校了,祝哥。”小孩垂着眼,不敢看他,“真的太麻烦你了,对不起,我改天请你吃饭……”
“迟羿。”
祝君则撩起眼皮,“别装了好吗。”
“啊。”小孩抿嘴,好似委屈,“我没有啊。”
“哦,原来没有啊。”祝君则淡淡说,“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是吧,那我帮你好好回忆回忆。”
迟羿不自觉捏紧衣角,定定地看着他。
“屁股还疼吗。”祝君则突然说。
迟羿一怔。
被牢牢钳住手腕按在床上挨打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迅速攻占了大脑,好不容易积压下的耻意倾泻而出,脱离了黑暗的保护,在灼人的阳光下无所遁形。
迟羿蜷紧脚趾,指节捏得发白,尽力抑住颤抖的嘴唇:“什么。”
“我说,你昨晚在酒吧撒野,被我揍了一顿——数据线、巴掌,和刀比起来,哪个疼?”祝君则用语直白,意有所指地问,“小朋友,你有受虐倾向吗。”
“别这么叫我!”
迟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脱口而出的脏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堪堪咽下,“祝君则,你到底想怎样。”
“哦,看来是想起来了。犯了错不想着反省改正,就知道顶嘴硬犟,打不过就装乖讨巧,想要蒙混过关。”
祝君则把卡抛给他,“有人说过吗,你演技挺差的。”
5. 视频
“是你先偷我的东西!你卑鄙。”
房卡到手,不再受制于人,迟羿说话的底气足了些,言辞不大客气。
“我卑鄙?那你呢。”祝君则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违心的道歉张口就来,不累吗?我情愿你说难听的真话,哪怕骂我也行。”
他像逗弄一只鼓起腮生气的小动物,语气轻快:“就像现在这样。”
迟羿胸口起伏剧烈,用上了刻薄的敬语:“祝先生,我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逻辑,我爱说真话就说真话,爱说假话就说假话,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你要真这么爱指手画脚,大可以去应聘交警,不要来干涉别人的生活好吗!”
祝君则收起笑容,表情慢慢变得严肃。
迟羿心尖不受控地打颤,但狠话已经放到这里,绝对不能露怯,“你没资格管教我。”
“你说的对,是我多管闲事了。”祝君则拍拍裤腿站了起来。
迟羿重重哼了一声,大步离开。
“站住,我有话问你。”祝君则说。
“干嘛。”
迟羿下意识顿住脚,恍然想起这是自己订的酒店,凭什么祝君则一脸坦然地留在房间里,他落荒而逃。
迟羿冷酷地说:“如果你是想过问我的隐私,那我无可奉告。”
“不要脑补太多,我对你没那么感兴趣。”祝君则说,“我问你,你和岑冰——昨晚那个MB,怎么约上的?”
“就那样。”迟羿敷衍地说。
“三个月前,他和一个姓周的老总好上,从训让辞职了,也就是说你们昨晚那场是自由交易,不归酒吧管,他问你要钱了?你给了吗。”
迟羿不明所以,“没有。他不要。”
不仅没有主动要,对他的报价也没什么表示。
祝君则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
“今天上午负责人告诉我,岑冰后来醒了,说昨晚是你强迫他的。”
“什么?”迟羿一惊,“他明明是自愿的!”
祝君则继续说:“期间喊了安全词,你没理他。”
迟羿着急了:“可我们根本就没定……”安全词。
手机一震,祝君则给他发了一份文件。
“他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如果去医院鉴定,大概能够到个轻伤。”祝君则神色淡淡,“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迟羿哑口无言。
意味着民事赔偿,意味着刑事案件——故意伤害罪。
前者他不怕,后者,最少也会留下案底。
如果被爷爷知道……
具体的恐惧劈面砸下,迟羿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是那么渺小,他现在能求助的,似乎只有眼前这个人。
祝君则有人脉,在训让说得上话。
刚聚起来的底气泄了干净,迟羿干吞下一口口水,艰难地等待着祝君则的下文。
“外面的世界不像学校,不是每个人都是好人,翻脸不认人的比比皆是,尤其是训让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祝君则一哂,“没问清楚就敢上手,我到底是该说你天真还是蠢,你的思想在哪里,逻辑在哪里,迟同学?”
迟羿绷紧嘴角:“他要多少钱,我可以付。”
“小少爷,钱不是万能的。”祝君则轻讽。
“……”
“我去找他。”迟羿攥紧拳头,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他已经走了。”
“我去要他的电话!”迟羿红着眼回头,“他既然在那里工作过,总该有人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吧!”
祝君则赶紧上去扳住他的肩膀,“你先照顾好你自己吧,你现在这个样子能去找谁?”
“那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我?”迟羿恼羞成怒,“专程来看我笑话的吗?!”
“不是……”祝君则无奈,“好吧,不吓唬你了。”
迟羿浑身一僵:“……你骗我?”
