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愿》 第1章 - 初识?只是下一个开始。 梦如残烛,焰影摇曳。 梦中,她听见一个女声。 清润如泉,却透着空洞的孤独,仿佛从时间裂隙中渗出,在寂静的深渊回荡。 “我放你,你陪我。” 女声音落,如孤鸿掠影,余韵不绝。 正对面,一道身影若隐若现。 男人半裸上身,黑衣残破不堪,似被狂风撕裂。 他肤色偏白,隐约露出腹肌与流畅的线条,修长有力的双臂被高高吊起,宛如白玉雕塑,骨节分明,透着孤寂的美感,又夹杂一丝邪魅性感的气息。 巨大的锁链缠绕着他,冰冷地勒进皮肉,似要将他碾碎,却掩不住那股桀骜的气息。 锁链微动,他唇角轻扬,随之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低哑的嗓音如暗夜呢喃,诱惑而危险:“如你所愿。” 那笑,似寒月下的刀光,薄而冷艳。 女子走近,目光落在他手臂上——新旧伤痕交错,触目惊心。 早已愈合的肉疤上叠着新伤,血迹未干,凝固在每一寸可见的肌肤上,似一张错综的网。 他的脸模糊不清,似被烈焰与锁链遮蔽,唯独那抹轻笑,刺破迷雾,直抵人心。 她刚要伸手…... —————————————————— “嘟——嘟——” 电话铃声如利刃划破梦境。 陆沐炎猛地睁眼,意识尚游走在熔岩与锁链间。 她眯着眼,迷雾未散,手在被褥间摸索,抓起手机——屏幕上,少挚的名字跳跃如星。 那头,传来他清冷绵长的嗓音,如酒般温柔,不急不缓:“炎儿,睡得好吗?我在老地点。” 她揉了揉眼,看了看满地狼藉——昨夜争吵留下的残骸还未收拾。 她淡淡应道:“好,我收拾下就下来。” 起身时,她眉头微皱,梦境的碎片如潮水涌来,模糊又刺痛。 电话那端,少挚浓睫轻颤,未多问,只柔声道:“好,我等你。” 他的声音如春风拂柳,却藏着一丝难辨的寒意。 她小心翼翼开口:“少挚……我好像又梦到那些东西了。” 这一声,她语气试探分明,像在触碰某种未知。 他顿了顿,眸底冰冷一闪:“是你妈妈又打你了?” 她摇头,掀开被子:“没有,我收拾下就来,等我哦。” 挂断电话,她皱眉更深,倒不是因为家暴,这样的日子早已司空见惯。 最近,总觉得哪里不对…... 可究竟是哪里? 少挚说,母亲长期精神失常,暴力成瘾,梦境不过是潜意识的折射。 可这些梦,越来越频繁,越来越真实... 就像是某个连环推进的故事,不断在她脑内铺开,层层推进。 熔岩滚烫,锁链冰寒…... 那男人是谁? 梦能连贯吗? 她甩甩头,自嘲一笑:“不过是梦罢了,还能当真?” 起身时,她嘴角噙着一抹认命的笑。 有失必有得,纵使苦难如影随形,有少挚这样璀璨夺目的人,对她这个丑胖子一直不离不弃……值了。 她随意扎起头发,换上一件超大码短袖——补充一点,是旧货市扬的阿姨用碎布拼成的大褂,毫无审美可言。 陆沐炎笨拙下楼,推门而出。 十七岁的陆沐炎,平凡至极,素面朝天,从不打扮。 人群中一眼认出她,倒不是因她眸中那抹不符合年纪的清冷,而是... 她一米七的身高,体重也有一百七。 是的,一个自卑的丑胖子。 阴历五月十四,今年的夏天好似来的格外早了些。 夏意渐浓,橙黄未落,孤月隐现,日月同框。 天地间光影交错如诗。 远处,夕阳漫洒着刺眼和炙热,空气似乎凝滞,吸入肺内,是坐在火炉边才能感受到的热浪。 因为太胖,她刚下楼没几步,肥硕臃肿的身躯随意挥动,身上就开始泛着一股黏糊的汗渍。 “胳肢窝一股孜然味,路过烧烤摊,大哥能把我串走。” 她皱着眉头,眯着眼,自嘲地轻笑一声,大咧咧地往老地点晃去。 “炎儿,我在这里。” 一句清脆干净,充满磁性的声音从公园对面传来。 远处的少挚,站在公园一隅,一米八几的身高遮住了身后夕阳。 逆光下,深棕色的卷发被阳光簇拥,闪耀出好看的金色光芒。 阳光从他白衬衫透出的笔直肩颈线漫射过来,整个人似融于光内,耀眼如神祇。 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一双好似可以看穿前世今生的褐眸,此刻正弯弯的笑着。 挺直的鼻梁下,绯色唇角上扬,露出洁白的牙齿,热情地朝她挥手。 周围驻足的女孩,目光如针,暗暗投来。 陆沐炎怔了怔,每次见到少挚都会忍不住感叹…... 看到没,苍天无眼啊,我很怀疑,少挚审美为零。 她肥胖懒散的身体稍灵活了一丝,加快脚步,擦掉额汗,略含歉意:“少挚,不好意思啊,耽误了点时间,你等久了吧?” “无妨,很热么?下次晚上凉快点儿再出门,可好?” 少挚边说,边伸出修长的指节,轻轻擦掉她鼻尖的汗渍,深邃的眼睛注视着她微微泛红的肉脸,温柔轻笑。 她能感觉到周围女孩的异动,还能是什么?瞳孔放大,嘴巴微张,接下来的话她都听腻了。 “少挚,来了,3,2,1。” 左边三个,右边两个,树旁躲着的那两个,齐声道:“我靠…!” 闻言,他半拳掩唇轻笑,满脸宠溺:“又来,说好了不管那些人,你这样就很好。” 她目光躲闪,两颊更红,局促点头,迈步预备逃离此地:“……哈,走吧,吃饭去。” …... 是,对于少挚,她心内有太多情绪交织。 君自天上来,我如地中尘…... 疑惑、喜欢、诚惶诚恐、患得患失。 我自知平凡,且比大多数人都普通,长得不好看,甚至是…...有些丑陋。 只因为小时候帮过他,便得他如此对待? 那时的少挚,孤儿,无父无母,以捡垃圾乞讨为生。 思绪飘飞,回到了那年初遇…... 十月深秋,暴雨如注。 少挚独自蜷缩在一个24小时取款厅一角。 陆沐炎呢?老规矩,刚被妈妈打的离家出走,来老地方睡觉——这个取款厅,是她的第二个“小家”。 她推门进来,愣愣地眨了眨眼。 嘿,家里来客人了? 平时经常缩着的地界儿,被一个卷毛狗占了位置? 哦,时过境迁,不能这么说了,卷毛狗是少挚的“曾用名” 。 当时啊,他就躲在那儿,双手环膝,头埋得很低。 湿透的衣衫如纸贴着肌肤,棕褐卷发淌着水,滴滴坠地。 这小卷毛狗,听到提款厅外有推门声,一动不动,完全无视。 看来是打击过于强烈,已近万念俱灰,俨然将生死置之度外。 陆沐炎呢?巧了,也浑身湿透,脸上火辣辣的五个指印。 倒是谁也别笑话谁,俩人半斤八两。 可她那眸中,却燃着倔强与韧性,亮着大大的眼睛,压根不管这位卷毛狗,大大咧咧地在他身旁一屁股坐下。 许是这位置有点窄,还毫不客气地往卷毛狗那儿挤了挤。 率先打破这份宁静的,是陆沐炎打的一个喷嚏。 “阿……阿嚏!” 他低笑:“噗呲...” 哎,这卷毛狗还有心情笑我? “笑什么,你没打过喷嚏。” 陆沐炎率先说话,白了这小卷毛狗一眼。 “哦,我羡慕你。” 卷毛狗头仍埋膝,低声说道,嗓音悠闲。 “羡慕,羡慕我?” 陆沐炎侧过脸,微微不解看向他。 “羡慕你年纪轻轻,身怀绝技,摩托打火。” 卷毛狗仍是低头,但语气里满是戏谑,似笑非笑。 陆沐炎挑了挑眉,皮笑肉不笑:“……呵呵 我也羡慕你呀。” 空气顿了半晌…… 呃,这卷毛狗怎么不接话? 陆沐炎忍不住了:“……你倒是问我为什么羡慕你啊!” 真是无语,这人怎么回事? “怎么了?你也不是第一个羡慕我的,我经常被人羡慕。” 卷毛狗将低头进行到底,仍还是那个漫不经心的调子,不紧不慢。 嘿嘿,逮着机会喽。 陆沐炎佯装羡慕,彻底转身看向他,声音掐地俏皮:“嗯嗯,是呀,到底是时代好了~动物都能进化了,试问谁不羡慕一只卷毛狗居然成精了呢?” 卷毛狗一怔:“?” 她歪着脑袋,作势要看他长什么样子,贱兮兮地勾着头:“咦,被说中了?见过黄鼠狼讨封的,难不成卷毛狗也讨封?” “……陆,沐,炎!” 这话有点太毒,卷毛狗实在没收住。 她心内咯噔一下,瞳孔骤缩:“你,你认识我?!” 卷毛狗骤然抬头,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眼睛! 那双眸子——梦里见过! 刹那,一股极度不舒服的异样感猛地袭来! 危险! 看着这双深眸,她的心跳骤然加速。 可…只有一瞬,转瞬后,那不舒服的感觉骤然消散,好似从未发生过,一切都是她的幻觉一般。 紧接着就是……美! 真是绝美,这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生。俊美异常,湿漉漉的短发垂在额前,半掩着过于勾魂夺魄的眉眼。 “美得不像人类。”这是陆沐炎脑子里第一时间蹦出的形容。 十月中旬,下着大雨的夜晚,卷毛狗的白衫甚是单薄,将肌肤掩地如羊脂玉一般玲珑剔透。 湿发凌乱贴面,凛冽桀骜的凤眸低垂,长睫轻颤,危险与美感交织相融。 这份美下,似蕴藏着巨大的危险。 可谁让这人有着一副令人窒息的俊美脸庞。 她完全忽略了这丝异样,呆呆地看着。 …….以至于很久很久之后的后来,想到这扬命运安排的相遇,心脏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多次令她指尖发麻。 …... 再回神,少挚伸出手,嘴角挂着一抹浅笑,拉住她的手。 “炎儿,想什么呢,走。” 思绪骤然被打破。 面前的少挚,这张俊美的脸好似变了,好似没变。 初识的异样感早已消失,可另一种疑惑,却在慢慢上升…... 陆沐炎眨眨眼,回过神来,道:“……少挚,走,吃十万个羊肉串。” 他闻言,轻笑牵她,夕阳拉长两人身影,一明一暗,如诗如谜。 第2章 - 十四楼。 梦境如熔岩奔流,赤红似血,炙热扑面而来。 热浪翻滚如巨兽咆哮,仿佛要将一切吞噬殆尽。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气息,刺鼻而浓烈,似烧尽万物的余烬,令人窒息。 熔岩翻腾的轰鸣声震耳欲聋,赤光映天,宛如炼狱降临人间。 “嘶……” 面前的男人躺在地上,一团铁链,散落在四周。 男人暗暗倒吸一口凉气,那声轻响裹挟着痛楚,从喉间艰难挤出,刺入耳膜,直抵心底。 他的鼻息间传来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微弱而急促,似风中残烛,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瞬便会沉沦于这熔岩炼狱之中。 他的身影模糊如雾,被烈焰蒸腾遮蔽,唯有那痛苦的喘息清晰可辨。 看样子,他伤得很重,命悬一线。 “疼着吧,这是……的狱火,也唯有你这等莫名其妙的异种,才能熬到此刻。” 女声,在高温中响起,清冽如山涧寒泉淌过焦土,酥而不媚,带着一丝稚嫩的威严,似初绽的花蕾,在烈焰中淬炼出凛然之姿。 她立于熔岩边缘,长发如瀑,红衣如焰,额发映着火光,勾勒出鼻梁高挺的轮廓。 她的声音顿了顿,似叹似怜,语调低回如箫声呜咽:“熬得住,真是命硬。” “呵……” 他在笑,轻笑。 他竟笑了,低哑的轻笑如风过枯枝,微不可闻,却刺破这炙烤的死寂,在熔岩的轰鸣中倔强回荡。 男人黑衣破碎如残絮,锁链紧缚,勒出斑驳血痕,新伤覆旧疤,血迹干涸成网,触目惊心。 分明每秒都艰难,苦难无尽。 他还能笑得出来? 他的脸模糊如雾,似被烈焰蒸腾遮蔽。 唯独那抹笑,淡若寒星,倔强地刺透熔岩的红光,带着一股不屈的孤傲。 女声视线微移,落在男人身上,目光如冰泉流转,带着探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 ———————————————— “ 砰!砰!砰!” 三声强有力的砸门声如惊雷炸响,震得屋内昏暗的空气一颤! 陆沐炎猛地睁眼,心跳如擂鼓未平。 胸口似还残留梦中狱火的炙热,刺痛如针扎。 她喘息急促,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洇湿枕边一角。 屋内昏暗,晨曦透过窗缝洒下几缕微光,映得满地狼藉更显冷清。 散乱的衣物、翻倒的水杯、桌角的灰尘... 这梦,已缠她半年有余,断续却连贯——火山口、锁链、那个男人…… 每次醒来,皆挥之不去,那男人的气息,熟悉得诡异。 …...像极了少挚。 少挚曾言,他亦梦过,甚至描绘得更为详尽。 他说锁链冰寒,痛如剥骨,玩笑间戏称那是他的前世。 前世? 还是她潜藏着某种精神隐疾? 她无暇深思,门外再次传来剧烈的砸门声:“陆沐炎!昨天打扫房间,是不是故意扔我项链!?开门!” 她面无表情,掀被下床,动作机械如傀儡,开锁,开门。 门“吱呀”一声轻响,像叹息。 陆母怒容满面立于门前,双眸燃着熊熊烈火,头发凌乱,嘴角紧抿,额间皱纹深如刀刻,指尖攥着一串钥匙,骨节泛白。 陆母,似在凝视一个不共戴天的仇敌,哈哈….. 陆沐炎指了指白色方桌,声音平淡如死水,无波无澜:“在那儿,你昨晚回来太晚,我睡了,没来得及说。” 桌上,一张带血的卫生纸垫着项链,干涸的血迹刺眼如梦中之红,与周围的冷白格格不入,带着一抹无声的控诉。 陆母抓起项链,鼻间发出一声鄙夷的冷哼,眼神如冰刃扫过她:“你三舅费尽心思让你进医院实习,你说不想干了?八月四日下午四点转正考试,不去我弄死你!” 言罢,她作势要走,目光却扫到桌下垃圾桶内混着血迹的玻璃碎渣,清晰刺眼如针芒。 她满脸厌恶地扭头,走到门口,语气刻薄如刀锋:“装什么?这么大个人,扫点玻璃渣还能流血,流给我看?” “砰——!” 家门重重关上,震得墙角灰尘簌簌落下,屋内寂静如墓。 唯有窗外晨风低吟,似嘲笑这无尽悲凉。 流泪?长这么大,已经流的够多了,眼泪早流干了。 只有悲凉,平静。 总归还是要活着的,怎么活都行,大家不是这样熬吗? 就这么地活着吧。 就这么蜷着身子活,一天一天地就到老啦,没关系,说不定哪天突然就死了呢,嘿嘿。 她自嘲一笑,动作间透着麻木,起身换衣,先活吧,今天得上班。 …... 今天,五月十五,盈凸月。 夏至末候,三十候。 辛酉日,三候,半夏生。 医院后楼那株广玉兰依旧未开花,叶子稀疏如老人白发,遮不住烈日,只投下斑驳影子。 它硕大孤立,与周遭松柳桂格格不入,像一个沉默的守望者。 陆沐炎每天路过,总多看几眼,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许是因半年前熔岩炼狱的梦,是从它开始… 许是因为一床的阳爷爷,从春天就开始嚷嚷着:“兰呐兰啊,你倒是开花儿啊……” 忆起阳爷爷,她唇角总不自觉地勾着笑,是一股发自内心的温润。 这一丝温润,属于她仅存的亲情,柔软而珍贵。 住院部十四楼——癌症区。 陆沐炎做实习护士的地方,今天小夜班。 又是那刺鼻的消毒水味。 挂不完的药水,做不完的护理,空气中压抑的气息,一张张愁苦着的面容,以及虚与委蛇的人际关系…... 她轻叹一口气,步入走廊。 一号病房门口,站着一个老头,秃顶如灯泡,灰白头发绕头一圈,胡子茂盛垂胸,与头顶成极大反差,颇有几分滑稽。 老头佝偻着身子,黑棉衣套着蓝白病号服,脚上却蹬着一双崭新的白拖鞋。 发黄的导尿管连着拐杖旁的尿袋,随他颤巍巍的步子晃荡。 见她从电梯出来,老头眼都笑弯了:“哎!小炎子!小炎子!来啦!今晚小夜班?来给爷爷挠挠背!” 嗨哟,这老头,半个月前病重了些,陆沐炎挠了半宿的背。 自那以后就心心念念着,每天都得嚷上几句,就差把挠背当逗号使。 她走向护士站,笑着回道:“哎哟,阳爷爷,今晚不行。忙完得去看李奶奶,昨天白班下班前答应给她拍背,我不去,她得睁眼熬到天亮。” 她的笑如春风拂面,眼底漾着暖意。 走到拐角,她回头笑吟吟地看着老头,语气戏谑,带着几分嗔怪:“等会儿给您换导尿袋,回去躺着,别漏了啊,不然我可不饶您!” 老头乐得点头,也知她忙,颤巍巍转身,拄着拐杖慢吞吞挪回病房:“空了来啊,空了来!……” …... 白天的医院,忙、乱、脏。 来往的人们快步穿梭,或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满脸殷切。或攥着或多或少的单据,神色仓惶。踱步的人低头拧眉,眉头紧锁如铁。打电话的人或破口大骂,或低声痛哭,声音嘶哑如裂帛。 这里,多大的痛苦与丑态,都不足为奇。 但夜晚的医院,闲、净、洁。 来往的人稀少,更多的人低头不语,空洞呆坐如雕塑。蜷缩墙角抽烟的男人,胡渣满面,眼底疲态如墨染,烟雾袅袅升起,像在吐尽胸中郁气。 若是这时突生忙乱,反倒更显悲凉,如月下残歌,余音刺心。 陆沐炎忙完交接,晚八点,例行巡视。 整个十四楼住着的,基本都是命定的老人。 除了36床的那个小伙子——肠癌晚期。 走到36床,被子盖在一副躯干上。 被子不算厚的,但在他身上却沉重如石,仿佛棺材板压着,动弹不得。 男生的手臂骨瘦如柴,头发稀疏的贴在头皮上,面部凹陷,嘴唇干涸,呈梅紫色,像是裹着一张黄布的骷髅。 他的黄疸已经很严重了。 漏出的皮肤与头部,颈部,是怎样的黄呢?类似于碘伏在皮肤上干透了的黄。 他眼眶突出,眼白也黄,呆呆地侧卧着,看着窗外惨淡的月光,眼神空洞如枯井。 这就是36床每天,每晚的模样。 陆沐炎按照惯例,测血压体温,把他放在床头的篮球擦了一遍。 那是他唯一的寄托,圆滚滚地躺在那儿,像他逝去的青春,沉默而苍凉。 刚走到门口,36床传来孱弱的声音,如风中残叶,嗓音虚弱,却带着一丝暖意:“依旧感谢你,小南。” 她回头,嘴角微微泛笑,眼底漾着柔光:“知道啦,舌头,夜里有事按护士铃,我在。” 她轻轻关门,带出一声轻叹,门缝合拢的瞬间,像叹息划过夜空。 嘿,这36床,大舌头一个。 吐词明明很清楚,但自打知道她叫陆沐炎后,对她的称呼压根就没有这几个字,纠正了多少次还是小南小南小南。 行呗,礼尚往来,36床荣获新名儿——舌头。 今后就叫他舌头,不能变了。 其实也好,还能彼此逗趣,倒是这病房里难得的暖意,像冬夜里的一盏微灯。 巡视将近,她来到40床。 科室唯二的VIP房之一。 李奶奶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和一床的阳爷爷一样,进来有半年了,算是养老状态,等着一盏灯灭。 推开VIP的病房,电视静默,沙发空置,浴室无人,大落地窗外是围栏,月光透过玻璃洒进,映得房间冷清如霜。 床上,一具身躯微弱起伏,侧卧面向月光,银灰稀发散在枕边,像霜染的枯草。 这里的人们,晚上睡前都喜欢面对着月光。 月是漂亮的,可在这寂静孤冷的夜间,只有惨淡、所剩无几的月光,相似于他们惨淡、所剩无几的人生。 月下无人语,残生叹命薄。 她小心敲门,声音轻柔如絮:“奶奶,我来啦。今天有哪儿不舒服吗?” 一片寂静,一如往常。 床上的人只微弱动了一下,像风拂枯叶,给予一丝回应。 她走到床边,轻手轻脚拉开凳子,小心坐下,动作轻得像怕惊醒梦中人。 “奶奶,今天1号病房那老头,又让我给他挠背啦,还说明天给我带牛肉包子呢!” 她絮叨着,声音软如春风,带着笑意:“我心想,那不能够啊,我得来找我奶奶呀!您猜怎么着,他气得放了个屁,把屎拉出来了哈哈哈哈哈!” 她顿了顿,声音更软了几分,像哄孩子:“奶奶,到后期谁都会大小便失禁呀,没关系的啊,您要是觉得害臊而不吃饭,那才愁死人呢。” “你看那阳爷爷,故意吃得老多了,天呢,拉屎大王!但我才不会觉得麻烦呢,被人需要是多幸福的事呀。” “…...就像这月亮挂在天上,多漂亮呀,总得有人抬头看呀。” 她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语气轻快如溪流,身旁的人听着,呼吸渐平稳,似安心睡去。 陆沐炎轻脚走近,月光下的李奶奶,老年斑散布在额间两侧,眉间因为长时间的拧着,就算是睡着也有着两道很深的纹路。 睫毛倒是很长,爬满皱纹的脸,此刻因为睡着才能稍稍舒展几分,但仍嘴角往下,微抿着,藏着无人知晓的叹息。 陆沐炎记录完生命体征,退了出去,蹑手蹑脚的关上了门。 蓦地,床上的人却缓缓睁眼。 明月别枝惊鹊。 那双浑浊的眸子,闪过一丝清亮,依旧看向月光,仿佛在守着一扬无言的约定…… 第3章 - 蓝色项链。 熔岩翻滚如怒海,热浪扑面,刺痛如针,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气息,似要将一切焚为灰烬。 “我劝你还是躺会儿,你这伤……” 女声清冷如泉,忽而一顿,惊讶溢于言表:“哎?结痂了?!” 眼前男子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血迹干涸如残红落叶,结痂处透着一股诡异的生机,仿佛枯木逢春,逆死而生。 他闻言,慵懒地拨弄额前几缕乱发,残破黑衣下腹肌若隐若现,淡淡的腥味随风弥漫,刺鼻却又勾人。 他挑眉,眼底冷光一闪,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呵……你是说这种小玩意儿?” 他的嗓音缠绵低哑,如绵被上的呢喃,透着不屑与倦怠,似对这炼狱之苦浑不在意。 女子静静凝视着他,不语。 她心头微动,眸如深潭,清亮中满是探究,似要透过这血肉之躯,窥见他的来路…... 微风拂过,熔岩翻滚的轰鸣声中,二人的身影若隐若现,似仙似魅,亘古不变…... —————————————————— “嘟…嘟…嘟……” 电话声,陆沐炎醒了,她费力地睁开眼睛,依旧有些迷糊。 直到电话接通,那头传来少挚的声音,温柔如春风拂柳,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炎儿,昨晚约的日料,我们的小懒虫,准备好了吗?” 陆沐炎迷糊瞥了一眼时间,晚上六点半。 昨晚十二点下夜班,她倒头便睡,竟一觉睡到现在? 最近不知怎的,嗜睡得厉害,即使醒来,脑袋仍如被雾笼罩,沉甸甸的模糊感挥之不去。 梦里的一切反倒清晰如真,仿佛现实才是虚幻的影子,遥远又沉重... 那个梦……真的很烦躁。 每次似要抓住些什么,总在指间滑落,转瞬即逝后只留心头的沉闷,每日愈增。 陆沐炎揉了揉眼,思绪回转,语气里含着歉意:“嗯…不好意思少挚,我睡过头了…马上,我收拾一下就出来。” 她的声音沙哑,像从喉咙深处挤出,强压着某种未知的抗拒。 少挚轻笑,磁性清脆:“无妨,老地方等你。” 他的温柔如常,像一泓春水,总能抚平她心头的褶皱。 挂了电话,她深吸一口气,疲态满面地爬起来,随意套上宽松短袖——旧货市扬那件碎布拼成的大褂,笨拙如她的影子。 走到洗漱台前,草草擦了把脸,水珠顺着脸颊滑落,镜中人影模糊。 蓦地,她怔了怔。 瘦了些...?是错觉吗? 身体轻盈了点,可心头那股烦躁未散,反而如藤蔓般缠得更紧… 总觉得心头压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未及深想,陆沐炎推门而出。 夏夜的热气扑面,街灯昏黄如残月,投下孤寂的光影。 …... 日料店包房内—— 陆沐炎端坐桌旁,眼前是几盘精致的食物,三文鱼整齐排列,似那梦内的岩浆一般,鲜艳刺眼。 她盯着,毫无食欲,眼神空洞,失焦如坠雾中,脑子昏沉。 难不成是这两天睡得太多,大脑缺氧? 她转头看向少挚,这个相识十余年的少年,俊美如昔。 深棕卷发在灯光下泛着柔光,褐眸如星,温柔注视。 可最近,竟觉得越发陌生了些。 她心头莫名烦躁,胸口隐隐悸动,总觉有事将至,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山雨欲来风满楼,却不知风从何起。 少挚察觉异样,剑眉微皱,语气小心:“炎儿,不舒服吗?” 他的声音如风过松林,低柔中透着关切。 她皱眉,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事,我只是有点……” 说,还是不说? 她犹豫着,喉头哽住。 这股没来由的躁动算什么? 她的生活如同一潭死水,实在波澜不兴,非要说,也只有那梦。 为梦纠结?太矫情…也太可笑了。 她挤出一抹笑:“可能是医院的事儿多,累了。” 少挚目光更柔,修长手指轻抚她额头:“没发烧,是没睡好,还是又做了怪梦?” 他的触感凉如玉,带着安抚的温度。 她低头,眼神闪躲,扯谎:“嗯,医院忙,累着了。” 这一低头,她未见少挚眸光微变,凤眸下,清亮的警觉一闪而逝,随即被温柔掩盖。 少挚垂眸,遮住眼底的晦暗:“傻瓜,等你休息,带你去散散心。” 这声音,如春水淌过,轻得像哄孩子入睡,脑内昏沉更甚... 他夹了块刺身放她碗里,动作自然如常。 她却心不在焉,筷子悬在半空,唇角微抿。 少挚啊,你说出的话还是那么温柔,对我这个丑胖子,温柔得像…..像是某种设定好的情绪。 “嘟——嘟——” 少挚电话响起,他看了一眼,温言道:“炎儿,我出去接个电话哦。” “好,你先忙。” 她点点头,眼底空茫,少挚一向忙,她习惯了。 等等,等等……!? 心头猛地一震。 她下意识环顾四周:包房布局、铃声回响、桌上的菜、刺身摆放……一模一样!? 少挚挂了电话后,会拿着一个红色正方形盒子回来,白色蕾丝系带! 里面...是条蓝钻项链,本该是下月生日礼物,却提前送她!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这样?! “咯噔!” 心脏如被重锤敲击! 她猛抬头,梦境与现实重叠如潮涌来! 从前梦只是似曾相识,如今却清晰如预言? 就比如现在……这一幕,分明就是在梦里出现过! 何时梦的已模糊,可若真按梦中发生……? 她屏住呼吸,掌心渗汗。 “炎儿,我回来了。” 少挚推门而入,手背在身后。 他笑容明亮,洁白牙齿闪着光,眼眯成月牙:“猜猜,是什么?” “一坨翔。” 她面不改色,夹了口菜,语气戏谑如常,心却跳得发慌。 他白她一眼,佯怒:“去,脏东西。” 随即,他拿出一个红色正方形盒子,白色蕾丝系带如梦中模样。 她眉毛轻抬,心弦紧绷。 “再猜猜?我都拿出来了,该好猜了吧。” 少挚坐下来,双手捧着盒子,歪头笑着,眼底满是期待,更像一个……要讨好主人的卷毛狗。 “哦,一坨放在礼盒里的翔。” 她瞥一眼,轻呷口茶,余光却死死锁住那盒子。 少挚无奈摇头,失笑:“……我现在真想送你一坨翔。” 他打开盒子,语气轻快:“项链,那天偶然看到的,漂亮得很。本想等你下月生日送,可我忍不住了……” 后面说的,陆沐炎已经没在意听了。 行,全中。 梦真,现实倒如戏。 这感觉……有点微妙。 这是一条很漂亮的工艺精湛的银色链子,链条上夹杂着几颗小蓝钻,在灯光下光影流动,灿若星河。 尤其是主位的那颗的蓝宝石,深邃如夜空,高雅脱俗,深邃,且神秘。 “炎儿,来,戴上试试。” 少挚作势要给她戴上,笑容温暖如春。 “不要戴!” 一道低沉男声骤然炸响,急切中透着沙哑与隐忍,刺入耳膜。 她猛地一震,惊喊:“谁!?” 随即身子后仰,筷子落地,清脆声骤然划破某种静谧的温存。 少挚被她吓到,手一顿:“怎么了?谁?” 说着,他凤眸微挑,眸底闪过一丝阴霾,面上毫无诧异,转瞬却被一抹关切的面具取代... 她捂住心口,喘息急促:“我……心口不舒服。” 心脏沉闷跳动,一下、一下,痛感从胸口蔓延至指尖,刺得她指节发麻。 不安如潮,心悸难平,喘不上气... 少挚俯身,手轻拍她背,试图安抚,急声道:“心口?是心肌炎又犯了吗?” “我……按理说好了,可……” 她低头,右手按胸,声音颤抖。 那声音是哪来的?很清楚,她没有听错。 低沉磁性,沙哑急切,带着痛苦与熟悉... 她看向少挚,他却似未闻,眉头紧锁,凤眸内透着深切的担忧。 陆沐炎再小些的时候,瘦如细狗,曾患先天心肌炎。 半年西药、半年中药,总算调理好。 可就在那年,她身高猛长七厘米,体重暴增,黑猴子成功进化黑猩猩。 少挚反倒乐得不行,说这样就没人抢她。 大概完全是他多虑了,他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看看眼科…… 小时候瘦的像个黑猴,再大一点,又胖的像个大象。 人生不就是这样?等到你痛苦久了,就会发现曾经的痛苦不过如此,往后更痛苦的事多了去了…… 不过好在,上天给予人类的恩赐就是感情,或许还有眼瞎。 “炎儿,下次休息是6号,我带你再体检。现在先吃饭,乖。” 少挚轻抚她背,声音慵懒如风,带着魔力,那股躁动的心绪,缓缓沉淀几分... 突然,杂念消散,心空如洗。 不知何时,项链已经戴上了。 她低头,蓝宝石在胸前闪光,流光涟漪,神秘如梦。 陆沐炎喃喃出声:“这石头,像深海,像……” 像梦中那双眸子? 少挚轻笑:“像你,干净纯洁。” 说着,他夹菜喂她,眼底温柔如水,唇角温润依旧。 她勉强一笑,筷子颤着,想不起更多了。 似梦非梦真何在,空留心悸叹命哀。 心里莫名的空了,什么也想不到了…... 第4章 - 7.6号的体检。 无梦。 这两三天,那折磨人的怪梦总算消停了,自从日料店那晚后,再没来烦她。 会不会再也不做那种梦了?那,梦里的那个男人怎么办? 他还锁在那儿呢…… 哈哈,关心梦里的人,好幼稚啊。 今天休息日,好不容易能喘口气,少挚却非拉着她去体检。 小题大做嘛,不就那天心跳快了点,估计是最近夜班颠倒闹的。 她嘟囔着:“大好时光出去玩多香,干嘛非回医院啊?” 可少挚主意已定,温柔里透着倔,非要去一趟。 医院门口人声鼎沸,蝉鸣聒噪得像在耳边吵架,挤挤攘攘的水泄不通。 初夏的太阳毒得像要把人烤化,清晨的光都刺得皮肤疼,走两步就很烦躁,更别说来这种地方。 陆沐炎跟在少挚后面,拖着步子,热得满头汗。 她一边走一边碎碎念:“哎,生是医院人,死是医院鬼。我陆沐炎多敬业啊,休息日还得来这地儿。”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迎面撞上护士长,顺便义正词严地说:‘姐们儿,我实在放心不下咱科的姐姐们,太辛苦啦!’” 少挚走在旁边,听到这话,半握拳掩唇轻笑,掐着嗓子学她:“好呢,小陆啊,看你这么体贴,心意我得领。体检完你就留下加个班吧!” 那阴阳怪气的调调,活脱脱科室里的味道。 她一听,猛地跳开,指着他横眉冷竖:“呔!你这腌臜泼皮,休要学科里那些阴阳人说话!” 一想到那群尖酸刻薄的嘴脸,她就来气。 天知道她在那些怪话下干了多少糊涂活儿,干完还没个休息日。 这不,又来了,烦得想撞墙。 “小南?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远处飘来,有人挥着手。 陆沐炎愣了愣,循声喃喃道:“谁啊?这声儿咋有点熟?” 定睛一看,哟,远处轮椅上坐着的,不是36床的舌头嘛! 她乐悠悠走过去,打趣道:“哟,舌头,这大热天的,还出来遛篮球啊?” 36床实在是瘦的皮包骨,手指纤细,骨节分明,脸上疲态尽显,可那双少年的眼眸还是亮晶晶的。 他单手抱着篮球,歪着脑袋,冲她笑得温柔:“可不是,不然它老叫唤,吵得我心里也烦。” 她哈哈一笑,刚想再逗两句,转头一瞅... 哎?少挚呢? “你在找什么呢?炎儿。” 正纳闷,她一回头,少挚不知何时竟站在舌头身后? 他笑容灿烂,棕黑短发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像夏日里的麦穗。 她眼神闪躲,解释道:“啊,我我,我找你呢,这是36床,我们科室的……” 少挚低头,轻声道:“你好啊,外面太阳毒,注意身体哦。” 微风拂过,细碎的发梢挡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神情。 36床身形一滞,眼神快速划过狐疑,没有细究,大咧咧笑道:“你好,你是小南的朋友吗?长得真帅!” 少挚正欲开口,陆沐炎猛地打断,大喊:“妈呀!舌头,你篮球咋脏了!” 36床一愣,低头忙检查。 她一把拉住少挚,三步并两步小跑,转弯进了体检电梯,扔下一句:“我有事先走啦,明天见啊!” 她头也没回,心跳得有点快。 尴尬啊…… 我和少挚之间算是什么?爱情……说不出口。 那三个字...肉麻又吓人,杀了她都喊不出。 米其林轮胎的身材,饼子脸眯成缝,谁敢要啊? 正胡思乱想着,一股热气从脖后传来。 “炎儿,你跑太快,我有点累,靠一下哦。” 少挚把头搁在她敦实的肩上,微眯着眼,大口喘气,气息暖暖地蹭着她脖子。 不好,她虎躯一震! 呃...这举动有些暧昧吧? 路人瞧见不得惊掉下巴?万一科室那群尖酸刻薄的护士看到了,又怎么解释… ……. 她正慌着,不远处一大妈嚷嚷:“你瞅瞅,人家姐姐带小弟,累了困了都给靠着扶着。你呢?医院人多,让你看着你弟,你就玩手机!” 大妈嗓门大得震耳,陆沐炎抿嘴,尴尬得脚趾扣地。 她默默进电梯,按了四楼,少挚靠着她,呼吸均匀,神情藏在发梢下,像没听见。 体检忙活一通,少挚跑前跑后——排队、拿号、填资料,累得满头汗。 她倒清闲,坐着等短信,悠哉进去听医生指挥。 折腾到最后,出了体检部,少挚紧绷的眉才稍稍松开。 他抹了把汗,温柔地看着她:“医生说报告得等一星期,我来拿就好。你下了班好好歇着,别特意跑来排队。” 她一听,这哪行啊,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这多麻烦,我就在这儿上班,拿报告顺手得很。我还能看懂点,你别折腾了。” 少挚轻敲她脑门,宠溺道:“笨蛋,这跟你平时干的不一样,你看不懂的。我问清楚告诉你结果,你安心歇着。” 嗯…也是,凭陆沐炎的性子,体检都不想来。 这报告,只要扫一眼没绝症,估计就扔在垃圾桶里了。 她挠挠头,嘿嘿一笑:“行吧,听你的。” 出了医院,热浪扑面,汗味混着人群的嘈杂扑鼻。 她有点懵,问:“少挚,累不累?咱回家,还是去哪儿逛逛?” 休息日又跑医院,跟上班似的,精神蔫儿了。 更别提这大热天,她这身肥肉挤出一身臭汗,只想洗个澡睡它个昏天黑地。 少挚回头,侧身疑惑看她:“你不饿吗?我以为你会饿,刚刚你去洗手间的空档,我定了个烤鸭的桌呢。” …… 但话说回来了,民以食为天,吃! 烤鸭油香四溢,吃完又逛街,买了串糖葫芦和炸鸡,饕餮路线一气呵成。 饭后她拍着肚子发誓:“从今儿起,一粒米不碰!” 少挚笑她:“这话说了多少回了?” 她瞪他一眼,嘴硬:“这次真不碰!” 这样的日子真好啊,就停在这样的日子里,该有多好…... …... 磨蹭到家,洗完澡,她瘫在床上。 汗味散尽,整个人松快下来,她小心摘下项链,拿在手里细看。 蓝宝石在灯光下流光溢彩,深邃如夜,漂亮得没话说。 很……我也说不上来,好看是好看,但怎么能预知得这么准?完美,准确,一丝不差…像剧本似的。 她皱眉,打开手机搜——为什么现实中第一次见某物,感觉梦里见过? 网上答案五花八门:潜意识整合信息啦,机械化日子重复造成的错觉啦…… 还有这个联系,那个联系,反正无论怎么联系,都是偶然…… 她盯着屏幕,喃喃:“是吗?…...可能吧?” 可那股怪异感,像根刺,扎在心底。 “砰——!” 门猛地关上,震得她一哆嗦。 不用想,陆母回来了。 她每天都这样,门一摔,像全世界欠她钱。 果不其然,骂声接踵而至:“陆沐炎!灯还亮着!几点了不睡觉?明天上班再打盹?出医疗事故你自己去坐牢!” 她眼神空洞,躺在床上静静听着,一言不发。 陆母好似没骂够,桌子一拍:“把你养这么大,一点正事不干,一点用也没有!我养条狗也知道开门迎我!” 她手一抖,赶紧把项链塞枕头底下,抬手关灯,闭眼装睡。 “说你两句你一下就关灯了,不说不自觉,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砰——”! 又是一声巨响。 陆母撂下这话,回了自己屋,世界清静。 她躺在床上,眼闭着,心却没停。 那蓝光在她脑中闪啊闪,像梦里的男人,也像少挚的眼….. 第5章 - 扔掉它! “29……” 一个声音,从远处飘来,低沉厚重,似从地底渗出。 “什么?” 她茫然四顾,心跳漏了一拍。 这里是一片废墟,荒凉如殇。 陆沐炎站在垃圾堆的角落,四周昏暗无光,像是被时间遗忘的角落。 废墟里尽是些古怪玩意儿,不似现代物什,坑坑洼洼的地面上,稀疏的枯草泛着黄,像老人的白发,杂乱无章。 夜空清透,月牙高挂,洒下薄薄一层银霜,寂静得让人心慌。 “29,小炎,你准备好了吗?” 那声音又近了些,带着熟悉的颤音,却不是梦里常来的那人。 这嗓音更沉,像老木低吟,不同以往。 “谁!?你谁啊?” 她瞪大眼,汗毛直竖。 那声音……像梦里的,可又不像。 换人了?这声音明显更厚重一点。在哪?哪里传来的? 她扭头找,废墟里黑漆漆的,啥也瞧不见。 突然! 高处的垃圾堆里蹿出两个黑衣人,脚步急促如狼。 “在那儿!” “出来!” 跑! 脑子里就这一个字。 她低头一看,手里攥着个红色绒布锦盒,正方形,沉甸甸的。 里面是什么? 来不及细想,脚底生风,她拔腿就跑。 身子重得像灌了铅,每迈一步都费劲,心脏咚咚撞着胸口。 前面,隐约有红光闪烁,像灯塔引路,她咬牙朝那儿奔,拼了命地跑。 近了! 映入眼帘的竟是个破旧洞房,藏在垃圾堆里? 残窗外透出红纱幔的影,红蜡烛一闪一闪,像在喘息。 她愣住:这啥地方? 还没回神,一只大手猛地抓住她,随即被拥进一个温暖的胸膛! “炎…” 男人声音嘶哑,低沉如泣。 他一袭深黑长袍,高大如松,墨色长发如瀑披散,宽肩紧抱着她,抖得厉害,像在压抑什么。 陆沐炎脸贴着他肩,懵了。 这男人的肩膀,隐隐抖动,他在…...哭? 她心头一紧,手足无措。 过了一会儿,他略带哭腔,低声道:“炎,锦盒呢,打开。” 声音里藏着期盼,像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 她低头一看,糟了,锦盒呢?刚刚还在手里啊! 她慌了:“我……” 话没说完,她心口钝痛,像被掏空了什么,呼吸急促,手抖得像筛糠。 “炎?” 他唤她,声音急切。 可他的脸模糊如雾,她看不清,只觉心脏疼得要裂开,像丢了命根子。 “找到了!屋里还有个女的!我绕后,你去……” 糟糕,追上来了,那些人声音骤近,杀气腾腾! 男人猛地拉开她,挡在身前,嗓音陡然凌厉,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关门蹲下,噤声等我!” 话音落,他箭步冲出,一手掐住来人脖子, 清脆一响,那人头一歪,死了。 他没回头,纵身一跃,消失在右边的暗影里。 陆沐炎喘着气,环顾四周。 地上是灰石砖,有些年头了,老旧的缝里塞满黄土。 对面是张深红拔步床,雕着龙纹还是啥,看不清。 四周垂着残破红纱幔,床上两床大红被子鲜艳得刺眼,绣花精致,枕头圆滚滚的,隐约有鸳鸯影。 正对床是张暗红方桌,桌上烛台燃着红蜡,但那蜡残破不堪,好像随时要熄灭。 桌子左下有个枣红木箱,上着古铜花锁,散发着一股莫名的吸引力。 这里是什么东西? 陆沐炎屏住呼吸,门外没什么动静,耳边只有闪烁跳跃的烛光,烛光滋滋的细响,像在低语。 箱子好像有股魔力,让人忍不住的想去看,她挪到桌边,手刚要触碰木箱... 烛光一晃。 背后墙上映出一个影子,握着小刀,悬在床正上方。 “啊!!!!” —————————————————— “啊!!” 陆沐炎猛地惊醒,嗓子喊得嘶哑。 现实里这声也不小,震得她自己都懵了。 窗外黑漆漆的,稀疏几点人家灯光,像困倦的眼。 她抓起手机一看,凌晨3:03。 下意识掏出纸笔,写下“3:03”,手抖得笔迹歪歪扭扭。满身冷汗,黏糊糊的难受。 她推开窗,透口气。 七月夜,月亮高挂,透彻,没有一丝云层渲染。 有蝉鸣,草地某处不知名的的虫叫。唧唧,唧唧的声音。 一阵碎风,树叶沙沙的,清澈的凉爽。 偶有几声蛙叫,居民楼各角散着几处灯光,衬着夜空中的点点繁星,像碎了的梦。 “啊……月朗星稀啊。” 陆沐炎深吸一口,凉意直钻肺里,脑子清醒了点。 夜静春山空,可惜心不静。 这梦…怪了,已经好几天不做这种梦了,今晚又来? 那抱着我的男人……是之前的那个么? 那个数字是什么意思, 29?有什么用意吗? 是谁在叫我?声音不一样,厚重些,明显换人了。 还有……我锦盒呢? 啊啊啊,她懊悔地拍了下大腿,真后悔啊!当时就该直接打开看看的。 她瞥了眼纸上的“3:03”,随手塞进抽屉。 也不知道为什么记下来,也不知道意义在哪儿。 可那锦盒丢了,心疼得跟真事儿似的,手到现在还抖... 她攥紧拳头,梦里的钝痛像针扎在现实里。 “这梦跟现实牵扯越来越深,不信都不行了…...” 那个男人…… 显然,从前每次和少挚讨论,他都说的很贴切,甚至一度让我认为,每个梦都像是他和我一起做的。 但……会不会,他其实是怕我得什么精神分裂症,所以才会顺着我说? 直觉告诉我,总感觉不像那么回事。 思忖及此,陆沐炎坐回床边,摸出枕头下的项链。 蓝宝石在月光下闪着幽光,像深海的眼,她呆呆地盯着。 ….这些年下来,少挚越长越帅,我自心肌炎后,就开始越长越扭曲。 唉,今晚又吃了一肚子的屎睡觉,说好减肥呢? 吃的不多啊,为什么就是胖啊?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家呢…… 亲情?母爱?已经不去想那些可笑的东西了。 啊……我这狗屎一样的人生啊。 话说回来,学护理我本就反感,也很无力,但也不能走啊,我妈能杀了我吧…... 况且阳爷爷咋办?李奶奶那么孤单,就我能搭上话,我走了她咋整? 还有36床的舌头…… 她捏着项链,心乱如麻,完全找不到破局的办法。 “扔掉它!” 一道低沉男声骤响,沙哑中透着急切。 陆沐炎一激灵,蹭得蹦起来:“谁!?谁又给我大脑对话呢!?” 她环顾四周,大喝:“什么?扔掉什么?!” 没人应,但项链实打实放下了。 坏了!我不会是精神分裂了吧。 完了,我不能真是吧?我真听到这声儿了啊。 陆沐炎咽了咽喉,再问:“然后呢?” 没声儿,小小的屋内一片死寂。 不是,怎么话说一半呢? 就算是精神分裂,另一个人格也得跟我继续对话吧? 话说一半走了啊? 思及此处,她越想越慌…莫非,得等我这个主人格睡着了,那副人格才能出来,掌控我身体,扔掉什么玩意? 她赶紧躺回床上,闭眼嘀咕:“好了,我闭眼了,我现在准备睡了啊,副人格你出来吧!” …… …… 我在干什么啊。 睡不着了,心烦意乱,她穿上外套,决定出去透透气。 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门,蹑手蹑脚的打开家门,蹑手蹑脚的关上家门。 “呼~” 是了,去秘密基地看看吧,顺便抽根烟。 说到秘密基地,又有话说了,说白了,就是个破旧小工厂。 打小被撵出家门的时候,她睡24小时ATM机,后来加了个少挚。 一来二去,两人混熟后,爱到处探险。 一次,偶然看到这里——由扇铁栏杆锁着的大门,锁倒挺大,年久生锈,锁眼处也是铁锈。 里面空旷一片,左侧是废弃的水泥管道,右侧和对面是红砖墙,墙边有扇木门,杂草疯长。 俩人小时候瘦,侧身就能钻进去,常在这儿玩耍。 哦对,木门里面也探索过,更空,简直就是废旧的垃圾堆。 地上散落泡面盒,发黑的垃圾袋,破旧衣服。 大喊一声,还有回音。 后来长大了,挤不进栏杆缝,来的次数就少了。 她站在门口,拧眉嘀咕:“哎,还是老样子,这么大地方咋没人收拾呢?可惜了。” 陆沐炎边说着,驻足工厂门口。 稍拧眉,单臂抱腰,手放唇边咬着指甲,似在预备着什么举动。 下一刻,她试图钻进栏杆,半比划着,喃喃自语道:“喔…原来我以前这么瘦哦?这缝咋过啊?” “是不是换门了啊?不对,就是这个门啊,还有我标记的划痕。” 很尴尬,现在的她只能过个脚踝,小腿都过不去。 “唉……今晚那口鸭腚,不该下肚。” 她自嘲地轻笑一声,喃喃着摸索着裤口袋,掏出烟盒,准备点一根。 其实来这里,不是真想进去,就爱站在门口抽根烟,看看里面。 她从不认为有亲人的地方是家。 如果吾心安处是吾家... 那这儿,算是我的窝吧。 最起码,这里不需要担心妈妈飞来的菜刀是什么走位,哈哈。 “哎呀,人生啊,需要的其实不是太多。站这儿抽根烟,日子就能过得下去。” 陆沐炎摸索打火机,碎碎念着。 “咔嚓。” 火苗蹿起,微光一晃。 她愣住…… …… 有人。 借着微弱的火光,远处水泥管道上,坐着个人影。 第6章 - 以不变应万变 陆沐炎深拉一口烟,辣辣的味道钻进肺里。 她抖了抖烟灰,打火机的光一闪即灭,夜色又吞没一切。 她单手插兜,佯装自在地靠在水泥墙边,嘴里碎碎念道:“哎呀,还是这儿好啊,心烦了往这一站,抽根烟就走,能治好几天的小毛病。真怀念小时候啊,那会儿多自在。” 她悠悠挪到门左边,跟那人同一侧,斜靠着墙,眼睛微抬。 假装盯着上方门锁,没敢往男人那儿瞟。 她在拖时间,逼自己适应这黑咕隆咚的环境,心跳却有点乱。 现在,现在,我不能跑。 万一他有什么家伙呢? 这要是个杀人犯,带着刀枪,我现在跑太危险。 或者他跑的很快,这地儿距离有光的地方隔三条巷子,有些远,风险大得很。 再说,没准儿他甩手就是一飞刀,我这身板儿,躲都躲不开。 我声音不小,刚刚喊那嗓子,对方肯定听见了。 可他没吱声,说明在观察我。 我刚才那几句话,透了俩信息—— 一:我来散心。 二:我抽根烟就走。 哦对,还有三:我贼胖。 要是个歹徒,应该不想多生事端,一个胖子抽根烟就滚蛋,犯不着大动干戈,徒增风险。 门锁还在,那边距离我这儿有段距离,我余光能瞥到他身影,他现在一动没动。 只要他一有往这边动身的迹象,我再跑也不迟。 再说,万一就是个散心的人呢?我也不能太一惊一乍,吓唬自己。 总之,以不变应万变。 微弱的烟头,忽明忽暗,她站在那儿,时不时深拉一口烟。 “呼~”地吐出白雾,她盯着烟头,佯装悠闲,心内却翻江倒海。 “呵呵。” 一声轻笑打破寂静。 “小时候?可不值得怀念吧。” 这是个男声,轻笑,清冽中夹杂着一丝厚重,透着嘲弄,像冬夜里的风吹过老松。 她一怔,这声音……熟得让人发毛! 男人转过脸,黑暗里轮廓模糊,看不清模样,可那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像针扎过来。 陆沐炎心跳骤然加速。 什么意思?搭讪?认识我?他谁? 她咽了口唾沫,稳住语气,平静回:“那也是组成现在的自己的一部分啊。” 陆沐炎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嘴上淡定,心却咚咚撞着胸口。 一下、一下,像擂鼓。 他没吭声了。 可余光里,他的头没动,一直盯着她。 为什么?怎么办? 她脑子乱成浆糊,为啥盯着我?咋办?他认识我?他说的小时候,是他的,还是我的?” …… …… 她深吸一口气,试探道:“不知道你是谁,大晚上坐这儿,可能也有啥烦心事吧。” 顿了顿,她接着说:“我抽完这根烟就走,刚打扰你了,不好意思。眼睛长前面,本就是要向前看的,生活再难,也得一步步走下去,加油哦。” 这话,半给自己打气,也半试探他反应。 …… 没声儿,没动静,连蝉鸣都哑了,只有风吹树叶,沙沙低语。 她吐完最后一口烟,扔了烟头,脚底一碾,摩擦声刺耳。 她转身走,慢慢迈步,穿过第一个巷子,脚步加快。 第二个巷子,她几乎跑起来,上楼开门进屋,一气呵成。 看了眼手机,4:08。 她抓起纸笔记下时间,手抖得笔迹歪斜。 她脱了外套,躺床上,腿还在抖,心跳声清晰可闻。 “呼……” 她长出一口气:“不行,下次不能去了,有阴影了。” “呼……” 她脑子乱嗡,思绪万千。 那人听着年纪不大,家境不好?抑郁症? 听他那意思,像是跟家里吵架了? 不对。 他怎么进去的? 门锁没撬,墙高得翻不过去,缝隙我都钻不进,他不矮,也不瘦。 难道有后门? 不对,后头是火车轨道,小时候我翻过,没别的路。 她越想越怪,紧攥着眉头。 我当时可真冷静啊...脑子里瞬间理出对策,没慌也没怕,抽完烟都不知道啥心态,像懵了似的。 但总觉得...这男人不会害我,甚至觉得…熟悉。 思来想去,她翻个身,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玄月高挂,五月二十,亏凸月。 小暑初候,三十一候,丙寅日,一候,温风至。 与此同时,工厂一边…… 那个男人,仍盯着陆沐炎落荒而逃的方向。 许久,男人对着空气喃喃道:“袖手旁观四千年,最后一次了。冥烨,我总要也为你…做点什么吧……” 话音落,他凭空消失在夜幕里,像从没来过一般…... …... “铃——叮铃——” 闹钟炸响。 陆沐炎皱着眉爬起来,嘟囔:“上辈子作恶多端,这辈子早起上班。” 昨晚没睡好,头沉得像灌了铅,比平时起床还费劲。 陆母早出门了,她对这个妈,早就没什么情绪可言。 小时候,家里三个女人——她、陆母、姥姥。 只有姥姥,让她觉得“亲情”一词,大抵不是传说。 但姥姥,也永远定格在了她十二岁的那一年。 从那以后,她和陆母的时间线像两条平行线,碰不上。 她上学时陆母上班,她睡着时陆母才回来,钱是赚回来了,养着这个家。 可感情呢?早冷得像冰窖。 说到陆母…… “哎?奇怪,我妈睡眠浅,我出门蹑手蹑脚她没醒。可昨晚我跑回来,吓得魂儿都没了,咋没吵醒她?” 她一愣,莫非又是梦? 急忙翻出铁盒,瞅了眼“4:08”,心一沉。 她眨了眨眼,看来确有其事... 来不及多想,要迟到了。 她换好衣服,下楼,推出一辆老掉牙的电动车。 小电驴不堪重负,她笨拙的身躯一坐上去,座椅便立刻发出嘎吱嘎吱的金属摩擦声,像要散架。 把背包塞车篮,锁好车库,动作麻利。 “哎?这包咋塞不下了?以前正好好的啊。” 她掀开一看,底下的黄色雨披还在,包里也没多啥, 陆沐炎:“啧。” 不管了,先走,背上包,狂骑到医院,赶在医生巡房前到岗。 “小炎子,今儿又起晚啦?年轻人啊就是觉多,多睡点儿好!像我老头,想睡都睡不着喽!” 一号病床的阳爷爷早眼巴巴地等着她呢,眯着眼,脸上的肉堆成褶,笑得白胡子亮晶晶,像阳光下的雪。 陆沐炎戴着口罩,宽胖的身子晃到他身边,翻着昨晚的体征单,笑嘻嘻打趣:“哎哟,阳爷爷,我给您挠背那会儿,您那呼噜声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咱科室修摩托呢!” 老头靠着墙,十指扣在肚子上,乐呵呵道:“哈哈!偶尔给我这老摩托修修呗,睡饱了才有力气溜达!” 她收拾好杂物,走到门口,眯眼笑:“好嘞,我先忙,中午您午睡时我来挠背。” 阳爷爷一听,乐坏了,勾着脑袋喊:“好嘞!老头子等你啊,大孙女儿!” 嗯,老头嗓音倒是挺洪亮,不挠背就是小炎子,挠背就是大孙女,老势利眼一个。 今天的药还是正常配,体征挺稳定,挺好,去下一个病室。 她一间间巡查下来,都没啥大事。 15床出院,36床又去遛篮球,药下午再配。 哦对,41床,VIP房,新来了个病人,32岁,年轻大叔。 护士长交代:不用开门,不打针不吃药,啥病没写,有事他按铃。 她忙完随访,回配药室,刚到拐角,李娜娜冷不丁凑过来。 许是因为口罩里的嘴唇太厚,说话间,李娜娜口罩上下抖着,凑在陆沐炎旁边小声说道:“哎,小陆,你听说了吗?那41床的,是个关系户。” 陆沐炎闻言,边配药边敷衍:“啊?我不知道啊娜姐,我昨天休息。” 忙疯了,真的忙疯了,每天早晨配药,四十多床需要打点滴, 这个节骨眼哪有心情听人说话? 这时间里,夜班护士王艳,从配药室走过来。 王艳,34岁,每年都奋斗在评选护士长的道路上。 满脸苦相,法令纹深得能夹蚊子,眉间川字纹像刻上去的,总是紧紧地抿着她那薄如一条线似的嘴,整体一副全世界所有人都欠她钱,苦大仇深的样子。 她擦着消毒水,面上透着狐疑,一副阴险模样,凑着脑袋说:“我知道,昨天办入院手续的时候,是院长给安排在这的。本来说要去28楼,那儿风景好,结果,这男的非要来这儿。” 紧接着,王艳顿了下,低声道:“我当时就在想了,不会是院长的儿子吧?长得好帅啊…但年纪看着不像,太年轻了…...” 李娜娜闻言,倒是被勾起八卦的心,探着脑袋问:“哎?有多帅?看到正脸了吗?从昨晚到现在就没露过面儿啊!” 王艳扩着的法令纹更深了,狡黠地笑了下:“我昨晚借着测生命体征的幌子去看了一眼,他正在沙发上看书呢,说:嗯~不用麻烦了~哎哟!那声音可性感了!长得是挺不错,哈哈~” ……大姐,你快点配药吧,我等着挂水呢,这四十床全打上点滴,每床至少要换三瓶水。 你多再耽误一会儿,我今天中午就只能吃食堂第二轮上菜的剩饭了。 “艳姐,昨夜忙不忙啊?大夜班到现在,赶紧回去休息啊。下午你孩子放学回家,你睡眠不够,可伤身体啊。” 陆沐炎低头工作,不留痕迹地岔开话题。 王艳“哎呀”一声,急忙出门,只余声音落下:“我走了,娜娜我走了!小陆,交接班的时候记清楚,我上班要是对不上,别怪我翻脸!” 王艳刚走,护士铃响了。 “叮——四十一床,呼叫。” “四十一床,呼叫。” 李娜娜一愣,歪头冲着外面瞅了一眼:“哎?四十一床?小陆,你去瞅一眼,我忙着配药,走不开。” 说着,李娜娜突然凑近,贼兮兮道:“顺便看看,是不是真的帅。” 陆沐炎应了一声,若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往四十一床方向走去。 “咚,咚咚。” “41床,我进来了,什么事情?” 陆沐炎边说,边拧房门把手,一脸疲态推门而入。 第7章 - 41床的男人。 男人,侧躺在床边,声音懒散带笑,发丝遮住前额,斜瞥了门口一眼。 窗外阳光洒进,映得病房明亮,空气里浮着淡淡消毒水味。 他手里端着本书,书名被手指挡住,看不清。 可那手修长得像画里走出来的,骨节分明,白得晃眼,跟少挚有得一拼。 他上身套着宽松黑T恤,隐约透出肌肉轮廓,结实得像常年锻炼。 灰色束脚卫裤裹着两条长腿,直挺挺地交叉着,脚踝白净,踩着一双纯白运动鞋,干净得像没沾过尘土。 陆沐炎晃晃悠悠走过去,白他一眼:“你听声音不知道我是女的?” “啊哈哈,开个玩笑。你长得很可靠嘛,一看就是技术顶尖的护士长。” 男人轻笑,放下书,坐直身子,正眼瞧她。 嗯,是不丑。 阳光从他身后漫过来,勾勒出他细碎的发丝,头发半长,扎至脑后盘个丸子,颇有艺术气息。 剑眉浓黑,睫毛长得像扇子,丹凤眼深邃如墨,笑起来眼底似有星光。 高鼻梁下,唇角微扬,露出一口白牙,下巴和两腮带着络腮胡,不长,却修得有型,像个成熟大叔。 ——不,是个嘴欠油滑的大叔。 “借你吉言,我实习。” 陆沐炎走到他面前,口罩遮脸,语气淡淡,透着点不耐烦。 “我看人一向很准,小姑娘,你将来一定能救治无数人,前途无量啊。” 他抬头,单手摸着胡子,仰视她敦实的身影,眼眨得像在撒星星,笑得一脸天真。 陆沐炎有点不耐烦,眉头轻蹩:“什么事情?现在很忙,你没事的话我得去挂水了。” 怎么回事,这个天真的大叔,闲的无聊在找人聊天么? 男人两手交叉,往床头一靠,悠悠道:“嘿嘿,我就知道你是个有责任感的好姑娘,肯定也善良。叔叔偷偷告诉你,我啊…” “——是微服私访!” 他声音拖得老长,像在演戏。 空气凝了几秒。 陆沐炎嘴角抽了抽:“……行,皇上万岁,老奴告退。” 下一刻,她扭头就走。 我管你多大的官?我是傻子么?没病没灾不让打扰还住VIP,这一天多贵啊,当酒店似的,你就差在脑门写着你是来考察的。 “哎哎?!小姑娘,你就对考察人员这个态度啊?” 男人忙地坐起来,急急喊道。 陆沐炎靠在门口,双手抱臂,歪着头说:“一,你不是病人,也不是病人家属,你目前的状态,不包含在我的工作范围内。” “二,我实习生,考不考察也没工资,转不转正我这笔试成绩也过不了。所以,皇上,除非老天瞎眼,我蒙全对,不然啊,老奴不一定在您地盘上干。” “三,我再跟你闲扯,不去挂水,今天中午我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他闻言,顿时挑眉一笑,慢悠悠道:“哈哈,你这小姑娘真有意思,我就是这里的老天,要是我说可以让你过呢?” 陆沐炎转身,出门,懒得搭理。 “哎!?你是不是没听懂啊?我说能让你过,你转正就是我一句话的事!” 他急了,站起身喊。 陆沐炎出门,拧把手,预备关门,充耳不闻。 突然,有股抗争的力量。 男人站在门边,手拉住门框。 他细碎的头发挡住半只眸子,冷艳中透着高贵,眉头微拧,神情慌乱又认真:“一个月!瘦到你想要的体重。” …… OK,陆沐炎进门,一屁股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男人眸内一滞,失笑着摇了摇头,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她端正身子,盯着他:“果真一个月?我一穷二白,你骗我也没啥好处。” 男人又是失笑摇头,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叉,悠悠道:“你放心,不是喊我皇上么?君无戏言。我自小学医,太没问题了,你这是虚症,很快。” 陆沐炎坐得笔直,一脸认真:“还有转正。” 男人闻言,眨眨眼,眸中盛满笑意:“……哈哈哈哈哈,小姑娘你真可爱,刚不是还不屑一顾?” 陆沐炎眸光盈盈:“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扒到碗里的都是饭。” 说完,她扭头,傲娇似的不看他,语气硬,嘴角却微微上扬。 不知道为什么,和这个人相处起来倒甚是轻松,很熟络,像是多年的老朋友/ 她渐渐放松下来,清了清嗓子,眸内探究:“那…到你了,说吧,要我做什么?” 男人见状,眸光清亮,眉眼间染上淡淡的愉悦,不紧不慢道:“真聪明~其实没什么,你每天上班的时候啊,和我说说科室病人的情况啦,护士的情况啦,有没有偷奸耍滑的呀,医生有没有吃拿卡要呀,就成了!” 陆沐炎摇头:“护士不知道,都挺忙,医生看病都在自己办公室,接触不到,一天也见不到几面,帮不了。” 和着监控的活全让我干了呗,你直接安监控比我管用。 许是压根就没想到陆沐炎如此直接,男人再次哑口失笑:“…...哈哈哈,你,你倒是耿直。” 他饶有兴趣的摸了摸胡子,又道:“那…...就和我说说病人的身体情况,都是用什么药,什么病,给我看看收费单据,成不?” 陆沐炎低头,深思片刻,道:“...哦,就是把交班的内容,给你复述一遍是吧?” 男人两手一拍大腿,豪爽道:“对!然后啊,你每天来,我帮你扎几针,几分钟,饮食按我说的做,吃我给的药,就能瘦。” 陆沐炎仍低头,心下密集盘算,说出的话也是不急不慢:“嗯…你会医,病人该开什么药,怎么治,想必你都知道。” “所以,对应药和收费单据,即时病情,确实是监控不知道的内容...这种微服私访,倒挺好。” “有监控,哪怕你给我的药有害,查监控也能对上,所以我没啥风险……” “可以,我干。” 话落,她面无表情,直视他。 男人挺直了身子,眼睛瞪得溜圆:“……你,你这小孩脑子转的咋这么快?把我想的这么恶毒,这可是光天化日法治社会。” 陆沐炎眉眼弯弯,歪着头,皮笑肉不笑:“哪儿的话,皇帝的伟大,离不开能臣呀~。” 男人连连摇头,冲她摆了摆手,笑得无奈:“哈哈,好好好,真拿你没办法。咱俩这事儿可不能说出去啊,谁也不能说!” 闻言,陆沐炎低头,扣扣指甲缝,悠悠道:“哦,但外头都在议论,你这个“院长儿子”,此趟意欲何为。” “儿?!他什...?!” “咳!” 他撩了下额前碎发,清嗓子:“我吧,跟我老头关系不好,他老古董一个。但是呢,并不影响我整顿院里风气的决心,对外就说我被关在这儿禁闭,理由够了吧?” 陆沐炎有些疑惑,但没多问。 管他是什么呢,反正对我隐患挺小,试试再说。 她起身:“行,皇上没安排了吧,老奴告退。” 他挥手,笑得开心:“下午来哦,小炎。” 她面无表情走出,关上门,但回去的步子里,倒是轻快几分。 这人...还挺有意思。 …... 41床病房内。 他盯着门,眸中清亮的柔光在她关门瞬间消散,取而代之是一抹复杂的情绪。 他轻眨眼,转头看书,手却停在一页不动,似陷入沉思,神色难辨。 山静日长,意藏云深…... 第8章 - 小南,境随心转。 老头跟往常一样,搬个小凳坐在阳台边,眯着眼愣愣地盯着住院部花园里那株广玉兰。 阳光斜洒,树影斑驳,风一吹,稀疏的叶子晃晃悠悠,像在叹息。 说来也怪,这老头两个多月来,干啥都懒洋洋的。 只有一点,每天傍晚雷打不动,一定得去花园里溜一圈,像在等啥。 她推门进去,老头没回头。 她按例查完治疗单,笑眯眯凑过去:“阳爷爷,起针后下午就没啥护理了,这两天身子骨还好吧?” 老头盯着树,声音低低的,像问她又像自言自语:“唉,咋还不开花,不能是得病了吧……” 这语气,透着惆怅,像老树盼春。 陆沐炎站他旁边,双手插兜,学他拧眉叹气:“唉~是啊!咱们阳大善人,事无巨细、事必躬亲,连棵树不开花都吃不下饭,身子骨都不管了,可愁死人了!” 她故意拖长调子,逗老头。 阳爷爷这才转头,眯着眼笑:“哎呀,阳台对面就这点生气儿能盼着。主要一瞧见你,我这心情就好,托我大孙女儿的福,百病全消,饭都不用吃了!” 老头嗓门洪亮,倒是中气十足,她这才安下心来。 陆沐炎回头瞅了眼桌边,努努嘴打趣道:“诺!您看看,素菜基本没动,一块馒头,两口牙印。” 老头背着手,晃晃悠悠起身,边脱鞋边说:“哎呀,我这老头子,吃得不多,饿了再吃呗。来来,快给我挠挠。” 说完,老头侧躺下,此后再无别话。 她过去挠背,老头呼吸渐稳,鼾声时响,像摩托轰鸣,震得人耳膜疼,陆沐炎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刚过中午,天色骤变,乌云卷来,雷声轰隆。 黑云压城城欲摧。 夏日的天气就是这样,一眨眼的功夫,乌云卷集,雷轰隆隆地酝酿着,豆大雨点夹着狂风泼下,毫无征兆,地面顷刻湿透。 就像命运的某个拐点,是不会让你提前有准备的,当你察觉时,也已身在骤雨之中。 水泥地被太阳烤得滚烫,这会儿滋滋冒着水泡,像在喘息。 陆沐炎从一床出来,循声诧异地瞅了眼窗外:咦,突然下雨?中午还热得拉了窗帘呢。 她刚到护士站,李娜娜懒洋洋喊:“小陆小陆,帮姐个忙呗。下雨了,去楼下给我电动车盖个雨披。” 习惯了,我就知道。一下雨,我这个附加的工作必定会出现。 她面无表情应道:“哦,行。现在没换水的,上午病人也都起针了。就36床,上午不在,刚回来,按铃要挂水。” 说完,陆沐炎走向洗漱台洗手。 李娜娜打着哈欠,瘫在椅子上:“不急,等你盖完回来给他挂呗。下去上来也就十多分钟。” 死老娘们,你下肢好像硬椅子上了,你在这啥也没干,你咋不去? 她嘴上却扯笑:“嗯嗯,行,姐,我去去就来。” 眯着眼,去更衣室换衣服,下电梯,打伞走在雨里,她慢悠悠地点根烟。 “呼……” 烟雾散在雨帘里,泼散,了无踪迹,像极了她无法抒发的情感。 不是挂水的事,是每一个集体的工作都你推我让,是每一件小事所有人都能躲就躲。 在这一来二去的笑面虎里,小事也变得不小,随手之劳也变得锱铢必较。 工作本身不累,平衡情绪最累。 虽是这样想,但她也只能是想想。 从小到大,我都是这种角色,无论是家里、学校、还是工作中…被当狗一样地使唤惯了,这种小事已经太无所谓了。 这会儿子功夫,她走到李娜娜的电动车前,肩和头夹着伞,掏出雨披盖好电动车,又到自己的电动车前掏出雨披。 “啪!” 只听到一个东西掉落的声音。 嗯?什么东西? 雨披盖好,陆沐炎弯腰一看,两辆电动车的夹缝中…... 落着一个红色的,正方形,绒布锦盒。 ? 她瞳孔一缩,呼吸像被掐住。 这,这不是梦里的那个…...锦盒么? 今天早上,包突然塞不下,只能背着去上班,是因为雨披里藏着…...这个么? 她没怕,心跳却快了。 ……梦里的事情,我期待在现实中会有点交集…... 在这一刻,好像...成真了? 陆沐炎蓦地一怔,可下一秒,她绷着脸,扭头就走。 从小步,慢慢地变成了疾走,雨水打湿裤脚,沾着泥渍,她也没管。 那个锦盒,就那样静静的落在大雨中。 按理来说,应该拿起来看一看的… 至少,这么相似的一件东西,居然凭空出现,还是从自己电动车附近突然掉下去的... 哪怕不是自己的东西,是别人偶然掉落碰巧发生的事,也可以看一看吧...? 但她不看,她不想看。 这就像是薛定谔的猫,如果不打开,便会心存幻想,会有无数的可能。 打开了...失望了呢? 陆沐炎,你在期待什么? 上了楼,快速换好衣服,一气呵成。 更衣室内的陆沐炎,长长的舒了口气。 门口有镜子,她好久没敢细看过自己了。 可现在…她倒突然想瞧瞧。 从小被虐待,总是一个人压着,痛苦着。不算宽的额头上,已经隐隐浮现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川字纹。 眉毛倒是挺有型,也挺黑,眉下靠近眼处有道浅疤,那是她被家暴过的痕迹。 眼睛因为胖,失去了曾经像小鹿一样的灵动,呆滞木讷。 眼角有一颗不起眼的泪痣,鼻梁高却被肉埋没,鼻头厚实。 嘴巴因为常年自卑,忍气吞声,总是向下耷拉着,微抿成一条缝。 她怔怔的看着镜子里面目肥腻的自己,出了神。 陆沐炎喃喃:“从小到大,因为家暴,因为同学排挤,我只能躲在小工厂里,唯一的办法就是哭。” “后来,又因生病,治好了也是镜子里这副丑胖的样子。我一穷二白,没有家庭靠山,没有一技之长。” “想减肥,连少吃一口米都做不到。这就是我全部的内容。” 说着,她凑近了些,盯着镜子里映出的瞳孔,一字一句道:“陆沐炎,认清现实,这是很重要的。” “做了几个梦,偶然间的几个小事,就开始躲在自己幻想的精神鸦片里,真把自己往主角上演了呢?” “那就是梦,你拿起来就是在乎,就是把自己往与众不同上幻想,就是自欺欺人,只会躲着意淫的小丑。” “走吧,眼前里该做的,才是最重要的。” 许是这样看似恶毒的话语才能对她起到丝丝的安慰作用,陆沐炎面无表情地出门,拿药去36床挂水。 “36床,挂水了。今天下午的药跟之前一样,第一瓶有点刺激,挂快了会疼,我放慢了,你别调快,有需要按护士铃。” 陆沐炎一边理着输液管,语气平淡。 “小南?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36床有点疑惑,歪着脑袋,皱眉看她,声音孱弱却关切分明。 陆沐炎摆手,心不在焉应他:“没事啊舌头,可能是累着了。” 舌头没应声,只静静地等她挂完水,看着她收拾。 而就在陆沐炎预备出门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小南,你看我,我在活着。” 陆沐炎脚下一顿,眸色一愣。 “我能听到这风声、雨声、雷声。还能看到这花、这树、这雨、这人。我能感受到这些气息,空气中泥土的味道、大雨倾盆的爽快肆意。” “上午带篮球遛弯的时候,我还能多拍两下。我能感受到篮球触碰指尖热热的摩擦感、可以听到球落在地上回弹的生命力。” “中午的饭也很好吃,我的味蕾没有消失,还可以尝的出来……” “此刻,我身上没有发病、没有疼痛、我现在很幸福。” 舌头顿了顿,声音更轻:“你应该比我更幸福才是。” 她鼻头猛地一酸,眼眶热热的,嗓子眼都有些发苦。 是吧?是她自己没有放过自己。 遇到点事就往自己糟糕的过往上硬套,即使再难,也有比她更难的人,他们却在以另一副心态面对人生。 陆沐炎吸了吸鼻子,瞥过头,装作不经意的擦掉眼角的泪。 她的声音有点哑,仓促应他:“没什么没什么,舌头,我,我只是思想有点迷茫。主要是你,你病情都稳定的挺好,问题不大,不要瞎想,昂。” 舌头骷髅般的脸上,嘴角丝丝扯动,柔声一笑,自顾自地说道:“小南,我爸妈在国外工作,只给我钱,根本没管过我。曾几何时,我也觉得人生迷茫,总是没有意义。” “我也不需要赚钱,整夜整夜地打游戏,打的不好了,就冲我弟慕声发火,砸电脑砸键盘。” “下午睡醒了,就和我弟去打篮球。打的不好,就怪他,怪扬地。不管输赢,都得拽着他和我去喝酒,每天都泡在酒吧里。” “哎对,有时候也赌球,输了就几天吃不下饭。赢了开心就一顿猛吃,经常喝醉,倒头就睡马路边儿,为此我弟老跟我吵,也是我现在肠癌的原因吧……” “哈哈,对了,记得有回打球,我气的要死,使劲砸球,球弹回来给我脑袋顶个大包,青了好几个月。” 话落,舌头眼睑微垂,肉眼可见的疲态下,强撑着一抹安慰的神情,看向她。 “啊哈哈…现在都过去啦,舌头还是挺帅的,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昂。” 陆沐炎听着,局促地应他几句,看了看盐水袋,又调了调输液阀,给舌头掖被子,好像很忙的样子。 “那什么,我还有别的护理,你注意点水的进度,等会按铃我来给你换水啊。” 她手上动作匆忙,透着几分羞愧,急忙走到门口。 他仍是侧躺着看她,眼光柔柔,嗓音温润:“小南,境随心转。” 陆沐炎身形再次一滞,关门退出去,脚步有些狼狈。 第9章 - 红色锦盒。 窗外雨声如瀑,哗哗砸下,玻璃蒙上白茫雾气,透着压抑。 陆沐炎拿完晚间护理的药,从一楼回科室,脚步沉沉,脑子乱得像裹了层油纸,混沌一片。 大雨磅礴,她像个沉船的水手,找不到岸,心底有股异样感,越发躁动,像潮水涌上,压得她喘不过气。 “叮——” 手机一响,少挚的消息跳出来。 “炎儿,今天下雨了,下班我来住院部接你。” 她怔怔盯着,嘴角不自觉扯了扯,指尖温润,回道:“好,路上注意安全。” 要说她这辈子好运都花在遇见少挚上了,也不为过吧? 心情总算松了点,她收起手机,继续忙活,一直忙到下班前,来到40床。 她轻推开门,低声道:“李奶奶,我来啦。” 床上的人微微动了动,算是回应。 李奶奶总这样,不爱说话,偶尔几句也只是应付。 她跟阳爷爷一样,没家属照看,可她病不重,能下床,却总躺着。 像块老木头,静静等着日子流走。 “奶奶,下大雨了,怎么不关窗呢?这样会冻着,我给您关上哦。” 陆沐炎边说边往窗边走。 雨声轰鸣,风夹着湿气扑进来,纱窗上水珠滚滚,像泪痕。 “小丫,就这样吧,我透口气。” 李奶奶半侧身,眯着眼望窗外,眼缝里透出的微光黯淡无神,毫无生气。 陆沐炎知道拗不过她,便叮嘱几句:“嗯……行吧,夜班护士来的时候,您可别拦着。夜里风大,容易感冒,哪怕有纱窗也得关。药放床头了哦。” 李奶奶微转头,眯眼看她,漫不经心道:“丫头,上回你说的那个大小便失禁的老头,是哪床?” 难得她搭腔,陆沐炎来了劲儿:“阳爷爷啊,一床的。老头可有意思啦,每天乐呵呵提着导尿袋,满医院遛弯呢。” 见她没接话,陆沐炎迟疑了下,继续道:“奶奶,阳爷爷身子骨不如您硬朗,可他照样每天散步,慢慢就好多了。您要心情好,我搀着您,咱们下楼转转?” 床上的人身子微动,轻笑一声:“呵呵,好。” 李奶奶声音虽弱,却像春芽破土,陆沐炎心里一乐。 难得啊,住进来快半年了,李奶奶总算肯动弹了。 陆沐炎走到门边,生怕她反悔,补道:“奶奶,天气好的时候,我带您出去转转哦。” 话落,她退出房间,准备回护士站。 “叮——四十一床,呼叫。” “四十一床,呼叫。” 哦对,陆沐炎抬眼瞅着时间,4:30下班,现在四点,得去见见那位新皇上了。 谁知,她刚要转身,李娜娜小步快走地踮了过来,笑得谄媚:“小陆啊,你忙一天了呢。你收拾下准备回家吧,我去就行。” 哦,想看这位皇帝的庐山真面目,那你去吧,你看他撵不撵你就完了。 “好的娜姐,我去交班复核内容。” 陆沐炎面无表情地说完,和李娜娜擦肩而过,头也没回。 李娜娜紧着步子来到41床门口,理了理头发,又抿了抿厚唇,敲门。 “咚咚咚。” “来啦,快进来!” 41床声音绵延如酒,透着些开心。 李娜娜推门而入:“您好~我是娜娜~您按铃有什么事呢?” 她眉眼笑着,标准的前腹式站姿,掌心向内,叠放相握于腹前。 …… ? “哦,没你事。你科室那实习生呢,叫来。” 男人语气骤冷,斜眼瞥她,懒散中透着不耐。 李娜娜笑容僵住,底气不足,尴尬疑惑道:“呃……实习生?她是犯了什么错误吗?” 男人弯腰拿咖啡,周身散发着懒得应付的敷衍:“实习生留院考试,下个月就开始了,这个月是私下审查,每个科室都有。” 李娜娜闻言,当即不敢多问:“哦……好,我去叫来,您稍等。” 关上门,标准的站姿也霎时间松散下来,回到护士站,李娜娜瘪着嘴,言辞内满是轻蔑:“小陆,去41床。” 陆沐炎拧眉,佯装不解:“怎么了姐,什么事需要叫我啊?” 李娜娜面露鄙夷地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要你去就去,废什么话?” 陆沐炎摇头轻笑,看到没,惹得一身骚,你脸臭得像冬天的狗屎下霜。 来到41床,她没等回应径直走进去。 男人闻声抬头,眼眸一弯:“呀,小炎来啦。” 她叹了口气:“皇上啊,你不是微服私访么?当着正式护士的面儿叫一个实习生过来,也不避着点儿人啊。” 男人耸耸肩,说得一脸无所谓:“那咋了,我说考核你,换你过来呗。” 行吧,怎么都行,赶紧看看他出什么招,少挚大概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吧? 她一屁股坐沙发上,翘腿悠悠道:“没事了,不重要。皇上第一天拉拢我,给我什么灵丹妙药?” 男人见状,倒没觉得她随便,两人好像是早就熟络的老友。 他走过去,很自然地就拉起她的胳膊,作势就要往床边带:“你来,躺在床上,掀衣服,露出胃到肚脐就行,我给你扎三针。等会给你药。” “呃?!” 她一愣。 啥?这男人咋这么随便?直接就...就让我掀衣服?! “哎呀,你来嘛。我能对你这胖娃做什么,你这大体格子,我打不打得过你还两说。” 男人话落,转而换成拍了下她的肩膀,笑的一脸豪爽,转头走向柜子。 ……你这话也不必说得这么直接。 陆沐炎神色尴尬地起身,扭捏照做,躺在床上。 男人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箱子,拿出一些包裹着什么的布,倒还真像个轻车熟路的老中医,行云流水地说道:“我给你扎的是中脘、下脘、气海三个穴位,十五分钟,很快的。调整经络,加强脾肾功能,扶助正气,从而祛除体内邪气。” 陆沐炎躺着,稍勾着脑袋,看着他摆弄手里的东西,疑惑道:“什么意思?你说明白点。” 男人声音温柔,面上透着耐心,缓缓道:“我给你扎针呢,你就想象成,我在用一个机器,调节你的脾胃功能。你的脾胃运转得快了,脏东西也能排出来了,等会给你的药,也能更好吸收。” 陆沐炎似懂非懂,点点头,又问:“哦,疼不疼?” 他没答,右手拿根细软长针,左手拿个细管,嘿嘿一笑:“你感受下就知道,小炎不怕哦。” “嗯,疼也没事儿。” 陆沐炎漫不经心应他,神情淡定。 比起从小受到的家暴,这玩意是她挠痒痒用的。 他把针套进管子,瞄准她肚子,悬空立着,食指“啪”一拍,针进去了。再拿掉管子,重复操作。 别说,还真挺神奇的,比蚊子叮的感觉都轻,像是头发丝戳了一下,转眼就扎好了。 但这个时候……陆沐炎耳根不自觉地微微泛红。 要是正常的医生也就罢了,这样的治疗还是第一次... 于是,她稍稍别过头,没再看他。 十五分钟挺快,男人起身,准时收针。 他收拾着东西,像老中医嘱咐病人一般,悠悠道:等会儿呢,给你的这袋中药,要吃过饭,隔水加热。要热热的喝哦,最好是稍微烫嘴,小口、小口的,可不能冷着喝哦。” 陆沐炎起身坐在床边,记在心里。 接过一袋棕褐色的…...浑浊液体。 她拧着眉,看了看中药袋,又看了看男人:“你说我善良,对吧?我相信你,你可不要辜负我的信任哦?” 男人剑眉舒展,连连失笑:“哈哈,小炎啊,你真可爱。” 陆沐炎觉得有点尴尬...这男人好的有点过分,对我也太友善了些。 她不自然地挠了挠脸,问道:“呃...那我今天要给你汇报什么?” 男人随意地往沙发上一躺,翘着二郎腿,扯着闲话:“嗯……科室病例我看过了,基本了解,但有一点啊,中午你去哪了?” 陆沐炎闻言,眸内划过诧异:“唉?我都没在走廊上看过你,速度挺快啊,你咋啥都知道?” 她着实意外,这男人怎么盯着自己查呢? 她歪头拧眉,想了想:“中午…?我去给一床挠背。” 男人轻轻摇头:“嗯,不是,那是之前。后来不是下雨了么?我出来没看见你。” 陆沐炎想起来了:“哦,我去一楼拿药,去给电动车盖雨披。” 男人听完这话,点点头,好似就在等这句回应一般:“嗯,那就是你没错了。” 话落,他起身走到柜子边,仍是不紧不慢的语气,悠悠道:“我中午在窗口发呆,突然下大雨,真舒服啊~正好看到有个人挺像你,冒着大雨,正在电动车那儿盖雨披呢。” “好像就是从你那儿,突然掉了个东西,我给你拿上来了,喏。” …… …… 他就站在那里,拿着那个红色的,沾了泥渍的,绒布锦盒。 第10章 - 茶室。 男人慢悠悠说着,将红色锦盒递到陆沐炎面前,语气里透着点漫不经心的戏谑。 窗外雨声轰鸣,如万马奔腾,病房内却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消毒水味混着湿气在空气中浮动。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接过锦盒,低下头,就这么看着。 和梦里的那个锦盒……一模一样。 锦盒不大,湿漉漉的,深红绒布上点点泥渍,纸巾擦过的痕迹还留着。 不重,甚至有点轻,里面的东西估计挺小。 她神情茫然,眼底恍惚,夹杂着说不清的情绪,像被风吹乱的湖面。 男人见状,勾起嘴角,饶有兴致地坐到她旁边:“怎么了?这小红盒有故事啊?” 他语气轻快,像在逗她,又像在引导着什么。 “……你真看见是从我那儿掉下来的?” 她不太确定,迟疑地抬头看他,心跳有点乱。 男人满脸不以为意,斜眼瞅她:“是啊,我盯着你看半天了。你一掏那个黄雨披它就掉出来了,又有黄又有红的,多显眼,小胖妞还抽烟,跟谁学的?” 话落,他不客气地敲了下她额头,像老大哥教训妹妹。 她捂住额头,回神,没好气道:“院外抽烟犯法不成?你不抽啊?” 他狡黠一笑,作势摸上衣口袋:“嘿嘿,来一根?” 她白他一眼:“这儿是病室,不能抽。” 他低头找打火机,语气端地满不在乎:“这就是我家,没区别。” 陆沐炎刚要怼回去。 “叮——” 手机响了,是少挚的消息。 “炎儿,我已经在楼下了。你不着急,慢慢收拾。” 啊呀,因为锦盒的事儿聊忘了,她看了眼时间,正好4:30。 陆沐炎收起手机,起身作势要走:“我下班了,不跟你说了。” “嗯?你还有约么?” 男人饶有兴致地看着陆沐炎。 “有,拜拜。” 她抓起锦盒和药,走到门口,利索关门,走了。 来到更衣室,手上拿着红色锦盒,她还是感觉有点不真实… 倒没有立刻换衣服出门,而是蜷缩角落里,盯着锦盒看。 是,一个小盒子而已,打开就行了呗,怎么需要费这么大功夫? 不,是她自己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你让我怎么释怀? 我过去的每分每秒都活在被家暴的痛苦中,自卑到甚至都不敢直视别人的脸。 就连少挚对我的好,我都是胆战心惊地接受。 甚至,甚至…...有的时候,我都会恨他。 恨他为什么要站在我的身边,将我的扭曲丑陋一次又一次地对比给所有人看…... 我难道就该生下来就是他们口中的克死父亲,克死外婆,连累母亲,赔钱的贱货? 她也经常幻想着,是不是之前的苦都是有安排的? 是不是终于要拿到主角剧本,开启一段异样人生? 不然…...谁给她过去的痛苦,找一个平衡点? 她又怕幻想落空,打脸后的羞耻感。 就是这么一个小盒子,一个小小的梦,带来的小期待,对她来说,已经是生命里觉得很幸福的事了。 至少能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一份快乐,...哪怕是虚幻的快乐。 如果这个梦落空了…她并不能像别人一样随手扔在一边,而是连带着曾经受到的伤害一齐反馈。 好像在说:...小丑,逗你玩呢。 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小时候被打的再狠,在空无一人的工厂里也不敢大哭,只得像野兽受伤一样,低声地呜咽着。 别人的东西,多看了一眼都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因为自卑,所以极度的要强。 哪怕是处在任何一个四下无人的角落里,也都在和自己对抗,都活的战战兢兢。 但…... 是不是偷偷看一眼也无妨? 或许,或许呢? 怀着这个揣揣不安的念头,她的指尖微微在颤,小心谨慎地打开了。 红色的绒布盒子打开后,里面是黑色的绒布,盒子一角随意地放着一块鹅卵石大小的,红褐色石头。 她拧着眉头眨了眨眼,拿了起来,又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会儿。 感觉看的眼睛痒痒,又用力的揉了揉眼睛,甚至闻了闻。 怎么说呢……原谅我吧,真的想不出什么细腻的形容。 这就是你在河边撒尿都不会对准的,一块普通的石头。 她盯着看,盯到眼角泛酸,就像是洋葱辣了眼睛似的,睁不开的酸楚感。 眸底薄薄地悲凉浮漫出来,她自顾自地低喃了一声:“哈哈,小丑。” 陆沐炎的瞳色瞬间冷了下去,利索地将东西都收好,紧抿着唇,带着包下楼。 我是弱智吗?梦里有个小盒子,我就着魔了?那些梦境再真实又能怎样?谁没做过梦? 要是老天有剧本,给我的就是猴戏,哈哈! “炎儿,我在这。” 清爽的声音传来,少挚一身黑衣站在住院部门口,见她来,微微一笑,眼底柔光如月。 他靠着把黑伞,黑短袖短裤,黑白运动鞋,皮肤白得晃眼,像雨洗过的玉,干净得不像从雨里来的,皮肤因为黑色的反衬,映得更白,白地晃眼。 “不好意思啊,少挚,我来晚了。” 陆沐炎眼眶泛着微红,尴尬地挠了挠头。 “怎么了,是科室的护士刁难你了?还是有病患做了什么?” 少挚眉头一皱,凤眸内存着疑惑,凑近了些,接过陆沐炎手里的包。 “哈哈,没事,我一个臭对八还想换什么王炸,消毒液洗手的时候熏着眼睛啦。” 陆沐炎笑着摆了摆手,自然地拿过地上的雨伞,下意识地扯了个谎。 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说这些可笑的意淫?这种滑稽的荒唐话,只会增加两个人的距离。 他本就是月亮,能够相伴一程,已是三生有幸。 以后两人不顺路了,多年后回忆起她,总不能落得个“幼稚”二字。 陆沐炎撑开伞,笑着问他:“好饿啊,咱今儿吃啥?” 少挚与她并肩,面上一闪而过的警觉转而被一贯的温柔取代。 他声音清润,柔声看她:“天气预报说今天的雨会下的更大些,我们回茶馆吃火锅可好?” 雨帘如幕,二人身影模糊,渐行渐远。 雨中行人意自闲…... …... 茶馆,就是少挚的家。 说是家,倒也不太像。 在郊区小区后门,烂尾改造,人烟稀少,商铺蒙灰,只剩便利店和快递点。 可少挚喜欢这清静,用他的话来说,这是一个——“千挑万选的好地方”。 于是,他攒了些钱,全款买了个两层带阁楼的房子。 一楼层高四米,像店铺,设会客喝茶、做咖啡的地儿,可他不营业。 二楼包间里,最里头榻榻米房铺个垫子,就是他卧室。 陆沐炎长大后,除秘密基地,最常来这儿。 但这里,绝不是普通布局陈设的茶馆。 院子入门,两侧绿植茂盛,像天然屏障。 大门正对咖啡区,右侧木隔扇分隔空间,两米外是个整面墙的茶柜,摆满茶饼茶具,现代与古意交错。 茶柜左侧,墙掏个洞,射灯照着一株帝王花烛,完全点睛之笔。 墙后是原木色衣架,衣服由高到低挂着,旁有落地镜。 对面柜子放领带配饰,左侧楼梯通二楼。 一楼没什么特别,可陆沐炎总在意那个衣架的右侧——两扇深褐色木门,雕刻模糊,年代感重。 门后面什么也没有,就是墙。门也没有钉在墙上,只是随意地立在墙边。 主要是…这门是少挚从做棺椁的老头那收来的。 他说不讲究那些迷信的东西,单纯喜欢做旧的效果。 她无权干涉,也不多问,可每次盯着看...总觉心闷,像有啥压着。 大茶柜右侧是棕色茶桌,上有火鹤王、和田玉香插,永远只点一根香,不是檀香就是沉香。 茶席简洁,一个公道杯、盖碗、两个主人杯,是她和少挚的专属。 还有个小茶杯,用于插花。少挚常常剪下院子里的花,低头摆弄几个小时也不腻烦。 主人位是罗汉床,对面几把太师椅。 一楼的墙上挂着山水花鸟画,角落散着大榆钱,散尾葵、南天竹等绿植。 他爱绿植,二楼更多。 厨房卫生间平平无奇,必要设施齐全。 主要的重点在于…...二楼的墙面。 以至于经年之后,陆沐炎回想这里,回想这些年的温存…...她只能怪自己。 答案就在这儿,明晃晃地摆给她看,是她自己一次次…视而不见。 第11章 - 壁画。 群山万壑飞紫霞,恢弘得令人屏息。 陆沐炎第一次看到这些壁画的时候,心脏咯噔一下,接着,浑身发麻。 她连摸一摸壁画的心思都没有,只有止不住的敬畏…...热泪盈眶。 壁画上,人身鸟头、鸟身人面,奇植怪兽,色彩张扬艳丽,线条分明如刀刻,栩栩如生,带着远古遗留的神秘与厚重。 不属历史,不似科幻,像失落文明的残响,仿佛是远古时期遗留下来的神秘与厚重。 张扬、艳美、色彩大胆而鲜亮、线条分明、栩栩如生。 广阔险峻的山川,静谧安逸的湖泊,鸟儿或翔于天际、或站于树中、或偶有几只在湖边伫立着、交头接耳着什么。 但是,每只鸟儿的眼睛,都…怎么说呢? 你不特意盯着它们看的时候,余光之下,总觉得……它们会眨眼。 像是身处于一个...远古的,巍峨的世界,风声都带回音。 二楼空地有把悬梁铁壶,下置炭火,可烧水烹茶。 一把古琴,两个蒲团,小木桩上摆盖碗茶杯,是她听少挚弹琴的角落。 各个台子散放圣灵花烛等奇花异草,她叫不出名,反正少挚总爱用些花草树木填满每个角落。 几个房间,各个茶桌旁,伴着一些落地灯,圆的、长的灯笼模样。 总之,很有格调,甚有古朴,雅致非常。 陆沐炎最初问过少挚,不营业为什么弄这么多喝茶的房间? 他说:为了在每个房间喝茶看书,都能有不一样的感觉。 他的想法总是这么洒脱,透着自由,与她的拘谨自卑,有着云泥之别。 窗台有根一米八的原木圆柱,雕着闭目老者,秃头长须,拄杖而坐,座下盘龙附凤。 对了,老者的脑袋锃亮,冒着木制的油光,是陆沐炎干的。 二楼她唯一喜欢的就是这个摆件,她爱在这儿抽烟看窗外,植物少,不熏味儿,老头脑袋当扶手,正合适。 是了,必须提到一楼门前的院子。 院子门前,鸟儿成群,不是少挚买的,莫名飞来不走,他便养着。 阁楼专给它们住,天冷就飞上去,挺聪明。 她还抱怨过,自己没地儿,鸟倒独占一层。 少挚哈哈笑,说自己都是她的,跟鸟醋什么。 春夏,树上又来几窝候鸟,与原住民叽喳不休,聒噪得紧,习惯了倒也无妨。 外人瞧,还以为这是百鸟植物园。 她总觉这些鸟与壁画有关,太生动,连真鸟都引来。 加上少挚又善良,也不赶走,看来这些鸟儿,都长一个势利眼儿。 茶馆整体精致、大胆、但绝不张扬。 植物虽多,但空间够大,小桌单凳随处可见,桌上或书或香篆炉子,总有点缀的瓶瓶罐罐。 阳光总会从各个角度、恰如其分地照射到桌面上。 多少日夜,她与少挚在这喝茶看书,片语闲聊,兴起做菜,学他打香篆,泡茶逗鸟儿,赛过神仙。 从门外看,树影鸟鸣,质朴悠然,宛如世外桃源。 若真是世外桃源,那该多好…... …... 今日雨甚大,她回到茶馆,身子黏糊糊,眼眶发热突突跳,疼得厉害。 兴许是消毒水熏了眼。她随手扔包在太师椅上,嚷道:“我洗个澡啊。” 她话落上楼,少挚站在茶桌旁,剑眉轻拧,低声道:“炎儿,这椅子下掉的,是中药?” 她脚步一顿,有点紧张,下意识的又扯了个谎:“啊,那是我妈的,她让我给她带的……” 嗯……41床的事儿也不能和少挚多说什么,免得多生事端。 反正先喝两天看看...也就一个月么,之后瘦下来再告诉他好了。 若是真能瘦下来…少挚,我是不是能离你更近一点儿了? 这样想着,陆沐炎上了二楼。 ?! 等等? 是不是动了? 她余光一瞥,壁画湖边的那只鸟儿,眼睛动了,分明就是在看她。 不,不对。 不是一只鸟,是所有的鸟? 所有鸟儿,眼睛齐刷刷的看着她,每往前走一步,瞳孔跟着她移! 她猛地回头! 鸟恢复原样,或低着头,或互相看着对方。 总之就是一致,之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行,错觉。” 她再没回头,大步走进卫生间。 打开花洒,热水一过,从头开始,毛孔顺着热水的路径缓缓张开,身体微微发麻,水流冲刷着,打了个激灵。 她胖,头发也不短,算是个长发及腰的壮熊。 发质不错,挺厚实,看得出是营养过剩,显得头更大,像个粗麻绳。 热水持续地淌着,头顶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眼睛持续莫名地热,眼眶仍在突突的跳着,头也有点沉,怕是受风了。 思绪乱飞,她快快洗完,擦着头发走过壁画,嘀咕道:“几年了,还是不习惯啊…宏伟是宏伟了,但这多少双眼睛,就这么愣杵着,猛地看,怎么着也得吓一跳...” 下楼,少挚套着黑围裙切香菜。 灯光暖融,他手臂线条如雕刻,侧颜利落矜贵,抿唇淡然。 桌上青菜丸子随意摆着,红辣锅咕噜冒泡,伴着氤氲热气上升,飘向头顶暖黄的吊灯,也飘向她的味蕾。 “真幸福啊,雨天加火锅,绝配。” 陆沐炎下楼,发梢勾着晶莹的水渍,唇角不自觉上扬。 雨打湿窗,窗外小院阑珊灯光,隐约模糊间勾勒着树叶的轮廓,跟随雨滴落下的节拍,悠悠摇曳。 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 多年后的她,也还是会常常深想此刻。 就到这吧,就到这…...不要再有接下来的事了。 …... 少挚没回头,手下不停,浓睫投影,唇角温柔:“炎儿,把头发吹干,回来就能吃了。” 陆沐炎眨了下眼,少挚...真的好温柔。 本想着下楼帮忙,少挚动作倒快,她耳根红红,听话点头,转头折返上楼。 这样的日子…...多留一刻都算是恩赐吧…..? …... “民,盖住。” 冷不丁的三个字,是一个男音。 她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又响起了,但完全不似以往的摸不着头脑。 霎时间,她的身体像是被谁控制了一般,鬼使神差地走到壁画前。 这些鸟儿...她观察过很多次。 可以说,没有一只鸟儿长得一样。 但今天,但此刻,她只想看着那一只。 那是一只通体大致翠蓝色的鸟,头冠上是枕蓝黑色,夹杂着点点白星。 腹部栗棕色,背部羽毛是辉翠的蓝,和着密杂的翠蓝横斑,连到尾部,越往下,越是翠蓝发亮,嘴和脚均赤红色。 这个红,是明晃晃的红,盖过了通体的蓝,直刺刺地扎着眼。 那鸟儿的眼睛就这么小小的镶着,黝黑地深,带着一点眼神光,望着远处山的方向。 她走近,盖住了这只鸟的眼睛。 接着,一阵清凉的热,是清凉的热。 只有一丝热线的感觉,顺着她眉心的位置,缓缓地围绕眼眶包裹。 而热线周围的地方,泛着风油精似的凉意,连带着头也不沉了,隐隐的轻盈感。 有着一股…...回归的力量。 她楞楞地垂下手,感觉渐渐消失。 你有过这种时刻吗? 你站在人生的道路上,能够清楚感觉到,这件事,就是影响自己人生的拐点。 陆沐炎看着自己的手,直直的盯着手心,眼底燃起微光,似暗夜中的星火,喃喃道:“我想……我或许真是主角呢?” 这下,再迟钝蠢笨的人,也会有觉察了吧? 她心跳如鼓,壁画前的空气仿佛凝滞,雨声远去,只剩她与命运对视。 茶香空蒙藏命意,画眸点睛显生机。 陆沐炎,你的拐点开始了。 第12章 - 男音。 她怀着从出生至今都描不下的心情,静静地、小口地呼吸。 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宁静,像久旱逢甘霖,又似打通了什么隐秘的脉络。 ——任督二脉? 她不清楚,只觉头脑从未如此清明,仿佛蒙尘的镜面被擦净,映出从未见过的光景。 窗外,大雨渐歇,淅沥如丝,树叶随雨滴轻摆,像低语的呢喃。 她点燃一根烟,烟雾在湿气中散开,袅袅升腾,心跳却咚咚如鼓,像擂响的战鼓,震得她胸口微颤。 蓦地,一个声音,从心底冒出。 似是山中一夜雨后的清音,在耳边回荡,树杪百重泉的意象在她脑海浮现,湿润而遥远。 “我等你很久了。” 低沉男音,低沉如远处的钟鸣,又近若耳畔私语。 她一愣,手指一抖,烟灰险些坠落。 “我以为还要很久。” 那男音继续,模糊却清晰,像从混沌中破茧而出。 她惊道:“我靠!你谁?” 这个已经在很多个时刻出现过的声音,在这一刻,终于和她完成了对话。 可这感觉……与梦中那人不太一样,是同一个吗? “过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 男音淡定,似故意吊她胃口。 她心跳加快,追问:“你在哪?” 陆沐炎心脏咚咚地跳着,有期待,又兴奋,有害怕,又觉不真实… 男音沉默。 她急了,心内连珠炮般发问:“好小子!你是鬼是神?怎么来的?咋跟我说话的?” “……谁给你通的,你去找那人问,更清楚些。” 他顿了顿,语气微滞,像有点无语,情绪透着几分明显。 通?什么意思? 陆沐炎急急追问:“通什么?不是你吗?你不是偶尔会突然提示我吗?” “我刚能与你对话。” 陆沐炎蓦地一愣,喃喃道:“刚和我对话?那对话的第一句是什么?” “我等你很久了。” 原来是这句,陆沐炎又疑惑了,那… “那,这之前呢?让我把鸟的眼睛盖上,是谁?还有,你让我去找谁?谁给我通了什么?” 她连连发问,像是抱住了一个救命稻草一般,面上焦急,又勾着浓烈的兴奋,烟头在指间微微颤动。 男音漫不经心,悠悠道:“那我不知道……不过,你不是小丑。自信点,不然我早出来了。” 哎? 她耳根唰地红了,咽了口唾沫:“...那儿的事你也知道?你还知道什么?” “你从小到大,每分每秒,我都知道。” 哎?! 她眼睛亮得惊人,像是藏着两颗燃烧的小太阳,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那,那这之前呢?你都去哪了?你会不会突然不在?你还会再走吗…?” “不会,我一直在等你。” …... 她蓦地住嘴,不再言语了。 这声量不大,但字字都砸得清楚,砸在心上。 砸得她…浑身想抖,眼眶内快速泛酸,酸得像要炸开。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声音莫名亲切,全心相信,身体也随着他回应的每一句话,逐渐地回归了某种力量。 少挚对自己的好,她总患得患失,从未想过持久。 可以说,她每天都做好了这个光明一样美好的男人,会随时离开的准备。 但这男音,她第一次感受到…安心。 就像是一个受了很大伤害的孩子,独自一人穿过一条很黑暗的道路,坚强的隐忍着,强撑着让自己习惯。 终于,有个靠得住的家长来撑腰了,好像在说:不怕,有我了,我一直是在的,以后也会在的,每分、每秒。 …...忍不住了,她要哭。 泪意涌上来,鼻子酸得像塞满棉花,嗓子发苦,心口堵着一团气,身体抖动越发强烈。 委屈...委屈... 所有的委屈恨不得立刻释放出来,恨不得立刻狠狠地大哭一扬。 “炎儿,火锅好了哦,有没有吹干头发?” 少挚的声音骤响,依旧温暖如风。 思绪被打破,她猛地回过神来。 艰难地扯出一丝理智,那股浓烈的委屈好似被关了半扇门。 她紧着嗓子努力地吞咽着口水,试图缓解眸内的酸楚,压住泪意。 她不知要说什么,喉咙紧的厉害,一个字儿也不敢应少挚,怕他听出什么。 但她也不知应该与这男音说什么,她怕问的多,这奇幻一闪即逝... 她更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回应,不知这男音在哪儿,也不知下一刻要做什么…... “他在等你,先去,我在。” 这声音,心安至极。 陆沐炎心内猛地稳了稳:“……好。” 她慌忙应下,步子迈得慌乱,几乎是跌跌撞撞地飞奔下楼。 一楼茶桌摆满火锅料,红锅咕嘟冒香,肉片丸子翻滚,热气氤氲。 这都是看了很多遍的东西,桌子还是这个桌子,火锅也是平常吃的火锅,但就是…..不一样了。 陆沐炎盯着桌面,这些东西仿佛觉得遥远,像是隔着很远的距离,看得恍惚,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 少挚拿筷子搅锅,见她跑下,发梢湿透衣衫,疑惑歪头:“炎儿?怎么没吹干头发?” 可陆沐炎完全没应他,她就这么站着,眼眶红红,呆呆愣楞。 少挚剑眉深拧,走过来,手抚上她额头:“炎儿,发烧了?脸好红。” 男声:“回神,他在叫你。” 神志在这一刻彻底清醒过来,理智猛地回笼。 陆沐炎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啊!我,我没事!...刚刚在想医院的事走神了,哇,真好吃,我们开动吧?” 这个男声…在提醒她。 少挚剑眉轻拧,凤眸内满含担心,但全无发现异常。 也就是说,这声音…只有她能听见。 陆沐炎坐回椅子上,拿起筷子,但也仅限于拿着。 不真实,不真实…... 觉得…可爱。 桌子也可爱,地板也好看,这双筷子真厉害,可以用来夹菜,这些菜也鲜亮,看着真舒服。 这碟子白的真像个碟子,凳子的条纹,以前就是这么漂亮吗? 总之就是…什么都顺眼了。 原来…...世界这么美好吗? 她仍是呆呆地坐着,但隐隐的有些激动,兴奋,想抖。 少挚夹起一块涮肉,放到陆沐炎的碟子里。 氤氲的火锅热气下,朦胧着看不清神情,只有他的声音突兀响起:“炎儿,你的项链呢?怎么没带?” 陆沐炎回过神,忙摆手应他:“啊…那什么,我昨晚摘下来想仔细看看,我妈突然回家,没来得及戴上,我放在枕头底下了。” 少挚腼腆一笑,眸内清清亮亮地看她:“我还担心你不喜欢。” 她急急摆手,连连解释道:“啊啊没有没有,我可喜欢了,今晚回家就戴上。” 少挚微微侧头,眼神在她脸上轻掠,看着隐隐颤抖的她:“嗯…炎儿。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哦,不要总一个人扛着。” 此话一出,陆沐炎心底咯噔一下。 四目相对之间,陆沐炎正对上少挚的眸子,她觉得那眼神里有探究,有温柔,也有...深切的关心。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在心里试探道:“你…还在吗?” 男音:“嗯。” …… 陆沐炎顾盼了一阵,看着少挚:“少挚,我…” 男音:“暂且不说。” 陆沐炎下意识答应:“好。” 那个男音制止了她的想法,连她的想法都能知道? 陆沐炎没异议,莫名相信,也照做了。 于是,刚启薄唇的她,只得再次噤声,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坐着。 暖黄色的灯光下,少挚下颌线清晰地动了几分。 目光流转间,他注视着她,眸内亮晶,唇角轻牵,柔声道:“炎儿不想说?” 陆沐炎怔怔地看着他,这个一直以来,触手可及又遥似星辰的人。 她清了清嗓子,眸内第一次正面对上他的目光,细想再三,轻启薄唇:“少挚,我想…我有点东西需要理清楚,我现在很迷茫,我理清楚了…一定会和你说。” 少挚还是那副好性子的模样,依旧是浅浅的笑着,盯着她看:“看来,我的炎儿有不小的事情发生呢。也好,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和我说哦。” …... 饭后,窗外淅沥的雨幕渐渐转停。 陆沐炎与少挚走在回家的路上。 星河欲转千帆舞,地面湿凝,空气中是夏日夜晚特有的凉爽。 路两边的青草葱郁,在路灯和月色下引着光,像是某种不知名的宝石星星点点地散落着。 男音响起:“那地儿有点压抑,外面好多了。” 许是还不太适应没人却突然有声音出现的状态,陆沐炎暗暗吓了一跳。 她轻笑一声,眼底泛着温柔:“嗯?多好看啊,我没事就来,在这儿呆着能一整天不出门,不过白天的鸟儿是烦人了点。” 男音:“那是你的身体问题,你太脏了,什么也察觉不到。” 陆沐炎面色稍拧,这人怎么一上来就挑少挚的刺。 她歪着头,挑眉不悦,心内应他:“什么话你这是,怎么才能不脏?” 沉默半晌,男音顿顿道:“嗯…时候还没到,你先找到给你锦盒的人。” 她仍疑惑,瘪了瘪嘴:“嗯…我找谁啊?这小盒是从我雨披里掉出来的,我压根…” 不对。 陆沐炎身形一滞,停下脚步,眸内的错愣清晰可见。 不能…吧? “炎儿?” 少挚在前几步,月色下看不清脸,微转头看她。 “啊...少挚,我,我想回医院一趟,东西忘带了。” 陆沐炎就是这个急性子,有事忍不了,非弄清楚不可。 男音又道:“他不在,你明天去。” “你怎么知道?” 陆沐炎拧着眉,傻杵着,歪着脑袋。 男音:“那你去。” …… 陆沐炎快走两步,跟上少挚,神色尴尬地挠了挠头:“咳,没事,不要紧,明天上班再拿吧。” 原谅她吧,生平第一次有这种奇幻的事情发生。 还是发生在这么一个...对未来几近不抱期望的人身上。 她太想获救了,哪怕她现在是精神分裂,也太想找一个喘息的机会了。 一旁的少挚,唇角微抿,夜色朦胧,看不出情绪,似全无察觉。 夜色催更,雨露沾衣。 二人缓步走,再次于公园一隅分别。 每次在这儿聚散,陆母那儿,压根就不知有少挚这么个人。 也是,知不知道的…...对于我妈来说,不重要。 对我妈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我能早点工作,赚钱给她。 每每想到这儿,陆沐炎自嘲摇头,嗤笑一声。 少挚看着她一如既往地露出这幅落寞的神情,深叹了口气,眸内晦暗不明,摸了摸她的脑袋:“炎儿,无妨,过一个月就可以转正,日子在慢慢变好了哦。” 陆沐炎眼神微动,耳根又蔓着红,点点头:“好...少挚,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到茶馆给我发个平安信息。” 话落转身,陆沐炎迈步回家。 回过头,仍能看到少挚站在原地,每次如此,每年如此,等着她的背影彻底消失,他才能安心离开。 或许…...我和少挚之间,真的会有转机? 有没有一天…我够配得上他对我的好呢? …... 到家,陆母房门地上透着一线光,已经回来了。 陆沐炎轻手轻脚地脱着衣服,生怕惹出一点儿动静,小心翼翼地躺在床上。 “你转不了正,你有自己的事要做。” 男音又说话了。 哈,这男音非要这么语不惊人死不休么? 陆沐炎惊愕,猛地坐起身子:“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你转不了。” 男声…这声音,实在没什么感情。 陆沐炎又拧眉:“你这未卜先知的能力,是真有还是逗我呢?” 有太多疑问,太多事情像是一团乱麻,完全抓不到头绪。 “转正时间快到了,看吧。” 男声的回应,好似在说一部早已看完的电影。 好像他明明知道什么,但也不说透,非得让观影的人继续看着,这感觉真要命。 陆沐炎翻了个身,心内认真回应:“你能不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她太有疑问,多到都不知从何问起。 男音:“我也不知道,得遇到事儿才能知道我知不知道。” 她:“这是什么回答...?你这是什么能力?怎么忽高忽低?” 有点无语,这男音说的话都是汉字,怎么拼在一起就是理解不了? 男音像是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他顿了下,无奈道:“好麻烦,明天快点到吧。” …… 好吧,这句理解,嫌她烦了。 第13章 - 犬哥。 “叮——”一声轻响,手机屏幕亮起,刺破房间的昏暗。 是少挚的短信:“炎儿,我到茶馆了,临时有事,出差几天,有事随时跟我说哦。” 她嘴角不自觉一勾,指尖轻触屏幕,回道:“好,出差注意安全,别生病,我等你回来。” 少挚的工作她不太了解,总是神秘兮兮,但出差是常事,最多两三天。 她盯着那几行字,反复看了几遍,眼底泛起温柔,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手机。 蹑手蹑脚将中药放进书桌旁的烧水壶,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一只睡着的猫,生怕吵到陆母。 不多时,水声咕嘟,低沉而有节奏,热气氤氲,弥漫出一股淡淡的潮意。 她夹起药袋,拧开—— 亲娘嘞,这不拧不知道,一拧,要命了。 一股浓烈的气味扑鼻而来,辛辣中夹着苦涩,像陈年草根混着腐土,刺得她鼻腔一缩。 “这真要一小口一小口喝下去?” 她皱眉,盯着那暗褐色的液体,犹豫在心底翻涌。 …… “喂,这个能行吗?你知道吗?” 陆沐炎这下可是有军师了,得在心里问一嘴。 男音懒洋洋应她:“嗯,这个没事,你试试。” 行,试试就试试。 OK了,这下是彻底OK了。 怎么说,各位看官,我给大伙儿形容一下。 这就是农村公共厕所,对,就是你脑子里的那个旱厕,往后看,那后边有个常年堆积,无人打扫的粪池。 对对,就是那些骚泥。 骚泥上堆积出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小水坑,你去吧,舔一口去,一样的。 哦,是了,陆沐炎得小口小口、热热的喝。 …... 行了,像是死过一回,算是喝完。 她躺在床边干呕,自言自语道:“我…信你,41床...你这旱厕水…最好是有用。” “……哈哈哈。” 男声第一次发出这么明显的笑声。 笑声清爽,像个少年?又不太像...不知道这是什么类型的人,声音似人非人,声线模糊。 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感觉…但能听出年纪不大,姑且算是个少年的感觉吧。 陆沐炎不烦,反倒开心,但嘴上也没饶过他,调侃道:“ 哼,要是有那么一天,你出现在我面前了,我第一时间让你试试。” 男音这次没有回复。 她缓了缓,抹掉眼泪,摸出枕底项链。 银链下的蓝宝石在月光下深邃得晃眼,透着凉意。 她又问:“‘不要戴’,你说过吗?” 男音疑惑:“嗯?” 她持续发问:“看来不是你,你知道谁说的吗?” 男音机械化回复:“不知道。” 她有点无语:“唉...你能知道什么啊?” 男声顿了顿,难得犹豫了半刻:“这东西…你最好是不要戴。” 终于是说了句不一样的,陆沐炎翻了个身:“咋的,为啥不戴?” 男音:“不知道。” ……明天再说吧。 但她倒是听话,将项链放回枕底,眼皮沉重,睡意如潮涌来... —————————————————— 空地荒凉,男人端坐,身旁散落黑石,暗如墨染。 “炎,你说,这……的狱火,是你的家,还是你的牢?” 面前,岩浆如海,浆混合着黑色不知名的东西,像是被撕扯开的黑色垃圾袋。 一片片地、一条条地铺盖在红的发橙的厚重液体上。 女子额发映着火光,白皙小脸被映得微赤,轻皱眉头:“何为家?” 男人看向身侧的红衣女子,长发如瀑,双手抱膝,鼻梁高挺,樱唇嫩红,隐隐透着一丝不解。 男子轻笑一声,嗓音魅惑沉静:“心安一隅。” 闻言,她眼神悠悠望向远处,岩浆内的火焰喷射而上,摇曳汹涌,印在黑而深遂的眸中,引出一小簇火苗来。 可女子眼底,却又有着雪山冰川似的泠冽感,不为所动地覆盖着。 纵是这炙热喷涌的地界,却也融化不了她那清冷的眸子,融化不了她那… 她轻启唇:“冥烨……有我在,是你的家,还是你的牢?” 男人轻笑,深邃的眸底勾起一丝戏谑:“呵…那你得把…封回红盒里我才能回答你呢。” —————————————————— “铃——叮铃——” 闹钟刺耳,她猛地惊醒,额间微汗。 又是那男人。 那感觉一如既往地熟悉…...心安而心痛。 不知道为何,这一次,她确信——从被缚受伤,到拥她问盒,再到岩浆之畔,皆是他。 少挚的前世?可与少挚相处,从未有过这情绪…... 冥烨……这名字么? 男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些惊奇:“哦?你睡一觉,倒是干净了一丝。” 她揉着眼睛,穿衣起身,神情笃定:“不管是你,还是我这莫名而来的直觉,我不吃不喝也要把给我锦盒的人揪出来。” 男音疑惑,带着几分探究:“不吃不喝,很重的惩罚?” 她无语:“对人类是。” 这小子是没有常识啊? 男音明显顿了一会儿,慢悠悠地来了一句:“哦,我感觉只有对你是。” 陆沐炎被这话一下噎住:“…...我感觉你不出来也挺好。” 两个声音打趣似的斗嘴,时间倒是过得快。 雨洗过的清晨,空气难得清爽,伴随着阵阵微风,甚是惬意,湛蓝的天空中,几乎看不到一丝云。 可陆沐炎不知道,今天其实很热,只是她...稍稍不一样了。 转眼,到了医院。 日常巡房,交接病例,17床出院,36床午后点滴,其余如常,41床紧闭,无人打扰。 可今天有点儿不太一样,40床的李奶奶,在陆沐炎走到门口时,破天荒地叫住了她。 “小丫,今儿天好啊。” 床上的李奶奶稍稍整了下身子,转过头来,浑浊的眸内透着某种期待感,看着陆沐炎。 陆沐炎扭回头,眼弯如月:“是呀,奶奶,怎么说?下午咱们去花园转转呐?” 李奶奶乐呵一声,带着暮年老人特有的浑浊声线,夹杂着一丝期盼:“呵呵,好。你说的那个一床的老头也去么?” 陆沐炎闻言,眉头一挑,满是雀跃:“嗯~可不是!阳爷爷雷打不动去遛弯呢,下午让他等咱,咱仨一块儿去?” 李奶奶缓缓点头:“呵呵,好,那我睡会儿罢...” 话落,她便闭着眼睛,呼吸渐沉,不再看她了。 陆沐炎退出房间,脚步轻快。 是不是生活开始不一样了?李奶奶都破天荒地跟我聊天了,哈哈。 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脚步明显一顿,又折返回来,走到41床的门口。 “咚,咚咚。” 门内没有回音。 陆沐炎歪着头嘟囔一句:“呀,还真没在?” 男音:“测我?” 闻言,陆沐炎神色划过转瞬的尴尬,摸了摸鼻尖,低头走路。 …... 护士站里,夜班刘燕洗手下班。 陆沐炎佯装好奇,走到刘燕身边,低声问道:“燕姐啊,这41床是不是不在病房啊?” 刘燕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手,满是轻蔑地白她一眼:“小丫头片子,不该关心的你瞎问什么,做好自己该做的就行了。” 陆沐炎自知没趣,便哦了一声,没再吱声。 可这时,男音忽起,似含怒意:“昨天下午走的,晚上没在这。” 陆沐炎倒未察觉他这抹异常,好奇地歪着脑袋,心内问道:“嘿,你如何知道?” 男声随意,透着一抹隐隐的生气:“你刚在门口,我探了他气息,你不是测我么。” 陆沐炎顿时一愣,没管他这句生气的情绪,只是...什么意思? 转一圈就能探到这人什么时候走的?还有没有可以发展的空间?还有别的能力么?这意味着什么? ……天呐,这不就是半仙儿吗? 你想想,陆沐炎摸着胡子,不是,陆沐炎道骨仙风的背影(很显然不能够)不是,仙不仙风、道不道骨的也不重要了! 她这个180斤的胖子,悠悠然地站在云霄之巅,背后都是她的崇拜者,大声高呼:“陆地神仙!求您再给我透一句天机!” 哎呀...哎呀~ 好不扯这么远,不说别的,就这一手随意地探一下子的能力,政府单位是绝对能进了。 什么职位?警犬啊!这以后当个警犬头头,没问题啊! 男声:“陆?!” 危险! 坏了,这老小子能透视我的思想,去去去,工作工作。 有了这个男音的存在,好像一切都显得有趣了,自己在这儿傻杵着都能乐半天。 真好啊,原来我也能发自内心地笑,也能觉得生活有意思... 蓦地,李娜娜冷不丁凑到陆沐炎身边。 她左右看了看,勾着脑袋小声道:“哎小陆啊,你下午下班出门的时候,看到41床出来往哪走了吗?” 陆沐炎诧异,嘴角一抽:“呃?” 这,不等我去问,就来个送上门给我答案的? 李娜娜狡黠的眸内闪着精光,勾着脑袋继续道:“你没遇到?不能够啊,昨儿下午四点半,你头脚刚走,那41床就走了。” 陆沐炎怔住:“……呃?” ”你别说啊,这一身运动装给他穿的,洒脱又帅气,感觉好像是有什么事啊?走的倒是挺快,目不转睛的,我那会儿刚换好衣服,还想跟他一块走呢,一眨眼就不见了….” 护士李娜娜说了一大堆,剩下的这些,陆沐炎倒是没再听了。 行,行,好哇,好... 李娜娜说了半天,回过神来,发现陆沐炎傻愣的模样,呆呆地瞪着她那本就不大的眼睛。 此刻的陆沐炎,就像是傻了似的,从一开始就在这儿傻杵着笑,现在自己跟她说了一大堆的话,全当耳旁风。 李娜娜顿时生气:“你怎么走神啊?傻子似的,我问你呢,你看到没啊?” 陆沐炎压根没理她,两手推着治疗车,一个箭步就冲出了配药室:“奥!没看到!娜姐,我去挂水了啊!” 她步子迈地轻盈,带着些许的激动,走两步还跳一下,更像个滑稽的熊。 李娜娜眼神复杂地瞅了眼她的背影,嘀咕道:“…...跟个胖傻子说,我也是闲的。” 与此同时的陆沐炎哪管这些啊,未来太有趣了,我有无限可能啊... 她推着车,像是谋划着什么,眸内连连闪过几道精光,心内问道:“哎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叫你犬哥合适么…?” “你敢!” 这一声劲儿大,这男音明显怒了,哈哈哈,逗他真好玩儿! 第14章 - 早餐。 消毒水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熟悉得像一位老友,带着刺鼻的亲切,悄然钻进鼻息。 陆沐炎推着护理车,步子轻快如风,摇头晃脑,嘴角挂着一抹掩不住的笑意,仿佛春日初绽的花蕾,带着几分俏皮与生机。 她在心里调侃:“哎呀,犬哥和大哥,一字之差,差不多嘛。” 男音没吭声,显然真生气了,沉默中透着一丝无形的抗议。 她唇边笑意更深,眼角弯成月牙,连连求饶:“错了错了,你的伟大之名,咱们以后慢慢定夺,行了吧?” 她语气轻快,像哄小孩般,带点撒娇。 “哼。” 男音鼻子里挤出一声,没多话。 她心情大好,收敛了点表情,推车来到一床。 阳爷爷正低头摆弄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四个菜包子、两个茶叶蛋,晨光映在他花白的胡子上,像镀了层银霜,柔和而苍老的光晕在他脸上流转。 他皱着眉,专心致志地解着那两个死结,指尖粗糙却小心,可那结却像故意与他作对,越弄越紧,倔强地纹丝不动。 她走近一看,忍不住乐了,声音轻快:“嗨哟,爷爷,这种小事,我来。” “别扯坏了,小炎子。” 老头抬头瞅她一眼,眼底透着小心,语气却温和得像在哄孩子。 这老头有个癖好,爱收集塑料袋。 陆沐炎想起姥姥在世时,也总攒着塑料袋、废纸箱,絮叨着“留着有用”。 她一边慢慢解开死结,指尖轻柔如抚琴,一边眉眼弯弯,笑意如花绽放:“嘿,您这癖好,跟我姥姥一样。” 阳爷爷换了个姿势,慢悠悠躺回床上,声音粗哑却带笑:“万一有用呢?扔了,真到急用时,还不一定找得着嘞!” 那笑声低沉而温暖,透着岁月磨砺出的豁达,像老树枝间漏下的阳光。 她撑开塑料袋,递过去,满脸温柔,眼底漾着水光般的柔情:“行,解开了,您先吃。吃完按铃叫我,我给您打点滴。” 她站直身子,手指轻抚了一下袋子边缘,像在抚平什么珍贵的东西。 老头爽朗一笑,嗓音洪亮,像敲响了晨钟:“呵呵,中! 她急匆匆出门,早上的治疗忙得脚不沾地,护理车轮子在地板上吱吱作响,像在催她快些。 晨光淡淡照病榻,笑语轻盈暖心扉。 她步子轻快,心头微暖,像是久经寒冬的稚草被阳光轻轻拥抱,口罩下的唇角勾勒丝丝笑意。 “嗯……那个老头……” 男音突然响起,带着点疑惑,似在斟酌什么。 她手上一紧,正核对药水信息,仓促应道:“我先忙,现在没空听你说话,手上拿针呢。” 说完,她低头专注起来,眉间微蹙,指尖轻触针头,动作一丝不苟。 治疗接近尾声,她推车来到40床。 这可真是奇怪,李奶奶竟不在。 病房空荡荡,卫生间没人,沙发上只剩叠好的毛毯。 她纳闷地皱眉,心底泛起一丝疑惑的涟漪:难道按捺不住,自己出去了? 她环顾四周,空寂得像被时间遗忘的角落,眉头越拧越紧。 “叮——二床,呼叫。” 广播响了两声,清晰而突兀,打破她的思绪。 得,赶得巧,二床该换药水。 她换完药,顺路回一床,算算时间,阳爷爷该吃完了。 可一进门,阳爷爷也不在。 “唉?真是怪了,爷爷人呢?怎么都不在?” 她左顾右盼,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卫生间门虚掩,她喊了一声:“阳爷爷?” 声音轻颤,没回应。 陆沐炎快步走到护士站旁的开水间,仍不见踪影,心跳不自觉加快,像被无形的手攥紧。 “我可以说话了吗?” 男音骤起,平淡中透着急切,像压抑已久的火苗。 “你再不去卫生间,这老头就死了。” ? 什么!? 她脸色唰地一白,像被泼了盆冷水,心跳猛漏一拍,眼底瞬间涌上惊恐。 下一刻,陆沐炎狂奔回一床卫生间,脚步凌乱得像踩在棉花上,喘息急促。 门有缝隙,却推不开,像被什么死死卡住。 她用力拍门,手掌拍得发红,声音颤抖得像风中枯叶:“阳爷爷?!阳爷爷!你在里面吗!?” 她喉咙发紧,喊声里夹着无力的恐惧,跑回病房按下紧急护士铃,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又冲回来拍门,喊声更大:“阳爷爷,阳爷爷?!” 声音几乎破音,眼眶不自觉湿润,泪意在眼底打转,像暴风雨前的乌云压顶。 “等。” 男音冷静如旁观者,淡漠得像冰面上的风。 等?!等什么?!这情况我是坐着等还是抽根烟等? 此刻的陆沐炎,脑中一片混乱,心跳如擂鼓,眼眶发热,双手攥拳,指甲掐进掌心。 眨眼间,护士和医生蜂拥而入,将她挤到阳台旁。 几个医生合力拆卸门铰链,工具碰撞声刺耳如刀,尖锐地扎进她耳膜,震得她头皮发麻。 她失了神,只能愣愣站着。 实习生的身份此刻像无形的枷锁,锁住她的手脚,让她显得局促不安。 胸口像被巨石压着,喘不过气,眼底蒙上一层雾气。 若是围观者,她可双手抱臂看热闹。若是家属,可以大喊,可以着急,可以求着医生:您一定要救救他。 可她只能站着,她甚至不敢表现出着急——那会让旁人更慌,甚至传出流言:“这医院水平不行,护士都吓得要死,谁敢来?” 所以在刚进医院的第一天,她学的第一课不是什么技能,而是心态。 纵使有天大的事情发生,这身洁白衣服下的手,不可以抖。 但这是,这是阳爷爷呀…… 她咬紧下唇,唇角微微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敢落下。 思绪乱飞,她愣怔地站着,脑内不断涌现出过往的幕幕扬景... …... 刚来科室,她不会打针,第一针就扎在阳爷爷身上。 他血管难找,薄而脆,年纪大了,得掌控深浅、力道、快慢,对她这新手难如登天。 果不其然,鼓了个包。 她慌得手抖,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心跳快得像要炸开。 老头却温柔笑:“再来一次,哎呀,喜提二胎。” 再来一针,又鼓了,她害怕的不行,头上的汗不停地流着,隐隐地颤抖着,大有崩溃的前兆。 换了护士长来,阳爷爷也替她兜着:“我刚刚不小心给碰鼓了,这小丫帮我弄,我又碰鼓了!哈哈,人老了不中用咯!” 第三次打针,又鼓了,这老头呵呵一乐:“嗨哟,搁我这纳鞋底呢?” 陆沐炎被这老头逗笑,心情也渐渐地放松,进针成功。 从那之后,到现在为止,她没有再鼓过一次针。 后来,他悄悄说:“小炎子,你科室有坏人啊!怎么让第一次打针的你给我扎?故意给你难堪呐!” 于是,陆沐炎长了个心眼,平白背黑锅的事儿少了很多。 老头又说:“小炎子,你咋每天踩点来,没吃饭吧?我这儿有早餐!” 从此,一床门口总有个老头等着,哪怕她不吃,他也多备一份。 中午,他常嚷:“小炎子,吃完饭来给我挠背,不挠也坐着!给护士买奶茶也是你的活儿?” 她便去挠背,听他讲故事,讲处世之道。 老头说:“在这干得不顺心?我出院了,你给我当护工,工资高!” 她鞋脏了,他买新的,她回礼送他白色拖鞋,那双鞋总是崭新地穿在他脚上…… 每一段回忆像刀尖划过心口,疼得她喘不过气,眼泪在眼眶里越积越多。 老头还说…… “快,通知刘主任,准备手术。” 一个突兀有力的声音打断回忆,像惊雷炸响。 她猛地回神,眼底的泪光晃了晃。 另一医生快步跑出去,脚步声急促如鼓点。 门打开了,果真是阳爷爷,就这么地瘫在那儿。 这个半年来朝夕相处,早已被她当作亲爷爷的老头。 爷爷的头歪在门边地上,眼睛紧闭,眉头深锁,嘴巴紧紧地抿着一条缝,看着很痛苦。 他脚上有一只白色的拖鞋,另一只落在洗手池旁,手边散落着鞋刷。 看到这一幕,陆沐炎真的绷不住了。 眼泪如决堤洪水,止不住淌下,模糊了视线。 全身颤抖,喉咙像被巨手掐住,发不出声,心脏传来阵阵钝痛,疼到指尖发麻,像被针扎进骨髓。 她想扑过去,想喊,却只能呆呆地钉在原地,眼泪无声滑落,滴在白大褂上,洇出一片湿痕…... 李娜娜忽地转头看她,眼神里透着一股看好戏的鄙夷,面无表情道:“小陆,这里没你的事了,去给别的病床换水。” 话落,李娜娜平静做着应急处理,跟着医生抬阳爷爷上床,解开固定踏板,推出病房。 她的语气冷淡如冰,动作熟练而机械,仿佛在抬什么猪狗,完全淡漠,甚至眉眼间透着一股不耐。 霎时间,病室空空落落,再没一点声音,静得像坟墓。 这里…没我的事了? 她木讷转头,眼底空洞,试图找什么转移注意力。 忽地,见地上掉了个蓝布包裹,孤零零躺在那儿,像被遗忘的什么信物。 她恍惚走近,指尖触碰到布料时微微一颤,捡起打开... 一个打了活结的塑料袋,里面两个菜包子,一个茶叶蛋。 按照惯例,是老头留给她的早餐。 第15章 - 17床的护理。 阳光从走廊尽头斜射进来,落在她脚边,像一条断裂的金线,温暖却刺眼,仿佛在无声嘲笑她的无措。 白大褂被泪水洇湿一片,胸口起伏不定,呼吸沉重如铅,身体像是被灌了千斤重石,双腿僵硬,动弹不得。 阳爷爷的模样在她脑海反复闪现——那双白色拖鞋,那散落的鞋刷,那蓝布包裹里的早餐,像一把把钝刀,缓慢而无情地剜着她的心。 “叮——三床,呼叫。” “三床,呼叫。” “叮——七床,呼叫。” “七床,呼叫。” 外面的护士铃响个没完,尖锐地刺破寂静,像无数只手在拉扯她的神志。 但她的身体好像是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突然。 “我会让他们尽全力的,先去把该做的事做完,好吗?” 一双大手蓦地覆上她的头,温暖而坚定,带着一股安心的力量,像冬夜里突如其来的火光,驱散了无边的寒意。 她猛地回神,抬头一看,是41床,不知何时已站在一床门口。 他身形挺拔,眼神柔和却深邃,嘴角微扬,透着一股令人心安的笃定感。 她满脸狼狈,眼眶红肿如桃,泪水模糊了视线,慌乱中点点头,忙不迭赶往三床,脚步凌乱,像是逃离,又像是追寻什么,没再回头。 霎时,男音骤起,清冽如泉:“就是他。” 陆沐炎强撑着身子,忙着手头的工作。 她的动作机械,指尖微微颤抖,药瓶碰撞发出细微的叮当声。 陆沐炎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悲哀的祈求,语气里满是希冀,又夹着无力的绝望:“他这么厉害…...能救活阳爷爷么?” 男音:“不知道。” 又是这个回答,又是这个回答。 她胸口一滞,长长吐出一口气:“呼……” 好,先把该做的做好…... 整个科室只剩主班护士坐在电脑前,敲击键盘的声音单调而冷清。 陆沐炎独自忙碌,穿梭于病床间。 她整整忙到下午三点,手脚麻木如机械,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洇湿了鬓发。 一床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40床的李奶奶也没回来,不知去了何处。 她满身无力地靠在墙边,背抵着冰凉的墙面。 她的声音里,透着某种精疲力尽,这才迟迟开口:“…...现在没什么事了吧,我先去40床看看,你…你能知道李奶奶去哪了吗?”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一切都乱糟糟的,好像有什么重点,但她抓不住,根本没有头绪。 一会儿想着阳爷爷的安危,心如刀绞,一会儿想着41床的男人还在不在病室,疑惑丛生,一会儿又挂念40床的李奶奶,担忧难平… 男音淡淡回应:“嗯,不用去看了,她在花园。” “好,我相信你。那现在,应该没我什么事了吧……” 她靠在护士站台子上,肩膀松懈下来,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今天干了那么多活,不累,只觉脑子空空。 阳爷爷的影子在她心头挥之不去,像阴云压顶,沉重得喘不过气。 男音平稳道:“你现在可以去找41床了。” 她微怔,有点疑惑:“现在?可我走不开,主班护士只能在电脑前,没别的白班护士,要去也只能等交班……” “叮——四十一床,呼叫。” “ 四十一床,呼叫。” …… 广播突响,像命运的嘲弄。 她苦笑,语气无力:“我下次开始,就只听你的话了。我就是想太多,所以你最初的提示我也没抓住……” 这男人的能力忽高忽低,也没个准头,真让人捉摸不透…...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边在心里回应,边走向41床门口。 男音不急不缓:“磨合需要时间。” “嗯,是啊。”她低应,声音虚弱如风中残叶。 她站在门框处,敲了敲门,身心俱疲,面无表情道:“四十一床,我来了。” “小炎~今天辛苦啦。” 41床坐在沙发边,眯着眼笑看她,声音轻快如春风拂柳。 桌上放着两杯咖啡,热气袅袅,香气弥漫,温暖却与她此刻的心境格格不入。 她径直坐下,张口就问:“你早晨说让他们尽力,阳爷爷现在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她等不及了,一刻也不想绕弯子,反正和他也不需要绕什么弯子。 眼底满是急切与期盼,声音虽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41床抬眸,挥了挥手,说得轻描淡写:“问题不大,目前在观察,大概六点左右就能出来了,老头好着呢。” 他一边说,一边顺手将另一杯咖啡推向她,指尖轻触杯沿,动作随意却透着关怀。 闻言,她紧绷的心弦微微松弛。 像是溺水之人抓到浮木,长舒一口气,眼底的阴霾稍散。 她低头盯着咖啡,热气扑面,指尖无意识摩挲杯沿,像在确认这份安慰的真实。 41床拿起咖啡抿了一口,冷不丁问:“那老头,是你什么人啊?”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却似藏着探究。 她怔住,手指一僵,这个问题像一颗石子投入她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她还真没想过... 她眸内迟疑,闪着柔光,低声道:“我的……病患。” 她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却藏着千斤重的情绪。 41床听到这回答,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小丫头,你的秘密越来越多了。” 是啊,是病患,还能是什么关系? 可若非要说,她打心眼里早已认定,这是她的……亲爷爷。 她没见过爸爸,自然无爷爷奶奶可言,自小随妈妈和姥姥长大。 姥姥去世后,那个世上唯一护她的亲人走了,她曾以为再无依靠。 是阳爷爷,让她在实习这一年有了支撑下去的动力。 那份温暖如灯火,照亮她灰暗的日子,是她在这偌大的冰壳里,仅有的一处落脚点。 男人放下咖啡,柔声细语地安慰着她:“小炎安心,老头六点就出来了,我看过了,状态挺好的,今天还能继续扎针么?” 她揉了揉眼睛,指尖压着眼角,试图抹去疲惫,声音沙哑,却透着倔强。:“嗯,来。” “好~你去躺着。” 他应声,随即起身去衣柜拿针,步伐轻快如常。 她作势要走:“不行,现在才三点,离下班还早,我不在,没人做护理。” 41床拿起手机,晃了晃通话记录界面,挂断时间是她进房前一分钟。 他勾唇笑看她,笑容自信,像一切尽在掌握:“你不用管了,有人去。” 她不惊讶,点了点头:“哦好。” 拖着沉重的步子,陆沐炎走到床边,躺下,闭上眼睛。 心底透出的疑问越来越多,其实昨晚已经打定主意,要问41床一些问题。 可是话到嘴边,又该问什么? 41床,你给我的锦盒是不是?那肯定是啊,是他捡到给我的,那之后呢? 若……若我贸然说出,心里有个声音能与我聊天,这种荒谬的话... 他会怎么想? 会不会送我去精神科? 她脑中思绪翻涌,像狂风卷起的落叶,乱得抓不住边…... 这么想着,十五分钟很快过去。 41床起了针,动作轻柔如风拂柳,她仍躺着,闭着眼没动,呼吸平稳。 他没打扰,走到窗边,摸索口袋准备点根烟,指尖夹着烟卷,神态悠然。 “41床,病房不能抽烟。” 她忽开口,仍躺着,斜眼看他,语气平淡却带一丝戏谑。 他闻声转头,微怔:“唉?你没睡啊,我以为你睡着了,没叫你。” 随即反应过来,语气带点不服,嘴角却微微上扬,白她一眼:“不是,这是我家地界,我咋不能抽烟?” 她没搭话,忽问:“41床,你叫什么名字?”声音突兀,像从心底挤出,带着一丝好奇。 他面露诧异,走回沙发边,挠头坐下,语气调侃,眼底闪着笑意。:“呃?你还能好奇这个?我以为你除了减肥和那老头,别的事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呢。” 她坐起身,佯装漫不经心,嘴角微翘,眼底却藏着探究:“那不能,皇上对我大恩大德,您的大名我必须知道,我还打算瘦下来纹身上呢。” 他轻笑,剑眉下的眸子深邃,歪头调皮道:“哈哈,那我等你瘦下来准备纹身时再告诉你。” 她疑惑,眉头微皱,眼底闪过不解:“嗯?为啥?” 他一本正经:“是的,现在改名需要手续和时间。” 这话她倒是有点不太理解,拧着眉侧头看他,眼神迷惑:“改名?” 他点点头,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地说:“嗯嗯,是呀,我打算叫:“华 · 时珍 · 思邈 · 仲景 · 葛洪 ·天士 · 震亨 · 玄晏 · 佗。” ? 陆沐炎顿时吃瘪:“!你小子!” 她眼睛瞪的大大,嘴巴微鼓着,像个生气的大熊。 41床被她这可爱的一幕逗得哈哈大笑,笑声爽朗,眼底满是戏谑:“哈哈哈哈哈,叫我乘哥。” 陆沐炎白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大名呢?” 他又摇头:“华 · 时珍 · 思邈….” “唉你?!” 陆沐炎站起来,气鼓鼓的样子,眼睛亮晶晶的,像点燃的小火苗。 这下41床笑得更开心:“哈哈哈哈,英雄不问出处,咱俩之间不用那些俗名儿。” “行吧,也不重要。”她听完作罢,坐回床边,嘴角微扬。 几句玩笑,气氛轻松不少,她紧绷的心稍稍松懈,像卸下一块重石。 男音忽起:“问他,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她微愣,随即照做,语气平淡,眼神却锐利几分。:“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41床眸内闪过一丝迟疑,很快掩去,声音随意,像在聊天,答道:“嗯?我?昨天回家啊。” 男音:“继续,昨天没有伞,怎么走的。” 她问:“你昨天没有伞,怎么回家的?” “我去地下车库开车呢,雨确实不小,哦对了,你昨晚没淋湿吧?” 他老实回答,努力回忆的样子,指尖轻敲桌面,像在梳理思绪。 男音:“问,中药什么成分。” 她继续:“你给我的那包中药,是什么成分?” 他像奸计得逞,摸着络腮胡神秘一笑,语气轻快,眼底闪着狡黠:“就是一些减肥的嘛,怎么啦,是不是太苦啦?哈哈~” 男音:“再问,昨天下午去捡盒子,没雨伞,衣柜里没有换洗衣服,衣服怎么没湿。” 她问:“昨天下午,你去给我捡盒子,没雨伞,衣柜里只有你的针包,没换洗衣服,你衣服怎么没湿?” 他眨了下眼,透着错愕,作势要解释,嘴唇微张却未出声。 男音紧接着:“问,那包中药里的白花蛇,属肝经,通络后木生火,倒是补心,也能减肥。但你加龙胆草和它对冲是什么意思?是医术不行还是有别的打算?” 她没给他插话机会,凑近一步,直视他的眼,一字一句道:“白花蛇加龙胆草,你是医术不行还是有别的打算?”语气冷冽如冰,眼底燃着锐利的光,像要刺穿他的伪装。 他身形明显一顿,凤眸深邃,直直看向她,没作声,像被突袭的猎物,愣在原地。 没等男音再问,她紧接一句,声音低沉,带着试探:“还有,今天17床新的护理治疗看了吗?” 41床好像这才得到插嘴的机会,连着摆手,示意她暂停,语气急促,像在掩饰什么,急急抢过话头:“看过了看过了!嗯!这个方案没什么问题!” …… 陆沐炎不问了,同时,她心里的那个男音也不再问了。 男音轻笑,似很满意:“你倒聪明,会抓漏洞。” 她就这么看着41床,看着他的眼睛,目光如炬,像要看穿他的灵魂。 时间仿佛凝滞,她盯着他的眼,沉默良久,终于轻笑一声:“呵呵,乘哥啊,今天17床出院了,没17床的病人。” 她声音清明如水,带着一丝胜利的戏谑,眼底闪过狡黠的光芒。 “乘哥”愣住,笑容僵在脸上,手指停在半空。 房间陷入死寂,窗外的阳光洒进来,照亮她眼底的锐利,也映出他眸中的错愕。 第16章 - 元神。 窗外夕阳如血,橙红的光芒透过玻璃洒进病房,在茶几上映出一片刺眼的辉映,晃得人眼花。 陆沐炎的目光如炬,牢牢锁住41床的双眼,心跳如鼓,咚咚作响,似要冲破胸膛。 41床的凤眸深邃如渊,嘴角却忽地轻挑,绽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低声道:“哈哈,你倒是通得快。” 他声音幽幽,如山间清泉淌过,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她微怔,眉头不自觉拧成川字,眼底闪过一抹疑惑,声音略带迟疑:“什么意思?” 她站姿僵硬,手指无意识攥紧衣角,像个茫然的孩子等待解答。 41床微眯着眼,瞅她一眼,手懒懒地枕在脑后,姿态悠然如闲云野鹤。他慢条斯理道:“你那条白龙,不错的。” 他语气轻描淡写,却似一颗石子投入她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她瞳孔骤缩,如受惊的鹿,眼底惊涛骇浪翻涌,脱口而出:“白龙?”声音拔高几分,带着不可置信的颤抖。 男音忽插话,清冽如冰泉敲石:“嗯,说我呢。” 她“蹭”地站起,动作猛得像被电击,整个人僵在原地,满脸震惊,大喝:“啊?!” 嗓音尖锐,震得窗棂似都微微一颤,她瞪大眼睛,圆滚滚的眼珠像要掉出来,嘴唇微张,呼吸急促,脑中一片混乱。 41床靠在沙发上,慵懒地歪着头,嘴角噙着笑,悠悠道:“哟,他这是跟你承认了。” 他语气轻松,像在看一出好戏,眉梢轻挑,眼底闪着狡黠的光。 41床微眸瞅了她一眼,手放在头后,悠悠然地说:“你那条白龙,不错的。” 她再次大喝:“啊?!” 这声更大,带着几分慌乱与茫然,她手足无措地挥了挥手,像要抓住什么,又什么也没抓住。 现在是梦么?他怎么上来就开大? 按电视剧的套路,不该装一下吗?这么坦诚? 白龙?什么白龙?这世上有龙? 她怔怔看向41床,眼神如迷雾笼罩,声音微颤,像风中残叶:“你……其实知道?” 她喉咙发紧,每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挤出,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脆弱。 41床眼含笑意,垂眸看她:“你不已经认定我知道了么,干嘛还表现的这么吃惊?” 他轻笑一声,语气揶揄,嘴角微扬,像在逗弄一只懵懂的小猫。 她愕然失色,傻杵在原地,脑子像被塞满棉花,反应迟钝地问:“那……你能听到我心里这人说的话?!” 陆沐炎声音拔高,眼底满是期待与不安,手指不自觉攥得更紧,指节泛白。 他摇头,笑意淡若清风,拂过她的慌乱:“哈哈,那不能,只有你自己能知道。不过你刚刚的表情……傻子也能看出来你好像在和什么对话吧?” 他斜靠沙发,目光在她脸上流连,见她摇头晃脑,时而吃惊时而疑惑,像是自导自演一出独角戏。 他回味片刻,忽地“噗嗤”一笑,笑声清朗如铃:“哈哈哈,好久没看到第一次通神的反应了。” 随即,长乘翘起二郎腿,姿态散漫,碎碎念道:“不是我说,你这面部表情管理也太不行了,太没城府了吧?想什么一下就看出来了,你得学学,‘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知道吗?” 他摇头晃脑,像个老学究,手指轻敲沙发扶手,节奏悠闲。 男音忽插话,平静却肯定:“嗯,他说得对。” 她诧异地看向41床,又像是回应男音,语气急促:“唉?!不是……啊?!你们?!” 她脑中一片浆糊,耳边有声,心里有声,像两架鼓同时擂响,吵得她头晕目眩。 她猛地抬手,声音拔高如惊雷:“都!别说话了!都停!” 她现在耳边也有声音,心里也有声音,真是吵死了。 喊声震得她自己耳朵嗡嗡作响,胸口起伏剧烈。 …… 她长长吁出一口气,像是吐尽胸中浊气,重新跌坐回沙发,动作沉重如卸下千斤担。 她清了清嗓子,喉咙沙哑,正色看向41床,眼底燃起一丝坚定:“好了,现在你先开始,告诉我这一切怎么回事。” 她语气沉稳,像在给自己打气,手指紧扣膝盖,指尖微微发白。 好像终于确定要说出什么重要的事情了,长乘稍稍坐正身子,慵懒的姿态收敛几分,凤眸微抬,盯着她看。 他的眼神如深潭,忽明忽暗,像在斟酌什么,喉结清晰滚动几下,似下定了决心。 下一刻,他出声,一字一顿,郑重如誓:“你听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神。” 她愣住,脑中“嗡”的一声。 这话……邪教洗脑吗? 她眉头紧锁,眼底闪过一丝警惕,手指不自觉攥紧沙发边缘,掌心渗出薄汗。 他没管她的表情,继续自顾自道:“这个神,先天之性,与生俱来,是为——元神。你生下来后,这具肉体与外界接触,产生七情六欲,是为——识神。”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像在诉说一段古老的箴言,夕阳的光在他侧脸镀上一层金边,显得肃穆而神秘。 她茫然地看着他,脑中一片迷雾,声音低得像自语,带着疑惑的尾音,喃喃:“元神?识神?” 他点头,语气肯定如磐石:“嗯,每个人,或者说每个元神,都有自己的使命,要做的事。无论做什么,所有人的最终使命,都是与神合一。” 他顿了顿,目光在她脸上流连,像在观察她的反应。 她更疑惑了,眼底雾气浓重,声音迟疑:“与神合一?怎么合一?” 她歪头,额前一缕发丝滑落,遮住半边视线,像她此刻的心绪,朦胧而无序。 他颔首,继续道:“有的元神会出来,与人类一起完成推动历史某个契机点的事件。有的元神选择守护,一辈子不出现,这辈子任务就是好好活着,参与建立社会流畅发展的秩序。” 他声音渐缓,像在娓娓道来一幅画卷,指尖轻敲桌面,节奏舒缓如溪流。 “那些不出现的元神,用另一种方式实现使命。比如,有的擅长医学,无论是兽医、心理医生还是手术医生,这人一定会参与医学,救助社会秩序,这是他的使命。有的擅长建设或重塑,可以是厉害的瓦工、建筑师、建模师、设计师……”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柔光:“但有的使命下,元神被识神压着出不来,没成长空间,时间来不及,元神就必须出来。比如有人浑浑噩噩,突然某天开窍,做了一件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况复杂,不单一,有很多可能性。” “做好元神最擅长的事,就是与神合一。” 他声音渐低,夕阳的光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显得他整个人如雕塑般沉静。 她透过傍晚的阳光,听着他缓缓诉说,声音遥远却不陌生,像山间清风拂过耳畔。 她心底涌起一股没来由的熟悉感,平静如湖面无波,手指松开沙发边缘,掌心的汗渍凉凉地贴着皮肤。 她声音轻得像叹息,低语:“原来如此……” 41床顿了顿,目光锁定她的眼,眸内渐肃:“不过,你记住,这之中没有贫贱高低之分。” 他的语气陡然加重,像在敲响警钟。 “与神合一后,再低微的工作,也能产生无穷能量。没有厚此薄彼,我救人,你刷墙,没人更高贵,都是在完成这一世的使命。但若不能与神合一,或合一后识神作用,产生高傲、自大的分别心,元神就会消弱。” “你看到的那些被识神占据后跌下神坛,或放弃本神的人,都会沦为鬼道。” 他声音低沉,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像在警告,又像在怜悯。 “但只要活着,不可能没有识神,所以,尽量修行吧~” 他一口气说完,活动了下脖子,姿态又恢复几分散漫,歪头看她,像个讲完故事的老者,等待听众的反应。 她眼睛一眨一眨,似懂非懂,眼底雾气未散,试探道:“那……你说了这么多,我怎么修行?” 她这句话声音小心,像踩在薄冰上,生怕问错。 他唇角勾笑,好脾气地解释:“可以说,识神是阻碍元神合一的最大绊脚石。所以那些宗教书里都教怎么守元神,不想看也没事,王守仁知道吧,他说的‘知行合一’就行。” 他语气轻松,手指轻点额头,像在点拨迷津。 她眉心紧攥,像抓住了重点,又像什么也没懂:“那我的元神是一条白龙?男的?我就听他话,开始修行就行了呗?” 说着,陆沐炎声音带点急切,眼底闪着期待的光。 他微怔,瞪大眼摇头,满脸不可思议:“我说了半天,你?你好笨啊!” 他拧着脖子一顿解释,语气急促如连珠炮:“人生下来不是凭空来的,有千万条因果线。你可以想象,你的上一世、上上世,总有因果关联。人不是独立存活的个体,组成这一世的你,元神就是你自己,与生俱来的啊……” 她连连摆手打断,声音拔高:“我知道我知道,我想说,那关这白龙什么事?他怎么来的?” 说着,她眼底急切,手指攥拳,问题好像有个核心,但这男人好像在故意绕开... 他认真思考片刻,凤眸划过一抹亮光:“啊,对!这白龙啊,就是你嫁到这人世间,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 他语气戏谑,嘴角上扬,带着几分调皮。 男音猛地大喝:“你才是陪嫁丫鬟!” 哈哈,这声音震耳,带着怒意。 她“噗”地笑出声,笑声清脆,眼底却藏着探究,眉眼弯弯,勾唇问:“哈哈,不闹不闹,照你这么说,我的元神使命是什么?” 可此话一出,长乘明显愣了几秒。 他眼珠快速转动,瞟向一旁,没看她,摊手耸肩,语气毫不在乎:“那是你的个人事儿,我又不是神仙,不知道。” 她没察觉这抹异常,眉间川字越发深,自顾问道:“那我这陪嫁丫鬟是一条龙?别人也有陪嫁丫鬟吗?” 这声音带点失落,像个孩子没得到想要的答案。 他恢复散漫,翘起二郎腿,无所谓道:“有啊,你没遇到罢了。小龙小蛇小刺猬的,我开头不是说了,好久没见第一次通的人了。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是千千万万里的一个。” 他语气轻松,手指轻敲膝盖,像在弹奏无形的曲调。 但还有一句,他没说,只是佯装不经意地看着她,眼底藏着深意。 她有些懵懂,又有点失落,声音低下去,像被风吹散的烟:“啊,哦……这么多哦?” 他理所当然点头。语气随意:“嗯,你不在这个圈子,当然不知道。” 她看着他满脸无所谓的神情,似懂非懂,总觉有什么重要东西被他打岔引开…... 她走到窗边,愣愣望向窗外的云。 夕阳如火烧天际,橙黄分明,映得她眼底一片迷雾。 二人无话,空气再次静默,唯有窗外风声低吟,无边落木萧萧下。 过了好一会儿,她声音飘忽,带着不确定:“嗯,你说的我懂了,但有一条。你说有的元神会出来,可为什么我的元神不出来,陪嫁丫鬟反而出来?” 她转身,看向长乘,缓缓启唇:“这白龙出来的原因是什么?” 傍晚的夕阳,亮的发红,映在茶几上晃人眼睛,也让她看不清楚41床的神情。 只能隐约见他直勾勾盯着她,像是就在等她问出这句话似的,低沉道:“呵呵,因为你的元神啊……压根就没在。” 远处天际橙黄分明,空气再次静默。 他低沉的嗓音,声音如从远古传来,像酝酿了很久,很久,带着无尽回响。 “咚!” 她膝盖一软,半跪在地,膝盖撞击地板的剧痛瞬间传来,却远不及心脏处传来的刺痛强烈。 那痛如万箭穿心,撕裂她的呼吸,冷汗刹那密布全身,额头、后背湿透。 她喘不上气,手捂胸口,指尖颤抖如风中残叶,眼底满是惊恐与茫然。 男音急促响起,语气焦急,像在教一个跌倒的孩子:“缓,慢,深呼吸。” 41床却只是淡淡瞥她一眼,眼神如古井无波,透着远古般的深邃。 他声音悠扬几分:“小炎啊,别人的陪嫁丫鬟是自己找上来的,或有因果关系。” 他顿了顿,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你的这条白龙,是你欠他的。” 她吃痛捂着心口,费劲抬头,拧眉看向他,声音断续:“什……什么意思?” 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她咬紧牙关,眼底满是不解与挣扎。 他摊手,语气轻松却藏深意:“嗯~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只是……” 他忽顿住,音量压低,眼神晦暗不明,像夜幕下的深海,带着某种决心:“欠了,就得还。” 她坐在地上,微闭眼,深深呼吸,胸口起伏渐缓…... 忽地,陆沐炎笑出声,笑声沙哑却释然:“我说呢,不然我这人生也倒霉得太冤枉了,哈哈哈。” 她撑着墙坐稳,像是想通了些什么似的。 “若真因欠了白龙什么,导致我这样的人生,也是我该受的。若能有偿还的机会,这人生还算精彩。” “老天爷啊,你总算没给我个猴戏,哈哈。” 话落,陆沐炎的眸内清晰可见地透着某种希望,勾笑的唇角里,透着一丝释怀,像拨云见日后的清朗。 许是...压根就没想到她能是这么个想法,长乘听罢,一时有些愣怔。 他呵呵一笑:“哈哈,倒是爽快,那我助你一臂之力?” 他站起身,络腮胡下勾着爽朗笑意,走近她,伸出手作势要拉她。 她愣住,眸内满是探究,审视着他,疑惑道:“你……是谁?” 陆沐炎声音低沉,眼底闪着警惕的光。 他眼底满是戏谑与温暖,夕阳在他身后镀上一层金光笑声更大,手掌温暖有力:“哈哈哈,小屁孩,叫我乘哥!” 第17章 - 老白。 夕阳透过窗棂洒进病房,金光披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 他的凤眸如星,深邃中带着坚定,好像真的确定了某种契约还是协议的笃定感。 嘴角微扬的笑意柔和了脸部线条,似春风拂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暖。 阳光在他络腮胡上镀上一层淡淡金边,慵懒却不失力量感。 她没做声,愣怔许久,站在窗边一动不动,思绪如潮水翻涌,千头万绪却无处着落。 窗外夕阳渐沉,橙红的光晕染透天际,映得她眼底一片迷离。 她双手垂在身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白大褂的边缘,像在寻找一丝依托…... “唉?” 蓦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楼下窗外闪过,打破她纷乱的思绪。 她微眯双眼,眉头轻皱,疑惑地望向窗外,带着一丝不解,低喃:“李奶奶?和着这一天,她都在楼下花坛待着?” 41床似没听清她的话,扭头望向窗边,夕阳洒在树荫下,挥挥洒洒,斑驳的光影落在地面,柔和而静谧,令人心生舒适。 他斜靠沙发,姿态闲散,指尖轻敲扶手,节奏悠然。 可陆沐炎的目光却牢牢锁在40床的李奶奶身上。 那瘦小身影无力地瘫在轮椅上,背对夕阳,银灰稀发在风中微微颤动,像枯草随风摇曳。 她一动不动,仰头盯着面前的大树,似睡似醒,神情模糊不清,仿佛沉浸在某种无人知晓的思绪中。 “哦对了,我得把她叫上来,今天她还没挂水。” 陆沐炎回过神,语气急促,作势要出门。 她脚步匆匆,手已触到门把手,动作中带着一丝不容迟疑的决然,李奶奶可别再出什么事儿…... 刚走到门边,41床歪过头,声音懒懒地飘来:“要去做护理了么?六点多的时候,一床出来哦。你是下班,还是在这等着?” 他语气随意,眼底却闪过一丝探究,嘴角微勾,似在试探她的反应。 她不见到阳爷爷,如何睡得着? 心头一紧,阳爷爷那双白拖鞋和散落的早餐在她脑海闪现,刺得她胸口隐隐作痛。 她声音低沉却坚定,眼底闪过一丝倔强,果断回道:“我等着,回家我也没事干。” 41床笑眯眯看她,起身伸了个懒腰,姿态慵懒如猫:“嗯~小炎真是医者父母心呐,有救死扶伤的同情心。你四点半下班直接来我这儿等着吧~” 他语气油嘴滑舌,带着几分戏谑,剑眉轻挑,眼底笑意如星光闪烁,慵懒地站着,又是那副油嘴滑舌的样子。 哎?那可不行。 她赶忙反驳,眉头一皱,语气急促,“我可不来,我避嫌。我一个实习生,天天往你这跑算怎么回事……” 她双手交叉胸前,眼底闪过一丝警惕,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服。 他不以为然地瞥她一眼,转身坐回沙发,懒洋洋抻了个懒腰,手臂舒展如松:“哦…没事。你马上被开除了,我给你留下做点思想工作也是正常。” 这声音轻描淡写,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震惊地瞪大眼,圆滚滚的眼珠像要掉出来,脱口而出:“嗯!?” 陆沐炎嗓音拔高,带着不可置信的颤音,整个人僵在原地,手还扶着门把手,指尖微微发抖。 与此同时,白龙在心里低声道:“嗯,应当如此。” 这声音平稳,却透着一丝笃定。 ?! 她脑中“嗡”的一声,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语气急促,眼底满是疑惑与不安,心内急切确认:“你,你咋知道?” 白龙略带疑惑地回应,语气迟疑:“就是,看不到你在这后续的日子。他说开除?我只知道,应当如此,具体是……应该是夏天。” 这声音低沉,像在回忆,又像在推测,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尾音。 41床却突然插话,挑眉一笑,满脸得意:“嗯?怎么样,你那白龙也觉得离开这更好吧。” 他斜靠沙发,手肘撑着扶手,姿态悠闲,眼底闪着得逞的狡黠。 她郁闷地白了他一眼,嘴角微撇,低声道:“…看来我真的得去学一下面部表情管理。” 陆沐炎话落,语气带点自嘲,眼神却透着几分无奈,推门出去。 …... 护士站旁,李娜娜倚着柜台,低头玩手机,指尖飞快滑动屏幕,脸上挂着几分不耐,透着几分冷漠。 陆沐炎走近,好脾气地开口:“娜姐,现在所有床的护理都做完了。正好,我看咱科室的病患在楼下,她今天的治疗没做,我去给她叫上来啊?” 她声音轻快,带着一丝讨好的笑意,眼底却藏着疲惫。 …… 呃,李娜娜没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像没听见,手指继续在屏幕上滑动,嘴角微微下撇,透着不屑。 “娜姐?” 陆沐炎小心翼翼又喊一句,语气更软,像试探水温的孩子,双手不自觉绞在一起。 …… 李娜娜终于抬头,白了她一眼,眼底冷光一闪,语气刻薄如刀:“啧。你有这功夫,也不用和我废这些话,早就该干什么干什么了。” “我看你是在41床聊太多了,还是太闲。我可不像你,还有说话的功夫。” 话落,她将手机塞回口袋,头也不回地走进休息室,“砰”地关上门,动作干脆利落。 门内,李娜娜眼底骤然迸发恶狠狠的光芒,如淬了毒的箭。 她咬紧牙关,嘴角扭曲成一抹阴冷的弧度,心底暗骂:下楼偷懒还能找这么好听的借口,陆沐炎啊,我还以为你傻,在我面前装得真像! 乘总一个电话,我白白为你顶班站这么久!你倒好,从他屋里舔完他,扭头又要去舔谁? 36床那骷髅?说不定死前能分你点遗产? 切,都是女人,谁不知道似的?又丑又胖,不钓那些癌症将死之人,谁看得上你?呵呵! 她面容阴狠,眼底毒光闪烁,如蛇信吞吐,掏出手机,指尖飞速敲下几段文字…... …... 这边,陆沐炎却不气恼,垫着小步下楼,嘴角微扬,低声道:“得,走咯~” 她自嘲一笑,眼底闪过一丝释然,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啊,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狭路相逢……幸福者让路~ 她声音轻快如风铃,带着几分豁达,原来有了底气,不再孤单时,人会变得宽容…... 她步入电梯,夕阳从玻璃缝隙洒进,映在她脸上,暖意融融。 “你……” 白龙在心里忽起,声音低沉,透着疑惑。 “嗯?怎么啦?是不是觉得我成长了?宽容了很多~” 她笑意盈盈,眼角弯成月牙,在心里回应,语气带着几分得意。 白龙声音低沉,闷闷不乐:“嗯…宽容不是对比后产生的。你现在这副样子,不叫宽容,这是对比后产生的优越感,和嫉妒的性质一样。” 他语气平稳,却带着一丝指正,像老者教诲晚辈。 她白了一眼,眉头微皱,在心里愤愤吐槽:“切,瞧你说的,你这标准不就是圣人么?她这样对我,我不计较,只在心里吐槽几句,我就恶劣了?那怎么才叫宽容?跟什么比我才算宽容?” 她语气带点不服,眼底闪过一丝倔强。 白龙不纠缠,声音淡然,像风过无痕,干脆道:“你现在还不到时候,到时候再说吧。” 她又在心里白了他一眼,语气戏谑,嘴角却微微上扬:“切……还不给人过个嘴瘾啊。” …… 得,不回就不回。 电梯门开,她走向医院后花园。 七月上旬,暑气正盛。 空气中热浪滚滚,远处水泥地映出扭曲的波纹,像蒸腾的幻影。 一楼大厅,忙碌的病患和家属汗津津地喘气,男人的皮肤晒成古铜色,胳膊上有两道明显的晒痕分界线。 脱掉上衣挂在脖子上的大叔擦着汗,蹲在地上等待的人手里攥着矿泉水,汗珠顺着指缝滴落。 可她却没流汗,脚步轻快,感受不到那刺骨的热意,嗯…...不冷不热的,挺好。 这点细微的变化,她能察觉就怪了。 人好像就一定得有某个重大事件的契机,才能觉醒,才能…浴火重生? …... 夕阳晃眼,她伸手遮住刺目的光。 快走到花园岔路口时,左边悠悠滚来一颗篮球,带着尘土在草地上打转。 她瞥了一眼,在心里问:“嘿,我刚还想着呢,可能是舌头,这不,是他吧?” …… 白龙没回。 她皱眉嘀咕:“呃?老白咋还不理我,真不回话啦?” 她没细想,顺着目光看去。 一个男生蹲在草丛边,穿着运动背心和短裤,手里拿着一根火腿肠。 他鼻梁高挺,薄唇微勾,露出浅笑,细碎短发在夕阳下泛着光晕,晃人眼睛。 小路上空无一人,静谧如画。 她率先开口,声音轻快,带着一丝好奇:“呃,你好,这篮球你看到是谁掉的吗?” 男生没回头,自顾拿火腿肠望着草丛,语气温柔,像在哄孩子,嘴角笑意更深,低声道:“我的,你不管就好啦。过来~咪咪~不怕喔~” 她点点头,全没多想:“哦,好。” 陆沐炎,倘若你知,这男生,是你未来人生最重要的拐点... 时光倒流回到今日...你会作何抉择,你还能主动搭讪吗? …... 这时间里,陆沐炎转身,走向李奶奶的方向,脚步轻盈如风。 远处,李奶奶背对她,轮椅静止不动,仍保持着楼上窗户看到的模样,仰头盯着花坛里的树,神情模糊。 她瘦小的身影在夕阳下更显单薄,银发如霜,风吹不动,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奶奶,你都出来一天啦,我们该回去了~” 陆沐炎远远喊着,声音清脆如铃,一边说一边慢悠悠走近,夕阳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李奶奶稍抬头,声音沙哑如枯叶落地,带着一丝疲惫,吃力地回应:“哦,小丫。” 她蹲下,动作轻柔如抚琴,整理李奶奶的衣服,语气软糯,眼底满是关切,低声道:“奶奶,怎么一直盯着这树呢?一天了,您吃饭了吗?怎么了呀?” 李奶奶皮肤因久未晒太阳,白得透亮,老年斑边缘淡化。 她半眯着眼,眉间微拧,目光温柔地盯着树:“一床那老头,说只要这树开花了,就能回家了。” 李奶奶的声音低缓,像在回忆,又像在呢喃。 “呃?” 陆沐炎抬头望去,那是广玉兰,七月上旬仍未开花,叶子稀疏如老人白发,孤傲而倔强。 她笑了笑,低头看向李奶奶,语气轻快如春风,眼角弯成月牙:“哈哈,奶奶真可爱,您这身体啊,开不开花都恢复得很好啦,马上就能出院啦。” 李奶奶浅笑,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暖意:“呵呵,小丫会说话。” 她哄孩子似的蹲下,眯眼歪头,声音软得像棉花糖,带着几分撒娇:“那我们先上楼?今天的治疗得做呀。这广玉兰本该六月开的,现在还没开,肯定快了。” “我平时上下班都给您留意着,您要是乐意,每天白天做完治疗,我都推您来看看。” 李奶奶似有些累了,又看了一眼广玉兰,深深闭眼,浅浅道:“嗯。”声音轻得像叹息。 陆沐炎推着轮椅往回走,夕阳红如火,映得两人影子拉得很长,拖在身后如画。 花园里绿植葱茏,花卉争艳,树上蝉鸣悠扬,风过叶动,沙沙作响,花草摇曳生姿。 “喵~” 一只橘猫从远处跳来,舔着嘴,微眯着眼,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 橙黄毛发在夕阳下闪着金光,慵懒而满足。 它慢悠悠走近,凑到轮椅边嗅了嗅,又到陆沐炎脚边闻了闻。 “喵呜~” 这橘猫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蹭过她的腿,又跳到李奶奶腿上,轻车熟路地盘着尾巴躺下。 “哎呀!” 她惊叹,探头弯腰看这小家伙,眼底满是惊喜:“奶奶,看来这猫喜欢你呢!” 李奶奶不惊讶,声音平静,像在说一件琐事,悠悠道:“一床那老头,说今天不过来了,托我给这猫带了饭。” “唉?” 她微怔,疑惑道:“阳爷爷?他有猫?我怎么不知道?” 随即陆沐炎心头一紧,眼底闪过一丝不安,欲言又止,迟疑道:“奶奶……嗯,您什么时候见到的阳爷爷?” 李奶奶似未察觉异常,随意道:“早晨,一床那老头给完猫粮,我就下来了。” 她不知说什么,眼底闪过复杂的光。 先不告诉李奶奶吧,刚认识的病友,关系处得挺好…..她没深想,低头推着轮椅,神色微敛。 李奶奶忽轻喊:“下去,狗剩。” “啊?” 她愣住,眨眼看着猫:“奶奶,这猫……叫狗剩啊?” 陆沐炎语气诧异,嘴角不自觉上扬。 “嗯。” 李奶奶浅浅的应了一声,算是回复。 狗剩似懂人话,跳下轮椅,悠悠钻进草丛,没了身影。 她好笑地转正身子,继续推轮椅,嘴角笑意渐深。 蓦地,白龙声音低沉如钟,带着一丝警告,在心里冷不丁冒出一句:“他的话,不可全信。” 她微愣,推轮椅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白龙似酝酿许久,语气低缓,像在剖白心迹,迟疑道:“我有意识时,就有你了。我没觉得你欠我什么。” 她脚步一顿,心跳漏了一拍。 过了一会儿,陆沐炎在心里慢慢回应:“嗯,我知道。41床那男人肯定有隐瞒。但其实……我挺感激你的。是你的出现让我觉得,我好像和别人不一样。我的过往,终于可以找个释怀的出口了…” “…...如果我真欠你什么,你要利息我也受啦。” 她声音轻柔,眼底闪过一丝释然。 白龙没回,沉默如深潭。 她迟疑一阵,率先打破尴尬,语气试探,带着几分笑意:“那……以后,我叫你老白呗,挺亲切。” “好。” 白龙回答,这一声,音色轻快,似有些开心,尾音上扬如清风拂铃。 轮椅吱吱前行,花园里的蝉鸣与风声交织,暖意融融,心底的迷雾稍散,似拨云见日后的清朗。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第18章 - 黄毛。 