“我没那么无聊。”祝君则正色。
“岑冰是故意那么说的,他昨晚和周总吵架了,想用这种自暴自弃的方式让周总心疼。他也没想到你会玩这么疯,想反悔的时候已经没力气了,本来想把责任赖你身上,不过之后我让周总去接他,他就改口了。”
“他……!”迟羿不可置信,嘴唇张了又合,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有抑郁症,行为不能用常理判断,算你倒霉,被他当刀使了。”祝君则说,“但你也不该下这么重的手,给别人递把柄。”
“……”
心情大起大落,迟羿疲倦地垂下眼,没了争辩的力气,“哦……我知道了。还有事吗。”
“没了。”祝君则简短道,“训让很乱,以后少去。”
……
失魂落魄地回到学校,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迟羿把祝君则强制他拿上的粥往桌上一放,一觉昏到了晚上七点。
醒来时烧已经退了,一天水米未进,他饿得有点胃疼。
这个点食堂早关门了,纠结再三,还是把带回来的粥用楼下的微波炉热了热。
祝君则的微信静静地躺在列表里,没有新的消息发来。
迟羿一边吃,一边点开他的头像。
祝君则的朋友圈是全部可见的,发动态频率不高,大部分是转发,开业宣传或者海选投票,看上去朋友很多。
去年三月,他转了训让的一次活动。
滑动的手指一顿,迟羿点进那条推文。
照片里,祝君则的造型比昨晚见的要叛逆很多,背着吉他在舞台上唱歌、意气风发地和朋友们勾肩搭背、欢呼着喝酒碰杯……无论哪一个镜头,他都是画面的中心。
推文最后有一个外链:[更多精彩瞬间]
这个格式的链接,作为圈内人,迟羿再熟悉不过了。
他心跳加速地转了几道密码,解压了一个隐秘的压缩包。
除了杂七杂八一些大尺度的照片以外,里面还有一个8.15MB的视频。
视频里的人没露脸,一身黑色西服,领带松垮,衬衫扣子解到第二颗,笔直的腿松弛架着,锃亮的皮鞋踩在一个男人的肩膀上。手掐在那人的喉咙,逼他仰头张嘴,发出痛苦的“呃啊”。
那只手修长而有力,迟羿一眼认出,它属于祝君则。
祝君则的拇指在男人喉结上用力按压,挤得那颗可怜的小东西上下鼓动。
男人想吞咽唾液而不能,涎水从嘴角溢出,垂下淫靡的银丝。
迟羿能想象到这滋味,也是这只手,昨晚死死地卡住他的下巴,沉重的压迫感让他喘不过气。
啪!
毫无征兆的一巴掌扇下,男人痛叫着歪到一边,迟羿的心随之一颤。
男人的脸上迅速充血,清晰地浮现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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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粉红的掌印。
好……好凶。
好爽。
光是看着,他就觉得浑身燥热。
“等不及了吗?”祝君则轻笑。
“!”迟羿受惊地屏住了呼吸。
直到视频里的男人发出痛苦的呻吟,他才意识到,这声音是从耳机里发出来的。
好清楚,简直就像祝君则本人附在他耳边说的一样。
“把地板弄脏了,是不是很过分。”祝君则说,“为什么没有好好闭上嘴巴,嗯?”
男人伏下身子,低声认错,“我不敢了。”
“错了该怎么办?”
“该……该罚。”
“自己讲,怎么罚?”
“该、该……我……”
男人语气瑟缩,但作为同类,迟羿敏锐地察觉到了那藏在恐惧背后的期待——把自己全身心地交出去,被人彻底掌控的期待。
小腹窜过一阵暖流,迟羿很诡异地起了反应。
宿舍隔音一般,他甚至能听到走廊上走动的脚步声,室友随时会回来。
可能被发现的刺激令迟羿呼吸加快,他把灯关掉,做贼似的爬上床,屏幕的光调到最暗。
视频里,祝君则正慢条斯理地戴一副手套,“对你来说,怎么做才是惩罚,而不是奖励?”
皮革质地在灯光下折射出褶皱的亮面,祝君则双手环胸,指尖规律地敲在小臂上。
迟羿牢牢地盯着那只手,喉咙发紧。
男人嗫嚅着说了几种方式,祝君则都不满意,空气陷入窒息的安静。
迟羿的心跟着吊了起来。
祝君则忽然一把捞过男人的后脑勺,用力地往地上按去。
砰!男人头磕在瓷砖地面的同时,宿舍门开了。
迟羿浑身一抖,绝望地看向身下。
……
迟羿是个理科生,喜欢思考,善于思考,常常把自己看做是一个可以运行的程序来进行分析,严谨、刻板,但有用。
尝试代入视频里的男人,他绝不能接受祝君则这样对他,匍匐在别人脚下,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毫无尊严地被人被践踏,这对他来说比死还难受。
可为什么,他会因为这个视频而产生如此强烈的生理反应。
迟羿觉得自己出现了bug。
迟羿恋痛,这个他承认。
很小的时候,他就凭着本能的爱好接触到了圈子,净网行动前的信息纷繁芜杂,小说、漫画、甚至是视频,什么都有。
起先是好奇,后来他惊奇地发现,这居然是一个极好的解压方式,强烈的感官刺激会把他的注意力全部吸走,从而轻易忘却煎熬的生活。
尖锐的,粗钝的,在躯壳上叠加痕迹,就像涂饰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塑。
很好玩。
很刺激。
很爽。
在训让见的第一眼,迟羿就想过要接近祝君则,他渴望那双手的温度和力量,一定是和自己动手截然不同的快感。
但他只是渴望机械的感官享受,不需要那些附加的“关爱”。
祝君则……很麻烦。
可……如果是视频里的祝君则呢?
——严厉、冷酷、不近人情、没有心理上的教训、纯粹地施加物理意义上的力量。
迟羿混乱地想:一定爽翻了吧。
6. 后台
接下来两周都是军训。
按照G大的惯例,军训以演唱会收尾,当天迟羿负责摄影,下午彩排时就抱着相机在后台忙碌穿梭。
林韧一早就拜托他要校外嘉宾Charles的签名,据说是网上小有名气的摇滚乐队主唱。
迟羿对摇滚无感,压根没听过这个乐队,只能拿着林韧发来的一大堆高p海报认人。
不过有个问题——
彩排现场人挤人,迟羿穿着军训迷彩服,混在一堆光鲜亮丽的表演者中间,寻找屏幕中那个在他看来五官没有一丝特色、往人堆里一丢立马就能消失的Charles。
太难了啊!
林韧还在喋喋不休,「怎么样,帅吧?」
迟羿:“……”
他回:「找不到,有没有他手的大图」
林韧:「啥?」
迟羿委婉地,「我脸盲,认手比较厉害」
……
过了一会儿,林韧发来Charles微博上po的一张自拍,照片里他拿着一杯酒,手凹成一个疑似很有腔调的姿势,背景斑斓驳杂。
迟羿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抱着求证的心态,他顺着水印找到了Charles的微博。
那张照片的发布日期是8.31,配文:天底下的小狗是不是都不听话?[干杯]
评论区问他养的什么品种,是二哈吗。——没回。
问他在哪里潇洒。——回复:保密[酷]
迟羿几乎是立刻确认了,此“狗”非彼“狗”,Charles在训让。
本来只是猜测,可是时间地点都对上了——Charles就是拦他的那个装货,唐骋!