她轻手轻脚安置好李奶奶,转身走向配药室,脚步声在走廊回荡,细微却沉稳。 拿药、挂水,动作娴熟如流水,指尖轻触针头时微微一颤,眼底闪过一丝疲惫。 弄完这些,时钟指向4:27,距下班仅剩三分钟。 她走向洗手池,水流哗哗冲刷着双手,水花溅起,冰凉刺骨。 她打算换好衣服,去科室门口电梯旁的椅子等着。 那儿视野绝佳,稍探头就能看到一床病房门口,阳爷爷的身影若出现,她一眼便能瞧见。 她低头搓着手,水汽氤氲,指尖泛红,心头却涌起一丝期待。 刚走到更衣室门口,一阵不大不小的议论声如细针刺入耳膜。 她脚步一顿,眉头微皱,停在门边,屏息细听。 “谁知道?看不出来这胖子还有这手。” 这声音尖锐,带着几分嘲讽,像是李娜娜。 李娜娜压低嗓音,语气阴冷如刀:“你没看她接触的都是有钱人?平时跟我们就闷不作声的。” 她顿了顿,鼻间发出一声冷哼,像在酝酿更大的恶意。 另一人好奇追问:“什么有钱人?还有谁啊?” 这声音轻快,带着八卦的兴奋,分不清是谁。 李娜娜声音渐高,语气夸张,绘声绘色:“29床当时出院,是不是给那胖子电话,还说什么“有空就来我家~又什么,我们都想你~”。接着你猜怎么着?下楼就是豪车接走了!” 王艳接话,音色抱怨分外清楚:“啊?29?上次出院那个?那死老太婆动不动就流汗,还狐臭,一不满意,那嗓门要命一样喊个没完,谁想去给她做护理啊。” 她语气尖酸,嘴角似撇出法令纹的弧度:“哦对,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了,36床,是个富二代,这你们都知道吧?每次打针是不是都让我们喊那胖子来?” “哟~胖子可殷勤了呢~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就这样还想找富二代,做什么美梦呢,显得她热情~负责~谁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 “嗯…没错。” 这声熟悉,低沉中透着附和,是夜班的刘敏? 她平时对我挺好的啊,怎么也掺和进来? 李娜娜冷笑一声,接茬道:“你别说那个了,要死的小孩,钱都是爸妈的,能给这胖子?咱们就说一床,每天准时踩点来,还得个全勤奖被护士长表扬了,为的是什么?” “肯定是为了一床那死老头子~准点来才能赶上给老头献殷勤呢~这不,上天,一床住院的缴费,汇款存医院的扣款。你们知道存了多少吗?” 她故意顿住,吊足胃口。 “多少?” 王艳急切追问,似还拍了下大腿,声音骤高。 “三十万!一口气存了三十万啊!” 李娜娜语气夸张,眼底闪过贪婪与不甘。 “对!对!我知道!” 王艳兴奋接话:“之前刚来住院的时候,也是一口气缴了好几十万呢!要么说她有本事呢,也不挑~什么人都贴~” “乖乖…” 刘敏低声惊叹,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李娜娜叹气,语气愈发阴毒:“哎哟!你们怎么什么也不知道啊!那一床,你别看是无儿无女的,谁知道是什么来头?我看啊,八成是什么学校的校长!” “啊!?真的啊?你怎么知道的?” 刘敏语气拔高,满是好奇。 李娜娜得意道:“上天那老头,给什么人打电话,哎呦喂~那态度,说什么‘学校的事等我回去再说~’。你看,这老头出事了吧?扭头这死丫头就天天去41床了,一去就得将近半小时~什么事都能干~” 她声音绘声绘色,叹息中夹着讥讽:“唉,你们都知道41床是谁,用不着我多说了。” 王艳冷笑刺耳:“呵呵,咱科室出这么号人物,也真是我们几个造孽了。” 精彩。 她们口中这人,着实是个浪荡的大贱货。 陆沐炎没再听下去,到时间了。 她深吸一口气,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嘴角微抿,推门而入。 “咚,咚咚。” 门响瞬间,屋内鸦雀无声,像被掐断喉咙的鸟。 李娜娜、王艳、刘敏三人僵在原地,目光各异。 李娜娜倚着柜子,手还攥着手机,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掩饰成不屑。 王艳低头整理袖口,嘴角法令纹深陷,似在掩饰尴尬。 刘敏眼神闪烁,躲闪着不敢直视,手指无意识绞着衣角。 陆沐炎笑着看几人,眼底却冷如寒潭:“姐,到下班时间了,我来换衣服。” 她声音轻快如常,像什么也没听见,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 刘敏率先开口,语气虚弱:“那什么,小陆今天忙吗?” 她低头抠手指,眼底心虚如潮。 陆沐炎一边打开柜子,一边悠悠道:“还好呢,1床晚上就出来了,敏姐和艳姐夜班,可能会忙一点。40床今天有事,那会儿刚回来,现在挂上第一瓶,等会还得换两瓶水,其他都正常啦。” 她语气平稳,手指轻触衣柜门,指尖微微发白,似在压抑什么。 王艳瘪嘴,强扯闲话:“辛苦啦小陆,你回去早点休息哦。” 这声音干巴巴,嘴角挤出一抹假笑,眼底却闪过不甘。 她转头,对王艳微微一笑:“嗯嗯,谢谢艳姐。” 陆沐炎笑容浅淡如水,转身欲出门。 李娜娜忽叫住她,眼神审视如刀:“哎?你站住,你怎么知道1床什么时候出来?我都还没接到消息?” 她语气尖锐,带着质问,嘴角微撇,眼底毒光一闪。 啧,李娜娜啊,要么说你嘴最大。 她暗自冷笑,转身叹气,语气平淡却带刺:“嗯,我担心校长,就跑去41床问了乘哥,我没造孽吧?” 话落,她头也不回走出更衣室,脚步沉稳,背影如松。 门“吱呀”一声合拢,留下屋内一片死寂。 后方无声,死寂一片。 不用想也知道她们是什么表情,冬天的三条狗屎同时下霜。 她心跳沉闷有力,咚咚作响,胸口压着一团火,烧得她喉咙发紧,却仍平稳走向电梯口。 她向来就是一个跟人对着干的人,从小就学不会服软,不然也挨不了这么多打。 要她忍着?受着? 呵,天无绝人之路,老子怎么不能活?要是不能活,死了正好。 就是这个态度,她仿佛无所畏惧地撑过了每个遭人白眼的日子,每个被学校同学陷害,落井下石的时刻。 每个不公平的时刻,都是用这个不给自己留后路的借口…支撑过来。 不然还能用什么?美好?向往?梦想?来点什么期盼? 她已经什么期盼都没有了,眼底只剩一片荒凉。 “哼。” 老白忽在心里哼了一声,低沉如钟。 哎哎哎,对,话说回来了,现在欠债了,还完才能死。 “哼。” 老白又哼了一声。 呃,这百分百能知道我在想什么的技能,有时候真挺尴尬的… 她没解释,反正老白全知,也无需多言。 来到电梯口,她打算先去花园坐着,等天黑再回科室门口等。 李娜娜也是白班,若现在坐那儿,难免遇上她一脸狗屎下班。 额,她一向的原则就是:硬刚的时候不能软,过后能躲就躲…不然太尴尬了。 电梯门开,她缓步走向花园,情绪渐渐平复。 微风拂过,夕阳余晖如金丝洒落,美好如初,她微眯着眼,感受片刻自由。 人生好像就是这样,经历过一些很难过的事儿也没关系,总会有那么几秒钟的安逸是属于自己。 人啊,就是靠着这片刻的美好,举步维艰又怀揣着期待地拖着身子向前走…... ….. “叮——” 手机一响,是少挚。 “炎儿,今天过得还好吗?我还有两天就回去了,带你去吃好吃的哦。” 她回:“嗯呢,一切正常,我看到个新开的饭店,宣传图片可好看,等你哟~” 陆沐炎唇角勾笑,眼底暖意融融,收起手机,长舒一口气。 她微眯眼望向夕阳,轻摇摇头,声音低柔,像风中絮语:“啊……少挚才离开一天,这么多事,竟在一天之内发生。” “是啊,刚刚小猫还贴贴我呢,现在直接一屁股蹲在草丛里,一脸不屑地看着我…” 陆沐炎:“哎?” 谁在说话? 她环顾四周,空无一人,风声沙沙,蝉鸣悠扬。 “这儿,瞅这儿。” 她循声望去,嚯!一个瘦猴儿似的黄毛蹲在树上! 夕阳映在他烫过的拖把头上,泛着金光。 他勾着手,像景区里问人要东西吃的大马猴。 吊儿郎当,嘴角挂着戏谑的笑,正是傍晚喂猫的男生。 陆沐炎好奇看他,语气轻快,眼底闪着探究:“呀,你还没走呢,怎么上去的啊?” 刚刚在蹲着的时候,这男生看着温柔又有爱心,说是黄毛吧,但更像是…烫过的拖把,不过刚刚这黄毛看着也很柔和啊。 怎么这一上树…感觉连他是什么物种都看出来了…哈哈…... 他吊儿郎当地摆手,随意道:“昂,我体育生,这点高度对我算啥。” 话落,男生轻盈跳下树,落地无声,走近她,脚步轻快如风。 紧接着,黄毛走近一步,说出了一句…陆沐炎到死都不会放过他的一句话。 他眨巴着眼睛,语气漫不经心,眼底却闪着笑意,上下打量着陆沐炎,道:“你好壮啊,像个熊。” ? 什…什么? 她像被雷劈中,僵如木头,羞耻感“蹭”地涌上心头,脸颊骤红如火烧。 陆沐炎瞪大眼,嘴唇微张,结巴道:“哈,哈哈,你,你。” 脑中轰鸣一片,手足无措,指尖攥紧衣角,指节泛白。 从小她就胖,为此练就一招——眼神极度犀利。 因为她感觉这样的话,别人就会觉得她不好惹,从而不和她接触,从而不和她聊天,从而就没人说她胖。 对,她做到了。 确实,古怪拧巴的性格,加上近乎癫狂的眼神,确实是没人和她搭过话。 科室的那几个说她胖的,她不计较,本来就是那个恶毒的性格,她即使是瘦,那些人也不会对她说什么好词。 但是,对于一个女生来说,胖的杀伤力并不是太大。 杀伤力最大的一个字儿是什么你知道吗? 是壮!!! 比胖让一个女生更难以接受的,就是说她壮!! 胖代表肉肉的,可能会有点可爱,那壮是什么意思?壮?! 她脑中炸开,羞愤如潮。 他微眯眼,伸出手用指缝看夕阳,侧头见她愣着,脸红如桃,疑惑道:“嗯?” 这黄毛语气无辜,嘴角笑意未散。 她猛转脸,眸内死瞪着他,眼光如刀:“我说真的,黄毛,你幸亏说话了,你不说话我以为大马猴跑医院来了。” 她语气嗔怒,带着几分反击,眼底火光闪烁。 他一脸难以置信,指着自己头发:“哈?我?这是等离子烫。潮,懂么胖丫。” 他声音戏谑,眼底笑意更深。 陆沐炎突然被他这个词儿惊着,连连大笑:“等离子烫,哈哈哈哈,这是我2015年听过的词儿,黄毛。” 说着,陆沐炎笑声清脆,眼泪都快挤出来,羞愤稍散。 他不恼,挠挠脖子,似有点痒,语气完全随意:“呃,可贵了呢。你笑得像个乌鸦。” “…走吧你,跟有病似的。” 她招架不住这连串取名,白他一眼。 他更开心,声音爽朗,如春风拂面:“哈哈!这是你们职业特有的撵人方式吗?” 她语气戏谑,眼角弯起,反击道:“你也别笑,像个黄鼠狼得逞了似的。” 欧耶,扳回一分。 他笑得更欢:“…哈哈哈哈!你说话也好玩!” 随即往远处走,挥手道:“行,我走了,但我明天还得来,再见!” 背影瘦削,黄毛在夕阳下晃荡如拖把。 呃,这黄毛还挺能开玩笑,性格倒是挺好。 随即,陆沐炎唇角勾着笑,走向广玉兰,准备看一眼就上楼等。 “叮——” 一条陌生号码的来信。 “小炎,快来,一床出来了。” 第19章 - ……等。 她心跳猛地一顿,眼底闪过惊喜,手指攥紧手机,脚步加快,转身奔向电梯,如风卷残云。 电梯口,她站定在那儿,目光死死锁住三个电梯的层数显示。 两个电梯向上爬升,数字缓慢跳动,唯有中间一个向下。 她屏住呼吸,眼珠随着数字下移,额角渗出细汗。 9——停住不动,似被冻结的时间。 她咬紧下唇,指尖不自觉扣着手机边缘,掌心微湿。过了一阵,数字才动。 8——又停。 7——…… 电梯的等待漫长如世纪,她眼底焦躁渐浓,心跳声在耳畔轰鸣,像擂鼓催命。 终于等到一楼,门“叮”地开启,人群却如僵尸般慢悠悠挤入,拖沓的步伐让她心头火起。 她只得放慢脚步,跟在后面挪动,眉头紧锁,呼吸渐重,胸口酝酿着一团发躁的情绪,像暴风雨前的乌云。 电梯每到一层便停,门开合间,人群进出如潮,缓慢而无序。 她默数着,眼睛缓慢眨动,试图平复情绪。 1——3——门开,一个中年人挤出,几根白发在头顶晃荡,眼角皱纹深如沟壑,皮肤黝黑,脖子晒得发红,步履蹒跚,像背负无形重担。 1——2——3——三秒后,门缓缓合上,发出低沉的“嗡”声。 4——四楼,一个矮个中年人走出,步伐迟缓,眼神空洞。 5——…… 又是几乎层、层、楼在停。 每层出电梯的人,她从未如此认真地观察过他们的脸。 那些陌生的面孔在她眼中模糊成一团,人消失后,她便盯着对面墙壁,视线随门缝变窄,像被挤压的思绪。 空气中夹杂着闷热的汗渍味,人们杂乱的喘息声此起彼伏,不规律地撞击着她的耳膜。 她的科室可是在14楼啊,真的好慢啊。 她缓缓呼吸,深深吸气,试图压下心头的焦躁。 呼….每一秒钟,她都闪出千万个念头。 阳爷爷怎么样了?乘哥说的“好”是什么样的好? 摔了一跤还昏迷,能好到哪儿去? 现在是昏迷还是清醒?并发症风险高不高? 后续治疗怎么办?以后会不会更痛苦? ……以及,他本就不利索的腿,还能下楼吗……? …... 念头如潮水翻涌,撞得她心神不宁。 终于,电梯抵达14楼,“叮”的一声如解脱的钟鸣。 她猛地转身,目光直射一床病房门口。 三四个医生围在床边,低声交谈,神色凝重,手中的治疗单在灯光下泛白,显然不是她一个实习护士能插手的扬面。 她急切的心像被泼了冷水,无法大步上前,只能挪动脚步,眼珠死盯着病房,嘴唇紧抿,发躁的呼吸从鼻腔重重喷出,像困兽低吼。 她胸口起伏剧烈,手指攥拳,指甲嵌进掌心,刺痛却不及心头的焦虑。 刘敏推着治疗车过来,车上几瓶药水晃荡,玻璃瓶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没过一会儿,王艳小跑着端着弯盘进去,脚步匆忙,盘中器具反射着冷光。 她望着一床人来人往,只能委身在电梯旁的椅子上,无力坐下,脊背微弓,像被抽干了力气。 “咚!” 啊…看不到了,一床的门关了。 厚重的门板隔绝视线,她的心也像被某个开关猛地关闭。 紧绷的神经被扯了一下,眼皮沉重地眨了眨,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这个身份真尴尬啊,不可以作为探病的身份,不可以作为护士的身份,甚至不能做个路人看客的身份。 她垂眸,刚刚在电梯里的那些杂乱的思绪又浮上来了,实在是难受,像潮水拍岸,压得她喘不过气。 我亲近的人,都要因我而不幸吗? 从前是姥姥,现在轮到阳爷爷了? 她眼底酸涩,喉咙发紧,胸口像堵了块巨石。 她拐进电梯旁的应急消防通道,推开沉重的门,缓缓蹲下,背靠冰凉的墙,低低叹息,声音隐隐如风中残絮。 她小心试探,声音虚弱,带着一丝祈求,在心里问:“老白…和我说点什么呗。” “等。” 老白回应,简短如刀,冷淡而无情。 她更无力,语气低落:“怎么只有这个字呢…具体情况你知道吗?是生是死?是好是坏?” 陆沐炎眼底闪过期待,手指无意识扣着地面,指尖磨得发红。 老白声音平稳,似无波古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她不解,语气急切,眉头紧皱,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人各有命吗?” “不是,看他自己的选择。” 老白语气依旧淡然,像在陈述事实。 她更糊涂,嗓音拔高,心跳加速,眼底雾气渐浓,声音急躁起来:“不明白,阳爷爷能怎么选择,谁都选择活着啊,难道还找死不成?” “不好说。” 老白简短回应,似不愿多言。 …… 心里堵着一口气,闷得头晕。 她长叹,语气带点埋怨,胸口起伏如浪:“呼…不好说…是你说不准吗?” “等。” 老白重复,语气不变,如机械般冷漠。 …… 陆沐炎这下彻底是处在崩溃的边缘。 她心里堵着,喉咙发紧,呜咽地抱怨着:“你…你真愁人啊,我,我,我刚和你对话的时候,我以为你无所不能….你也总是在关键的时候确实是给我很灵的反应和信息,怎么每次到节骨眼上,你就失灵呢啊….?” “是你本身能力就不行吗….?还是我太菜了?我,我是需要修行什么才能让你更牛逼啊?” …… 没有回应,甚至感觉不到老白的情绪,这让她更崩溃了。 陆沐炎肩膀一抖一抖,低声啜泣:“我…我真烦死了。我其实没任何变化对不对?自己在脑子里一顿意淫,其实呢?压根没意义,你也没显现。” “说不定我和41床都是神经病,什么白龙?什么修行?都是我自己意淫出来的…...” “他说白龙就是白龙?说不定他是邪教组织的人,下一步让我上套。什么白龙的对话?他不是听不到吗?说不定他其实是精神病,说不定什么都没有,我自己在意淫…” “正常人推理也能知道些信息,我把这些想得太神了。还以为我是主人公呢…其实我就是个又丑又没用的废物,哦对了,哈哈,又壮。” 她缩在楼道,怕回音不敢出声,低低呜咽,小声啜泣,肩膀颤抖如受尽委屈的猫儿。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打湿膝盖,冰凉刺骨。 过了半晌,她声音颤抖,问:“你…还在吗?” ……. 没有回音。 她几乎是喊出来了:“你还在吗?!” 嗓音沙哑,带着绝望,在空荡黝黑的楼梯口回荡,微弱如残响。 …… “呵呵…” 她轻笑,笑声涩如黄连,眼底一片死寂。 果然啊,人不能有期待。 若一直是以前那样,我能忍受。突然给我希望,又把我打回原形。唉,哈哈…... 她自嘲,眼泪模糊视线。 好吧,现在是什么情况? 意淫了一天,浪费时间,还得继续活着,哈哈。 哦对,不能在这呆太久啦,擦干眼泪,去看看阳爷爷。 她站起身,推开消防门缝,环顾四周,无人。 她轻手轻脚走出,快到一床门口,透过门上长方形玻璃,歪身往里看。 病房内空无他人,她又瞥向走廊,护士站方向也没人。 她轻推门,弓腰猫进去,动作小心如窃贼。 一床的阳爷爷静静躺在床上,蓝白条纹被子盖着他,看不到身体,只觉被子沉重如石,压得他像纸片般固定,一动不动。 紧闭的双眉始终未松,疲惫刻在脸上,似被岁月碾碎。 微弱的呼吸幅度在被子上起伏,呼吸机发出低沉的“嘶嘶”声。 一天不见,阳爷爷的精气神像被吸干了,陌生得让她心颤。 她轻走至床边,坐在陪护椅上,想看治疗单,结果更是添堵,这一串鬼画符,什么也看不懂。 有时候真是想对着医生破口大骂,他们好像有一套自己的字体,鬼画符似的。就因为看不懂字,明明好好写也不费什么劲,非得画个圈打个勾的。 好几次,因为一些小药,她跑到前楼拿药,因为拿药的人也看不懂,她也看不懂啊,得跑回14楼去问:“这写的是什么?” 医生还得用种鄙夷的眼神,烦的要死地语气,嘴里好像含大粪一样,说了个简化的名字,说的无比之快。 她还得厚着脸皮再问:“这药学名叫什么?我得登记在拿药表里。” 有的医生甚至会忘记是什么学名,就只知道化名,她还得再去问科室里的护士,护士再一脸嫌弃地告诉她是什么药名。 真的好无力,无数麻烦的琐事,无数明明一两句话,一两分钟就能解决的事,总是必须辗转反侧,必须经过几个人的波折。 上班的时间都在处理这些破事,看来41床有一点是说对了,她真的在这干不长了。没有阳爷爷,她甚至都不知道来医院的意义是什么。 李娜娜说得也对,这里,真没她什么事…... 她眼底一酸,又想哭。 “小…小炎子。” “什么?” 她愣住,顿住啜泣,看向一床。 声音隐隐发抖,期待喊道:“阳爷爷?” 阳爷爷从鼻腔重重哼一声,像沉重呼吸,又似回答:“嗯…” 她焦急探身,趴在床边,眼底燃起希望:“阳爷爷?你还好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做了个,梦…又…又…不像。” 阳爷爷费力回应,每字后都重重喘气,声音虚弱如风中残絮。 她不急,耐心听完,语气轻柔,眼底满是关切,勾头问:“好,好,醒了就好。您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他无力应,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倔强。:“嗯…没,我…饿了。” 她安心几分:“好,好,想吃饭就好。您想吃什么?但我不知道您现在能不能吃饭,我去问问,您等我啊。” 她起身,刚走出病房,又顿住。 去护士站问?又会被闲话吧…...下班不回家,这么上心,肯定有不正常关系? 她无所谓,可不想阳爷爷平白受风言风语,若被他听见,得气成什么样…..? 她掏出手机,有些难为情,给下午那陌生号码发了条短信—— “乘哥,阳爷爷醒了,想吃饭。但我不知道他现在需不需要禁食,是什么病情,你能打听一下,和我说吗?” 怀着忐忑,她按下发送键。 “叮——” 消息回得倒挺快。 “手术很成功,问题不大。术后6小时禁食,现在还有两小时才能吃饭,他挂的水有营养液,饿点没事。小炎真聪明,知道是我。” 是41床,她心头一松,抱着手机如握希望,隐隐激动回复:“好的,谢谢你,乘哥。” 她收起手机,转身回一床,轻坐下,生怕惊扰,低声道:“阳爷爷,还有两小时就可以吃饭了,但等会儿我们吃点流食,等您全恢复了,想吃什么我都给您买,好不好?” 床上的人没睁眼,眉稍舒缓,安心道:“好…我老头…都听孙女的……” 阳爷爷声音渐低,呼吸平稳,似睡去。 不久,打鼾声起,彻底安心入眠... “叮——” 手机忽响,声音不大,但在这个刚睡着的病人这儿,显得格外刺耳。 她急忙伸进口袋,调低音量,掏出看——41床发来:“来电梯口,护士配药了,大概要来一床换水。” 她心跳一紧,轻起身,悄然出门…... 第20章 - 嗯,是他。 她快步来到电梯口,脚步虽急却不失轻盈,鞋底与地面摩擦的声响在空荡的走廊低低回荡。 电梯口无人,只有她方才待过的应急通道楼梯门虚掩着。 一线昏暗的光从缝隙透出,映在地面上,拉出一道细长的影子。 “小炎,来。” 一阵爽朗低沉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清冽中夹杂一丝厚重,如山间溪流撞击岩石。 熟悉! 陆沐炎心头一震。 她微怔,眉头轻皱,疑惑地走向那扇门。 这声音……在哪儿听过? 是41床刻意压低后的嗓音吗? 她脑海中飞速闪过片段,却抓不住确切的记忆。 长乘倚在防火门旁,身形半隐在阴影中,手指在口袋里摸索,似要掏烟。 他络腮胡在微光下泛着淡淡轮廓,姿态随意却透着一股沉稳。 陆沐炎走近,面上浮起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率先开口:“谢谢你…乘哥。” 声音低柔,带着几分感激,眼底却闪过一丝拘谨。 他无所谓地冲她温柔一笑,掏出烟盒,继续摸索打火机,指尖动作熟练而散漫:“害,咱俩谁跟谁,这不是顺手的事么。” 这语气轻松,嘴角微扬,露出一抹坦荡的笑意,像在安抚她的局促。 她尴尬地点点头:“嗯…”声音低得几不可闻,随即走到楼梯口台阶,一屁股坐下。 重重呼出一口气,脊背微弓,像卸下千斤重担,她双手撑在膝盖上,指尖微微发白,眼底闪过一丝疲惫。 “乘哥,阳爷爷是什么原因?” 她垂眸问,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试探。 长乘床在她身旁随意坐下:“你也知道,老头直肠癌,在肠子上做了个造瘘口。据他自己说,早晨换瘘口袋时滑倒了,扯出个肠穿孔。不过脱离危险了,剩下的就是恢复。” 话落,他语气平稳,掏出一根烟递给她,自己点上一根,火光在昏暗中一闪即逝。 她垂眸接过烟,凑近他手中的打火机,火苗窜起,点燃烟头,火星隐隐闪烁。 她深深吸一口,烟雾从鼻腔缓缓吐出,白雾在微光中袅袅升起。 楼梯口透着门缝的一线光,她的胳膊撑在膝盖上,指尖夹着的烟,隐隐在抖…... …... 半晌,陆沐炎紧咬牙关,声音颤抖挤出:“呵呵…换瘘口袋?” 她语气涩如黄连,眼底闪过痛苦的光。 倒下的时候,分明是拿着鞋刷,是要刷她送的那双鞋。 那双她没什么钱,在超市卖扬买的29.9的拖鞋。 换瘘口袋?那老头可从来没换过,那是她每天的工作。 老头啊老头,你哪怕找个别的借口,我也会少点内疚啊…… 一想到那双鞋,那双从来没有染黑的白色拖鞋,在阳爷爷倒下的时候,一只在脚上,另一只凌乱地撇在一旁,有一道明显的黑色划痕。 想到这儿,她就忍不住的抖。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亲人的温暖,被人在乎的温暖,从妈妈身上从未得到过的温暖……. 真揪心啊,真揪心啊...... “呼…...” 陆沐炎努力地调整着呼吸,她稍挺起了胸膛,重重的吸口气,又深深地吐出来,试图放松紧绷的肩膀。 泪,一滴也没落下。 从小到大,哭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 哭到她都开始恨这样软弱的自己… 于是陆沐炎,决定再也不要哭了,从那个时刻开始,她就养成了这样缓解压力的方式。 这也是她卑微生存到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一向轻松悠闲的长乘,此刻倒是安静,坐在她身旁默默抽烟。 薄唇微抿,微光勾勒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眼底深邃如潭,看不清情绪。 烟雾缭绕,他指尖的烟头忽明忽暗,像在黑暗中跳动的星火。 ? 等等! 她忽地一震,目光锁定他的侧脸。 这弧度,这抽烟的姿势,这压低的声音… 她猛转头,死死盯住他,眼底燃起惊疑的光。 “他?!” 陆沐炎下意识地在心里急问,心跳如擂鼓。 “嗯,是他。” 老白确认,语气笃定如磐石。 长乘床察觉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微微一愣,歪头看她,眼底闪过疑惑,却未开口。 他手指夹烟,动作顿了顿,似在揣摩她的反应。 她睫毛忽颤,深吸一口烟,烟雾呛得她喉咙微涩。 陆沐炎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乘哥,你觉得…小时候,值得怀念么?” 语气平静如水,带着一丝试探,眼底却藏着深意。 他错愕一怔:“?” 身形在黑暗中僵住,指尖烟头明灭更快,像被点燃的惊疑。 空气凝结,门外电梯曳引的拉扯声清晰可闻,似在拉长这片刻的沉默。 …... 半晌,他低头轻笑:“呵,小时候?可不值得怀念吧。” 这声音低沉,带着清冷与孤单,和那夜遇见的男人如出一辙。 长乘抬头看向她,似要承认什么,眼底闪过一丝坦然。 可四目相对,他蓦地一震。 面前的陆沐炎似变了个人。 昏暗光线渲染她周身,虽是平凡模样,但那双眼散发绝对的清冷与拒绝,如孤独王者,透着威严与疏离。 长乘的喉结明显滚动两下,睫毛轻颤,心跳漏了一拍。 她眼眸微垂,如审判般一言不发盯着他。 静默中,两人对视,一股剑拔弩张的氛围徐徐漫出。 她心脏“咚咚”跳动,指尖隐隐发抖,带着一丝害怕。 可霎时,老白话语透着绝对安心,严肃道:“医院有监控,且看他下一步。” 长乘语气轻松,似在调侃,轻笑打破僵局:“呵,你通得真快啊…”。 她死盯着他,冷目灼灼。 他快速眨眼,眸内清亮迎上她,语气轻松:“得,我摊牌啦,不然被你当成大反派了。” 他顿了顿,低声道:“对,那个晚上的男人是我。” 她依旧无言,缓缓抽一口烟,烟雾模糊她的脸,眼神冷淡如冰。 他不管她回应,继续自顾道:“确实,我来这儿是为接近你,我有目的。” 他声音渐肃,“很简单,让你减肥,不会害你。你有使命,得完成。” 长乘顿住,语气冷冽如刀:“信不信,你都会走这条路。” 话落,她仍不言语,空气陷入短暂沉默。 长乘察觉不对,眸内闪过迟疑,忽轻笑:“哟,现在不怀疑我是邪教组织了,已经确诊我是精神病了?” “哎?!” 她脸色“唰”地红了,瞪圆眼:“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背后骂你了?你给这儿安监控了还是给我身上安监控了?!” 陆沐炎嗓音拔高,羞愤如潮,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呃…” 他尴尬挠头,眼神躲闪:“我给你发完信息,没见你过来,还纳闷你去哪儿了。起卦看了一眼,知道你在这儿,我就过来了…” 他声音弱弱,透着窘迫,“我本来打算来楼梯口找你抽根烟,谁知刚到门口,就听到你碎碎念那么多…” …… 哈,背后说人坏话成功被人发现。 这和下午她发现科室的护士说她坏话有什么区别,这就是一报还一报? 陆沐炎羞红了脸,却什么也反驳不出来。 她只得叹了口气,语气无奈,眼底却闪过一丝释然,破罐子破摔似的认命道:“好吧,你可疑,我怀疑,就这样。” 他如释重负,轻松道:“哈哈,无妨,小炎这么想很正常。时间还长,不急。现在你可以问我问题啦。” 长乘歪头看她,笑意坦荡:“但我能回答的就回答,不能的,我有权保持沉默哦。” 她眨眼,清嗓子,顿声道:“嗯…怎么找到我的?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让我减肥?”语气坚定,眼底燃起探究的光。 他不墨迹,直言:“不用找,就是你,本来就该是你,你不得不瘦下去。”语气笃定如磐石。 “好,你这么做的好处是什么,我能得到什么?” 她追问,眼底光亮更盛。 “好处我不说,反正不是从你这儿获得的。你能得到什么我不敢保证,但不会比现在的生活差。” 他语气平稳,嘴角微扬。 她眼中划过一丝期待,坚定盯着他:“你还有什么本事?算卦?能教教我吗?或者随便来点什么,让我觉得确实有玄乎的东西存在。” “我说实话,不仅是你,那条白龙我刚刚都在质疑。” 陆沐炎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坦诚。 他颔首:“嗯,算卦没问题,就是个数理推断,加上遇事算多的经验累积,不复杂。玄的东西在这儿不方便给你看,你去了学院能看到吐。” 说着,长乘轻笑一声:“至于质疑,更正常,你这类人,都得自己和自己吵几年才安生。” 她若有所思:“哦…这样么…” 陆沐炎语气低缓,心底紧绷的弦渐渐松弛。 这男人话语无实质指向,却让她忍不住相信…... 就像是一个被逼到悬崖峭壁上的人,发现这悬崖…...也就膝盖那么高? 有着说不清楚的轻松和庆幸感,又隐隐的有着激动。 这股感觉,就像是久经干涸的枯草,终于等来了上苍眷顾的春雨,虽然是绵绵细雨,也透着一股恢复生命力的感觉….. 她轻笑一声,像是开心,又像是松了口气:“呵呵….” 长乘熄灭烟,悠悠道:“慢慢来吧,你这种质疑还得再来几次呢。” 她眉头微皱,眼底闪过好奇,忽又疑惑:“等等,学院?什么意思?” 长乘嘿嘿一笑,凑近些,神秘道:“嘿嘿,我就在等你这句话。等你瘦下来,咱上学去。” “呃?” 陆沐炎一愣,语气迟疑,眼底闪过茫然:“啊?我交不起学费,我妈肯定不给我去。” 此话一出,倒是轮到长乘一愣了。 他语气诧异,嘴角抽了抽,眼底惊奇夹着鄙夷:“哎?你这小丫头,我说得这么玄乎,你怎么没问是什么学校、去哪上学、学什么,你问个学费干什么?” 陆沐炎转头不看他,声音淡然,带着一丝自嘲,轻笑:“呵呵,没有学费,问那些有用吗。” 他不乐意了,直腰拍胸脯:“啧!我说了助你一臂之力,让你去上学还让你掏钱啊?” 可下一秒,他眸光晦暗,声音严肃:“不过,这学校不需要交钱,多少钱都没用,得看天赋…” 他忽又变色,似想到什么,自顾道:“啊!光记得你的特殊性了,忘了你有没有天赋。万一是个蠢蛋咋办?这入院考核都过不去啊…” 话落,长乘眼睛瞪的老大,眨巴眨巴地看向陆沐炎。 …… 陆沐炎白了他一眼,幽怨道:“我说…...我还在这呢。” 这人好像有点儿不太通人性,背地里说人坏话都不会。 他爽朗笑出声,憨憨挠头:“呃…哈哈,这个有点说来话长了。” 长乘掏出手机看时间,起身拍衣服:“你先去给一床安置好,不然听着心里也不安心,总有个事挂着。等明天吧,我给你讲讲究竟是什么事。”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陆沐炎点头起身,眼底微光闪烁,心头迷雾稍散几分…... 第21章 - 王灵官与丘处机。 她环顾四周,目光扫过空荡的走廊,又探头望向护士站方向,没人。 夜晚的住院部寂静而孤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隐隐的阴郁气息。 昏黄的灯光洒在地板上,反射出锃亮的光泽,墙角几个应急出口的逃生标牌泛着幽绿,刺眼得令人不安。 她深吸一口气,心跳微微加速。 陆沐炎挥了挥手,和41床示意自己要进去,谁知刘燕急匆匆出现在走廊,正朝电梯口走来。 她心头一紧,吓得赶紧退回,迅速拉开消防门,猫着身子溜进去。 关门时,她小心掌握力度,门缝缓缓合拢,发出细微的“咔”声。 “呼…呼…” 陆沐炎喘着气儿。 这贼活儿可不好干呐。 长乘床见她这副贼头贼脑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小炎真可爱!” 他右手轻轻放在她头上揉了揉,语气轻松,带着几分宠溺。 她白他一眼,满脸无奈,声音低沉,透着一丝疲惫与警惕:“你不懂我的生存环境有多恶劣。万一正在给阳爷爷喂饭,她突然过来,那可真有戏看了。” 41床微微一笑,拍了下她肩膀,大咧咧道:“哈哈,这样吧,小炎负责回家,一床交给我。这是信任我的第一步,可以吗?” 他笑容坦荡,眼底闪着自信的光。 她眸内闪过一丝狐疑,语气试探,眉头微皱,迟疑道:“嗯?你去给阳爷爷喂饭?还是让刘燕?王敏?” 他双手抱臂,仰头满是骄傲:“哎呀,信任我的第一步,就是不用管我怎么做。明天看一床怎么和你说呗~” 他语气轻快,嘴角上扬,像在卖关子。 ……确实,她若插手,可能惹出不必要麻烦。 既然他这么说,那就试着相信一次? 她心底盘算,点头道:“嗯…好。那…如果有特殊情况,或者阳爷爷今晚非喊我,你就给我发信息。” 她顿了顿,低声道:“…辛苦你了,乘哥。” 脚尖不自觉拢了拢,透着几分不好意思。 41床又摸了下她头,哄孩子似的温柔道:“嗯~小炎乖,药记得喝哦。” 呃…药。 她打了个激灵,眼神躲闪:“呃…行。” 他被逗笑,语气笃定,眼底闪过笑意,无奈勾唇:“哈哈哈,真是个小孩。好好坚持,有用的。不说远,七天,你会求着问我要中药,很明显哦。”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挠了挠脸,尴尬挥手:“明天见啊乘哥,拜拜。” 下楼,骑电动车回家。 她动作麻利地洗漱完,热了中药,掐着鼻子一口气灌下,躺上床。 一切如流水般快速完成,可刚静下来,她又爬起来收拾东西。 总之,不想闲着,不能闲着,不能让脑子胡思乱想。 呃,其实说白了,就是……尴尬。 明明刚抱怨一大堆,现在怎么面对老白? 我自问不是遇事就冲亲友发火的人啊,我性格应该不是这样的啊? 怎么一点就着啊,好像找到个受气包一样,尽情地冲人家发脾气… 人家等了我这么久,还说一直在等我,还说以为会等我更久…... 等我干嘛?等我质疑他,等我冲他发脾气么… 啊啊啊啊啊啊!! 果然还是想到这些了! 她脑中尖叫,光想想就羞愧得脸红,想抠脚。 她在床上滚来滚去,抱着被子,羞耻感如潮水涌来,真是难为情死了…... 关键是…关键是… 她猛地坐起,抱着被子,头发凌乱,眼神愣愣盯着墙:“对!!我这么想,老白也全都知道!” “我尴尬,想道歉,他知道我情绪,可我不好意思道歉,他也知道我这不好意思…” 她狂挠着头发,好像个发疯的狗熊... “啊啊啊啊这比家里安监控还难受,是在心理安监控!有没有人管管?能不能别什么都知道?还有,还有!” 她蓦地一顿,生无可恋地往后躺倒:“我都想了这么多,道歉有,难为情有,总之是表达我在乎你吧,老白?” …... 她声音低下去,“你咋不说句话啊?比起道歉的尴尬,你明明知道我现在想法,还无动于衷,这种情况…” 她蒙住被子,脚狂蹬,整个人歇斯底里地在心里喊:“我!更!尴!尬!” 突然,老白开口:“你在初中的时候,看过一本书。” 她愣住,停下动作,静静听着,心跳渐缓。 “那是你被家暴后的晚上,深秋,下着小雨。你认为全世界都抛弃了你,独自走在大街上。” 老白声音低沉,带着回忆的温度。 她眸内闪过清明,轻笑了一下。 是,那天她穿着拖鞋睡裤和毛衣,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惊恐绝望地跑出家门。 “你认为少挚也只是过客,觉得连妈妈都这样,还能指望谁?在雨里,你倒是敢哭得放肆了些,好大声啊。” 老白语气平静,却刺入她心底。 她听着,眼眶有些微微的红,鼻头一酸。 是啊,从来不敢大声哭,在雨里倒是觉得…...想要任性一下。 “我虽不能显现人类世界的物质形态,但陪你这些年,我的心理构造不比人类差。” 他顿了顿:“我常着急,在你被打时,无助时,危险时。” “但那次,我最着急。因为那次,你真的发自内心想死。” 泪水“啪嗒”滴落,她身子微抖,难以置信。 陆沐炎颤微微道:“原来…你一直在?每个绝望的时刻,你都陪着我?” 他没接这话,语气温柔,像哄孩子讲故事般:“你当时往河边走,要投湖。” “我在想,怎么让你知道,哪怕不是身边的人类,但有我这个存在。我是真的陪着你,想让你撑过这晚上。” 他似笑了一下:“呵呵,我知道你很坚强,这晚上过去,第二天你就没那么想死了。” “因你没修行,不知我,光靠我显化能力不够。我拼尽全力,只在一个卖书的快收摊老头那儿显化了个巧合。” “他那儿有本书,里面有我想对你说的话。你若打开,会看到我设定的那行字。但前提是,你得走过去,拿起那本书。” “我拼命给你暗示,影响你,想让你拿起那本书。那老头一年四季在那支雨棚,你从不瞧一眼。我想不到别的办法,你真犟,对什么都不关心,眼看着就要走过了。” 她忽插话:“啊,对。该说是幸运还是神指引?我突然想到少挚爱喝茶看书,算是自救吗?我想看看摊上有没他喜欢的书,能转下注意力。” 老白哼一声:“呵,这少年还算是有点用,却是要感谢他了。” …… 两人沉默,因为接下来的事儿,她都知道了。 她走到卖书老头的摊前,秋雨绵绵,她的手被冻的微微发抖。 老头略带担心问她:“孩子,家里大人呢?怎么还没回家?” 她似听不到,鬼使神差盯着那本书,那书封面古怪,一眼就注意到,很明显。 接着,她终于拿起了老白拼命显化的那本书。 这究竟是命运还是老白的念力呢? 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随意翻开的一页,一眼就看到了那一句话。 那一瞬,时间静止,雨声消失,体感尽失,痛苦念头停滞。 她瞪大眼,愣愣看着那行字,一瞬间刻进脑海。 陆沐炎收起回忆,唇角抿着,起身坐到桌前,拿出纸笔。 “后世若有修行之人,学道之士。他有三分修持,我有七分感应。他有十分修持,吾便随时照临。” 她字迹清雅灵秀,却透着势如破竹的坚定。 老白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欣慰:“嗯,是王灵官与丘处机的对话。” 陆沐炎疑惑道:“这是道家的书对吗?我是记着了,但我不了解这两个人。” “我只知道…冥冥之中,这句话却是给我巨大的力量,我一下子心安了,就觉得,好像真被这句话洗脑了似的…...” 她话音落了,气氛顿时安静。 片刻,老白说出了一句话,她永世难忘的一句话。 也是靠着这句话,在往后的道路上,她安稳的走过和很多需要和老白磨合的日子,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难关。 他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笃定的,缓缓地说道:“那就是我当时、现在、以后、想告诉你的唯一一件事。” “——你若三分信仰,我便七分感应。你若十分信仰,我便…无处不在。” 陆沐炎沉默着,全身都在微微地抖着,泪如雨下。 第22章 - 我帮你。 她闭着眼,呼吸渐缓,却无法阻止那些记忆如针般刺入心底。 曾经,妈妈说她偷了家里的钱,跑到学校质问。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日,正午时分,太阳炙烤大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昏沉的热浪。 同学们在午休,教室里静得只剩呼吸声。 妈妈把她叫到门口,任她如何解释,那个耳光还是狠狠落下。 五个火辣辣的掌印清晰可见,鼻孔缓缓淌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红。 她咬紧牙关,眼泪在眼眶打转,却硬生生忍住。 妈妈嗤笑一声,长扬而去,留下她在走廊迎着毒辣的太阳笔直坐着。 阳光刺眼,她微眯着眼硬看,像要用这借口掩饰泪水。 好像这样,才能向路过的同学解释:啊,流出的眼泪,就是因为一直盯着太阳,太晒啦。 而事情的结果是:几天后的大扫除,丢了的钱混着一些团灰和头发,就那么安静的躺在沙发的缝隙里。 她的妈妈什么也没说,甚至都没有停顿的动作。弯腰捡起来继续打扫,就像捡起一团废纸似的。 陆沐炎看到了,她努力为自己争辩。 可妈妈冷冷道:“谁知道你是不是被我打了后不敢花,偷偷塞在这儿的?” 那一刻,她明白了。哦,丢的不是钱,是爱。 曾经,她考了87分,妈妈认为她作弊,她考了96分,妈妈也会为那差的四分生气。 曾经,吃饭的时候,因为一句话的不如意,筷子就直接摔到她的脸上。 过往都是过往了,她也不会再去看烤人的太阳了,但她偶尔想起,还是会微微眯起眼睛。 原来这些,我所有的这些时刻…... 老白,你都在暗暗着急啊… 正这么想着,老白说话了。 “哦,那没有,事儿我是知道,但还没这感觉。” ? …… 陆沐炎:“……睡吧。” 气氛瞬间不对,好像周围的温度都骤然下降几分。 老白:“呃…不是,后来你经历的多了,我才明白当时那个沉闷的感觉叫着急。” 她没说话,闭着眼睛,幅度很大的翻了个身。 —————————————————— 是,还是那个扬景,在那个万丈深渊,炙热的岩浆口处。 男人瀑布似的墨发随意地散着,双手枕着头躺在地上,望着漆黑的深夜。 浓烈的黑夜正空,没有一丝杂色,好似能把人吸走。 “你想说什么?” 是那个男人在说话。 他沿着夜空的黑,顺着自己的话语渐渐回转目光。 火红的岩浆喷射在远处,引得天边一线渐变的红。 男人把疑问落在对面的红衣少女身上,目光也落了过去。 过了良久,少女的眸光意味不明,低声道:“我能说什么?” 男人不急,剑眉微挑:“你想如何,为何不说?” 她缓缓闭着眼睛,低着头,声音沉静,像冷却的岩浆,生硬而无波:“谁想什么都能说吗?” 黑发菲薄的唇角微微上扬,轻笑一声语,气轻松,眼底却闪过一丝深意:“是你的话,可以说。” 少女的表情冷漠,看不出情绪,显得生硬:“你走吧,离开这里。” 他闻言,眼底骤燃火苗,周身隐隐散出风势,发梢微扬。 岩浆地鸣轰隆,却在瞬间沉淀下来。 他薄唇轻启,语气淡然,看不出神情:“不用我陪了?” 她一愣,忆起初遇时的对话,眼底星霎时间光流转,划过一丝暖意:“那…你回来再陪我。” 他摇头:“我回不来的。” 她似早知答案,声音平静,带着一丝释然,仍道:“嗯,那就回不来吧。” 他看着她,小小身躯藏着坚韧倔强,那张白的像雪似的脸上,永远是带着清冷和疏离。 明明似靠近了些,下一秒却被她眸中的冷漠抽离。 他叹气,轻笑摇头:“那你走吧,我在这等你。” 她微拧眉:“我?我从未出去过…” 他似等她这句话,悠然道:“我帮你。” 旋即,男人起身,纵身跃入岩浆深处,火光吞没他的身影……. —————————————————— “铃——叮铃——” 闹钟响了,陆沐炎醒了。 第一件事儿就是下床,拉开抽屉,拿出纸笔。 这次她倒是学聪明了,既然乘哥说的这么玄乎,目前已知的那些完全不对劲儿的东西就必须得记下来。 别管有没有用,万一呢? 人物—— 黑发男人:冥烨/少挚,气扬感觉像少挚,但看不清脸。受伤很重,不怕疼。 红发少女:我,装逼,瞧不起人。 陌生男子:29? 黑衣人:追着我要锦盒,我的还是他们的?我是小偷? 床顶拿刀人:不知道。 扬地—— 火山口:现实没去过。 垃圾堆:和现实的年代感差距很大。 破洞房:恐怖片。 事件—— 我救他,他陪我? 帮我出去,扭头跳崖了=他命硬,死不了。 红色洞房,和我结婚? 锦盒=定情信物? 写到这里,她顿了下笔,抬眸眨巴眨巴,大叫一声:“哎呀!糟糕!” “我忘记问乘哥,那个锦盒到底是什么了,被他晃过去了!” 哎呀,今天一定得问个清楚,这样想着,她把写下来的内容折叠放到铁盒里。 那盒里还记着上次在秘密基地遇到乘哥的时间呢,陆沐炎扫了一眼,带着疑问,利索地收拾东西,上班。 到医院,出了14楼电梯,她径直跑向一床。 门未关,阳爷爷靠坐床边,双手抱碗,眯眼喝米粥,像小宝宝一眨一眨看电视天气预报。 陆沐炎脚步一顿,眉眼间满是喜悦:“阳爷爷!!” 老头诧异扭头:“哎哟?!小炎子,早上好啊!” 她上下打量他,目光炯炯,见他气色不错,松口气:“您担心死我了,好点了吗?” 未等他答,陆沐炎碎碎念:“您说您也是,干嘛去卫生间刷鞋?脏了我买新的,卫生间地板不能有水渍,我千叮咛万嘱咐,您就是不听,现在知道错了!?” 老头见她连护士服都没换,火急火燎赶来操心,心里乐开花,眸内闪光,连哄她:“哎哟,大孙女儿,老头年纪大,滑一跤不正常嘛。” 还没说上两句,她伸头瞅了眼时间,作势就往门口走:“不说了啊爷爷,我先去换衣服,快晚了,您不准下床,什么事都得按铃!我立刻就能来!” 老头高兴地冲她摆了摆手,调侃道:“呵呵,那老头可得一直按,你得来给我挠背。” 陆沐炎眉眼弯弯,匆忙应着:“好好好,您只要乖乖按我说的做,每天给你挠背!” 话音还未落,她就消失在门口,着急忙慌地往更衣室赶去。 一上午忙得脚不沾地,36床的舌头破天荒的没出去遛他的篮球,房门紧闭,似有家属在内,许是因为被舌头那天教育的有些羞愧,她倒没进去。 正午太阳毒辣,垂直炙烤地面。她吃完午饭从食堂出来,还多了一项任务——得绕到花园瞅一眼。 李奶奶似乎对阳爷爷的那句话深信不疑,上午打点滴的时候,叮嘱陆沐炎中午一定要绕到花园看看广玉兰开没开。 正好,阳爷爷不能下床,顺便告诉他,俩老人都安心。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的广玉兰花期应该过了,七月还没开,是不是病了? 要不要打电话找园林的人来看一眼? 陆沐炎环绕树,眸内疑惑,仔细观察。 哎? 茂盛叶片中,一个椭圆花苞若隐若现,像在羞涩承认自己的到来。 又因为到来地太晚,树叶勾着,风吹引动,含羞扼首,花苞微微点着头。 许是因为近日高温,昨夜突降雨,这些肥沃的叶片终于喝饱水,绿油油泛光,如碎银夹缝在阳光下闪烁。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上楼交差! 陆沐炎眉眼带笑,迈着开心的步子掉头就走。 突然,草丛里冷不丁地跳出一只猫来。 “喵呜~” 陆沐炎下意识地往后一退,被吓了一跳,眸内诧异分明:“哎呀,你,你,你叫什么来着?” 她认识这只猫,这是李奶奶,不对,这是阳爷爷的猫,李奶奶帮忙喂了一顿饭,叫什么来着? 陆沐炎歪着头:“你叫…狗…” 突然,从树上传来一句清脆好听的男音。 “狗?你不是叫我黄毛嘛?我又改名啦?” 嗯?这声音?陆沐炎眸内闪着疑惑,循声望过去。 哦,是那个大马猴,说她壮的像头熊。 她敷衍一句:“哦黄毛。” 话落,陆沐炎还翻了个白眼儿。 橘猫慢悠悠地围着陆沐炎的腿边,绕着圈儿地蹭着。 她蹲下,摸着猫的脑袋温柔道:“是不是饿啦?今天还没吃饭吧?” 可这时,树上的黄毛非要插一嘴,高挺的鼻梁下勾着一抹得意的笑,吊儿郎当地调侃道:“这是你的猫?我喂过半根火腿肠了,之前还跟我装矜持呢,刚才跟我绕着树玩了半天,小样儿,就没有我拿不下的猫狗,哼哼~” 她压根就没啥好气儿,满是不悦地抬头瞅他:“呃?你那是人吃的火腿肠,给猫吃不好吧?” 黄毛歪了下脑袋:“这有什么不好?它还要吃呢,我准备饿一饿再给它,不然它吃饱走了就不跟我玩了。” 一听这话,陆沐炎更是不乐意了,这个万恶的人,给猫喂点东西吃都得讨点好处,唯利是图! 于是,她斜眼儿瞅了一眼黄毛,毫不客气地讥讽道:“你既然喂了,咋不多喂点儿,你这爱心就值半根火腿肠啊。” 黄毛一听这话,反身一跃,利索地跳下树,剑眉微皱,张口就来:“你懂啥啊,一看你就不懂猫,我只是给它吃点垫垫。猫不能吃太多零食,得吃猫粮!谁跟你似的…” 陆沐炎一愣,什么意思? 她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跟…跟我似的?跟我什么似的?!” 黄毛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下意识地尴尬一笑:“哈哈哈哈!我没那个意思,能吃是福嘛,你这样的肯定不用担心医闹。” 陆沐炎眸内满是愤怒,咬牙切齿地说:“……呵呵,我不担心医闹啊,但是黄毛我挺担心你的,你再上树,真的会有人给动物协会报警,说大马猴走丢了。” 黄毛也不恼,蹲在她旁边微微一笑, 慢悠悠地摸着橘猫的脑袋:“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避开高压锅和料酒。” ? 陆沐炎有点疑惑,但她直觉感觉这不是什么好话:“为什么?” 黄毛站起来,嘴角憋着一抹明显的笑意,强忍着说:“给你把粉条,你就知道厉害了!” 说完,他狂笑着跑远了,笑声很大,很大,那一头杂乱的黄毛更刺眼了。 第23章 - 小天使? 陆沐炎咬牙切齿地在心内狂喊:“老白!!这黄毛是干什么的!他什么时候死你知道吗!” 老白的语气有点疑惑,迟疑道:“嗯…应该也活不久?” “呃…?” 她一愣,心跳猛地停了一拍。 是啊,能经常在这待着的…多半是后面住院的病人吧? 她目光追着黄毛跑远的背影,脑中念头翻飞。 看他来花园的频率,只爱和猫玩,还喜欢上树,应该是个性格孤僻的人。 看来,是想躲着家人朋友,来这儿能让他放松吧… 她心情骤沉,几分自责涌上心头,语气中透着担忧,低声道:“什么病?” 老白回应,声音平稳却带一丝不确定:“有些模糊,但总体来说,他身上病气挺厉害。” 她盯着黄毛渐远的瘦削身影,夕阳拉长他的影子,竟觉几分孤单,像刚交了个隐秘朋友。 顿时对这个灿烂孤独的怪人,有种说不清的情绪... “一个灿烂孤独的怪人啊…” 她喃喃自语,上了电梯。 对了,正事不能忘——广玉兰开了花苞,得先告诉阳爷爷,他肯定高兴。 她脚步轻快,却未到一床,便听见阳爷爷震天响的呼噜声。 她不忍吵醒,悄然转向40床,先告知李奶奶。 呃? 刚到36床,她脚步一顿,目光锁定一个熟悉身影—— 那人坐在36床大舌头旁,大口喝水,听见声音转头:“唉?” 她脚步一顿,明显愣了一下:“你?” 今天算得上是走大运了,什么都得来全不费功夫。 陆沐炎站在36床门口,瞪圆了眼睛,横眉怒目,一声大喝:“黄毛!!!” “啊啊啊啊啊啊!!!” 黄毛惊叫,右手一撑,如跨栏般从床这边跳到对面,动作矫捷得像只猴子。 下一刻,他大跨步躲到舌头身后,探头连连求饶:“女神!奶奶!错了!!” 好哇,好哇! 这该死的大马猴弹跳力这么惊人,又能上树又能跳床,我是怎么想的,以为他有什么大病?! 她一个箭步冲进去:“黄!!毛!!” “呃?小南?” 舌头深邃眼窝透着疑惑,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摸不着头脑。 黄毛趴在舌头耳边嘀咕,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她听见:“小南?!老季,你没告诉我这福娃…就是你说的小天使啊?!” 她更来火,拧眉难以置信:“福娃?!” 黄毛看她大有逼近的意思,结巴着不知道往哪躲,慌乱的摇头晃脑着:“不是,这,不…你听我说…” 见陆沐炎怒发冲冠完全没有和解的意思,他立刻抬手,迅速按下紧急护士铃。 “叮——三十六床,紧急呼叫。” “三十六床,紧急呼叫。” 陆沐炎蓦地一怔,好小子!按紧急护士铃!这是准备给护士长招来? 果不其然,走廊传来急促脚步声。 娜娜、护士长三步并两步赶到,见她满脸通红傻站着,李娜娜拧眉不悦:“小陆!?怎么又是你在这儿,又有什么事?” 护士长没说话,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泛着严肃,上前查看36床状况。 舌头连连摆手,忙得搭话:“呃,对不起对不起,我按错了,麻烦你们了。” 说着,他还弯腰曲背地点着头,以示歉意。 护士长闻言,顿时松了口气,柔声道:“没事,没事情就是最好的,有事随时按铃。” 这周因未及时发现一床晕倒,绩效已扣大半,36床再出事,月绩彻底无望。 护士长口罩后的眼神透着放松,冲着36床摆了摆手边往门口走。 李娜娜紧跟,走到门口却冲陆沐炎阴阳怪气:“呵,小陆来得倒快,没事就走吧?你不是还有事么?” 行,行,好哇,好哇。 陆沐炎气的懵,但这个节骨眼儿什么都不能干。 我还有事?对,我不仅得受气,我还有属于你李娜娜的工作没做完。 深呼一口气,陆沐炎扭头就走,招呼也不打,在心里疯狂吐槽:“你奶奶的!什么灿烂孤独的怪人!?丫就是一嘴贱的猴!我还担心他,我纯纯多余!” 走到门口,屋内又传来了一句不大不小的话... “老季,这能是天使啊?!” 陆沐炎瞬间后撤一步,转过头绷着脸,怒瞪黄毛,眼神如刀,大有一副:你再多说一句咱俩今天得死一个的气势,怒瞪着黄毛。 黄毛霎时一顿:“这,呃这是…天…天时、地利、人和、的作用啊!” 说着,他目不转睛,极其认真的盯着舌头,拍了拍他的肩,郑重道:“老季啊,有我和陆女士,你指定是百病全消啊!” 陆沐炎咬牙切齿地往配药室走去,心火未消。 …... 这边,咱再来看36床。 黄毛面上余波未退,震惊的坐在床边,生怕陆沐炎没走远似的,勾头等了好半天,才敢悄摸地问:“老季啊,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小天使?你…你口味大变啊?” 舌头面上挂着平静,只是微微一笑:“小南不一样。” 黄毛这下更震惊了:“你喜欢她?!” 舌头不以为意地白了他一眼:“去,就我这样的,还有时间喜欢人吗?” 黄毛的瞳底骤然闪过一丝炙痛,顿顿道:“……你丫说什么呢。” 他深眉微动,压下心内丝丝的悲楚,踌躇着说:“老爹…找着合适的药了么?” 舌头坐在床边,骨瘦如柴的身子飘飘欲坠。 他费劲地挪着身体,转而躺下,无所谓道:“那不重要,你每天上午来陪我打球,我就这么的突然死在某个你的三分球下,就挺好。” 黄毛敛眸,扭过头强撑着跟他拌嘴:“…哼,是我打,你傻瞅着。” 说着,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冲篮球努个头:“还想死我三分球下?说那个没屁的话。你要是能好起来,我一辈子不盖你帽。” 舌头黄疸下的皮肤暗淡无光,颧骨被疾病耗的突出,像个挂了皮的骷髅。 但他仍是笑着说:“盖帽,哈哈,我现在端尿盆(篮球术语)都费劲啦。” 黄毛快速地掩过眸底的猩红,起身摆了摆手:“多大点事儿,等你好了,我给你"端一辈子尿盆"。” 舌头听着倒是高兴许多:“哈哈哈,迟慕声,你小子…咳…” 话落,他又是一阵猛烈的剧咳,抖动着羸弱不堪的身躯。 ……. 一下午都很忙,四点多才抽出空看了一眼阳爷爷,顺便告诉他广玉兰开了个花骨朵,老头和她意料中的一样,高兴地像个孩子。 让她传话给40床,又催她问医生何时能下床,忙得她跑前跑后。 此刻,她正要去40床传话,顺便找41床拿“旱厕水”。 路过36床,她特意瞥一眼——床上无人。 以前未注意,如今细看,舌头病房干净许多,几周来被子叠得整齐,桌上用品崭新有序,多亏黄毛照顾? 奇怪,以前一次未见。 也是,舌头上午常不在,才总错过。 陆沐炎思绪飘飞,来到40床。 这八旬老太也不知道是怎么的,自打住进来到现在,快半年了吧?从来没看过她出门。 这刚认识阳爷爷才几天啊,怎么天天健步如飞呢? 这会儿子工夫,又不见了! 得,先不去41床拿药,先跟老头说一句,老头急性子,可等不了几分钟。 她刚扭头,远处的李奶奶正悠悠然的坐在轮椅上,一脸容光焕发,从一床出来径直往电梯口去。 陆沐炎眸内透着惊讶,喃喃一句:“哎呦我?李奶奶这小表情,我可从来没见过啊。” 这俩老的,怎么有股谈恋爱的气息?这是她的错觉吗? 行,再去41床。 ……唉,好累啊,她像个陀螺,不停的打转。 就这么一条道,每天每天,都这么来回的旋着。 “小炎这表情我也没见过~” 长乘的声音幽幽飘来。 他一身西装,头发梳得锃亮,靠在VIP房门口,双手抱胸,玩味地看着她。 她循声转头,撇嘴学他抱胸,笑道:“嗯~乘哥今天这么正式的油腻男人模样~我~也~没~见~过~” 说完,她摇头晃脑的,看来今天心情确实不错。 长乘连连失笑,豪爽地拍了下她的肩:“哈哈!小炎贫嘴的功力倒是见长,来,进来。” 功力见长?多亏那个该死的黄毛,拜他所赐。 她嗤鼻一笑,摇了摇头:“我今天是学会了一个精髓,人至贱则无敌!” 第24章 - 南红。 她开门见山道:“乘哥,锦盒问题,快回答。” 这语气直截了当,带着一丝急切,陆沐炎眼底闪着探究的光芒。 长乘看她这么干脆果断,许是想了一夜吧? 他深邃的眸内勾起笑意,坐在她正对面,悠闲地翘起腿,语气轻松:“这个嘛~说了你也不懂。你就当是…我找了一些特殊材质的东西,把你体内的开关打开了。” 他嘴角微扬,带着几分戏谑。 她歪头,疑惑道:“特殊材质?就那个破石头?” 下一刻,她猛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竖起食指连晃:“我知道了!我是不是得滴血?滴血验石,转石为灵!” 她语气兴奋,像发现了什么秘密。 长乘眸内闪过一丝错愕:“……啊?如果有那种东西,你让我也沾沾光。” 见陆沐炎一副懵懂的样子,他清了下嗓,顿声道:“是气、是势。” “那石头很平常,但沾染的气,是一种看不见的内在能量或状态。而势,是气的堆积,看得见的转化。” 她似懂非懂,点点头:“哦,转化成这些石头?” 他歪头一笑,眸内幽光意味不明:“哈哈,小炎,那石头是南红的原石,属火哦。” 她若有所思分析:“奥…也就是说,火的能量堆积成了这原石,我看了看,闻了闻,就能打开我的什么大门,让我丫鬟出来。” 老白忽插话:“你?” 哈哈,陆沐炎抿了抿唇,憋着笑意,不闹啦不闹。 长乘微微点头,认可她的分析:“嗯,是呢。你应该会头晕脑热,眼睛也会有些疼吧?心脏也会不舒服的,眼睛心脏都属火,那就是在慢慢打开。” 陆沐炎闻言,心内突然咯噔一下。 哦!是啊,她在更衣室狼狈的哭,狠狠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在茶馆洗澡的时候,因为体感的不舒服,她一遍遍的冲着热水。 原来,这就是在启动么? 奥对,还莫名其妙地盖住了那幅画… 等等? 陆沐炎瞳孔骤缩,瞬间想到了少挚茶馆的画。 当时明明是有个声音的,很确定,让我盖住那鸟的眼睛。 紧接着,她在心里急急发问:“老白,你当时说,不是你,是吗?” 老白:“嗯,我第一句是,我等你很久了。” 她眸内如深潭骤静,迅速分析:那声音在老白之前,不是乘哥——不像,也不可能。 若真是他,太恐怖,也不至于现在才讲,应早告诉我。 他从未提少挚,怕是不知道此人。 那声音在茶馆,盖住鸟眼后才与老白对话,会否与少挚有关? 想到这里,陆沐炎眸光蓦地一震,少挚…少挚… 少挚当时的状态没有任何异常,像以往一样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地等着我。 不对…他说我若有事要告诉他…他知我有变,在等我开口? 不不,等下。 现在少挚出差,想这些无用,先放着,等他回来再说...接下来我还有别的要问。 陆沐炎大脑飞转,几乎就是在一瞬间内就想好了解决方案。 而就在她这么想着的同时,属于她的气扬,瞬间全开... 41床暗暗挑眉,深瞳内透着无法言说的期翼。 小炎,小炎,你终于开始觉醒了么…... 此刻的陆沐炎,自然地眯着眼睛。 那双眸子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如深渊孤寂的恐怖,静静凝视世间,仿佛看穿一切,眼底染着一抹冷色。 她静静地坐在这儿,但周围空气甚至隐隐在抖... 长乘一瞬不瞬盯着她,鸡皮疙瘩泛起,皮肤酥麻,汗毛微立。 这才是炎啊,这才是我四千年前遇到的炎啊…... 他感慨着,高兴着,甚至兴奋地隐隐发抖。 于是,他准备为这刚刚觉醒的星星之火,再添一份助力。 他做好了准备,端起咖啡,佯装要喝,等她发问。 而与此同时,她收回思绪,眸内不解光芒亮晶晶:“你说南红属火,我有变化,也行。但…为啥要属火?属水不行吗?” 他暗暗地收起激动的情绪,来吧,来,干柴来了! 长乘唇角勾着玩味,放下咖啡,轻笑一声:“呵…你那些梦里有水么?” ? 陆沐炎的身形明显一顿,愣怔看他:“你…这都知道?” 长乘嗓音俏皮,得意勾唇:“小样,不露点真本事,小炎真以为我框你玩呢。” 她震惊,身子前凑:“啊,那!那你是不是知道冥烨?!” “……” 这下轮到长乘一怔。 他一怔,糟糕,漏了什么。 长乘眸内警觉一闪,长睫微抖掩住异样,大手一挥:“啥啊,什么明夜暗夜我不管,我只说根本原因——你属火,你那条白龙属水。一直是你压着他,没出来,所以诸事不顺,这叫什么?” 他伸手指凭空点:“火水未济。” “你现在跟那白龙通了,若是好好修行,让他占据主导位,这叫什么?” 他两手一拍,摊开,眸色坦然:“水火既济,万事大吉。” 说完,他神色悠然地往后一靠。 陆沐炎歪着头,仔细听着,嗯...好像是懂了。 哦原来是这样么… 但她还是不死心,拧着眉头,直言就问:“那,那个冥烨…” 长乘没等她问完,摆手打断:“你管那些干什么,一个梦而已,你梦里难道就没出现过别人啊?说不定哪个电视剧看多了臆想出来的呢。” 他是这么说着,但眼神躲闪,佯装镇定地抻了下脖子。 陆沐炎没察觉,仍是紧攥着眉头,歪着脑袋。 话是这么说不假…... 但要她一下子否定那个人,总觉得心脏刺痛,也不可能立刻挥之而去。 她有点懵,好像有要问的,但总是抓不住重点,随即心内问道:“嗯…老白,我该怎么问?” 老白:“问他,那石头怎么来的。” 奥对! 陆沐炎抬头:“那…你这石头怎么找来的?” “也不看我是干什么的?我自有我的办法。” 长乘悠然回答,端起一杯咖啡,佯装准备入口。 可与此同时,余光倒是死死的盯着她….. 小炎大概是问了白龙,才会露出顿一下的表情。 糟糕,有些急,差点露出马脚。 这白龙不容小觑啊,能判我真假? 离火本就属心脏,所以…这白龙正隐晦地引导小炎修心通么? 小炎的能力...心通一路,大材小用了啊... 看来入了学院,不能让她走心通这条路,得阻止…... 目前白龙察觉不到我心炁,我没说真话但也全无假话,她不会起疑。 得藏,不能急… 果不其然,当下,陆沐炎立刻问老白:“他刚说的话都对吗?” 老白迟疑:“嗯…倒是没有隐藏部分,但…” 陆沐炎:“但?” 老白:“除非他能控制你的梦,不然锦盒不该一模一样,像从谁手里拿过来,转交给你一样。” …… 老白话落,陆沐炎再次一愣。 是,是啊!对啊! 紧接着,她余光不经意一瞥,与正在拿起咖啡的长乘对上。 不看不要紧,一看,她心内又是咯噔一下。 喝着咖啡,余光瞥着我? 他在暗暗打量我,有鬼。 陆沐炎眸内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呵,玩试探,那就开始呗?能套到什么就是赚到,套不到也无所谓。 于是,她挠头,装懵懂痴傻:“喔…乘哥,我还有个不明白的,不是人。梦里有棵大树,总跟我对话,昨晚还说呢。大树成精了?有别的含义吗?” 长乘眨眼:“呃?什么话?” 她皱眉嘟囔:“好像说李娜娜背后使坏,有时大树自言自语,说自己好惨又胖了。” 他懵了:“呃?你那是内心想说的话在梦里折射吧…?” 陆沐炎持续发力,眨眼:“奥…是吗?前天梦到鞋掉了,是什么暗示?我找了一晚上。” 长乘愣看她:“…哈?你梦的都是什么啊,我是周公啊?” 陆沐炎实在遗憾,挠了挠头,满脸写着不悦:“那你不知道我梦的内容啊?” 嘿,这丫头,气扬只能开三秒啊? 长乘白了她一眼:“废话,你做个梦我怎么能事无巨细地知道?” ok,结束。 陆沐炎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喔乘哥,我以为这些都有用呢…那什么,咱赶紧针灸吧。” 长乘无奈地挑了个眉,转身去柜子里拿针线包。 与此同时,陆沐炎刚躺下就与老白复盘。 一:我说谎但他没看出来,说明他身上东西识别不出,或者他没有丫鬟。 二:他不知道我梦的内容。 他,不知道我梦的内容呢… 老白愉悦道:“聪明。” 老白:“那么,就是他有所隐瞒,这锦盒,是有人给他的。” 十五分钟到,陆沐炎拿了中药,随意地寒暄着几句,准备出门。 刚走到门口呢,她瞥了一眼桌上,那杯长乘总是多次端起的咖啡。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她差点笑出了声。 那咖啡几乎是满的,没怎么动。 乘哥啊,你还说我得修炼稳如泰山,你就是这么稳的啊? 你像个老牛似的,端着咖啡呜呜灌呜呜灌,合着半天晃我呢?你就喝了一口啊~ 她眸内勾着明显的笑意,稍敛了神情,关上门走了。 而长乘呢,在她关上门走出病室的一瞬间,暗暗地呼了口气。 呼…...孩子长的太快了,昨天刚会走路,今天能开飞机了… 陆沐炎往更衣室走着,眸内的光清清亮亮,一股笃定的感觉慢慢升起。 这个乘哥...看似在明处,实则在暗处。 目前来看,应该是有人安排他这么做。 老白倒是迟疑:“嗯…不是安排。我探到的,像是他自主的意识。” 陆沐炎眼底勾着浓烈的兴趣:“哦?……首先,已经排除他有害我的成分,确实是来帮我,但他有自己的目的。” “且这个目的…..只有我能办到。” 老白:“对,你关门的时候,他松了口气。” 哎?这也能探到? 哈哈,老白牛逼! 这下陆沐炎确认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了? 比起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情感,有完全明确的利益交换,就是最稳健的关系! 第25章 - 插秧队里最忠诚的那个。 既然你说,我逼迫也没用,迟早能知道。 在所有的人际关系里,利益交换的状态最舒服了。 少挚对她好不好?当然。 但她从未敢在少挚面前放松,一直以来,对少挚都是战战兢兢,心怀忐忑,就因为她是享受方,从未付出过什么。 试问如果是你,一个180斤的女胖子,有个高富帅天天对你好,且只对你一人好,这幸福吗? 恐怖,极其恐怖。 她患得患失,和少挚相处的每一天,都受宠若惊,沉溺其中又忽觉下一刻便大梦惊醒。 忐忑与不安,在情窦初开后的每一天都萦绕在她的心头,且日久叠加。 她思绪万千,缓着步子走到更衣室。 更衣室里出奇的安静,明明是下班的时间点,但和她一起下班的李娜娜倒是不在,四点半来交接上班的刘敏和王艳也没遇到。 真是奇怪,李娜娜最是第一个积极下班的人,难不成早退了? 管他呢,我到点儿了,我该做的都做完了,我下班。 陆沐炎打开柜子,准备换衣服。 好么…….刚换上短袖,她就笑了。 短袖胸前的部位,被划开了一个特别大的口子,整个布料都耷拉了下来。 她有点无语,又有点想笑:“……真,真挺幼稚。” 这都是什么年代了啊?这是在上学么? 我是遭受了校园霸凌么?多大年纪的人了啊,怎么上班了还能遇到这么个事啊? 还用想吗?这不是急眼了么,因为陆沐炎听到她们说话,想报复,想给她点颜色看看,但是又不能明面上的撕破脸,只能暗戳戳的不让陆沐炎好过。 老白声音似压不住火,低低道:“我来。” 陆沐炎失笑地连连摇头:“哈哈~没事,我来。” 话落,她的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的笑,眸内灵机一动,拿起短袖就往门外走。 可她刚走到更衣室门口,老白声音里透着一股明显的尴尬,幽幽道:“呃…...你再看看裤子吧。” Ok,她折回来提起裤子,乍一看倒是没搞什么破坏,看着没啥区别,就是个很普通的黑色长裤。 她歪着头拿在半空中仔细观察…... 哦,是了,原来还有高招。 腚后,在靠近腿缝下方的地方,有个不大的洞,比一元硬币小一圈,不是很大,但足够显眼。 正好能让人家一眼就知道她的内裤是什么颜色,用心非常巧妙。 怎么巧妙? 短袖布耷拉,她出门得抱臂挡胸,没发现裤洞,顾前不顾后,内裤颜色尽显。 这招叫什么?声东击西啊! 她想笑,甚至是噗呲地笑出声来,不是气愤,真挺好笑。 尤其再想象一下,自己就这么的穿出去,更是好笑了,哈哈! 从什么时候开始,心态慢慢变得积极起来了呢? 记得小时候被同学欺负,那时也没什么衣服,姥姥从别人那拿来的旧衣服,那件极其爱惜的粉色运动帽衫,被人泼了墨水。 那感觉,怎么说呢…? 就是天塌了,这辈子毁了。 什么都完了,她再也不会快乐了。 你瞧现在,哈哈! 人生真长呢,曾经以为过不去的坎儿,过了几个春秋,就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倒是也不恼,拿着衣服,连连失笑地往外走去。 刚到护士站,原来王艳和刘敏早就来了,刚刚回来的时候没遇上,不知道她们躲哪儿了,现在就搁护士站坐着呢。 这李娜娜是真早退了? 不知道,王艳和刘敏已到,低头窃窃私语。 见她出来,默契扭头,一副好像在忙着什么的样子。 嘿唷,还跟我俩装,我马上就让你俩好看。 陆沐炎拿着衣服走过护士站,连招呼也没打,直直奔着走廊深处去。 刘敏诧异拧头,像以前一样人畜无害地冲她笑着,急急出声:“啊!小陆啊,怎么没下班呢?拿着衣服要去哪啊?” 陆沐炎回过头,看着这个曾经对她一向温柔和善的刘敏。 她清寒的眸子泛着冷光,转而也变成笑吟吟地模样:“我下班啦,敏姐。我衣服莫名其妙破了,可能咱更衣室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老鼠,我正打算找乘哥带我买衣服去呢。 “敏姐,艳姐,你们也要小心哦,小心衣服被弄坏了,更衣室可没有监控呢。” 陆沐炎话落,转身就走,丝毫没看二人的神情。 刘敏愣住,身旁的刘艳也震惊抬头,二人对视一眼,眸内闪着错愣的幽光。 一眨眼儿,陆沐炎就站在41床的房门口,敲门:“咚,咚咚。” 其实也不用敲门,她敲完门就直接进来了。 长乘见又是她,眸内流露出一丝不解。 陆沐炎径直走到他的身边,猛地大喝一声:“皇上~!您可要为下官做主啊~!!” 长乘诧异地挑了一下眉:“呃…?” 她把自己的衣服展开,指着上面被破坏的地方,一一详解。 “皇上,你看看,这短袖,这是准备让我袒胸露乳的出门啊?我不是这么容易敞开心扉的一个人啊!” 她边说边比划着,装做委屈的样子,眼神震惊,动作夸张:“皇上,您再看,这招声东击西真妙啊~您瞧这裤子,多么精妙的设计,这个洞,不大也不小。如果我不仔细检查,我真还发现不了,直接一脚蹬上穿走了,嘿,怎么着?” “所有人,正好可以完全注意到我那丰沃的大腚!我那个喜欢穿草莓点点内裤的秘密,将公诸于世啊~” 长乘瞧着她,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噗,哈哈哈!小炎啊,你可以说相声。” 陆沐炎收敛了神情,坐在他旁边,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因你而起,你赶紧给我想办法。” 长乘疑惑道:“怎么因我而起?” 她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你明知故问?” 他嘿嘿一笑,摸了摸络腮胡,满是自恋地说:“嘿嘿,我魅力太大了嘛,不能完全怪我。她们也是没脑子,我再怎么着也不能看上你这么个胖娃娃呀。” 陆沐炎拧眉:“哎你?!” 长乘连连大笑,调侃道:“哈哈哈!不过话说回来,这样明目张胆的欺负你,该不会认为你是个软柿子吧?” “你要是软柿子,我也不至于这么费劲心思的跑来这医院坐牢似的守着你了…” 说着,他还无奈地摊了下手。 陆沐炎有点不耐烦,眸内明显不悦:“啧,你快点的,说怎么解决。” 长乘也不墨迹:“嗯,好办。”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清了清嗓子道:“小宽,给我送…送几套运动款的女装,舒适点的。” 话落挂了电话,他翘着二郎腿:“小炎稍等片刻哦。” 陆沐炎点头:“行。” 可突然,老白的声音又蓦地响起:“学院。” 哦对! 陆沐炎猛地转过头看他:“哎呀!乘哥,有个事忘问了,你说的学院什么意思?还有,我为什么不得不瘦下去?” 长乘瞅着她这个迷糊劲儿,就像是在等着似的,慢条斯理地说:“哎哟,小炎终于给自己的主线任务想起来了呢。” 她一歪头:“那你咋不提醒我?” 他摊着手,无所谓地说:“你那会儿一进门就问锦盒问题,没问学校的事儿啊。” 陆沐炎反过来倒打一耙:“我问啥你才说啥,我不问你能躲就躲是不?” 长乘连着摆手,摇头失笑:“哈哈!瞧你说的,我哪有这么狡猾,我是想着,现在你又不去,等你要去再和你说也不晚。至于你说的为什么不得不瘦下去,怎么,你还真打算就这么胖着啊?” 她微微疑虑:“嗯…那倒也不是,但我为什么不得不瘦?这学院不收胖子啊?” 长乘挠头:“呃,也不是,虽然学院女生应该没你这尺码的院服,但你穿自己衣服也行,要你瘦,是因为你体质问题,你越符合离卦,越能找到元神。” 陆沐炎完全不懂:“符合离卦?” 长乘正回神色,顿声道:“离、明也,万物皆相见。离,丽也,日月离乎天,百谷草木丽乎土。” 她歪头:“什么意思?” 长乘一时语塞,倒是没想过一个合适的解释能让她彻底明白…... 他顿了顿,迟疑道:“额…你就姑且认为,你得变得好看才行。” 陆沐炎有点吃惊:“我?就我?” 长乘耸肩:“就是你。” 说到这儿,她眸内划过转瞬即逝的警觉:“哦?你知道?” 长乘叹了口气,拧了拧眉间:“你元…” 突然,他瞬间收声,耐着性子转了个话头:“你原本底子也挺好嘛~你看看,你这高鼻梁,双眼皮。你先瘦下来试试呗,试试又没坏处,你不试,怎么知道好不好看?” 说着,又端起桌上的咖啡呷了一口,眸内闪过一丝了然的神情:再说,你就没有为你的身材,你的胖,而自卑过?” 陆沐炎被他说得有些难为情:“试,试呗…又没说不试。” 其实,不是她不想减肥,也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懒?可能是吧,但最主要的是…没动力。 每次想要减肥,少挚总带她吃更多好吃的... 要么就是妈妈打她之后,她实在是不知道有什么幸福的事儿可以转移这份悲伤。 倒是吃,吃的时候会觉得,啊好幸福,啊我在活着。 所以...也没什么必须要改变的动力。 像是自我放弃一般,这一生啊,就这么凑活着过吧…... 收回了思绪,她敛眸正色直言:“嗯行,那学院呢?多少说几句呗?” “咚,咚咚。” 有人敲门,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长乘:“进。” 嚯,一个超级大块头猛然现身! 那大块头的身形极其魁梧,看着有一米八五左右,西装寸头,微抿着嘴,眼神坚定的拎着几个购物袋,沉稳道:“乘总,这是您要的女装。” 长乘冲着床的方向努了下头:“好的,放床上就行,到门口等我吧。” 寸头的西装男刚退出去,长乘便起身:“小炎试试,我出门抽根烟。” 接着,他目光肯定地看向购物袋,像是已经预见到陆沐炎穿上这些衣服的模样,关上了?。 那小步伐走的,一脸得意,似乎完成了一件骄傲的事。 陆沐炎愣楞地回味着刚才那个肌肉男,乖乖,有钱是真好啊…那是保镖么? 小宽?是根据外形起的名儿么? 她走到窗边,拉上窗帘,从购物袋里拿起一套黑色运动装,什么牌子搞不懂,随意套上。 呃… 有点小哎? 陆沐炎略显尴尬,穿是能穿上,但袖口才到小臂。 一抬胳膊,后背就挣着难受。 呃...裤脚也有点小,束脚那里,一抬腿就往上蹭,像…插秧队里最能干的那个。 这咋办?也不好意思让人家换啊。 我就这么出门吗?其实能走到楼下骑车就行,忍忍? 刚这么想着,有人敲门了。 “咚,咚咚。” 长乘:“小炎,好了哦?” 陆沐炎急匆匆蹭着裤脚,整理衣服,连忙说:“啊!啊,呃…,好了。” 长乘推门而入。 …… …… 四目相对,长乘急急出声:“你再等我一下。” 他迅速转身关门,关门瞬间,她听到他压低的笑:“噗…小宽,赶紧回家,把你洗过的运动装…” 留下陆沐炎一个人在这凌乱。 她那个呆滞,又因为尴尬而满脸通红的模样,配上这一身衣服... 更像是插秧队里,最忠诚的那个…… 第26章 - 易学院。 这身衣服的窘态让她羞愧难当,决心如磐石般坚定。 与此同时,长乘出去说完话,空气平静片刻,他又敲门进来。 长乘坐回沙发上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般,继续道:“呃,那什么,对。我给你讲讲学院。” 陆沐炎也不说话,脸红红地点了个头,尴尬地坐着。 长乘正色,颔首解释道:“首先,这学院呢,不太好找,不过你放心,到时候我会带你去。” “但是,有入学考试。我认为你有资格不行,还得学院也这么认为才行。所以你瘦下来的过程中,就是我给你重塑体质的过程。” “你需要修行,需要不断地重组肉身,塑造骨骼,所以你会自然而然地瘦下来,届时也更容易进去。” 他说着,竖起一只手指头:“这就是,你为什么不得不瘦下去的原因之一。” 长乘顿了顿,眸内肉眼可见地深邃了几分:“还有就是学院的事儿,无非就是易理派,那是个学山医命相卜的。还有法术派,他俩啊,这个说自己最厉害,那个说自己最牛逼。都多少年了,一直打打杀杀互相看不顺眼,这个你不用管,我也劝你一句,最好不要站队。” “沾着哪边,都是惹得一身骚。” 陆沐炎懵懂地眨眨眼:“奥,那我总得选一个啊?” 长乘悠悠然地说:“嗯,你跟着易理派学中医就行,他们那伙人,发个脾气都得把个脉调理一下,最适合修身养性,或者跟我,你跟我学扎针,活个千年王八万年龟,不成问题。” 陆沐炎倒是不乐意,拧眉反问他:“哈?我活这么久干嘛?不要不要。” 长乘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你必须活得时间长才行。” 陆沐炎又懵了:“哈?为啥啊?” 长乘面色一滞,显然有些难办,挠了挠脑袋,理所当然道:“呃,你活得久,才有时间找元神啊。” 她诧异地歪着脑袋,完全不能理解:“哈?照你意思总结下来,我什么也不用干了,我就是漂漂亮亮使劲活就行了啊?” 长乘一时语塞,顿了顿声:“呃,也不是,反正你好好活着最主要。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没听过啊?你身体不健康,干啥都是瞎扯啊。” “这个咋不好?再说,学医也相对来说轻松点啊。既方便再就业,还跟你目前的专业对口。” 说着,长乘眨眨眼,眸内清亮,全然为她考虑。 陆沐炎白他一眼:“劝人学医,天打雷劈。不要,我要自己选。” 长乘哑口失笑,掰着手指继续道:“哈哈,小炎,你想啊。易理派有山医命相卜对不对?你不学医,好。” “一:你学山,你练武要去揍谁啊?二:你学命相卜,现在社会也不支持这个行业,那么三:你唯一的就业地址就是天桥。四:你唯一的就业装备,就是摆摊。要是注意形象,你最多就是加个圆墨镜。” “况且,人家学命相卜的出来都是入观,你学完出来,按照你这条件来说,还有你妈要照顾,你也不可能一直在道观呆着吧?她能同意?” 接着,他两手一拍,又摊开:“也行呗!天桥上一个臭算命的。” 陆沐炎闻言,面露迟疑,犹豫道:“呃…可是我不想学医…我现在都学得够烦了...” 他神秘一笑,大有一副——你瞧好吧,听我的准没错的架势:“嘿嘿,道医和中医,可比西医好玩多了!你去了就知道了。再说,你要是学会了,可就是济世救人的神医呢!” 陆沐炎似懂非懂:“喔…那行吧,也…也行。到时候再决定。” 话音未落,她又起疑心:“那,那这两个派,有没有全都学会融会贯通的人?跟我说说呗,既然你刚刚说两派都觉得自己牛逼,又这个就业那个就业的,就不能都学会了?这样不就干啥都行了?” 此话一出,长乘挑了下眉,难以置信:“哈?你真是不知者无畏啊!你是不知道这其中一派的其中一个分支有多难!” 他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给她分析道:“我就说这易理派和法术派,总称为——玄门。就是指玄学五术。” “我刚刚说的山医命相卜,现在市面上的中医、强身健体的武术、算命、道士、这那的,哪个不是普通人努力修炼了一辈子才摸到门道?” “甚至有的人,运气不好,遇不到好的老师,一辈子都只是个门外汉!” “这还不止呢,我再说另一个分支,呃…...” 话音未落,长乘却转个话锋:“…...反正,你要去就去玄门,另一个分支完全不碰,就行。” 陆沐炎有些不解,歪着头:“哎?咋了?为啥不能去另一派?” 长乘眸内划过某些不好言说的情绪,好像不愿意提起一般。 他抿了抿唇,顿声道:“嗯…另一分支,名为——肙流。肙(yuan),就是空的意思。” 陆沐炎倒追根问底:“哦?怎么个空法儿?” 长乘冷哼一声,凝声道:“嗯…他们是从虚空中提取些东西,来达到什么目的。” “…反正那派的人邪乎,阴沉,想进去更是难如登天。只要你没被肙流看上,压根就遇不到他们。” 她闻言,点点头,若有所思:“唔…照你说的这么难,就没有一个人是全部都会的?” 长乘挑了个眉,诧异道:“哎哟?没看出来啊,你目标这么高?” 陆沐炎摇摇头,无所谓地说:“哦,那不是。我对什么玄门还是什么肙,全都没兴趣。就是你说让我去,我觉得比在这舒坦,我也想试试而已。” 突然,又是三下清脆的敲门声。 “咚,咚咚。” 长乘:“进。” 又是那个小宽,他把自己的衣服送来了,呵呵。 长乘起身:“回来再说,你将就一下,这是洗过的,换完叫我。” 她也不磨迹,迅速地换完衣服,这次倒是不小,隐隐有点宽松,已经好太多了。 夜风透着一股冷意,从窗上柔柔散开。 陆沐炎打了个冷颤,眸色尴尬地喊了句:“我好了,乘哥。” 长乘推门进来,回沙发上坐着,眼神里完全没有笑她的意思,确实没有。 陆沐炎也坐了下来,整理着衣服,脸色阴晴不定:“呵呵,我希望等我瘦下来,你让小窄来送衣服。” 长乘没懂,愣了一下:“嗯?” 旋即,他反应过来,大笑几声:“哈哈,他名字就叫陈宽。小炎真可爱。也行,以后叫他陈窄。” 陆沐炎有些尴尬,挠了挠鼻尖儿:“呃,不是不是,我说着玩呢,小宽就小宽吧。” 长乘悠然地往沙发上一靠,继续道:“嘿嘿,好奇全部都会的人,是谁,是不是?” 她狂点头:“嗯嗯嗯!” 长乘双手抱臂,挑了挑眉轻松道:“上一个全部都会的,是启明长者。” 陆沐炎眨眨眼:“哦,是谁?很牛逼是吗?” 长乘:“院长。” 她身形明显一顿:“呃…那应该是挺牛逼。我有点好奇这个启明长者长啥样。” 长乘哈哈一笑:“哈哈!那你慢慢好奇吧,启明长者最后一次出来,是4400年前。” 她眼珠子瞪得溜圆:“啊!?” 长乘继续端着那副悠悠然的样子:“嗯,你可能对4400年没概念。这么说吧,夏朝,我国历史书上所记载的第一个世袭王朝。” 陆沐炎这下是噌地一声彻底站起来了:“啊!?” 这,这是个什么学院?! 长乘眸内含笑地看着她,慎重无疑地点了个头:“嗯。” 她不相信,弯着腰挑着眉,满是质疑:“你,你咋知道?不会是什么传说吧?!” 长乘又是神秘一笑:“嘿嘿,我说的不如你亲眼看的。去学院吧,那里的书都是启明长者写的,到处都是他的瑰宝哦。” 这下陆沐炎是彻底震惊了,喃喃道:“…乖乖。” 星子稀疏,树影在微风中摇曳,摩擦着沙沙的声响。 长乘抬眸看了眼窗外,不疾不徐道:“好啦,现在学院的事也说完了,折腾这么晚也天黑了,我送你回家。” 陆沐炎还没完全从刚刚那一连串的信息中反应过来,但闻得此言,面上明显划过不好意思的神情:“呃?我骑车回家就行。” 长乘微微摇了摇头,自顾地说:“嗯,不行,这是宣示主权。” “啊?” 此话一出,陆沐炎耳根腾地一红。 长乘低低憋笑:“哈哈,做个戏给他们看,想什么呢小孩。” 说着,他掏出手机打电话:“大高把车开到楼下,顺便让王艳来41床。” 她有些蒙,歪着头,不解道:“王艳?为什么?” 长乘神秘一笑:“小孩不懂,我有我的章法。” 她愣愣地点了点头:“喔。” 突然,陆沐炎眸内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他:“大高?” 长乘答得不以为意:“嗯,我司机。” 陆沐炎不说话了,低着头,好似在思考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他明显有点疑惑,眸内骤然闪过一丝警觉。 坏了,说漏了什么? 长乘试探:“怎么了?” 她被之前的信息冲乱了头脑,正在努力消化,可突然听到大高的名字,注意力瞬间被转移过去。 于是,陆沐炎踱着步子思索着,一字一句地顿声道:“你这些手下里…有没有姓常的?” 长乘身体明显一僵。 须臾之间,他磕巴地迟疑道:“呃…我,我姓长。” 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也只能和小炎如实说来,她那白龙像个测谎仪似的,说谎恐生事端,不如摊牌... 此话一出,陆沐炎瞬间抬头。 她一脸震惊:“你?你姓常!?你你…你,叫常乘?!你居然叫常乘!?” 长乘心内警钟大震! 不好!她知道?还是白龙知道?不能吧...? 可容不得他多想,只能硬着头皮紧声道:“嗯...对,我叫长乘。” 陆沐炎没看他面上的反应,迅速低下头,眼睛左右的转着,一脸认真分析的模样。 长乘眸内晦暗不明,再次试探:“嗯…怎…怎么了?” 过了半晌,她像是终于想明白一样,猛的抬起头,盯着长乘的眼睛。 陆沐炎一字一句:“你姓常…你叫常乘!大高,小宽…” 接着,她大喝一声! “你们仨!长!宽!高!” “你还偏偏叫个乘?!哈哈!怪不得你是头头呢!你是要乘以谁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 …… 好吧,是我把她想得太复杂了。 长乘顿时松了口气,也笑着搭腔:“哎,哈哈,哈哈哈。你真可爱…” 陆沐炎则是笑的不行,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哈哈哈哈我的个亲娘啊!还有叫这个名儿的呢?!” 她笑的仿佛是要整个人都蹲在地上似的,断断续续地说:“整,整个…整个…数学组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道数学题这不就出来了吗?你们仨,可真是缺谁都不行啊哈哈哈哈哈哈!!” 长乘有点尴尬,面上挂着强装赔笑的表情,附和道:“唉哈哈,哈哈,是啊,哈哈...” 突然,又是一声清脆的敲门声。 “咚咚。” 第27章 - 杀人,有时候,见血反而不优雅…… 她瞬间敛去笑意,坐直身子,手指轻抚衣角,神情转为肃然。 长乘侧眸瞥她,嗓音温润,带着几分戏谑后的余韵,低笑轻咳:“咳咳,嗯,进来。” 是王艳,没戴口罩,涂了口红还是唇膏?嘴巴亮亮嘟嘟的,此刻正吟吟的笑着,嘴角两边的法令纹更深了。 又和李娜娜一样,好像她们展示自己,就一定得标准的前腹式站姿。 此刻就这么规整地站着,声音柔和,却隐隐透着讨好的小心:“您好~乘总,请问有什么事情呢?” 而此时的长乘,不能说很热情,俨然就是和蔼可亲的邻家大哥。 他语气亲切,仿佛闲话家常般,笑眯眯看她:“呀,艳艳来了,夜班这会儿不忙吧?正好护士站还有刘敏,我想让你帮个忙,你有空吗?” 王艳闻言,面上泛起羞涩,忙殷勤应道:“嗯嗯,有空有空!您说。” 她微微低头,双手交握,指尖不自觉地绞动,透出一丝紧张的期待。 长乘从柜中取出公文包,手指轻扣皮面,一边整理一边温和道:“哎呀,我家炎儿前几天,下暴雨非要去楼下盖雨衣,还不好意思说。瞧,抻着胳膊了。我提着一堆东西,腾不出手,劳驾艳艳帮我提几个袋子,好不好?” 他抬眸,眉眼弯成月牙,指了指床上购物袋,动作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润。 王艳身形一顿,似未料到此意,愣怔间下意识谄媚:“哎呀,这种小事,哪用‘劳驾’二字,乘总的东西我本该提,我来我来。” 她走向床边,目光扫过购物袋,瞥见女装吊牌——L码,29999。 手指僵在半空,脑中默算:个、十、百、千、万… 王艳眼底骤现错愕,脚步停滞。 长乘拉上公文包拉链,嗓音轻快,未理会王艳的异样,自顾道:“炎宝,咱们回家啦?” …… 呃,有,有点过吧?…王艳给我拎包,这能对吗? 陆沐炎瞳内骤缩,快速眨眼偷瞄王艳——她半弯着身,僵如雕塑。 …乖乖,这男人杀人不见血啊。 她心跳微乱,回神忙应:“啊,嗯,好!” 话落,陆沐炎脚步莽撞,大步迈向门口,似要逃离这微妙的氛围。 长乘站门口,眯眼温柔笑:“艳艳,我们一起下楼,车在住院部楼下哦。” 他声音如春风拂面,藏着不容抗拒的从容。 王艳僵躯微颤,透出慌乱,却硬提购物袋,勉强挤笑:“呵,呵呵。” 她笑声干涩,嘴角牵动,眼底闪过一丝屈辱。 三人行过护士站,昏黄灯光洒下,映得走廊寂静而压抑。 刘敏端坐在护士站内,见陆沐炎穿宽松黑衣,狐疑刚要开口... 等等?她旁边的那人是…? 长乘一手拎着公文包,一手拉着陆沐炎,谈笑风生,笑容明朗如月。 她“噌”地站起,震惊的看着,甚至忘记打招呼。 接下来,让她更震惊的一幕出现了,王艳。 王艳像个行尸走肉的尸体,木讷地走着,两边的手上都提着三四个购物袋,面无表情,只是那眼睛里,透着滔天的恨意。 很显然,王艳也看到了刘敏。 她的脸唰地一下红到耳根,低下头径直走,绷着脸一言不发,眼底却燃着滔天恨意。 三个人就这么大咧咧地过去了,好似完全无视刘敏的存在,留下她一个人在护士站,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陆沐炎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地下了电梯,王艳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地下了电梯。 长乘倒是满不在乎,面上仍是持着那一贯悠然的做派,嘴角微扬。 出住院部,夜风微凉,小宽已候车旁。 黑色商务车巍然停立,电动门徐徐开启,迎宾灯在地上映出车标,幽幽生辉。 车内米白长座宽敞如榻,叠着两床空调被,洁净整齐。前置液晶屏显示空调界面,随时待调。中置格挡摆两瓶矿泉水,下有未拆封拖鞋。 幽紫氛围灯柔和流转,提琴声若隐若现,车内温暖如春,与外界的冷寂形成鲜明对比。 司机大高音色干脆:“乘总,陆小姐。” 小宽颔首恭敬:“陆小姐,明天早晨还是牛肉包子吗?” 他瞎话说得眼皮不眨,话落,还接过长乘的公文包,老老实实站着。 但陆沐炎是彻底愣怔在原地,什么意思?明天早晨,还是,牛肉包子? 她不知道说什么,只僵硬地点了个头。 但在王艳这里,陆沐炎点头的举动却显得格外刺眼。 显然,好似一直是这么个操作,好像陆沐炎每天下班都是这个流程,一切都非常自然。 她紧绷嘴角,法令纹深刻如刀,眼神晦暗不明,只是呆呆地站着。 而与此同时,长乘接过王艳购物袋转交小宽,薄唇轻启:“辛苦啦艳艳,我们走啦,楼下蚊子多,快上去吧。” 这嗓音轻柔,带着几分关切,真…真像那么回事啊。 王艳回神,讪讪弯腰,条件反射点头:“好,好,乘总慢走,小、小陆也早休息…” 长乘:“炎宝,我们走啊。” 他声音温柔,眼眸被氛围灯映得亮晶,高挺鼻梁与五官在光影交错中愈发立体,一身整齐利索的西装下,带着礼貌和不容侵犯的气扬。 长乘侧着头,微微勾起嘴角,笑意温润,绅士地伸出左手,微弯着腰,示意她搭手上车。 陆沐炎不自然搭手,指尖微颤,撑着上车,一言不发…... 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这种扬面说什么都尴尬,不如噤声... 随后,长乘含笑落座,小宽径直走过王艳,上副驾关门。 大高更甚,他悠悠地扶了下眼镜,压根就没见过王艳一样,一脚油门走了。 而与此同时的王艳,看着他们的车扬长而去,夜风吹乱发丝,心绪五味杂陈。 王艳眼底的屈辱与恨意,瞬间交织分明,似要把这一刻刻在脑子里。 她呆立良久,才缓缓上楼…… ……. 车内,窗外树影倒退,枝叶在夜色中婆娑,氛围灯柔和切换,提琴声低回婉转,似水流潺潺。 长乘翘腿,悠然掏手机,拨号:“14楼护士,王艳。上班未戴口罩,说督查看到,记分。” 他嗓音淡然,透着一丝冷意。 …… 陆沐炎闻言,瞳孔骤缩。 杀人,有时候,见血反而不优雅…… 她沉默回味长乘操作,看车内奢华布局,尴尬与紧张交织,局促而坐,手指不自觉绞紧衣角… 长乘见她这副紧张的模样,面上透着得意,又像是邀功,笑问:“怎么样?你乘哥,讲究人。” 话落,他眼底闪着戏谑的光,笑的俏皮,面具切换之快令人咂舌。 她脸红红,嗓音低得几不可闻,讪讪道:“呃…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你这一弄,我莫名觉得跟你有差距…” 此刻的她,模样看着憨态可掬,哈哈,像个拘谨的大熊。 他哑然失笑,语气轻快,如春风化雨,摆手悠然:“哈哈,人与人差距是自己给的,不是比出来的。你觉得有就有,没就没,知道吗?” 她似懂非懂点头:“哦,这就是元神平等?” 长乘倒是认可,小炎确实挺聪明,会抓重点。 可面上仍上下打量她:“是这么说不假,但你得达到那个心态才能平等,目前来看…你差得远呢。” 她扭过头,下巴微抬,眼底透着倔强,傲娇的说:“切,我不是比你小么,到你这个岁数,我指定比你厉害。” 他轻敲她头,好心情道:“哈哈,小炎有傲气呢,不用我这岁数,你已比大多数人强很多啦,比如你科室那些护士。” 陆沐炎嘟着嘴,倒有些不懂:“嗯?你不是说元神平等么?为什么又给我对比上了,是不是在安慰我呢?” 他也不急,耐心解释:“嗯呢,元神平等,识神可不平等啊。只有自己放弃识神后,才能通往元神,大多数人都被识神玩的团团转。” 陆沐炎好像理解了一些,眨了眨眼睛:“呃…那刚刚,我也是被我的识神玩了呗。” 长乘眸内透着赞许,柔声道:“嗯是呀,但有一点好,你能控制你的识神,适时刹车,算是本分。” 她又歪头:“呃?什么意思?” 长乘明显顿了一下,笑声低沉,透着宠溺:“噗…意思就是,你是个老实人。” 陆沐炎没心情打趣,回味着他说的话,总觉得有些重点没抓住,又想到了刚刚司机大高说的话... 她眸内顿生警觉,探过头问大高:“呃,那个,高先生?您怎么也知道我呢?” 司机大高侧过头,圆框的眼镜下微微笑着,像个人畜无害的斯文青年,说:“陆小姐,我我、我早在七月初就、就调查过您,不、不好意思。” 哈?! 她震惊转看长乘,眼珠瞪圆,气息微乱。:“你们!?” 长乘不以为意地拧开矿泉水瓶,悠然道:“嗯呢,你不是说了么,我们仨是数学组合,我准备干什么都会和他们说的,不然我天天来这破地儿干啥,都知道是因为你啊,我很忙的。” 水声清脆,他呷一口,淡定如常。 陆沐炎拧眉:“啊?!你从一开始就准备钓我!” 长乘闻言,又是哈哈一阵大笑:“哈哈!小丫头,用词不当!我这是引路人,指引你通往正确的道路,你还得谢谢我呢。” 她面上透着无语,尴尬道:“你知道赵本山那个小品么...卖拐,给健康人忽悠瘸了,临走的时候范伟还得谢谢他,我现在就是这个感觉…” 他拍了下陆沐炎的肩,说的满是豪爽:“哈哈!那你拿到拐了,记得谢谢我哦。” 这时,大高倒停下了车,沉默等待 陆沐炎疑惑,转头看向车外。 她讶异道:“啊?!我家门口公园?” 可不就是么,昨晚少挚就是把我送到这儿。 这男人调查的也太多了吧,我家在哪儿都知道? 不对… 她眸内闪过一丝警惕,直言问道:“嗯…既然知道我家在哪,为什么没送到家门口,反而送到公园?” 长乘压根就是完全摊牌,没有任何异常,一脸无所谓:“我看你男朋友都是送到这啊,想来你也不好意思让我停到家门口,怕惹人非议。” 此话一出,陆沐炎的耳根噌的一下就漫着红。 她眼睛瞪圆,连忙摆手:“啊!?我,不是,我,那个不是…你?!” 陆沐炎手舞足蹈,慌乱如小兽。 随即,她认命般低头,嗓音低落,带着几分服软:“好吧…乘哥确实讲究人,做事得体…” 长乘悠哉悠哉地翘着腿,嘿嘿一笑:“小炎真招人喜欢,我可没过多调查什么,就是你家在哪,家里几口人,平时喜欢干什么之类。” “况且,你的社交圈…也就是这一个人啊,很难不注意到嘛。”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那个是你男朋友不?挺帅嘛。” 话落,长乘的眸底骤然闪过一抹晦暗,透着一股说不清的情绪,藏于长乘眼底深处,未被察觉。 车外夜色深沉,树影婆娑,隐秘涌动…... 第28章 - 乔迁之喜。 于是,她满是狐疑,急急发问:“你,你调查我男朋友了?” 长乘眼睫微抖,抻了抻胳膊,盖过了那抹异样的心绪,满是自然的口吻道:“那可没有,一点儿都没有啊。你那点基本信息都是派出所能查到的,又没写你男朋友,也没写是个什么人,我只是调查的时候偶尔瞥过一眼,你俩在这儿站着~” 说着,他又顿了一下,歪过头,不怀好意地笑看她道:“怎么~小炎难不成想让我调查一下你男朋友?还是...你怕我调查出什么?” 每次说到少挚…她总是不太想和别人提起,有种宝藏怕被别人觊觎的小心翼翼,又有一种…难以启齿的巨大落差感。 她下意识地将这个话题扯开,叹了口气,眸内哀怨分明:“唉,我能有什么查的?主要是觉得真不公平,我也想把你扒个底朝天。” 长乘往后一靠,说的满不在乎:“那不用,小炎想知道的,我不都告诉你了嘛。不用查,你随时问,我随时说。” 陆沐炎拧着眉,挠了挠头,别扭的说:“切。你管的有点宽,赶紧打住,就像你说的,我有疑问问你。那你有疑问也问我,不要查什么,我心里不舒服,感觉怪怪的…” 长乘的话语里带着诚恳的歉意,微微颔首:“遵命~我调查你的所有信息都在这里啦,没有啦。” 陆沐炎白了他一眼,也没深究,爽快地说:“哼,这还差不多,那我走了。” 小宽倒是冷不丁地出言:“陆小姐,您的衣服现在方便拿回家吗?不方便的话,我来想办法。” 陆沐炎闻言,倒是诧异,连连摆手,好像是想到什么,有些尴尬地的说:“唉?!给我?不不不,我穿…不,不不我不要。” 话音未落呢,她的眼神又狠狠地剜了一眼小宽,你小子也是个瞎眼的…想要也没用啊,我能穿上么我,不知道你们天天瞎调查个什么劲,全调查些没有用的。 显然,长乘顿时想到了陆沐炎的那番单口相声,于是哈哈大笑:“哈哈!没事,咱以后再买更好看的,随你挑,草莓的行不行?哈哈!” 陆沐炎一下子羞的红了脸:“你!” 随即,面上透着神秘,狡黠地凑近长乘:“乘哥,我问你啊,你们这数学组合,是不是特意根据你名字选的保镖和司机?是特意找的吧?” 长乘有点懵,稍歪着脑袋,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陆沐炎见他这样,大笑:“哈哈哈哈!不管怎么说,你和长江肯定是有关系!” 41床面无表情地挥了个手,示意小宽关门,又转过头无语的闭上了眼睛,不看她了。 小宽关上车门后,朝陆沐炎点点头,陆沐炎挎着运动包,冲着几人挥挥手,长乘的车开走了。 …... 明天那群人该怎么说她呢?怎样都无所谓了,别人的思想在别人那,她只能左右自己的思想。那些远大的梦想她从来都没有,只有眼前里的事,只有,接下来明天、这两天、该做的是什么? 陆沐炎静下来,慢慢的踱着步往家的方向去,看了眼手机的排班表,心里思忖着。 首先: 明天是7.10号——白班。看有没有机会带阳爷爷和李奶奶去门口看广玉兰,晚上去拿药,针灸。那群护士敢说什么,我就反手再来个告状! 后天是7.11号——夜班,下午四点半上班,正好可以睡一天。这两天发生的事太多,醒了得好好的复盘,捋一捋。晚上上班的时候,还得去给李奶奶哄睡,她晚上总是睡不好。 对了,这样算来,少挚说三天回来,大概是11号吧?这短短的两天…怎么发生的事感觉过了好几个月似的,果然人重复日复一日的日子,就会过得飞快,稍稍有点不同的事情发生的话…...其实每天都是很新鲜的。 大后天7.12号——休息!正好,想约一下少挚,感觉有些事,想要侧面的问问他… 然后,近期要做的主旋律是…元神?那个不懂,先放一边,能做的就是…呃,好吧,瘦下来... 这属于是众望所归了,旱厕水今天也拿着了,等会上楼热完药,睡觉。陆沐炎这么计划着,眸内勾着希翼的笑。 这趟一直以来回家的道路,陆沐炎的步伐第一次迈得轻快,透着符合她年纪的俏皮…... …... 而与此同时,黑色的商务车在红绿灯的拐弯处停下了。 长乘稍稍恢复了神情,面带冷峻,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驾驶的司机大高眼角含着笑:“乘、乘、总,您和陆小姐在、在在一起,倒是放、放松了很很多。” 长乘往座后一靠,悠哉悠哉地跷了个二郎腿:“小炎呐,能放松的时刻可不多啦,多点好的回忆总是好的嘛。” 听罢,司机大高也正了正神情,点点头:“今今、今晚还还继续吗?” 长乘在黑暗中隐着,眼神在氛围灯下忽明忽暗,低低地说:“不了,他回来了,走吧。” 随即闭上眼睛,车内霎时间安静,外面的街道路灯交引着他的侧脸,像是睡着了,一副很累的模样…... …... 这边陆沐炎还在计划着,正低头走着,突然,面前一双熟悉的白鞋。 “炎儿。” 少挚穿着白色宽松的T桖,像个邻家的大男孩一样,在路灯下靠着,倒是不太能看得清神情,只是声音,绵延依旧。 昏黄的灯光射下来,勾着他棕色的头发,发丝泛着光,看起来像个神明似的。 陆沐炎愣了一下。 这小子…每次都这么帅啊… 唉不对? 陆沐炎惊讶地问:“哎呀?少挚,你提前回来了?” 少挚嘴角勾笑,温柔的看着她说:“刚到,也睡不着。想着没什么事,来秘密基地溜达一圈呢。” 陆沐炎:“啊,秘密基地!” 啊对,秘密基地!陆沐炎的心里又咯噔一下! 忘记问乘哥这个事儿了,且不说第一次见面他时是怎么找到我的,就当他是什么算卦算出来的好了,就说那地儿,那地儿…他是怎么进去的?! 但没往深处想,她便急急出声:“好巧,我刚下班,一起去转一圈呗?重温童年。” 对对,这次带少挚了,俩人能壮胆。得好好查查,这地儿上锁,栏杆太小又挤不进去,后面是火车轨道,乘哥到底是怎么进去的。 少挚闻言,没有二话,只是拉过她的手,柔声细语道:“也好。” 嗯...拉手啊…这个举动,能代表我们是谈恋爱的关系吗? 行吧,拉着吧那就... 陆沐炎的耳朵稍稍的红着,连带着红蕴蔓到脸。低着头,由他牵着往巷子里走去。 深夜的夏日时分,是很安静的,只有两个人在走路,摩擦地面踩着石子儿的沙沙声,稍稍再用心点,可以听到陆沐炎有些不自然的呼吸声。 他们就这么拉着手走着,宁静时刻,陆沐炎倒是想到了从前,很久之前的从前了… 那个时候,少挚还小,又是孤儿。 好像是家里有个亲戚,但是亲戚也不接,所以领了助学补助,从小就寄宿在学校。 倒是没有大人打他,可身上也总是青一块紫一块。 他说他喜欢掏鸟窝,喜欢爬高上低的,给摔着了。那怎么总脸着地?难道是嫉妒他太帅吗? 哦是了,那还有一种原因,那个时候,少挚这个卷毛狗的颜值,确实是已经开始展露头脚,喜欢他的女孩很多,不答应的交往也不至于被打啊? 不是。 少挚此人心思顽劣,总是漏出一副:就你也配?的样子拒绝人,所以被打也不在少数。 陆沐炎呢,可是个刚勇的莽撞人,这人我认识了,印象也不差,有啥大仇给人小孩一顿胖揍?那咋办?护着呗。 所以长得胖也有好处,示威吓人,恐吓挡拳,不在话下。 记得有一次,少挚六年级,被初一的学长堵在巷子口,恰巧陆沐炎经过,她可是因为挂了激素药的关系,六年级的身高就直逼一米七五了啊,当然了,必定得加一句——体重也到了170。 只见陆沐炎一个箭步,大跃到少挚面前挡着,怒目横眉,也不说话,像个野兽似的吼一嗓子:“啊!!啊!!啊啊!!” 高一届的初一小屁孩,也不过就是初一小屁孩,给吓得后撤好几步,陆沐炎喊个没完,他们也怕招来大人,三步并两步的跑了。 以为这事就过去了?谁承想这少挚,真就是个天煞灾星,没过几天又被堵着了,陆沐炎旧计重来,刚准备嗷一嗓子呢,谁知对面玩不起!居然扬沙子!? 瞬间陆沐炎的眼里嘴里全是沙,大块头一个,目标非常明确,简直就是活靶子,只能弯着腰:“啊呸!呸!呸!”个没完,也看不清是谁,劈头盖脸的拳头都来。 她脚下的步子,倒是让都没让一步。 这少挚看着,鼓起勇气似的,抓起陆沐炎的手就跑,跑到哪了?诺,秘密基地。 打那之后,好像这手就经常牵着了,渐渐的,就谁也离不开谁啦。 后来呀,两人也没说过,但总是很默契,心照不宣似的,一前一后地来这个小工厂探险。 那还说啥了,一起玩吧我的好青梅!来吧我的小竹马! 叠元宝也玩过,过家家更是必修课,玻璃珠总是凑不出好看的。少挚倒是总能弄来好多,说是自己赢的。 陆沐炎呢,就拿着玻璃珠和学校的小孩便宜卖了换钱,她当时有个攒钱计划,少挚倒是不知道。 她呢,要给小工厂里面的那个小屋子,买个小沙发,这样以后被打,就不用特意穿很厚的衣服过来睡地面了。 当那个破旧的二手沙发被拉到门口的时候,她却忘了最致命的问题——大门打不开,怎么拉进去? 怎么整?把沙发撕开,海绵垫掏出来,沙发座底的木板也竖着摆过来,这么的,地下是沙发木板,上面是沙发海绵,再上面,盖个沙发皮,那是她睡过最踏实最开心的一个午觉。 就在她睡得最香的那个下午,一觉醒来,又偶遇了少挚。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手上呢,提着烤鸡和可乐,大有一副——听说你搬家啦,我来庆祝你的乔迁之喜!的架势。 那就整两口呗,俩人吃吃喝喝,学着大人端着可乐,推杯换盏。 从那之后,在那个被拆成横床似的沙发上,偶有捶胸顿足,咱哥俩生不逢时,你小子快把我作业写完!这么地,长大了。 那个曾经只会躲闪,拉着一个“壮汉”跑的小男孩,也学会了反击。长到了一米八五的个子,一身的肌肉,挥出去的拳头又快又重。 陆沐炎生病,他是第一时间到,也是最为着急的一个。陆沐炎又被妈妈打了,他就整夜的坐着,在旁边等着,倒是没有说话,好像是经常买点好吃的,这也是瘦不下来的原因之一? 在少挚又被告白的时候,他拉着陆沐炎肉乎乎的胖手,堂而皇之的走过。 在陆沐炎哪怕是对某个电视剧的明星有好感的时候,他盯着陆沐炎的眼睛,一眨一眨地说:“不可以。” 告白的话?从没说过。暧昧的举动?除了拉手的话,…陆沐炎背过少挚,算吗? 谈恋爱?不知道,爱情?好像有。 这样的关系,定向的感情能代表吗? 这么的想着,她轻笑一声,微微的摇着头。 少挚好像也是想到了什么,眸内温润地看着她,握着的手又加了一分力。也微微的勾了勾嘴角。 来到秘密基地的门前,是,陆沐炎前几天就来过一次了。 少挚松开了手,摸索着什么东西。 陆沐炎就站着,凑近了瞧了瞧锁眼,倒是没有被撬的痕迹,又暗自地比划着身体,咋进去的?这长乘能比咱小腿肚儿还瘦? 没等陆沐炎做下一个动作呢,少挚摸索出一把稍稍有些年代感的旧钥匙,一抬胳膊。 “咔,咔。” 锁眼转动有些费劲,但,铁门开了。 第29章 - 你能? 这一天净是让她瞠目结舌的事。 此刻,她难以置信地盯着少挚,嗓音颤抖:“你打,打开了?” 陆沐炎声音细若蚊鸣,眼底满是震惊与错愕。 少挚嘴角噙着一抹浅笑,修长的手指轻捏钥匙,塞进口袋。骨节分明的手掌随意一推—— “吱——呀——” 老旧铁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悠悠敞开。 月光洒下,映得铁锈斑驳的门框泛着冷光。 它其实一直在那,也没有任何神秘的遮挡,但就是这个动作,让陆沐炎生出幻觉。 她早已认定这里就是自己的家,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熟悉,每段记忆都刻骨铭心。 但她唯独…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从正门走进来过。 …...今天、现在、此刻、皓月当空,他竟用钥匙打开了。 仿佛开启了尘封的机关盒子,仿佛推开从未踏足的世界。 亦或是… 她呆呆凝视,铁门划出半圆轨迹,伴随着铁锈转动的低鸣,不紧不慢。 只是一个很随意的开门动作,她像是没见过一般,瞪大着眼睛。又如刚学会走路的孩童,小心翼翼迈过尘封多年的门槛,脚尖轻触地面,生怕惊扰什么。 亦或是…踏进了另一个人生…... …... 她向前几步,与少挚首次并肩,从正门走进小工厂中央。 水泥空地,杂草从裂缝钻出,翠绿盎然,生机勃勃随意散落的沙泥石块,熟悉得像老友。 空地几根水泥管错落横放,月光下影影绰绰,似远似近,模糊了距离感。 她心跳微乱,熟悉却又陌生。 “给你的,生日礼物。” 少挚声音轻柔,低低响起,站在空无一人的工厂中心。 月光无路灯映衬,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清瘦轮廓。 她稍回神,脑中一片迷雾,嗓音发涩,眼底情绪翻滚:“你…你买下来了?” 少挚微微颔首:“嗯,想着你生日时,把送你的项链戴上,带你来交给你。但现在时间来不及,只能先给你。” 他缓步走到水泥管,坐下,目光温柔如水,静静凝视她。 她不知该作何反应。 感动吗?可是不舍的情绪更多,透着担忧。 她皱眉,走近坐在他身旁,急问:“你要走?” 陆沐炎嗓音急切,手指不自觉攥紧衣角:“你去哪?工作?要很久吗?” 他眸内清亮,抬头望皓月,薄唇微启:“这次出去,见这工厂主人,从他手里买这块地,拿了钥匙。” 声音平静如湖,月光映得他眼底泛光。 “嗯…”她低应,心绪复杂。 他续道:“希望你喜欢,我回来前给你发信息。” 他还是没说去哪里,甚至何时回来?大概的时间也没有说。 “也好,那我等你。” 她低头,深深吸气,从鼻腔重重呼出,似要压下心头不安。 他忽凑近几分,嗓音柔软,带着几分随意,敛眸低声:“家里的洗衣粉用完了吗?” 她一愣,下意识答:“啊?没有。” 她与母亲的衣服都由她洗,实习没工资,洗衣粉钱靠母亲给,陆母凶过她要省着用。平时用得少,一大包能撑许久。 不是。 不对!不是洗衣粉的事! 糟糕...啊,这! 她猛然警觉,局促扭身,面上尴尬,声音弱如蚊鸣,胆怯瞥他:“那个…这衣服不是我的。” “嗯。” 他眼眸深邃如星,静静应声,等她继续。 陆沐炎心乱如麻。 这,这关系怎么说呢?这中间的事怎么说呢…这是院长的、儿子的、保镖的衣服?娘哎,这… 她话语明显磕巴,拧着指节,小心翼翼道:“我这是医院病患的家属的衣服…” 对,对,确实是这么个理! 谎话只有在说出的前一秒最难以启齿,接下来的就好办了! 她如负释重似,行云流水道:“啊!其实是,我衣服不小心被这个病患弄坏了,病患一看这不行啊,这咋整?就…就把他家里人的衣服给…给我将就一下,明天就还给他们!!” 她点头,神情严肃,眼眸清亮,似为自己说辞点赞,盯着少挚。 他神态如常,目光如水,嘴角轻扬,挑眉:“嗯,这句合理,继续。” 少挚嗓音低柔,透着一丝戏谑。 她歪头,眉间微蹙,满脸疑惑:“继续?继续什么?” 月光静谧如水,少挚薄唇浅勾,手指随意拨弄额前碎发,柔声道:“你没骑车回家。” “啊!啊!是!” 她噌的一下站起来,站在少挚的面前,连忙摆着手,像个慌乱的大熊,满脸通红。 陆沐炎挥舞着手,一副笃定的模样:“是了!病患是…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哎呀我当时就说不用了,这衣服你看,多大!我这,我都不合适!我压根我都拒绝好多次,实在是我衣服穿不了了!” “这不,他给我衣服弄坏了,这事弄的!他还要赔钱来着,那我上哪能要啊?对不对?就非要送我回来,多客气!多客气!你看看…” 说到后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低着头偷瞄他,心虚极了。 他闻言,蓦地抬头,嗓音关切,眼底柔光流转,微拧眉打量:“没伤到吧?” 她立刻板正,急促,生怕他多想:“那哪能?没有!” 他再问,目光沉静:“旧衣服扔了么?” 她下意识护住包,结巴:“啊,啊,那可不。” “明早怎么上班?” 他声音平稳,步步紧逼。 她猛挺胸,抬头,一脸不惹麻烦的表情:“明天我自有办法!还能坐公交…” 话未完,一只手落在她头顶。 少挚站起,骨节分明的手掌轻抚她发,动作温柔如风。 他站在她身前,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 月光下,他眼眸温润如玉,清亮含笑,唇角勾着不可抗拒的弧度:“我送你。” 她愣数秒,心跳如鼓,气息微乱,弱弱应:“啊,也好…” 气氛微妙,她清嗓子,后退一步,他手自然放下。 两人无言,坐回水泥管,相顾望月。 啊...天上的月亮真亮啊… 那还能咋说,送送送,送呗…这铁定是吃醋了。 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在他少挚眼里,我这胖娃还真挺抢手不成? 但是…总不能说——我告诉你吧小子,老娘绝非池中之物! 我要被拉去什么神秘地界进修了,我即将学道登科,找到毕生使命,羽化升仙。 我告诉你吧,那老小子其实压根不是什么病患,他不仅贼有钱,还贼腹黑,千方百计调查我、潜伏着求我、要我去升仙的! 突然,老白猛不丁:“可以说。” “啊?!” 她惊得差点跌坐,骤然大喊。 在这寂静空旷的工厂中,甚至勾出几丝回音。 少挚眉间微蹙,疑惑看她:“嗯?” 她思绪万千,慌乱道:“我,我…你等下。” 转头,陆沐炎心问:“什么意思?你快说!” 老白:“我看到你们一起在学院内。” 她头一歪,紧问:“为什么?怎么一起去了?难不成少挚…有说法?” “不知道。” 老白干脆三字。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眸内骤然一亮,心内应老白:“啊对!少挚茶馆那幅画!我就知道他小子不简单!” 少挚垂眸,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的表情震惊、疑惑、再震惊、再疑惑,最后笃定地盯着他,不怀好意。 他周身忽透异样气息,树梢鸟儿噤声。 少挚眼底犀利一闪,嗓音低沉,带着探究:“你…在跟谁对话?” 陆沐炎闻言,猛的正视少挚:“唉!你!莫非…” 莫非!他的元神能对话!还是他也有丫鬟?! 老白:“注意用词。” 咳。莫非他... 陆沐炎转过身,一脸——你小子被我抓住了吧!的表情,凑近了看着少挚:“你莫非…能和谁对话?” 少挚看着她这副猜疑的样子,微眯着小眼睛,鼓着嘴,装作审视的模样,倒有些好玩,瞧着有趣极了。 他心情大好,神情悠然,语气笃定,唇角笑意更深:“能啊,你也能?” 这下陆沐炎又要站起来了。 她不可置信,嗓音拔高,眼珠瞪圆:“啊!?你,你能和什么对话?” 少挚不以为意,歪了下头,嗓音轻快,透着戏谑:“我能打电话,我还能发短信。” …… 去,小孩别捣乱。 她白他一眼,瘪瘪嘴坐下,真是虚惊一扬。 她摆了摆手:“……哎呀,跟你说你也不懂,我的能和你的能,不是一个能。” 少挚眼神清亮,宛然一笑:“我能。” 陆沐炎坐下,摇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哎呀,不是,我不是说打电话。” “我能。” 他又重复一遍,好听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完全的笃定。 陆沐炎眸内一滞,看着他的脸,鬼使神差问:“你…能…和元神对话?” “哦,那不能。” 他像个乖宝宝似的,眨眼懵懂,眼底清澈无暇。 他语气轻松自然,带着好奇,续道:“你能?” 这句话真的挺普通的,语气也很轻松。 但就是…...骤然,周围空气像凝固一般。 时间仿佛在这瞬间静止,面前的少挚,神情很自然,也很可爱。 但,但... 他周身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异样感,这种感觉陆沐炎说不好是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 就是感觉…想抖。 第30章 - 化蛇。 她嗓音微弱,带着几分尴尬。 空气仿佛被这一声打破凝滞,如涟漪散开,那股莫名的异样感如潮水般退去,无影无踪。 少挚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温柔如春水,眼眸亮若星辰,轻勾唇角,笑问:“那你能什么呀?” 他嗓音清润,带着几分戏谑,目光柔和地落在她脸上,像在逗弄一只懵懂的小狗。 呃,不愧是三岁看到老,无论这少挚多帅,多有型,也总有那么几个瞬间,还是刚认识的那个感觉,那个…卷毛狗的憨象。 她摇头,满脸混沌,一副“我也弄不懂”的憨态,手指不自觉地挠了挠鼻尖:“我…我也说不清楚,这个先不说。” 她顿了顿,目光探询地转向他,眉间微蹙:“先说你刚刚那语气…你好像知道元神的存在,但不能对话,是这意思吗?” 陆沐炎嗓音低弱,带着试探,眼底闪着一丝期待。 他挑眉,嗓音淡然却坚定,嘴角微微上扬,透着一抹从容,颔首轻应:“嗯,我知道。” 她瞳孔骤震,如遭雷击,眼珠瞪得溜圆,猛地凑近几分:“你知道?!你怎么知道?!” 少挚身形明显一顿,语气无奈,嘴角微抽,稍显无语:“呃…你多读点书呢?识神元神,这哪里都有这个理论的啊。” 她若有所思,低头咬着手指,眼眸迷雾笼罩:“所以…你知道,但你不能?” 话落,陆沐炎带着几分自省,手指不自觉绞动衣摆,像在梳理混乱的思绪。 他转头,目光扫向夜空,不以为意地轻声道:“你也不能,不是吗?” 陆沐炎明白了,看来确实是我见识浅薄,这理论确实存在…... 她轻拧眉头,小声地嘟囔着:“啊…哦,还真有这个东西…” 可就在这时,少挚侧眸凝视她,深邃的瞳孔中幽光流转,似洞察万物,又似淡漠一切。 月光洒在他脸上,勾勒出他刀削般的轮廓,眉眼间多了一丝超脱尘俗的气韵。 他的声音低沉而悠远,仿佛从远古传来,带着空旷的回响:“炎儿,本自具足,就不用考虑能还是不能。” 陆沐炎闻言,愣愣看他,眼睛瞪得溜圆,微张着嘴巴,显得很忠诚,喃喃道:“少挚你,你现在…好像个佛祖喔…” 他挑眉,眼中闪过一抹戏谑,唇角轻勾:“呃,你现在挺像个花痴…” 随即,少挚神情一转,幽怨地瞅着她,眼眸低垂如被抛弃的小狗,可怜兮兮:“嗯…果然炎儿还是不喜欢我送的项链。” 这嗓音低软,透着一丝委屈,似真似假地撒娇。 陆沐炎一怔,下意识低头瞥了眼胸前,又猛抬头,急急摆手:“没有!大人明察!绝无此事啊!” 说着,她嗓音急促,手舞足蹈,却明显底气不足:“我,我还真忘了带…我今天回…” 老白忽地打断:“不能戴。” 她眨眼,心内急应:“哦!” 这反应,快得像受训的小兵,眼珠一转,陆沐炎迅速调整思路。 “呃…那什么…” 她吞了吞口水,喉内艰难地滚了好几下,终于还是扯着唇道:“嗯…...我觉着吧…这项链肯定很珍贵,价值不菲。我不舍得戴啊,也怕带丢了,我能不能放盒子里…珍藏着?” 不知为何,老白说的话,她总是下意识相信,也下意识的按照他说的去做…... 少挚凝视着她的眼睛,没什么神情,只是盯着,眸内无波无澜,似深潭映月,藏不住也看不透。 夜风拂过,绕乱他额前碎发,遮掩眼底情绪。 只余淡淡嗓音:“怪我,下次带你亲自挑别的。” 这一句,语气平静,透着几分妥协,唇角微动,似笑非笑。 半晌,他转开话题,拧眉凑近,上下打量她,嗓音低柔,目光细腻如丝:“嗯…你这两天是不是累着了?怎么瘦了?工作很忙吗?” “啊?我…” 陆沐炎骤然哑声,少挚的观察力一直这么强吗? 怎么什么事儿都能正好问到点子上呢...... …...减肥的事儿肯定不能说,有这么明显吗? 或者...是因为阳爷爷吗?确实,爷爷的事儿一出,我这两天都没怎么吃饭。 许是想到了阳爷爷,她神情骤暗,眼眸低垂,担忧如阴云笼罩,唇角微微下撇,透着一丝疲惫。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扫视周身,目光如炬,眉间微蹙。 片刻后,少挚嗓音低沉,眼底柔光流转:“瘦得有点厉害,要注意休息。” “哎?!” 她猛抬头,眼眸锃亮如星。 陆沐炎笑声爽朗,透着亢奋,拍肚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这话我爱听!瘦啦!?哈哈!果然!我还没太大感觉呢!!” 她嘴角咧到耳根,手掌拍得肚子微颤,满脸得意。 “嗯?” 他轻应,歪头疑惑,碎发随风轻晃,眼底闪过一丝好奇。 陆沐炎持续亢奋,摇头晃脑的又坐了下来:“没事!我减肥呢!” 他凝眸,歪头问:“怎么突然减肥,你这样就挺好啊。” 陆沐炎神秘一笑,豪爽的拍了下少挚的肩,得意的摇摇头:“哈哈!不行,这事儿可由不得你了!这可是大势所趋!” 忽地! 那股莫名异样感再袭,她打个冷颤,身子微抖,寒意从脊背窜起,手指不自觉攥紧! 少挚微微眯眼,仍是那副憨憨的模样,语气懵懂:“大势所趋?” 她抖抖身子,甩开杂念,大大咧咧道:“是啊!我再也不想胖了,所有人都嘲笑我,这势头,我好像多吃一口饭就是死罪。” 陆沐炎顿了一下,眼神坚决:“所以!我说什么都想瘦一次试试看!” 少挚若有所思点点头,嘴角微扬,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哦…那今晚的夜宵…” 她大手一摆,头一拧:“饥饿的睡去,是我美丽的开始!我不会吃的。” 少挚瞧她这副模样,失笑着勾着唇:“哈哈,倒是挺坚决,那试试吧,失败也没关系。” 话落,二人又陷入了一团沉默。 陆沐炎总感觉有种说不清的团雾,气氛有点微妙…... 今晚的对话…好像有着一股无形的屏障,横亘在二人中间…... 少挚安静坐着,双臂后撑,仰望孤月。 那天空,清冷广袤,偶有碎星,忽而一闪。 微风下,树叶碎碎沙沙,夏虫低鸣,静谧地俏皮着。 月光洒下,勾勒他侧脸棱角,温柔如玉,似画中人。 她清了清嗓子,小心地顿声道:“嗯…谢谢你的生日礼物,我…很…” 陆沐炎嗓音低弱,未说完便卡住,目光偷瞄他,带着几分羞涩。 他只是听着,依旧是抬着头,像银河落入眼中,缓慢眨眼,发出一声宛然的笑,勾起温柔的嘴角,没有多言。 月光映在他眼底,似有星河流动,静谧而深邃。 她看着少挚这,有些失了神,真,真的帅啊… 瞬间,脸色绯然,透到耳根,头低的快埋到脚跟去了。怎么说呢,也没什么好形容的,就一句话完事——像害羞的大狗熊。 这地方,这么大,得不少钱吧…? 其实这几年,虽然不知道少挚做什么,但他努力打拼,该有的节日,仪式,也都一个没少... 是,她知道,那些正常的东西她都有,从小到大一起经历的种种,她知道已经不能用定向的感情来代表两人的关系了,但是… 但是、但是、要是真能用一个定向的感情呢? 比如…爱情。 …可以吗? 陆沐炎想到这,噌的一下,鲁莽慌乱的暗暗摇头。 呸呸呸你个不知羞的丑胖子,想什么呢!忘本了,这是真忘本了! 不忘初心啊陆沐炎,任何人都是陪你一段路程的个体,到站就拜拜,好好享受当下就好了,非要什么定向的感情做什么!?那少挚对你可比一般的爱情好太多了,说是供着你都不为过吧? 你信不信?你只要问,少挚,咱俩是不是谈恋爱呢?他保准想都不想的回答:是!你不信你问问?! 你…你敢问问吗?陆沐炎。 你连无人处的石头都不敢打开,战战兢兢地逃避着,羞耻着,你打心眼里厌恶自己,你自卑。 你想赌么? 如果是,那好说,那如果不是呢?这,这之后呢?这关系还在吗?还…自然吗… 嗯… 陆沐炎有些不好意思,又带着讨好,心内唤道:“呃…您看,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您觉着呢?老白大人…” 老白倒是干脆:“我不懂。” 陆沐炎:“啊!对...你连我生气都是后知后觉…...嗯…那我换个说法。” 她不自觉地歪了下头:“你,知不知道,我,问他:咱俩是不是谈恋爱呢,他会…怎么回答?” 老白:“你没问。” 她下意识的轻笑一声:“哎呦我?唉不是哥们你?我问没问你能知道?嘴可是长在我自己身上!” 老白平静如石:“那你问。” 陆沐炎像泄了气似的,认命的低下头,在心里回复道:“…行,我没问。” 突然,她灵光一现,对! 等我瘦下来了,我,我再问问… 老白:“挺会逃避。” 陆沐炎瞬间怒目拧眉,心里呛他:“哎?挺会堵人!” 许是这样想挺能转移注意力,她像是吃了定心丸,压根不在意老白的这句话。摇头晃脑,一副心满意足破除心魔的样子,扭头看向少挚。 他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刀削般俊美的侧脸下,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表情,温润如水的眸子,似画中谪仙。 陆沐炎看他这副岁月静好的模样,也渐渐静下心来,学着他,手背在身后,撑在地上,看着夜空。 星垂平野阔,月蔓二人行。 少挚未转头,神情放松,嗓音低柔,如风拂面:“炎儿,你喜欢钓鱼吗?” 陆沐炎语气随意,目光游移天际,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没试过,但看人钓过,没感觉。” 他听着,嗓音轻缓,带着探究,眼角余光扫向她:“嗯呢,如果让你钓鱼的话,你喜欢经常上钩的鱼,还是钓了很久才上钩的鱼?” 陆沐炎语气豪迈,带着几分不屑,手掌一拍膝盖,响声清脆:“我不钓我都知道,经常上钩多爽啊。钓了很久才上钩?那没上钩的时间里,就都是搁那傻杵着呗,那没意思。” 少挚莞尔一笑:“嗯,也是呢。” 她撑久了酸,正身转脖,发出轻微“咔咔”声。 少挚见她这副样子,也正身,道:“给,这个院子的钥匙。因为行程原因,我想这两天先给你看,过户手续正在办,既然你今晚看到了,我明天午后就走。” 说罢,他掏出钥匙,递到陆沐炎的面前,作势要给她。 陆沐炎闻言,霎时间有些慌乱,嗓音发紧,眼底不舍如潮:“啊,啊,这,这么快…” 他微微笑,额前的碎发随风摆动,拉过她的手,将钥匙交到她手中。 少挚嗓音温柔,眼眸含笑,如春水荡漾般轻启薄唇:“是呢,等我回来吗?” 她收着情绪,看着手里的钥匙,唇角微勾:“一向如此。” 他点点头,安心轻笑道:“呵呵,每次多亏炎儿这句话,我才能安心工作呢。” 随即,少挚起身,示意牵她:“走吧,送你回去,明天还得上班。” 秘密基地距陆沐炎的家是很近的,路上她怕遇熟人,低头匆匆,二人分开。 她蹑手蹑脚进门,洗澡,热中药,忙完流程。 夜色深沉,月光透过窗帘洒入,映得房间幽静…... …... 而这时间里,少挚缓步走向茶馆,步伐沉稳如松。 快到茶馆,路旁绿化树上站着一些不知名的鸟儿,很多。 成群结队的站在树边的枝头,越是靠近茶馆地方,越是密密麻麻,越来越多。 但这些鸟,却不支语,甚至是一声也没出,偶尔转动着眼睛,歪着脑袋,像是在等着主人的到来,也像是在守卫着这条道路。 路尽头,茶馆现身,鸟却忽地骤减,似被无形之力驱散。 一株巨树兀立门前,非树似墙,斩钉截铁分割道路与茶馆。 树干粗壮如柱,枝叶繁茂如盖,月光与路灯交汇,树影投墙,森然如墨,静默扎根,气势磅礴。 树上,仅一只鸟。 那鸟长的甚怪。 上身如豺狼,毛发雄壮,肌肉虬结;下身蛇尾,粗壮灵敏,鳞片泛着幽光。翅膀巨大,黑羽油亮如漆,尾端点缀鲜红,扎眼突兀,似血滴凝固。 乍看,竟似人脸,眉眼模糊却摄人心魄。 一只手,凌空挥了一下。 少挚指尖划过空气,带起微不可察的气流。 霎时间,树叶隐颤,沙沙作响,那鸟动了。 一对大翅张开的惊人,似有三米多! 此刻,大翅洒脱肆意扩展,遮天蔽月,瞬落茶馆门前,如阴影掠地,带起一阵疾风。 落地后,那鸟儿的羽翼收的极快,精巧如鸽,动作迅捷优雅,远无张开时的震撼,只有一般的鸽子大小。 接下来,那鸟儿竟不可思议的对着门锁啄了数下,动作灵敏。 “咔哒”一声,大门开启,门缝透出昏黄光芒。 少挚勾唇,缓步入屋,步伐从容。 鸟儿轻飞肩头,似与他心意相通。 少挚嗓音低柔,透着威严,轻唤一声:“去吧,化蛇,只亮角梯的灯就好。” 名为化蛇的鸟儿听命,忽地振翅飞至一楼拐角落地酥油灯前。 灯盏古朴,铜身斑驳,它轻抖翅尖,红点羽尾一闪。 蓦地,火苗骤窜,忽明忽暗,牵引着风……. 第31章 - 一个大蛋。 他缓步登楼,每一步都沉稳如山,神情舒展,眉眼间似有几分享受,又似在回味过往。 楼梯木板吱吱作响,伴着化蛇翅膀轻扇的风声,烛台火苗随风跳跃,勾勒出他俊逸的身姿。 他停在壁画前,月光从窗缝洒入,映得画上山水模糊如梦。 少挚伸出手,指尖轻触画布,动作极轻,极为轻,极为轻,似怕惊扰沉睡的精灵... 他眼眸微眯,喉间溢出一声低笑,似叹似吟,喃喃自语:“但现在啊…我发觉,钓鱼的乐趣,应当是咬钩的一刹那。” 他顿下,指尖在画上微微停滞,嗓音低沉撩人,从容一笑:“鱼儿总咬钩,也没意思。” 话音落了,化蛇在前轻飞,翅膀扇动间,烛台火苗一角一角窜起,火光映在他侧脸,勾勒出刀削般的轮廓。 他负手而立,身姿俊逸如松,缓步入屋,步履从容,似融入这静谧夜色…... …... 陆沐炎忙完睡前琐事,躺在床上,长长呼出一口气,似卸下白日的疲惫。 床头台灯洒下昏黄光芒,映得房间温馨而静谧。 她翻身,忽地想起什么,手伸向枕底,摸出那条幽蓝色宝石项链。 灯光虽不亮,银色链条却泛着冷光,闪闪如星。 链坠的碎钻环绕蓝色宝石,晶莹剔透,似深海凝结的泪滴。 悠然、静谧、透彻,她凝视片刻,似被广袤无垠的湛蓝天空包围,心神飘远。 她看着这条项链,不自觉地走神,想着过往,想着种种、想到了和少挚的经历、又想了未来的迷茫、还想了学院的事…. 其实没什么感觉,也没什么期许和幻想,从小就不是优异的人,没想过出类拔萃,大难不死就是万幸... 想东想西着,思绪如浮云,飘东荡西,她侧躺,倦意渐浓,眼皮沉重如坠…... 这时,老白的声音响起,似从远方传来,又似密封罐中回荡,沉闷而急迫:“醒醒!醒醒!” 她手还勾着项链,迷糊地塞回枕底,眯眼轻喃:“嗯?” 嗓音朦胧,带着睡意,眼皮挣扎着抬了抬。 似稍醒片刻,老白声音清晰几分,犹豫道:“…嗯,项链放下了就好,睡吧。” 下一秒,她像是撑不住似的,呼吸平稳规矩,彻底睡着了。 —————————————————— “是我大意了,该你下去拿的。” 男人,半跪在地,身躯残破。 皮肤红得发黑,似被炙热鞭烤,隐隐透着焦痕。 额前几缕头发烧焦卷曲,剑眉深拧,眼睑微垂,瞳仁如乌云散去后的晴空,透着风暴暂歇的清亮。 他深喘着气,气息粗重却不失坚韧。 是那个地狱般炙热的火山口,热浪扭曲空气,熔岩翻滚如血,男人稍喘,转为坐着。 晶莹汗滴顺着修长脖颈滑落,滴入焦土,瞬间蒸发。 他微仰头,右手捧着一颗大蛋,约成人头颅大小,动作小心翼翼,似怕惊扰其中生灵。 他好像被烤的很疼,忙得放下,但手上的动作倒极轻,甩了甩手。 乍一看,这蛋通体暗黑。 深看,却如干涸血液,红黑交织,萦绕炙热,周围空气扭曲如幻。 蛋壳覆满鳞片,层层叠叠,均匀包裹,坚硬如铁,似斧钺钩叉难撼。 女声响起,视角中现一稚嫩白皙侧颜,线条俊冷如男相,清冷眸子黝黑深邃,透着威仪。 她歪头轻笑,嗓音清脆,带着几分戏谑,眉眼间却冷若寒星:“呵,你伤好得快,闲着也是闲着,时间能过得快点。” 男人不恼,微点头,似认可,嗓音低沉,透着疲惫:“嗯,也是,我伤好,你差不多就回来了。” 她疑惑,又歪头,眼眸闪过一丝探究,眨眼:“真是这样?” 他模样很累,目光投向这片虚空,火光映得弥漫如血。 男人眼眉低垂:“幸运的话。”嗓音低喃,带着一丝渺茫。 她走近,俯视那蛋,宛然一笑,美得不可方物。 樱桃般的嘴角上扬,缓慢眨眼,寒星般的锐利眸子此刻泛着好奇,盯着蛋壳。 女子似乎无惧高温,伸出修长白皙食指,轻戳蛋面,指尖触碰时热浪翻涌,却丝毫不退。 她眨眼,左手托腮,嗓音轻缓,带着几分试探,柔问:“不幸呢?” 他未及答,顿了许久,眼眸如夜空温柔望她,眼底却漫着彻骨寒意。 仿佛绝望,又仿佛不顾一切,男人嗓音喃喃,带着决绝,如坠深渊的低语:“那就是…所有物种的不幸了。” …... —————————————————— “铃——叮铃——” 闹钟尖锐刺耳,陆沐炎猛地睁眼,睡意散尽。 她翻身下床,手忙脚乱掏出纸笔,动作急促如受惊兔子。 “记!” 她自言自语,眼眸锃亮,笔尖飞舞。 人物: 男人=冥烨。我知道,就是他,别问怎么知道,就是。 女声=我,肯定是我。但…怎么无论是我还是这冥烨,这脸总是很模糊呢?好像是套了个塑料袋在看一样,明明梦里应该是很清晰的啊,而且啊,我有预感…咱俩应该是长得不赖…. 地点: 火山口,地方没变,倒是老实。 物品: 一个大蛋。不知道有什么,戳也不动。 大致事件: 给我撵走了,我回来他伤就好了,我不回来所有人倒大霉。 接着,陆沐炎放下笔,看着这团纸。 呃…所有人倒大霉?我这个梦倒是挺爽昂,这爽文绝世女主的走向啊…应该不能够吧?那这话是什么寓意?还是说,这话是我自己潜意识的意淫?可能就是我不回来,有不好的事发生? 还有就是,回哪?回,回…那个鸟不拉屎的火山口啊?! 不过,先不说那个,这大蛋有啥用?下去捞蛋,下一幕是什么?蛋娘夺蛋? 从火山底下,骤然飞出一个庞然大物,嗷一嗓子,开启夺蛋逃命生涯?肯定是有暗喻吧? 上次是锦盒,这次…这蛋,能出来吗?这大蛋要是出来了,难不成…我的任务是孵化它?! 她思绪飘飞,一会儿噗嗤笑出声,一会儿摇头晃脑。 像吃了三个汉堡又灌下冰镇可乐,咕嘟下肚,拍肚发出“啊~”的一声,拍拍小肚,快乐而满足的胖子。 气氛轻松,她收拾东西,洗漱上班。 转头瞥见:“哎呀?昨晚睡得太快,台灯忘关了。” 关灯,她扭头找袜子。 老白声音忽传,阴晴不定:“嗯…你以后别带那项链。” 她诧异,停下动作,歪头问:“为啥?你三番五次提起呢。” 陆沐炎嗓音疑惑,手指攥着袜子,眼底闪过一丝探究。 老白语气迟疑,似藏着隐忧,犹豫道:“嗯…我所有能力,都靠你我慢慢理解,这个我说不好。先放一边,总之不带。” 她爽快点头,不以为意:“嗯好啊,戴不戴我没意见,反正少挚同意了。” 话落,她嘴角微扬,眼眸清亮,手脚麻利穿袜。 “叮——” 手机响,是少挚。 “炎儿,我在公园等你,你慢慢来,不着急。” “好,等我!” 她飞快回复,动作利索收拾,眼底闪过一丝紧张。 是,今天早晨还有一仗要打呢…. 什么仗?你想啊,万一遇到了科室的人呢?万一遇到了常乘呢? 咱先不说常乘,最多也就是打个招呼。 少挚肯定想不到,不会多问。 主要是...科室那群人,我昨晚刚演完一出戏,今天又来个送我上班的帅哥… 恶语伤人六月寒呐!不能惹是生非,人怕出名猪怕壮! 她小跑出门,气喘吁吁到公园,环顾一圈:“哎呀?” 少挚常站的凉亭边,只有一个打太极的老大爷。 哎呀,少挚呢? 她疑惑掏手机准备发信息。 少挚… …… 不用发了。 她余光不小心一瞥,远处少挚站在一辆黑色商务车旁,身旁还有与他齐高的人,以及一个彪形大汉。 那车挺熟悉,那人…也挺熟悉,是长乘。 那彪形大汉…小宽是也。 我的个亲娘啊……这压根就是一点没按照我心里的预想走啊? 直接贴脸开大!? 你说这常乘,也太讲究了吧?真是好人做到底啊,肯定是知道我早晨没车,来接我呢呗! 他咋不提前打个招呼啊? 啊,也是,他肯定不知道少挚早晨来接我这茬…... 哎我,唉娘嘞,这点我怎么没想到呢… 陆沐炎有些怯扬,这咋办? …...这,我不然跑吧?就说…就说我妈突然送我了?我眼不见心为静,我看不到不就没有事了吗?反正我和常乘本来也就没什么,对不对? 再说了,少挚也不是那种小题大做的人。 他…他… 关于我的事…他好像,还真是那种小题大做的人… “小炎!这里!” 未及细想,长乘好听的嗓音传来,朝她挥手,笑容温润如春风。 …… 这古人讲话了——明知山有虎。咱现代人与时俱进,也讲话了,告诉我们——不去明知山。 但要是虎冲你招手:大爷来玩呀~ 不是不去,是不敢不去... 行,来吧…...多大点事儿,身正不怕影子斜!! 陆沐炎像是抱着赴死的决心,她这个莽撞人的身影,恍恍惚惚地往他们那儿走去。 她往前走着,也挥了挥手,一脸憨厚忠诚的模样,像是讨好谁。 嗓音发颤,呲个大牙哈哈的笑着:“啊,啊哈哈…早啊,咱哥几个又见面啦…” 第32章 - 从今以后。 他摸着络腮胡,指尖轻捋胡须,忍笑故作正经:“哎呀,小炎,早上好喔。” 长乘嗓音温润,带着几分戏谑,嘴角微扬,眼角细纹舒展,似邻家大哥逗弄小妹。 少挚侧眸看她,面无表情,棕发被晨风轻扬,眼底深邃如潭,悠悠道:“本想接你上班,好像有人捷足先登。” 他嗓音平淡,不掺情绪,却透着一丝冷意,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在探究。 她脑子没转过来,愣愣应声:“啊?” 陆沐炎眼珠瞪圆,嘴角微张,满脸懵懂。 ……这话也太直白了吧? 长乘闻言,连忙摆手,动作夸张,手掌在空中挥得虎虎生风:“不不,你比较早。” 他顿了顿,歪头斜她一眼,笑得意味深长:“毕竟,谁早谁更殷勤嘛~” 这臭长乘,嗓音拖长,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似故意挑拨。 陆沐炎更懵:“啊?” 少挚声音骤冷,如寒泉淌过,眼眸微眯,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小炎?” 她嗓音弱弱,带着几分慌乱,刚要接话:“啊,是…” 长乘抢先一步,玩味地点头:“嗯对!小炎。” 他指指自己,动作随意:“乘哥。” 随即大手一拍胸膛,发出“啪”的脆响,豪爽道:“你也叫我乘哥好啦。” 长乘笑容明朗,眉眼弯成月牙,透着几分亲切与调侃。 少挚默不作声,忽向前一步。 下一刻,修长手指直接扣住她手腕,拉过她,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她骤僵原地,身子如木雕,眼珠瞪得溜圆。 随即,一股热流从手腕窜上面颊,但这次的脸,可谓是出奇的红。 不能说像熟透的虾,那还带点白呢,倒更像是…北京烤鸭最外面的那层,油光蹭亮,又发红的脆皮。 是了,她脸火辣辣的红,似要冒出蒸汽。 大庭广众牵手不是没过,可那是儿时。 如今,一个俊朗少年牵着胖乎乎的她,还被熟人撞见,人生头一遭。 她心跳如擂鼓,手心发烫,却未抗挣。 为啥?哪敢躲啊? 那少挚一生气,就是这个死人脸,现在更是在宣示主权,她的手但凡躲一下,这天地怕是都要抖三抖… 她傻愣愣站着,像木头桩子杵在那儿。 可也不能不说话,眼看少挚作势要拉她走,再不澄清就晚了。 她急忙出声:“啊呀!乘哥!真是辛苦您!了!咱们这刚!刚!认识,您!还特意大老远跑来一趟,您!啊,实在是太客气了!” 她每个“您”字都咬得重若千钧,嗓音铿锵,生怕少挚听不清,手舞足蹈,憨态可掬如大熊挥爪。 转瞬,陆沐炎又道:“您看,我,这,对吧?其实是每!天!他都来接我的,我昨晚吧,忘记跟您说了,白劳您跑一趟,以后就不用了哈!” 说完,她讪讪地觑了一眼少挚,少挚勾了勾嘴角?应该是满意? 宣示了主权,表明了立扬,还撇清了关系。 嗯,嗯,对,行,还行…... 长乘瞧她这副“今赴死,尔等敢言我随我同死”的模样,差点笑出声。 他忍住逗弄之心,悠哉道:“嗯嗯,没关系的,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哦,我走啦。” 长乘嗓音轻快,带着几分宽容,眉眼舒展如春风。 陆沐炎眼前一亮,一脸笃定,眼神坚定的像要入党一般,重重的点了个头:“嗯!您慢走!” 说着,她嘴角咧开,露出八颗大牙,憨笑忠诚。 长乘失笑摇头,转身。 小宽恭敬拉开车门,他一手扶门框,侧身入车,动作利落如松。 她重重舒气,如死里逃生,胸口起伏,柔声道:“嘿嘿,吃饭没呢?我们走啊?” 说着,陆沐炎嗓音软糯,眼底闪过一丝轻松,手指轻攥衣角,偷瞄少挚。 少挚的眼神可算是柔和几分,微点头:“嗯,带你去吃饭。” 话音刚落,小宽忽道:“那我们先走一步,陆小姐,等会儿医院见。” 小宽嗓音沉稳,关门利落。 那车起步真快啊,噌的一下,油门嗡地一声就冲出去了... 哎?! 不是,哎?!亲娘嘞! 她愣在原地,眼珠瞪圆,嘴角抽搐,这个小宽?!他是来害我的吧? 这话什么意思?合着...我到医院后,我旁边这个人就不在了,我就可以跟你们如胶似漆,大大方方见面,粘在一起了?! 还有,…是我的错觉么,这车昨晚启动没这么快吧?也不是这么噌的一下冲出去的吧? 瞅你们那个快的样子,怎么像是栽赃嫁祸后,要赶紧逃命? 她拧过头,是机械般的拧过头。 嗓音发涩,手指不自觉挠鼻尖,眼底闪过心虚,傻子似的看少挚:“呃…那什么,病患家属…还挺热情…” 少挚唇角又绷紧,无言听她说完,转身拉她往对街走,步伐沉稳,带着几分冷意…... …... 旭日东升,夏日清晨凉意微拂,柔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却勾不出一丝轻松。 二人沉默前行,气氛压抑如铅, 她心跳渐乱,手心渗汗,忍不住开口道:“那个…最后上车的大块头,叫小宽。我昨天穿的就是他的衣服…是洗过的!我,我别的女装也,也穿不下,嘿嘿…” 少挚轻应:“嗯。” 他嗓音低沉,等她继续,眼底无波,似深潭映月。 她见他不抗拒,眼角再觑。 嗯好,表情没抗拒,没反感,没不爽…... 陆沐炎清了清嗓子:“嗯…其实是,我的衣服上班时破了,他是我们医院的管理层的人,毕竟衣服破了,是因他而起,所以他得帮忙,就,就让小宽…” “呃,所以总之,我就穿小宽的衣服了。正好天色晚了,他,他可能觉得不好意思,就送了我一程…...但!在此之前,从未有过送我啊之类的任何什么事情…...” 她一气呵成,解释得手忙脚乱,后来越说越心虚,声音渐小。 确实,还隐瞒的部分….. 比如…每天都给常乘漏个肚子啦,每天躺人家床上啦,一到下午就钻人家屋里聊一些有的没的啦,还达成某种交易啦等等…… 这、这哪能说啊!!! 陆沐炎想着,既苦恼又害怕,确实是什么都没有,但事情,确实都是这些事… 他听罢,忽问:“因他而起?” 少挚嗓音低沉,带着探究,目光扫向她。 她正拧巴着,乍听一愣:“啊!哦是,确实是因他而起。” 随即不以为意,语气随意,手掌一摊:“我衣服是他手下护士划烂的。” 他步子骤顿,眸中闪过一抹危险,瞳孔微沉,嗓音冷冽:“嗯?” 陆沐炎警钟大震,哎呦我滴个娘嘞! 她急急摆手:“小意外!医疗意外!不小心划到了!” 她嗓音拔高,手舞足蹈如大熊挥爪,眼底闪过慌乱。 他不回,拉她手继续走,步伐沉稳,掌心温暖却透着几分执拗。 她跟上,眼底疑惑,手指轻颤,磕巴问:“呃,咱还要拉着呢…?” 少挚微微眯眼,柔和如水,望向前方朝阳,晨光洒在他的棕发上,熠熠生辉,随风轻扬。 侧脸线条利落,高挺鼻梁下薄唇微抿,矜贵淡然,如画中谪仙。 他嗓音低柔,透着一丝坚定,云淡风轻道:“从今以后。” 陆沐炎不解,歪着脑袋懵懂看他:“嗯?什么从今以后?” 他还是那个淡淡的模样,嘴角泛着暖意,嗓音轻缓,眼底柔光流转,似春水荡漾“从今以后,一直拉着。” …… ? 陆沐炎险些一个踉跄,急着站稳,瞳孔地震:“啊!?啊?!你!” 脸又红了,这,这是告白吗?这是告白吧!? 她停步,看被握的手,再看少挚,又看手:“你,你,你再想想呢?!” 陆沐炎嗓音发颤,眼底闪过一丝迟疑,手指不自觉攥紧。 他转头,霎时面无表情,暖阳般的温柔骤消,看她,再看手,轻声道:“我再想想?” 这话,语气平淡,带着反问,少挚眼底深邃如渊。 不好! 陆沐炎斩钉截铁,入党般的坚定感再现,大喝:“不用想了!这,这真是一扬酣畅淋漓,精彩绝伦的安排!” 她嗓音铿锵,牵着的手加力一挥,拉他向前,头也不回:“嗯!不行改了!可不行改,就这么定了!” 这肯定是告白了,这肯定是跟我搁一块儿了,我这都不用问! 她心跳如鼓,眼眸锃亮,嘴角咧开,憨笑藏不住。 老白语气平淡,似针刺入:“未必。” 哎这小丫鬟?见缝插针? 陆沐炎也不恼,语气戏谑,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啧,你挺会挑时机堵人,我不管,我没听着。” 转眼,二人饭后。少挚无车,和往常一样打车,车内,他仍拉着手。 路上还好,倒不堵,挺快便到医院楼下。 主要是车上的司机…….这司机怎么,眼神有问题?一个站岗一个放哨,一路上微表情倒是不少。 不用想也知道——疑惑转震惊,震惊转惊叹,惊叹带审视。下车时,他同情地瞥少挚,再鄙夷地扫她一眼,扬长而去。 楼下,少挚松手,温柔道:“我下午走,有事和我说,工作没你重要。” 他嗓音低柔,眼底满是认真,手指轻搭她肩,又收回。 陆沐炎听着,点点头记下,眼内不舍:“嗯…我要是给你发信息,你空了再回就好。” 他细细听着,宛然一笑,笑的灿烂明媚,拍拍她的头:“随时,我也随时回你。” 陆沐炎得上楼了,再不进科室,怕是要被参上一本。 她点点头,声音稍许急促:“好,我得上楼了,你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她小跑往住院部,挥手用力如挥旗。 进楼按电梯,等空档又折回门口,想再看他一眼。 倒是没看着,少挚瞬间就不见了。 她稍稍低落,嘟囔着:“怎么和以前不一样,走得好快...大概是很赶时间吧?” 陆沐炎,若你知此后一别,再见时翻天覆地,你仍会不舍吗...? …... 回过神来,到14楼。 阳爷爷依旧早露头等她,笑容慈祥。 她瞬间安心,打过招呼,忙着早八点交接班与巡查。 忙完,她未去挂水,李娜娜今日格外积极,抢着挂水,还说让她等着,有配药或急事再喊,莫非真是转性子了? 正好,她也有事! 本想压到下午,此刻也不用装了! 陆沐炎大步走到李娜娜面前:“我去下41床,他叫我。” 她嗓音坚定,带着几分急切。 李娜娜语气疑惑,眼底闪过一丝狐疑:“啊?41床没按铃啊。” 她头也不回往41床走,边走边道:“不!他叫了,我刚巡查病房时遇到的,让我现在就去!” 这嗓音,铿锵有力,步伐如风,手掌一挥,透着不容置疑的果断。 到41床,她先敲门:“咚,咚咚”。 嘿,倒是礼貌不减。 里面传来长乘沉稳回应,嗓音低沉,带着几分从容:“嗯。” 陆沐炎手就搭在门把上呢,你小子!我就等着你呢,在!在就好办! 立刻推门,进门、关门、大步坐沙发,动作一气呵成,毫不废话。 陆沐炎直捣黄龙:“早晨什么情况!” 她嗓音急促,眼眸锃亮,带着几分质问,手掌拍在沙发扶手上,发出闷响,满脸憨直如大熊咆哮,与方才楼下的娇羞实在云泥之别。 第33章 - 泽山咸。 长乘似早料到她会来,悠然坐在沙发上,姿态从容如松。 桌上不再是往日的咖啡,而是一套汝窑茶具,瓷色如天青,温润如玉,泛着淡淡光泽。他正撕开一袋红茶,指尖轻捏纸袋,茶叶缓缓倾入盖碗,动作优雅如行云流水。 陆沐炎“噗通”一屁股坐下,沙发微陷,长乘眼含笑意,抬眸明知故问:“嗯?什么怎么说的?” 他嗓音低柔,带着几分戏谑,嘴角微扬,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陆沐炎没管他这个雅兴,开门见山:“你俩在我来之前,没说话吗?” 她嗓音急促,眼珠瞪圆,手掌不自觉拍在膝上,发出轻响,满脸透着质问的憨直。 旁侧水壶咕嘟作响,水汽袅袅升起,壶盖轻颤。 他不紧不慢提起水壶,手腕微倾,热水缓缓注入盖碗,茶叶翻滚,茶香初绽。 长乘淡然道:“哦,你说这个,那倒是说了几句。” 他嗓音平稳,透着从容,指尖轻扣盖碗,动作娴熟如画。 陆沐炎瞧他这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没来由的发躁,心底无名火起,急急的问:“说了什么?!” 他顿了顿,似忆起什么,憋笑续道:“我车刚停好,他就过来了,接着…” 长乘瞥她一眼,想到她的“测谎仪”,笑意更深:“你让老白猜猜?” “哎你!?” 她猛拍沙发扶手,发出闷响,眼珠瞪得更圆,气鼓鼓如炸毛小兽,满脸不服。 “哈哈哈,不闹不闹。” 长乘爽朗一笑,摆手安抚,笑声清朗如风,随即正色:“他说昨晚看到我了,问我是不是来接你,我肯定说是啊,刚说呢,你就出现啦,我就招手啦。” 话落,他端起主人杯,茶汤红艳,热气氤氲,作势轻抿。 好像是没什么大事... 但她总觉不爽,像是珍视的东西,或者心底的秘密被谁偷窥了一般... 想到上午他们车开走的模样,陆沐炎阴阳怪气道:“哼…大高车技倒挺好。” 他点头,微抿一口茶,唇角沾了淡淡茶渍:“啊,那是。” 这嗓音随意,带着几分认可,眼眸低垂,似在品味茶香。 陆沐炎一拳打在棉花上,顿时泄了几分气儿。 话头一转,她挑了个眉头,手肘撑膝,托着下巴,斜他一眼:“哟,今儿怎么改喝茶了,以往不都是咖啡么?” 他点头,一脸研究成果得证的自豪:“我发现了,还得喝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我喝两天咖啡,昨晚居然打喷嚏了?把脉也没异常,但我感觉这是要走虚的征兆,这不,今天换回老本行——泡茶!” 长乘嗓音铿锵,眉眼间透着得意,手指轻敲茶几,发出清脆声响。 她诧异,这,这人这么惜命呢? 陆沐炎嗤笑:“呵!您这两天喝咖啡了?哦…我以为您练举重呢,拿起又放下拿起又放下,两天加一起喝了一口吗?” 她取笑地咧嘴,露出一排大牙,抓起他倒给她的茶,哗地倒进水盂,动作豪迈,眼底闪过一丝戏谑。 他瞧她这举动,挑眉:“哎呀哈?头泡红茶,小炎不喝,不错,倒挺挑。” “我发现啊…小炎看似大大咧咧,其实观察挺细嘛。” 他嗓音揶揄,将水盂往她方向挪了挪,瞥眼热水壶,87度,又按下烧水键,水声隐隐作响。 陆沐炎揶揄回击,眸内暗笑分明:“…倒也没这么细,只是你那咖啡,和我说几个小时的话,也永远是满的。我寻思是拍摄道具呢,不能真喝。” 他哈哈一笑,爽朗如风,又不好意思地挠头:“呃…第一次干来医院堵人这事儿,些许紧张…” 说罢,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她总是有很多疑问要问,这乘哥确实也是知无不言,那...接下来还要问什么呢… “奥对,那个中药,能瘦到什么程度?” 陆沐炎没事找事似的,抠了抠指甲问,语气随意,眼底却闪过一丝期待。 长乘摇头,嗓音平静,手指轻扣盖碗,目光投向茶汤:“不知道,多则40斤少则20斤,看你吸收,不过无论什么时候,也只能喝一个月。” 正常人狂减一个月才20斤,他说少则20?挺厉害… 不过… 陆沐炎不解的歪了下头,问:“为啥只能一个月?” 水沸,他提壶冲入盖碗,第二泡茶香渐浓。 他一边弄,一边道:“嗯,正好就行,过刚易折。” 顿下,又说:“这也是离卦核心——中庸之道。” 长乘嗓音低沉,透着几分哲理,手腕微倾,出汤只给自己,动作从容。 陆沐炎稍疑惑:“不反弹?” 他白皙有力的手扣住盖碗,出汤红艳,笑道:“开玩笑,你不知我厉害。” 他嗓音自信,嘴角上扬,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她无意见,等第三泡。 看来这乘哥是明白她意思,红茶第三泡才最有味道,看来,他也是个喝茶的老手。 …行,那先这样,还有什么要问的么…容她想想。 他瞧她这副“你等着,我在想问啥”的模样,懵懂老实,笑着摇头,未言,手上动作不停,又烧水。 咕嘟声起,热水冲撞玻璃壶,筛漏叮当作响,清脆悦耳,热汽蒸腾。 虽夏日,空调劲猛,刚过八点,阳光未刺眼,屋内凉意沁人。 第三泡出茶,他倒给她,再给自己,悠然如世外桃源,微抿一口,放下杯子,眼底柔光流转。 她忽道:“学院!” 他同时:“学院。” 两人异口同声,相视一笑。 她不好意思吐舌,扣手:“嘿嘿…这两天事多,我抓不着头绪,还劳烦皇上帮我解答,想不到的,也得劳烦提醒些。” 长乘白她一眼:“嗯,有礼貌,但不多。” 他嗓音淡然,动作娴熟,拿起公道杯续茶:“学院不着急,啥学校都得等新生入学日子。” 她又歪头,嗓音疑惑,眼珠转动,满脸懵懂:“什么时候是新生入学日子?” 他眨眼,见她木讷模样,脱口:“你生…” 顿下,改口:“你生怕自己进不去是不是?” 长乘嗓音揶揄,眼底闪过一丝戏谑。 她没反应过来:“啊?我没这么高期望啊?咱闲聊,我纯好奇,不去也行。” 话落,陆沐炎嗓音懒散,手肘撑膝,托腮。 他又烧水,手忙不停,用茶巾擦桌,悠然道:“呵呵,不去可不太行。有些时候,是事儿推人走,人啊,没得选。” 长乘嗓音低沉,透着无奈,茶巾往桌上一放,十指交叉,向沙发后一靠,洒脱如风。 她转念,思考状,嗓音试探,眼底闪过一丝探究:“嗯…有具体入学时间吗?” “有啊,夏天。” 他靠着,语气随意。 “今年夏天?奥对,你那天说我转不了正,就是去上学了?” 她追问,眉间微蹙。 长乘稍仰头,伸懒腰,嗓音慵懒,手臂舒展,骨节轻响:“也不一定,得看收不收。今年入学时间未定,但肯定夏天,若今年没招生通知,就得明年夏天。” 她吃惊:“啊?一定是夏天吗?”眼眸瞪圆,满脸好奇。 长乘伸着懒腰的身子明显一顿,嗓音揶揄,眼角余光扫她:“…你是不是觉得这学校很玄幻?” “嗯!是!” 她瞳孔放大,亮晶晶盯着他,憨态忠诚如犬。 他面无表情,嗓音平淡,眼底闪过一丝怀疑:“所以玄幻到你连常识都忘了?” 陆沐炎愣住,嘴角微张:“啊?” 长乘无奈:“哪个学校不是夏天新生入学?你上过九年义务教育吗?” 他现在很怀疑自己是不是走眼了,这小孩很可能入学考试都进不去。 “哦…在理。” 陆沐炎听罢,微微点头,像个忠诚的大狗,又稍稍倦怠了身子,懒散地坐着。 好似这是她的家一般,直接就没有走的意思,准备在这看家护院了? 长乘低声,带着几分无语:“我说…” 陆沐炎直接抓起茶杯,轻吹一口,吸溜慢品,“啊~”一声,砸嘴:“嗯!你泡茶不错!” 抬眼,见他似无语又欲言又止,问:“嗯?你有问题问我了?” 她嗓音懒散,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长乘低头,直愣盯着茶杯,喃喃自语:“依稀仿佛很久以前,你是个刚正不阿,虽不满意但认真工作的小女孩…” 他歪头,深拧着眉,似想得痛苦,嗓音低沉,眼底闪过一丝戏谑:“到底多久以前呢…难不成上辈子吗?” 陆沐炎僵硬地扯了一抹尴尬的笑:“呵,呵呵…准确说是四天前,明白了,撵我了。” 说完,她也不磨叽,抬腿就起身,开门道:“走了!” 动作利落,关门轻柔,房内顿静。 关门瞬间,陆沐炎心问:“怎么样,我拖了这么长时间,你探到什么了?” 她缓步走回,嗓音急切,眼底闪过一丝期待。 老白语气平淡,透着几分肯定:“实话,但不是全部的话。” 她追问,眉头微蹙:“你如何断定的?是什么能力?” 老白声音低沉:“不,是气味。” 她疑惑,眼珠转动:“嗯?” 老白语气坚定:“你抽空去趟茶馆,我确认一下再给你答复。” 陆沐炎倒是利索,眼眸锃亮:“行,今晚就去。” 外头忙碌渐起,护士铃此起彼伏,她三步并两步快走,投入工作。 长乘病室门关后,他保持靠沙发姿势,慵懒如猫,眼底似藏疲累。 他下颌线清晰,络腮胡规整,喉结微动,似隐忍什么。 此刻的长乘,微眯着眼睛,盯着门把手。 桌上茶气袅袅,窗外上午阳光闷热,热浪与朝气膨胀,为正午炙热的酝酿。 许久,他幽幽道:“中庸之道么,呵呵。离卦后,乃泽山咸。大势所趋啊少挚,这是…大势所趋。” 这一声笑,带着点点的苦涩,仿若孤寂般,消失这空荡的房内。 他说完,闭上了眼,似要睡去,但深凝着的眉,却没松懈下来…... 第34章 - 测血压。 每日流程如刻板程式:上午挂水、换水、起针、换药,忙至中午轮班吃饭;下午拿药、发药、测血压。 一套下来,虽有小波折——某个老头折腾不休。 所幸,她处理得当,卡着时间,正好三点半收尾。 忙时固然忙,闲时也不太闲,这时段恰是今日事务的尾声。 上午看过一床,与阳爷爷约好下午带他去花园。刚做完手术,倒是不方便走了,也和李奶奶一样,坐个轮椅。 那广玉兰花苞,昨日未开,今日未知,但有花苞在,总不远,每日守候便是。 阳爷爷听后却激动得像个孩子,笑得白牙闪闪,胡子乱颤,满眼欣喜,笑的像个瘦版的弥勒佛,哦对,胡子也跟着乱颤,真真是开心坏了。 这不,老头一上午都没在病房待着,起针后便推着轮椅还来回地在走廊学着怎么转圈儿。 老头遇见陆沐炎也不说话,只巴巴盯着她,眼神翘首以盼,笨拙滑稽,这个老顽童,煞是可爱。 好好好,三点半到,老头早早备好,像要去春游的孩子,轮椅边挂着鼓囊布包,满脸期待地在电梯口候她。 她忙完,匆匆洗手,小跑过去,忽想起什么:“啊呀!等等,我还有三个血压没测,等我下啊阳爷爷!” 未等回应,陆沐炎又风风火火跑回。 彻底忙完,她跑回电梯口,忽又顿住:“啊!我叫上李奶奶!” 阳爷爷急喊:“啊呀小炎子!你李奶奶已下楼,就等你和我了,快点的吧!” 他嗓音沙哑,透着几分急切,手指紧攥轮椅扶手,指节泛白。 她“哦哦哦”应声,跑回电梯口,正逢电梯开门。 陆沐炎推着一床进去,忙碌如陀螺的命终于是停转了一刻,她喘息着歇脚,额角渗出细汗,胸口起伏。 下喽,陆沐炎推着阳爷爷,在人群中可谓是蛇皮走位,性感穿梭,游刃有余地拐着。 哎哎哎这儿有个人,左闪! 前方路口有很近的声音,一个急刹,停! 不一会儿,泥鳅似的滑——到后花园也不为过。 花园依旧,静谧清新,景色确实是不错,静谧清新,与喧闹嘈杂的住院部形成鲜明的对比。 绿植蓬勃,似是定要赋予来者信念与力量一般,一眼望去,满片绿意盎然。 蝉鸣,微微风,不知名的白蝶和灿灿的夕阳余晖。 她推阳爷爷到广玉兰树下的角亭,两人一坐轮椅,一靠亭椅,挨得近。 夕阳漫洒,透过树荫与亭角,落在水泥地上,映出橘红光晕。 陆沐炎长叹:“唉~”嗓音低沉,带着倦意。 阳爷爷轻叹:“啊~”嗓音沙哑,透着悠然。 老头闻言,转头,胡子微颤:“呀?孙女儿,年纪轻轻的,这鸟语花香的地界儿,叹啥气?” 他眼眸眯起,满是慈祥,手指轻敲轮椅扶手。 她仰头靠椅,借木背舒展腰身,脖颈轻转,发出“咔咔”轻响,打趣道:“哎~爷爷啊,您这岁数不用工作,才觉得这小公园鸟语花香。我有时真想一瞬间变老!老了就不用努力啦~” “咱逗鸟遛狗,养花种菜,闲来无事骂个儿子。看谁不爽往身上一倒,也不讹钱,就爱看年轻人惊慌失措,咱大笑一声‘逗你玩呢’,潇洒拂衣而去!哎呀~老了真好,只要不犯法,这年纪就是免死金牌啊…” 她叽喳说了一堆,摇头晃脑,似解压般畅快,眼底闪过一丝向往,手指不自觉敲椅背。 老头乐呵呵听着,毫无不耐,笑得眼角皱纹绽开:“哈哈,小炎子,你说的那种老人叫老顽童!能成老顽童的,都是物质精神充足,有大福报的人呐~” 他嗓音爽朗,透着几分感慨,手掌轻拍膝盖。 随即,老头抬眼,望着亭角旁广玉兰树叶缝隙下的天空,眯眼道:“不说咱医院这些快死的,去街上看看,那些骑三轮的、接孩子的、卖菜的、买菜的老人们,哪还有多少笑脸呢…” 这嗓音低沉,阳爷爷眼底闪过一丝唏嘘。 她侧头与老头靠一块,望着绿油油的广玉兰叶,有一搭没一搭:“嗯…是,但岁数大了,也看开了很多吧?若不走错路,也能求个安稳。该经历的都经历过,自然比年轻人看得开。” 老头坐直,转头看她,嗓音戏谑,眼眸一亮:“哎呦喂,照你这么说,变老全是优点呗?” 随即,老头又换上了那副常讲道理的语气,缓缓道:“咱先说你那瞬间变老。若不一步步走到老,瞬间变老?你的财富积累、社会阅历、人事磨练,都是现在水平!哈哈!你更受不住咯!” 话落,老头嗓音铿锵,手掌一挥,胡子颤动。 他爽朗大笑,又叹气:“老了,只是经历多了,棱角磨圆。