迟羿一时心情复杂。
他厌恶对方不想见不说,这个Charles会不会认出他呢,回想他当时那股死缠烂打的劲,万一用这个威胁他怎么办?
虽然很不想出尔反尔让林韧失望,但他去训让这事,绝不能让身边人知道。
做了一秒钟心理建设,迟羿压低帽檐,一边往场外走一边打字:「他说现在不签,没办法了,不好意思啊」
几秒后,林韧发来一串大哭的表情。
“迟羿?”忽然身后有人叫他。
迟羿往声音处看去。
楼梯上,祝君则单手插兜,“真的是你啊,我还怕认错了。”
“!!”迟羿震惊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学校里遇到训让的人,尤其这个人还见过他那么丢脸的样子,就像不可告人的秘密被大咧咧搬到了台前随时会爆一样,迟羿头皮发麻,脸上一贯的冷静几乎维持不住。
“跟朋友来玩。”祝君则似是没料到他反应会这么大,手里转着的鼓槌一顿,“你怎么没去训练?”
“……我来拍照。”
周围人来人往,迟羿不敢像在酒店时那样对祝君则冷语相向,乖顺地答道。
过于慌乱,迟羿甚至没发现祝君则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他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哦——设备不错,给我照一张?”祝君则玩笑似的,伸手比了个耶。
迟羿听话照做,愣愣地按下快门。
仰拍是著名的死亡角度,镜头里的祝君则却帅气依旧,身高腿长,胳膊随意地靠在栏杆上,优势反而被放大了。
迟羿矜持地等着祝君则凑过来看照片,或者问他要图,紧张与期待并存。
然而祝君则只是笑笑,连句谢也没有就调转了话题:“你近视?”
迟羿脸上是一副很经典的黑框眼镜,他五官端正、腰直背挺,骨相皮相无一不是绝佳,戴着不仅不显书呆气,还有一股很浓高智感。
祝君则腹诽:这小子长得还挺具有欺骗性的。
“上次怎么没见你戴眼镜。”
他提起“上次”,迟羿绷紧后背,一板一眼答道,“嗯。上次戴了隐形。”
“不戴眼镜的时候都戴隐形?”祝君则似不经意地问。
“……嗯。”
其实不是。
迟羿近视度数不浅,平时都是一副黑框行天下,但在某些时刻,他会刻意地不戴眼镜,任由世界变成一个个模糊的色块,他陷在其中,不必看见任何人,也不必被任何人看见。
除了去训让那次比较特殊,他戴了隐形眼镜,因为不太熟练,中途还掉了出来。
迟羿懒得和祝君则掰扯这种无聊的小事,随口扯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谎。
殊不知,这话听在祝君则耳朵里却是另一层意思。
——在训让,迟羿是故意装不认识他。
除非他记性真有那么差,一张帅脸过境都留不下丝毫痕迹……能考上G大的智商,应该不至于。
祝君则突然沉默,迟羿站在楼梯转角,仰起脸,刚好能看见他跑出皮带的衬衫下,隐约漏出的腹肌。
肌肉紧实,线条优美,光面和暗面起伏出完美的弧度。
可惜,只有一点点。
而且祝君则变换了姿势,那一点也很快就看不见了。
不过还好,他金属卡扣的皮带也漂亮极了,银色的飞鸟设计,还有那酒红色的半个皮鞋底——祝君则的脚伸出栏杆,暴露在迟羿的视野中,微微朝上倾斜的角度,让迟羿有种错觉——下一秒,就要踩过来了。
迟羿呼吸放慢,口里发干,魂瞬间飞到了那个8.15MB的视频。
这两周来,他每隔两天就要打开观摩一遍,每一帧都印在脑中。
视频里的祝君则和他接触的祝君则既像,又不像。
譬如同样是身处上位的从容,祝君则对视频里男人的态度就是对正常玩伴的态度,扮演角色,享受游戏,而面对他,则更像是在教训一个不懂事的小孩,轻蔑,不耐烦。
迟羿不服。
眼下,祝君则站在高处,眼眸下垂,面无表情。冷峻的气场一下子把他拉回了视频的情境里。
迟羿喉结滚了滚,尾椎骨升起一股淡淡的痒意。
祝君则就在眼前。
——迟羿,你想要吗?
回过神时,祝君则已经离开了,而自己的下身,鼓出了一个微妙的形状。
迟羿当即闹了个大红脸。
别人什么都没做,他居然光看着人家的鞋底就脑补出了一整套连续剧,还颅内高、潮、了……祝君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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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发现吗?很明显吗??
迟羿心里哀嚎,太丢脸了!
军训服宽大,这点异样其实并不显眼,但是周围人声嘈杂,楼上调试音响的声音喂喂响着,仿佛一双双眼睛就在身边,时刻捕捉他羞于启齿的一举一动。
迟羿难堪更甚,逃也似地飞奔出体育馆,扑进微凉的夜色中,撑着膝盖喘气。
胸前晃荡的相机里,祝君则居高临下,在冲他微笑。
……
不知坐了多久,昏黑的夜空迸出会场炫目的彩光,音乐声从各个缝隙钻出来,溜进迟羿的耳朵。
他漫无边际地想着:祝君则,他今天帅死了,是要上台吗?他带吉他了吗,会弹吗?
迟羿重又返回会场,捡起地上一张无主的演唱会节目单,一目十行地扫过……第二幕的开头,纵马乐队。
乐队。
对!刚才祝君则手上拿着一根鼓槌!
被敲了的鼓面似的,迟羿心脏砰砰乱震,不知怀着什么心情,蹑手蹑脚地摸进后台。
一边进一边劝说自己,他是去拍照的,正经的,为了素材,正经的。有什么好心虚的?祝君则也是素材,很正经的。
嗯。
……他在哪儿呢。
“你在干嘛?”