心态好,放下的多,才有你说的悠然状态。心态不好,就是老无所依,孤寡残生。就算我这老头子,自认心态好,可也不是不想拼,是拼不动喽!” 说着,老头嗓音渐低,眼底闪过一丝落寞,手指攥紧扶手,指节泛白。 陆沐炎见老头这副落寞的样子,顿觉好似说错话,她佯装严肃道:“嘿~?您还想打拼啥江山呐?我就是您后半生的江山!” 话落,她嗓音铿锵,眼眸锃亮,双手轻拍阳爷爷膝上,握住加力,透着几分真挚。 “哈哈,这么看来,我这辈子遭的罪,都是为换来遇到我大孙女儿呗!哈哈,也是值啦!” 他高兴得紧,胡须乱颤,眼角皱纹如花绽放,笑声清朗,似卸下重担。 笑声渐止,他目光慈祥,哄孩子般,嗓音柔和,眼底满是关切:“那...大孙女儿,是啥事儿让你情愿放弃青春,也想逃避呐?” “……” 陆沐炎一怔,愣住了,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确实,下午发生个不愉快的小事,倒没有逃避,就是… 她闷了片刻,嗓音弱弱,手指攥紧衣角,眼底闪过一丝心虚,低声道:“嗯…没有啊,我只是有感而发。” 阳爷爷点点头,嗓音耐心,温柔如水,似要包裹她的委屈:“哦~那我换个问题,什么老人做了什么事情,让你有感啦?” 这话如柔水淌过,陆沐炎心头一暖,想到下午之事,更觉委屈几分…... 陆沐炎低下头,真就是那个受了天大般委屈的孩子模样。 她低低道:“就比如…今天下午啊,35床那个老头,不想测血压。不测就不测呗…可不仅这样,他又摔桌子又砸板凳,一群人围着,我真的是哄着来的...反而还要我给他赔钱。” “他把血压仪抱着不放,说不给钱就抱着不给我。结果怎么着,啪嗒一声,手一滑又砸地上了!摔坏了吧,这,这血压仪肯定需要他赔钱啊...我又没动他,他又赖着不赔。说全是我的事儿,说我每天骗他钱,还说是我跟他争执下,他才把血压仪摔了…” “不仅全都不是他的错,下午还跑医生那儿闹了两个多小时。居然说我和医生串通一气,就是为了骗他钱?” “我…我是想好好说的,但他一看到我就情绪激动,我根本不能往前去。搞得医生护士们都在因为我,而给他解释,给他道歉…” 她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眼眶隐隐有泪,叹了口气:“唉…怎么说呢,本来就是一件很小的事,那,不测就好了嘛...” “是,我是觉得不公平,原来年纪大了就可以这么胡搅蛮缠吗?可我又想到…确实,他毕竟是年纪大了,也不能怪他...” “他的认知和年轻人有明显鸿沟,可能这是个很大的事情,也可能他觉得这个收费很贵。可是,可是一天的血压10块钱,几万的治疗都花了,十块钱的血压他不测…” “他又没有亲人每天来帮他测啊,即使是帮他测了,也有测不准的风险,到时候出了事他家人肯定赖医院…...” “所以我们医院就怕出现血压波动大,或者误测的情况,会延误病情,想尽可能排除这个风险,所以每天护士亲自来做…” “再说…这十块钱也不是进我兜里…...” 她一口气的说完,说着说着…..说到后来,泪水蓄满了眼眶,声音都哑了半分,看着无助极了。 老头安静听完,没立即应她,眼眸低垂,似在思忖什么。 树梢鸟儿似察觉什么异样,树影晃动之间,忽地飞走,留下沙沙声响。 许久,他缓缓道:“然后…你下午流程是——进35床,没多久出来,脸红红捂着头,又被护士长支走,躲去拿药。是因为被那老头打了,事儿被叉过去,所以到我叫你时,你才想起还有三个血压没测,测完跟我在这坐着,感叹老人倚老卖老?” 老头嗓音低沉,透着洞察,手指轻敲扶手。 她一愣:“唉?您…被您看见啦。” 陆沐炎嗓音发涩,眼底闪过一丝窘迫,手指不自觉挠鼻尖。 老头白了她一眼,嗓音戏谑,眼角皱纹舒展,手掌轻拍膝盖:“去,害我一下午白担心,这算什么事儿,我还以为你给人治死了呢。” 陆沐炎眼角一抽:“啊!?” 大爷我觉得你现在看着太陌生了啊?! 他一脸无所谓:“就这点小事还值得影响心情?再说,就算治死了,有我老头在,你安心。” 话落,阳爷爷嗓音豪迈,捋了捋胡子,动作从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老头正捋胡子呢,又点点头,嗓音低沉,透着认可:“还有…刚刚你那套理论,从你医院的角度考虑,确实是一点错没有,你护士长挺会洗脑。” 说着,阳爷爷蓦地转身,正视陆沐炎,眼眸严肃:“那你有没有想过,那老头的角度?” 他嗓音铿锵,手掌一摊,胡子微颤。 陆沐炎见他认真,立刻板正身子,眸内不解分明:“嗯?” 阳爷爷嗓音低沉,眼底闪过一丝精明,顿下,续道:“你小夜班时,会发每天住院医疗费清单给每个人,对吧?” 她正经点头,嗓音清晰,手指轻敲椅背:“嗯,对。那小条,上面有每天项目和金额。” 阳爷爷眨眼,眸子精光闪烁,低沉道:“测血压,是用‘测血压’三个字吗?” 这一句,老头嗓音沉稳,透着探究,目光如炬,直刺她心。 第35章 - 何为君子? 阳爷爷此言一出,语气低沉,透着探究,似藏深意。 陆沐炎愣住,脑中一片迷雾,不解地歪头,眼珠转动,满脸懵懂:“啊?什么意思?爷爷。” 她嗓音弱弱,带着疑惑,手指不自觉攥紧衣角,指甲掐进掌心。 阳爷爷冷哼一声,轻得几不可闻,却隐含鄙夷。 老头眯眼,胡子微颤,目光如炬:“哼,我老头每天也有那张清单。测血压我知道,不是这三个汉字,就只是俩字母缩写——BP。” 话落,老头的声音透着几分不屑,手指轻敲轮椅扶手,发出清脆声响。 未等她回应,他续道:“那35床的老头,80多岁了吧?方言说得咱几个老头儿沟通都费劲。穿的衣服你也知道,不能说是破布,但就那两件,哎呦喂,总有股味儿!36床那小伙子,白天躲着那老头,等他下午睡了才回来挂水,是不是这情况?” 话落,阳爷爷嗓音低沉,带着几分揶揄,眼底闪过一丝洞察,手掌一摊,动作随意。 她被这东一句西一句弄懵,脑中没有丝毫重点,嗓音发涩,眼底迷雾,手指挠鼻尖,满脸茫然。 陆沐炎只怔怔应:“啊?36床?舌头?确实白天常出门,躲不躲我不知道…” 阳爷爷摆手,无奈摇头:“35床那个老不死的也是,自己都快死的人了,还觉得36床那小伙子可怜。总给那小伙子打气,说什么?境随心转?那小伙子听得多了,也知道那老头好心啊,但确实听烦了。我估摸着啊,八成就只能是躲喽!” 说着,老头嗓音戏谑,嘴角微扬,胡子颤动,似在嘲笑这荒诞。 “啊!” 她回想,恍然大悟。 陆沐炎无语吐槽:“合着…那舌头的‘境随心转’是这么来的啊…我说他觉悟咋这么高,给我说哭了都。” 阳爷爷似没听清,眼眸微眯:“嗯?” 她忙摆手:“啊没事,您继续说。” 老头嗓音低沉,带着试探,手指轻敲扶手,点点头:“嗯,那你觉得,我老头说下来,35床那老不死的怎么样?” 她歪头,拧眉思索,眼底闪过一丝认真,手指不自觉绞动:“嗯…人不错,热心肠,也很寂寞,但能说出‘境随心转’,大概…是对生活抱有希望的。” 他眼角余光扫她,透着探究,又问:“那你觉得,相处下来,那老头识字吗?” 她眉拧得更深,边想边说:“呃?这我没在意。话挺有哲理,像是识字?但岁数在这,那会儿条件上学难,也可能不认识。” 他活动腰身,呵呵一笑:“孙女儿说话挺中肯,不下定论,知道凡事无绝对,挺好。” 老头的眼底闪过一丝赞许,手掌轻抚膝盖。 下一刻,老头嗓音沉稳,透着威严,目光如炬,直刺她心。 他探身,微眯眼,低沉道:“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绝对的事。” 她持续懵懂,眼底闪过一丝不安,谨慎道:“什…么?” 阳爷爷牢牢盯她,眼底精光闪烁,似刺穿迷雾:“不管那老不死的识不识字,今天下午之前,他绝对不知道血压是BP。” 他嗓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手指轻点扶手。 她被老头这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弄得些许紧张:“爷爷…这,是什么说法?” 阳爷爷见她这紧张的模样,自己倒松弛下来。 他靠回轮椅,嗓音平淡,眼眸低垂,手掌轻抚膝盖:“你护士长,是怎么安排你量血压的?” 她回忆,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嗯…她没安排。娜姐她们说测血压轻松,没啥操作难度,所以一直是我的活儿。” 老头长长点头,悠然瞥她,透着探究,胡子微颤:“哦~那你不上白班的时候,她们测血压吗?” 她还是懵,但这逐渐紧张的气氛,更多了几分害怕。 有些不敢说似的,她眼珠转动,手指攥得更紧,小心翼翼道:“测…吧?这还能不测吗?这是必备流程啊。” 老头稍眯着眼,甚至是特意加重了字音:“是每个病患一定、必须、做的必备流程吗?” 她正襟危坐,如被审问的犯人。 陆沐炎思索着,害怕着,却答得利索:“不,那倒也不是。高血压就两三个,其他正常。并发症和病因都没血压问题。所以高血压的得测,剩下的看心情。” 她铿锵,眼底闪过一丝迟疑。 对话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阳爷爷死死地盯着她,眼神冷峻,语速瞬间加快,语气也变得淡漠几分,眼眸如冰:“你说的高血压里,有35床那个老不死的吗?” 她干脆利落道:“没有。” 老头瞥了她一眼: “那你觉得那个老不死的,只是看心意的情况下,他会测?” 陆沐炎迟疑:“我…我不知道那老头,但我知道如果是我,我不会天天测,会偶尔测…” 说到这里,她嗓音渐小,似乎是抓住了某些线索,眼底闪过一丝明悟。 老头摊手,手掌一挥,语气轻松,眼底却流露不寻常气息:“你测血压时我知道,进门喊床号,开始测,床上躺几分钟,就测了。” 她疑惑,眉间微蹙:“是啊,这流程有什么不对吗?” 她疑惑,但又在思索着,回答道:“是啊,这流程有什么不对吗?” 老头似在引导,又问一句:“这是标准流程?” 她似要抓住什么,却不明重点,额角渗汗,吞口水:“呃…测血压的标准做法我知道,我是标准做的。” 他语气骤严峻,声音加重:“我说,你的话。” 阳爷爷嗓音冷酷,透着威压,手掌一拍扶手,发出闷响。 她嗓音弱弱,眼底满是迷雾,愣愣眨眼:“话?测血压…还有啥话?” 他右手打断,眼眸如刀,果断干脆:“好,继续。” 阳爷爷掰着指节,手指轻点,解析道:“除了休息那天,测血压是白班和小夜班工作,早晚一测,对吧。” 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慎重:“对。” 此刻的阳爷爷,左手比手势,右手点小拇指,嗓音铿锵,眼眸如炬,严肃威压:“那大夜班的你不用测,一整天血压别人测,与你无关,是不是。” 她眼神左移,回忆,拧眉微点:“是。” 老头手不动了,歪过脑袋,直直盯她:“虽然你大夜班上的不多,但你有没有留意过,上大夜班时,每个病患的收费清单?” 陆沐炎愣住,看着老头:“…呃?” 阳爷爷像是就在等着这一刻似的,娓娓道:“你不知道,我知道。” 老头嗓音悠然,手指慢悠整理着腿上的衣褶,漫不经心:“你不在,没人帮我测血压,账单上没有BP,我那几个老病友,你不在那天,账单上也没有什么BP。” 他靠后,微闭眼,似享夕阳:“大孙女哎,只有你上大夜班,咱们这些不是高血压的,才能逃那十块钱。可你白班最多,大夜班十天才轮一次呢。” 阳爷爷嗓音低柔,带着叹息,胡子微颤。 陆沐炎怔住了,这些话,从未有人和她说过... 这种事情,她也从来都不知道代表着什么…... 陆沐炎眼珠瞪圆,嗓音发颤,只得楞愣的说:“什…什么?” 老头轻笑一声,低下头,又摇摇头:“好,收。先不想别人,再回到那个老头。” “那十块钱,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语气沉重,眼底闪过一丝深意。 陆沐炎听着,直直盯着正对面的树梢。 那树梢,在隐隐的躁动着,就像她的心,在躁动着,她像是懂了什么。 以后的事实证明,她真的懂了。 懂了这世上绝大多数人看似荒谬的举动,其背后的来源…...都是这句话。 阳爷爷的声音低沉贯彻,如雷声般,像是预警着什么,暗藏着什么,滚滚而来。 骤然,亭外狂风大作。 树叶被风引地窣窣互拍,拍地愈来愈烈,乌云迅速地弥漫开来。 夏日的骤雨就是这样,前一刻骄阳如火,顷刻间,大片黑云压过长亭,雷声随后,轰隆隆地酝酿着。 白昼恍然如夜,老头眯着眼,狂风卷过角亭,银白色的胡须在微微地随风摆动。 接着,闪电划破长空,为这压抑而酝酿的天空撕扯出一道裂口,也似是打断了陆沐炎的呼吸。 她屏息,表情隐忍,思绪混乱,透着自责,又带疑惑。 风牵动发梢,丝丝缕缕的头发贴着鼻梁往左侧摆动。 她僵直地坐着,声音隐隐在抖,薄唇轻启:“那,这稻草…那为什么…今天才压?” 阳爷爷伸出枯黄的手,皮肤像萎缩的树皮,皱皱巴巴,但动作却极为轻柔,抚摸陆沐炎的头。 老头微微一笑,嗓音慈祥,眼角皱纹舒展:“嗨呦!我老头子说了嘛。在今天下午之前,他不知道血压是BP。” 随即,老头似安慰,又透着严厉的教诲,娓娓道:“所以,那个老不死的,认不认识字儿都不重要。问题是,哪怕是识字的患者,又有多少人认识BP呢?” “那老不死还一直以为血压是不收费的,是本该有的住院护理呢!” 说完,阳爷爷清脆的拍了下手,摊开,继续道:“根本原因在于!你在最开始测血压的时候没有说——您好,现在测血压,十元一次,是否需要?——就是这句话!” 老头嗓音低沉,透着责备,眼眸如炬。 陆沐炎听着,哑口无言,顿时语塞:“这…” 她垂下头,像是认命,又像自嘲,嗓音发涩,眼底满是懊悔:“嗯…怪我。呵呵,是,我没有说,我压根就没想到过…...” 骤然! 一声雷过,闪电再次交汇! 阳爷爷像是变了个人,表情狰狞,那双微眯着的眼睛,蓦地阴狠而毒辣。 他似鬼怪般,恶狠狠大喝一声:“是怪你!” 老头声音骤然放大,洪亮如钟,如雷贯耳。 那声音听着竟比雷声还要有威压感,周身散发着极致的压迫。 “一!你没有为患者考虑周全!什么人该做什么人不该做?!” “二!这不是只和患者打交道的工作,还有周围的人!你不会察言观色!如何进退有张的做自己的工作?你根本就没考虑过!” 他没有给陆沐炎反应或甚至是哭泣的机会。 阳爷爷手掌猛拍扶手,震得亭椅微颤,咄咄逼人,继续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累很优秀,是还没被发现的金子?!” “是,你善良,什么工作给你,你没有二话,全部照做!” “但!那是所有正直的护士每天都会做的事!你只是接着这个工作,你只是按部就班的做!” 这番话太毒辣了,但老头似乎没有住嘴的意思,像是又想到什么似的,冷哼一声,带着轻蔑和不屑:“你曾经问我,如何成为正直而又厉害的人,我说那叫君子,你说君子有何难?” “呵!有何难?!” 他忽地站起来,佝偻的身躯背对着陆沐炎,但在此刻却高如大山,巍峨不可攀。 老头说出了一句陆沐炎至死都难忘的话,也就是这句话,陆沐炎贯彻终生。 “身为君子,当处木雁之间,有龙蛇之变!” 这句话,似金石撞击,回荡亭间。 话落,闪电如亮剑,划破宙空。 阳爷爷转身,目光如电,尖锐桀骜,似雄鹰一般,毒辣辣的盯着她,有一股不可抗衡的威压。 然后,大雨倾盆而下,砸地如鼓。 第36章 - 开花儿啦! 她愣愣的听着这句话,似紧箍咒一般,紧紧萦绕在她的耳边,似金石撞击,回荡不绝。 陆沐炎愣愣听着,眼珠瞪圆,嘴角微张,满脸呆滞。 这句话如雷贯耳,震得她心弦颤动。 又想到自己曾大言不惭地说,这有何难…...? 如今更是羞愧,更觉自责,甚至觉得自己丑陋不堪,恨不得钻进地缝。 骤雨倾盆,雨声如鼓,她心底压抑已久的窒息感再难抑制。 泪水如洪水猛兽,冲破牢笼,肆意下坠,顺着脸颊淌落,混着雨水,分不清泪雨。 她低头抽泣,肩膀颤抖,眼眶红肿,鼻尖泛红,狼狈不堪。 阳爷爷不言,背身而立,双手负后,似观雨景。 他微着仰头,鼻翼轻动,像在嗅骤雨裹挟的泥土气息,银白胡须随风微摆,佝偻身影在风雨中显得孤寂却坚韧。 雨击枝叶,广玉兰绿叶泛起雾蒙水汽,再远处也看不清人了,只剩树影轮廓。 暴雨将视线缩小到只有这角亭的一隅 这豆大的雨滴声,撞击树叶声、回弹地面声、狂风拍打声、水汪溅起声…... 仿若天地之间,只此二人。 她哭得放肆,泪水肆流,就这么地过了有一会儿,这阵暴雨有见小的趋势,由大转小,声音划分明显,她放肆的情绪也渐渐平复着。 陆沐炎咽下几口唾沫,喉间哽咽,似风中残烛,颤抖低语:“是…是我的错。” 她说完,余声之下还带着微微的抖。 阳爷爷活动身子,拧腰扭颈,似雨后新生,方才的严厉如雨消散。 他摸着胡须,透着几分宽慰,手指轻捋胡须,眼角皱纹舒展,摇摇头,语气轻松:“嗯~也不全是你的错。” 陆沐炎哭得发懵,带着哭腔,微微答:“…嗯?” 他转过身,严峻威严尽褪,嘿嘿一笑,坐回轮椅,像捉弄成功的顽童,窃喜道:“嘿嘿,小炎子,你真笨!我这说了第三遍啦,怎么?给我老头吓到啦?” 阳爷爷嗓音戏谑,眼眸弯成月牙,手掌轻拍膝盖,满脸得意。 他转轮椅,凑近她,笑眯眯嗓音轻快,带着几分调侃,胡须颤动:“我说过嘛,那老不死的,今天下午前不知道血压是BP。” 她紧绷的情绪渐渐放松,用胳膊胡乱地抹泪,揉眼低语:“啊,啊,是。爷爷,现在我知道了。所以那血压,不是十块钱,是压死骆驼的稻草。” “……” 老头似无语,透着几分无奈,手指轻敲扶手,重叹口气:“唉,我左边挂钩的布包里,水,找给我。” “喔...好。” 她照做,乖乖翻包,快速眨眼,眼痒难耐,血丝密布,泪水仍偶尔外溢。 也不矫情,陆沐炎眼眶红红,摸出水壶,拧开递他,手指微颤,满脸憨直。 老头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稍缓口气,恨铁不成钢似的看她:“哭!就知道哭!唉!” 说着,阳爷爷嗓音沙哑,带着责备,眼底却闪过一丝宠溺,又叹口气道:“上午哎,有个护士。眼瞅着你去走廊尽头的那边病房。” “她那鬼鬼祟祟的样子,我可是一眼就看出来有问题。猫儿似的进那老不死的病房了。” 老头话落,歪着脑袋,眼神审问,余光扫她:“我倒好奇呢,孙女儿,你上午去哪了?没挂水也没换水,起针也不在。” 她一怔,忆起上午,嗓音发涩,眼底闪过一丝心虚,手指挠鼻尖,紧巴巴道:“…呃,我去41床有点事。” 他点头,未多问,扭身放水杯,漫不经心:“哦,时间挺巧。也没啥,就是故意支走你,告诉那老头血压是BP,冤枉你偷偷吸病患的钱。自己治不了你,让老头给你脑瓜来一下,借力打力,就这么简单。” 说着,老头嗓音平淡,手掌一摊,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她脑子猛转,想到上午李娜娜的“好心”,恍然大悟,嗓音拔高,眼珠瞪圆:“什么?李娜娜?!” 陆沐炎语气震惊,手掌猛拍椅背,发出闷响,满脸不可置信。 阳爷爷慈祥看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宠溺道:“大孙女儿唉,你真是被人当枪使也不自知啊,没我,你可怎么办喽…...” 陆沐炎愣愣地坐着,脑袋里不断回想着过往的种种片段。 李娜娜? 不,不只是李娜娜….. 衣服也好、血压也罢、这都是早就预备好的事儿,就等着有朝一日能用上是吗? 哪怕没有乘哥,也会在转正之前用到这个事儿…... 还有什么事?是不是还在酝酿着什么? 怪不得乘哥说我不会在这久待,怪不得老白也说我会走… 我原本想着的是,我妈的压力下,其实去不去什么学院也是两说…... 衣服被弄坏,我就得大吵一架,病患投诉,我被冤枉又得闹腾一番... 这样一来,肯定是考核不过,那我可不就得走了么? 陆沐炎微微颔首,目光沉静,眸内透着一股幽光。 从刚进医院开始,她一点一滴地回想着…... 那个时候刚入医院,因为自己自卑敏感,从不与科室的人深交,任何一次的科室聚餐全都没有她。 后来,与病患交好。可病患出院后写的表扬信,她都是过了很久,在路上偶遇病患的时候才知晓。 她想着想着,想到了更多…... 是,测血压的事儿不是第一次。 其实早有端倪,她都明白。 但她一退再退,一忍再忍,从不争,也从不辩论... 真的是她与世不争? 不,是她不敢。 她自卑,她胆怯,她身后空无一人,甚至挚亲都会第一个怀疑她。 因为没有帮她撑腰的人,所以出了事,她不是隐忍,不是大度,是她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她只是在看着大家都在活着,那我也得过且过。 她更像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空壳,模仿着大家都在做的事情,遵循着最基本的社会规则。 今天有要做的事,那就正常的做着,少挚约她吃饭,她也开心。 下一秒就要离开,也断然不会问一句为什么。 活着也好,死了也行。 原来,这些所有针对她的事情,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是她自己都找不到活着的意义……. 那可不就是受人欺负么? 别人都有目标,或是为了月度考核,或是为了碎银几两。 就是因为她的不在乎,她像个游魂一样摆动着、飘荡着。 在最开始进这个科室的时候,那些护士哪怕是虚情假意的示好,最起码人家装了个样子,她却从未礼尚往来过。 她想做个像阳爷爷故事里的君子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 哪怕做不到一心只读圣贤书,她就只是… ……她只是想缩在哪个角落,慢慢的活,或者慢慢的死。 只要不招惹别人就好? 但这个世界上全是别人。 所以阳爷爷想说,你要是想独善其身,你最少也要做到木雁之间,龙蛇之变。 是啊,是啊... 陆沐炎想着,想了很多,想的越来越深。 懊悔又感激的眼泪,一遍遍地流,但她不敢抬头看着阳爷爷,想到下雨之前的那些吐槽,想到那些得过且过的日子里,其实阳爷爷早就看在眼里…...她更觉羞耻。 “哎!?” 阳爷爷忽喊,打断她思绪,嗓音清朗,透着惊讶。 她慌乱抬头,眼眶红肿,满脸泪痕,懵懂看他。 老头左顾右盼,四处望着:“哎呀!?你李奶呢!?” 他嗓音急切,手指乱指,眼眸瞪圆,胡须颤动。 “啊!” 她猛起身,四下寻觅:“啊对,我李奶呢?!” 陆沐炎嗓音拔高,眼珠转动,手掌拍额,满脸焦急。 雨渐小,远处可见,花园空无一人。 老白忽道:“本就不在。” 许是一直想说的话,终于从阳爷爷口中道出,此刻的老白,声音里透着一股暗暗的激动。 她诧异,嗓音急切,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心问:“哎?那李奶奶去哪了?” 老白嗓音平淡,却透着肯定:“14楼。” 得到答案,陆沐炎迅速扯了个谎,解释道:“啊!我刚下楼好像看到李奶奶的身影,坐电梯上去了。可能是忘带什么东西了?还是刚下楼,发现下雨,又上去了?” 她说完,摸了摸阳爷爷的胳膊和手,怕他被这雨气冻着身体,语气温柔的说:“没事,爷爷,主要是您,这么大的雨冷不冷?可不能冻着啊。李奶奶那边您不担心,我上楼后去40床找一下。” 陆沐炎嗓音软糯,眼眸锃亮,手掌轻握他手,满脸关切。 老头闻言,稍松了口气,点点头道:“嗯,也只能这样啦。” 接着,两人又是一阵无言。 阳爷爷倒丝毫不觉尴尬,像是被什么转移视线,东西瞅着树梢,抬着头,挑着眉,微张着嘴,活像个猎奇宝宝,眼眸亮晶晶,胡须微颤。 陆沐炎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便安静坐着,等阳爷爷下一步指示,心下便开始和老白聊起天来。 陆沐炎嗓音嗔怪,眼底闪过一丝戏谑:“老白啊...你怎么突然冒出来,白天一直不说话,我中计了都!” 老白嗓音平淡,透着几分茫然:“我不懂。” 陆沐炎点点头,似早就料到,手肘撑膝,托腮缓缓道:“嗯,我猜也是,你不懂人类的弯弯绕绕是吧…” 老白低沉道:“嗯,我只能察觉。你问,我会答。你不问,我很难探到,但分情况。” 陆沐炎顿时有些泄气,眼底闪过一丝懊恼,自嘲几分:“嗯…你的能力还真是有待开发啊…怪我,我失职。” “哎呀!!!!小炎子!!” 阳爷爷忽大喊,激动无比,嗓音清朗,震得亭椅微颤。 她一怔,正聊着,猛被打断,眼珠瞪圆,满脸懵懂。 下一刻,阳爷爷竟从轮椅上站起来了!噌的一下,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老头佝偻的身躯蓦地挺直,挥着手指向广玉兰树,胡须乱颤,眉飞色舞道:“开花儿啦!!哈哈哈哈哈!!” 第37章 - 风韵犹存的俏寡妇。 陆沐炎顺着阳爷爷手指方向望去,远处雨声淅沥,细密如丝,天地间蒙上一层薄纱。 近处,那株广玉兰似饮饱雨水,叶片油光锃亮,绿意盎然。叶缘微卷,雨珠顺势滑落,晶莹剔透。 枝叶交错间,昨日含苞的花此刻极致舒展,鹅黄花蕊点缀碎闪,那是雨滴的余韵。 白瓣张扬铺开,质感如丝绸,在绿丛中扎出一抹亮眼的白,夺目而纯净。 “是啊,是开了呢。” 她喃喃自语,嗓音低柔,眼眸微眯,目光流连花瓣,似被这美景摄住心神。 广玉兰很多,这种树木很常见,常见到道路的两边,五六月的时候大片的白色花朵,真的只是匆匆一瞥。 也就是说,她从没有仔细的观察过这花,亦未特意等待。 可能是因为阳爷爷,所以觉得这一株广玉兰格外好看。 也可能是这一扬暴雨中得到的成长,所以觉得这一株广玉兰更为圣洁,不凡。 我想,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这么一幕:这个东西可能从未喜欢过,从未留意过。但就是有那么一个时刻,那个时刻有很多情绪交织着。 以至于到后来,别人问她喜欢什么花?她总是会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广玉兰。 现在,就是那个要把这朵花贯彻一生的时候,也不是那朵花,可能是那句话。 也不是那句话,是阳爷爷。 陆沐炎回首,看向阳爷爷。 老头佝偻着身子,因衰老耷拉的眼皮努力睁大,眼眸深凝,似要将花每一寸刻入脑海。 阳爷爷眨眼缓慢,神情认真,呼吸深缓,双手负后,似在努力的嗅着,空气中有没有这株花的气息? 夕阳余晖洒落,映得他银白胡须泛光,孤寂的身影内,透着倔强与温柔。 她心里莫名生起一股感觉,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激动,又觉悲伤。 心里暖烘烘,但又带着宁静。 这一刻,阳爷爷好像真的是她的爷爷,是她几近干涸绝迹的亲情。 陆沐炎又要流泪了,是觉幸福。 她看着阳爷爷幸福的模样,忽然特别想了解这个老头的过往,便柔声问道:“爷爷,为什么一定是广玉兰花呢?” “嘿嘿,广玉兰啊…” 他神秘一笑,眼眸弯成月牙,顿下似忆起什么,续道:“大孙女儿,你知不知道,关于广玉兰有首诗,老头我特喜欢。” 老头嗓音沙哑,透着得意,手掌轻拍膝盖。 他眺望远方,那洁白如雪的花,嘴角泛笑:“其实也不是因广玉兰喜欢这诗。” 阳爷爷嗓音低柔,眼底闪过一丝遥远思绪,手指不自觉捋胡须,像是想到了很遥远的事情,嘴角微微的泛着笑意:“是因为这首诗…而喜欢广玉兰。” 陆沐炎见老头这副温柔的模样,眉眼弯弯地好奇道:“爷爷,什么诗?” 老头看着那朵花,微微晃着脑袋,像个教书的先生似,抑扬顿挫,透着韵味,悠然吟道:“仙枝坠露玉莲身,洁若冰霜不染尘。” 说完,一脸得意的看着陆沐炎,好像这诗是他写的似的,极为骄傲:“怎么样?这诗。” 她回味这诗,又看向那花,沉思道:“嗯…听着像个仙女儿,玉洁冰清的。” “是啊,她就是这样的。” 说罢,老头声音低喃,手掌轻握扶手,指节泛白,眼底涌出前所未有的温柔,却夹杂压抑情绪,似悲似喜。 陆沐炎点点头,仔细端详那花:“可不是么,这么一听,这花还真就是这样,形容贴切!” “哈哈!谁说不是呢!” 说罢,老头晃着坐回轮椅,笑声爽朗,眼角皱纹绽开,手掌一挥,动作从容。 她忙搀扶,眼底满是担忧,手掌轻握他胳膊,皱眉紧张:“哎娘嘞!这一会儿,您都起来两次了,手术刀口咋样?疼不疼?” 阳爷爷摆摆手:“嗨呦!你再晚问一会儿,我都要愈合喽!” 边调整着坐姿,老头边摇了摇头,道:“站也无妨,就是站一会儿就有点累,得坐会儿。不服老是不行喽!” 陆沐炎摸着阳爷爷的手,又摸了摸胳膊,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面露担忧:“爷爷,这雨看着快小了,正好天色也暗下来了,怕晚上风大,把您冻着。我跑回一楼拿个公共用伞,回来接您上去吧?” 老头也没什么不舍的情绪,像是终于心安了似的,点点头:“好啊,好。广玉兰也开过喽,老头我啊,也该回去喽。” 她走两步至亭口,伸手试雨:“嗯,您在这等我。我去拿伞,回来送您回去啊。” 老头眼角皱纹舒展,悠然道:“好。” 随即,她三步并两步跑去,雨小不湿身,不一会儿到一楼住院部,取伞折返,脚步轻快,衣角微湿。 到角亭,她惊讶:“哎?” 陆沐炎收伞抖水,转身走近,歪头打量,眸内惊奇道:“这猫,是狗剩!” 阳爷爷的腿上不知何时趴着一只大橘猫,正是那日公园偶遇之猫。 当时的它,也是以同样的姿势跳在李奶奶的腿上,像现在一样,慵懒的趴着,眯眼舒展,毛色油亮,似刚舔过,满脸惬意。 老头乐呵呵笑道:“哎呀,大孙女儿早就见到我的猫啦,你听你李奶说的是不?” 说着,老头眼眸弯成月牙,手掌轻抚猫背。 她瞅着那猫,嗓音轻快,眼睛亮晶:“是呢,李奶奶说这是您的猫,叫狗剩,哈哈哈!真有您的风格。” 话落,陆沐炎坐回长椅旁,弯腰细看,满脸好奇。 老头见她喜欢,唠家常般碎念:“这猫啊,不粘人。但它有好处,认主。不管你去哪,它一定跟着。” 边说着,老头的声音里透着得意,手枯如树皮,轻揉猫头,动作温柔,那猫竟也不动弹,就这么任由老头摸着。 陆沐炎惊奇道:“哎?真的吗?” 老头理所当然地点头,眸内的骄傲竟像孩童一般明显:“是啊,这猫可是跟着我从老家来的呢!” 说着,又往陆沐炎那儿凑了一下,颇有一股得意劲儿:“是自己来的哦!” 她有些难以置信,指着这猫:“啊!?它怎么来的?一路自己追过来的吗?” 老头低下头,双手抱猫举到面前,一脸宠溺,晃着这肥猫:“是啊,也不闹腾,就在这个花园等我,我每天下来给喂点饭。不喂它也会自己找东西吃,但就是等着我哩!是不是呀,狗剩?” 说罢,又用脸蹭蹭猫,宝贝的紧。 那猫似听懂了一般:“喵呜~” 这叫声奶声奶气,像在撒娇,肚中咕噜作响,舔舔嘴角,歪头眨眼,大眼水汪汪地看着阳爷爷,真是可爱至极。 陆沐炎看着心都要化了,真是好可爱,又觉这猫真不一般,感叹着:“好…好神奇啊。” 老头开心一笑,将那橘猫放在腿上,捋着毛说:“哈哈,狗剩,这是你的小主人哦。去,闻闻,认个味儿!” 陆沐炎听着不禁失笑,心情极好,打趣儿道:“呃…爷爷~这可是猫,怎么像训狗似的。” 那猫好像真能能听懂人话,瞬间从老头怀中跳下,慢条斯理走近,绕她脚边转圈,嗅了嗅,动作优雅,尾巴轻甩。 啊! 成精了! 陆沐炎震惊,好奇地紧,此刻一动也不敢动,就想看看这猫接下来要做什么。 “啊啊啊,我也想!!!” 突然,一阵好听而熟悉的声音蓦地传来。 “哎?” 陆沐炎正盯着猫,注意力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寻声回头。 哎哟!黄毛!! 话音刚落,迟慕声从亭子另一角窜出来,穿着短袖短裤,一身运动装,橘黄色的发梢还挂着水珠,湿漉漉滴落。 下一刻,迟慕声迫不及待说:“啊啊啊,老爷子,您这猫怎么训的啊?也太神奇了,能不能也闻闻我呢?!” 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此刻正眯眯地弯着,露出洁白的牙齿,还有一颗小小的虎牙。 一脸讨好又带着渴望地模样,星眸眨着,看着猫,又看了看阳爷爷。 陆沐炎一见是黄毛,顿时没什么好脸色,白他一眼:“你这黄毛,没礼貌。” 迟慕声也不在乎,大大咧咧地往猫那儿走,边走边说:“哎呀胖丫,我好歹也是喂过它,怎么也算是有缘份嘛。” 说着,迟慕声嗓音轻快,弓腰蹲下,发梢水珠顺着高挺的鼻梁滴落,晶莹剔透。 迟慕声对着那橘猫勾勾手,眨巴眨巴眼睛,大有一副我今天一定要吸猫成功的趋势,温柔的说:“怪不得呢~我叫它咪咪也不理我,一只猫叫狗剩,这谁能猜得出来,哈哈!狗剩~狗剩~过来呀?” 这猫还真是成精了,只是缩在陆沐炎的裤脚边懒懒蹲着,一动不动。 那双猫眼,此刻正眯成一条缝,怎么说呢…有一种——本喵才懒得理你的模样。 黄毛见猫这副模样,也是惊奇道:“嗨呦喂,真就在胖丫那不动弹了。老爷子,真有你的!它乖的过分,成精了不成?!” 他蹲着抬起头,一脸难以置信又带着崇拜的眼神,看向阳爷爷。 老头呢,也乐呵呵道:“呵呵,你和我大孙女儿认识呐?” 黄毛刚要说什么,但突然一顿,眼珠一转:“认识!我和胖丫那可算是惺惺相惜,生死之交!” 陆沐炎暗暗瘪嘴,翻了个白眼:“呵,是啊,你死我生的关系。” 谁知那黄毛突然变脸,活像个风韵犹存的俏寡妇。风尘地伸个兰花指,指了指陆沐炎:“小炎~就淘气!就淘气!” 该名寡妇脸皮极厚,又歪着脑袋,凑近那猫:“你说是不是呀,狗剩?” 迟慕声话落,桃花眼眨巴眨巴,哄孩子般,满脸撒娇。 第38章 - 精品红富士苹果。 陆沐炎见迟慕声这俏寡妇般的做派,无语翻白眼:“瘆人。” 她胖宽的身躯怕踩到猫,小心挪位,臀部微抬,动作笨拙却憨态可掬,失笑道:“爷爷,这是36床的朋友,好像很喜欢这猫,之前见他喂过一次。” 话落,陆沐炎嗓音轻快,透着几分嫌弃,看向迟慕声,眼底闪过一丝戏谑。 老头闻言,点点头没出声,笑着看二人拌嘴,眼角皱纹舒展,胡须微颤,满脸慈祥。 她眼珠转动,歪头问迟慕声:“话说回来…黄毛,你咋在这?啥时候来的?” 迟慕声倒是歪头一笑,笑得极其不怀好意。 下午,他与老季打篮球,确切说是他打给老季看。 二人常在外,习惯夏日骤雨,备伞在侧。 刚在对面亭子聊天,见陆沐炎冒雨跑过,老季催他送伞。 他小跑追绕一圈未见,以为跟丢,转脸她却在此亭。 他带伞跑来,又知大橘猫名“狗剩”,便有了这照面。 迟慕声起身,眸内含笑,勾着唇角,嗓音轻佻,眼底闪过一丝揶揄,手指轻甩发梢:“有人牵挂你呗,偶然看到你,来给你送伞~” “呃?谁?舌头?” 陆沐炎歪过头,诧异地问。 他刚要点头,忽忆老季提及陆沐炎时的落寞神情,顿下心想…嗯…算了。 老季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吧,我可不能说漏嘴。再说,老季以前的女朋友们,可是美女如云啊,万一不是这个心思,搞误会了,免得两人尴尬…... 随即,迟慕声歪过脑袋直勾勾地看向她,直言就说:“咋?不能是我啊?” 此刻的黄毛,高过她一头的距离,嗓音清朗,正挑眉盯着陆沐炎看,一阵风过,发梢微动,凉爽而惬意的勾着嘴角。 “…啊?” 陆沐炎本就无意一问,可听到这话,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耳根发烫,眼珠瞪圆,满脸慌乱。 从小到大,除了少挚,就没人对她说过什么好话,黄毛不是一直和她对着干么?这突如其来的好意,她实在不知怎么回应。 迟慕声也本就是转了个话头,没什么意思,可见到陆沐炎这副模样,她的眼睛像小鹿一样,明亮亮地眨着。 微微红着的脸,像个…精品红富士苹果。 有…有点可爱。 她发梢甩出的水珠闪着碎钻般的光,映在他眸上,拖曳出彗星的尾迹。 这瞬间,他清晰地听见锁骨下热流涌动,传来"咯噔"一声。 从高处坠落般,咚地一声落在地上,又快速地回弹上半空,像篮球坠地般地闷响。 心脏处,第一次以一种异样的感觉,沉闷而有力,按耐不住地的跳着……. “咳,我老头子,想上楼。” 阳爷爷忽咳一声,嗓音沙哑,透着尴尬,打断这微妙氛围,手掌轻拍膝盖。 她猛回神,慌乱起身,至亭角撑伞:“啊!走,爷爷。” 陆沐炎嗓音急促地推着轮椅,未看迟慕声一眼,自顾道:“那啥,谢谢好意,黄毛。我带伞了,你自己用吧。” 她语气匆忙,眼底闪过一丝羞涩,手指攥伞柄,指节泛白。 迟慕声一瞬不瞬盯她,木讷应:“啊,哦好。” 陆沐炎头也不回地,推着阳爷爷往前走,渐行渐远... 雨丝斜切着钻进檐角,在他发顶织出细密的银网。 迟慕声目光追着那团模糊的白色身影,眸内的星星在雨幕里划过暗芒。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一遍遍回放着,陆沐炎的眼睛,好黑好亮啊,笑起来弯的明媚,像深邃夜空中的一轮明月。 她肉嘟嘟的双颊微微泛着红晕,微张着的小嘴,也是红红的。 走的时候那个样子也是,憨态可掬,笨拙又朴实。 好像和别的女孩不一样,像什么呢? 一个老实的狗熊,真…可爱啊…... 过了有一会儿,他才彻底从那股异样的感觉里抽离出来,眨眨眼睛,环顾四周:“哎?狗剩呢?” …... 陆沐炎推轮椅的手抖得厉害,在雨水里划出蛇形轨迹。 后颈的碎发被雨打湿成小勾,随步伐晃着,直到一楼的电梯门处。 那大橘猫此刻正趴在阳爷爷的腿上蜷着,闭着眼睛,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毛色油亮,满脸惬意。 陆沐炎眸光柔柔,又忍不住夸赞道:“哈哈,狗剩真聪明啊,还知道跟来。” 老头微眯着眼睛,慵懒应她:“是呢呗,跟我老头子学的。” 陆沐炎按下电梯,转过头问:“嗯?啥意思?” 老头轻瞥她一眼:“嘿嘿,再站下去,可就要有段爱情故事喽!” “噌”的一下,她面上刚褪去的红又蔓上来了。 陆沐炎急忙忙地摆手:“唉?!爷爷!说什么呢!我和黄毛可不是那关系!” “哈哈,他要是不喜欢你,可不是那表情!什么都骗不了我这老头子~” 老头说着,一脸得意又笃定的模样,笑声爽朗,手掌轻拍膝盖。 电梯门开,她推他入内,满是害羞,十分尴尬,眼底闪过一丝窘迫,急急低声解释:“爷爷!什么跟什么嘛!我跟他就见过两三次!” 老头理所当然地点点头:“那是,我大孙女儿多优秀,打个照面的功夫就给那小子迷的神魂颠倒。我看啊,最多就是个悲惨的暗恋故事!” 怎么还提这茬,陆沐炎似急眼了般,脸涨得更似苹果:“哎呀!!爷爷!!” 老头笑着,哄她应和道:“好好好~” 电梯门开,14楼到,她涨红着脸推着阳爷爷来到一床,安顿好阳爷爷的同时,狗剩也极为聪明的跳到了老头床边。 老头躺下后,一脸心安又舒服地呼口气:“呼~” 可看到狗剩,陆沐炎的面上却透着隐隐的为难,稍显担忧地说:“嗯…爷爷,猫不能带进病房呢,这怎么办呢…” 老头听着,微微一笑道,冲她摆了摆手:“呵呵,没事。它看我一眼就走啦。” 陆沐炎迟疑地点点头:“嗯…下雨,狗剩在外面淋雨太可怜了,正好我下班了。我想个法子给带走吗?” 老头摆摆手,无所谓地说:“你养不了,你妈妈也不给啊。有人会来带它的,你放心下班吧,它马上就走啦。” 嗯...老头大概会打电话给谁?可是,快半年了也没见老头有家人来过啊。但……确实,狗剩应该都在这儿半年多了,也没见它来过病房,可能真有人会照看吧? 想罢,陆沐炎也就没再多问,又跟老头交代了下晚上的琐碎护理,该吃的药等等,就退了出去。 奥对了,还有个事要干… “咚,咚咚。” 陆沐炎敲了几下40床VIP病室的门。 “咦?没声音。” 她有些不安,轻手轻脚地拧着门把手,想看一眼。 陆沐炎脚步极轻地走到床边。 床上的李奶奶正安详的睡着,眉间常常皱着的纹路都浅了不少,倒是少见,呼吸声很规律,睡的极为安稳,她便掖了掖被子退了出去。 旋即,又走回一床,还没进门呢,就嚷着说:“爷爷,李奶奶在睡觉呢。没事儿,你不担心。” “哎呀?我刚给您躺下,怎么又坐起来了。” 刚一进门,就看到那老头又坐在床边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老头闲不住似的,翻着抽屉,不知道捣鼓着什么。 老头有些不耐烦似的说:“哎呀!我找东西呢,狗剩经常吃的那个牌子的零食,等会儿人来了,我给人拿着,也方便人家再买,你赶紧干你的事儿去。” 接着,老头摆摆手,也不看陆沐炎,一心认真的翻着柜子。 陆沐炎点点头,算是答应,继续道:“奥!明天11号,我上小夜班,爷爷明晚见喔,走啦走啦。”话落,她挥挥手,往门外走去。 老头仍在专心致志的找着什么东西,没回头,随意道:“去去,再见再见。” …... 窗外的雨幕如同一层薄纱,朦胧地遮掩了远处的景色。 细密的雨丝在玻璃上交织成网,偶尔有几滴顺着窗沿滑落,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药品的味道,混合着雨水的清新,形成一种独特的气息。 下班后的陆沐炎,换上自己那身宽松的大T恤,往41床的地方走去。 阳爷爷言之有理,上班穿护士服干私事不妥,难怪被针对。 无论走还是不走,今天要干的事,就要问心无愧,板板正正的干。 无论结果是什么,自己都要抱着正确,积极的态度。 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她陆沐炎一个人,人际关系也是工作。 接下来,试着好好的相处吧…... 一边这么想着,李娜娜和交班的刘艳,王敏,正在35床那边站着,好像是解释着什么。 陆沐炎见状,径直地走了过去。 此刻,35床的老头正躺在床上,像是被气得够呛,冷着个脸,紧闭着眼睛。 见到陆沐炎来,李娜娜赶紧把她拉到一边,低声急急道:“你来干什么!赶紧走,我来给你挡着!” 顿时,刘艳和王敏也往陆沐炎的身前站了站,生怕35床睁眼看到她似的。 这倒是有点奇怪,难不成几人都转了性子? 陆沐炎倒没来急的深想。 只见她摇摇头,摆着手,满脸歉意地鞠了个躬:“娜姐,艳姐,敏姐。谢谢你们。我自己惹的事我来担着,你们的好意我会一直记着,确实是我鲁莽,总让你们费心,对不起。” 说完,她嗓音诚恳,眼底闪过一丝歉意,转身至35床。 “对不起!王爷爷。” 话音刚落,陆沐炎又鞠了个躬。 她低着头,声音缓慢而诚恳地悠悠传来:“…...是我的原因,我本以为您知道血压是10块钱,每天都测。所以给您造成了误会,是我在测量的时候没跟您说清楚,真的非常抱歉!” 此刻的陆沐炎,从没干过这种事儿,面上早已热的发胀。 此刻的她,硬着头皮弯着腰,脚下的步子一步都没移,声音诚恳而笃定。 35床的老头听闻一阵熟悉的声音,蓦地睁眼。 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大熊似的莽撞人,此刻正规整地将两臂放在身侧,腰弯的极低。 她脸上的表情因为弯着腰,倒是没看清,但耳朵红的吓人,涨得隐隐发紫。 见到这幕,35床的老头眼底闪过一丝意外,实在没想到陆沐炎会这么做,磕巴似的回:“啊,你。你…原来是这样。” 她抬起头,面上涨红,神情严肃而紧张,又透着不安,继续道:“您说的血压计,确实是因我而起,我来赔。” “但测血压,我不知道您一共测了多少次,所以不知道具体的金额…...您跟我说个大概的数字,可以吗?” 床上的人没有立刻答话,陆沐炎继续道:“是我没有考虑到您的心情。明明已经因为这个病,花钱如流水…而且在医院,周围都是病人,已经很压抑了。医院像是吸人血似的,连十块钱的牙缝都不放过…” “我知道,您在意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十块钱…是我的态度…...” 这时间里,35床的老头一瞬不瞬地盯着陆沐炎看。 她长篇大论的说着,说着说着,声音听着懊悔极了。 嗯…...说的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又看向她的脸,红得像个…红富士苹果? 嘿,真就这个形容最贴切,倒真可爱! 老头心下的气,顿消大半。 转念,35床的老头又将目光狐疑地投向陆沐炎身旁的几位。 这不看还好,一看,怎么这几个护士脸色铁青?难不成不想让这小丫头来道歉? 顿时,35床的老头眸内精光一现,狐疑地瞥向陆沐炎身旁几人。 上午那个护士…...是门口左边那个吧? 李娜娜?她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又不是在测血压的时候提到,反而是很突兀的提起。 方才又说…...全是这小丫头的错,不懂事,实习生什么都不懂,平时做事也马虎。 让我一个老头,一个病人,给她退一步? 这听着…不像是好话啊?现在想想,甚为蹊跷…... 稍一思忖,35床的老头眸内骤然清明,蓦地挥手,打断陆沐炎的话…... 第39章 - 人再犯我? 35床老头冲陆沐炎微微一笑,手掌轻挥,眼角皱纹舒展。摆手豪爽道:“那可不是么!来治病,心疼钱我就不治了呗!你这小丫倒是认得清。” “你每天测,数值正常我也心安,就当买个心安。仪器啥钱,反正我摔的,不用你赔。你认错态度好,平时么...对我确实是最上心的。” 老头点了点头,回想着陆沐炎过往对他的照顾,顿了下,感慨道:“哎呀~我老爷子也给你道个歉。我情绪一上来,也就那一阵儿,过了也就没事了。” 他嗓音低沉,眼底闪过一丝歉意,手指轻敲床沿,意味深长瞥李娜娜,续道:“对了,小娜刚还说呢,让我个病人给你退一步,别计较。行呗,那就不计较了。” 话落,老头嗓音戏谑,眼眸眯起,不留痕迹地瞥了一眼李娜娜。 李娜娜脸色红白交替,嗓音骤然拔高,眼底慌乱,手指攥紧衣角,踏前急道:“王老爷子!我的意思是…” 老头挥手打断:“行了!就这么着吧,都走都走,我想睡觉!” 话落,老头根本不给她们任何说话的机会,手掌猛拍床铺,发出闷响,一脸不耐烦的转过身子,不看她们了。 陆沐炎与几护士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识趣地退了出来。 关门瞬间,李娜娜像要说什么,欲言又止看向陆沐炎。 陆沐炎倒是率先开口:“娜姐,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王老爷子哪能这么容易就消气。” 话落,陆沐炎嗓音诚恳,眼眸锃亮,手指挠鼻尖,满脸感激。 李娜娜微愣,未料她如此说,疑她察觉泼脏水之意 现在看来,陆沐炎到底是年纪小,完全没听出来她那话隐喻的意思... 她那极厚的嘴唇,像是包不住牙似的微扯着,满口的黄牙,歪七倒八一览无余,带着笑地说:“都是一个科室的,下次可得注意啊,小陆。” 陆沐炎微微笑着,脸上满是难为情的模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记下了。正好下班,我换了衣服。咱科里要是没什么别的事儿,我去趟41床那边啊?” 可王艳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了。 想到昨晚她给陆沐炎拎包的模样,怒火中烧,死盯着陆沐炎,一言不发,眼神里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阴鸷。 可下一秒,陆沐炎突然一把拉过王艳的手。 她面上闪着真挚的光芒,满是感激,点着头说:“艳姐,还要谢谢你昨晚帮我拿东西!不过…嘿嘿。其实也不是帮我拿的。是帮你们拿的呢。” 王艳看着陆沐炎这神秘一笑,面上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什么意思?” 陆沐炎一脸认真,打定了主意点着头道:“嗯呐!乘哥说一直在咱们科室叨扰总不太好。想着请大家吃饭,来问问我意见。我说吃顿饭,几个小时就变成屎了,还留不住什么,不如买点衣服化妆品啥的实在!” “他也不懂化妆品,我也不懂,嘿嘿…...就买了几身衣服。” 她说着,腼腆地吐吐舌头:“我想着,上班时间拿来也不合适呀,正好明天我休息呢。把衣服带过来,放在更衣室。艳姐娜姐,敏姐,你们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李娜娜闻言,可不得了,那大嘴一张一合的,满是吃惊,眼底闪过一丝贪婪:“啊?什么衣服!?” 刘敏布满雀斑的脸上,也微微皱着眉,但面上带着一抹喜色:“真的吗?” 只有王艳,听着没有一丝高兴的情绪,瞥着两道很深的法令纹,透着狐疑问道:“那…不是你的衣服?” 陆沐炎豪爽的一笑,又比了比自己那宽大魁梧的身材:“哎呦喂!我哪能穿得下那些好衣服,我这身材,只能穿我身上这种,4xl!” 李娜娜倒是噗呲一下笑出声来,捂着手掩盖着龅牙:“哈哈!…...呵呵,小陆还不算太胖的…...现在就挺可爱。” 王艳闻言,眸内狐疑分明,眼神如刀,试探地反问道:“不过…你衣服…...你昨天去乘总房里,不是换衣服去的么,为什么换衣服?” 陆沐炎摇摇头,一脸不解:“唉说来也巧,我可能是昨天上午赶着来医院,太着急了,把衣服扯坏了。就去找乘哥,问问给咱们科室的衣服里,有没有我能穿的?” 说着,她还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两手一摊:“好么!我去试了,乘哥也真是!买的全是你们的衣服!压根没为我考虑!我只能穿宽哥的衣服!” 随即,又吐槽似的嘟囔着:“这宽哥的名字也真是,合我身材…” 陆沐炎话落,王艳盯着她的表情看了几瞬。 终于,像是松了口气,王艳微微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呵呵…呵呵…换了就好。” 这时间里,刘敏是一直没说话的。 只是听着听着,听到这儿,刘敏倒有些犹豫,眼眸低垂:“嗯…乘总不需要这么破费的,这哪好意思。小陆你帮我们和乘总说说,衣服我们就不要了,本就是分内的事。” 陆沐炎似早就料到一般,笑的一脸人畜无害:“我也是这么说的呀!乘哥说,难免有我这种情况出现,划破衣服,下雨脏了之类,反正都是运动休闲类的,咱就放在这儿当作换洗,以备不时之需的衣服也行!” 她嗓音铿锵,眸内确实光明磊落。 刘敏拧着眉头:“嗯…那…” 陆沐炎爽快地一拍刘敏肩膀,嗓音软糯,眼眸弯成月牙,撒娇道:“好啦~!我的几位好姐姐!等我明天拿来看看再说呗?” 李娜娜连连点头,眸内贪婪无遗:“小陆说的有道理,那你就放在更衣室里,咱们几个也都不拿,谁要是真的有个什么突发情况,再说。” 陆沐炎附和着点点头:“嗯嗯,好嘞。那,我先去了啊?娜姐艳姐敏姐,拜拜~” 说着,她挥了挥手,大步地往41床的方向走去…... …... 她身后的电子屏红字跳动着"17:01",永远比标准时间快一分钟。 恰如走廊对面那株往窗外探着头的绿萝,永远追光生长... 剩下三人站在原地,刘敏看着陆沐炎渐渐走远的背影,眸内闪过疑惑:“她…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王艳双手抱臂,转而换成了一副不屑的模样,轻蔑地说:“呵,这难说。不一直是披着羊皮,弱小无害的样子么。” 她又想到了昨晚的耻辱,眼神恶狠狠的盯着她的背影,手指不自觉攥紧,语气阴毒:“谁知道她这次又耍什么花招?” 刘敏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迟疑,犹豫道:“其实小陆,也没做过什么事…” 李娜娜一听,咂了下嘴,瞅着王敏鄙夷道:“小敏,这话我就不爱听。你不能是被她几件破衣服收买了吧?” 她嗓音尖锐,眼底闪过一丝不屑,继续道:“她没做过什么事?天天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不就是为了转正,拿个优秀奖,把我们比下去?” 大概是站累了,李娜娜靠护士站,单脚搭腿,懒散嫌弃:“呵,一面对那些有钱的死老头子,就巴巴地贴着。面对我们就爱搭不理,谁欠她的?” 像是找到了个舒服的姿势,李娜娜手肘撑台,龅牙微露:“这次八成是看快要转正了,以为我们都是傻子,知道转正还需要我们这些护士的调查记录,开始讨好了呗。” 她看看王艳,又转头看看刘敏,龅牙下的嘴一张一合,满脸嫌弃,语气戏谑,眼底阴霾更深:“你们难道忘了,她给一床那个老不死的买鞋?现在啊~那老头的心都被她买走喽~” 刘敏听着,沉默了一会儿,顿声道:“那咱们的计划…” 李娜娜横眉一抬,站直了身子,拧着头说:“肯定继续!让她转正那还了得?” 王艳仍死盯着陆沐炎离去的方向,阴鹜越发浓烈,悠悠道:“是啊,多一人,可不如少一人。还按计划走,面上过得去就行了,有什么意外发生,那也是她的问题。” 接着,王艳冷笑一声,带着轻蔑和恶毒的眼神,走进护士站,眼底恶毒如刀。 李娜娜转身走向洗手池的方向,两人散去,只剩刘敏,似犹豫,又纠结般地站了一会儿,也走了。 消毒水混合着雏菊香氛,在走廊上蒸腾出薄荷味的薄雾。 陆沐炎往前走着,老白似赞叹般,悠悠的从心底响起声音,说:“聪明,看来那老爷子说的话好使。” 她回想起阳爷爷费心费力的教诲,眼神温柔,在心里应他:“是啊,我想试试…..爷爷说的君子。” 明媚的眸间勾着一抹清朗的笑,陆沐炎继续道:“别人如何做,也是让我成为君子的一部分。” 老白的声音倒透着一股饶有兴趣的意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陆沐炎嗓音平稳:“礼让三分。” 老白嗓音拔高:“人再犯我?” 陆沐炎:“让你活爹教你做人!” 这话落下,她嗓音铿锵,眼眸锃亮,嘴角上扬,满脸果敢。 老白:“呃…哈哈。” 早就知道她的性子,只是想要听到她这句直爽果敢的态度,会开心。 陆沐炎走到41床的门口,敲了敲门。 “咚,咚咚。” 与此同时,她又心内与老白嘀咕着:“不犯则安然无恙。等着,我替她们祈祷可别再犯我,我是很想成为君子的。” 老白的声音勾着愉悦:“我来?” 而此时,在门的另一边,长乘应了一句:“来了。” 陆沐炎在门口等着,心下开心,回复他:“我来,你来不是在作弊嘛。” 接着,又有些好奇,陆沐炎疑问道:“不过,老白,你能怎么来?” 老白十分坦诚:“只能告诉你她们要干什么,你好有个准备。” 显然,这个回答不够爽,还以为老白能来个玄乎的呢... 陆沐炎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奥…上帝视角,但我觉得…...” 长乘开了门,陆沐炎看到他一脸刚睡醒的模样,宛然一笑。 她唇角勾笑:“未知更有意思,是不?” 这声音轻柔,陆沐炎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像回老白,又像招呼他。 长乘一脸懵地揉了揉头发,又揉揉眼睛,道:“什么未知更有意思?” 她往沙发走着,悠然道:“乘哥,你会算卦,你会什么事都算么?” 长乘边打哈欠,边伸懒腰:“那不是啊,随心而动。时机很重要,这个事儿出来了,不一定能想到要去算什么。没想到的就自然发生,想到了的,想算就算,不想就不算。” 说着,长乘嗓音慵懒,眼眸低垂,手臂舒展,骨节轻响。 陆沐炎往沙发上一坐,眨巴眼问:“什么时候是不想算的?” 闻言,长乘倒是愣了一下,这个话题倒是有些深奥….. 他眸内划过一瞬的落寞,眼神望着对面的窗,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窗上的纱帘被风掀起,帘后的光影在微暗的暖光中流转。 长乘轻摇了下头,无奈地说:“其实啊,算的多了,基本都没什么想算的…...” 他长睫轻抖,掩去眸底的晦涩,舌尖抵了下腮帮,低笑一声:“哈哈,听你的,未知更有意思。” 第40章 - 无妨。 房间内一束柔和灯光自头顶倾泻,暖橘色调在茶桌周围晕出毛边光晕/ 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气氛温馨而静谧。 长乘摸索茶几下小抽屉,取出茶叶包,悠然道:“小炎心态提得挺快,很多人想知道未来,恨不得一眼看到老。” 他嗓音慵懒,手指轻捏茶叶包,眼眸低垂,透着几分探究。 剪刀“咔嚓”一声,利落剪开包装,清脆声响打破静寂。 长乘抬头,眸内划过一丝探究,挑眉看她:“是发生什么事了?” 陆沐炎看他操作,瞥见旁侧烧水壶与桌上接水按钮,手指轻点桌沿,满脸好奇,问:“这能按么?下面有水么?” 他点头,嗓音平淡,眼角余光扫她:“能。” 她提过玻璃烧水壶,放至出水口,按下按钮,边注水边道:“受益匪浅的事儿~这两天介绍你认识。” 说着,她眼底闪过一丝骄傲,手指轻攥壶柄。 吸水泵传来阵阵低鸣,水流注入壶中,荡起细小涟漪。 长乘随手将茶叶袋丢进垃圾桶,好奇问:“谁啊?” 她看水量渐升,骄傲道:“你知道的,一床,我爷爷。” 陆沐炎嘴角上扬,调好壶温,双手置膝,静静等待,眼底满是自豪。 长乘点点头,嗓音悠然,手指轻敲茶几,眼神柔和,似回忆:“哦,那老头啊,是不错。” 说着,他将盖碗茶叶凑她面前,嗓音戏谑,手掌轻托盖碗,炫耀般:“考考你,这是哪里的?” 陆沐炎凑近轻嗅,挑了个眉:“云南,滇红。” 她嗓音笃定,眼眸锃亮,反问道:“你咋知道阳爷爷不错?” 水沸,他提壶,滚烫热水浇入盖碗,茶香浓郁清新四溢,热气攀光柱螺旋上升,氤氲满室。 长乘声音低柔,眼底闪过一丝敬意,手掌轻握壶柄,悠然道:“嗯,那晚我照顾他,聊几句,老头挺有学问。” 陆沐炎眉眼弯弯,心情大好,深吸茶香,透着一股得意劲儿道:“哼~我爷爷那叫有大学问!” “哈哈,行,那我给你减肥也是一门学问。” 长乘爽朗一笑,利索出汤,倒在公道杯里。 倒是细心,只倒给自己,知道陆沐炎规矩,烧水等第二泡。 随即,长乘指了指面前第一泡的茶,眸内划过一丝狡黠:“再考考你茶叶的学问,这是云南哪里的滇红?” 陆沐炎瞥了眼公道杯与主人杯内的茶汤。 汤色红浓,清亮纯净,空气中传来阵阵独特的花果香气,香气持久而清新。 她见状,倒茶给自己,勾唇笑道:“难不倒我,不等第三泡了,这可是好茶。” 说着,陆沐炎嗓音自信,举起茶杯,稍深闻了闻,小口轻呷:“汤色橙红、明亮。滋味鲜爽、醇和。刚刚你盖碗里的茶叶外形肥硕,色泽也是标准的乌褐油润,金毫显,是凤庆?” 她从容的品着茶的模样,气质绝佳,倒像个悠然的散人,微微眯起眼睛,一脸享受的模样。 长乘喜茶,更难得一品茶的知己。 心下更觉此情此景,舒适极了,长乘眼底划过一丝惊艳,忍俊不禁地感叹道:“不错~小炎这么懂茶呢。” 陆沐炎放下茶杯,微微点头:“算是从小喝到大了。” 说着,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尖:“我…男朋友教的。” 长乘眸内快速闪过幽光,轻呷口茶,悠然道:“哦哦,难怪。我调查资料里,你妈没这爱好。” 说着,他翻着公文包,取出中药:“对了,中药。” 还是那个旱厕水,陆沐炎习惯了,接过中药。 长乘嗓音低沉:“喝完这杯,去躺着。” 她放药入包,点点头,倒是有些疑问:“我明天小夜班,咱这减肥流程怎么办?” “你不是下午四点来嘛,提前二十分钟,针灸完你拿着药,六点喝。” 说完,长乘倒第二泡茶给她,嗓音笃定,眼眸低垂,手掌轻托公道杯。 她吹着茶,小口抿着,二人抛开怪题,闲聊起来。 屋外雨淅沥未减,远处雾蒙蒙的一片,偶又夹杂着轰隆隆的雷声。 倒没看见闪电,只觉天色暗淡,这本是悠然品茶的时刻,倒不由得生出几分压抑的气息。 她针灸完,坐在床边,透过雨窗眺望远处,愣愣地出了神。 许是少挚总出差,她觉得孤单? 还是这天气会有些许的闷人? 总之,心脏堵着。 想重重的深吸一口气,再想重重的吐出来,但却总吐气不干净,吸气也吸不彻底,没来由的发慌。 长乘起针回沙发喝茶,见状,凝眉问道:“怎么了?下雨不好走,你男朋友来接你吗?” 陆沐炎回过神,摇摇头,道:“没事,我现在就走,乘哥你也早点回家休息。” 说罢,也没留下喝茶,拿起沙发上的包就往外走,没管长乘应没应她,好像不想被人打扰似的,走的挺干脆。 她往电梯口走去,但心内实在没底,完全不知自己心底这股没来由的发慌是什么意思。 忍不住,陆沐炎眼底透着不安,心里问道:“鉴于前几次的经验,这次我得主动问问你了,有什么事吗?” 老白有些困惑:“你问的不清楚,我不知道你的重点在哪。” 陆沐炎试探:“少挚?” 老白声音低沉,简洁如常:“出差, 陆沐炎:“我妈?” 老白:“洗菜。” 陆沐炎:“阳爷爷?” 老白:“发呆。” 陆沐炎:“乘哥?” 老白:“喝茶。” 她步子一顿,眼眸眯起,满脸不安,烦躁之意甚显:“不是,这…...之后呢,有没有什么事情?” 老白:“不知道,不过你有事没完成,我需要确认。” 陆沐炎顿时想起来了:“哦,对,我知道,我现在就去茶馆。” 看来...不能什么都问老白,他也有很多地方是需要和我一起成长。 总依赖他也没用,有的时候,他给了提示我也抓不住,就是因为我自己太弱…... 是了,在乘哥那儿才开始没来由的心慌,大概是因为联想到了少挚? 那天……少挚走得仓促,有话没问…看来,就是茶馆的事了。 陆沐炎心下思忖着,打了个车,往茶馆的方向去。 雨竟是越下越大了,四周都泛起了大雾一般,看不清车窗外的样子,只有五颜六色的灯光在映着。 到了茶馆,她猫着腰跑过去,开门关门再开灯,毫不费力,就像是自己的家,轻车熟路。 少挚其实早就给她配了钥匙,但...像这种少挚不在,她自己来的时刻,倒还只有两次。 其中之一,就是今天这次。 第一次呢,肯定是被她妈妈打。 巧了,也是下雨,没什么地方去,秘密基地早就进不去了,少挚也像现在一样,出差。 她拘谨的进来,哪儿也没敢去,总觉得什么东西移了位置,少挚发现了不太礼貌。 因为经常在这泡茶,什么东西在哪也都知道。但又因为没有少挚在,她仍很拘谨,木讷地坐在茶桌旁的太师椅上。 坐的有些累,又小心地转到罗汉床上坐着,坐着坐着,睡着了。 一睁眼,少挚不知道何时已经坐在对面,正喝茶看书,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到现在,陆沐炎还能回忆起当时的画面。 窗外的雨在、微弱的烛光在、袅袅的茶香在、徐徐的热气在、少挚看她醒了,温柔如水的眸子也在...... …... 陆沐炎回忆着。往茶桌走去,坐在少挚经常坐的位置上,微微勾着嘴角,眸子温柔,盯着面前那只属于少挚的主人杯。 老白忽言,语气中带着罕见的严肃:“喝茶。” 陆沐炎微微一愣,应道:“呃?好。” 她也不知道喝什么茶,随机从旁边拿出一罐小青柑,撕开包装放入盖碗。 烤水待沸,取主人杯,倒茶,喝。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她端起杯子,深吸茶香,小酌一口,细细品味着,感叹道:“啊~这个极品的小青柑,真是不错呢,你能感觉到不?” 老白:“不是,再喝。” 这声音,干脆而果断。 陆沐炎刚烧水,准备慢条斯理地来第二泡呢,愣了一下:“啊?不是,这才第一泡啊。” 老白:“啧。” 这声儿,有点不耐烦。 陆沐炎:“哦哦哦哦。” 弃小青柑,取金骏眉,换盖碗,竹镊夹茶入内,手法娴熟,眼眸专注。 烤水、等水开、泡茶、倒茶、喝。 老白:“换。” 她起身,至冰柜取信阳毛尖,换盖碗,夹茶入内,动作流畅,茶香清新。 烤水、等水开、泡、倒、喝。 老白:“换。” 她再起,至茶柜顶,取塑料盒内茶饼,茶刀轻揭,撬一小块,取旁紫砂壶擦拭,放茶入内,烤水待沸。 但这次她没有立刻倒茶,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陆沐炎死死的盯着这紫砂壶里的茶块,幽幽道:“老白…你知道么…这可是老班章,括弧,顶级。再括弧,二十五年。” 说着,她鼓足勇气,倒水,泡茶。 顿时间,一股清新、幽雅的气息,溢满整个屋子。 她小心地倒出第一泡,深吸,慢品。 老班章那股特有的,介于兰花香与花蜜香之间的味道,霎时间把她的鼻腔,口腔,都穿了个透彻。 老白:“嗯…” “啊~你先别发言了。天大的事,等我品完这一泡再说。” 她深叹一口气,微眯着眼回味着。 当真是一口柔,一线喉。 怎么说,这怎么说?根本就没法形容,味道太复杂了,成分太复杂了,心情太复杂了。 这玩意太贵了,这一口,能买她命了。 窗外的雨帘在檐角快速地串成线丝。 突然,一只鸟儿撞进檐下避雨,蓝绿色的尾羽扫过滴水,溅起的碎珠扑向木格窗,却在触及暖黄灯晕的瞬间软成雾气…... 而此时的少挚,正在某地的某处,周围漆黑一片…... 像是溶洞,又像地道内,不知在做什么。 他长身而立,缓缓地拾阶而下,右手持着一只蜡,摸索着墙壁上的什么东西。 忽的,不知从哪儿飞进一只鸟儿,是了,那只名为化蛇的鸟,轻巧灵动的落在少挚的肩头。 那漆黑如宝石般的双目,快速地眨巴着,微微歪着脑袋。 少挚似回应,似自言自语般,绵延如酒的声音在这洞穴内响起,隐隐泛起回音:“哦?喝茶?” “试茶?只喝一口?” 他眼底光芒微转,嗓音隐匿着笑意,薄唇轻启:“无妨。” 说罢,少挚挺拔的身姿转为蹲下,身体微微前倾,额间的碎发在烛光下映在墙壁上,引出细碎的剪影。 右手的蜡稍也往下低了些,伸出修长白皙的左手,也不知是在摸着地上的什么,眼底深邃难测…... 第41章 - 好吃么?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木质桌椅刻画着岁月痕迹。 倾盆大雨如注,雨丝交织成一幅水墨画,早已模糊了此外天地,屋内灯光柔和,映照在窗玻璃上,形成一层温暖的光晕。 “好了,你说吧。” 陆沐炎回过神来,意犹未尽地放下茶杯,杯底轻叩木桌,发出清脆“嗒”声。 她眼微眯,唇角残留满足笑意,手指轻抚杯沿,茶香绕鼻,满脸陶醉。 老白:“再试。” ……啥!? 陆沐炎愣住,眼珠瞪圆,嘴角微抽。 这可是老班章!就这么一句?没了? 她心内威胁:“你试试?!” 说着,陆沐炎面上一脸痛心疾首,你小子真是有眼无珠不识好货。 老白:“……” 陆沐炎无奈,认命般叹口气,肩膀微垮,嗓音低弱:“这是最好的茶叶了,没有了。” 老白:“不对。” 这声儿听着,很是笃定的样子,完全不容置疑。 她拧眉思索,回忆着之前在这里喝过的好茶,迟疑道:“呃?可能是有更好的茶?但我不知道了,我知道的好茶都在这了。” 老白声音低沉,透着引导:“你上楼看看。” “哦好。” 她应声照做,利索起身,脚步轻快上楼。 忽地,陆沐炎眸内一亮:“啊对,画!!” 她小跑上楼,眼眸锃亮,嗓音急切:“那天,有个声音叫什么?民,让我把它盖住!” 老白嗓音疑惑,透着试探:“嗯?” 陆沐炎走至一楼拐角处,掏出打火机点蜡烛,火苗摇曳映着她胖嘟的脸颊,暖光跳跃。 也不全是蜡烛,二楼拐角处就有一个开关,连着那幅巨大的壁画。 她熟练上二楼,开关一按,巨大壁画金碧辉煌,暖光倾泻,无论看过多少次,也还是觉得宏伟殊胜,震撼依旧。 她至画前,指着那鸟——与老白相遇的起点。 陆沐炎眼眸清澈,激动分明,满脸期待,颤声道:“诺,就是这个!” 老白语气些许犹豫,带着试探:“你…再盖住看看。” 陆沐炎想起当时的情形,那只翠蓝色的鸟,它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黝黑,向往着远方... 她又想起当时那个奇异的感觉,那个前所未有的感觉。 不觉的,竟有些紧张起来... 陆沐炎缓缓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小心翼翼盖鸟头,掌心触画凉意刺骨,眼底闪过一丝不安。 …… 片刻,她仍摸索,眉间紧锁,闭眼屏息,似感知着什么。 …… 陆沐炎咬了咬唇,额角隐隐渗汗,指尖用力,微微泛白,模样看着有些痛苦。 许久,陆沐炎缓缓放手,睁眼,眼底迷雾分明:“……啥也没有,可以说是屁也没有。” 她眉头皱得厉害,喃喃道:“不对啊…你跟我说话之前,分明是有个人在跟我说话的,还让我盖住。” 她问:“这鸟叫民吗?” 她又问:“这算个什么名儿啊?网上能查到么?” 她:“呃?” ……老白没有回复。 陆沐炎眸内一慌,不会吧,这一盖,给我白龙盖走了?又给吸回去了不成? 不安涌起,陆沐炎嗓音颤抖,弱弱喊道:“…老白?” 过了有一阵,其实也就是几秒,但她感觉好漫长,很难熬。 老白说话了,声音笃定无疑:“我现在可以肯定,这里有股气息,是少挚一直有的,也是长乘给你的锦盒里有的。” 她蓦地后撤一步,眼神盯着壁画,满脸震惊,戒备分明:“什么!?” 老白微微疑惑:“你盖住的这个画,有一股气息,是很熟悉的。” 她难以置信,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手指指向画,大胆猜想:“你意思是,这东西是少挚让乘哥给我的?!” 老白语气斩钉截铁:“不是。” 她嗓音急促:“那是什么意思?” 老白:“我只能确定能量一致,具体的,你来解决。” 等等,让她捋一下,这不太对劲,很混乱。 她自顾地捋着线索,盯着墙上的那只鸟,眼眸眯起,手指轻敲壁画:“难不成,少挚真的就是我梦里的那个冥烨?!” “少挚和前一世完全不同,我却在梦里有所牵扯,所以我俩这一世相遇了,我俩这一世注定有个什么缘分,所以这气息对得上!” 老白隐隐无奈:“…...还有别的选项吗?” 她凑近,摸着这画。 这个通体翠蓝色的鸟,嘴和脚却是异常的红,红的扎眼。 她来回反复地摸着,嘴里喃喃:“…那个南红石头的能量,属火。乘哥说我属火,我盖住了这个鸟,你出来了。” “也就是说,这个画里的鸟,属火?因为我被压制,所以你被压制。那么我盖住的这个举动,当时有隐隐的感觉传来…...就是我吸收了这个能量,所以你出来了…...” 她凑得更近了,快把脸贴在这画上了。 她眸内专注,仔细打量着这只翠蓝色的鸟儿,好看是好看,生动是生动,逼真是逼真… 陆沐炎恍然大悟,眼珠溜圆,猛地后退一步:“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的元神就是这个鸟!” 老白:“不对吧…” 呃...这语气,听着有点无语的意味呢? 她没立刻回应,还是不死心,反复摸着这只鸟。 “等,等等…?” 那鸟上有个鼓起的小点,像是什么小石头的碎块,被混合着融合在画里。 “这,这是什么?” 她瞳孔放大,来回的摩擦着那块凸起,嗓音急切,手指轻扣,指甲发出“磕磕”声,满脸疑惑。 老白像是也被吸引住了,试探问:“能抠出来么?” “啊呀?有点费劲啊...” 她拧眉扣着凸起,指甲刮画,发出细响,眼眸眯起,满脸专注。 “叮——” 突然,她手机响了。 是少挚发来的短信。 “炎儿…你现在是在...用指甲挠我的画么…” 陆沐炎定睛一看,吓得抱起手机,眼珠乱转,脸“唰”红透,惊慌失措地环顾着四周:“啊!?” “嘟——嘟——” 下一刻,少挚打来电话。 陆沐炎面露尴尬,难为情地接起,手指攥紧手机,指节泛白。 “炎儿呐,我可不是有意偷窥,实在是...茶馆有摄像头,检测到有人,给我提示,我刚点开,就看到你就在…扣我的墙。” 他嗓音轻松温暖,带着笑意,眼底宠溺。 陆沐炎慌乱分明,嗓音拔高:“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少挚!我就是摸着,有个凸起…...我有点好奇。” 她满脸通红,羞地像个苹果,更似作案被发现的小偷,紧张又局促,在空无一人的地界儿滑稽挥手,眼底满是窘迫。 电话那端的少挚,手持电话倚着某个院墙,身形慵懒,碎发随风微摆。 像是被陆沐炎这可爱的模样逗笑,少挚满眼温柔,凤眼弯成月牙“呃…哈哈,没看出来你有这强迫症呢。无妨,扣就扣吧。可能当时的工人没用心,掺杂了小石块,你真想弄下来,我再补就好。” 她挥手更快,摇头如拨浪鼓:“不不不用!就这样行!看不出来!我抠掉再补颜色就不一样了,有痕迹…” 她说到后面,嗓音急促,声音渐小,心虚分明,欲言又止:“那啥…” 陆沐炎眼眸低垂,手指攥紧衣角,满脸尴尬。 …...不知道说什么了。 霎时间,电话两端都没了声音。 少挚安静听着,勾了勾唇,嗓音绵软:“…想我了?” “嗯…” 这可怎么和他说呢…其实…倒也不是那么想,她眼底闪过一丝纠结,手指挠鼻尖。 少挚嗓音试探,透着温柔:“那我回去?” “啊不用!” 她声音突然拔高,一副——“我可没这意思”的样子。 像是察觉自己这样有点冒昧,又突然想起摄像头...没有这么明显吧? 但一时也不知道解释什么…… 她思绪乱飞,声音发涩,眼珠乱转,只得尴尬地扯着:“你…你忙你的,我就是...我就是溜达。” 少挚嗓音悠闲,眼底笑意更深:“嗯,溜达?” 她疯狂点头:“嗯嗯嗯!溜达!” 少挚转了个身,悠闲踱步,眼眸低垂:“…吃饭了么?” 她歪头眨了眨眼,脱口而出道:“唔,还没。” 少挚眼角微挑,轻声道:“喝了这么多茶,不饿?” 她:“……” 陆沐炎尴尬的挑了个眉,清了清嗓:“不饿,我现在就准备回去了……” 少挚声音低柔,手指轻敲院墙:“无妨,想吃我让人送来。” 她慌乱转身,急忙下楼:“真不,真不饿…我那什么,我现在就走。” “啪嗒—” 身后传来小物落地的声音。 她循声望去,地上叼下一块小石子,壁画鸟羽缺了一角。 陆沐炎愣住,眼珠瞪如铜铃,手指僵在半空。 …… 少挚步伐一顿,眼底闪过一丝警觉:“怎么了?炎儿?” 霎时间! 化蛇“唰”地展翅,骤然变身! 它宽厚的身子蓦地扬起骤风,庭院树叶沙沙作响,身下蛇尾极速摆动,猛地冲出天际,夜空中划过一道暗影! 陆沐炎没回话,身体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捡起那块小小的石子儿。 那是一个… 水泥状的颗粒物,又像是什么砂石,被涂上了黑颜料。 她蹲着,狐疑不决地打量半天,又放嘴里试了试…... 陆沐炎拿着电话的身子,明显一顿:“…...” …... 这就是个什么玩意混合的砂石,和小时候被对面小孩扬沙子一个口感。 陆沐炎眼底满是崩溃,这一幕,摄像头定是看到了吧… 我冒着必死的尴尬,小时候没吃够的沙子,今天再尝个遍,哈哈... 少挚嗓音试探,眼底疑惑:“嗯?” 陆沐炎满脸无语,有气无力地回:“没,没什么…” 化蛇忽回,小巧落他肩,巨影敛去。 少挚低头,嗓音颤笑,眼角弯成月牙,手掌掩唇:“好吃么?喜欢吃石头…也不是不行,…我找找类似口感,应该不难。” 苍天啊…..居然什么异常也没有?少挚以后如何看我? 我专门趁他不在,毁他画,扣个石子儿往嘴里塞… “那真是有劳你了…我这次…真的走了……” 她话落,眼眶微红,手指攥紧衣角,心如死灰,挂了电话。 随他吧…人生不过就是死,今朝脱了鞋和袜,未必明天穿不穿,是不是? 怎么都行吧…我想回家了,我困了我想睡觉了… 主要是太在意少挚,可偏偏总在他面前出丑。 外面的雨异常滂沱,她倒想彻彻底底的淋一扬…... “您好,陆女士,我是少挚先生叫的司机。” 刚出门,一个中年男性已经撑伞候至车前。 陆沐炎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眼眸空洞,上车。 此时,庭院中的少挚,还沉浸在刚刚的画面里,负手而立,失笑摇头,倒是格外有趣。 深邃的凤眸下,笑意尽染,少挚悠然出口:“化蛇,别总和鴖玩,离火发现了可怎么好?以后去找胜遇或者肥遗。” 说着,他手指轻点化蛇的头,宠溺分明。 那名为化蛇的鸟儿,一歪头,似生气状。 像个什么人在大声呵斥一般,化蛇嗓音尖锐,眼珠瞪圆:“哈!” “待会儿鴖若打你,我可不管哦。” 他语气轻松,嗓音戏谑,眼底泛着止不住的笑意。 化蛇闻言,漆黑的眼蓦地一顿,眨巴眨巴,往少挚的脖子处靠了靠,嗓音低弱,透着撒娇:“哈…...” 第42章 - 央子啊,傻央子。 熔浆烈焰翻涌,赤红光芒刺目,热浪滚滚扑面,似炼狱深渊。 男人端坐熔浆口边缘,衣摆被炙风掀动,猎猎作响。 他凝望对面,黑发如瀑的女子倚石而立,发丝柔亮如丝,随风轻舞,宛若天外谪仙。 时间仿佛凝滞,沉默许久。 他缓缓举臂,线条分明的手臂骨骼有力,肌肉紧绷,炙热留下的丝丝蒸汽自皮肤袅袅升起,似刚从烈焰中淬炼而出。 男人面上冷若冰霜,眉目深邃如渊,透着一股不自觉的威仪,嗓音低沉严肃:“从这里,往西北方看,一直走。” 每一字如刀刻石,铿锵有力,男人眼底藏着深意。 女子稚嫩却严峻的嗓音,慵懒响起:“嗯?” 她微侧头,发丝滑落肩头,眼眸清透如水,映着熔浆红光,泛起微妙波澜。 他放下手臂,幽潭般的眸子渐渐移开,似陷入回忆,目光游离这片虚空,嗓音低柔,透着遥远怅惘:“那里再也没有路,只是一望无边的海。” 男人收回视线,低头凝视眼前熔浆,赤焰映脸,眸中却留一丝温存:“有些类似我们现如今身处的这里,这炼狱缺口的形状,是个圆形的遮挡。” 他嗓音渐缓,眼角微眯,似在勾勒画面。 “那是个土筑的障碍,名为——墙。” 男人轻合双目,嘴角微扬,淡雅笑意如春风拂面,嗓音悠然宁静:“那墙,被无数厚重土层搭起,辉煌而绝世。墙外区域,寸草不生,方圆百里,罕见鸟兽,终年如此。” “那层层黄土与泥沙汇聚的墙啊…就这么一直围着,隔绝与外界一切联系。” 男人嗓音渐低,似叹息,似咏叹。 蓦地,他睁眼,漆黑双眸在烈焰下映出冷冽红光,寒意刺骨,轻声道:“但,却有一个入口。且,只有入口,没有出口。” “在——西南角。” 他加重语气,目光如刀,直刺虚空。 女子嗓音懵懂却认真,清澈的眸子微眨,似孩童听教,满脸专注,轻应:“嗯。” 他续忆:“找到西南角进入,会有些与这里不同的石头、沙土,划分为区域围起,叫做——房屋。” 愈说,他神情愈幽暗,危险气息渐浓,似刚从疯狂杀戮归来,意犹未尽的亢奋令嗓音微颤:“那里有…人类。” 女子眸中晦涩微妙,更懵懂:“人类?” 她嗓音拖长,眼底疑惑如雾,手指轻触唇角,歪头,模样娇憨动人。 “是,人类,和你我相像。” 他低头,嘴角勾起浓烈心痛,似针刺心底,眼底湿意一闪而逝。 他续道:“无论这些房屋在何方,长什么样,人类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用管。” 男人嗓音低沉,手掌一挥,果断决绝。 顿下,他眸中骤亮:“只再往前走,到最西北角的房屋里去。” 女子点头,清澈眸如水,似听故事的孩童,不染杂质:“嗯,那些东西都在那里么?” 他摇头,嗓音平稳,眼底深意难测:“不是,到那里才能找到凑齐那些东西的方法。” 她歪头,娇憨好奇,眼眸锃亮,满脸期待:“有人类告诉我?” 他再摇头,透着不容商量的坚定:“不知道,但你必须先进那墙内。” 她仍歪头:“很难进么?” 女子嗓音疑惑,手指轻敲下巴,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男人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想起了被支配的恐惧一般,瞳孔紧缩:“那村口…有徘徊于此的,巨物。” 她仿佛发现什么令人惊喜的东西,眼中流光溢彩,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守护么…倒是有趣。” 忽地,男人瞬移至她身侧,长而分明的手轻握她肩,掌心炙热,似熔浆余温。 他水注眸升起雾气,懊恼与遗憾交织,嗓音低哑:“但只一点,需注意。” 男人眼底痛苦翻涌,手指微颤。 她被突袭愣住,高冷的眸内闪过慌乱,嫩红朱唇下意识一顿:“嗯?” 男人一脸认真,表情痛苦狰狞,似要将字刻她脑中,一字一句:“正西北处,偏移不得…” 话落,男人眼底血丝浮现,手掌猛扣她肩,力道加重几分…... —————————————————— “铃——叮铃——” 闹钟尖锐刺耳,陆沐炎猛地惊醒。 哎我...正梦关键时刻! 陆沐炎满眼不甘,手掌猛拍额头,发出闷响。 昨夜大雨滂沱,她辗转难眠,脑海乱飞,频频忆起在茶馆一脸猥琐地吃墙上掉下来的石子儿… 羞耻涌心,哪能安睡? 幸亏乘哥药效甚强,这才安心入睡,所以工作闹钟没关,错过继续梦的线索,哎呀!! 七点十三分的阳光开始有了重量,晒得柏油路面腾起蜃气。 晨光劈开积雨的余烬,陆沐炎起身坐在桌前。 “我算是烂泥扶不上墙,粗心大意。” 她对着自己一顿骂骂咧咧,满脸无奈掏出铁盒。 还等什么?各位看官,来,理线索。 人物:冥烨我俩。 他是挺帅,但最后梦醒的那个表情好像有点痴呆。 地点:火山口。 倒是来点不一样的啊。 目标:有什么东西,冥烨要我找那些东西。 有没有人和我说这是什么东西?他意思是这话另说,得先进去。 地址:一直往西北走,走到再也没有路,有个墙,围着。西南有入口,进去再往西北的屋子里走。 咋这么绕人呢?不对!他说西南只有入口,没有出口… 写到这,陆沐炎停下了,她歪着脑袋,咬着笔。 什么意思,我从入口处出去,不就是出口了么,什么话这是? 还有,人类?我?是说我吗?谁还不是个人了?什么话这是! 好好不打岔,继续写。 注意事项:正西北处,偏移不得。 是啊,偏移可就找不到了,这不是废话吗?只需要注意这点?这有什么难的? 不对…不对!! 是以什么作为参照物的正西北处啊!? ……这,这,以什么作为参照物的正西北处,他说了吗? 是说了还是我忘了?糟糕,从什么?! 等等等等,还有个事得记一下,还有个注意事项。 注意事项2:巨物。 嗯…我感觉更难的应该是那个巨物,大概是那巨物守护着那个土墙内的那些东西… 写完这些,陆沐炎看着纸上的这些字儿发呆。 鉴于前锦盒之鉴,她是一定要记下来的,这个做梦的功能时好时坏,有时候显灵,有时候不灵。保不准哪天就灵了。 为了防止这梦记岔,有的没的都得写一下。 好了,今天休息。 中午买熟食,留着妈妈晚上做饭,其实也不是做饭,就是把熟食热一下…不过,妈妈最近经常在家,是工作有什么变动么? 下午把乘哥给的衣服送到更衣室,再把小宽的衣服拿给乘哥,顺便针灸。 推阳爷爷和李奶奶去看广玉兰花,昨天下大雨,李奶奶肯定是睡着错过了。 今天是晴天,正好让俩老人一块看,说不定还能来段黄昏恋… 晚上上班,喝药,上完夜班回家睡觉! 行,规划完这些,陆沐炎嘴角上扬,眼底清明,手指轻敲纸,满脸期待。 收拾屋子打扫卫生,临近中午给妈妈发了条短信:“妈,你今天需要什么菜吗?我小夜班,中午可以去超市买。” 陆母:“用不着。” …OK,她耸耸肩,眼底晦暗无波,中午睡觉。 空调外机垂落的水珠落在地上,伴奏着安逸的乐章。 晾在阳台上的白衬衫,随风鼓起,扬着帆儿带她驶向梦中…... 陆沐炎,计划有变这词,你可听闻? …... 而与此同时的陆母,发完信息后,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身一件纺织厂的厂服,那厂服蓝的发旧,袖口处布料隐隐泛白,布料看着薄了许多,承载着岁月的负重。 陆母颓废地低下头,眼底浑浊,手掌撑桌,指节泛黄,一言不发。 旁边一起工作的大姨凑了过来,满脸关切:“怎么啦?央子。” 陆母浑浊的双眸抬起头,对面是和自己相处了十年的同事——赵姨。 赵姨是副热心肠,羊毛卷儿的发型下,正配上圆滚滚的身体,杂嘴八卦勾头探脑不在话下,就是喜欢偷懒。 陆母蹙眉,满脸厌烦:“还能有谁?买菜,买老鼠药吃死了算了!” 话落,她将手机猛地摔桌上,“啪”声清脆,眼底怒火翻涌。 赵姨急拾手机,嗓音急促,满脸心疼,皱眉检查:“呀呀,生多大气也不能糟蹋东西哟!” 陆母又叹了口气,身子松懈下来,像是终于找到发泄口一样,一股脑的说道:“赵姐…...你是不知道,有时候我真能狠死。我自己一个人带她我容易吗?” “她一天就是混吃等死,吃那个死样子,胖成那样崴在家里,有那个买菜的时间,还不如去科里多加班,多干点活!” “她那眼里,从来都是没有活儿!能指望她干什么?买菜她能买个什么好道来?你不知道我这一辈子为了她费多少力,操多少心!” 赵姨宽慰地拍拍陆母的肩膀,又拉着她的手,嗓音柔和地安慰道:“央子嘞,小丫头胖点不碍事。健康,还能出力。家务活么,干干都熟练了。” 陆母转过身来,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恶狠狠地蹙着眉头:“她是学学上不成,一技之长也没有!好不容易,唉可怜我…我求爷爷告奶奶,我给她塞这医院里了。我也不图别的,只要她能转正,好好安安稳稳的上班,这以后也好找人家!” 她越说越激动,甚至微微红了眼眶,转而又迅速的闭上,抖着声儿道:“能这样…我也就能闭眼了!” 赵姨闻言,眸内多了几分同情,感同身受地点点头,言语间仍是宽慰:“央子,你说那话!你家小丫我看着挺好。人有人,个儿有个儿的,一米七几呢,多标志。我家那个,才是更败类啊…我这几年好不容易攒了四万块钱存款…” 那赵姨,许想到了自己的儿子,真就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说到这儿,像是说不下去了一样,赵姨也微微红了眼眶:“罢,罢。不说了,走吧。这往后我们这批裁员了,想在这干也干不了了。赶紧去吃完饭,下午还来一批布。” 陆母听到这儿,倒是不解,一把拽住赵姨的胳膊疑问道:“等等,赵姐?裁员?什么裁员,不是退休的老人吗?” 赵姨勾着陆母的胳膊,小小的眼睛冒着精光,贼头贼脑地四顾了几下。 赵姨沉下声儿,凑近了说:“央子啊,傻央子。那老李那几个人,哪个到退休年龄了?上面都说,是大环境不好,也怪不到任何人身上,那说裁就裁了!” “我们三车间的车间主任,一看厂里这情况,人家自己就走了…...” “嗡——”的一下! 此话一出,陆母僵在原地,只觉得脑袋里突然炸雷一般。 她立着的羸弱身子,恍恍惚惚,压根忽略了身旁的赵姨,似泄了气的皮球,思绪四处散着冲着…... …... 那思绪,散到了来这个厂的青春时期,她意气风发,定要努力升职。那天下班,她扎着麻花的辫子,脚步轻快地挎着竹篮,去菜市扬买鲫鱼。那鲫鱼摊主找她零钱,她眯着眼摇摇手说:不用啦不用啦。 那思绪,散到了和她的男人恋爱时期,他们同上班,谁中午先到食堂,就先给对方打好饭占位置。吐槽厂里哪个人的八卦,仲夏的午休,她躺在那男人的腿上,他悠悠地给她扇着蒲扇。 那思绪,冲到了她人生中最痛苦时期,那男人因自己的工作失误,被纺织器伤了身子瘫痪在床。哪怕有厂里的补助,却也只能挺到她怀胎的六月,临终前一遍遍地摸着她的肚子。 那思绪,冲到了她女儿的童稚时期,因男人欠下的巨额医疗费还尚未还清,她加班加点的赶着工作,却不知那年幼的女儿高烧四十。待她凌晨到家,只见孩子自己裹挟着许多厚衣,嘴角泛着白沫。 给男人治病,还账。给女儿治病,还账。 她的一生背账而行,渐渐压弯了腰,兜里的几毛钱都开始铢锱必较。 颠倒潦倒间,那账慢慢的清了,可腰杆再也直不起来了。悲悲切切里,女儿长大了,她熬到了以为可以松了口气的年纪…... “算了,罢了,熬到她能顺利转正,我就是下岗也能安心点了…” 陆母自顾地说着,似宽慰、似暗示、似祈求、紧着步子,颤着坐下了。 一言不发地织就着数十年如一日的布匹,如同她数十年如一日的人生…... 第43章 - 像是少了什么。 暴雨冲刷后的天空,一尘不染,蓝的透彻,似一块无瑕碧玺悬于穹顶。 阳光洒下,微风拂过,空气清新凉爽,带着雨后泥土的芬芳。 陆沐炎爽了爽身子,活动着午睡刚醒的懒态,骨节轻响,眼皮尚带倦意。 倒是什么梦也没做,可能是太累,感觉只是闭了个眼就起来了。午饭也没吃, 却无半分饥意,腹中空空反觉轻盈。 她起来洗了把脸,冷水拍面,清醒几分,胖嘟的脸颊映着镜子,水珠顺下巴滴落,叮咚作响。 陆沐炎利索穿衣,左手提乘哥买的女装—纸袋原封不动,衣物叠得齐整如新;右手拎洗净的小宽衣服,散发淡淡皂香,推门而出,步履轻快。 可能因为下过雨,确实是凉爽些,现在午睡也不用开空调,衣衫也不再皱巴巴地紧贴肌肤。 她忽觉不对,脚步一顿,等等,是不是因为瘦了点? 心念一动,陆沐炎急折回洗手间,站镜前细审。 仍是常穿旧衣,每日洗脸见惯的肥头大耳模样,未觉明显消瘦,然衣物确不紧绷,舒适许多。 她歪头自语:“应该那中药也是能有点效果…? 陆沐炎嗓音疑惑,眼底闪过一丝惊喜,手指轻捏腰间的肉,满脸探究。 下午三点一刻,倒是不晚,她溜达似的,悠然骑车晃到医院。 乘电梯上十四楼,阳爷爷一床房门紧闭。 这个点儿,老头要么去花园散步,要么睡觉呢。 她唇角勾着笑,将衣服放更衣室桌上,倒没提前换护士服,提着小宽的衣服,往41床走去。 途中,迎面遇上白班的李娜娜,陆沐炎左手提着袋子,右手挥了挥,热情地打着招呼:“娜姐,辛苦啦!衣服我放在更衣室了哦。” 李娜娜像是没看到陆沐炎,吓了一跳,眼底闪过心惊,硬硬地客气回她:“啊小陆,你来这么早啊…” 她点点头,眼角弯弯,亲切道:“是呢,我找乘哥还衣服,在家里闲着也没事,我去去就来哦。” “呵呵,去吧。” 李娜娜话落,嗓音僵硬,眼眸不明地多瞥她几眼,随即扭头往护士站走,步履略急。 陆沐炎未在意,心下闲聊般,嗓音戏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老白,试试你!” 老白嗓音低沉,透着疑惑:“嗯?” 陆沐炎嘿嘿一笑,满脸期待:“乘哥现在在41床不?” 老白简洁如常:“嗯。” “啊呀,他难道就没别的事吗,还是他的工作在这就能完成?咋一直在这,像是就固定守着我似的。” 她诧异地吐槽着,又带着想求证的心情,加快了些步伐。 来到了41床的门口,敲了敲门,果然,长乘还真就在那,又悠闲的喝着茶呢,手上拿着本书。 她关门,将衣服放沙发上,手指轻点袋子,笑意分明:“喏,谢谢乘哥,也替我谢谢小宽哥,衣服我洗过了,有空请他吃饭。” 长乘嗓音低柔,眼角弯弯笑着,示意陆沐炎坐下:“哈哈,行,我来凑个饭局。你先坐,喝杯茶再开始针灸。” 陆沐炎坐下,便开始打量起长乘来,倒是怪哉…今天的长乘显得严谨,像是刚参加完什么学术研究似的。 一袭黑衣,盘扣中式短袖棉麻质感,透着古朴雅致;下身黑棉麻宽裤,宽松随性,颇似书法大家风范。 络腮胡还是那么的精致整齐,头发是往后扎起,盘的规整,显得干净利落。 脸上还带着庄重的模样,哦对还捧着本书,真像个哲学家 他合书,放茶几,倾倒盖碗内旧茶,茶水溅杯沿,发出轻响。 嗯...像个斯文败类…... 倒也安静,一时间二人无话,静谧笼罩。 陆沐炎打量完长乘,又没什么事干了,这样二人相顾无言的时刻还真是不多。 心念转回,回想起进门前与老白的对话,兴奋暗生。 老白真的不简单呢,说什么都是一说一个准儿。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做到的?这是科学未能探知的领域么? 又忆起,自那次和长乘说完老白的事,就再也没提过这些,当下无事,趁机讨教,了解老白,或许能加速磨合? 这下找着话题了,她便慢悠悠地聊起来:“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我能感觉到他有点不一样呢,老白。” 陆沐炎嗓音试探,眼底闪过一丝期待,手掌撑膝。 长乘清洗茶具,手法娴熟,眼角余光扫她,漫不经心道:“嗯?” 她双手撑茶几,捧头盯他,歪头:“就是…说不清楚。心里有波动,这两天隐隐有,但现在坐这,静下来探寻,更能感觉到,老白像活生生的人。我看不到他脸,但他情绪我能感,像这种感觉。” 陆沐炎嗓音轻柔,眼眸锃亮,手指轻敲茶几,满脸认真。 长乘闻言,将茶杯归置好,走到冰柜前,拿出一罐绿茶放到桌子上。 长乘烧水,眼底闪过一丝探究,手掌轻托茶罐,好奇道:“哦?我倒是不了解你们走心痛的是个什么路数,不然你就当着我的面问问看?说不定我能知道点什么。” 陆沐炎疑惑点头:“嗯…倒是个主意。” 她自语般,嗓音试探,缓缓出声:“老白?我好像现在能感觉到你的情绪唉,这好神奇,我能察觉到你,你知道不?” 老白嗓音平稳:“嗯。” 水沸,长乘开绿茶罐,茶夹取少许入公道杯,绿茶忌百度,晾水静待。 长乘眼角余光扫她反应,手掌轻握壶柄,满脸专注。 她拧眉歪头,费力回想,眼底疑惑:“嗯…好像是,老白,就比如今天,我现在就能明显的感觉到,你今天不太对劲啊?” 老白:“……” 他没有说话,那股晦暗不明的情绪又深几分。 陆沐炎小心问:“嗯…你是心情不好吗?从刚才开始,怎么语气就这么平淡?” 老白嗓音低沉,透着不安:“我感觉这里气息不太对。” 她闻言,蓦地一愣,心内顿时咯噔一下,没来由的躁动涌起。 长乘见状,眼底一沉,疑惑:“怎么了,老白?” 陆沐炎拧着眉,嗓音发涩,满脸不安:“老白说…感觉这里气息不对。” 长乘敏锐地眨了下眼:“怎么说?” 老白闻言,似在探寻,回应她道:“像是少了什么,又像是多了什么。” 陆沐炎转述,始终也是拧着眉,像是也在探寻着什么一般。 长乘心内不由得一紧,眸内骤然划过警觉,试探分明:“…嗯?” 这时,老白没有回应,陆沐炎也在感受着。 其实有点不太对劲,但她也实在是把握不住,不是长乘不对劲,也不是她... 就是这一整层都透着…... 类似于——冬日某个天气骤变的傍晚,灰黄的天空,狂沙骤乱,席卷着萧条的树木。 这是一种…寸草不生,满目荒夷的感觉。 她心悸,眼底迷雾,手指攥紧茶几边缘,指节泛白。 长乘见她不语,眸内快速划过一抹不自然的神情。 不能吧...至少上一世,这个岁数的小炎是刚刚梦到冥烨,进展没有这么快…... 长乘轻咳一声,嗓音试探,手掌轻敲茶几,打岔道:“每天都有很多的人来,气息杂乱,也挺正常吧。” 她拧眉,点点头:“嗯…...也是…老白,你要是有什么事儿一定要告诉我哦。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嘿嘿。” 话落,陆沐炎眼角弯弯,手指轻挠鼻尖,试图缓解不安。 老白:“嗯。” 这一声听着,好似透着宽慰,顿时她心下松快不少。 “嗨哟,你俩现在处的这么好呢,真羡慕走心通的人,无聊了随时有个聊天的。” 长乘笑着搭腔,水温适宜,他悠然倒入盖碗,帅气出汤斟她,眼底闪过一丝戏谑,手掌轻托公道杯。 顿时,一阵绿茶特有的清新香气扑面而来。 她一脸娇憨地挠挠头,好心情地晃了晃脑袋,捧杯慢饮。 陆沐炎眼眸一亮,爽朗一笑,满脸赞叹:“呀~天子未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 长乘闻言,微微笑,嗓音低柔,满眼认可:“不错,是阳羡雪芽。” 喝罢,二人心情愉悦,起身行今日流程:她躺床,他取包针灸,她闭眼,十五分钟,他起针,她拿药。 二人配合丝滑默契,结束时仅四点,距上班半小时。 她持药欲出,临走前,手掌轻挥,笑得潇洒:“乘哥,下次有机会,给你尝尝我珍藏的茶,嘿嘿!” 话落,没等长乘回她,潇洒关上门,往40床去。 “好啦,四点半上班,先找李奶奶,看她有没有空,然后去找阳爷爷,要是凑巧,今天说不定能给他俩搭个线,来段黄昏恋~” 她自语,嗓音雀跃,步伐轻快,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40床房门紧闭,那李奶奶总是这个样子。 幸好有阳爷爷的那番话,她能出来走动,算是有个念想,不然总这么紧闭房门躺着,真挺让人担心。 “咚,咚咚。” 陆沐炎小心推门,嗓音柔柔,试探道:“李奶奶~我来啦。” 床上的人微微挪了挪身子,转脸:“...哦,是小丫啊。” 陆沐炎走近,凑到床边,李奶奶老态依旧,皮肤松弛,满布老年斑,眼底浑浊望向窗外,倒是有了几分光亮。 她凑在床边,眉眼亮晶,邀功笑道:“嘿嘿~奶奶,告诉您个好消息~广玉兰开啦,您知道不!” 李奶奶浑浊的眸子,刹那似有流星划过,亮了一下。 她孱弱的身躯像是突然注入了些许活力,眼底期许,手掌颤巍撑床,嗓音发颤:“...开了?” 陆沐炎搀她坐起,调整病床靠背,满脸温柔:“是呢,昨天下午刚开,我感觉啊,昨天开的不算敞亮,今天肯定能开的大大方方的!” 调整好李奶奶的坐姿,陆沐炎握着她的手,那双布满老年斑的手,惨白地毫无光泽,皮肤往下耷拉着。 她哄孩童般,拍拍李奶奶的手:“咱们等会和阳爷爷一起去啊?” 奶奶面上透着期许,皱巴巴的嘴角勾着笑意,眼底欣慰,孱弱的脑袋微微点了一下:“呵呵,好,那就和他一起去罢。” 陆沐炎起身,眼眸明亮:“好嘞!那我去和阳爷爷说一声,等会儿就来推您过去哦!” 随即,她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雀跃出门,往一床走去。 走到一床,床铺空空如也,整齐的套着床罩。 正巧了,李娜娜就在一床的床边,背对着她,不知道在做着什么。 陆沐炎愣着,站在一床的门口,下意识问:“唉?娜姐,一床呢?” 同一时间里,她盯着一床崭新的被罩,眼底浓烈不安,心里问道:“老白,你知道不?” 李娜娜转过头,满脸淡漠,轻飘飘地回了一句:“哦,一床昨晚死了。” 第44章 - 小卦在手,天下我有! 李娜娜嗓音平淡,眼眸低垂,手掌轻拍床沿,发出细微闷响,似对这扬景司空见惯。 同一刻,老白嗓音低沉,透着确认:“哦,知道了,就是这个。” 李娜娜续道:“就两瓶水,消炎的,放配药台上了,你加上就行。新的配药单明天早晨医生开再说。” 她嗓音轻飘,手指轻敲床头柜,眼神未抬,满脸漠然。 与此同时,老白续言:“这个少了什么的感觉,原来,是你死了重要之人的气息。” 他嗓音冰冷,干脆,无一丝波动,如寒风刺骨。 “记住这个感觉。” 老白加重语气,声音如刀刻石。 李娜娜整理完,低头抬眼:“小陆?” 陆沐炎没有动作,甚至没有表情,站在一床的门口,眨了下眼睛。 李娜娜见她这副呆样,轻飘一瞅,走向对面储物柜,打开门。 那个曾经塞满塑料袋与各类用品的柜子,如今空荡荡敞着,寂静刺目。 李娜娜利索关门,“啪”声清脆,风轻云淡:“我知道你和一床关系不错,只能说人各有命。那么大年纪又做了手术,每天数着过,就是闭眼的事儿,是不是?” 说着,她眼底闪过一丝不屑,手掌轻拍柜门。 “再说了,医者父母心,哪个病人都得照顾啊,对不对?快去换衣服,正好到上班点儿了。” 说罢,她拍拍陆沐炎的肩膀,力道轻却冷,手指微凉,旋即出门,步履轻快。 她往护士站走,压抑不住的得意,窃喜浮上面庞,浅浅回头,瞥一床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眼底轻蔑如刀,步伐愈发轻盈。 陆沐炎在这里,就站在一床的门口,她眨着的眼睛越来越快,眼神像是要盯出一个洞来,将一床的床铺,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盯着。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新的蓝色腕带,她木讷移步,眼神死盯那腕带。 那上面,写着新入院病人的住院信息,明晃晃几字字:一床——刘刚。 空调冷风汹涌,涌出水雾,屋外炙烈的阳光正巧劈在床上,新入院病人的床单尚未拆封,塑胶包装袋渗出温差冷凝的水珠。 消毒水味突然有了实体,冰锥般刺入鼻腔,冷气如刀割面。 她似坠冰窖,寒意渗骨,僵立不动…... …... 与此同时,41VIP病室内,长乘抱臂拧眉,满脸认真,自言自语道:“走心通还能无时无刻的聊天…不羡慕,谁不能似的!” “小卦在手,天下我有!” 他眼底戏谑,嘴角上扬透着自信,手掌轻拍膝盖,发出闷响。 “好,小卦小卦,咱们来聊点什么呢…” 长乘扫视桌上片刻,最后,目光锁定在茶前那个价值不菲的公道杯上,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手指轻敲茶几。 “嘿,咱就聊小炎打这儿出去之后会干点啥!” 说罢,长乘微闭双目,缓沉下心。 方才那公道杯,取为上卦,兑。 杯子材质为玉,正应乾,取为下卦。 瞬时间! 长乘内景徐徐展开……. 四周漆黑一片,巨大卦象展开,他盘坐虚空。 “上兑下乾,泽天夬…” 长乘微微拧眉,闭着的双目更紧实了一些。 静坐片刻,他眉头皱成川字,不解喃喃道:“夬为决断,决裂...有分离之象啊…” 茶桌对面,陆沐炎用过的杯子——“咔”——清脆裂开,碎成两瓣。 瓷片在桌面上晃悠,碰撞发出细响。 长乘眼底闪过一丝惊奇:“咦?” 他睁眼,眨巴两下,拧眉点头:“正好,取茶杯碎裂为外应。” 闭眼,回内景。 “此卦为夬,上卦兑。茶杯为兑,兑也为缺口,上六爻动。正好上卦动,也为兑卦动…” “泽天夬变乾为天…互卦也是乾为天…” 此时,内景中夬卦旁,瞬现几副卦象——互卦:乾为天,变卦:乾为天。 内景里的长乘,死盯着这些排列的卦象。 而内景外的他,拧着的眉几乎快要皱成一团。 “兑卦类象为少女,正应小炎。上六爻变,乾为天。乾为男性长辈。无号,终有凶…” 他猛地睁眼,蹭的站起,神色慌乱,手掌猛拍茶几,震得茶具微晃:“不好!老头!” 下一刻! 长乘几乎是冲着跑出房门,往一床的方向狂奔而去,衣摆猎猎作响…... …... 窗边,玻璃被烈日烤出液态波纹。 蝉鸣被热浪蒸得发黏,叫声卡在生锈的防盗网里,楼下的梧桐叶炙成脱水的标本…… …... 长乘刚至,只见陆沐炎愣愣地站在床头,汗湿全身,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 一床套着崭新的床罩,哪还有什么老头? 中央空调的冷风扫过后颈,湿衣贴背,吹成裹尸布一般。 她直直的身子晃悠两下…猛地往后倒去! 长乘瞬间跃过,剑步内,将要倒下的陆沐炎接在怀内! 只见她紧闭双目,意识全失,面色惨白! 同时,陆沐炎身上的温度正以极快的速度上升,短短几秒内,甚至开始变得灼热如烙铁! 骤然! 窗外的天气,犹如一匹失控的猛虎野兽,携卷着滚滚的沙尘,肆虐撞击玻璃! 霎时间,天昏地暗! 远处树木及建筑,全部淹没在这风沙之中,乌瘴漫天的狂沙,顷刻间将这窗外染成密不可见的浓黄,混沌万分! 他心内咯噔一下,手臂紧扣抱起她,满脸凝重,猛然奔回41床! 此刻,14楼所有的病人及家属皆不安地躁动着、嘈杂着,炸了锅一般的吵嚷着! 沙尘暴,来了…... …... 整个14楼病区内,一间间房门逐渐打开,更多人紧张不安地出来了,护士和医生忙往病房跑着,检查所有窗户。 有人往病房外躲,大喊:“快关窗!” 那声音处的地界儿,狂沙裹挟着窗帘,猛烈地往窗外拽着! 有人紧闭双目,捂着口鼻,狰狞的拽着窗上的把手,费力地往内关着! 有人凑热闹似兴奋地冲着窗外喊着:“卧槽,卧槽!” 有人拿出手机录着视频,嘴里叹着“天啊…” 有患者满脸害怕,紧张地往护士站跑。 好像是往这儿跑,就跑到了世界上最为安全的地带…... 漫天的黄沙如同被狂风引动的巨浪,翻滚咆哮,冲撞着玻璃,冲击着每个人的心弦! 只听见“碰——!”地一声! 前方不知道哪一床的病房里,传来窗户玻璃碎掉的声音。 尖叫“啊!!”起,人群慌忙躲闪,冲出房间! 沙尘瞬时间卷着玻璃碎片,往走廊扫荡而来,掀起人群激乱! 又见几人捂着口鼻,低头拧脖,合力紧拽窗门,动作仓皇失措。 在这遮天蔽日的嘈杂混乱之下,长乘抱着陆沐炎,跑着喊道:“让!让!借过!” 走廊上的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沙尘暴引动着情绪,全都慌了神,乱着脚。 嘈杂之间,着急忙乱地给长乘让步! 众人好奇瞥他怀中晕倒的护士,紧张揣测,嘈杂更甚。 此时的陆沐炎,脸上、身上不停往外冒汗,眉间攥死,完全是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苦楚。 长乘低头,拧眉看她,身体似滚烫蒸笼,丝丝冒着热气,面如死灰,豆大的汗粒不断地从额头、太阳穴、颈部涌出,滴滴坠地! 路过36床,正巧遇到了在房门处兴奋拍照的迟慕声。 迟慕声诧异转头,定睛一看:“胖丫!?” 长乘顿也没顿,跑过迟慕声身旁,踹开半掩着的41床房门! 抱她上床,转身锁门,取针灸包。 长乘动作果断,眼底凝重,手指微颤。 此刻的陆沐炎汗如雨下,衣衫完全湿透! 长乘号脉,这一摸...四肢触感竟冷的刺骨! 脉象虚数急坠,此刻的陆沐炎,心脏消耗急剧,似要把全身的血液,能量,不断往外散去! 他大惊! 急掐人中、合谷穴,又坐起她,掐寒筋,开四关,按内关、合谷、涌泉、复溜,回阳固脱! 床上的人仍一动不动! 他似乎早有准备,深吸了一口气,吐气调整。 下一刻,掏针灸包,取小剪刀,果断剪她短袖! 剪到最后,只剩上身胸部位置,还挂着一横的衣服。 那些剪下来的衣服,几乎全被汗液浸湿,扔在地上,“啪嗒”沉响,水渍四溅。 窗外依旧风沙大作,但那漫天尘沙的黄,竟开始泛着隐隐的红,大有地震前的趋势! 他神色凝重,掏针棉签,快速消毒,足三里、合谷、内关、曲池….. 长乘严谨认真,神情笃定,果断出针! 不料,这针进入陆沐炎体后,竟在微微颤着!? 不,不是针颤,而是她全身肌肉在颤! 长乘眼底一沉,迅速起针,重取毫针,猛地抬她坐起! 她早就没了意识,似玩偶般垂着头,任人摆布。 摸头定位前发际正中五寸,棉签消毒,猛刺百会穴15度,刺入后,生生往下压,又柔柔提起,捻转针尾! 长乘护针,将她平躺,计时30分钟,又拾起她手腕,闭目凝神,再次枕脉。 片刻,长乘缓缓睁眼…... 只能等了,实在是目前条件有限,所有能用上的操作都用了…... 要是在院内…岂能引至此等程度? 长乘眸内晦暗,深攥着眉头叹了口气,看向陆沐炎。 床上的人依然是那副惨白的面庞,脸上汗珠紧紧密布,此刻的长乘也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着汗意。 他拿出手帕慢慢擦拭她的额汗,眼底那抹担忧愈发浓厚。 某种危机,逐渐酝酿…... 长乘神色深沉,凝重看向窗外,喃喃自语:“离火精石一旦失控,天崩地裂,熔岩炼狱…” “小炎,现在还没到25岁啊,你可要撑住了…” 那天空,由狂沙卷积出浓黄,转为暗红,甚至还泛着隐隐的黑…... 第45章 - 因为你…太弱。 陆沐炎那混乱沉重的呼吸渐趋规律,胸口起伏缓和。 她缓缓睁眼,眼皮沉重如铅,眼底迷雾氤氲,似刚从混沌中挣脱…... 长乘端坐床侧,见床上的人微微有了反应,瞥钟——约三十分钟。 他嗓音低沉,透着关切:“别动,给你起针。” 言罢,俯身靠近,利索拔掉她头顶毫针,指尖轻稳,无痛感传出,他眼底凝重稍松。 床上的人像是刚认识这个世界一般,迷糊皱眉,环顾四周,声音沙哑:“乘哥...?” 长乘拧着的眉松了一丝,摇头轻笑,嗓音戏谑:“你这可是内闭外脱的暑热昏厥之症。倒是也好笑,知道什么意思不?俗称——中暑。” 言罢,他眼角弯起,取手机发短信:“车里冰箱上层砂壶罐,绿豆汤,端上来。另,给市里搪塞个理由。” 陆沐炎有些愣神,搞不清状况,嗓音发涩:“什么?” 她眼底疑惑,摸了摸脸 :“我…确实没感觉很热…” 长乘听罢,心下渐明。 看来…小炎是燃烧心魂,来屏蔽外界受到的巨大刺激… 他眼底深沉,未言,手指轻敲膝盖,满脸探究。 她还在找寻方才的记忆,只记得当时看到,当时看到…... 接着,像有很深的耳鸣,觉得只是眨眼,可下一秒,醒来就已经躺在这里... 是,躺在这里,是有原因的…... 她想起来了,是了,一床刘刚。 一床,刘刚。 陆沐炎心口骤然传来一阵刺痛,她猛地抓住长乘胳膊,急急投去绝望的目光:“乘哥,乘哥,一床,一床...阳爷爷,死了?!” 长乘心下一乱! 不好,要是再让小炎炁息波动,这世界怕是都变天了! 他立刻反抓陆沐炎的手,长针直出,动作迅猛,扎入神门穴! 陆沐炎下意识地诧异缩手,却被长乘死死按住! 只见他眸内闪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厉声呵斥:“别动,再燃心神,你也死了!” 他手掌死按住陆沐炎的手腕,力道不容抗拒。 陆沐炎神色一顿,喉内像是被谁死死攥住,身形也再动不得片刻了…... 她看向窗外,但这窗外的天气,不似下午那样一尘不染,灰蒙蒙的透着压抑,似一扬飓风席卷后留下的杂乱。 陆沐炎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眼神里泛着空洞。 她好像一点儿都没感觉到悲伤,只觉得不真实... 在昨天,就在昨天下午,和现在是同样的时间。 一床…...还是王阳。 还是她的阳爷爷。 他们坐在狂风暴雨的角亭内,阳爷爷如严师般地教诲她,她泪如雨下。 可转过头来,老头转而心疼,连忙哄着她说:“多大点事?你把人治死了也不怕,还有我给你兜底。” 可是爷爷…...你死了呢? 就在这一会儿的功夫,雨来了。 先是几丝几缕地划着窗,跟着风,在窗外留下不规则的痕迹。 那蒙蒙的细雨,只几秒就转为了中雨…淅沥地敲着玻璃,似诉离殇。 长乘坐旁,见窗外下雨,眸内的晦暗才得以缓解几分,稍稍松了口气。 他走到窗前,开窗任凭雨水往屋内轻轻斜入。 闷热的风被安抚下来,透着凉意,空气中的砂石也被雨尽数带去….. 终于,那扬末日般的沙尘暴像是从未来过一般,这天气还是像以往那样,很平常。 是让人很想窝在被窝里睡觉的...一个夏日骤雨的清新午后。 他站在窗前,掏出打火机和烟,往陆沐炎的方向挥了挥,嗓音低柔:“能起来不?咱点一根。” “嗯。” 陆沐炎应下,有些虚弱,倒也还好,行动稍慢,缓缓起身。作势掀开被子。 突然,一只大手猛地按下她掀被子的举动! 长乘满脸慌乱,慌忙按她回床:“呃那什么!我这病房不能抽烟!你,你还是躺着吧。” 说完,长乘迅速掖好被子,耳朵微微发红,老实坐着,侧过脸去瞥向窗外,不看她。 陆沐炎费力点头,未言,眼眸低垂,手掌轻搭被沿。 “叮——” “叮——” 两人手机同时传来短信音: “下面插播一条本市紧急气象台讯息:由于不稳定空气条件,当地沙源发生泄漏事故,致本市南部地区于7月11日下午突发沙尘暴红色信号。持续时间30分钟。11日当日下午五点,降水云层自西北方向进入市域,现已紧急人工增雨,大部扩散条件良好。空气质量以良至轻度污染为主,并不会出现臭氧污染。预计未来四天内市区大部分地区降雨。请广大市民朋友放心,针对本次突发天气的后续损失,全市各级各部门各单位已做出充分准备,各级各类应急值守人员均在岗在位,各救援队伍随时待命,以便及时为大家提供应急服务!” 陆沐炎粗略地扫视一眼,实在没什么心思关注什么天气... 她收起手机,眼底空洞,看向窗外。 而长乘眼底那抹转瞬释重的神情,她并未察觉…... 陆沐炎看着窗外的雨,愣愣地出了神。 昨日此刻,她还坐在离这里不远的亭内,完全不是现在这副躺着的模样…... 陆沐炎嗓音低落,喃喃一句:“这雨…来得真是时候啊。” 长乘心下一惊,莫非小炎有所察觉? 但他面上勾笑,应和道:“是呢,七月梅雨季么,夏天多雨,凉快些。” 她想不明白。 昨天下午也是这样的雨,那老头指着广玉兰兴奋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要死的状态呀…... 老头同她头挨着头地坐着,眉眼弯弯,银胡微微颤着... 这往后余生,就再也见不到了? 老头负手而立,中气十足的声音、循循善诱的样子... 这从今往后,出了什么岔子,再也没人这么教导她了? 早上刚出电梯,再也不会站着个翘首以盼等着她的人了? 以后...也不用坐在一床边上解塑料袋了吗…? 她不知道该怪谁,也不知道阳爷爷是怎么死的…... 想到这里,陆沐炎心悸郁起,作势起身:“我得问问李娜娜,阳爷爷到底是怎么死的…” 长乘瞬间慌了神,作势起身,手掌虚拦,不让她起来。 实在是因为那被子底下,她的衣服被剪的只能遮住重要部位了… 这时,老白忽言:“我说过,他死与不死,看他自己的选择。” 那声音,依旧和她昏倒前的感觉一样,冰冷,干脆,不带有一丝情绪,如寒刃刺耳。 陆沐炎像是终于想起了老白,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没等她能沉下心来在心内回复,陆沐炎似疯了一样,直接大喊了起来:“看他自己的选择?!你的意思是阳爷爷自己找死?!” 她嗓音嘶哑,眼底怒火,手掌猛拍床,震得床沿微颤。 “呵!自己找死?!我真要笑出声来!自己找…” 突然,她愣住了。 昨天下午的阳爷爷,望着那朵花,露出前所未有的神情...那神情里,带着坦然,心安。 爷爷说——“广玉兰也开过喽,老头我啊,也该回去喽。” 她发疯般的举动突然停下,眼底惊愣,自言自语道:“花开过了…所以…该走了?” 长乘知道她是在和老白对话,未多言,眼底小心,只在旁隐隐插了一句:“术后并发症…” 陆沐炎脸色发青,汗还没彻底干透,浸湿的头发凌乱地贴着额头和面颊。 她眼眶里密布血丝,眸子瞪得发狠,一言不发地扭过头,双唇紧紧抿着,似刀锋冷冽,直直盯向长乘,等他下文。 长乘小心掖着她的被子,慢慢的安慰着:“送来的抢救资料里说…其实术后并发症这几天一直有,越来越严重,实在是耗尽了…...” 他见陆沐炎的神情渐渐转悲,大概是听进去了,继续道:“小炎,你不能自私地将每个人都强留在身边。一床的老爷子,说不定,每天真的很难熬…” 陆沐炎听着,愣怔的表情开始变得扭曲... 她颤抖的声音,泛着丝丝的苦笑:“每天都很难熬么…是,是…他早就盼着花开了,每天都是花开、花开、花怎么还没开?” “开了,开了,花真的开了…爷爷那个放松的模样,如释释负的表情…我早该有所察觉…” 她顿时觉得锥心刺骨,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的疼... 心脏处传来的痛一直连到手指间,疼的指尖微微发麻,轻颤... 从来不敢大哭的她,一直是隐忍小心,即使是被打的再狠,也只是呜咽,小声啜泣... 此刻,她终于绷不住了。 陆沐炎嚎啕地大哭着,扯着嗓子,疯了似的怒吼道:“可,可我连他最后一面,我都没见到啊…!!” 心脏处传到指尖的疼痛愈来愈强烈,疼的她只能紧紧攥着拳头,攥得发白。 陆沐炎嗓音撕裂,眼底绝望,手掌猛砸床,震得床单皱起。 她狼狈的喊着,倾诉着:“他会不会有想对我说的话?一定是有,一定是有!” “他的遗言是什么?临终前有护士在吗?他甚至都没有一个亲人,哪怕是熟悉的人在身边?” “他..就这么的在那个小床上,躺着,看着头顶那个煞白的墙…...他临终前的最后一幕居然是这个吗?” “或者,他是侧躺着死去的吗?他要是侧躺着死去,我该怎么办啊…他是面对着窗外的吧?一定是,一定是!他会不会想再去看一眼广玉兰…?” “他肯定是看着窗外,他是不是坐在轮椅上死的?就死在窗边的轮椅上,对吗...?” 眼泪一趟接一趟地往外涌着,她猛地坐了起来,眼底血红,惊得长乘忙把被子盖好。 她丝毫不管现在长乘干了什么,甚至都快忘了身旁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此刻的陆沐炎,面上的表情逐渐狰狞,发了狠地坐着,瞪着对面的白墙。 她目光冷冽如刀,口中怒音如雷,歇斯底里:“哪怕他死了!我没赶上他最后一面!行!那让我收拾他的遗体也行!” “以前她们都让我来做的!为什么!为什么如今!没有一个人告诉我,为什么!!没有!一个人!” “王艳和刘敏!她们所有人!明知道我多么在乎阳爷爷!!” “下午李娜娜那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她明明有机会告诉我!她明明可以第一时间告诉我!我甚至还和她聊天!她偏偏等我自己来发现!” “她们是故意的!她们!是故意的!!” 她发狂地怒吼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胸口处传来的疼痛又加重几分... 剧痛深的让她快喘不过气来,嗓音都开始变得喑哑。 那个恨着的眸子渐渐转为绝望,陆沐炎苦笑:“都说…..重要之人要离开会有感应,会有感觉!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为什么!?” “哈,哈,哈!话说回来了,老白啊老白,你不是也没有么?!你为什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她轻扬起头,看着天花板,泪水从两边不断的淌:“我可是还记得呢…你和我说,你说记住这个感觉,这是重要之人死去的感觉…...” “可当时!曾经!几年前!!我姥姥死了!我姥姥!也是我重要之人!那时!这个感觉你没记住吗!!” “为什么现在你才告诉我,你现在才记住这个感觉?!” 嗓音早已嘶哑,她怒地砸了下床,又转而紧紧的抓着。 那早已被汗水浸湿的床单上,手臂青筋一阵阵的涌着,指尖发抖,满脸怨恨... 她拽着床单,怒音分明:“白龙!你不是说你一直都在吗?!你为什么现在才发现这个感觉?!” 她声音断断续续地呜咽,沙哑撕裂:“…...他摔倒,他摔倒你都...都,你都...你都是知道的…...” “他死了!死了!他死了你怎么不知道!!” 长乘听着她的哭诉,任由她抒发着自己的情绪,可听到这里,却是再也忍不住…... 他小心翼翼地替老白辩解:“可能是医院气息太杂乱,一时分不清楚…小炎…这不是老白的错啊…...” 她怒气冲天的矛头,又转向了长乘,满眼怨恨,抖着、喊着:“是,是,如果你没告诉我有老白,那我就不会对他抱有希望!” “他明明给了我安心可靠的支撑,为什么他不能再厉害点?为什么!他不知道!” 说着,陆沐炎手掌猛拍胸口,震得闷响,眼泪飞溅。 这时,老白的声音,颤抖着响起:“因为你…太弱。” 他的声音里,带着极度的压抑,透着一抹自责,又含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可怜…... 第46章 -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他欲言又止的神情闪过迟疑,便不说话了,必定是老白应了小炎什么... 于是,他静静坐旁,眼底深沉,手掌轻搭膝盖,静待她反应。 可怔着身形的她,迟迟地瞪着空旷的墙面,眼眸空洞,一动没动….. 屋外大雨瓢泼,噼里啪啦地砸着窗,玻璃震地嗡嗡作响,似天地悲鸣,雨幕模糊窗外,淅沥声刺耳回荡... 长乘小心地握住陆沐炎攥得发白的拳,轻柔将这拳慢慢揉开。 掌心血色瞬间涌回…... 他给她慢慢的按摩着手掌,陆沐炎还是刚刚愣着的模样,她机械般低下头,望着被长乘掰开的拳头。 手部传来的松懈感,血液回流的涨麻感,唰地涌出…... 她那股剑拔弩张的紧绷,在霎时间,散了。 “…对不起。” 她肌肉瞬间放松下来,像个瘪了气的人偶,缓缓闭上眼。 无声的泪,啪嗒、啪嗒落在床单上,洇出水斑。 “咳,那什么...” 长乘清嗓,见状,大致是这阵情绪过了... 此刻的陆沐炎,更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他缓缓起身,把下午她提来的"小宽衣服"提上,又给她递了过去。 “你先换个衣服,我...我到门口,小宽拿了绿豆汤,我我,我给你端来。” 陆沐炎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长乘耳根微红,步伐急促出门,关门“咔”声清脆。 她的情绪还没抽离,听话照做,掀开被子,准备换衣服。 起身一瞬,她愣住了。 此时的陆沐炎身下,只剩胸前肩膀上挂着两道布带,相连着胸前的一条横布,下身无恙。 她僵立,眼珠瞪圆,手指攥袋发抖,满脸羞窘。 …… 老白:“他只是为了方便给你针灸。” 他的声音,听着平复了很多,好似刚刚那个压抑而痛苦的声音,那个极度委屈的情绪...从未发生过一般。 陆沐炎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顿生尴尬。 有着对长乘的感激,更多是对老白的愧疚,但还是在阳爷爷突然死去的情绪里,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回什么? 也是…她的情绪老白都懂。 这下更是难为情,她便只红红着脸,眸底复杂,抹干净泪,红红眼眶换下衣服。 “好了,乘哥。” 她沙哑的声音柔柔的从门内传来,眼底疲惫,手掌轻搭床沿。 长乘应声,轻推开门,嗓音慌乱,眼角余光扫她,满脸窘迫,立刻解释道:“咳…刚刚你昏迷,我只得出此下策,我可真的什么…” 没等他说完,陆沐炎点点头:“嗯我知道,你是为了方便给我针灸,紧张还来不及呢,谢谢你,乘哥。” 在她说话的空档儿,他端着绿豆汤往她面前推了推,眼底松弛几分。 她这话一出,长乘倒是微微诧异。 长乘嗓音疑惑,眼角微挑,歪头问:“咦?你如何知道是为了针灸?我这毫针绝不可能留下针眼,也不可能有丁点儿疼痛。” 陆沐炎坐在沙发上,脸上挂着隐隐干涸的泪痕,长至胸下肋骨位置的头发,随意散至身后。 不知是小宽的衣服,还是她散着头发的缘故,那身躯远看着,竟轻盈了不少,肩线多出一截,袖管松垮。 她低头,捧汤不看他,认真喝,眼眸低垂,手指轻托碗,满脸羞涩。 哦...他知道怎么回事了。 长乘白了一眼陆沐炎,嗓音戏谑道:“呵,你和老白像两口子似的,床头打架床尾和。” 老白蓦地:“两口子?” 陆沐炎吓了一跳,心内急回:“…这个!你不用学。” 老白:“哦,懂了,我能读你心。” 陆沐炎没说话,喝汤掩窘。 老白嗓音平和:“不是两口子,这是我该做的。” 她脸上泛着红,小心翼翼地应老白:“是我说话太重了,我知道的,没有任何人是该为我做什么…” 老白:“那是人类,我该如此。” 老白的声音,带着丝丝的暖意,透着坚定。 “……” 她又喝了口汤。 长乘似乎在思考刚刚自己说的话,有些纠正的意味,说:“也不对,与其说是两口子,更不如说是…” “你俩谁也离不开谁。” 他双手抱臂,往沙发上一靠。 她闻言,放下碗,眸内划过流星:“离不开,真的吗?” 长乘点点头,一脸肯定,故作高深地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那双浓黑的剑眉挑了挑,道:“是离不开,不是想不想,是离不开哦~” 陆沐炎淡然点点头,道:“哦,陪嫁丫鬟,我知道。” 老白:“啧。” 哈,这声儿有明显的纠正情感。 她勾勾嘴角,也纠正似的,道:“一体共生,一体共生,总行吧…” 自顾自的说完后,她又捧碗,可能是哭的太多,也可能是流的汗太多,现在虚脱乏累得很,倒是特别想喝点水。 而就在她捧碗喝汤时,又错过了长乘的表情。 只见那长乘,听到陆沐炎那自言自语嘟囔的四个字…顿觉警钟大振。 他泡茶的手蓦地一顿,余光快速瞥她,观察她的反应。 见她悠然无所谓的喝着汤,才又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她捧着碗,继续喝,但其实早已心知肚明,这招你长乘既然能使,就得预备好别人有偷学的一天。 心内,陆沐炎立刻问:“老白,我该学点什么,才能知道乘哥刚刚那个不对劲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老白:“从今之后,观他,记着,噤声。” 陆沐炎勾了勾唇,眼底清明。 这几个字,句句犀利,而陆沐炎,也在之后的岁月里,完全照做... 绿豆汤甘香清甜,一碗下肚,她心神回转几分。 陆沐炎放下碗,眸内勾着不解,换了个话题:“乘哥,爷爷是如何安葬的?” 长乘见她大致是缓过神了,微微点头:“我刚刚在门外问过了。” 只见他手下又开始忙活,仍是泡茶,像是又考虑到陆沐炎的状态,一时竟不知道是泡什么茶好。 他左右选茶,踌躇犹豫,这个拿出来看,摇摇头,那个拿出来看,又摇摇头。 长乘边忙活,边继续道:“殡仪馆拉走了,应该是有亲人处理后事,我让他们下葬那天给我手机发个地址,我带你过去。” 她摇了摇头,眸子里透着一丝长乘看不懂的认真,道:“不用了。但能不能告诉我葬在哪?我想…有朝一日去看他。” 长乘忙活着的手顿在半空,微微诧异,挑了个眉:“你不参加葬礼?” 陆沐炎还是方才那股淡淡的样子,却有一股莫名的气扬缓缓酝酿。 她嗓音平静:“不去了。” 他眼底探究,又问:“看一眼也不去了?” 她:“嗯。” 长乘点点头,理解她的做法,转而安慰道:“也是,免得你更伤心。其实吧…老爷子是自己想走,临终前,还完成了遗愿。这对于他来说,是莫大的幸福。” 陆沐炎听罢,淡淡的眸子里泛着星点温柔:“是呢,我想...爷爷该交代给我的,他已经说完了。” 他像是终于翻出了一包合适的茶,又像是对陆沐炎的这番话认可,点点头,一脸放心,拆开一包菊花茶。 但回味陆沐炎方才的话,长乘又不明白了。 他嗓音迟疑,眼角挑起,手指轻捏茶包,疑惑道:“不想见到他家人我理解,你没什么身份。不去看最后一面也好,省的伤心。但入坟后,找个没人的时候去不就行了?你刚刚说,有朝一日去看他?” 她微笑,眼底威压与坚定交织:“是啊,现在还没资格吧,等有朝一日,有资格的那一日。” 长乘闻言,不经意地抬眸看她一眼。 只见此时的陆沐炎,神情淡然,眸内的幽光不算亮,但似亘古不变,充满韧性。 长乘心内涌出一股莫名的力量,透着隐隐的激动…... 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你没资格? 等着吧…小炎,我会让你成为最有资格的人,你的能力,超乎你的想象…... 他眸内含光,但面上却没什么情绪,只是微笑应下:“呵呵,也好。” “但,还有一件事。” 长乘笑意骤消,眼底阴鸷如渊。 陆沐炎:“嗯?” 长乘脸色沉下,嗓音压抑,冷冽分明:“那几个护士,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她听着,神色却变了,完全不同于刚刚在床上恨的发狠的模样。 陆沐炎微微探身,往前坐了些。 她伸出手,轻轻捡起桌上两片茶杯碎片,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内。 那原本两瓣的杯子掉落后,又摔成几瓣,发出了“啪嚓嚓”的碎裂声,清脆刺耳。 她看着碎渣,缓缓道:“人各有命,李娜娜也说了啊,人各有命。” 长乘见她这副似在酝酿着什么的模样,眼底缓缓透着欣慰,这丫头终于是有点样子了... 他嗓音低沉,眼底风暴酝酿:“呵,那就让她知道,她是个什么命。” 陆沐炎却摇摇头,收回视线,眼神清朗,看向长乘:“她的命,不在你我掺杂之中。” 这小丫头怎么突然变得有些看不懂? 长乘又是不解,眉尾一挑:“嗯?” “她造她的孽,我积我的德。” 话落,陆沐炎靠着沙发,侧头望窗,眼神悠长,手指轻搭扶手,满脸淡然。 长乘闻言,面色一滞,眼底窘迫,手指轻挠鼻尖:“…小炎,你性格是这样大度的啊…...我倒,倒还真是没想到…...既然这么说,那医院方面,我不出手了?” 陆沐炎起身,往窗边走去。 窗外的雨淅沥未停,长乘没关窗,但雨却没往屋内洒进多少。 她将手伸向窗外,雨滴清脆弹手,凉意刺骨。 “不是大度,而是都不用等什么因果循环,过不了多久她们就会自讨苦吃。” 她盯着溅在手上的雨花,嗓音轻笑:“不是谁都是我这样软弱的性子,也不是谁都给她们傻呵呵的当狗使唤。” “不论是量血压的阴招,还是让刚来实习的护士去给找不到血管的老人打针……” 陆沐炎嗓音低沉,眼眸眯起,手指轻抖雨水,满脸冷冽。“太多欺负人的琐事,这种卑劣而低级的招数,我能忍,别人可忍不了。” 长乘看向窗边站着的她,蓦地一愣。 明明是笨拙而宽厚的身躯,小宽的衣服,肩膀尺寸,上次分明是正正好好贴合到肩线吧? 但现在,明显胳膊处的肩线多出一截,袖管也是宽松许多,是真的瘦了一大圈! 按理说我的药是厉害,不假。 但为了她的身体健康,不可能把剂量放的这么多,一下子瘦地这么明显? 莫非…... 看来,等会得找个由头,再摸摸她的脉象... 陆沐炎嗓音平淡,眼底轻蔑,自顾自地道:“要是不来实习生,那些琐碎的活儿可怎么办呢?她们可就得互相使唤了吧。她们的后果不用我们出手啊…” “那看似三足鼎立的小团体,本就是尔虞我诈地凑在了一起。那种性格的人,甚至不需要别人特意做什么,她们自己就能四分五裂。” 说罢,她收回手,定定地看着窗外,眺望远方。 “而且…我太累了,一天都不想在这医院待着了。没有阳爷爷,我其实早就走了。” 陆沐炎嗓音低弱,眼底疲惫,手指轻搭窗框。 实在是不知是该吐槽什么,她的嘴角扯出一抹轻蔑的笑:“说来也是真好笑,她们要的实在是太简单了,不就是不让我转正么…” 这心眼儿,就像是小时候把杂草放在瓶盖上互相请对方吃,结果发现对方给自己的草太少了而大打出手…… 手段弱智到她甚至都提不起发火的情绪... 陆沐炎泛着丝丝的苦笑,那声音,听着像自责,又像绝望:“呵呵,要是能够重来,换来她们昨晚随便来个人给我打电话的机会…” “我心甘情愿一辈子当她们的狗...” 一阵风过,屋内骤然清爽几分,窗帘卷着绕出弧度,混合着雨雾,轻揉她的眉梢。 陆沐炎抬手,将窗关上,收回视线,也收回了那个绝望而自责的神情…... 第47章 - 三百万。 窗上雨迹密布,丝缕地冲刷着尘灰,留下透明水痕,淅沥声隐隐透入。 陆沐炎转身回沙发,佯装轻松,嗓音轻快:“好啦,好啦。现在阳爷爷也走啦,我也想走啦。” 她坐下,冲长乘一笑,洁白如玉的牙齿微露,眼角弯起:“毕竟爷爷说过,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话落,陆沐炎嗓音平稳,眼底闪过一丝坚定,满脸释然。 长乘看着这张脸,明明还是这张脸,是熟悉的脸... 但却又有另外一股熟悉的气息,在慢慢生长,更像是回归... 恍惚之间,他好似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老友,自远古而来…... 长乘眨了眨眼,仔细地感受着陆沐炎身上这股熟悉的气息。 他隐隐激动,声音也提高了不少,喜悦溢出:“哈哈,对!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说得好!” 他兴奋地拿起茶叶袋,剪刀“咔嚓”脆响,剪断开口,茶叶倾入玻璃杯,动作洒脱。 他将空袋丢垃圾桶,手腕一甩,似抛却沉痛过往。 长乘眼底明亮,嗓音爽朗,满脸阳光:“遇到狗朝自己叫,不是不打狗,而是有比打狗更重要的事要做!” “是!提前走!收拾收拾,咱上学去!” 他“啪”地拍手,眼眸锃亮,手掌抱臂,满脸期待。 陆沐炎似被这阳光的笑感染,弯弯嘴角:“去学院,就能学你的这些能力了么?” 长乘烧水,双手置茶桌,歪头如孩童抱臂:“嘿嘿,小炎想学我的能力?” 他嗓音戏谑,眼角上扬,手指轻点桌面,一副认真分析的模样:“这个可不好说呢…你看啊,首先入学考试你得过吧?接下来就是看资质、天赋,定专业…” “不过嘛,你能做护士,说明你命里就是有这方面的能力条件,有这碗饭吃。别的不敢说,学中医,我可以拍着胸脯跟你保证,没问题哦!” 长乘说得满脸自信,同时水开,他“咔”地摁暂停键,手指轻弹开关,眼角笑意浓厚。 陆沐炎听着,没什么感觉,眼底厌倦未散,手指轻揉太阳穴:“呵呵,到时再说吧,我们什么时候走?” 长乘盯着咕嘟冒泡的玻璃壶,一副商量语气:“唔…现在还没到时候呢,入学考试还有段日子,你再等等呗?不仅得跟你男朋友交代下,还得跟你妈说呢。” 他转过脸来,眼角余光扫她,眼底狡黠地神秘一笑:“嘿嘿,对于你妈,我可是做好了万全的理由和准备!” 她疑惑,眸子眯起:“跟我妈?你做什么准备?” 长乘“啧”一声,白她一眼:“你这不是废话!我把你拐跑,我得给你妈一个交代啊!” 她满脸不解:“你?怎么交代?” 看着陆沐炎这副傻傻的样子,眼眶里还残留着刚刚哭过的一抹红,倒显得娇憨。 他笑着站起,左手背后,右手摸络腮胡,故作高深,踱步走向窗外。 长乘嗓音低沉,脚步轻缓,悠然道:“您好,我是陆沐炎医院的院长。经过这段时间的考察,我院发现…” 他顿步,转身面向她,满脸严,眼眸炯炯,手掌一挥:“此子,乃天纵奇才!千古罕见!我院预备将她送去深度培养,将来一定能成为绝世神医!” 她:“嗯…” 哎呀?这招不好使么? 长乘往前一步,大手再挥,满脸自信:“您放心,包吃包住包学费,随时请假随时回家,给您买菜遛狗不在话下,一点儿不用您操心!” 她:“嗯…” 哎? 长乘凑近一步,半弯着腰,伏在她耳边,眼底闪光,嗓音压低,神秘兮兮道:“另外,鉴于她的惊人天赋,我院决定,给予三百万的奖金,作为这段时间出去深造的奖励…” 陆沐炎:“嗯!?” 她连忙摆手,眼珠瞪圆:“呃这!这也太多了,我妈一辈子辛苦打工,都没有这老些。” 长乘微微一愣,眼睛里透着一丝清澈的懵懂:“呃?三百万算多么…” 她低头,扣着指甲,又挠挠头,道:“对于你来说可能不多…但对于我们这种普通家庭来说…” “十万块钱的奖金,比什么三百万来的靠谱,更让人安心...” 话落,陆沐炎嗓音低弱,尴尬地瞅他一眼。 他诧异,直腰站她身旁,好似遇到了什么很困难的事情,眸内迟疑,喃喃自语:“呃…是这样么?” 说着,长乘狐疑不决地歪着头,试探道:“你确定?” 陆沐炎仰头看他,眼底无语:“我妈你妈?” 长乘嘴角一抽:“呃,你妈,你妈。” 他坐回沙发,手掌轻拍茶几:“行,就这么办!” 她点点头,眼神透着无奈:“嗯…应该可以试试,我妈一辈子,就活个钱字儿。” 提及这里,陆沐炎眸内晦暗一沉,崩了绷唇,不言语了。 长乘瞥过桌上热水温度,82度,正好开盖! 杯中菊花茶倾入,“啪”地盖上,脆响清亮。 他豪爽拍腿:“好了!泡几分钟!” “正好在这空档儿里,我给你再诊个脉。你那个晕倒的劲儿太吓人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说着,长乘勾勾手,示意陆沐炎伸出胳膊,平放茶桌。 她点点头,照做。 长乘调整呼吸,双掌置她腕侧,缓缓闭目,掩过那抹探究的神情,起炁凝神。 现在就能凸显VIP病房的好处了,窗外骤风混雨,热烈分明,屋内死寂,落针可闻。 片刻,长乘深闭着的丹凤眼,缓缓睁开…... 他甚至未将手抽离,保持号脉的姿势,眼底光亮分明:“小炎,你现在,应该找个镜子看看。” 那语气里,隐隐透着激动,含着一股按耐不住的兴奋。 陆沐炎稍愣了一下,没动作。 他死死盯着陆沐炎的眼睛,眸光炯炯:“这一扬大汗后,你的身体在快速地代谢着...你知道人体的脂肪是怎么排出去的么?” “我来告诉你,除了大小排便——人体的脂肪,大部分是靠呼吸排泄体外,所以人需要运动,或需要睡个好觉。但你现在,可以说是…” 他深邃的凤眼里勾着浓浓的兴奋,那股抑制不住的心情,让他的语速不经意的放快。 她眨着眼睛,听着这些话,心脏随着他说的每一个字,突突跳着... 陆沐炎咽了咽嗓子:“什么?” 长乘按着她脉搏的双手,隐隐加重几分力道。 他目光笃定,语气里不容置疑,清冽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缓缓道:“你现在,每时每刻都在进行着超负荷的有氧运动。并且,每次的呼吸间。” “注意、是每一次的、一呼一吸间。” “就是,你听我说话的现在、此刻、每一秒钟内。” “你都在急速的瘦着...” 这番话,长乘嗓音低沉,眼眸如炬,手指轻颤,眼底兴奋滔天。 “什,什么…?” 此话一出,她愕然呆住了。 长乘见她这副神色震惊的模样,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快去啊!傻愣着干什么?左拐进卫生间看看去!” 但她只是听着...缓缓缩回手臂,并没有做出任何的举动,低下头…... 陆沐炎眼底透着一股意味不明的晦暗,低声道:“嗯…是喝药的关系,还是因为我昏倒之后再醒来...就变成这样了?” “呃?” 他听闻这话,微微一愣。 “我开始急速的瘦下来,是用…阳爷爷的死换来的么?” 陆沐炎低头,双手垂在腿上,声音隐隐发颤,眼眶湿意涌动,手掌攥拳,指节开始泛白。 长乘一听,急急解释:“呃那!不不不、不、你不能这么想。” 见她没有任何反应,长乘声音佯怒:“……你,你这小孩,咋这么不信任我医术呢!” 她嗓音哽咽,眼底自责分明,声音低沉:“肯定,也有阳爷爷的原因吧...” 长乘一脸认真,眼底坚定,手掌一挥:“什么话!你瘦下来那是天经地义,大势所趋!” 陆沐炎抬头,勾了勾嘴角,强撑一抹笑意:“呵呵,嗯呢。” 他装作没看懂这抹勉强的笑容,只当陆沐炎是真的高兴。 长乘迅速岔开话题,转而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呃…高兴吧?那什么,你先别来得及高兴,还有一件事…” 陆沐炎散乱的眼神稍稍聚焦,歪头,些许不解。 他提起玻璃壶,菊花完全舒展开来,茶色显出灿灿的浅黄。 长乘叹了口气:“唉...你刚刚装酷,把我碎成两半的杯子扔了,那可是玉做的…..” 他嗓音夸张,眼底戏谑,手掌递茶给她,满脸透着泼皮无赖的神情:“两瓣我还能找锔瓷的匠人给钉上,你这…...我,我可是看到有玉的碎渣啊!” 说着,他放下玻璃壶。眼神夸张,震惊分明:“你莫非是武学大家,一直在隐藏实力?!刚刚那一下,是用内力摔下去的不成?咋碎这么彻底呢!?” “啊啊啊可怜了我的和田玉啊,这可是一颗黑点,一丝杂质都没有的黄口玉啊…” 话落,长乘心疼万分,捶胸顿足,大有一副你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指定不跟你过了!的泼妇样子。 但这夸张的举动下,还暗暗小心瞥她,生怕她再露出个什么厌世的表情... 陆沐炎听罢,看着他这浮夸的样子,满脸风轻云淡,不为所动,悠悠然道:“从我三百万里扣,能够么…” 他错愕,眉宇间带着难以置信:“啊?你哪来的三百万?” “我的奖金啊。” 她面无表情的眨眨眼,无辜看向长乘。 好了,这下他是真的震惊,不是装的。 他眨着瞪圆的眼,声音急促,眼底愕然,结巴道:“我、你、你刚刚不还说是十万!?” 陆沐炎缓缓地端起桌上的菊花茶:“是啊,给我妈十万,给我二百九十万。” 长乘目瞪口呆:“哈?!” 她像是看不见长乘的表情一般,神态自若地喝完,又自顾自的点点头,明晃晃地举着杯子,冲着长乘努了个嘴,示意道:“唉,你尝尝,这茶不错。” 第48章 - 你现在是睁眼说瞎话? 他顿了顿,眼角挑起,戏谑续道:“你不去做资本家,真是可惜了!” 说着,长乘手指轻敲桌面,满脸揶揄。 嬉笑间,陆沐炎紧皱的眉头稍松,眼底阴霾渐散。 她放下茶杯,手指轻触杯沿,嗓音明快几分:“好啦,谢谢你,乘哥,我该走了。” 陆沐炎眼角微弯,胖嘟脸颊泛起浅笑。 他早料她会如此,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小样,被我看穿了吧?”的神情,面上却故作疑惑:“你上哪儿去?” 长乘嗓音悠然,手掌后靠脑勺,剑眉微挑,满脸闲散。 她起身,面无表情,眼底尽显疲态,嗓音沉重,满脸倦怠,低声道:“我该走了,今天还要工作。” 他倚沙发,双手抱臂,痞笑浮面,嗓音戏谑,眼角上扬:“不是说不在医院干了吗?” 她摇头,眼眸低垂,手指轻揉太阳穴,幽幽道:“那也不是说走就走,太不负责了。” 长乘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痞笑,剑眉微挑:“要是我说,你可以说走就走呢?” 陆沐炎走到门边,手握门把:“我知道,但你别说。” 她嗓音平静,眼底坚定,手指轻扣门框。 “哈?” 他邀功表情一愣,眼底不解,满脸茫然。 不是说一天也不想在这待了吗? 她未回头:“我得把该做的事交代完。” 是了, 李奶奶,李奶奶还在等着她呢。 明明说好了要推着她和阳爷爷一起看广玉兰的, 要么就是没碰上、要么就是擦肩而过、要么就是天气不正好... 总以为这一次,总算是可以让他俩老人能够畅快的谈谈心,彼此熟络些,在这偌大的14楼癌症区,相互之间也能有个依靠和慰藉... 现在看来... 奶奶又得像以前一样, 整夜整夜的看着那惨淡的月光了吧... 长乘见状,嗓音低柔,眼角弯起,点点头:“行吧,你做事,我没事,就在这等你。” “真的谢谢你,乘哥。” 刚出门,她停步,小声道:“老白,也谢谢你。” 但这声,倒不是在心内说,而是弱弱出声,陆沐炎眼底柔光一闪,手指轻搭墙面。 老白嗓音平稳,疑惑:“嗯?不是谢过了。” 她勾了勾嘴角,缓缓前行:“记得那天,:我想下楼去找李奶奶,推她上楼挂水。李娜娜对我冷嘲热讽的,我还说我宽容…” 陆沐炎嗓音自嘲,手掌轻拍额头,眼底苦笑:“呵呵。那确实不是宽容,你说的对,那就是对比后产生的优越感……” “我以为自己与众不同,在瞎优越,现在想想,倒是幼稚。” 老白听着,声音里透着些许赞赏:“所以刚刚那长乘说要出手,你拒绝,不是胆小怕事,更也不是扮演什么好人,是...” 她点点头:“是放过了自己,释怀了自己在这里所受到的所有委屈。” 老白的声音,极度温柔地从心底传来:“嗯,真正的宽容...不是对比出来的,是自己给自己的。” 陆沐炎眼底,勾着一抹纯洁的坦荡,说:“是啊,如果没有我,她们就真的能好好的投入工作,那我真的很开心,希望她们能帮助到更多的患者吧。” 说罢,她往前走着,身后的雨仍在淅淅沥沥的下,天渐渐的暗下来了…... 走廊上的人倒是比以往多了一些,更多病房的房门不像以往的下午四点一样紧闭着,反而是大大的敞开。 声音杂七杂八的说着什么,听不清楚完整的句子。 只在嘈杂间偶然听到几个词,什么狂风、什么红黑色的云、沙尘暴、什么极端天气、又有关于一些粮食作物之类的讨论。 更有甚者说自己看到了鬼, 一个阴魂不散的老太太,佝偻着身子要来索他的命。 倒是挺热闹, 但那个说自己看到鬼的,你有点夸张了... 陆沐炎往前走去, 心内倒是听明白个七七八八, 就是在讨论刚刚她晕倒那阵发生的沙尘暴。 他们都在讨论着天气,他们都还有心情去讨论这天气…... 昨天的这个时候,她也像他们一样,在看着这天空、听着雨声,这些人讨论的内容总是那些话。 人也同样是那些人,但唯独…... 少了阳爷爷。 怎么能不想呢? 一个活生生的人,尤其是她每天都能见到的人。 她面无表情的往前走着, 但眼底的那一抹绝望,和手下传来微微发颤的肌肉... 这一切都在告诉她,这是真事。 至护士站,配药室七八人排队包扎。 “嗯…?” 陆沐炎嗓音低喃,眼眸眯起,手掌轻搭柜台。 老白嗓音平稳解释:“你昏迷时,医护人员赶去关窗。刚刚那一阵狂风撞碎玻璃, 这几人划了几个小口子,排队消毒。” 陆沐炎闻言,心下有些担忧,眸内巡查面前众人的手臂。 倒还好,只是划痕,并非很大的伤口,但确实马虎不得,得消毒。 但她还是多问一嘴:“只有这几个人划破的小口子,没有更严重的受伤患者吧?” 老白:“没有。” 闻言,她凝着的眉却没有松懈下来,喃喃道:“在大自然的面前,人的力量真是渺小啊...” 而与此同时,配药室里面的李娜娜却是眉头攥紧,心里烦的要死。 眼看着面前还有好几个人,尤其他们还唧唧歪歪的不停在说话,再看着这些人的伤口,更是窝火! 这点小伤口怎么需要消毒?严重耽误了她的下班时间! 那个刘敏和王艳, 明明到了上时间,人都去哪了?! 难不成是在更衣室试新衣服去了? 是了,那可是院长儿子买给她们的衣服,能差到哪去?! 这两俩贱货到现在都没出来,肯定是挑了半天,把剩下不好的衣服全都留给她了! “哎呦!你轻点!” 李娜娜面前的一个大叔,因她力重怒喊,胳膊猛甩,眼底全然不满。 她本来就一肚子火,这冷不丁地被人一吼,她心底怒气越来越大。 李娜娜也不道歉,但什么话也不敢说,毕竟是患者,她只敢翻了个白眼,频频从一堆患者前面探出头来, 不耐烦地往更衣室方向连连瞅着。 下一刻,她瞬间就看到了陆沐炎的身影。 像是终于找到个撒气的人,李娜娜眼底怒气更深,嗓音凶狠,猛指陆沐炎:“小陆,你干什么去了你!” “呃?” 陆沐炎微微一愣,刚刚李娜娜没看到长乘抱着她冲进41床吗? 是有默契了,没等她问,老白自己就回话了。 老白:“没有,她在关窗户,王艳在更衣室,刘敏在...” 陆沐炎:“嗯?” 老白:“40床。” 陆沐炎心里一惊:“她去40床干什么?” 不会吧,李奶奶也出什么事了?! 老白:“没有死人气息,刘敏只是打扫卫生。” 李娜娜见这死丫头像个窝囊废似的,听到她说话也不动弹,就愣愣站在这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瞅她那个就知道溜须拍马,恬不知耻地勾搭有钱人的贱样! 这下一床那个老不死的真的死了,真给她刺激傻了不成?! 那倒也是正好,本来就是一个傻大个,什么也不会,这下使唤起来还方便些! 她满脸阴狠,手掌猛拍柜台,怒音喊道:“小陆!你还不快过来!” 陆沐炎来了,这下她终于可以赶紧去更衣室了,她可不想捡人家挑剩的衣服穿! 陆沐炎未来得及在心里多说什么,赶忙过去接活。 李娜娜将夹着棉球的镊子往弯盘上冷脸一摔,头也不回,起身奔去更衣室,眼底急切。 这边陆沐炎接过,一言不发,继续处理众人伤口。 排着的长队不一会儿就散去,她起身洗手,水流哗哗,眼底疲惫,手指轻搓泡沫。 突然,身后传来护士王敏的声音。 “小陆,护士长找你。” 王敏神色阴沉,脸色不悦地看向陆沐炎。 陆沐炎闻言,应声:“好的,敏姐。” 没多想,她点点头,往护士长办公室走去。 大概是乘哥和护士长说了吧,我要离开的事情…... “咚,咚咚。” 她敲门,手指轻扣门板,眼眸低垂。 “进。” 护士长的声音压着一股火,从里面透过来。 她推门而入,果然,护士长一脸凝重,眼底晦暗不明地盯着她。 她心内酝酿着辞职的理由,未开口,护士长倒先出声:“小陆,有些话我不想说,但你确实是有点过分。” 护士长嗓音压火,手掌轻轻拍桌。 嗯? 陆沐炎微微一愣,只是辞个职就过分了? 护士长看她神色不解,更是觉得她这是明知故问,心里更是鄙夷。 到底是小丫头,以为自己的那点拙劣的小伎俩,别人真能看不出来似的? 我能当护士长,你那些偷懒的招数可都是我玩腻了的。 但转念,一想到陆沐炎和乘总的关系…她面上只得挂着虚伪的笑。 护士长声音明显压着火,嗓音幽幽,眼底深看她,手指轻敲桌面:“你总跑41床我就不说了,乘总给我打过招呼了。确实,可能你们私下有交情,有时候正在上班,你也还是去了。” 护士长深看她一眼,继续道:“你肯定又觉得,我陆沐炎每次去,都不是在很忙的时候去的呢。” “对,你都是临近下班的时间点儿才会过去,这点,也还算是有分寸。” “可是,按照章程严格地说起来,那也是不对的,是不是?” 护士长边踱着步子,不紧不慢地话语幽幽而来,听不出什么情绪。 陆沐炎听着,嗯…确实,是自己的原因。 确实是没在下班之后去,乘哥让她提前来,她没有做到护士该做的,没有严厉拒绝,占用上班时间。 她一言不发,只低下了脑袋,微微的点了点,眼底愧疚,手指攥了攥衣角。 护士长见她这副样子,还算是知道自己错了。 加上将近一年来,这小丫头做的确实没话说。 最近么,也就出个血压计的事,但归根结底,也不完全是这个小孩蛋子的错... 于是,护士长面上神情缓和不少,语态稍软了些:“这个,我就不追究了。” 随即,她叹了口气,嗓音低沉道:“唉…...我就说你总跑40床这一个事,行不行?” 这话一出,陆沐炎倒是不解了,这是什么意思? 陆沐炎疑惑:“40床?怎么了?” 护士长:“我见你动不动就往那屋子里去,还真以为你能打扫个卫生之类…” “喏,你瞅瞅,你瞅瞅。” 护士长点了点办公桌上的护士服:“这是人家小敏的护士服,你看看,往40床的病房里一站,全是灰!” 陆沐炎是彻底是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了。 不是说辞退的事么?关40床什么事? 李奶奶的房间里哪来这么多灰? 她诧异拧眉,眼底疑惑四起:“...我,这,这是40床哪里的灰啊?” 护士长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桌上,床上,还能是哪?” 护士长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唉,我知道,你性格内向,不怎么和科室里的姐姐交流,总自己待着。” “但是小陆啊,你总往40床跑也不是个事儿吧?就算去了,去就去了,好歹你也打扫一下啊?” 护士长站起来,走到陆沐炎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眼底责备分明:“小陆啊,这40床桌子上的灰都落成这样了,你也不擦。” “我真纳了闷了,你这天天往40床跑,怎么什么也不干啊?” 陆沐炎真的是满脸不解,实在是觉得冤枉。 她疑惑的表情越来越深,急急解释道:“我,我有干活啊,我有照顾40床啊...怎么这么多灰尘?是窗户没关吗?” “我,我经常去检查的啊,我每天下班都过去给40床关窗啊…...” 谁知,那护士长一听这话,顿时脸色骤变,怒目横眉。 护士长绷着脸,大声呵斥道:“哈?!你在说什么啊?40床一个人都没有,空着的床位都空半年了!你照顾,你照顾个鬼啊?!” “小陆,我叫你来,本来意思就是写个检讨书就算了!” “你现在是睁眼说瞎话?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这么会扯谎?!” 说着,护士长猛地一拍桌,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气,不可思议的瞪着陆沐炎。 第49章 - 老白,探! 戴着金丝无框眼镜,那狭小而敏捷的眼睛里盛满怒火,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嗓音低吼:“好,好!很好,好哇!我本以为你还算是老实,乘总说要给你辞职,我还挽留半天,现在看来...” 她微微发白的银发,标准地扎在护士帽里,但却因为气的不行,有几根都散了下来,怒声道:“我是多费口舌了!” 手掌猛拍桌,“啪”声脆响,护士站眼底不屑,顿步道:“小陆,人,贵在知错就改!错了就是错了,错了没有任何问题,谁能不犯错?” “但你这睁眼说瞎话的态度,我是断然不能留你了!” 她嗓音拔高,眼底怒火滔天,指节将桌面点的砰砰作响。 …...? 陆沐炎其实完全没听到护士长在说什么。 她短短的一下午受到了太大的冲击,现在又嗡地一声,真就像是当头被炸了一个大雷,耳鸣目眩... 脑海里,只一遍一遍地回荡着护士长说的那句话。 她脸色惨白,微微颤抖着双唇,眼底惊惶万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40…什么?” 护士长小小的个子,一米六左右,因被气的在屋里来回踱步,一时间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只能听到她这蚊子般的声音低低的传来,护士长不耐烦地转过头来:“什么什么?你小声嘀咕什么呢?!” “辞职是乘总发的话,他肯定也跟你打过招呼了!你别这么一副受了什么巨大打击的样子,显得我欺负你似的!” 陆沐炎没听,她甚至可以说是什么也想不到了,什么也不知道了。 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是真事还是梦? 她眼神空洞,喃喃地,发出若有若无的声音:“40床...” 老白:“冷静,去看。” 只听到这话,她瞬间被拉回现实,头也不回的冲出护士长的办公室! “陆沐炎!?你...” 身后传来护士长怒不可遏的声音。 她不管了,什么都不管了! 就当她狂了、疯了、傻了! 现在,立刻!她就要去40床看个究竟! 李奶奶,李奶奶... 李奶奶!!! 她疯了似的跑到40床的房门,直接推门冲了进去! 顿时,陆沐炎是彻底傻眼了。 40床哪有人? 或者说,哪有一丁点儿李奶奶存在过的痕迹? 床罩崭新地套着,桌上没有李奶奶的茶缸,沙发上没有李奶奶的衣服,床边也更没有什么轮椅! 她又冲进浴室,干净整洁!干净整洁! 一尘不染,一看就是有人刚刚打扫过! 是刘敏?刘敏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打扫的这么干净? 李奶奶是跑了不成? 还是说,本来就是这么干净?! 她,那,她这半年、这半年里的每天、和李奶奶对话的每一秒! 那……那都是什么?? “呵呵...” 她轻笑一声,回音刺耳,空荡刺心。 是梦,肯定是梦了。 她现在还是在床上睡觉,等会儿醒了该去上班,该去推阳爷爷和李奶奶来看广玉兰了,现在绝对就是在梦里。 实在是太累了,太困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没睡好,现在梦魇了。 是了,是了,得醒。 梦魇了得想个法子醒一醒。 “啪!”的一声! 她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脸上瞬间泛出五指红痕,手掌发麻,眼底疯狂。 “没用?” 她看向窗外,雨还在不要命的下着,仿佛是要将这天地翻过来,把这儿淹成一片海域。 淅沥声如泣,风如鬼魅狂舞树枝。 是了,是了,跳楼?不妨一试? 陆沐炎眼眸眯起,不自觉地走向窗边。 蓦地,老白威严骤响:“冷静,气息还在。” 这声音如雷贯耳,透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什...么?气息还在?! 陆沐炎转头狂奔41床,眼珠瞪圆,手掌猛推门,怒喊:“乘哥!40床,你看到了吗!” 她嗓音嘶哑,满脸惊恐。 长乘正倚沙发,捧书啜茶,见她冲入,面色煞白,眼底疯狂,吓得茶杯微晃。 他声音错愣,眨了眨眼:“啊?啊?谁啊?” 她瞪圆了眼睛,嗓音撕裂分明,指向门外:“VIP40病室!你斜对面病室!那个老太太!” 长乘一愣,什么意思? 怎么回事?又发生了什么事啊? 我的老祖宗啊?我刚把你缓好,我刚处理完你惹的烂摊子,这未来四天的雨可都是因你而起啊...? 你怎么又来个事儿啊? 可下一秒,长乘蓦地一怔,被她这副恐惧又着急,透着疯狂而偏执的眸子震慑。 他眼底迷茫,只得磕巴道:“...啊?她...她是,是个什么人物啊?” 此话一出,陆沐炎眼底疯狂,手掌攥拳发抖,一言不发,转身狂奔! “啊?!唉你!等等我!” 长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丢书紧追其后,眼底焦急,脚步急乱,衣衫猎猎作响。 此刻的陆沐炎,直下一楼,面上表情,吓人的可怕! 瞳孔骤缩,眼底恐惧难抑,胖嘟的脸惨白如纸,心脏又开始那股剧烈地跳动…... 出电梯,雨滂沱,她那双直勾勾的眼睛,愣着怒瞪,往花园拼命狂奔! 水花激起,裙角湿透,雨水泼面,模糊视线。 她至广玉兰树下,头发散乱,紧贴短袖,遮眸如幕! 蓦地,脚步一顿! 陆沐炎眼底灼热,手掌攥拳,指节泛白,怒声呵道:“老白,探!” 骤然! 一股不知从哪儿传来的低沉吼声,从陆沐炎的下腹部往上引出,发出“唵….”的声音! 她喉咙处隐隐在颤! 一阵完全不属于她的声音持续低吼,声音虽深沉,却完全未被雨声盖住,更显深邃! 让人听着,更像是在隐隐地召唤骤雷! 此刻的陆沐炎,眼神一凝,一股莫名的威压与热浪,环绕着她的周身往外晕开…... 她居高临下,只身站立,眸子轻抬,那般的灼热如火,似是透着浓烈的岩浆炼狱! 这姿态,竟让人忍不住生出一丝敬畏之心,血液竟也跟着那股莫名的热浪,亢奋起来! 长乘追至,见她背影,蓦地一怔。 确实是第一次,真真正正的被她…...怔住了。 他心内咯噔一惊,瞳孔骤然一缩,低喃:“…龙吟…?” 离火,属心,属眼。 眼引已开,本以为心引需要去学院才能打开... 但现在看来...心引是已经开了…? 原来,是需要被巨大生离死别的刺激才能打开么...? 碰巧因为一床的缘由,终于漏出一丝,就能有这等呼风唤雨,改变体能的威力? 他看着陆沐炎的背影,心下一阵阵涌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冥烨啊,怪不得你这么看重她......离火精石的能量,当真是不容小觑啊。 黑玉书若归位,离火得以用在医学领域,能造就太多的奇迹,无数人将起死回生… 长乘只怔怔地陪着她,眼底热意涌动,手指攥紧。 在这扬深夜的雨中,狂风大作! 昏天暗地,陆沐炎体内的怒音,真就像是引来了怒雷! 蓦然! 绝雷一闪!刺破深空! 她的鼻梁因急速瘦削愈显立体,侧脸泛着疯狂的威严! 少女冷视广玉兰,孤身如王! 在这湍急的大雨之下,在这水流急急地冲刷皮肤之下,雨水触碰身体的瞬间,却隐隐泛着热浪,冒出丝丝热气! 老白:“回。” 这一声,低沉而压制,带着强大而绝对的掌控感。 一字落,她威压瞬散…. 陆沐炎霎时间松散下来,愣望着雨中的广玉兰,手掌垂落,眼眸空洞。 …... 长乘感她气扬骤散,小心上前,嗓音试探,眼底关切,手掌轻搭她肩:“小炎,上去吧,得感冒了。” …... 她无言,转身回住院部,失神丢魄,脚步虚浮,眼底迷雾。 “小炎等下。” 长乘追至一楼电梯口,小宽持两毛毯候立。 他接毯披她身上,回首道:“小宽,我俩尺码衣服,热姜汤,送我病室。” 二人上楼,一言未发。 而与此同时,护士长微胖的身影不断踱步,徘徊在电梯口,王艳,刘敏,都在旁侧站,甚至还有李娜娜。 她们三人神情倒是不对劲,看向对方的眸内,带着莫名的恨意。 护士长见电梯门开,赶忙迎接,面上含着歉意,急急拉过陆沐炎的手。 护士长柔声细语,眼底试探分明,手掌轻拍她手:“怎么还…冒雨跑出去了?我,我刚刚说话有点重。你是个好孩子,沈姨刚刚,确实说的重了,是不是?” 陆沐炎绷唇,一字未言。 实在是没心情…她只想知道,这人到底什么时候能客气完? 护士长拉着陆沐炎的手,往护士站走,被这外面的雨冻得不轻,陆沐炎面上泛白,眼底疲态尽显,指尖冻的微微发抖。 长乘微点头,冷峻疏离,未接话,随行,脚步沉稳。 刘敏,李娜娜和王艳一脸谄媚赔笑,随行的这三人,像是要说什么,欲言又止。 突然,长乘手机响,来了个电话。 他掏出,眼底疑惑,冲二人比个“稍等”的手势,挪步接听,手指轻点屏幕。 而这边的三人,像是吞了苍蝇,互相怒瞪几眼,又狠狠地扭过头不看对方。 三人僵立不动,似乎是有什么事儿发生? 雨声淅沥,窗外昏暗,狂风猛拍,阵阵作响。 走廊灯光昏黄恍惚,气氛愈发诡谲…... 第50章 - 艳艳,我没冤枉你吧?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垫脚为陆沐炎提了提毛毯,手指轻捏毯边,动作细腻。 随即,护士长拉近陆沐炎,眼角细纹微皱,手掌轻拍她肩,低声道:“傻姑娘啊,你沈姨我…是有点急了…你这马上就转正了,这一年多来,你都表现得多优秀呀,是不是?” 她眼底闪过狡黠,手指轻点陆沐炎胸口:“当时评选优秀护士,我们科里的这些姐姐们,可都没比过你呢!那些病患们,哪个不夸你?是不是?” “你沈姨我是真心喜欢你,我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我是真把你当我自家孩子!” 说着,护士长嗓音渐高,眼底佯装慈爱,手掌抓住陆沐炎冰冷发抖的手,用毛毯轻擦她手腕、臂膀,满脸关切。 她鬓角微白,因皱眉紧绷,嘴角一改往日严厉,透着紧张,语重心长地继续道:“我担心啊,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万一要是被上面刷下去了,这么一点小事,就直接毁了你的前途,实在是太可惜了…对不对?” 陆沐炎稍恢复了些体力,也已经回过神来,心内一肚子疑问,她太想冲回41床,找长乘从头到尾地把李奶奶所有事情都捋一遍。 可当下的面儿上,实在脱不开身,她只能无精打采地敷衍道:“嗯...谢谢您…沈护士长。” 护士长一听,佯装生气,极其亲密地嗔怪道:“啧!说什么客气话,叫姨!” 陆沐炎不好意思的点点头,眼底难为情:“...沈姨。” 那自称沈姨的护士长一听,清脆地拍了下她的手,满脸开心,笑的微微仰头。 金丝眼镜在灯光下反射着光,把她的狡黠暴露一览无余。 “沈姨护士长”嗓音浓喜,眼底笑意堆积,手指轻点她额:“哎对喽!这才是好孩子。” 行,再忍忍,再忍忍,她应该是快说到重点了吧... 