“谁!”一道声音突然从昏暗中冒出来,迟羿吓得险些没端稳相机。
“漂亮小朋友。”唐骋似乎已经注意他很久了,笑得不怀好意,“我就讲啦,我们会再见面的。”
为了不引人注目,迟羿是从小台阶溜上来的,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人。
“不好意思,你认错了人吧,我没见过你。”
他表面镇定装傻,心里惊涛骇浪。
怎么就忘了,唐骋也是“乐队”啊!
更糟糕的,祝君则嘴里的朋友,不会就是他吧?!
“别这样,宝贝儿。”唐骋欺身压来,亲昵地说,“你喝醉的样子那么迷人,我怎么会认错呢?那杯‘失落玫瑰’怎么样,是不是很上头?”
此处重重幕布围挡,往前是遮挡视线的架子鼓,往后就是舞台了,说话声淹没在巨大的乐声里,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动静。
没必要再装,迟羿愤恨说:“果然是你换了我的酒。”
“失落玫瑰”是训让的招牌,和迟羿点的“苦樱桃”颜色很像,烈度却远远不是一个等级。
“是又怎么样,”唐骋耸肩坏笑,“酒只是让你摘下面具的东西,玩得开心不就好了?你不也很享受吗。”
迟羿一直被逼到后台的死角,咬牙切齿,“恶心。”
他越是抗拒,唐骋就越是兴奋:“宝贝儿,军训很辛苦吧,晚上跟我去酒吧好不好,带你放松放松,你知道吗,你穿成这样也很好看。”
他伸手去摸迟羿的大腿,“我们可以玩制、服、pla……”
啪!
迟羿一阵反胃,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滚开!”
趁唐骋愣住的工夫,迟羿飞快地从他腋下钻出,没待起身就后腰一紧——唐骋反手拽住了他的裤带。
滋啦!
质量堪忧的军训裤拉链……爆开了。
7. 偷听
“居然敢打我?”唐骋恶狠狠地环住他的腰,“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给办了。”
迟羿气得发抖:“这里是学校!”
“那更有意思了。”唐骋有恃无恐,“给你的同学们看看,你是怎么……啊!”
迟羿不留余力地往他脚上一跺,趁他吃痛,重重肘击在他腹部。
“我操!你这贱狗!”唐骋气疯了,捂着肚子低吼。
迟羿挣开他的手,慌不择路地挤进两层幕布中间。
舞台很大,在狭窄的甬道中穿行十分艰难,外面的抒情歌近在咫尺,听调子像是快要结尾了。迟羿一边担心碰到幕布被观众看出异样,一边害怕幕布突然拉开把他暴露在台前,硬生生走出了一身汗。
还好,唐骋没再追来。
最后一个音符落地的时候,迟羿也顺利挪到了舞台对面。
还没来得及出去,他就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
那人压低声音:“这次确实是过分了,我回头说他,我跟你保证,就这一次,以后绝对不会再有。”
“羚哥,”另一个人苦笑,“还有以后吗?”
迟羿:!
祝君则的声音!
他拨开幕布的手僵住了,靠在墙边屏住呼吸。
祝君则对“羚哥”说:“你知道网上进G大看演唱会的门票炒到多少了吗?纵马越来越火,舞台越来越大,以后还有多少可能会回来唱,粉丝答应吗。”
羚哥:“阿则,你还在生气。”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乐队本来就不是我一个人的,”祝君则似乎笑了,“野孩子们早就散了……纵马,和他很配。”
纵马?野孩子?
迟羿迅速挑出两人对话中的关键词,上网一搜,各种资料跳了出来。
原来“野孩子”是纵马乐队的前身,改名的契机是前主唱兼吉他手“蝴蝶”的离开,后来键盘、贝斯也陆续换了新人,老人只剩下鼓手“羚羊”了。
迟羿猜测,羚羊就是现在祝君则对话的这位“羚哥”。
“你讲什么话!”羚哥怒了,“我还在,你的歌还在,野孩子什么时候散了?你是要跟我们划清界限吗。”
“没散?”祝君则讽道,“羚哥,野孩子是从G大走出来的,当初唐骋非要改名,你们是不是答应过只要回G大演出就还用原名?可今天节目单上那是什么。”
“我最近太忙了,没参与和学校的对接,不然我肯定……”
祝君则打断他,“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阿则。”羚哥的声音冷了下来,“我说了只有这一次,你非要这样咄咄逼人吗。”
祝君则的声音很疲倦:“就这样吧,哥。”
“阿骋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我不想吵架……”
“二十多岁的人,你也真好意思用‘不懂事’为他开脱。”迟羿实在听不下去了,撩开幕布走了出去。
一想到羚羊是为唐骋那个傻逼在跟祝君则呛,他就觉得浑身难受,跟有人非要往蛋糕上抹苍蝇似的。
凭空冒出来个人,祝君则和封羚均是一愣。
祝君则一脸错愕地指着满是灰尘的幕布,“你在里面干什么?”
迟羿没应他,而是定定地看向羚羊:“你们背信在先,然后再反咬一口,纵马的队内文化就是道德绑架吗,我看懂了,好精彩啊。”
说完很损地拍了两下手。
“你讲什么。”封羚眼神不掩敌意,“你再讲一遍。”
迟羿分毫不惧,一字一顿道:“我说,护着那个人渣,你真恶心。”
被唐骋骚扰两次,上次被换酒差点玩出事,这次蹭了一身的灰,镜头也不知道有没有擦坏,迟羿现在简直恨透了唐骋。
“牙齿很尖利,但你话不要乱讲。”封羚眯起眼睛。
“我可没乱说。”迟羿端起相机,装模作样地翻着相册,“Charles是吧,我刚才还拍到他在那边调戏别人,他很有名气?粉丝很多?啧,没想到私底下是这种人。”
封羚知道唐骋的脾性,毫不怀疑地接受了这个说法,“小同学,没有那个本事,就不要见义勇为的好,对你没好处。照片删了。”
“凭什么?”迟羿挑衅地扬起下巴。
“删了。”封羚沉声。
“我不删。”迟羿得意起来,“我没看够,还想发到网上让大家跟我一起看,也许舆论会爆炸吧。啊,我忘了,那也得看他够不够红啊。”
“迟羿,”祝君则从背后搭上他的肩膀,“这里没你的事,干你自己的去。”
“阿则,这个小仔你认得?”封羚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移。
“不认识。”迟羿先声制人,拨开祝君则的手,“你谁啊,不要随便碰我。”
封羚何其老辣,尽管迟羿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还是从他极微妙的肢体动作看出了不对劲。
——这小子冲出来的时候就是侧身背对祝君则的,如果不是出于熟悉的信任,绝不该这么自然地交出后背。
在羚羊看不见的角度,迟羿给了祝君则一个富含暗示性的眼神。
意思是我在帮你出气,但你别管,就装不认识我在一边看着就行了,省得他迁怒你。
祝君则没接,直接对封羚说:“嗯,认得。”
?迟羿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就算对方不配合,戏还是要唱的,“别以为跟我套近乎我就会删,想都别想。”
可惜在场已经没人在意他的话了,封羚朝祝君则点点头,“那你来跟他讲,别搞出事。”
“嗯,我知道。”
眼见封羚离开,迟羿无语地推了祝君则一把:“你有病吗?为什么帮他?”