接着,那沈姨护士长推了推眼镜,露出一副和蔼的笑,前额和眼角的细纹都因为这抹做作牵强的笑,而炸开了花。 她嗓音缓和,高声道:“其实啊,我老早就想把你当我闺女!不仅是我呢,咱们科室里的这些姐姐们,也都得谢谢你!更得谢谢乘总!” 说罢,她后撤一步,头微点向长乘的方向,细碎的眉毛高高的挂着括号,谄媚的样子倒是一览无余。 而长乘呢,也是瞥向她们的方向,冷酷高傲,眉间疏离,电话中低沉“嗯、嗯”应答。 但…他眼底玩味渐浓,似有好戏将至,手指轻扣手机,满脸漫不经心。 那位"沈姨护士长"频频看向长乘,声音又提高了一些,像是生怕有人听不到似的:“听说,乘总给咱们科里的姐姐们买了些换洗的衣服?哎呀,我早就知道了!而且啊,只有咱们这一层楼的人有!那还不是因为你?” “乘总说你要辞职,我当然是舍不得你呀!但乘总发话了,我也只好答应的...” 说完这句,护士长深深的叹了口气,手掌轻拍胸口,语气里充满了遗憾。 接着,她嗓音试探,眼底深意,手指轻敲臂膀:“但我回神细想,你这一年都表现得多优秀呀?最后一个月的节骨眼上,这事儿搁谁,谁都不会走的呀。为什么突然要走?是不是工作累了的原因?” 陆沐炎刚要说点儿什么,那“沈姨护士长”哪能给她说话的机会? 她自顾自的继续道:“这样,你这月不用上夜班了,白班没什么大事,你只要踏踏实实,和以前一样,上面的考核你肯定是没问题!一个月后正式转正!” “咱们科室这一大家子啊,就是踏踏实实,一起干到老的亲人!” 说完,她眼底慈祥,手掌摊开,目光真切,手掌轻拍陆沐炎的肩头,满脸期许。 一时间,还真分不清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她的重点到底是什么? 果然啊...姜还是老的辣,看似真切地说着什么,但其实一直在兜圈子。 这兜兜转转的,根本就不是在找她说话,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等乘哥挂了电话,接下来说的,才是主戏吧? 也巧,长乘刚好打完电话,往这边走来。 听到那护士长说关于送衣服的话,又想到刚刚接电话的内容…... 虽然他面上无波无澜,但心下顿时乐了。 我买给她们? 哦…拿我的礼填你下的套,小炎这么聪明呢? 陆沐炎见长乘打完电话,终于找到个脱身的理由,根本没给她要拉着长乘说话的机会,急急开口:“沈姨,我,还...我想去换个衣服,太冷了。” 那沈姨护士长一听这话,装的一副——啊呀我这个老眼昏花的蠢笨模样,竟然忘了此等大事! 她嗓音急促,眼底慌乱,手掌轻挥,满脸懊悔:“啊!啊!是!你瞧我这脑子,快去快去,你们快去换衣服,我打电话让住院部送点暖和的汤来!” 长乘早在一旁压着情绪呢,只是想等等看,小炎接下来要出什么招? 听着陆沐炎这话,也不打算跟他们扯皮,那双静默的眸子里泛着寒意,上下打量沈姨护士长,终于厌烦出声:“不用,小宽拿来了。” 正说着呢,小宽持衣姜汤走来,颔首:“乘总,陆小姐。” 小宽不愧是保镖,嗓音平稳,眼底无波,站长乘身侧,如门神一般,手掌垂立,严肃分明。 长乘半句未多言,勾她肩,头不回地往41床走,脚步沉稳,眼底冷峻。 “哎!好,等会儿你们换完了再说,啊!” 沈姨热情挥手,眼底笑意,手掌轻扬。 …... 谁知,与此同时,她转身瞬间,笑容骤消,眼底寒意威胁:“你们,来我办公室!” 话落,她嗓音阴毒,脚步带怒,暗压往办公室走去…... 窗外雨瀑分明,滂沱骤骤,走廊萧森分明,寒意渗骨。 办公室内,李娜娜、王艳、刘敏散立,极不情愿。 刘敏关门,眼底若无其事,手掌轻搭门框。 沈护士长在三人之间来回踱步,眼底晦暗不明:“就这么几件衣服,就值得你们大打出手?就值得扣掉科室十五分?!” 她嗓音低吼,手掌攥拳,指节泛白。 “砰!”地一声。 她拿起桌上的绿色文件夹,狠狠砸下去! 护士长声音嘶哑,眼底怒火分明,手掌拍桌震响,怒声呵斥:“她给的衣服是不假,但她让你们互相抢衣服了?!多大的人?幼稚不幼稚?!” 刘敏听着,憋屈的很,眼镜下的眉头微皱,眼底抗议,雀斑脸上充满不悦:“我没抢。” 沈护士长一听这话,那还了得? 她嗓音尖利,面容阴狠,顿时咬牙切齿:“你没抢你有理了?!你在一旁冷眼看着她们在这抢?!” “同为一个科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没抢你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眼镜险些滑落,护士长说完,手掌猛扶,满脸怒容。 李娜娜闻言,倒是嗤之以鼻。 她嗓音讥讽,厚唇张合,手掌抱臂,满脸鄙夷:“切…她那是没来得及抢。” 刘敏顿时眼神凶狠,布满雀斑的脸极度扭曲:“你什么意思?” 李娜娜厚唇一张一合,嗓音冷哼,眼角挑起,手指轻点她胸口:“昨天小陆给衣服的时候,你不也答应了么?现在在这装什么清高。” “你!” 刘敏顿时语塞。 这王艳听着倒是不甘示弱,也掺和进来。 她极深的法令纹下,唇薄如一线,呲笑一声:“呵,人家小敏可不是清高,本来就是几件衣服而已,我也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哎呦喂,你没放在眼里?!” 李娜娜转头,好像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似的! 李娜娜声音戏谑分明,嘲弄明显,咧着呲牙的大嘴:“你没放在眼里,四点半上班,你五点也没出来,你能说你不是在试衣服?” 王艳眼神躲闪,嗓音急促,怒意分明:“我,我是孩子的事儿耽搁了!说得就好像是你没迟到过似的!” 李娜娜笑歪了头,满脸挑衅,双手抱臂:“哎呦喂哎呦喂~哈哈!那衣服试没试过,谁心里有数,我不说!” 王艳也不否认,满脸要打人似的表情,怒目横眉地冲到李娜娜的面前。 王艳眼底凶光一漏,手掌一拍胸口:“我试了又能怎么样?!本来拿过来就是给我们的,要是尺码穿着不合适呢?谁都得试一试吧?给你你不试?!” 李娜娜根本不怕她,挺胸仰头,眼神上下打量,鄙夷地瞥着王艳。 李娜娜嗓音尖利,眼底阴狠,手指猛指她脸:“我试!我试也不可能像你一样,偷偷剪掉吊牌,把最贵的衣服藏起来!” “说,继续说。” 沈护士长终于忍不住了,面上烧红,眼底火爆,手掌攥拳,好像在努力压制着。 “砰!”的一声! 她猛拍桌,那双狭小的眼睛里实在是憋不住火了,怒声低吼:“说!我看到底是谁不嫌丢人!干脆放个喇叭,让14楼所有的人都来给你们评评理?!” 她嗓音震耳,眼底阴毒,手指轻颤,指着几人:“我告诉你们!我不管你们谁对谁错,现在,你们想办法把这十五分拿回来,要么就去求那小丫头片子,让她跟乘总求情!” 其实...王艳她们几个也只是听着,生气也只是关于这几个人之间的事,压根就不可能找陆沐炎求什么情。 说到底,这科室里扣的分,到她们手上无非就是损失个几百块钱。 至于为了几百块钱去拉下来脸求什么情? 你护士长发那么大的火,不就是因为对你的影响更严重么? 呵呵,要说道什么歉,你也得去! 与此同时,护士长不吭声了,只一言不发地盯着三人的表情。 谁知这几人,没一个表态的。 刚刚不是挺能说的吗?现在装死了?! 好啊,好啊,不想去求情?那可由不得你们了! 只见,那沈护士长“噌”地一下站起来,怒步出门! 她刚至门口与王艳齐肩,突然侧头,阴毒道:“对了,艳艳。你那天晚上又扣了五分吧?这五分,从你绩效成绩里扣工资。” 护士长这句话,嗓音轻蔑,眼底寒光一览无余,手掌推了推眼镜,满脸轻视。 王艳正低头充耳不闻,可听得这话,蓦地一愣,诧异抬头:“什么?哪天晚上?” 护士长还是那个轻蔑的脸,声音轻了许多,但在扬的所有人都能听清:“呵,非要我说出来么,给自己留点脸。” 说罢,她刚要推门走,王艳一把拽住了护士长的胳膊,不明所以地蹙着眉:“沈姐,你说清楚,到底什么意思?我不能不明不白的扣分。” 护士长就等着她问这句话呢! 沈护士长稍侧过身,嗓音低沉,幽幽地说:“那包衣服,你不是早就看过了么?那天晚上,你和陆沐炎,和乘总下楼。没戴口罩,可有这事?” 她凑到王艳的耳边,眼底透笑,嘴角往上勾着,轻蔑无疑:“艳艳,我没冤枉你吧?” “王艳?!” 李娜娜猛地抬头,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刘敏也被惊着了:“你?!” “巡查组当时就给我打电话了!我本以为你会长点记性!你今年32了!我本以为你是咱们科室里最稳重的老人!看来,今年年底评选护士长的名额…呵呵!” 说完,护士长嗓音冷笑,眼底阴狠,“砰”地关门离去。 王艳听完,呆呆的站在那儿,眼底空洞,手掌垂落,一言不发。 而此刻的李娜娜,面上从最开始的愤怒震惊,转而又变成了一股窃喜,甚至透着得意,狠狠地剜了眼王艳。 李娜娜走到门口,像是对着空气说话似的:丢西瓜捡芝麻咯~” 话落,她眼底嘲弄分明,步随护士长出门,手掌轻甩。 再看一旁,刘敏的神情里却充满疲累... 刘敏叹了口气,眼神意味不明地瞅了眼王艳,推门出去了。 第51章 - 人生是旷野,并非轨道。 她脚步虚浮,毛毯裹身,湿发贴颊,寒意透骨。 人多时,老白未语,此刻门一关,他嗓音低沉即起:“气息还在,但…先问他,他能解释,他说完,我再做确认。” 陆沐炎没回,是应下了,手掌轻攥毛毯,指节泛白。 长乘关门,脚步急乱,神情焦灼,却强抑几分,道:“小炎,不急,先冲澡,换干净衣服再说。” 他嗓音低柔,眼角挑起,手指指向浴室,将换洗衣物置沙发,小宽放下姜汤退出,长乘作势出门。 她略带歉意,嗓音沙哑,眼眸低垂:“乘哥,你也淋湿了,怎么换衣服?” “40床,顺便去看一眼。” 长乘说完,眼神里透着一股缜密严肃的气息。剑眉微拧,手掌插兜,转身出门,步履沉稳。 他心下有一个大胆的猜想,现在正好得去证实一下... 长乘关门瞬间,指尖轻旋,眨眼间,衣衫蓦地干透,不留一丝异样…... …... 与此同时,陆沐炎听话照做,迅速洗澡换衣,坐沙发等长乘。 是坐着的,是不冷的,空调的温度也正好。 可她背脊里却不断地往下冒着冷汗,寒意自骨髓渗出…… 她脑子里不断回忆着这半年多和李奶奶在一起的种种画面,种种对话。 那面颊,惨白到发灰的地步,恍惚间,只觉得这个世界不真实…... 先是觉得现在不真实,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又觉得这沙发不真实,这桌上的所有摆件都不真实,这医院不真实,少挚都像是好久之前上辈子的人。 这人生不真实,这整个人生都,不真实…... 门外,骤然响起长乘敲门声,“咚咚”脆亮。 她压根就没听见,长乘喊了几声,她也压根没有回应。 长乘声音迟疑,试探道:“小炎?我进来了哦?” 也顾不得这许多,长乘推门而入。 刚一进门,就见她直愣愣地坐在沙发上,眨眼如木偶,眼底空茫。 她看门开了,有个人走过来了,哦,原来是长乘走过来了。 那长乘坐下了,可她感觉这人离她很远,像是开了远视眼似的,看沙发对面的长乘,整个人都仿佛很小。 长乘原来是长这个样子吗?络腮胡,标准的剑眉凤眼,高挺的鼻梁上散着几缕细碎的黑色短发,是湿的,额前还有些许水渍,大概是又洗了个头发,啊…还挺帅。 他以前就是长这样吗?不像是自然生长的人类啊,整过容吗? 从少挚到长乘,这身边一共就认识两个异性,都这么帅吗? 现在是哪一年来着?秘密基地的后院好像还种了点东西,是种了什么来着? 她是这么恍惚的,直勾勾的盯着长乘,手掌垂膝,又盯着长乘坐下。 眼神里,却是空的可怖…... 长乘蓦地心惊,坏了,是着了魔还是失心疯? 此刻的陆沐炎,整个儿一鬼上身的状态,透着一股死气的阴森。 他伸出手,在陆沐炎的脸前晃了晃,哎呀?坏了坏了,傻了,眼皮子也不动了,不行了,又有的忙了。 当下,长乘急转至衣柜,取针线包,手指微颤,眼底焦急。 陆沐炎忽地开口:“乘哥,你除了调查我,还能算卦得知一些事儿,是吧?” 长乘身形一顿,复坐下,生怕她又被勾了魂儿似的不理人,急急点头:“对对,你下午晕倒,我闲来无事算卦玩,才知道一床去世,这才跑出来找你。” 她眼神依旧是空的,直盯着正对面的某处,那儿是沙发的表皮,什么别的也没有。 她说:“那,你还能算什么?” “你想算什么?” 长乘应,眼底探究,等她下一步问话。 她又说:“我想算什么就能算什么?” 这…说起来就扯远了,这怎么跟她解释呢? 他挠挠头,声音迟疑:“呃,有些东西不能,比如彩票这些也不是不能算,能是能,就比如炒股,倒是行,但不让啊,而且其中变数太高,很复杂…” “像我这种真能到算股票的境地,也根本不用考虑这些,算股票属于大炮轰蚊子。” “是自己的钱,就能拿到手。不是自己的钱,从这里赚来了,说不定用命搭上去了哦。” 话落,长乘耸了耸肩。 她摇摇头:“不用说这个,我不算那些。” 长乘耐心探身,语气轻缓:“嗯,你说说?” 她垂眸,看着长乘,眸色渐渐晦暗:“你能算到阳爷爷死,那你能算到一个...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人吗?” 长乘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陆沐炎嗓音隐隐发颤:“…...鬼。” “鬼?小炎,你觉得你遇到鬼了?” 他听闻,敛下眼眸,深沉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疑惑的探究。 陆沐炎摇摇头,面上神情痛苦:“我不知道,我...” 眼见陆沐炎情绪又有波动,长乘连连摆手:“好,好,你说你想问什么,主要的问题,我来。” 她舒了口气,点点头,满脸慎重:“40床,去哪了。” 长乘眼神里带着试探,含着一丝小心谨慎,磕巴道:“40…呃…小炎,就是,这个40床呢,就,40床是有人的对吧...” 陆沐炎没管他这神情,直接了当道:“有,半年了。你来之前就有,我经常去照顾她,一个老太太,姓李,我叫她李奶奶。” “就在阳爷爷肠穿孔做手术的那天下午,我就站在你这屋里,亲眼看到她在楼下,在广玉兰树下坐着。” 说着,陆沐炎走到窗边。 她冲着窗外指着那天的位置,指尖微颤,眼底灼热:“那天我还说,怎么一天都看不到李奶奶,和着这一天都在花坛坐着?当时你就在我旁边,你也看向窗外的,你有印象吗?” 长乘随至窗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虽是晚上还下着雨,却也因为花园里有路灯,能看到广玉兰附近是有一片空地。 长乘只是凝眉看着,却没立刻答复。 但他面上稍显尴尬的神情早已给出答案… 于是,陆沐炎不死心,继续引导他:“可能你当时没注意听,但我立刻下楼了,你有没有继续在窗边?能看到我的吧?那李奶奶一直坐的轮椅,我推着她走的不快。而且那天是夕阳,她也有影子。” “对,她还喂了阳爷爷的猫,那猫还跳到她腿上。” 说完,她眸内透着期盼的味道,一瞬不瞬地盯着长乘看。 长乘拧着的眉头愈发的深,试探性地问道:“呃…那,呃,既然你都说有影子,又这么明显,你是怎么断定有鬼?” 她知道长乘什么意思,确实说起来玄幻,但当下只能这么说了。 毕竟…老白都能有,有鬼...也能说得通吧? 老白:“在理,但不是这个理。” 陆沐炎:“……那我换个方式设想。” 我就问,什么鬼能见太阳,还能对话,还能有完全真实的触感? 这不是一两天,而是半年啊…... 她选择毫无保留地和长乘说清楚,也只能和他说。 她看着长乘,眼神里有着从未有过的笃定与认真:“护士长说了,根本就没有这个40床。你那个反应也是说明,你也知道40床没有人。” “也就是说,全科室的人,只有我能看到。” 她顿了一下,又拧着眉,好似想到什么,说:“不对…只有我和阳爷爷,能看到。” 长乘听着,也是微微有些吃惊,点点头,若有所思:“嗯…我来。” 说完,他缓缓闭上眼,准备进入内景,眉头紧锁,气息凝滞。 紧接着,长乘又皱着眉头退了出来,睁眼道:“唉?奇怪,我,我一时拿不准念头。” 陆沐炎:“什么意思?为什么拿不准? 他思索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人生是旷野,并非轨道。” “卦亦如此,所以随心而动的那个形式,是最准的卜卦。只要那个瞬间的一下,不能是犹豫后的第二选项。” 他深拧着眉,疑惑道:“可,我现在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来起一个卦…...” 陆沐炎点点头,思索分析道:“我只知道...阳爷爷能看到李奶奶,阳爷爷死了,李奶奶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那我就和他一起去罢。” 她看向长乘,眼神里带着询问:“我不懂卦,但我只能想到这些信息,能有帮助么?” 长乘眼神一亮:“咦?!有!有帮助!” “那,就是阳老爷子——乾卦的错卦!” 随即,长乘立刻闭上双眼。 瞬间,那股独属于他的气扬骤然起势! 一股莫名的力量,包裹着神秘的气息,仿佛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内景缓缓展开…... 内景里的他,面前是属于本卦的——泽天夬。互卦:乾为天。错卦:山地剥。综卦:天风姤。变卦:乾为天。变卦的错卦:坤为地。 内景外的他,闭目凝神,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时间,像是静止在此刻一般。 窗外雨声隐隐,室内寂如深渊。 陆沐炎没有出声,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她是第一次看到长乘算卦的样子,那股独特的气扬缓缓流露,无形之中,像是一只巨大的手,在温柔的抚摸着她…... 但那温柔之下,又带着绝对的侵略,好似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被他不留余地的洞察分明,逃不开,也躲不过…... …... 过了良久,他深拧着眉的突然松懈下来,唇角勾起一抹散漫不羁的笑,缓缓睁眼:小炎,我来告诉你。一个卦,讲究的是:错、综、复、杂。” 他从桌下掏出一沓白纸,纸上写道:本卦——泽天夬。 那字体,张扬不羁,透着一股洒脱。 长乘指着自己写的字,一句一顿地说:“你看,这个卦,叫泽天夬,叫做本卦。” “何为本?本的意思就是——这,就是你今天下午的现状,当然了,也可以作为过往经历的一个结果,但这与此同时,也是往后所有事件的一个起点,能懂吗?” 陆沐炎看着他面前的纸上,一共六条横线,五个一样的横线,最上面那个横线断开,是个虚线。 她若有所思,眼眸眯起,手指轻敲膝盖,语气里带着猜测:“嗯…这图看着,感觉很累的样子。” 他眸内略含赞赏:“咦?倒是有天赋。” 长乘继续道:“这本卦的变卦,在上六爻,也就是这里。” 他指着六条横线的最上面的那条虚线,点了几下,又在一旁画了个一模一样的图,只不过不同的是——最上面那个虚线,也变成了一条直线。 长乘指着刚画的卦:“这,就叫泽天夬变乾为天。” “这乾为天,代表的是这阳老爷子,是从泽天夬变来的,是为——变卦。” “错卦,代表着:用完全相反的角度看待问题。你说了,这40床,是个老太太,对吧?” “那乾卦的错卦,就是坤卦。坤为地,正对应这个老太太。” 说完,他放下笔,严肃看她,眼底笃定。 她好像抓住了什么,但还是不明,微微点头,问:“嗯...然后呢?” “也就是说…呵呵…...” 他去40床,就是在确认这个事。 那里,突然有一股莫名的气息... 现在再看卦象,这样就都能串起来了,都能说通了。 长乘轻笑一声,笔尖快速飞舞,纸上瞬间呈现出另外几个卦象。 画完,他一边圈着这些卦,一边快速解释:“看,这里、有艮。这里、有乾。这儿,有坤、有巽、再看这儿,甚至有大艮卦、有大巽卦。但,全都唯独没有坎卦。” “没有坎卦,而坎…...代表着鬼。” 说到这里,他画了一个大大的坎卦,又着重的写了一个大大的“鬼”字。 陆沐炎看着这些鬼画符似的图案,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不断地咬着手指甲,深皱着眉,说:“嗯…乘哥,你讲的通俗易懂一点,我...不太理解这些。” 他放下笔,看向陆沐炎,面上的笃定感一览无余:“也就是说,没有鬼。倒是有鬼话,也就是——阴谋。” 陆沐炎盯着长乘写下的那个“鬼”字儿,又歪头看了看纸上那些长短不一的横线,越发觉得糊涂。 这时,老白的声音与长乘同时响起:“那老太太…是人。” 第52章 - 肙流。 陆沐炎猛地抬头,眼珠瞪得浑圆,嗓音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 她刚勉强接受“鬼”的设定,心绪稍定,长乘却一语推翻,似晴空霹雳砸落。 她双手攥拳,指节泛白,胖嘟的脸颊因震惊而微微抽搐:“你说她不是鬼?” 陆沐炎嗓音沙哑,眼底惊恐,手掌猛拍沙发扶手,“啪”声脆响:“一个坐轮椅的老太太!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她的存在!你现在告诉我她不是鬼!?” 她语气急促,眼眸眯成一线,手指攥衣角发抖:“那…那这半年多来,她是怎么没被任何人发现?你不如直接说她就是个鬼!” 陆沐炎嗓音渐高,眼底恐惧翻涌,如潮水拍岸:“这…..这不是更恐怖吗?!” 她低吼,眼眶湿意涌动,似要压抑崩溃的情绪。 陆沐炎大脑飞速运转,半年多来的画面,如走马灯闪现——李奶奶的佝偻身影、轮椅吱吱声、敲背时的温暖触感、对话中的慈祥笑意,一一清晰如昨... 她皱眉苦思,除阳爷爷,有人见过她吗?哪怕一个人?! 她眼底迷雾加深,双手抱着脑袋来回抓挠,满脸茫然。 与此同时,长乘解卦后剑眉深拧,一言不发,倚着沙发,眼底疑惑如云。 真奇怪,真的是好奇怪...... 按小炎这意思,半年了,愣是没有一个人发现这老太婆? 能有这种本事...还费这么大劲来这儿,摆明了是奔着小炎去的啊…除了我,还有谁知道小炎的事情? 不可能了,绝无可能。 天下共三人知晓,他俩现状我了如指掌,哪来的什么老太太给他俩使唤? 长乘眼底深意渐浓,手掌轻拍膝盖。 不过……. 长乘忽地回神,眸色一垂:“还有一种可能...那老太太,是从学院来的。” 她也不捋了,根本就捋不清,只能呆愣应他:“啊?” 长乘嗓音试探,眼角挑起,指向卦纸:“看这卦,坤。在后天八卦里,代表的方位,是西南。而乾,代表西北。” 话落,他又顿下,眉头皱地像捏成一团的纸,暗忖片刻:就是说…是学院中的谁发现了小炎的特性?这死老太婆子,是来跟我抢人来了?!是哪个分院的?居然比我都早来了半年?! “啧…不对,不对不对。学院的人是不可能,那几个老顽童也不可能下山啊。” 他自语,嗓音迟疑,眼角抽搐,手指轻挠后颈。 不对,不对… 长乘心跳一滞,眼底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 除非…...是肙流的人。 肙流,还存在么…? 想了想…小炎迟早要面对,现在直接告诉她,也好知道她下一步是怎么打算的,免得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小炎被拐跑了那才完蛋呢! 于是,长乘凝视她,眸内慎重,决定坦言:“小炎,你可记得我跟你说学院时,提过玄门和“肙”?” 陆沐炎眼往上瞥,努力回忆,嗓音低弱,眼眸眯起,手指轻敲膝头:“嗯,有点印象...?你只提了一嘴,让我不用去,说什么...只要我不招惹,甚至都遇不到他们。” 长乘眼底一沉,带着寒意:“现在看来...你已经遇到他们了。” 陆沐炎摆摆手,小脸拧的实在是扭曲,太难懂了实在是太难懂了。 她十分不耐烦,眼底烦躁明显:“继续继续,你别卖关子了,你快点儿的吧。” 长乘无奈地轻笑一下,点点头:“好好,我说,你心里记着,就当是提前了解。” 他手掌取笔,在纸写“肙”,字体遒劲。 “肙,yuan,也叫‘空’。” 他解释,嗓音低沉,眼底深意,手指轻点字面。 “我跟你说过,肙流是从虚空中提取什么东西来达到某种目的,我也说过,他们那一派的人死气沉沉,神出鬼没。” “但我没说的是…他们上一次出来…...是四百八十年前。” 说到这儿,他放下笔,看着陆沐炎。 那眼神里带着一丝神秘莫测的意味,又有点像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陆沐炎愕然:“……好么,不卖关子,改演电视剧了。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四百八十年前?” 长乘失笑,嘴角上扬,一副像是在聊八卦的表情,津津有味道:“哈哈,真的哦!院内有事迹碑,记录着学院发生的大事。” “那其中有一行,记录着至今为止最后一次出现 “肙流”的信息,四百八十年前。下山一个,回来三个,后无记载。 ” 他眼底深意,手指轻点卦纸:“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这么多年了,大家都以为这派是荒废了,没有了。” “可院里往他们那儿走的那条小路,却是一直都在的,学院也一直派人打扫。可那里吧...其实甚至可以说是跟学院、跟玄门、一点关系没有,也根本没人在乎,甚至平时的讨论都没几句。” 他低声说着,眼底疑惑明显,手掌托着下巴。 “而且几百年前开始,他们那的招生就跟正常流程不一样,根本就不管你一家老小,也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是他们看上了,直接带走。” 长乘眼底深沉,手掌摊开:“所以……也就不知道有几个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体系。” 啥?当我们亲爱的人民警察吃干饭的?这么一个大活人直接掳走? 她难以置信地质疑道:“普天之下,莫无王法了不成!?” 长乘只是轻轻笑,眼眉低垂,那眸子里带着一丝危险的警告,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意味。 他声音低喃,手指轻敲桌面:“呵,你根本不知道,能被他们选上…磕头谢恩都不够,荣华富贵可都是如尘如土,要是进那里了…可就不能算是人类了哦。” 她点点头:“哦,照这么说,我还真是千古奇才了。” 他 摇摇头:“哦,不是。据说他们那边的人需要的,不是什么资质特别好的人,而是…嗯…能作为容器的人。 ” “什么意思!?我是个罐儿啊?!” 她“噌”的一下站起来了。 长乘大笑,声音爽朗:“哈哈哈哈!不是不是,主要看他们需要什么啊,谁也不知道他们需要什么。” 她又坐下,疑惑深切:“你明明不知道他们需要什么,又是怎么断定是从学院那边出来的?” 长乘神秘一笑,一副又要开始炫耀他那神算子能力的模样:“哼哼~你可能不知道,学院的入口,是在西北处的西南角。而卦象上显示的,就正好是...” 什么!? 她一愣,急急问:“等等!入口是哪里?!” 长乘不以为意:“西北处的西南角啊。” 他眼角挑起,像是故意泄漏一般,似是在测她反应。 她心内咯噔一下:“西北…西南?!” 等等,等等! 梦里冥烨说的地方…不正是西北处的西南角…?! 陆沐炎眼底急切,嗓音急促,指着卦纸微微发抖:“你说的这学院,是正西北处么?不偏不倚?” 长乘点点头,声音铿锵:“是啊,你说巧不巧?正好对应这乾卦,正西北处,不偏不倚!也对应了这坤卦,正西南处,非常明确!” 她盯着长乘,眼神里带着期盼:“那这学院,外围,是不是全是墙围着?!” 长乘诧异挑眉:“哎呀?你怎么知道?” 小炎是如何知道?老白能通过我意识探查?还是…冥烨已经透到这部分了么? 没等长乘细想,陆沐炎又问:“那这学院,是不是有什么巨大又危险的东西在守护着?” 哦,老白没这个能力,是冥王了,他怕狗,哈哈…... 长乘佯装无语,打着哈哈转移她的注意力,嗓音戏谑:“呃...倒也没这么玄幻,你还挺有想象力,我以为你真知道呢,把我吓一跳。” “不说这个,你迟早要去学院,到时候你一看便知。我只说这老太太,玄门里的那几个我都认识,不是玄门的我也认识,没这号人物。” 说完,长乘眸内笃定清明,手掌轻挥,很坚决。 好,暂且不往那梦上引,可她又有疑问,眸内划过一丝警觉:“我又没说相貌特征,你怎么知道没有?” 只见长乘面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轻咳一声:“...卦上有,这卦上的老太太,呃...” 陆沐炎歪头:“嗯?” 他:“你说的这个老太太,骂人吗?” 她不解:“骂人?骂人干什么?骂谁?” “呃…院内年纪大点儿的女性, 没有卦里显示的这个…这么慈祥,这么,…厚德载物……” 话落,长乘瘪着脸,挠了挠鼻尖,稍显尴尬。 她仍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长乘像是不太想聊这个话题,清了清嗓:“咳。总之,院内年纪大的那些,没一个爱管闲事,不可能出来。” 他声音低沉,再次确认:“排除之下…只能是肙流的人。” 陆沐炎皱眉看纸,疑惑实在深切:“一定是那边的?不可能是别的么?” 长乘点点头:“嗯,方位完全吻合,而且那边的可能性最大了,毕竟...” 毕竟你太特殊,被肙流的人发现了想挖走,也不是不可能。 她纳闷:“毕竟什么?” 长乘摊手,耸了耸肩:“毕竟我跟肙流不熟啊,所以只能往那儿想了。” 陆沐炎心里暗暗燃起一股希望,眸内突然迸出亮亮的光,期望地问:“那...照这么说来,李奶奶是在学院等我了?” 他这下是开始愁了,坏了,怎么这小丫头成香饽饽了? 按理说不能够啊,她也没有成为容器的资格啊? 这世道变了?不应该是按这个路数发展啊? 但当下,长乘也只得挠挠头,老实承认:啧…按理来说,应该是直接带走啊,是规矩改了?还是说有别的说法?你容我回去找人问问啊。” 陆沐炎没管那些,她现在只关心一个最重要的信息,李奶奶都是这么神出鬼没的,那会不会… 她眼底的那抹光芒越来越亮,隐隐激动:“那,那爷爷呢?爷爷是不是也是那个肙流的人?是不是也在学院等我呢?” 他面无表情,手掌摊开,眼底无波,声音平淡:“哦,那不可能。你阳爷爷应该是彻底死了,死透了。” 看他那个死样子,他那个面无表情地说着的死样子。 这张脸看着像是哆啦A梦里的胖虎,非常欠揍。 陆沐炎:“我知道了,你不要说的这么无情,显得你很没情商。” 说完,陆沐炎狠狠的剜了他一眼,靠着沙发往后倒,眼神里也不亮晶了,闷闷地往窗外看去。 反正往哪看都行,就是不想看他这张欠揍的脸。 第53章 - 这胖虎跟我来真的? 说完,长乘有些尴尬地拧着保温壶的盖子,眸内却四下地瞅着桌面,说点什么能给这小丫头的注意力转移走呢… 终于,他想到了刚刚接到的那通电话,手上正拧着盖子呢,突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与此同时的陆沐炎,完全没察觉到长乘在做什么,心下又开始泛着阵阵酸楚... 为什么啊? 为什么李奶奶都这么厉害了,明明我身边已经有好几个不可思议的人出现了…... 为什么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人里面,偏偏就没有阳爷爷啊? 她正难过着呢,突然听到很刺耳的一声——摩托打火。 不是,这长乘是在憋笑么? 她拧着眉转过头来:“哎你?” 他刚收了收神情,却又嘿嘿地笑了出来:“嘿嘿...我,我就是想到,小炎这招借力打力用的好。” 陆沐炎有些懵,歪着脑袋看他:“嗯?” 长乘一脸神秘兮兮的表情拧开了保温壶,又慢悠悠地倒着姜茶,热气缓缓的腾起。 他就故意吊胃口似,绕着弯儿地说:“你知道,刚刚那老女人拉着你的手一顿扯皮的时候,我接到了什么电话吗?” 她看着姜茶,眨了眨眼:“什么?” “你猜猜。” 他悠悠地把姜茶推到陆沐炎面前,又示意地点点头:“嗯,趁热喝哦。” 陆沐炎接过桌上的姜茶,也悠悠地说:“借力打力?此话怎讲啊。” 长乘提着保温壶,又给自己倒了杯姜茶,那茶不多不少,正好两杯,倒到最后,发出清脆地“哗哗”声,真就是一滴也没剩。 他放下杯子,悠悠然道:“这汤色熬的好,可一口不能剩啊,费可大功夫呢。” 陆沐炎是知道的,那长乘长得帅,从他来这14楼的第一天就是众所周知。 那李娜娜他们还特意找由头来偷偷看他,他剑眉凤眼这谁都知道,鼻梁高挺而直,鼻下的唇总是薄而红润的,那络腮胡也勉强就说是性感吧,确实是带着一股坚定的威严感,明明平时是这个感觉啊。 但怎么这面相变了呢?他这面上,此刻就正露出一股狡猾的贱样。 长乘指着这保温壶,整个就是一贼眉鼠眼,贱兮兮地说::“诺~你看,我让小宽做的茶,虽然不是我做的,但这是我吩咐的,所以我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姜茶,金贵得很哩~那你做的事,你能不知道?” 她又眨了眨眼。 啧,是不是看我拆穿了你的计谋,你跟我俩在这装傻呢? 看来小炎还是把我当外人啊,准备跟我俩装傻到底了,那我可就直接说了啊。 长乘也不绕弯了,挑眉一笑,一口气地说:“你科里那几个护士,因为抢你给的那几件衣服,被巡查组看到,那叫一个大打出手,一人五分,谁也别想跑,哈哈!” 说着,又摇摇头:“倒是可惜了我那衣服…扔了都比给她们好。” 陆沐炎听着倒是没什么表情。 原来是这事?那这关她什么事? 她只淡淡地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说完,陆沐炎吹了吹姜茶,小口地喝着。 摊牌了吧?小样,还强装镇定呢。 他也吹了吹姜茶,小口轻呷,套她的话:“哦?小炎是何妙计?” 嗯? 就认定是我干的了呗?那我跟你玩玩! 这下轮到她卖关子了,陆沐炎也装着他那故弄玄虚的劲儿:“你猜猜。” 长乘放下杯子,牙呲的锃亮,爽朗笑道:“哈哈,我懂,真正得利的不是这渔翁。而是这三人自相残杀,看似渔翁胜出,但其实那鹬蚌拉帮。孤立这渔翁,从而,瓦解了这个三人小团体。” 说完,他满脸写着——“我懂你!”的表情。 陆沐炎的心里倒是…怎么说呢,他好像越来越不帅了。 这笑的更像胖虎了,像胖虎得手了。 一这么带入后,是彻底回不去了,满脑子都是胖虎在和她说话,更是让人想笑。 他那解释倒也挺能说得通昂?让我想想怎么回… 哎!有了,我再装一下。 接着,她声音带着隐隐的颤抖,是憋着笑的,说:“咳,你说的,这只是阶段性的。” 说完,陆沐炎微抿着嘴,又赶紧抱杯喝茶。 不看他,可不能再看了,太招笑了。 那长乘见着她这副样子,也道奇怪,怎么严肃地说完,又不看我了?难道是还有另一层深意? 长乘凑近了些,满脸写着好奇:“哦?怎么说?” 陆沐炎见他这副严肃的样子,倒是傻得可爱,真是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懵懂的样子,便更想逗逗他。 只见她缓缓放下茶杯,神情里露出一股深邃而难懂的气息,眼眸微垂,仿佛能看透人心。 陆沐炎嘴角慢慢上扬:“看似是渔翁被孤立,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句话里,有几个人?” 长乘一愣。 陆沐炎莞尔一笑:“有四个人——鹬蚌二人,渔翁一人,写下这八个字,做此棋局,观三人做争的,为一人。” “鹬蚌,渔翁,只要还有这三人的存在,渔翁只暂时被孤立,鹬蚌也只暂时拉帮。” 说完,她又微微地呷着姜茶,余光微瞥。 呃,这么说能行吗?这解释好使吗? 长乘看着她,愣愣地出了神。 她这一番话说下来,语气虽温柔、缓慢、却又含着不容质疑的威严。 一瞬间,长乘仿佛看到了某位故人的身影… 他紧了紧喉,喃喃道:“这三人之中,没有赢家。” “俯瞰而观其斗,做此棋局者...才为真正的赢家。小炎…妙。” 她一愣,呃,这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含义?他往哪儿想去了?这胖虎的眼神不对啊。 陆沐炎眨了眨眼,舔了舔唇:“啊?不...不是啊。都已经俯瞰而观其斗了,压根就没想过赢啊,只是看而已啊。” 长乘眼神渐渐深刻,暗拧眉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他盯着她,盯了良久,沉着脸,迟疑出声:“所以…你不是故意要把衣服给她们,让她们斗的?” 陆沐炎眨眨眼,怎么这小胖虎这么严肃脸呢?难不成真被我唬着了不成? 她见这长乘这么认真的模样,也不好意思再闹,又生怕他想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陆沐炎放下杯子,老老实实地解释道:“当然不是啊?我真的就是自己穿不下,白放在这儿可惜...又想到阳爷爷昨天下午和我说的话…他说,君子应处木雁,龙蛇之间。” “所以...我是真的想示好,这是真正的好意啊!” 她又挠挠脸,皱着眉头,满是不解,真正是摊牌道:“谁知道…她们怎么能因为几件衣服而打的…面临处分啊…真能是这事么?你莫不是唬我呢吧?” 长乘听闻,顿时失笑,接着放下杯子,眼神里透着难以掩盖的喜悦:“哈哈…小炎啊,你这随意的一个举动,可是多少大能,穷极一生想达到的境界啊。” 这下轮到陆沐炎一愣了:“啊?什么境界。” 长乘盯着她,她那眸子里的清澈,更加让他笃定了这个答案。 他眼神里的欣赏快要溢出来了,缓缓开口:“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啊?!谁争?小夫?是小夫么? 怪事!小夫不争,胖虎来争? 难道她觉得长乘像胖虎的这个念头,长乘发现了?她表现得这么明显么? 坏了,一时之间,陆沐炎不敢轻易说话了,她等着看长乘接下来到底会说什么。 长乘与她面对面的坐着,他眉间疏朗,只柔柔地看着陆沐炎。 是瘦了。 那本该属于她的气质正在慢慢的显露出来。 只是一件普通的素色短袖,只是披肩的散着头发,可竟透着不可侵犯的纯洁。 那对如雪般干净的眸子里,透着一丝谨慎的审视,像极了那时候…….在山脚下第一次见她的模样。 那时,冥烨把她带出来,就是这样的眸子,不谙世事的干净下,又透着像鹿一般的灵敏…... 他想到了冥烨,又想到了少挚,更想到了那时还在海内的明媚时光... 长乘稍稍湿润着眸子,像是在和陆沐炎说话,又像是在和什么别的人说话。 那声音里,泛着苦涩的轻颤,道:“正因为你不争,所以…没有一个人是你的对手。” 啊?是...什么意思? 完了,这胖虎跟我来真的? 她骤然感觉空气凝固了似的,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但当下,陆沐炎也只得硬着头皮的回着:“呃,哦,哦是…我,我就是这么想的来着…” 长乘稍稍回过神来,但眼里的激动实在是抑制不住。 他猛的站起来,稍用力捏着她的肩膀,眼眸炯炯:“不错…不错!你进步太大了,小炎...看来这入学考试,你真的已经够格了。” 是误会了吧…这,只能硬着头皮地说啊。 陆沐炎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又挠了挠脸:“呃…嗯...哈哈,谁说不是呢,真,真是个令人高兴的事儿。” 这络腮胡的男人,就这么坐在这儿,深邃的眼里泛着光。 那神情里,有种卸下伪装的松弛感,第一次带着一股真诚的朴实,像个可靠的老友一般... 这突如其来的激动,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但他的这股没来由的情绪…让她觉得暖暖的,莫名的被感染着,也隐隐的有点想流下泪来,真是怪哉…... 第54章 - 把想看戏的人都叫过来。 一边走着,那面上的阴鸷似盖不住了,眸子里恨的发紧。 捡芝麻?呵,我倒还能捡到芝麻,有的人什么也没得到,惹得一身骚! 你们等着吧,呵呵! ……. 这时间里,陆沐炎正被长乘这不明所以的情绪感染着,突然,老白的声音蓦地响起:“王艳。” 她下意识应:“嗯?” “咚,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 “小陆?乘总?” 门外传来王艳的声音。 长乘啧了一声,明显不悦地蹙着眉,坐回原来的位置上,应了声:“嗯。” 他甚至都没有开门的意思。 见门内压根没有让她进来的意思,但又因为VIP病室的隔音效果不错... 王艳只得趴在门边,身型狼狈,两手圈着嘴,冲着门缝喊:“那个…小陆啊,今晚夜班。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来问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我找沈姐给你调休啊?” 是了,该来的还是得来,也没什么要说的了,赶紧解决完赶紧走吧。 她勾了勾唇,笑着看向长乘:“乘哥,让她进来吧,解决完咱赶紧撤。” 长乘也不墨迹:“进。” 这话干脆,又带着冷漠的疏离,好么,胖虎下去了。 王艳刚进门,陆沐炎直接开口:“艳姐,不用调休了,我不在这干了,谢谢你的好意。” 她站在门口还没走第二步呢,一下定在原地,像是打乱了她什么计划,眸内急切分明:“什么!?小陆啊,…刚刚沈姐不是跟你说好了吗?” 陆沐炎摇摇头,一脸无所谓的态度:“那是她自己说的,我没答应。” “你...小陆,你是怎么想的?是...怎么突然要这么做?” 王艳三步并两步地走到她面前,法令纹扯着鼻子拧在一起,看着好像很是为她担心。 而陆沐炎呢,也不是以往那个好说话的样子了。 她端起桌上姜茶的杯子,连眼都没抬,只看着里面的茶水,自顾自地说:“嗯,艳姐我知道,这事儿你也做不了主,我跟你在这解释一遍,等会还得再跟护士长解释一遍。” “干脆我现在过去,把话说开,今晚就把更衣室里我的东西都带走,明天开始我就不来了。” 说完,她稍稍抬脖,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随意地往桌上一放,悠悠然地看着王艳。 王艳被她这副突然而来的悠然模样气着,但一时不好发火,嘴里不清不楚地,又要说什么又像是说不出什么,只蹦出几个字:“什,什么?!你,你等等...” 王艳正欲言又止,长乘突然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压:“去把沈护士长和想看戏的人叫过来吧。” “啊…好。” 王艳一下愣着,下意识的答应。 她一副不敢反驳却又有话说的模样,定了几秒… 王艳脸色难看,顿时吃瘪,立刻转头故作镇定地退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把门关上。 但刚关门,脚下传来的步子就出卖了她,走的那叫一个急促... 本来是想说点好话将陆沐炎糊弄过去,来让李娜娜不好过... 这样看来,李娜娜那个贱人是躲过一劫,等着我日后收拾她! 陆沐炎?呵呵,瞧她那个狂妄高傲的贱样! 王艳恨的牙根实在痒痒,眼神里的火浓到像是能把天烧个遍。 等会…哪怕这陆沐炎真要走了,也一定要和护士长添油加醋的说上一番!即使是护士长说话不好使,我也绝不能让这小贱人好过! 陆沐炎啊陆沐炎,这14楼,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你可是差几天就能转正了,你家里人能同意? 即使是能!我也不会让你走得安生! 等着吧,我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我就不叫王艳! 这么想着,王艳心下又生一计。 她往护士站走去,目光渐深充满着戾气,更添了几分歹毒,好似酝酿着什么... …... 这边的长乘倒是心情大好,小炎刚刚那副拒绝的模样,总算是硬气了一回。 长乘挑了挑眉,唇角戏谑:“等会儿,你来我来?” 陆沐炎勾着笑:“你看戏。” 他没回话,开心的眉眼弯弯,拿过陆沐炎喝姜茶的杯子,作势要烧水。 陆沐炎有些尴尬,神色复杂地盯着茶杯:“呃…?这种情况下就不用喝茶了吧?” 长乘白她一眼:“洗杯子,我可不喜欢养茶垢。” 他心情大好,唇角勾着笑,将二人茶杯放到茶盂内,按下注水键。 俩人正闲聊呢,陆沐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紧张,挠了挠头:“不过…我要是说的情绪激动,说得太过分了,怎么办?” 长乘点点头,脸上,好像就知道她会干什么事似的,丝毫不惊讶。 长乘果断:“行,那我让小宽上来。” 说着,他作势要掏手机。 她难以置信:“干什么?打架啊?” 他满脸无辜,稍显震惊:“去去去,小姑娘怎么打打杀杀呢,不优雅,她们还得给医院干活呢。” “你要是说的过分了,不就是直接走的事儿么?我让小宽去更衣室把你东西带走,把我几件重要的东西带走,明天啊,咱换地儿喝茶!” 话落,玻璃壶底下开始往上冒着小气泡,和这扬即将到来的闹剧一样,都在酝酿着。 陆沐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我要是说的过分了...没什么影响么…” “最坏的结果就是要打你,她们被辞退,然后不服气找人来医院闹事,这不有小宽么。” 长乘表情还是那么无辜,好像在说中午吃了什么一样简单,那叫一个云淡风轻。 她算是见识到了,本来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他觉得无所谓的小事,陆沐炎可从未做过,甚至想都没想过... 陆沐炎连忙摆手:“啊?!不不不没这么严重,没有没有。” 长乘点点头:“有也无所谓,有小宽在,她们再来十个人也近不了你的身。钱也赔得起,安心。” 她嘴角泛着笑意,转而又改为好奇,稍稍靠近,歪着脑袋,眨巴眼睛:“哦...我倒是有一点好奇,这小宽哪儿找的?多少钱一个月啊?” “咚,咚咚。”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明显是压着火呢。 他勾着嘴角笑道:“保密!” 说着,长乘声音清冽而干脆,冲着门口回了一句:“进。” 话落,热水也烧好了,蒸汽冲撞着玻璃壶盖,发出叮当清脆的悦耳声,滚烫的开水咕嘟咕嘟滚着,蓄势待发。 下一刻,沈护士长轻推开门:“乘总,不好意思打扰您。” 还未及走过来,那护士长就急急直奔主题:“我听艳艳说,小陆是当真要辞职?” 坐在沙发上的长乘还是那个悠闲自在的模样,茶夹拨动茶盂内的杯子,悠悠搅动:“这你问炎儿,她的事我做不了主。” 沈护士长顿时吃瘪。 她顿了顿唇,只得往陆沐炎坐着的方向走来,嚯,身后一堆人。 不知道的以为是上这儿聚会来了,李娜娜、王艳、刘敏全来了,没一个脸上带着好气儿。 但相比之下,那刘敏却显得有点无所谓的样子。 长乘眉头一挑,似刁难一般:“别关门,有人按护士铃听不到。” 想的挺周到,但最后进门的李娜娜作势关门的手顿在半空,一时没了方向似的,眼神看向护士长,带着询问。 怎么?接下来要说什么话,这么怕人听到? “是,乘总说的对,娜娜别关门,听着点门外的动静,万一有病患叫人,咱们听不到。” 护士长转过头,佯装温和地示意着李娜娜。 随即,她忙不迭挨着陆沐炎坐下,面上可是凝重的紧,好像她要表现与人亲切就一定得肢体接触似的。 护士长神色和蔼,金丝眼睛下的狡黠一览无余,拉过陆沐炎的手握着:“小陆?刚刚不是跟沈姨说好了吗?” 陆沐炎眸内亮晶,正经回她:“沈姨,我还是决定辞职。” 她闻言,拍着陆沐炎的手,形象倒是维持的好,言语间尽是善解人意:“一直上白班不好吗?作息也挺健康呀,还是这几天太累了?看你这小脸有点蜡黄,都瘦了许多,想调休几天是不是?” “但是确实...这医院也有医院的规矩,实在是不好弄...” 说着,那沈护士长的眼神往长乘看了看,好像是暗示着什么。 哈哈,长乘是压根就不接招。 哎呀,这茶杯这么好看呢?以前怎么没发现,这怎么做的这么精妙呢?得仔仔细细地,好好看看。 那护士长看长乘压根就没理她的意思,尴尬地收回了视线,又面向陆沐炎:“这样,小陆啊,正好乘总也在这儿,如果你是想调休,或者想放个假,你就尽管提出来,沈姨和乘总一起给你想想怎么调休合适?” 她见陆沐炎就是不说话,除了刚刚那一句,怎么就是不说别的了? 看来就是了,无非就是想要听个道歉呗。 护士长心内冷笑,但面子上拍了拍陆沐炎的手,标准的皮笑肉不笑:“我知道了,是不是科里的姐姐们有时候说话不好听?确实,有时候工作忙,压力大!难免语气冲了点儿…” “正好,今天姐姐们都在呢,有什么话你们姐妹几个也好说开,昂?” 说罢,护士长朝身后站着的几个护士使了个眼色。 那李娜娜嘴大,嘴也快,率先开口:“是,是啊,小陆,怎么好好的要辞职呢?是和我上白班觉得累了吗?不然调到夜班,你和艳姐上夜班,我和敏敏上白班。” 说完,李娜娜心里就开始盘算了。 要我给她道歉?我错什么了我?道歉是不可能了,不然调班吧。 不料刘敏却突然插了一嘴:“别,还不如我和小陆上夜班,你们俩去上白班吧。” 转头这王艳就开始跳脚了,脸上充满不悦,眼神剜着刘敏:“这怎么行?我夜班才能顾得了接送孩子,正好是早上下班送孩子上学,晚上上班之前还能把她接回家,我家那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调不了!” 刘敏早知她是这个回答,也不意外,点点头:“哦,那我和小陆上白班,你和娜娜上夜班。” 李娜娜一听,那还了得?!跟王艳搭班? 她音量瞬间提高,那厚唇咧的更大了:“什么!?我和她?!不可能...” 突然,门外的护士铃响了。 “叮——一床,呼叫。” “一床,呼叫。” 什么?一床!阳爷爷! 陆沐炎瞬间抽开被拉着的手,噌地一下站起来,作势要起身走。 长乘面色透着紧张地喊了一句:“小炎。” 同时老白急急应他:“王刚。” 啊,是... 她又神色暗淡地坐下。 一旁的刘敏本来就是不想过来,随便这里说什么吧。 说到底是这个小丫头片子的事儿,倒是她命好了,都围着她转。 现在可是夜班,她们在这讨论,出了事不还是怪夜班的人么?正愁没理由躲走呢,正好机会来了。 于是,还没等陆沐炎坐稳,她直接戴上口罩:“我去看看。” 刘敏头也不回地走了,倒是走的干脆,临走还把门关上了。 第55章 - 我想试试看。 与此同时,陆沐炎说话了,也说的果断:“沈姨,我是真要辞职,不用调休了。” 正在争执的两人稍愣着,看向陆沐炎。 那沈护士长眉间的凝重更深了,语气里甚至是带着警告:“小陆啊?说出去的话可要负责啊,你也不小了,你可知道这句话代表什么意思?” 陆沐炎点点头,面上依旧是那个淡淡的样子:“嗯我知道,沈姨。” 她又重新拉过陆沐炎的手,眉宇间透着一股真心实意:“你看啊,小陆,沈姨给你捋一下。你呢,是学护理出身的,在学校上了四年的学,在这实习一年,一年后考核完,就算是转正了。是不是?” 陆沐炎点点头。 沈护士长那严肃的眸子里,第一次带着真切的急躁,继续说,“可是,可是你现在走了!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你这四年念的书,加上这将近一年的实习期,五年的时间,就算是白费了啊!?“ 完全不似晚上那股虚假的样子,她拽着陆沐炎的手上又不觉地加重了力道:“你只要坚持一个月,不,一共还不到一个月,就,就坚持半个月啊?!” “就这十多天,你坚持下去,哪怕你辞职了,但是你是从我们医院出来的,这但凡是在别的地方找工作都好找啊!”说着,那沈姨护士长又重重的点了点头。 陆沐炎听着,心下也是知道了,这护士长是真的在为她打算,言语间的态度,也渐渐的松弛着,抽出手来,也回握着她:“沈姨,我知道您这番话,是真的好心好意,为我考虑的。” 这护士长一听,金框的眼镜稍下滑动着,她快速地推了推,声音也提高了些:“那还有假?!你能有什么事情,是十多天都等不了?凭你和乘总的关系,只要是你实习结束,就能转正!” 她语言激动,甚至也放下了往日的虚伪,伸出食指,对着长乘的方向点了点:“退一万步说,到时候转正了,你再和乘总提辞职,和谁提辞职,都行啊!” 陆沐炎再点点头:“是的,我清楚的,沈姨。” 此话一出,沈护士长是被堵得够呛,喉内滚了滚,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被气的只是大喘着气儿,这小丫头是油盐不进了?! 后边站着的李娜娜也是实在不理解,终于是忍不住了,趁这空档,插嘴道:“小陆啊,你清楚,你也还是要这么做?!这五年...可就白费了啊?” 陆沐炎稍转过头,目光清亮:“嗯,但是娜姐,我觉得这五年没有白费。” 她面上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舒缓,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柔声细语地说:“五年前,我不清楚这个行业,我妈让我来,我就稀里糊涂的选了这个专业。其实上到第二年的时候,我就和班主任说过,我打算转学,不做这个。” “但班主任劝我,让我等实习再看看,说不定会改观,不是课本里这么枯燥了。而且这职业也安稳,加上我妈当时也是一个劲儿的劝我,我想着,说不定实习了真有转机呢?” “我现在实习了,我已经大概的摸索完了,我也知道,这是一个一眼望到头的工作,很安稳。” 说罢,陆沐炎微点了点头。 护士长听完她这一套想法,也是点了点头,说:“是啊,这有什么不好?女孩子,安安心心的上班,这工作体面,以后找婆家也好找啊!况且你看啊,你在医院还有乘总撑腰,你这一年表现的也够好,当护士长就是个时间问题,要是再熬几年肯定还能再往上升啊!” “不想干住院部的工作,那,那去药房抓药、去体检部、去导诊台、反正你能去各个地方!只要你还在这个医院,总会有轻松的职位给你干啊!” 说完,她两手一拍,像是给陆沐炎安排好后路似的,尘埃落定般的表情。 陆沐炎听着,但也只是听着,这些她不是没想过,其实压根就不是认识长乘的事,更不是要换个轻松的工种…... 她只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微摇着头:“我还是不想干。” 护士长一听,是彻底来火了,不知是真的恨铁不成钢地为她惋惜,还是什么别的情绪。 总之,她是噌的一下站起来了,面上的严厉露了个彻底,大声呵斥道:“陆沐炎!你这五年都是学这个的!你现在突然不干了,你要去干什么?你又能去干什么呢!?” 要说这陆沐炎气人也是有一手,她索性就是歪着个脑袋,满脸的懵懂天真相:“谁知道呢,我也没什么爱好,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这可倒好,那沈护士长是被气的开始在屋里来回踱着步的乱走,更像是之前在办公室里那会儿的样子,是当真没有一丝伪装的情绪了:“你,你这,你说不准,甚至都没想好下一步,你就要辞职?!你家里人把你辛辛苦苦的培养长大,送你去学护理,这事你家里人知道吗?你家里人能同意吗?!” 许是想到了陆母,她面上的神情渐渐暗淡,但说出的话却是:“正是因为没想好,我才要静下来好好想想。” 跟这小孩相处一年下来了,没发现她脑子这么不好使啊?一共十多天的时间,不是十个月啊! 这五年你都忍了,最后的十多天你告诉我你忍不了了? 五年你都没想好,十多天之后再想又能晚了?! 沈护士长转身,怒目横眉:“你可以转正之后再好好想想啊!?” 陆沐炎稍抬头,看着护士长,声音很轻,但带着不容抗拒的笃定:“那不能,转正之后就晚了,沈姨。” 听到这儿,王艳是懂了,怪不得这小丫头片子这么破釜沉舟的呢,敢情是傍上更好的了。 王艳冷不丁地突然插话:“转正怎么晚了?莫非你有什么好去处了?” 说完,王艳的眼神里带着审视,大有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陆沐炎摇头:“没有,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儿,但是转正之后,我就有退路了。” 王艳一愣,“什么?” 什么意思?她没听明白,什么? 终于,陆沐炎也不坐着了,缓缓的起身。 她眼神扫过王艳、李娜娜、最后,定在沈护士长的脸上,莞尔一笑:“是呢,转正之后,我就有退路了。” “如果有了这个退路,以后真到了穷途末路的那一天,因为有了这个退路,说不定我会再次回来做护士。” 沈护士长是彻底不懂她在想什么了,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让她走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那额间的褶皱连着眼角,嘴角也紧抿成缝,皱着脸,当真是愁死了:“是啊,你,你不是知道吗?转正后再走,就能有这个退路啊!你在哪儿干着不合适了,你最起码还有个护士的退路啊!” 在护士长说话的空档里,她走到了窗边,外面还是下着雨呢,那雨敲着窗,在玻璃上密密地滑着。 她说:“嗯,我就是为了切断这个退路。” 她说:“我觉得这四年的学没有白上,这一年的实习也全是宝贵的经历。” 她的手附上窗户,稍稍围出一圈热的水雾,又说:“我试过了,我知道了,我断然不能再过一天这样的日子了。” “所以,这五年的经历,一天都不能少。这退路,也必须在转正前切断。” “这就是我全部的想法了,沈姨,真的感谢你,你是真的很用心的在为我着想的。” 说罢,她转过身来,直直的看着站在屋子中间的沈护士长,神色坦然,尽是温柔。 一时间,屋内没有一个人说话…... 她们面上的表情都一样,她们只知道,这样的想法是多么的冲动与疯狂,但她们不知道,能有哪个正常人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是傻吗?是挺傻的吧…...? 只有长乘,目光如水地看着她,神情舒缓,嘴角泛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她也看了眼长乘,那神情里,像是在和他说话,又像是在和自己说话,轻声地继续着:“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呢?我也迷茫啊,我也不敢下定论。说实话我和乘哥不算很熟络,纵使他人说的天花乱坠,我自己的路是要自己走。” “自己的日子,也是要自己一秒一秒的度过,这之中都是自己受着的。” 与长乘四目相对间,她轻启薄唇:“可乘哥那句话,我听的真切,也是真记下了。” 长乘:“哦?” 他眉头轻挑,目光中满是欣赏。 她迎着长乘的目光:“人生是旷野,并非轨道。” “这话乘哥说的时候,是一句带过的,但对我来说,却是震撼非常,我一直是遵循着我妈说的话去活着,遵循着别人走过的路,按部就班地过日子。” 随即她转身,又看向窗外,眸中带着压抑,带着隐忍:“阳爷爷说...君子要有龙蛇之变。我不知道龙是怎么变的,倒是知道蛇是怎么缩着的。” “打我有记忆开始,就是这么蜷缩着过的。” “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龙是怎么变的,人生这条道路,越轨了又能怎么样?我想试试看。” 她的声线悠长,音色慵懒,透着一股散漫的劲儿,转过身站在那,是看不到她的表情。 可这话里却带着一股魔力,令人隐隐的亢奋…... 第56章 - 黑,真黑。 不好理解,甚至可以说是太难理解。 怎么理解?反正她意思就是:我不干了,白上五年你也别管,谁也别管! 那沈护士长听着,倒也冷静下来了。 说是没想好,那个神情自若,笃定的眸子,说是没想好? 罢了,想没想好都无所谓了。走了也省心,在这也碍着长乘的面子,日后难免是供老祖似的使唤不得,我言尽于此,红脸白脸用尽了,就这吧。 当下,她神情转着,那副护士长的面具又带上了,神色深凝:“你这…还真算是头一遭,我还真不知道给你办什么手续,批什么条款。” 长乘倒是搭话了:“不用,小炎决定走了,后续小宽会来对接。”接着,干脆的喊了句:“小宽。” 说时间,那小宽就在门口等着呢,直接推门而进,右手还单拎着一个大包,倒是瘪着,是来装东西来了。 小宽压根就没看到他们似的,自顾的走到柜子前,拉开拉链,二话不说就往里装着东西。 “哈,好,行…” 这沈护士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真是迅捷啊。 另外两人也是,面上红白地转着色儿,现在彻底是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倒是各有盘算,心怀鬼胎。 那李娜娜的心里呢,倒是狐疑,这陆沐炎是不是傻?我一早看出来这傻大个的智商不行了,之前还看到她在自言自语的和空气说话呢,这下好了,属于是确诊了。 这边的王艳,心里也跟明镜儿似的。 说什么不知道后路是什么,这都是扬面话,放着个乘总在这儿,不知道后路?我活了三十多年是吃干饭的? 早就知道你确实是要走,走了倒好,走了,可就找不着我的事了! 于是,王艳面上的震惊之余,却是转成坦然,可眼神里透着的阴鸷,却是实实在在的。 那还说什么了,也更不能说什么日后再见。一是她直接给后路断了,这儿是再也不会来了。二是这地儿可是医院,还是癌症病房,再也不见的为好。 长乘不悦,这三人怎么还傻杵在这儿?言语间赶人的态度明显的很:“还有事吗?” 这沈护士长不能走啊,她科室15分扣下去,那绩效成绩怎么办?年底评选怎么办? 王艳更不用说了,再不求情,护士长评选明年还有没有她都是两说。 于是,两人也只得硬着头皮,倒是同时出声:“乘总…” 话音刚落,王艳和护士长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作声了。 突然,这长乘一拍大腿,像是想起来什么了:“奥对,你看我这脑子,我给忘了,想跟您说的来着,沈护士长。” 护士长正愁着怎么说呢,突然被这么一叫,回过神来:“呃?乘总您说。” 只见那长乘,突然站起来踱着步,神情严肃。 就像…——开完会了吧?接下来同志们听我讲两句。 那副架势,完全就是领导总结发言一般:“您啊!一直是个出色的护士长,工作用心仔细,刚刚看您对小炎那顿真情实意相劝的样子,是真把她当自家姑娘!” “我还真没发现,您不仅是一个优秀的护士长,对待底下的护士更是慈父严母的形象,由此可见,您对待底下的护士,那是绝对的公正,赏罚分明,错就是错,对就是对!” “我们医院有您啊,真真是幸事。” 说完,长乘还伸个手,着重的对着空气点了一下。 护士长呢,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也说着扬面话:“这,啊,这都是应该干的。乘总您客气,小陆我是打心眼儿里喜欢!” “那...那不仅是小陆呢,她们几个,我也是一视同仁,当作自家孩子。” 长乘点点头,神情真切:“是啊,所以我晚上想了想,却是我有做得不得体的地方了,还请您见谅。” “呃?” 护士长把金丝眼角往上扶了扶。 “我要是买衣服,就整个医院都买!这单独给咱们14楼,也不是个事儿啊,对不对?听说还导致你们被扣分了,确实是我闹出的由头,是我做的欠考虑了。” 说着,他又自顾的点点头,脸上的神情满是悔不该当初。 这护士长也没料到他会主动提起这茬,面上稍露着喜色:“啊…,这,这都是她们孩子闹着玩呢,影响不大,不大。” 那边的王艳眼神里也闪过光,就剩个李娜娜,还没绕过来呢,拧着眉回想着这话啥意思? 长乘连忙摆手:“怎么影响不大!有您这么公正分明的老前辈在,我可不能瞎掺和,这样,我这就让小宽把衣服拿走,这事儿就过去了,您看这样成不?” 嘿,他语气里带着商量,还有点示弱的成分。 哎这,这好事来的这么突然吗?这事就过去了?那意思就是这15分就不扣了?太好了啊! 沈护士长是赶忙应下,生怕他反悔似的:“啊,啊是吗!?确,确实,其实我们没什么的,就是怕别的科室的人知道了什么风言风语的,对乘总您影响不好…” “但毕竟是您的一番心意,我们也不好贸然拒绝,这,这,既然您这么说了…..那衣服您拿走,但是,这份情咱科室都记着呢!” 瞧瞧,临结束不忘拍个马屁,王艳啊王艳,多学多看! 陆沐炎在一旁听着,嘴角压着笑,又怕坏了长乘引导的话头,转过身去看着窗外,这雨倒是也不这么压抑了。 是了,长乘在挠头,甚至还又有些局促似的动动身子,带着磕巴地说:“嗯嗯,好的,那...您看,我现在要跟小炎收拾东西呢...” “啊,行,不打扰你们,有拿不下的东西乘总你和我们说,好给你搭把手,啊!” 护士长是这么说着的,但那往门外走着的身子,都快走出门口了。 再瞧瞧,临走也得说几句扬面话,王艳啊王艳,你护士长之路任重而道远哩! 长乘闻言,爽朗一笑,摆摆手:“哈哈,要是有的话再麻烦大家,现在暂时没有啦。” 沈护士长冲着长乘一顿点头,还示意着陆沐炎的方向点点头,也不管她看没看,甚至往小宽的方向又是点头,总之就是一顿点头,满口应下:“好,行,那小陆,乘总,你们先收拾,啊!” 说完就连着李娜娜、王艳二人退了出去,哦对,李娜娜还带着不情愿呢,但是从门处传来的关门声儿倒是轻,一听就是拿着劲儿小心拧的。 而就在关上门后的几秒内…... 陆沐炎转头,凝目看向长乘,眸中的黑色甚浓:“黑,真黑。” 长乘眨眨眼,歪着脑袋:“嗯?什么呀?” 她勾着的笑意倒是不掩了,笑得明媚:“杀人不见血的本事,还是一如既往啊。” 他摇晃着脑袋,走到小宽那儿,指了指柜子里:“这个不带,扔了。” 然后,又摇晃着脑袋,眼睛弯弯亮亮:“唉哈哈…我也没提要给她们抹除扣分的事儿啊,我只说了拿回衣服,可是字字清明啊。” “倒是小炎,真聪明,一下就看破。” 说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轻快散漫。 陆沐炎也转过身来往沙发上走去:“你那腹黑的性子,从最开始假借什么微服私访骗我拉近关系,再到送我回家只送到公园,又到第二天来等我,小宽临走说了句不清不楚的话,我就已经摸出来了。” “你俩,蛇鼠一窝!” 然后,她也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稍稍转着脖子,虽是带着嗔怪的语气,可却笑的轻松。 他那薄而红的唇角勾了勾笑,荡漾着痞气:“为了今天,我可是煞费苦心啊,咱们终于是要走啦。” 小宽过来了,面上毫无表情,好像不是在说他似的。 小宽只是小心地擦拭着茶桌上的东西,又用茶具套包裹着茶杯,长乘也在一旁擦杯子,眼里泛着的细碎光芒,在柔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温柔,让人感受到一股暖意。 陆沐炎似乎也认同,眸下带着说不清的情绪,似如负释重一般,遮住了眼底的黯淡,微点着头:“是啊,真的要走了呢,还真快。” 话落,她又转过头来,看向小宽:“倒是…宽哥,你一直在门口吗?” 小宽已经收拾完了,拉上黑色大包的拉链,还是那个肌肉线条,孔武有力的样子。标准的寸头,肌肉大汉,有着一股耿直的朴实。 他提着包,笔直地站着,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是的,陆小姐,我收拾完你的东西了,现在乘总的东西都弄完了,我们随时可以走。” 他们动作也快,往电梯口走去。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走廊内倒是没什么人,剩护士站还亮着灯。两边的走道上,仅余写着绿色通道指示标的绿光。 那走道的地界儿,只有一个人影,靠在病房门口,看着身形倒是有些熟悉。 陆沐炎往前走着,那人影微动,喊道:“胖丫?” 她微微一愣:“呃?” 是迟慕声,不对,是黄毛。 他只身站在这走廊处,也没进去陪舌头,穿着一件简约的白色T恤,隐隐是能看出些肌肉的线条,下身是比较宽松的灰色运动裤,白色的板鞋。 明明看着是爽朗干净的少年,可在这昏暗发绿的光线下,那拖把似的卷毛,更显的疲惫潦草。 他剑眉下的一对桃花眼里,却透着惊恐,面色里还带着隐隐的担忧,表情甚是复杂... 当下,黄毛正有些疑惑地问:“呃…你这是去干嘛呢?” 是了,还得跟舌头说一声。 陆沐炎转过头来:“乘哥,你们方便去电梯口等我一下吗?我去和36床说一下。” 长乘点点头:“好哦,你慢慢来。” 说完,就和小宽二人往前走了。 第57章 - 也好,我知道这里关不住你。 刚关门,迟慕声那干净清爽的少年音就急急的响起:“胖丫你怎么瘦了好多?” 他眸色一沉,倒是想到了老季,他就是因为生病,而成了现在这副骷髅的模样…... 于是,那对桃花眼下的担忧越来越明显:“你身体没问题吧?” 床上的舌头也靠坐着,盖着单薄的夏凉被,却难见身体轮廓的凸起,仿佛那被子下面是空的。 舌头歪着脑袋耷拉着眼皮,垂垂而问:“是啊,小南,你还好吗?” 陆沐炎倒是眼眶蓦地微红,自己都这副样子了,还问她好不好...这傻舌头。 这么想着,她声音也温柔舒缓了下来:“没事呢,舌头,我最近减肥。” 舌头点点头:“倒甚是显著。” 说罢,一时间房内没了声音,甚为安静。 舌头是个善良的人,黄毛也还算是不赖,都是可以作为朋友的人。在医院,医者和病患做朋友,也算佳话。 但可惜,这之中不包含癌症区。 癌症区的医者最好一辈子不要碰到病患朋友,病患最好一辈子不找癌症区的医者朋友帮忙。 但已经是朋友啦,与其让陆沐炎看着他离开,她自己先走,心里倒还能多了些期望:万一舌头好起来了呢? 她的声音是微弱的,带着不忍说出口的迟疑:“舌头…我要走啦。” 舌头回她了:“走了?” 这回应听着,没有波动,没有惊讶。 陆沐炎点点头,语气稍提,装着轻松:“嗯,不在这干啦。” 舌头应她:“也好,我知道这里关不住你。” 他眼神里透着安心,通透。 陆沐炎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手足无措地站着。因为舌头不喜欢开灯,屋内倒是昏暗地紧。 她左右地看了看,走到舌头的床边,把床头柜上的收费单子翻过来,稍弯着腰写下一串号码,说:“你好好的啊。这是我的号码,你们有空给我发信息啊。” 一旁的迟慕声是拧着眉的,高挑的鼻梁皱了皱:“胖丫,要去哪?” 她起身,盖上笔帽放在桌上,微微摇头:“没想好,但不想在这呆了,压抑的紧。” 迟慕声听着,点点头,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面上那种不舍的情绪又转为刚刚在门口那样,惊恐,不安,甚至压低了声音:“是了,最好是不在这呆着。你得赶紧走,你走了正好!我跟你说这14楼...不干净,有鬼!” 陆沐炎疑问:“嗯?” 他满脸的惊讶,自己都不相信似的,匪夷所思道:“我真亲眼看到了,弯着腰凶神恶煞地,瘪着个大脸要把我带走!” 陆沐炎转过身来,拧眉:“啊?” 所以刚刚他那副表情,就是见鬼了的表情? 他见陆沐炎不信,又重重的点着头:“真的!就今天下午,沙尘暴那会儿!我一出门,哐当闪我一下子!那死老太太坐轮椅呢,噌的一下站起来,勾着腰就奔我来了!!” 她眼睛往上瞥着,在回想,是了,确实有这个事,点点头道:“呃,我在走廊上听到了,有个人大声吆喝说自己见到鬼了,我当时还想呢,是谁这么夸张,那声音听着耳熟,原来是你啊...” 迟慕声更是点头,肢体动作甚是浮夸,满脸的认真:“是我!是我!可不就是我么!那死老太太上手了都,直接掐我后脖领,提着我就要走哇!结果你猜怎么着?幸亏我遇到你了!” “刚刚门口那男的,抱着你从对面跑过来,那老太太挠一下就不见了,我可真是给吓死了!” 突然,老白略带疑问,又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奇了一声:“咦?” 那迟慕声没给陆沐炎思考的空档儿,只自己一股脑儿的说:“话说回来了,你下午怎么回事?我担心你有什么事,跑护士站想找你,护士站的护士也都不在,真是好奇怪。” “我又怕见到那个死老太太,吓得我就只能站在门口,心想那死老太婆要是来了,我就大叫!反正在门口,人多都能听见,我可不敢自己一个人呆着...” 陆沐炎听着他这话,语气急躁又混乱,倒是没太多耐心听下去,还没听完呢,急急的解释道:“那什么,不碍事不碍事,我下午只是有点小中暑...” 接着,当下没立刻回着老白,也没顺着迟慕声的话题继续往下扯。 在这儿耽搁时间确实有点长,毕竟乘哥还在电梯口呢,她着实不好意思让人家傻等着,便讪笑着往门边走去:“黄毛,你就自己吓自己,我以前刚来医院那会儿,你这情况我都遇到好几次了,没事昂。” “还有啊,舌头,你稍微好点了就赶紧出院,知道不?在这儿病气太重,没病的人都能呆出病来。” 舌头看着她,但那双眼睛已经无力睁得很大了,只闪着微弱的光:“好,小南,你要是有不开心的事儿,也可以给我发信息,我们是朋友。” 迟慕声也没介意陆沐炎没接他话头,他的性子就是这样,直爽,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见陆沐炎要走,作势出门要送她:“对,给我俩谁发都一样,有时候…老季可能不方便打字,但是给我看也一样,我俩好哥们。我跟你也是好哥们!” 说完,迟慕声的眸底泛着真诚,黝圆漆黑,带着点点的星光。 陆沐炎走到门边:“好…那,我走啦。” 迟慕声站在房门口,拉着门把手,虽是神情间透着凝重,大抵还有被鬼吓过的余味,却也嘴上说着:“拜拜,胖丫。” 没开灯,舌头的神情是看不清了,外面下着大雨,只有走廊处那发着绿的光,微弱地挤进房内。 他说:“再见,小南。” 她点点头,眼底勾勒着不舍,面上的担忧也隐现着:“再见,舌头,再见,黄毛。” 陆沐炎转身,往电梯口走去,护士站没人。 和以前一样,晚上没人按铃,夜班的护士就去更衣室待着,那儿有个上下铺的小床,但她没资格睡,一直是在护士站的椅子上坐到天亮。 现在真的要走了…... 她路过护士站,这个一年来一直待着的地方,此刻只有她一个人,站在这儿。 她记得,台面上的大理石板,第三块砖有裂痕。 坐着的椅子是圆形带滑轮的,她坐着总是不敢轻易的动,夜晚的14楼静的吓人,她稍稍转动着椅子下的滑轮,就能听见很清楚的回音。 天花板上的灯罩内有些许黑点儿,里面偶尔会进来一个小飞蚊,就像她一样,被罩着、被烤着、忽地挣扎,乱扑乱撞。 可撞了一会儿,又不动了,同那些黑点儿一样,又多了一个黑点儿。 她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绪,先是突然知道阳爷爷的死讯,李奶奶也突然地不见了。 明明下午还在,可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好好地一个每天都对话的大活人,一瞬间,就都不见了…... 现在,她又突然真的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昨天还不是这样,昨天的她,能清楚的知道第二天会发生什么事情。 现在真的走了,明天睡醒了要做什么? 往后的每一天都是未知的,怎么和妈妈解释? 这些事儿是真的就这么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她现在已经不是护士了,她还站在这儿,但几分钟后,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来这儿了。 这一个下午,有太多事情需要消化了,但事儿已经发生了,只能往前走着,继续推动着。 她深看了一眼自己经常坐着的地方,眨了眨眼睛,眨地缓慢,旋即转身,往电梯口走去。 走是走着,但她心下问着:“老白,刚刚是不是又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等老白回答,她叹了口气又继续说:“说实话,这接二连三的事情,舌头下一秒能白日飞升或者瞬间百病全消我都不惊讶了…...” 老白:“有,回去慢慢捋。” “也好。” 她应下,这会儿功夫就走到了电梯口,小宽正站在消防通道的门边,门里站着一个人,长乘正抽烟呢。 陆沐炎走过去,稍带着歉意:“有没有等久了?不好意思哦乘哥,宽哥。” 小宽冲她点点头,没说话。 长乘的侧脸印着光,另一半在黑暗里,那剑眉下的凤眼更显深邃。 他修长的手指单夹着烟,深拉了一口,那猩红的火点明了明,恍惚的暗下去。 长乘吐了口烟,青白色的烟雾稍模糊着他的侧脸,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放松,他轻笑一声:“呵呵,无妨呢,不差这一会儿了,来一根还是直接走?” 她没心思来一根了,这里最留恋的记忆已经都带走了。 陆沐炎摇摇头道:“直接走。” 说完,陆沐炎往电梯口挪步按键,电梯启动发出牵拽声。 在等待的过程中,她闲聊着:“我抽烟就罢了,你医术这么好,不知道抽烟有害健康呀?” 长乘与她一齐站着,勾勾嘴角:“生死有命,生命啊,是门玄学。” 电梯门开了,一声清脆的叮咚。 小宽率先进来,伸手挡住电梯门,待陆沐炎和长乘进电梯后按了一楼,又是那个标准而充满力量感的站姿,一动不动。 陆沐炎看着面前小宽的背影,宽厚而壮实,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不过,我确实是对宽哥有疑问啊…他每天就没有别的事儿吗?他是你的保镖吗?” 长乘点头:“嗯,他除了做我安排的事,剩下的时间就是在等我给他安排事。” 陆沐炎:“呃…宽哥,你是不是很贵啊?” “…...” 小宽只微微动了动身子,倒是没搭话。 正好,电梯门开了,小宽还是那个样子,伸手,挡住电梯门,他俩出去,小宽垫后,三人一块往外走。 倒还真是尽职啊... 长乘边走着,对着身后的小宽指了指,爽朗一笑:“哈哈,正好你要走了,可以给你介绍一下了。” “这位,是你小宽师兄。” ?! 陆沐炎:“小宽师兄?!” 哈?什么意思? 正说着呢,陆沐炎面上的惊讶还没来得及转化,来到车前,长乘又指了指主驾驶位的大高:“大高师兄。” 陆沐炎:“大高师兄?!” 她又转头看向大高,实在是诧异。 陆沐炎第一次认真的打量着大高,这车里的大高,身材看着很瘦弱的样子,白白净净,真的很难和这个“大”字、和什么“高”字产生联系! 面前的大高师兄,寸头带着眼镜,但杏眼明亮,有挺大的卧蚕,一副斯文象,微微笑着,冲着陆沐炎摆了摆手。 第58章 - 你也有茶馆? 小宽利索地开了车门。 长乘站到车边冲着陆沐炎做了个请上车的手势,面上云淡风轻:“我是他们的师父啊。” 陆沐炎好震惊啊,大喝一声:“啊?不能吧?!?!” 虽然知道长乘很厉害,但徒弟和师父?!不是金主和保镖的关系吗?! 大高在主驾驶位嘿嘿地笑着,倒是开朗,声音听着温柔:“师…乘总很、很厉害的哦。” 正说着,陆沐炎震惊地钻进车里,长乘还是那个淡淡的样子,语气里带着悠然:“嗯,在外,乘总。学院,师父。” 说罢,他坐进车里,小宽关上车门,也坐进前面的副驾驶,车子启动了。 外面的雨往车窗的后方划去,长乘抱臂,悠闲地往座椅后靠着。 陆沐炎侧过身看他,面上的疑惑实在是明显,又急急问道:“你,你是学院的,什么老师吗?” 长乘倒开始诧异了:“哈?你不知道我是学院的么?” 她皱眉,挠挠脸:“知道是知道...我寻思你是招生办的呢...” 长乘一下歪过头:“哎你?!” 一旁开车的大高听着,也乐了:“噗。” 长乘剜了大高一眼:“啧,开你车!” 