“不帮他帮谁,帮你吗。”祝君则语气平平。
“你!”迟羿嘴唇抖了抖,“可是我在帮你哎!”
“不觉得。”祝君则冷淡地说,“你一个学生,不要总想着跟社会上的人对着干。”
说完转身就走。
迟羿以为他至少会交代几句照片的事,一下愣了,赶紧追了上去,“祝君则!”
祝君则径自出了后台,往体育馆外去了。
迟羿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台阶上,手撑着下巴,看向不远处的操场。
这个时间没什么人在外面走动,祝君则形单影只,看上去有些落寞。
迟羿走到他背后,故意把脚步踏得很响,“喂,我刚说的有错吗,他们欺负你,你为什么不反击?”
“和你无关。”祝君则没回头,“不管你拍到什么,不要去网上乱发。”
迟羿憋着一股气,脚尖抵在他背上,故意拣着拱火的说:“我就不,他敢做难道还不敢认吗?”
“脚拿开。”
迟羿忿忿不平:“这种人渣,凭什么那么多人捧他?就该让他那些粉丝看看他的真面目。”
“脚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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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祝君则重复道。
迟羿满腔都是对唐骋无耻的愤恨和祝君则不作为的烦躁,一时说得嗨了,没听出他平静下的怒气,还胆大包天地在他背上踢了一脚:“你为什么要把乐队让给这种人!”
鞋尖踢在祝君则微微弓起的脊柱正中,闷闷的一声,脚趾传来明显的碰撞感。
“呃,”迟羿意识到自己闯祸了,把腿一缩,“我不是故意的……”
祝君则突然站了起来。
“啊!”他身材高大,迟羿一时不防,脚底不稳地往台阶下跌去。
祝君则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手臂。
摇晃中找到了支点,迟羿还没来得及庆幸,就被人架着胳膊拎了起来,接着是一股巨大的力道把他双手反剪在身后,人往栏杆上压去。
“你干嘛!”迟羿惊恐地叫道。
平台有三层楼高,他脖子被卡在冰凉的大理石上,头朝外,下面的绿化带黑洞洞的。
迟羿努力把下巴往上仰,避免和栏杆触碰,“你放开我,这上面很脏的!”
“幕布都钻过一遍,还嫌这个脏?”祝君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手上多使了两分劲。
“呃……”
迟羿的两只手腕以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被他单掌握着,腕骨用力地挤压,疼到手筋里去。
跟押犯人似的,万一有人出来看见怎么办!迟羿羞恼得一脚往后蹬去。
祝君则轻松躲过,既快又狠地扣住他的脑袋,把他侧脸按在栏杆上,语气冰到极点:“明明长了耳朵,怎么总听不懂话。”
“我不是、故意的,我跟你道、歉……”迟羿口齿不清地争辩着。
他半边脸被压得变了形,眼镜腿生硬地硌在耳后,疼痛还是其次,主要是难堪。
“视频删了。”
“呜……我没、拍。”
祝君则背对光源,迟羿看不清他的表情,心里犯怵,没再敢信口开河。
嘭的一声,祝君则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呃啊!”
迟羿小腹撞在墙面,绷紧了臀部的肌肉,这一下不痛,却足够响亮,足够羞人,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他脸腾地就红了。
“我说最后一遍,删了。”
“你放开我……!”迟羿不停地扭腰跺脚,但祝君则的手活像铁钳,挣扎半天还是纹丝不动。
他委屈得肩膀直抖,努力撑着气势瞪他:“我真的没拍!刚才是骗他的,不信你自己看嘛……”
静了几秒钟,祝君则松手了。
迟羿刚重获自由,脖子上的相机就被人很顺手地取走了。
他狼狈地揉着被掐得通红的手腕,盯着祝君则检查的动作,怨气冲天,“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祝君则把相机还给他,掀起眼皮淡淡道:“我怎样。”
迟羿抹干净脸上的灰,抱着相机连退数步,直到确认这个位置足够安全,不会被祝君则逮到后,才放开了嗓子慷慨陈词。
“我踢你那下是不小心的,而且也不痛吧,你至于这么小心眼吗?还有我刚才是在帮你说话哎,你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能恩将仇报?”
迟羿满脸的不服气:“退一万步说,我就是想骂唐骋又怎么了,他不该骂吗,你管得着吗!”
祝君则静静听着,眼神晦暗不明。
等到迟羿一大堆牢骚发完,他才漫不经心地道:“说话做事还是不过脑子,看来刚才是打轻了。”
8. 争执
“什、什么意思。”迟羿脚底麻了一下,“我警告你,别用那种口气跟我说话。”
“那我该用什么口气,夸你还是哄你?”祝君则不动声色地朝他靠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迟羿不由自主地后退,后背已经抵上了墙面,“这里是我的学校,不是训让,你,注意一点,不要……”不要用那种方式来解决问题。
迟羿是有点害怕的,他下意识觉得祝君则也许不是在开玩笑。
从视频和日常表现出的气场来看,祝君则是个天生的支配者,稍微缺点主见的人听到他那种自信到理所当然的口吻,很容易就会被带着跑,更不要说迟羿这种先天渴望臣服的人……
就比如刚才那句淡漠却又充满威胁的话,如果不是理智拉着说不可以,他可能都要兴奋了。
迟羿掐着自己的大腿,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祝君则停在他三步远的地方,眸色幽深,“我以为凭你的聪明,应该知道什么叫做识时务。”
“如果争取自己的正当权益也叫‘不识时务’的话,那我这辈子也不想懂谢谢。”迟羿回嘴极快,全然没有示弱的意思。
“哦,是吗。那请问你在争取什么正当权益。”祝君则讽道,“大放厥词的权益吗。”
“我……”迟羿卡壳,他不想承认被唐骋调戏的那个人其实就是自己,那太丢脸了,“我做什么跟你没有关系,你少多管闲事。”
被那直勾勾的眼神盯着,迟羿后脊隐隐有些酥痒,为防止情不自禁地沉陷进去,他只能不停地在嘴皮功夫上讨便宜,不断地提醒自己也提醒对方,他们现在还没有“关系”,是平等的。
祝君则显然没有对上他的脑回路,一副势必要把闲事管到底的样子,“没有证据就乱说话,这是造谣,知道吗。”
“我没拍到,又不代表他没做。”迟羿冷笑,“你装什么啊,你们明明自己也知道唐骋是个什么东西,不然怎么连问都没问就相信我了呢。现在居然说我造谣?搞笑。”
祝君则皱眉。
——就是因为封羚信了才麻烦。
唐骋狂傲自大为人轻浮,业内无人不知,类似的丑闻层出不穷,全都被封羚给压了个严实。
封羚在G市的势力极大,名下资产不计其数,黑白两道均有涉及,明面上是纵马乐队的鼓手,暗地里还掌握着训让酒吧最大的话语权。而这两个身份,都不过是陪着唐骋玩闹的罢了。
祝君则太了解唐骋在封羚心目中的地位了,实在不想看到迟羿因为这种小事就稀里糊涂地惹上他。
——更何况迟羿还是训让的会员,说不定两人哪天就会碰面,这小子绝对要吃亏的。
迟羿见他沉默,以为他自知理亏,便乘胜追击道:“他这种事没少干吧?呵,你们可真团结,一个护短,一个帮着毁尸灭迹,恶心,早该知道你们是一丘之貉的。”
“……”
祝君则难以想象迟羿那副乖巧的面孔下到底藏了多少的怨怼,平时不显山不漏水,一旦豁开口子,说出来的话就无比尖刻,怎么伤人怎么来,刺耳得不得了。
他胸膛一阵起伏,抿唇又松开,竭力压下火道:“把你的乖张收一收,不分对象和场合的撒野很蠢,等惹出事来可没地方给你哭。”
迟羿哼道:“大道理留着教育你的好兄弟去吧,他似乎比我更需要呢——不分对象、不分场合地发情。”
“逞一时口舌之快有意思吗?”祝君则怒道,“宁可撒谎也要去惹他,损人不利己,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有意思啊!怎么没有。”迟羿打断他。
他是真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虽然紧张,但底气是足的,就这么昂起下巴直视着祝君则,“我开心我乐意,我看他不爽我就高兴不行吗?”
“你知不知道他是……”祝君则咬牙,“听听别人的忠告会死吗,敢这么冒犯他的,我到现在只见过你一个。”
“怎么,他还能把我吃了不成,有本事来啊。”迟羿硬气地瞪着他。
他其实根本没在思考祝君则话里的含义,满脑子都是要在气势上压他一筹,口不择言。
“……好。”祝君则顿了一下,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好。”
他忽而两步上前,去抓迟羿的手腕。
迟羿呼吸一滞,他一直注意着祝君则的动作,早就规划好了逃跑路线——露天台阶就在他右前方不远,下面有一个超市,只要躲进去,祝君则总不能当着店员的面把他怎么样。
见势不对,他也顾不得有没有面子了,想也不想就往台阶下跑去。
只是没想到,比祝君则先来的……是意外。
因为跑得匆忙,他眼镜被祝君则伸过来的手臂挡得一歪,只一瞬的恍惚,他就看错了一级台阶的阴影,一脚踩空,啪叽摔在了原地……还很滑稽地往下滑了两阶。
迟羿直接懵了,紧接着后领被人揪住,往上提了提。
“跑这么急干什么。”
“……”
迟羿羞得耳尖通红,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顾不得屁股疼,把头死死地埋在两腿之间,不说话,也不肯抬起来。
祝君则肯定在看他笑话。
忽然一双有力的手摸到他的腰间,祝君则像是在他侧前方蹲了下来,指尖在他身上几个地方按了按,“痛不痛,有没有摔到骨头。”
迟羿装死。
“说话。”
迟羿缩着肩膀,把头埋得更深了,“都怪你!”
祝君则掰着他脑袋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迟羿狠狠扭开他的触碰。
恼归恼,说的倒是实话,他怎么也是个年轻力壮的成年男性,还没骨质疏松到摔一下就要进医院的地步,那点疼坐了一会儿就很快没感觉了,后劲还没祝君则那天的几下巴掌来得大。
然而在祝君则听来,这无疑是在赌气,他二话不说抄起迟羿的膝弯,把人整只从地上抱了起来。
突然悬空,迟羿浑身肌肉一紧,惊慌地抬起头,“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别乱动。”祝君则说,“不然就扛着走。”
“!”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迟羿识相地闭嘴了。
台阶不同于在平地,每走一步都是一个重心的下落,迟羿不得已抓紧了祝君则的领口,生怕自己一挣扎就被颠下去。
三层楼高呢,滚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他也不敢往下看,只能仰头瞪着祝君则,寻求精神胜利。
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祝君则完整的颈部线条和凸起滚动的喉结,以及被胡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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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开的衬衫领口中,隐约露出的两段硬朗有致的锁骨。
天哪……怎么会这么性感。
迟羿一时忘了目的,很可耻地看呆了。
出神间,祝君则把他抱到一辆车旁放下,拉开后门道:“上去。”
迟羿脚一沾地,立刻就生龙活虎了,呛声道:“不上,谁知道你要把我拐到哪去。”
“去医院。”祝君则说。
“不去。”
迟羿扒着车门不肯进,眼珠子滴溜转着,思索该怎样脱身。
但是祝君则就挡在跟前,一点缝隙都没给他留。
“确认没事是吧。”祝君则语气淡淡。
“对啊。”迟羿赶紧接上,“我不要去医院。”
祝君则眼神一变,他立即改口道:“不是,我是说我不用去医院。”
“不要”和“不用”两个词,虽然只差了一个字,意思却大不相同。
祝君则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情绪,“你害怕?”
迟羿有种被看穿的窘迫,撇开眼神:“没有,你听错了。”
“怕什么,打针还是吃药。”祝君则问道。
“你烦不烦。”迟羿推开他就要走。
祝君则按在车门上的手没动,把迟羿死死地拦在车里,“既然没事,那就别忘了我们还有一笔账要算。”
迟羿后背发凉,张大眼睛说:“这里可是学校!你不能……”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有本事来啊’。”祝君则捏住迟羿的肩膀,不由分说地把他按进车里,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我现在就告诉你,如果当时我不拦着,他会怎么对你。”
车门砰地关上,带着车身和迟羿都抖了抖。
车后座不算拥挤,但也并不宽敞,一下子容纳进两个身高腿长的男人,顿时感觉空气都稀薄了起来。
伴随一道清脆明显的落锁声,迟羿发现自己彻底受制于人了。
祝君则的车停在体育馆后,靠近河流和绿化带,僻静无人,树影婆娑,昏黄的路灯光被割得稀碎,透进车窗来的已经所剩无几。
黑夜,学校,车内,双人。
本该是很暧昧的字眼,尤其在对方的外貌和内在都十分出众的情况下,这几个词很难不让人血脉贲张。
但迟羿现在只有对祝君则未知态度的恐惧。
他见风使舵地收敛了一身的刺,从情绪发泄转为了据理力争,“放我下车,等下班里要点名的,就算你帮过我一次,也不能干涉我的正常生活。”
“真的吗。”祝君则倾身压来,把他环在角落。
“真的。”迟羿咽了口口水,“军训都这样,我骗你干什么。”
祝君则不置可否,似乎还笑了一下。
迟羿心一紧,而后肩膀上落下一道巨大的力度,他甚至来不及挣扎,就被祝君则一把按在了大腿上,面朝下,小腿被卡住,动弹不得。
“祝君则!”整个身后暴露在人前让迟羿头皮发麻。
“演唱会结束直接解散,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一连串带着惩戒意味的巴掌破风砸下,响亮的声音在逼仄的空间里炸开。
头顶上方,祝君则声音戏谑,“小迟同学,你这撒谎不眨眼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
9. 车内
“呃啊!”
疼痛在身后炸开,迟羿脚背绷紧,小腿像濒死的鱼似的上下踢甩,然而无济于事,碰不到祝君则一分一毫。
“你怎么能这样!你有什么资格打我啊!你搞搞清楚,这里不是训让,你也不是我的……!”主人。
后面那个词他没好意思说出来,含糊吞了。
“小朋友,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我是在跟你玩吧。”祝君则重重甩下一掌。
“唔!”迟羿咬紧牙关,不让痛叫泄出齿隙,“你难道敢说你没藏着不可告人的心思吗。”
“有什么不敢?”祝君则学着他的语气说,“你也搞搞清楚,只要我想,有多少人在排队求着我陪他们玩,轮得到你吗。”
“那你去跟他们玩啊,你找我干嘛!”迟羿应激地吼道,“看不上我还要缠着我,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他平时处处要强,各个方面都是拔尖,从来都是被人当正面例子大肆褒奖的存在,骄傲惯了,根本无法忍受在比较中落于下风。
“瘾犯了就自己去找人陪啊,不要来骚扰我好吗,你这个……呃啊!”
这一掌祝君则用了全力,剧烈的疼痛直接把迟羿的下文给打了回去。
“我说过,我不是在跟你玩。”
祝君则声音不带温度,“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如果你现在对上的不是我,而是封羚,你会比现在惨一百倍。”
迟羿掐着祝君则的大腿,气不顺地哧道:“你少吓唬人了,他要真那么厉害,还会在那个破乐队里打工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话一出口,迟羿忽然意识到祝君则好像曾经也是“破乐队”的一员,愣了一下。
旋即又想,是就是呗,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哼。
“……”
祝君则眉心抽了抽,他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把封羚和打工这俩字联系在一起,简直哭笑不得。
“原来你是有脑子的,还知道看人下菜,以为他好欺负就不知天高地厚了?闲得没事自己去竖个靶子给人家打。”
又是数掌劈下,落在同一个地方,迟羿觉得那块皮肤已经热了起来。
“谁打我了?只有你在打我!”
他简直要气死了,因为当时被欺负的是祝君则他才冲出去的啊!不然最多心里骂两句,才不会傻帽到跟人当面起冲突。
结果祝君则非但不知道感恩,还反过来帮着对面教训他,被打得这么狼狈,迟羿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比傻帽还要傻帽。
他肩膀被祝君则牢牢压着,只能不停地扭动挣扎,趁乱握紧拳头,反手肘击向祝君则的腰侧。
……然而事实证明,这招只对唐骋管用。
祝君则比唐骋灵活多了,他这一下不仅没成功伤到目标,还反被人掐住手臂,按到了身后。
“这么不服气,还想偷袭?”
祝君则强迫他摊开手心,随手抽过车上的一条数据线对折两下,拧成粗短的一股,狠狠砸在小孩白皙的手心。
“啊!呜……祝君则你要死啊!”
掌心肉薄,也没有衣料的遮挡,本来胳膊被扭在身后就够难受的了,这一下下来,迟羿疼得差点飙出了生理泪水。
祝君则点点他的手心,“你再骂一句试试。”
冰凉的数据线抵上翻涌的热浪,迟羿敏感得一缩,忍不住要蜷紧手指。
“知道痛了没有。”祝君则凉凉地说。
迟羿头倒垂在车座上,委屈得抿紧了唇。
“刚才不是挺会说的吗,嗯?”祝君则抬手,“不要总是让我重复,可以吗。”
“嗯!”迟羿怕他再来一下,赶紧应道,“知道……好痛。”
他的嗓子被分泌过多的唾液弄得有些黏糊,听上去可怜兮兮的。
“知道痛就好。”祝君则很轻地叹了口气,“如果是封羚,你挨的就不是这两个地方了。”
他大腿一动,膝盖卡在迟羿的腰腹,威胁性地顶了顶,“是这里。”
“……”
柔软的部位被粗暴地挤压了两下,迟羿胃里一痛,整个人像被锈住了,僵硬得不像话。
“他学了十几年武术,散打水平是赛事级别的,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想跟他硬碰硬吗。”
迟羿大脑有点充血,耳边嗡嗡的,胸腔被凌乱的情绪填满,完全听不进去他讲话。
这个姿势太别扭了,他脑袋朝下,屁股朝上,唯一的支点就是半悬不悬的双膝,稍不留神,整个人就不受控地往下滑去。
祝君则卡着他的腰一提,把他固定在原位,手不轻不重地覆在他高耸的臀面上,轻轻地拍了拍。
迟羿忽然感觉身下有点异样,受惊地瞪大了眼,心叫不好。
——他的下身和祝君则的腿摩擦着,上衣不断上缩,小腹没了遮掩,皮肤直接暴露在空气中,还蹭到了祝君则的裤子。
更关键的是,当时唐骋把他的拉链扯坏了啊!!
那岂不是……
还好车内足够昏暗,不然祝君则一定会发现,他的脑袋已经变成了一颗红透的番茄。
祝君则浑然不觉小孩的变化,恨铁不成钢道:“出门在外,不是所有人都跟你讲道理的,眼瘸看不出谁不能惹,就老实本分一点,别到处招摇,今天要不是我……”
“要不是你今天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迟羿恼羞成怒。
材质粗糙的布料被压蹭在皮肤上,他觉得身后的胀痛都明显了,甚至能感受到祝君则手掌的温度。
热、痒,轻微的酥麻,但更多是羞耻。
迟羿闭上眼睛,呼吸又紧又急,整个人都在抖,“他那么说你,我生气啊,我就是想帮你骂回去而已啊,你以为谁我都帮的吗……!”
他本来已经打定主意,死也不承认当时冲出去是为了祝君则,但现在心里的酸水一股一股地往外冒,实在是忍不住了。
迟羿额头失力地抵在车座皮面上,肩膀塌了下去,气焰一下子灭了个干净。
“我又不知道,他是谁,我怎么知道,你认识的人这么,凶啊……”
他眼里慢慢起了雾,水珠掉在眼镜片上,糊成了一摊难看的水渍。
“你就知道,跟我耍威风,刚才当着他的面,怎么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迟羿肩膀一抽一抽的,哭腔根本藏不住,蹦几个字就要吸口气,说出来的话语无伦次的,“你不也,呜,看人下菜……欺软怕硬,不要脸。还好意思,说我。”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祝君则烦躁地抹了把脸,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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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然知道迟羿是好心救他的场,但也着实不喜他冲动傲慢的性格。
封羚有句话说的挺对的,没那个本事,就不要见义勇为,救不了别人不说,还把自己也搭进去,这不扯淡吗。
他神情复杂地看了眼趴自己腿上小声呜咽的迟羿,背脊薄瘦,隔着糙硬的军训服都能看出蝴蝶骨的形状,实在是……可怜。
又可恨。
屁大点孩子,自己都管不好,真出点事怎么办?何况要论起来,还是为他祝君则出的事,这叫他情何以堪。
迟羿发现他不动了,于是小幅度地挣扎起来,“你放开我。”
祝君则这才想起,迟羿的手还被自己扣在身后。
他叹了口气,松开手,把人掰正了过来,“我也是担心你。”
迟羿刚重获自由,便极快地抱住双腿,又把自己缩成了一团,死死地靠在角落,低着头不看他。
“谢谢,这种关心我不需要。”
话还挺狠的,如果不是哭腔实在明显的话。
祝君则无奈地瞧着他。
这个姿势他见过三回了,这小子要么是穿着一身刺逮谁扎谁,要么就是这副抵触一切的样子,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这模样倒怪可怜的。
比炸毛的时候看着顺眼多了。
“放我下去。”迟羿一只手去掰车锁,声音故意弄得老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祝君则傻了才会这个时候放他走,他干这种事经验丰富,对付这种心思敏感的小孩,教训完人肯定得哄一哄,不然绝对要憋出问题的。
大棒甜枣永动机,乃是亘古不变之真理。
于是软下声音,“别急,手给我看看,刚力气没收住,肿了没有?”说着去打开顶灯。
“……等等!”迟羿突然叫道。
“嗯?”暖黄的灯光乍然而现,祝君则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迟羿的脸上沾满了泪痕,头发也乱得不成样子,整个人一塌糊涂。
迟羿眼睛哭得又酸又麻,根本受不了光的刺激,又别扭于自己眼下的丑态,急道:“谁让你开灯的!”
他一只手挡脸,一只手匆忙把衣服往下拉,生怕被祝君则看出不对。
这反应太大,还真把祝君则给吼住了。
他只好把灯关掉,转换话题问道:“对了,你怎么会跑到幕布里去?”
祝君则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迟羿会从那么隐蔽的地方冒出来。
而且回想看看,他攻击的点其实一直都在唐骋而非封羚身上,字字句句真情实感煞有介事,和他刚才“我是为了你才冲出来的”的解释不太符合。
迟羿埋着脑袋,很久都不说话。
“……”
祝君则这会儿也不想催他了,无奈道:“不想说就算了……”
“他欺负我。”迟羿没头没尾地说。
“什么?”
“我说,”迟羿今夜的委屈在这一刻尽数决堤,他摘下眼镜捏在手里,慢慢抬起了头,“因为他欺负的是我。”
“他?”
祝君则有了个不太好的猜测。
“嗯。”迟羿咬着嘴唇,眼眶通红,“他,唐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