哈哈,还挺好面儿,急眼了。 陆沐炎勾勾嘴角,气氛倒是轻松,她继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哦…那,你是什么派系的?我从你这儿进学校了,是不是也认你做师父?” 长乘也不闹了,神情稍稍严肃些,慢慢地给她解释道:“呃…先不说派系,这师父可不是好认的,首先八字得和,这是第一关。虽然我俩挺合得来,那也只是性格,不是八字。” “而且不仅八字得和,还得真能教你东西,并且还得是你感兴趣的,你天赋里需要的。所以不仅是师父认可徒弟,徒弟也得认可师傅,互相考核下都得合适才…” 听到这儿她就不听了,后面的都不重要了,陆沐炎自顾自的点点头:“哦吓我一跳,那我不认可你,不用喊师父了。” 哎这小丫头片子?这才到哪儿呢?厨子不行怪灶歪? 当时他嘴上就不乐意了:“哎你?!你还不认可上我了?!” 陆沐炎瞥了他一眼,也悠悠然地往后靠坐着:“咱俩啊,我劝你是死了这条心吧。对着你喊师父,我实在叫不出口。” 长乘心想,也是,她叫师父…呃。 长乘转移了个话题,说:“不过话说回来了,你进学院见到的,比你先入学的所有的人,都喊师兄,无论男女。” 她歪头:“啊?这是什么规矩?” 怎么和电视剧之类的地方不一样啊?女的也喊师兄么? “易学院,无论男女,统称师兄、师弟、年纪再大点的,最多喊个道长,淘气的也就喊个道爷。要是问为什么,就说来话长了,你去学院会有人从头教的。” “现在先记住,这就是规矩。规矩没有为什么,死记硬背,严格遵守的,就叫规矩。” 长乘缓缓的解释着,语气是认真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上透着少有的严肃,凤眼轻垂,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陆沐炎认真听着,微微点头地看着长乘,他提到学院处,气扬却是转变的突然,倒还真有一副为人师长的庄重模样…... 长乘见她倒是挺乖,一副好心情的样子:“饿不饿?去吃个饭?” 陆沐炎是想着早点回家,和老白开个会捋一捋,听着这话下意识地想回绝,但转念又想着,早回家也不知道怎么和她妈妈交代,毕竟现在还是上班的时辰…... 再说,长乘帮了她很多,那天还说要请小宽吃饭,正好现在也是个好时机。 于是,陆沐炎便改口道:“好啊,我正说着想请你们吃饭呢,大家今晚都吃过了吗?” 长乘咂了下嘴:“可怜我陪你忙活到现在,一口热饭没吃上。”眼神稍看着前面座位上的二人:“小宽大高,你们俩吃了吗?” 小宽:“我们吃了。” 大高:“我、我、们没吃。” 长乘:“啧。” 嘿,这眼神里可是闪过不悦啊。 大高稍转过头,杏眼眯眯的勾着笑:“我、我们可、可以没吃,乘总。” 好么,这瘦弱的大高师兄,还有点结巴,真是有趣。 长乘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们,侧过身对她说:“对了,正好等会吃完饭喝药,小炎,你切记,中药得饭后喝哦。” 陆沐炎点点头:“行,那我请你们,去哪儿吃你们定?” 长乘却摇摇头:“你不请,一帮大人怎么能让小孩请吃饭。大高厨艺不错,况且药膳做的确是上品。” “我看啊,就和平常一样,回茶馆做几个菜,庆祝我们小炎摆脱监狱。” 这结巴大高还挺机灵,没等陆沐炎回话呢,瞬时间就打了转向灯,往右拐,奔着长乘的茶馆开去。 正说着,长乘凑过身子,冲着陆沐炎露着狡黠的眼神:“嘿嘿,顺便说一句哦,接下来一直到入学之前,你都要在我的茶馆里呆着了哦。” 她倒是没想到,微微一愣,发问道:“哎?你也有茶馆?” 长乘一听,哎呀这小姑娘是真瞧不起他啊? 他满不在乎地说着:“瞅你说的,你那意思是你也有呗。” 陆沐炎挠挠头,提起这里,她又有点想害羞的神情,不好意思的说:“呃,我没有,我…男朋友有。” ? 什么? 听闻这话,长乘心里咯噔一下,茶馆? 少挚有个茶馆?! 为什么这段时间调查没发现? 他那些…我说怎么找不到...是藏在他那个茶馆了? 霎时间,思绪万千…... 但长乘面上的神情还是稍稍收着,又挂回那个满不在乎的神情,随意地说着:“哦?请我去坐坐?” 她困惑地挠着头,有些尴尬地和长乘解释道:“呃..暂时不吧?人家的地界儿,他出差了,等他出差回来我问问吧,毕竟...第一次见面不太友好啊…” 长乘点点头,应的倒是爽快:“行!不着急,我就是随口一问。” 说完,车内一时间没有对话,陆沐炎静坐着,不由得想到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是真的一件也没有和少挚说呢…... 两人从小长大,也经常呆在一起,可陆沐炎总觉得,少挚像是隔着一个玻璃罩在和她相处,明明是很近,可就是触摸不到... 发生的事儿,虽然以前都和少挚说,可…...可这最近发生的桩桩件件,哪一件是能和正常人类提起的? 她想了想,准备掏出手机的手又收了回去。 也不知是该放在哪儿,摸了摸裤缝,又搭在腿上,看向窗外,不言语了。 没多久的功夫,车停了,小宽下车给他们开了车门。 “喔...你这茶馆,还真,真是个茶馆。” 她下车,看着这处地界儿,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别的形容。 小宽拎着东西率先过去开了门,大高把车停好,就猫儿似的钻进拐角墙后,随即传来一些锅碗瓢盆和水声,那里大抵是厨房。 好了,来形容一下这长乘的茶馆吧。 这门口的外面看着,是一个中规中矩的落地大透明玻璃门。 大大的用毛笔在墙上写着两个大字——茶馆。 没有别的装饰字了,也没有什么名称,整个地方就这俩字,就叫茶馆,非常通俗易懂。 他们站着的地儿,是有深红色的几个大雨棚,像是露天咖啡厅似的那种雨棚,正好围成几个大圆圈,还放着几张透明玻璃的小茶几和小木凳,站在这倒是一点儿都没淋到雨。 水泥的黄灰色墙壁,在这整套的搭配下,倒是显得挺有格调,也是有几株绿植,长得挺高。 可是...门口更多的不算是绿植,吸引人眼光的是那些地上,全都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草。 有点像是某种菜叶还是草药? 反正不是寻常路边的草,也不似少挚那儿的什么帝王花烛一般,这些叶子甚是独特,不能算是观赏用的绿植吧? 甚至是毫无美观可言,这儿高,那儿低,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的在白色泡沫箱子里种着。 这乍一看,根本不像是为了美观的布置,而是就为种这些奇形怪状的小草小枝而随意放着的。 后来事实证明还真就是随意放着的。 但此刻,陆沐炎心下点点头,毕竟乘哥会中医,想来种的这些就是草药了,不愧能当他们师父,学术研究地够认真。 这么一想,在门口种点草药也不冲突,却为合理。 正想着呢,长乘领着她往门内走着,冲着里屋喊了声:“大高,把门口的空心菜收了!” “未来好几天都得下雨,别给我这些小菜都淹死了。还有那边的小葱、韭菜和豆角,也一并端进来,除了冰箱里的那些备菜,今晚咱们多加两道,让小炎尝尝什么是真正的绿色无公害无污染蔬菜!” 边说着,边往屋里走去,好像没说完似,又叮嘱了一句:“奥对了!这菜别剪完,留个茬儿昂,好继续长。” 也…也行。 中医么,讲究的就是药食同源,养生么...也算是将自己老师的品质贯彻执行了。 陆沐炎挑挑眉,也跟着往屋里走去。 嚯,这一进来,远处的正对面就是一整面墙的茶杯! 之所以说是远处的正对面,确实是远处,看着距离门口,得有十米长的距离。 这茶杯摆放的,说是茶柜也不像,不是那么一板一眼的柜子,是纵横着的十几根横木搭建而成的高架子,台面是削平了的,从上到下,密密麻麻,整齐排列着好多的茶杯啊... 每一根木头背后都有灯光,照着这一整面茶杯的墙,乖乖…... 再收回视线,这进门往前两米多,就只有一张桌子,更像是一个超大超宽的岛台,有个出水的水龙头,看样子还能调节温度。 这龙头下方,倒不是一个凹陷的洗手池,而是一个平面,没凹槽,像个黑色的大石板。四周往中间稍稍有着下坡的弧度,中间留下一条缝隙,就算是漏水口了,设计倒是别致,干净大气。 这台面上摆着各种的茶叶、茶饼、茶壶、都是整齐地放着。 房顶悬挂着一个铁壶垂下来,那壶下坐着一个铁炉,里面是木炭,勾着火儿呢。 看到这儿总算找到个熟悉感,倒是和少挚二楼的那个悬壶挺像。 长乘站在岛台这儿,手上拿着茶饼,夹着茶叶,往那铁炉里放。 他示意陆沐炎可以随便看看,就低下头忙活着手上的东西。 岛台的正后方,有着一道墙,一直连到靠近那茶杯墙的地方,有个口子,大概就是大高进去的厨房了。 小宽在一旁打着下手,偶尔发出几声低沉的回应:“好的,好的。”声音听着甚是憨厚,朴实。 第59章 - 大高师兄有个死穴。 这岛台的另一边,只需上两个台阶,便是一整条的长廊,几根大木头竖着,中间是竹帘。 长廊也有十米了吧?全都是榻榻米式的竹垫。 这长廊也是连到茶墙那儿,有个口子,不知道那边是什么地方。 暖黄色的灯光下,那一整条榻榻米上,有几张排列有序的小桌子,桌上都是三两个花瓶、茶杯、茶壶,还有几本书。 墙上还挂着一个大幅的人体穴位图,显得是挺惬意,甚至….还透着一股懒汉的随意。 和少挚的茶馆完全不一样,可深究之下,却也总是有点相似之处…... 大概是因为喜欢喝茶的都是这一个调调? 可能是到了自己的地盘了,长乘一改往日严谨的威风劲儿,从岛台那儿往榻榻米的长廊走去。 上两个台阶,就脱了鞋,赤着脚,慵懒地往榻榻米上一坐。 他身旁有个蒲团,上面放着几本书,长乘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书,一袭中式的黑色棉麻长衣,单手撑着垫子,另一手拿着书,盘着腿,悠悠的说道:“茶还没煮好,煮好叫你。你随便溜达,反正一直到进学院之前你都在这儿。” 陆沐炎点点头,但也不太好意思往哪儿去…... 倒是只老实的坐在他正对面,岛台旁的的太师椅上。 长乘拿着书,好像看了看,不是这本,又放下,见陆沐炎还是老实的坐着,就笑着介绍道:“岛台后面是厨房,岛台前面是我现在坐着的长廊。平时就在这看书,吃饭,他们俩就在这儿互相扎针,打架玩儿。” “累了也能在这睡,三个大男人也没讲究。长廊尽头是二楼楼梯口,三个卧室,我们仨的,洗手间也在二楼,你往里走就是。三楼是阳台,半敞开式,露天的,抽烟去那儿。” 她听着,也只是点点头:“啊,好。” 长乘见她这副拘束的模样,倒显得老实可爱,铁壶里正煮着茶,挺慢,还没开呢。 他眼含笑意的看着陆沐炎,说:“哎呀?小炎这么拘束呢,过来坐着,咱们聊聊天?” 陆沐炎点点头,站起往他那儿走去:“好,聊什么?” 长乘冲自己旁边指了指:“坐,随意坐。” 她坐下,但也只是坐着,面无表情地眨着眼睛。 也是了,这小孩一下午到现在受到的刺激太大,一时之间确实是情绪抽离不过来。 他便主动找着话题,说道:“有什么想问的不?” 她坐着,转转头,看着这里:“你这儿营业吗?” 长乘无所谓地眨眨眼:“不营业啊。” 她微微点头,但又稍拧着眉:“我想也是,但不营业,为什么写个茶馆俩字儿在门口啊?” 他又眨眼:“我这儿不是茶馆吗?” 陆沐炎没话说了:“…也是这理。” 他哈哈一笑,随即放下书本,倒还是盘坐着,解释道:“原先呢,这儿是个茶馆,营业的,我看着不错,就盘下来了。二楼正巧还有三个茶室,你说多正好。” 陆沐炎环顾着点点头:“是呢,正好为你们长宽高组合腾地儿。” 他直了直腰,笑道:“哈哈,得来全不费功夫嘛。” “我说呢,要不也不能这么不伦不类…又像家,可看着又挺有格调,可这格调之下,又带着独居男人的混乱感...” 她这么的说着,也稍稍松散下来,不这么拘束着了。 确实,这些年了,除了家就是少挚的茶馆,她真没去过什么别的地方,骨子里的性格在这儿,哪怕和长乘熟络了,也确实是不太大放得开。 长乘听着,倒是辩解了:“可是胡说,小宽可会打扫卫生了。” 陆沐炎勾勾嘴角,轻松地吐槽着:“所以这独居男人的混乱感没有完全暴露,全是靠小宽师兄一双手努力打扫,撑下来的。” “哈哈哈,小炎很会观察细节嘛。那你为什么就不问问,为什么接下来的时间要在我茶馆儿待着?” 长乘声音清冽,嗓音慵懒,盘着的腿改为单脚翘着。 他撑着膝盖,一袭黑色的宽松棉麻料子,在这柔黄色的灯光下,更显的缱绻,温柔。 她不想也知道,他肯定会说的,就等着他说呢。 长乘既然发话了,那就装作好奇的问问呗,她面无表情地问着:“哦,为什么?” 他那漆黑的凤眼,微微挑眉“…...我突然不想说了。” 面上满是不满意的傲娇模样。 哈哈,没看到陆沐炎露出好奇的表情,观众不买账,他没兴致了。 陆沐炎转过头看着他,笑的像个撒娇的猫儿,讨好似的说:“哎呀哎呀,为什么呀,乘总?” 有台阶就得下,他暗笑,嘴角噙着笑意:“在进入学院之前呢,要有个入院考核,考核过了,就是分派。” “入院考核呢,是看你有没有资格进去。分派考试,是看你有没有资格学,具体要学哪儿一块,会根据你的天赋来定。” 因为瘦了些,她那高挑的鼻子也凸显的明显,在柔黄的灯光下,往侧面打着阴影。 陆沐炎眯着眼问:“有没有资格学?有没有入院考核过了,但是没资格学的人?或者有没有人,是压根就没天赋?又或者像我一样,我其实没决定好要学什么。” 长乘点点头,知道她肯定是有着许多的担忧,也不磨迹,神情渐转,道:“也有,进来了不知道分到哪个派,会在天赋和兴趣之间来回徘徊,没资格学的也多了去了,不过但凡能来这儿的,都是没地儿去的,就看你想不想走了,不学习就打杂么,多一双筷子的事儿。” 正说着,那边的茶开了,小宽走了出来,只专心地盯着这壶,神情专注地从挂钩上提下铁壶,往公道杯内倒着茶,又往壶内加了点水,把铁壶提上挂钩内,继续烤茶。 仿佛这边没人一样,看都没看一眼,倒完茶,又是神情专注地端着托盘,眼神看着茶往长乘这儿端过来,放下,又作势要走。 长乘点头示意,问:“饭好了没?” 小宽听闻,站着,双手半握,站的规整:“好了,乘总,我去端来。”接着转身,往厨房方向走去。 这小宽是怎么训练的呢……机器人模式啊? 这时间里,长乘随意地把刚煮好的茶往旁边挪了挪:“行,边吃边说。” 说着,又朝陆沐炎点点刚端来的热茶:“这茶啊,得饭后喝,喝太浓睡不着哦。” 陆沐炎:“那你还喝?” 他:“哦,我们晚上不睡觉,站桩练功。” 然后又说:“你也不能睡,喝了它。” 她诧异,歪着头:“啊?为什么?” 他从旁边拿了个杯子,看了看,看样子是确定小宽洗没洗,又点点头,看样子是满意。 边往杯子里倒着茶,边说:“福鼎白茶,极好的哦。调你身体,你就当是打通小周天吧,跟着我们练功,身体通透点才行。” 这时老白又说话了,语气里带着肯定:“是的,你确实太脏。” 倒是难得,算是认可长乘的话。 陆沐炎:“…...” 行,就是让我白吃白喝白蹭。 虽说知道长乘这么做是有目的,确实也没害她,她也早知道,他俩这是利益交换…... 但这好事也太好了,等同于天上掉馅饼啊,那…我拿什么换? 但她一时也不可能想明白,只坐着没说话,老白说了,观。 所以,就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哦对了,你大高师兄有个死穴,要注意下哦。” 长乘突然莫名的来了一句话。 她有些困惑地转过头,还没来得及问呢,与此同时大高和小宽手上各端着两个菜,往这边走来。 接着,放到长乘面前的桌上,小宽又搬来一张桌子拼在一起,两人忙活着摆菜。 长乘往陆沐炎旁边坐着,小宽、大高与他们面对面地坐下,四人都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准备吃饭。 额…...陆沐炎倒还真没经历过这么多人一起吃饭的扬景…... 有不适应,又带着隐隐的开心,觉得这画面倒也美好。 菜挺简单,干煸豆角、韭菜炒鸡蛋、酸豆角煸排骨、肉末酸豆角、玉米排骨汤。 呃,豆角挺多…能看出,全是刚才那外边种着的菜,冰箱里大概只有排骨。食材确实也是尽力了...但颜色看着鲜亮,挺舒服。 其实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医院,都是她干活。 这种端菜拿筷子拿碗的事儿,有人给她送到面前,只是小小的一个举动,她这一生都没被这么伺候过,出去吃饭除外,但那不是这种情况。 所以当下,她只盘坐着,也不知道干什么… 陆沐炎只得手足无措地夸赞着:“哈啊哈,大高师兄厨艺真好,四菜一汤,吃到中央。” 长乘搓搓手,拿起筷子,笑眯眯地,但那笑着的眼底,稍瞅了她一眼,闪过一丝恶趣味的狡黠。 长乘开心道:“哎呀,你大高师兄轻易不做这菜。” 陆沐炎转过头,眨眨眼问:“哦?很复杂吗?” 他嘴角噙着笑,点点头:“是,大高总觉得外面卖的酸豆角不卫生,又特别喜欢吃。这可是他自己腌制的酸豆角哦,挺费功夫。” 是了,能看出来,豆角儿宴。 她讪笑着点点头:“嘿嘿,谢谢大高师兄,我肯定用心好好品尝。” 可只见那大高,死死的盯着陆沐炎,也不说话,整个面上的表情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大字——你快吃! 陆沐炎顿了一下,立刻夹着桌上的菜,也没管是什么菜,却偏偏正巧,就夹了个排骨:“呃,我现在就吃。” 可那大高并不满意,瘦弱的身子此刻直直的坐着,戴着眼镜的脸,一改往日笑眯眯的斯文象,只牢牢的、死死的在盯着她。 刚吃呢,她立刻就露出个幸福的夸张表情:“啊!真是美味!真是美味至极!” 突然! 大高:“啧!”一声。 快速的用勺子蒯起一勺肉沫炒酸豆角,端起身旁刚盛出的一小份米饭,往里拌了拌。 猛的,大高伸手将碗递过去,直接递到陆沐炎的脸前:“吃!” 她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地接过碗:“呃!啊,好,好。谢谢大高师兄….” 陆沐炎有些尴尬地在大高的狂热注视下...吃了一口。 怎么说呢,太普通了…...你现在去超市买点酸豆角炒肉,就是那个味儿… 呃,呃。不过!不过能做的一样,也是很厉害昂…... 那大高,杏眼微睁,一眨一眨的,专注的盯着陆沐炎:“怎、怎么样?这豆、豆、豆角和外面卖的有、有、有有区别么?” 她狂点着头,直接张口就说:“呃…有!有大区别!简直是天差地别!这口感…” 没等她说完,谁知那大高,瞪着的圆眼瞪得更大了! 大高满眼的难以置信:“有区、区别!?” “啊?” 她面上一愣。 长乘在旁憋着笑,继续吃着饭,那小宽也有些隐隐地勾着笑。 她磕巴地眨着眼,语气明显底气不足,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没…没区别?” 大高几乎是涨红了脸,猛地一拍桌子,噌的一下,半探着身子,几乎是脸贴着陆沐炎的脸。 那明亮的大杏眼里,映着陆沐炎满是慌乱的面孔,一字一句地问:“有、有、没有区别!?” 老白:“说没区别。” 她一瞬间就顺着老白的话,满脸的笃定,与大高直面的对视着:“没区别!简直是一模一样!” 骤然,大高坐回原位。 又变回了那个眯眯笑的杏眼,扶了扶圆圆的眼镜,笑的清纯无害,开心地露着牙:“嘿嘿~吃、吃吧,吃吧~多、多吃点哦。” 陆沐炎愣愣的回过神来...…老白,你真是我的及时雨。 她无语地挑挑眉,突然想到了长乘说的话... 那边的长乘和小宽都还在憋着笑呢,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原来,这位瘦弱的...大高师兄的死穴,是酸豆角么…... 第60章 - 押题。 陆沐炎拿着筷子,微微侧过头:“喔…所以结合你刚刚说的,分派考试不可怕,分不了也能在这儿养老,入院考核最可怕,是么?” 长乘端起旁边盛好的排骨汤,吹了吹,继续道:“对,会抓重点。所以我们接下来,得尽快为入院考核做好准备哦。”说完,稍稍喝了口汤,神情满意的点点头。 陆沐炎:“哦,考前恶补。” 说完,也夹了菜,继续吃。 这三人吃饭的样子倒是很斯文,除了刚刚大高师兄那一幕有点令人诧异,剩下的时间里,都是小口地,细嚼慢咽着,甚是优雅。 长乘吃完一口,又继续道:“对,而且补的不少呢。” 陆沐炎也端碗,喝了口汤:“都有些什么?” 她眼睛一亮,哎?这玉米排骨汤甚是鲜甜。 长乘夹了一筷子干煸豆角:“你应该问没有些什么。” 她放下汤:“哦?那没有些什么?” 他吃完豆角,在夹菜的空档里,悠闲的说着:“没有任何。” 陆沐炎的筷子停在半空,歪头凝眉:“什么意思?这是什么话?” 他说:“没有任何不考的。” 接着,又夹起一筷子豆角,对着大高说:“哎这次豆角干煸的脆,不错。” 大高不说话,但却把那碟干煸豆角换了个位置,放到长乘面前,笑的更明媚了。 呃,好像,如果要是讨好这大高的话,有一种微妙的容易。 但陆沐炎没空管这些细节,听着长乘那意思,这入学考试这么难? 她放下筷子,有些难以置信地问:“这,这是什么话,什么都考?天文地理古往今来?” 长乘嘴巴里裹着菜,也没看她,只盯着桌上的菜,若无其事的点点头,嘟囔地说:“嗯嗯嗯,包括什么生物科技啦,明星八卦啦。” 她是彻底不吃了,神情错愕:“啊?!那,我都学会了,我都掌握了,我去你学校干什么?!” 他像是没吃过饭似的,回答得慢的要死,吃了口米饭,又拿起汤勺舀了点汤,放到嘴边吹了吹,说:“哈哈,那倒不至于,只考三个问题。小宽,这玉米太热了,你把砂锅里的夹点儿出来,放旁边冷一冷。”说完,吸溜着喝口汤。 陆沐炎听着,倒是一点不像他这么轻松,还是拧着眉:“三个问题?三个问题包含这全部的内容?” 又像是吐槽似的,拿起筷子,满是认命的表情,调侃道:“我知道了,第一个问题,把中华上下五千年默诵一遍,是这意思不?”说完,夹起一筷子豆角。得吃了,大高的眼神有点瞥过来了。 长乘放下汤勺:“哈哈哈,可能真有这个问题。” “啊?!” 她正吃着呢,差点噎着。 长乘夹起一筷子鸡蛋:“也可能问你一加一等于几呢?” 他看了看夹起来的鸡蛋,又说:“哦,也可能问你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陆沐炎:“啊?!” 他夹着鸡蛋,放到盛着米饭的碗里,端起来吃了一口,继续道:“运气,也是筛选的一部分。” 她是彻底不知道怎么做了,这根本无从下手啊。 “这是什么鬼话?我运气就出奇的差。那照你这么说,我这突击恶补,也没什么用了。” 说完,她用勺子蒯起一大勺肉沫酸豆角,往碗里拌了拌,狠狠的扒拉了一大口。 那大高见状,瞬间放下碗筷,抽出白皙又瘦的手臂,把本就在她面前的肉沫酸豆角,往她面前又推了推。满脸的幸福样,那双圆眼镜下的眼睛,闪着光,亮晶晶的眨着。 “还是有用的,心态决定一切嘛。” 长乘云淡风轻地说着,似乎这考核根本一点儿也不难。 陆沐炎也嚼着,嘴里也嘟囔:“嗯...这,有大致往哪偏的类型吗?比如,你给我押个题呢?” 长乘又看了看桌上的菜,好像是要吃饱了,没有什么要夹的菜了,一直夹着筷子的手可算是空下来了。从衣服里掏出一个深蓝色的手帕,沾了沾嘴角,又清了清嗓子:“这样吧,先说说,大高,你当年的题是什么?” 听闻,大高也放下筷子,正经地盘腿坐着,扶了扶圆框的眼镜:“王、王八和乌龟的区别,血、血血、液占、占人体体重的百分比,李、李李李李世民是怎、怎么死的。” 陆沐炎拿着的筷子一顿,先是震惊,又转狐疑:“先,先不说这题的跨度这么大,就说李世民吧,那李世民...这死因存疑吧?你答上来了?” 大高点点头:“是啊。” 这笑容还是像个斯文大学生,尤其还结巴,虽然很难联想到大高这个名字,但那副诚实的面孔实在不像是框人的。 但她还是震惊啊,也不吃了,直接放下筷子,倒是要好好听他说一番。 她挑着眉头,难以置信,问道:“百度都答不上来,你给答上来了?” 大高眼神清澈:“是啊。” “你怎么答的?!” 她拧眉质问,倒要看看这大高是个什么人物了。 大高眨眼:“李、李李李世民是、是因为特殊情况,导导致没有活到500岁而死。” 说着,他瘦弱的手,张开手掌比着五字,回答的满脸认真。 陆沐炎一愣,什么意思? 她勾着头,急急地问:“啊??啊?什么特殊情况?” 大高眨眼,他张开的五指,又改为四指:“这这、是第四个问题,我已、已经通过了。” 她满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憋了半天,说了句:“…你,你这不耍赖么??” 顿了一会儿,她摆烂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我之后也这么耍赖的回答就成呗?” 长乘在一旁微微笑,笑得淡若清风:“别急呀,小宽,说说你的。” 小宽也早就一本正经地盘坐着,认真听着她们的对话。 听到这里,点点头,神情严肃地回答道:“回乘总,王不留行的药用途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她可算是又震惊了,这两人的问题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那考官难道喜欢奥斯特洛夫斯基? 她倒是也结巴了:“钢,钢铁?!” 小宽点头:“是的。” 她拧着眉,再问:“你,你又是怎么说的啊?!” 小宽:“钢铁的锻造分为三个步骤:加热,锤击,冷却。其中加热,是指将原材料钢坯加热到一定温度,使其变得柔软而易于…” 陆沐炎点点头,摆摆手:“好,好,停。你过了。” 她那拧着的眉头实在是要拧成个结了,还是得勾着头问:“但是,这才两个问题啊,那还有一个问题呢?” 小宽二度点头:“是的,因为我会修车,所以给我减免了。” 陆沐炎眨着眼,错愕:“什么?会修车就能免一个问题吗?” 小宽三度点头:“是的,我后来去证实过,是因为那天正好考试的道长车坏了。” 她那目瞪口呆的表情算是彻底刻在脸上了,瞪大了眼睛,眨巴眨巴的,喃喃自语道:“这...还带走后门的啊?合着,这全凭侥幸和偶然?” 长乘在一旁听着,看着她那好玩儿的表情,眼底的笑意越发浓烈。 终于,是打算给她揭晓答案了,侧过头来,笑的散漫不羁:“非也。” 他收收神情,饶有兴趣地往后撑着手,悠悠地说:“你已经知道这考的有多宽泛了,他们当时也知道,但也还是壮着胆子去了,这说明什么?他们绝对是做过准备,别管考没考到,至少大量的知识点,能记的能看到的,已经过了一遍。” “在这样的情况下,大高的问题里,他有机敏,他敢随机应变,这么重要的考核,那种回答也能大胆一试。这是心态的问题。” 长乘坐直了身子,嗓音里的笑意逐渐消失,看着她的眸子也转为清冽的认真,继续道:“小宽呢,你看,他刚刚说的是——后来去证实,是道长车坏了。这句话说明什么?说明修车的时候,他不知道那是个要给他考试的道长哦,所以,不难看出他朴实热心。” “虽然考到的题目跨度千差万别,他至今回答你的也对答如流,说明他绝对是下了功夫。再从他会修车上来看,这断然不是个高干子弟,大致是个穷苦孩子,只能修车为生,在修车的空档里,他能尽量的去学习这么多修车之外的知识,选择走这条路...算不算得上是破釜沉舟?” 长乘眉头轻挑,一双如幽潭般的凤眼微微眯起,语气坚定:“考的,是毅力、心态、人情味儿。” “这就是我给你押的考题。” 说罢,他拿起桌上小宽晾在一旁的玉米,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咬了一口,眼前一亮:“嗯!这温度正好,快快!都吃,一会儿要凉了。” 陆沐炎只听着,也只愣愣的眨着眼睛,第一次发现,这学院…好像真的很不简单呢。 一开始知道确实是不简单,但也没多想,只当是个古怪的地方,可是这么听下来,好像...又带着一股莫名伟大的神圣感。 长乘嚼着玉米,眼角弯弯地带着笑意:“所以,你知道为什么入院考核最重要了吗?”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知道了…所以,难怪他们哪怕分派考试不过,也赖着不走呢。要我我也不走,谁知道下一次能考什么…” 第61章 - 那就陪你玩玩。 一开始知道这个学院,她没有什么特别的波动,虽然有好奇,但真的没想太多。她像以前一样,别人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也没考虑更深层次,甚至也没想过自己是不是真的愿意? 晚上在41床的病房里,和护士长说,辞职是自己要走的路。但能走到这一步,说没有他的原因那是假的。若不是因为长乘,现在也是和王敏一样,在护士站吧? 虽然没想好要做护士,也压根就不想参加什么转正考核,可能真的会辞职。但就像护士长说的,应该也是在转正之后吧?哪怕不转正,也会继续听着她妈妈的话,稀里糊涂地找个别的地方继续等着转正吧... 在41床和护士长说的那番话,是说给自己听,也是真的要为自己下的决定。 没有长乘,也可能会在某一天真的要走,但…真的奇怪,听长乘这么的介绍着,她莫名的,发自内心地愿意去试一试。这里,好像真的和普通的学校不一样? 不看什么家庭地位,不管你爸你妈是谁,不看你是开什么车来的,更不用给老师送礼分到什么好的班级...这一切开学之前都必须有的流程,在这里完全都不存在。 虽然也不知道,究竟自己是不是真的会喜欢?见到了是不是会失望? 而且,那长乘也没跟我保证,进来学了什么东西,肯定能有什么金山银山?富贵荣华?他只是说了有这个事,是这么个情况。 但就这,就比任何都来得实在,来的心安,所以,我只是想去试一试,不一样的人生。 路是自己走的,旷野嘛,你长乘骗我,我就认了,那就换条路旷野呗。 她这么想着,看着长乘,眼神里映着长乘那勾着笑看她的面孔。可这眼神里,却又不像是在看长乘,更像是在隐隐的期待着,透过长乘,看着自己所期望的,另一种可能。 长乘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好啦,回神,不吃饭要冷了哦。” 她收回思绪,坚定了信念后,眼神里带着温和的平静:“我不吃了。” 突然! 陆沐炎一瞬间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威压,那结巴大高,正死死的盯着她呢! “啊我,我吃饱了!太撑了,这人间美味看来只能是下次享用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她急急的说完,眼神恍惚地往大高那儿瞄去,大高还是那个温温柔柔笑着的模样, 收拾着碗筷。但陆沐炎确定,刚刚那股威压,肯定是有,肯定是有... 长乘微抿着嘴,是憋着笑了。小宽师兄你也别装了,嘴角向下努力地瞥着,憋坏了吧? 陆沐炎说完,有些不好意思的嘟嘟嘴,也觉得这样的相处开心、舒适、眸子里泛着光,温柔如水。 长乘递过刚刚饭前烧好的茶,是放在蜡烛做的玻璃底座上加热的,还烫着呢,说道:“喏,喝茶。” 陆沐炎接过茶杯,点点头。 长乘站起身,往岛台那儿走着,继续说:“你包里的中药给我,我拿去加热,热完喝了。去洗把脸,等他们收拾完,来练功。” 陆沐炎乖巧地回应:“喔。” 然后也起身,往门口走去,她的包放在门口的架子上。 长乘把煮着的热茶从挂钩上拿下来,又分别倒在三个杯子里,看这样子,是给自己和小宽大高一人一杯。接着,又拧着水龙头,接了水,准备给陆沐炎隔着热水热一下中药。 这边陆沐炎正翻着包呢,碰到了手机,屏幕感应地亮了。 “咦?” 她看着屏幕上发来一条短信。 “炎儿,下班了吗?” 时间是00:03,现在是00:37。 娘嘞,是少挚。这,这情况怎么解释呢…这,现在说什么比较合适? “小炎?怎么不动弹呢?” 长乘烧开了水,在那边问了一句。 她看着手机,皱着眉,可是愁坏了,还是得面对这个问题。 挠着头说道:“呃...我男朋友发来了信息,半个小时前,我正愁怎么回呢...” 长乘听着,不以为意地说着:“怎么回?就说辞职了,现在在我这儿坐着,邀请他来一叙。” 她白了长乘一眼,叹口气:“哎……你,你还是忙你的事儿,我自己想想。” “我没事忙了,哎呀,要不我来打电话跟他说说。” 说着,这长乘就要过来了。 陆沐炎忙摆摆手:“唉别别别。我,我自己想办法。” 他点点头,脸上无所谓地回应:“行,拿药来加热,你去那儿坐着想。” 陆沐炎没看他,只专注的盯着自己的手机。 长乘是这么回应她的,可眼神里却是闪过一丝无奈的神情。心下想着:看来,是时候找少挚好好的说一番,眼前里主要的,是得找着他那个茶馆到底在哪儿…... 她心不在焉地把中药给长乘递过去,又拧着眉,坐到长廊的榻榻米处。 陆沐炎抱着手机,看着少挚的对话框发呆。想了良久,她还是决定不能隐瞒少挚,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她换个角度思考了一下,如果是少挚面临一些很需要抉择的时刻,比起对她善意的欺骗…...她更希望的,是直接知道。 于是,给少挚回了:“少挚,我辞职了,最近发生了一些事儿,等你回来与你分享。” 刚发完,她抱着手机等着。果然,没到一分钟,少挚便回她了:“我现在回去?” 那边的少挚,依旧是身处在一处庭院内,还是上次那个庭院,不知道他为何在这儿。 那庭院也是下着雨的,淅淅沥沥的中雨,他一袭黑衣,修长的身姿只身坐在庭院的亭内,亭内有光,玻璃罩放着明火,烛光在雨风之间,摇曳摆弄。 她看着短信,那眉眼间的缱绻浓烈,嘴角笑意轻牵,回复道:“不用,你忙完再回来就好,我等你回来。不是大事,你安心工作。” 少挚也瞬时间回复了消息:“好,没地方去就去茶馆待着。” 说罢,他把手机放在石桌上,陆沐炎没回复,他也收回了视线,往外面看去。 少挚深棕色的发丝稍稍有着水汽,并不是完全蓬松地,偶有几撮贴在额上,水渍顺着高挺的鼻梁往下悠然滑过。他的眼神波光微转,眸子里的那抹浓郁深邃的黑,在烛光的引导下,映着院内雨打树叶的暗影。 过了良久,少挚悠悠轻笑,那声音里,带着危险和几分玩味:“长乘啊长乘,那就陪你玩玩。” 他的声线一向偏冷,绵延如酒。带着清润,在夜色下,更像是一汪深幽的清潭,冷酷,又让人忍不住沉沦。 而这边的陆沐炎,怔怔地看着手机里少挚回复的短信,心头泛着暖意,嘴角也不自觉地勾着一抹浅笑,手机的微光映着她弯弯勾着的眸子,亮的晶莹。 远处的长乘刚热完中药,拿着走过来,看着陆沐炎这模样,竟愣愣的出了神。 呃,到底是渐漏了离火的特质哈。离、丽也。别说,还真越发的显露几分姿色了呢… 他眨眨眼,走过来,把中药递到陆沐炎的面前:“来,喝完,今晚还没扎针,等会儿带你去三楼,小宽已经去收拾屋子了。” 她听着声音,抬头接过长乘给的中药,听这话吃了一惊:“咦!?在这住了?!” 长乘也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你想的倒挺美,就是沙发,能折叠成床。” “喔…” 她皱着眉拧开中药袋子,下定什么决心似的,猛地仰脖,一股脑儿的往嘴里倒。 这边长乘继续说着:“三楼有个露天的阳台,另外一半不是屋子么,平时在那儿看书喝咖啡比较多,那个沙发能折叠成床,还算舒服,你去将就一下,15分钟就起来了。” “喔...啊.....” 太苦了,这该死的旱厕水。她脸扭曲的像吃了死蟑螂一样,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惨声。 长乘看着她这副样子,整个小脸儿都捏成一团了,好笑的打趣道:“不然...你想去我们仨哪个人的床上躺着扎?” 陆沐炎微微晃着脑袋,瘪咂着小嘴:“...倒也不必说的这么露骨。” 他站起身,作势要领着陆沐炎上楼:“哈哈,跟我来,你好意思我们可不好意思。” 她也起身,跟在他身后:“我怀疑你们三人的性取向问题。” 长乘走到那个超大的茶杯墙附近,声控灯突然亮起,那暖黄色的灯光自上而下地映着他脸庞的轮廓,高挺的鼻梁,络腮胡也被照的更显规整,立体。 他转过头来,眯眯笑着说:“随你怎么猜,不过嘛,等你真的进入内观,完全专注于自己的时候,这些男女之情实为无趣,自己和自己玩儿的时间都不够。”说完,他上着楼。 陆沐炎在后面跟着:“喔…你无欲无求了吗?” 他的脚步突然一顿,转而又继续上着台阶:“对于自己来说,差不多吧,但我有要做的事,不得不做的事儿。”那声音里,带着一丝隐隐的无奈。 陆沐炎倒是好奇,一边上楼梯,一边探探脑袋瞧着正在上楼的长乘:“嗯...那你是为了什么活着?照你这么说,你无欲无求,但是却有不得不要做的事,那你自己呢?你想怎么活?” 他走到二楼的拐角处,灯又亮起,是通往三楼楼道口的灯,长乘做了个请的手势,意会陆沐炎往这儿走,面上的神情温润,但那眸底的落寞在这暖色的灯光下,衬的一览无余。 他轻声笑了,又转身往三楼走去,说:“……哈哈,你呢?” 这情绪她看在眼里,但没多问,也继续上着楼,回答着他的问题:“我是效仿,别人是这么活着的,我也试试,但现在对学校感兴趣了,所以也愿意去试试。” 长乘沉默了一会儿,但还是继续上着楼,沉默间只有两人上着楼的脚步声。刚上最后一个台阶,他伸出手,往旁边的墙壁探去,三楼的灯打开了。 他放下手,勾勾嘴角:“挺简单,也挺好。” 三楼的布置倒也简洁大气,有他的作风。 木质的地板上,是一个皮质的棕色沙发,现在是横铺的样子。面前是两个圆形的矮几,三两本书,正对面就是个大的推拉玻璃门,外面是个院子,那院子却为漂亮。 长乘往前走着,推开门,往院子里走。 几串明媚的草地灯,映亮了整个院子的地面,这地面倒不似楼下,种着什么植物。而是大片规整,翠绿的草坪,在这雨下显得更嫩。 围绕着院落的墙角,是精心修剪过的灌木丛,偶尔点缀着几朵花,或白或粉,或突然一抹扎眼的红,在这雨中摇曳着。 几个错落摆放的墨绿色遮阳篷,巧妙地挡在小桌子的斜上方,和着雨声,发出清脆悦耳的回弹音。小桌子上放着烟灰缸,也是一尘不染着,看来这小宽打扫的却为辛苦。 这个院子真的舒服呢,尤其是雨中,更显的静谧温柔,暖黄色的灯光映在雨中,能清楚的看到即将落入地面的雨,是以怎样的角度落下的。 她的眸中也被这静谧勾着几丝温柔,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里清甜的泥土气息。 陆沐炎缓缓地说:“不简单,我能对别的东西感兴趣,才是产生了活着的希望。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这个希望升的多不容易。”那眼中是映着小院的灯光,但更像是在映着心底慢慢升起的,生的希望。 长乘负手而立,听着她的话,但却没深一层地想着什么,愿意活着是再好不过了。 他也轻松地笑了笑:“你看,还是活着重要,你只要努力活着就行,所以进学院了,就学中医,好好活个一百年。” 长乘不懂她,也不懂她说的意思。 陆沐炎只微微摇头,垂着眸子,但嘴上却说:“哈哈,借你吉言。” 他转过头,笑着往屋里走。 在那角落的柜子里蹲下,作势要拿出什么东西,说:“行,来扎针。” 第62章 - 别怕,给你换颅骨呢。 这边长乘已经收了针,面上带着轻松,说:“走,下楼练功。” 下了楼,一楼下的灯不知何时已经关了。取而代之的是在各个角落和屋子的正中,放着几盏长明灯,小宽大高赤着脚,站在刚刚几人吃饭的长廊下,一人占据一块榻榻米。 长乘往他们那儿走着:“拉过电闸了么?” 小宽是弓着腰的站立着,双手自然下垂,也没看长乘,只回了句:“是的。” 长乘也脱了鞋,站在一块榻榻米格子上,说:“你俩往右挪一个位置,小炎站我这儿来。” 俩人照做,挪了个位置,陆沐炎也没言语,往俩人挪出的空位走了过去。 在这昏黄跃动的烛光下,长乘站立着,眸子里深邃而明亮,却显现出一股从未有过的认真与严肃。不知道为何,在这特殊的氛围下,他的气扬在一瞬间就变了,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一切黑暗,似鹰一般的敏锐。 原本轻松的氛围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一股强烈的紧张与压迫感。陆沐炎的心脏都被这股威压狠狠的压迫着,沉闷地跳着,甚至可以很明显的听到那胸腔处传来有力的“咚、咚、”的声音。 接着,如那天,正如那天,第一天见到他的那个晚上,在秘密基地的那个晚上。 他清冽而夹杂着一丝厚重的声音,幽幽地传来了:“接下来我跟你说的,你记住,但具体什么意思,你现在还没这个福德知道。” “大洪水山海经那会儿,几千年下来,唐宋元明清,这几千年里面有个隐秘的一支,在殷商的时候就开始藏起来了。” 什么?大洪水山海经?那不是神话故事么? 陆沐炎站在他身侧,面上疑惑,只是站着,可身体处传来的威压容不得她说这句话,那身躯在肉眼可见的,微颤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莫名其妙,无法言说的压迫感。 长乘看着她,此刻的陆沐炎,神情专注而认真,死死的盯着自己。她的身体微微有发抖的迹象,很好,立刻就有体感了,但眸子里却带着一丝疑惑。 于是,他解释道:“你可能会有疑虑,但你只听着,东西上身了你自然就懂了。” “我们在远古的时候,是神人共治。巴别塔倒塌的时候,山海经是发生在人类之前,那上面,是人类的食谱。” “真正的帝制,是人神共存的。” 一瞬间! 只这一瞬间,这句话说完,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长乘就这么站在这儿,宛如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因为幽暗的烛光,他一半的面庞隐藏在黑暗处,晦涩不清的神情里,是愈加强势的侵略感,透过那双严峻的眸子,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神秘的世界,在缓缓展开。 “我现在告诉你的,是成为那些所谓的“神”,的第一步。” 长乘继续说着,那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深渊中传出的回响。 “但这“神”,似是而非,我讲的也似是而非。必须通过你自己体感认证才能懂。这就有点类似于:让一个天生的聋哑人去描绘别人耳朵里塞着的“耳机”是什么东西?音乐是什么?是一个道理。必须你达到,才能知道。” “在这之前,我只讲步骤,我做,你只按着做。别多想、更别多问,语言有障,文字亦有障。” 说完,他稍稍动了动脚下。像陆沐炎刚刚看到的小宽大高那样的站姿,站立着,但又不是完全站直。 他调整完站姿,看着陆沐炎,继续说道:“要讲的很简单,十六字诀。” “这就是你市面上都能搜到的内容,也是所谓的太极拳讲的那几个字,是,又不是。真正核心的点他们都没讲。” “我先说,十六字诀是:顶天立地、含胸拔背、沉肩坠肘、裹裆护肫。” “什么意思,网上也有讲,你可以对照着看,再看我跟你讲的区别在哪儿。” 他说完,双脚平行站立,与肩同宽。脚尖微微往里内扣着,膝盖也是微屈着。肩膀放松下沉,手臂也是自然下垂的,手掌心向内,下巴微收,目光平视着陆沐炎。 他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脚下,但眼神还是死盯着陆沐炎,继续说道: “只说一个,站姿——重点在于,脚尖一扣。这一扣上,自然档就裹了,肫就护了。” “所以,其要点在于——内八字。” “来,试试吧。” 他说完,陆沐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身体,模仿着他的站姿,乖乖照做。也微微调整着自己的身体幅度。 接着,长乘上下的扫过她站着的姿势,那眼神里的威压更像是一个捕猎的猛虎,此刻的陆沐炎犹如一个即将被吃的猎物,那被他目光扫过的身体部位,全部都在止不住的发抖。 他说:“现在闭眼。” 陆沐炎照做,缓缓地闭上眼睛。 她缓缓的沉下心来,仿佛脱离了现在的时空,失去了周围一切的感知。眉头微微皱起,整个气息都沉静下来,更像是只身峙立于另一个世界。 长乘明明是在她正对面站着的,可他那声音、那声音更像是从四面八方,环绕散开地,在她的世界里响起: “很简单,含胸站立,肩沉下来。你现在闭着眼睛开始想象:自己是一个无比巨大的人,你的脚下有人,像蚂蚁一样,你的脚扎根,狠狠的往地下钻。或者你的脚,是一座大山,完全屹立不动。头上就是天,云在你的眼前,嘴边,慢慢地游动。这,就是刚刚跟你说的十六字诀第一步——顶天立地。但同时也为——象形取意。其他几句话的重点就不说了,你先练着。” 陆沐炎闭着眼睛,这么地站着,这么地听着。 这整个过程中,她仿佛与世隔绝,完全沉浸在了长乘说的画面里,像是踏入了一条通往未知世界的神秘之路,她感觉不到长乘的存在,甚至是感觉不到自己在脚踩着榻榻米的体感。没有声音,茶馆内的所有气味也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宁静而深邃的黑暗。 时间似乎停止了,她面部的肌肉逐渐松弛,呼吸也变得平缓绵长。就在这片刻静谧中,忽然,她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眉头随之舒展开来。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那表情甚至就像是丛林大庙里的佛祖一样,竟是在似笑非笑! 只在这须弥之间,在这片黑暗中!她甚至能够感受到血液在血管中流淌的节奏,甚至渐渐的,那右手处,竟然完全没有感觉!不、不能说是没有感觉,明明是掌心向内,垂直放在腿侧,可她、可她竟然感觉那手,是翻过来!竟然感觉是掌心向外地放着! 猛然,她惊讶地睁眼,瞬间从那个未知的虚空世界里抽离!直直的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臂处,那儿分明还是掌心向内。可、可怎么感觉,更像是手臂里真正属于手的灵魂,在掌心向外的反转着! 长乘看着陆沐炎的这副状态,眼神里流转着赞许的神情,微点着头,继续说: “你刚刚的那个表情,低头看着手臂。是不是感觉手臂处,更像是另一个手臂,原先那个位置肉体的实感不见了,那手臂处的实感,在不受控制地另一个角度里放着?” 陆沐炎没接话,只抬头,震惊地看着他。 他轻笑一声,笑得低沉、透出一种沉稳和内敛,提点道:“我法,无实无虚,立假即真。” 长乘收了收自己的身子,那股威压似的气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散去了。 他又恢复了那个懒散的样子,转为盘腿坐下,说:“是这个形态,但又不是这个样子。所以,只需要是这么站着,也一直是这么站着,功夫到了,属于你的招式会自己出来。” 他抬头看着站立的陆沐炎,眼神定定地说:“上身的,各有各法。” “收,今天到此为止。” 说完,他稍稍打了个哈欠。 陆沐炎虽是睁开眼了,但那眼神却是很空,仿佛迷失在一个遥远的世界里。听到长乘这突然的一声“收。”,猛地回过神来,像是被人从梦境中唤醒一般。 目光开始重新聚焦,眼神中恢复了些许现实的清明。她微微地眨着眼,似乎从深海浮出水面,周转之间,脸上泛起了一抹陌生但又熟悉的神态,那是睁开眼后对现实重新确认的表情。 那双明媚的眸子里映着室内的光影,不似刚下楼那么昏暗,还透着一丝晨光熹微的悠然。她眼中的那一丝迷离也渐渐地消散了,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一声长长的、长长的、吁了口气。 随着神志渐渐地回归,陆沐炎又深吸了一口气,好似把刚刚那瞬间的感悟深深地印在心底,面上的表情也从茫然转为清醒。 长乘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等着她慢慢的回过神来,开口道:“记住没?” 她眨了眨眼,似乎在努力适应眼前的现实,勾勾嘴,笑着说:“嗯…好像是。” 小宽大高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盘腿而坐,就坐在他们刚刚站立的榻榻米上,也在微调着呼吸,虽然呼吸的起伏很小,但面上却是大汗淋漓。 “咦?他们练的很累吗?不也是这样吗?” 陆沐炎有些不解的问着长乘。 长乘神情淡然,抻了个懒腰:“不,是疼的。” 她也盘坐了下来,眼神中闪过错愕:“疼?” 他的嘴角微微上翘着,露出一抹俏皮的笑意:“嘿嘿,给你讲个小故事。” “说这个佛教,禅宗啊。二祖,二祖知道不?你肯定不知道算了我继续讲吧。哎,你知道六祖么?” 长乘歪过脑袋,眨眨眼看她。 陆沐炎坐在他身边,也眨眨眼,也歪着头:“六祖?六祖惠能!是这个不?” 长乘大大的点了个头,开心地说:“哎对,非常好!这个二祖,就是六祖之前那个,老六惠能,老二慧可。”说着,还比了个耶。 这会儿的功夫,那小宽大高,也贼头巴脑地凑过来,一副——我也听我也听,的架势,凑着脑袋,巴巴地眨着眼睛。这会儿功夫,四人盘坐,围成个圆圈。 长乘继续说道:“说,这慧可啊,一直想成佛。就去问一祖了:一祖,老子怎么成佛?一祖说:你小子给我端六年洗脚水!” “哎,那二祖也老实,就愿意端。好了,一晃这六年过去了,一祖就反问他了:你小子的本性在何处?那二祖说:我本性清净!一祖说:你玩儿蛋去!二祖就走了。” 那小宽一直是不说话的,总是等长乘要做什么才会说话,但此刻却破天荒地接了句话。 他那副憨实的大块头,此刻只面无表情的眨巴眨巴着眼睛:“啊?就玩蛋儿去了啊?” 长乘反白了小宽一眼:“去,你玩蛋儿去。” 然后,又继续说道:“后来呢,这二祖倔啊,自己一人跑山里去了,也不跟别人玩了,就自己跟自己玩,玩的天天头疼,那叫一个痛不欲生,抱着脑壳打滚啊。” “结果你猜怎么着?突然!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讲话了:别怕,给你换颅骨呢。” 说完,长乘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的三人。 陆沐炎喃喃地重复着长乘的话:“别怕,换颅骨...?” 长乘还是那个笑着的样子,点点头:“所以,你知道小宽大高,为什么只是静站,却满身是汗了么?” 他眉宇间微微挑起,眸底闪过一丝不容抗拒的严峻:“我说了,这是疼的。” 第63章 - 尝尝赌一把的感觉? 陆沐炎坐着,拧眉低垂,紧密地想着长乘说的一系列的话。 不由得在心里问起了老白:“老白,你都懂吗?” 老白的声音幽幽的应她,但那声音里却带着颤抖,甚至带着亢奋和一丝力量感:“我...只知道,你在刚刚站着的那会儿,我很舒服。真的是...从未有过的舒服。” 陆沐炎面上一愣,过了一会儿,在心里回着:“是吗...如果能帮到你,那我们每天都试试吧。” “小、小炎、师、师父对你可可真好。” 大高还在旁边呢,突然结结巴巴的传来一句话,那表情看着,羡慕极了,还带着委屈。 陆沐炎拧头看他,微微不解:“呃?此话怎讲啊,高师兄。” 大高扶了下圆圆的眼镜:“大、大、大高师兄。” 喔喔,大高,大高,丢了大字儿不行,不行。 陆沐炎当即纠正道:“大高、大高师兄。” 大高点点头,又垂下头:他、他、就告诉我我们,似尿非尿。让、让我们自、自自己摸索。你、你可以问问小、小宽师弟。” 说完,只低着头,抠着手指甲。那本就瘦弱的身子,显得更委屈了。 小宽像是终于被触碰了可以说话的开关,一本正经的说:“是的,光是师父跟你说的这站立的知识,当年那会儿,师父就丢给我们“似尿非尿”这四个字儿,只这四个字,我们学了四年。” 听到这儿,陆沐炎满脸的不可置信:“啊...?!” 这时,长乘换了一身衣服,从二楼方向走了过来,冲着陆沐炎说:“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还打算赖着不走呢?” 这话说完,小宽大高便往二楼走去,因为剧烈的疼痛下,汗水浸湿了衣服,打算换一身。 这么早吗? 她收了收神情,站起身来问长乘:“嗯?现在就走了吗?” 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现在,7:12了。” 陆沐炎:“什么?早上还是晚上?!早上7:12了?!我干什么了就早上了??刚刚不是还…” 说着,她难以置信地往门口的玻璃门方向看去,那玻璃的大门外,是又有一扇卷帘门。小宽已经关上了,可那卷帘的门缝中透过的缝隙光,却是白亮白亮的。 不觉间,外面竟已天光大亮了! 长乘勾着笑,往岛台走去,拿起一个遥控器按了下,外面的卷帘门缓缓往上升着。 他说:“不得不说你是个修炼的好苗子,你刚刚闭眼那会儿,六个小时过去啦。” 多少?!六个小时!?!?这么快?! 长乘往门外走去:“走,送你回家。” …... 这会儿的功夫,大高开着车,小宽依旧是副驾,陆沐炎和长乘坐在后排。 长乘坐在车里,悠闲地翘着二郎腿问她:“困不困?” 陆沐炎:“还好。” 倒是没感觉太困,真的就是觉得只一闭眼一睁眼的功夫,时间过去的这么快么?她实在是没太大概念,完全没感觉到很累。 长乘听着,点点头:“正常现象,不过,不困也应该睡一会儿。你的体质一时半会到不了像我们一样,可以完全不睡觉。” 她听着,又是暗暗地诧异了一下。 合着…...这表面看着都是科学世界和谐共处,真就有人在偷偷修炼白日飞升? 但好像也不突兀,最起码刚刚闭眼那功夫,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奇异的。手上那不一样的感觉,也在长乘说“收”,的一瞬间回来了。虽然那一眨眼的功夫过了六个小时,但只是听着吓人,可实际上…怎么说呢,还是自己太弱了,真想进步快一点啊。 随后,她想了想,问:“你们现在都完全不睡觉了?” 长乘:“打坐就是在睡觉,一个意思,但清醒。” 随后,又抬起左腕,眼眸低垂,看着腕表:“按医院时间来推,你现在是下了夜班,应该是在家里休息,明天早晨再上班,对么?” 陆沐炎点点头:“嗯,对。” 她一时半会儿也不想跟她妈妈说辞职的事儿,等要转正的时候,或者是什么适当的时候再说吧,反正不是现在... 长乘:“行,明早我接你,等我消息哦。” 陆沐炎点点头,两人没再说话,窗外还是在下着雨,这四天都得下雨。 她思绪乱飞着,确实,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早晨,因为经历了太多的事儿,要睡也根本没困意,可坐在车里的这一会儿,倒是开始睡意渐浓,微微的往后靠着,眯起了眼睛。 长乘也是看着窗外,只觉身旁的人没了动静,他稍侧过头,看着陆沐炎,早晨的雨是细微着的,她微闭着双眸,朦胧的车窗上映出她愈发翘挺的鼻尖。 他看着身旁的人儿,心里开始盘算着:今天已经讲的很多了,想来小炎得消化一下,中药和针灸可以找个时间先停一下,看看离火精石没有我的中药,还能不能持续燃烧?还能不能持续让小炎这么飞速地瘦着? 想着想着,陆沐炎家附近的公园就到了,大高轻缓地停好了车,等着长乘下一步的指示。 陆沐炎没睡着,察觉到车停了,微睁开眼:“到了吗?” 长乘点头:“困了吧?快回去睡吧,明天见。” 她:“大高师兄,小宽师兄,乘哥再见。” 小宽作势要下车给她开门,她利索地摆了个手,下车,关门,回家。 她是下车回家了,头也没回的走了,可长乘的车却丝毫没有启动的意思,还是在原来的位置停着. 车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甚有转大的倾向,长乘眸内的那一抹坚决,也愈发浓烈。 他微微晃动了下脖子:“以小炎的家为中心点,一条街、一条道路、一条岔路口的…搜!” 坐在一旁的小宽,面带疑惑:“师父,何不用卦?” 长乘往后靠着,神情里满是疲累,缓缓地说:“要是卦上能看到,我不至于费这功夫。” 大高启动了车子,看着前方眨眨眼,又扶了下圆圆的眼镜:“我我倒是好奇,什、什么人的地方,能逃过师、师师父的卦象。” 车子启动,不徐不疾地开着,雨和着缓缓上升的闷热,在徐徐的发酵着。愈是临近中午,这雨天,就愈来愈显地闷热。 长乘的心里也是闷得压抑:少挚啊少挚,你可让我一番好找。你那茶馆,我要是再找不到,现在做的一切,可就白费了呢… 他是闭着眼睛的,但深深的从那高挺的鼻内,发出浓重的一声粗气。 小宽与大高两人对视一眼,又各自转过头去,往窗外探去,眸子里的神情越发严肃,认真。 这边的陆沐炎已经回到家,陆母平常五点就上班了,今天也一样,她快速地洗了个澡,换睡衣,躺着,一气呵成,说:“老白,睡醒后,咱开第一届人生大会。” 老白好像是回她了,也好像是没回。不重要,只知道她刚说完这句话,就立刻倒头睡去,睡得极快。 与此同时的这边... 下午一点,长乘几人以陆沐炎的家为中心点,来回的绕了四五遍,基本上每条道都看过,偏僻的拐角内开不进车,也下来亲自走过,一无所获。 “停车。” 在一处居民楼的后门,长乘实在是逛的焦灼,这里已经来过四遍了。 车里的长乘,用手掐着紧皱的眉间,声音里也充满了疲累,问道:“有什么办法,不让小炎带我去少挚的茶馆,我还能从她那儿套出茶馆的地址呢?” 刚停好车的大高,眨了眨眼,老实地说:“跟、跟踪。” 一旁的小高摇了摇头,对着大高说:“万一陆小姐不去茶馆呢?” 是啊,距离要去学院也没几天了,在这之前必须找到,不然始终是个隐患,万一那玩意就在茶馆里藏着,不对,肯定在茶馆里藏着,不找,这以后所有的步骤都没办法展开啊。即使是展开了,那小炎的这条路,也太难走了些...... 大高还是那副文弱书生的样子,只是憨厚的眨着眼:“起、起卦。” 小宽又摇头:“大高师兄,师父说了,卦上找不到茶馆的...” 没等小宽说完,大高眨着眼睛继续说道:“起、起卦查小炎师弟会、会不会去茶馆。” “哎!?” 长乘听着,猛的从懒散的模样坐了起来,眼神一亮,脑子里飞速的盘算着,可盘算着盘算着,盘到后面,眼神里的光又逐渐地暗淡下来。 他勾着的嘴角,分明是笑着的,可那笑里泛着苦涩,他没说话,只看着窗外的雨,在车窗上形成密密麻麻的圆珠,过了良久,又闭上眼睛,往后靠回原来的姿势,说:“回去吧。” 小宽与大高没有回应,只启动了车子,往回走了。 车上的长乘一改往日悠闲的模样,只静静地靠着,可那面庞下,却是难以表述的悲伤,甚至是痛苦。 窗外的雨往窗上敲着,也敲着他的心,他疲累不堪的心。 是,刚刚那一瞬间,是真的想起卦的。上卦已经显出来了,只需要再列出下卦,就能知道。 可...谁知道呢,不想算了,真的不想通过算卦再知道少挚、还是冥烨、还是小炎的任何事情了。 这么久了,算了这么久了,真累啊,真累啊,真的累啊。 不是算不准,而是算的太准。 正因为算的太准,所以在一个卦出来后,所有的前因后果,都会一瞬间出来,所有的结果也会一瞬间出来,那就会引发深一层次的往下算,那种不受控制地想探究,后面的事情究竟是什么走向?无非就是少挚成功了么,呵呵。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陆沐炎一次次的出现,他一次次的成功,这次也不例外吧。 算了这么多卦,也明知结果会如此。那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冷眼旁观,在陆沐炎最后一世的时候跑来瞎搅和什么? 其实...我们三人,不该是这样... 是,你们俩的事,我冷眼旁观了这么久。 但长久以来,每一次小炎死了,冥烨怒吼着的时候,苦苦哀求我的时候,我都在冷眼旁观。 可我知道,旁观,就是在帮着少挚。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我长乘、作为一个卦者,给我们的友谊最大的诚意。 最后一世了,也总得为冥烨推一把力吧?往后,关于小炎的事儿,就不算卦了…...只跟着事情走,就这样吧,就这样吧,走到哪儿…...看天命吧! 这么想着,车早已停在长乘的茶馆门口,车内的小宽大高,只静坐着一言不发,等着长乘下一步的指示。 长乘清冽的声音,带着一抹玩味,可又隐着无奈,在车内幽幽响起:“咱们尝尝...赌一把的感觉?” 小宽:“好的。” 大高:“好、好的。” 长乘勾勾嘴角,眸子里渐转着温柔起来,看着前面座椅上的小宽和大高。 这俩人,自入了长乘的门,这两年越发的规矩得体了。 不管懂不懂,也不管是什么事,他俩永远都是这样的默契,永远都是这样,全然听令行事。 他看着眼前的小宽和大高,眸内满意的神情也越发浓重。 尤记得很久以前,俩人还是死对头,敌国对阵,战死沙扬。 后来,这俩人倒是一对苦命的鸳鸯,双双投河。 再久以前,再久之前…是了,这俩人最后的一世,是现如今的样子,倒算圆满。 那就看看陆沐炎的最后一世,能不能扭转乾坤吧... 第64章 - PS再PS。 这一觉,无梦。 倒是奇怪了,之前的那些梦,那梦里的冥烨?是只有晚上才能梦到吗?不过想来,是从昨天开始受到的刺激较大,加上一夜没睡,太累的缘故?先放在一边,等等看...说不定还有什么事情发生? 总之,睡的却为神清气爽,接下来得开会了,这才是主要的。 她起身,拉开桌椅,拿出那个存放各种纸条,梦境整理的铁盒,开始了与老白的第一次对话。 陆沐炎怀着隐隐的激动,说:“老白,独属于咱俩的第一届人生会议就此展开!结合你的想法,我写出来,咱们以后一起执行。有疑点的地方,也写下来,方便以后找答案,以后咱们就这么来,好不?” 老白:“来。” 陆沐炎铺开纸,又静坐了一会儿,动笔了: 我:是否继续练功?——老白:是。 我:和妈妈说辞职的事,是否顺利?——老白:不好说,但最终会去往学院。 哦,那就行,过程有点曲折,问题不大,等着看乘哥如何巧舌如簧吧。 我:学院是否能对应的上梦里冥烨所说的内容?——老白:不确定,但方向「西北」一致。 行,这个先存疑,到那时候来对应一下。 老白:我的能力可以提升,怎么提升,提升多少,取决于你。——陆:竭尽全力。 我:李奶奶是不是肙流的人?——老白:从长乘的信息里,探到气扬的能量一致,是。 老白可以从长乘给的信息里探到两方的气扬? 陆沐炎写着,吃惊了一下,紧接着问:“真的吗?你以前能探到吗?是不是进步了?” 老白:“可以说是进步了,但主要的是他没撒谎,李奶奶的气扬和他所说的肙流气扬一致,能量很纯粹,所以很好判别。” 好,乘哥大好人,继续写。 刚要动笔,陆沐炎又顿了一下:“不过,我对乘哥…倒是还存有一个疑问。” 老白:“嗯,我知道。” 看来,这件事得去学院自己找答案了,不确定性的抓到他的小辫子,他是不会承认的。看来得等到了学院后,暗自调查一番。 这么想着,在纸的旁边,她大大的写了两个字:乘哥?又给这两个字,画了个圈。 好,继续。 我:李奶奶是奔着我来的,那为何突然消失?——老白: 嗯?老白? 正写到这里,老白突然不说话了,她知道,大概是又在探查什么,就这么坐着等着老白回话。 沉寂了有一会儿,老白的声音,带着笃定,可又有着不太敢说出口的迟疑,缓缓的说:“那个黄毛的身上,有不一样的气息。” 陆沐炎稍愣一下:“黄毛?舌头的朋友?怎么说?” 老白:“他身上,倒是也有肙流的气息。” 她噌的一下站起来:“他!?他也是潜藏着,冲着我来的?” 老白的声音迟疑着,像是在回想着什么:“不对…是昨晚突然有的。” 什么? 只这一瞬间,陆沐炎的脑中骤然浮现昨晚发生的种种,像过电影一样,在一幕幕地回筛。 昨晚,在41床的病房里。 长乘说:“他们那的招生就跟正常流程不一样,都是根本就不管你一家老小,也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是他们看上了,就直接带走…” 昨晚,她要走了,临走前遇到了黄毛,去看了舌头。 黄毛凑着她面前,和她说:“这14楼...不干净,有鬼!” 黄毛又说:“瘪着个大脸要把我带走!” 黄毛还说:“那死老太太坐轮椅呢,噌的一下站起来,勾着腰就奔我来了!!” ……不好,不好!黄毛!! 她心里咯噔一下,直接撂下笔,噌的一下跑出家门,拦了个车,奔着医院的方向赶去。 坐在车上,她眼神里充满了焦灼,心里不停的念叨着:“千万…千万要来得及。” 老白却突然,回了她一句:“他们还在医院。” 陆沐炎:“什么?在?” 又下意识的点点头:“在就好在就好,那我也得去医院,我必须亲自去问问黄毛,他看到的那个鬼长什么样...” 老白:“不在了。” 陆沐炎:“什么?不在了?!” 老白:“刚走。” “刚走?!什么意思?” 她甚至是喊了出来,面上的表情不断的变化着,司机从后视镜内狐疑地打量着她。 陆沐炎神色紧张,急急的说:“麻烦您快点儿,师傅,我老舅病危。” 那司机听闻,随即大喝一声:“坐好了!” 顺时间,那司机面上的表情,怎么说呢……有一种…千年等一回,今天终于轮到我!的澎湃感...紧接着,司机转换着离合和刹车,迅速地上了五档,猛踩油门。 车子“噌——”的一下,窜拐着进了旁边的小路,抄近道! 老白也继续在心内回复:“就这一分钟内。” 陆沐炎紧皱着眉头:“去哪儿!?” 老白:“红色越野车,去哪儿不知道,还没到。” 完了,完了,是被带走了?!还是去哪了?是不是回家了? 瞬间,她又想到,昨天真是蠢死了,给舌头留了自己的手机号,自己却没留他俩的! 想到这儿,她急急的又问:“舌头在不在医院?” 老白:“一起上的车。” 陆沐炎:“一起?!这能去哪儿?!” 她刚在心里问完,这时间里,二人就到了医院住院部楼下。 只见司机迅速地停稳,脸上闪着自以为帅气的表情,眯着眼,大手一挥:“小姑娘,随你给,赶紧去!” 陆沐炎也没看是多少钱,掏出一张纸币,扭头就开门,也不继续问老白了,直接上楼。 这两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舌头可是所有人都认识他的,我倒要看看能有什么魔法,把一个大活人直接变没了!! 这世界当真是假的不成?! 陆沐炎火急火燎地跑到36床的门口,竟看到了刘敏,是了,现在是上夜班的时间点。 那36床上,又是盖着像阳爷爷那床一样,一个该死的蓝白条纹的床罩! 她压根不管别的,直接走过去,刘敏刚看到她,面上也是微微诧异。 刘敏刚要说话,陆沐炎却抢先开口,一股脑儿的说:“敏姐,36床呢?季春风。我平常喊他叫舌头,肠癌晚期,旁边有个经常照顾他的小伙子,染的一头黄毛,瘦瘦高高!” 这一大串的说着,刘敏听完,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了,来找人呢。 于是,她又继续整理着36床的房间,说:“哦,他俩啊。” 啊!知道,她知道是有这两个人!看,那床头卡还没撕掉呢,明晃晃的写着:36床:季春风。 刘敏低下头,检查着床底:“他俩办了出院,走了。我现在就是在打扫病房呢。” “啊?” 陆沐炎一愣,走了,出院了?这么突然? 她又急急地问道:“办了出院?他俩办的吗?为什么出院说了吗?” “叮——” 突然,陆沐炎的手机响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小南,你好,我是舌头。 自你昨晚离职后,今天没有你的身影,总觉得这里少了些什么,原本能继续在这儿呆着的,可每一分钟都越发地觉得压抑,慕声像以往一样,带我下楼“遛篮球”,也觉得没意思。 身体越发的疲累不堪,与其在这里度过我剩下的时光,倒不如将这祖国的河山,尽力地去看一看。于是我俩决定出院,现在已经办好了手续,此刻我已经踏上了去往未知风景的旅途。 ps:这段话是我打的字,第一站没想好,你推荐个地儿?我是迟慕声(黄毛)。 奶奶的...当真是吓死个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陆沐炎看着这短信,嘴角勾着笑,靠在36床的门边,想了想,回复道: 舌头,你好。 得知你出院,我非常高兴。出去走走,心情会是最好的疗药,说不定就能慢慢转好呢? 出去玩的话,我倒是很喜欢原始的,未被开发的感觉。一些雄壮宏伟,自然的景观,不是景区,也不是什么著名的旅游景点。 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推荐不出个什么地方,我喜欢的只是一种感觉。 所以(你自己想,必须不能让舌头累着。)你们可以开着车,自驾游,边走边看。 另外,关于病情,你也可以试试中医,我近来发现,甚有奇效。 Ps:黄毛,你昨晚见到的那个鬼,那个老太太,长什么样子?给我描述一下。 回复完,她收了收神情,眼底的那抹惊慌也缓和不少。 刘敏打扫完36床,也正好走到了36床的门边,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开口,顿了顿,没和陆沐炎说一句话,往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那刘敏还是忍不住了,转过头来,问:“你真的辞职了?” 陆沐炎放下手机,眼神里清清亮亮,冲着刘敏点点头:“是啊,今天确实是最后一次来了,敏姐加油哦,当个护士长。” 刘敏听着,友好地冲她微微勾了个嘴角,算是笑了一下。眼神里的情绪实在是看不懂,但总之,感觉不差,看着没有什么恶意。她什么也没说,扭头走了。 陆沐炎也没别的事了,转身往电梯口走去,这下...这里是彻底不用来了吧。 但当下的心里,还惦记着迟慕声回复短信的事儿,拿着手机,把音量键又往最大调了下,把刚刚陌生的号码存入了通讯录,备注——舌头/黄毛。 “叮——” 短信来了,舌头/黄毛。 小南。 多谢你的建议,我们决定自驾,慕声开车。这一路上我会留意中医,有好的风景与你分享。 PS:是我,以后的PS都是我。 再PS:那老太婆的样子我倒是忘了,现在出了医院,那股阴森劲儿倒是全然没有了,大概是这里阴气太重! 再再PS:你走了真是太对了,不然老季还不走呢,我都闷出幻觉了! 再再再PS:胖丫,你瘦的太快伤身体,健康更重要,这样正好! 再再再再PS:谢你关心,给你寄特产。 陆沐炎看着,那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来了,实在是不知道李奶奶那是什么路数。 转念心下又想着:“对了,我当时不是晕了么?是不是李奶奶造成的原因?要把我带走,结果乘哥起卦看到了,赶紧来救我,李奶奶未遂,不小心被迟慕声看到了...?老白,你说呢?” 老白:“嗯...再看看吧。” 总之,他们一起出去玩儿了,算是一件安心的事。她勾着嘴角进了电梯,心下想着:要回复着舌头和黄毛什么内容呢? “叮——” 正想着呢,还没打字发出去,这舌头/黄毛的短信又发来了。 “PS:特产没收,老季说不给你吃,病从口入。” 第65章 - 医院篇——结束。 一床的门是开着的,从这个位置能看到床尾的样子,是一双交叉放着的脚。 那电梯还停在一楼,没有往上来的意思,陆沐炎勾起了好奇心,想知道新的一床长什么样子? 她装作不经意的往一床方向走去。 一床的床上,半卧着一个男人,穿着病号服坐在床沿。两腿伸直,交叉放着,却没脱鞋。 想来...就是新来的病患,刘刚。 那刘刚靠在床头,约莫四十左右。皮肤晒得黝黑,蒜头的大鼻上,是一双狭小精明的眼睛。眉毛杂乱无章地挂着,人中附近长着两道八字的短胡,也是杂乱地往两边刺着。 他左手拿着一把瓜子,右手往嘴里嗑着,地上满是瓜子皮,床上还有着星点的瓜子碎屑。正抬着头,聚精会神地看着对面墙上的电视。 陆沐炎只看了一眼,转头,往电梯口走去。电梯开了,她进去,面无表情。 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并不是说一床就是阳爷爷的专属,但…... 阳爷爷呆了这么久的地方,阳爷爷每天都收拾干净的地面,下一个来的人... 总觉得心里有一种不知道怎么说的情绪,只想深深地,重重地叹口气。 走啦,走啦,走吧。 还是雨,依旧在下,不见小,也下的不大。 刚出住院部的玻璃门,陆沐炎想着,淋雨也没什么,还得跑去电动车库那儿呢。 “哎?小姑娘?小姑娘,你下来的真快啊。” 突然,有个声音,陆沐炎循声望去。 哎呀,是那个赛车手司机。 她应声道:“好巧,司机师傅,你还在呢。” 那司机坐在车里,探着头说:“是啊,我看看能不能碰巧等到你。” 陆沐炎不解:“呃?怎么了?” 司机开了车门,打开一把伞,撑着下车往陆沐炎的方向走过来,说:“不是我说,幸亏你是下来了,这大雨天的,我真以为我是白日见鬼了。” 他站在陆沐炎旁边,满脸的愁容:“我倒想问问你了,现在是什么年代了?” 陆沐炎一愣:“啊?” 只见那司机,掏出一张玫红色的纸币甩了甩:“你平时出门,你就,你就带个五毛的纸币出门啊?你这都不够我起步拉个二档啊?” 呃…?不能吧?哪儿来的五毛纸币? 但当下,陆沐炎来不及细想,摸着口袋急急地道歉:“呃...对不起对不起,大叔。我刚刚走的太急了,你,你看这够吗?” 说着,她掏出口袋里的钱,不错,倒还有张五十,给司机递了过去。 那司机也没多介意,许是小姑娘确实着急,而且看着真不像是诚心的,便点点头:“没事儿,情况紧急么,家里人还行吧?这趟收你10块钱就行。你还走不走?” 陆沐炎摇摇头:“谢谢您了,我自己有车。” 司机听完,也没多废话,掏出钱包,找了陆沐炎零钱,就撑着伞往车里走了。 是了,自从那天后,她一直没骑过车,这电动车一直在这儿停着呢。 陆沐炎双手抱着头,往电动车库跑去。雨还在下着,天气预报说是还得下三天,着实是不方便。 走到车前,雨披还是那天她盖着的样子,遮挡着电动车。她迅速地将雨衣套在身上,抖了抖水,拧着车把倒退着,往门外骑去。 陆沐炎骑着电动车,穿着那件鲜黄色的雨衣。 雨衣的帽子紧紧的贴合着头,套在头上,塑料衣襟随风摆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雨,不断的砸在雨衣表面,在她的耳边发出“噼啪”声,又迅速地顺着雨衣往下划着,形成一串串延续的水线。也在她的胸前连至车把处,汇成一汪小水。 车轮在湿滑的地面碾过,往外溅着细碎的水花。本就是六点左右的时间,因为下雨,天色更暗了,街道两旁的积水路面,在路灯下映着细碎的黄光。 雨水顺着帽檐滴落,风和着雨,也往脸上迎着,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思绪却往回倒着。 是啊,起因,是这个黄色的雨披里,掉落的红色锦盒。 那天,她骑车上班,车篮里的雨衣像以往一样的窝着,她的包却不像以前一样能塞进去。 因为下雨,她去盖了电动车,一切的故事,就此展开了。 已经好几天没有骑车了。这骑车的手感依旧是那样。 车把处的橡胶握柄已经被磨的光滑、发亮。车前灯还是亮着的,但光线已经微弱,每次经过坑洼处,还会微微的颤动。座椅处也是熟悉的角度,老化的电动车在风雨中骑行着,依旧是发出那阵熟悉的吱嘎声。偶尔刹车,还会有一阵刺耳的铁锈音。 是在雨中的,也在往家的方向骑着,但不像身旁路过的人一样疾驰飞奔。 相反,她骑的很慢,与其说是骑车,倒不如说,是在品味着这车正在前进的感觉。 老伙计,这大概是咱俩最后一次走这条路线了吧。 老伙计,你还是从前的熟悉感,我却再也不是之前的我了。 我还能骑你几次呢?本以为咱们会并肩作战,直到你光荣报废,或者咱俩一起在路上报废。 这样也好,我不骑你了,你也不用加快着走向报废了,我也想试着活一活...晚点再报废。 第66章 - 力工上线。 陆沐炎利索的冲了个澡,套上睡衣,往卧室走去。 咦? 套上睡衣,这睡衣... 她眼神一亮,又折返回洗漱台前,面前的镜子因为热水蒸汽而模糊着,什么也看不清。她伸出手,抹了两把镜面,直直的盯着自己看。 是瘦了吧?好像真的有点?不能说是瘦了很多,但那双下巴真的缩了一圈?眼睛感觉也不是那么小了,隐隐的能看到点神采奕奕的眼神光?肚子上的那两大层...最下面的那层,明显是缩了一圈的迹象啊! 嗯...瘦是瘦了,但也不是很明显。果然,胖也不是一天胖成的,瘦也不能几天就瘦下去。 行,人不能太贪心,瘦了就行,是往好的发展就行! 她自顾地点点头,又往卧室走去。 这时,门外正好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是陆母回来了。 “妈。” 陆沐炎叫了一声,但陆母没回她,只眼神轻抬,疲惫的放下了包。 陆母叹气样的呼吸着,呼吸之间止不住的沉重声,夹杂着对命运的隐忍和妥协。似要把这一生的苦闷都通过这一呼一吸之间,尽可能的释放出来,眉头紧锁着,自陆沐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都有着两道深深的川字纹。 陆母年轻时候是很漂亮的,扎着一个麻花大辫,发尾是一条红绳长长的缠绕着,打着蝴蝶结。 柳叶细眉,如新月弯弯,眼似水杏,倒是和现在的陆沐炎一样,遇到什么事,总是眨呀眨着。翘鼻小嘴,圆圆的小脸儿上单有一个梨涡,笑也是捂着嘴的,梨涡在那白皙的指缝间似漏非漏。 当然,这是陆母当年结婚的录像,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妈妈,半点的神似都没有。 现在的陆母,面颊稍显消瘦,隐隐的往内凹陷着。皮肤是黄褐色,隐隐有斑。眼角和嘴角的细纹在灯光下,显得尤为明显。面上是说不出的烦闷,眼皮一直是这么沉重地掀开,唇紧抿着,绷成一条直线。 她全然无视陆沐炎,自顾地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因为长时间机械化的车间工作,脖子也是微微前倾着,迈着的步子中,透着无力和沉重,伸出那双关节突出,沟壑纹路突出的老手,猛地关上门。 是了,每次她们碰面,都会出现这个熟悉的“砰——”的一声巨响。 陆沐炎早已习惯了,面无表情地往房内走去,关门、关灯、上床,睡觉。 但鼻腔内,还是偶有几阵沉重的呼气声... —————————————————— 火山口,灼热的空气弥漫开着硫磺的气息。炙热的岩浆一如往常地在不远处翻滚着,发出低沉的咆哮声。天地间一切,都仿佛被这股热量所吞噬,再无他物。 “冥烨,你能找到吗?” 一袭红衣黑发的少女,站在火山的口子处,伫立于一处岩石之上,踮着脚,望着远处的极夜。 冥烨,身着黑色长衣,长发也如黑色的瀑布般泻下,站在那红衣黑发少女的身侧。 那炙热的岩浆映衬出他冷峻绝美的侧脸,一时间,那俊美的脸竟分不清性别,可每一个角度都带着冷峻的锋芒。那双剑眉微微向上挑着,更增添了一种不可一世的气势。 他轻启薄唇:“谁知道呢?” 少女眉心处微微紧蹩:“嗯...” 她深邃的瞳孔中倒映着炙热的岩浆,深看着岩浆口的某处:“这个玩意儿,找七个?” 冥烨轻声应:“嗯。” 少女转过头来,黑发随着身体的动作轻摇,那发丝在烈焰的映衬下,显得更加乌黑亮丽。 她说:“找着了会怎样?” “会安宁。” 说着,冥烨的眼尾微微上扬,增添了几分温柔的魅惑。 “安宁?现在不安宁吗?” 她问道,那双冷漠孤傲的眸子里,瞬间宛如清泉般明亮,眨了一下。 冥烨的眼神也往远处望着,但却像是要看破这里,望向更远的远方。 他问:“你知道鸟儿吗?” 少女倒是反问:“鸟儿?” 冥烨继续道:“一种和你我不一样的生物,可以飞,小小的,各种样子各种声音,是为千姿百态。” 她那冰冷却又带着威严的眼眸中,不断的闪着疑惑,又问:“飞?” 冥烨的声音低沉且柔和,伸出白皙修长的手,在空中画了个圈:“像这样,在半空中,可以围着你我转圈。” 少女点点头思索着冥烨所说的话,似乎要将每一个字句细细咀嚼:“哦,鸟儿转圈,就是安宁吗?” 他的眼眸似漆黑的幽潭,此刻却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柔和。眉头舒展,眼角带着一丝温暖的笑意:“哈哈,那你知道花儿吗?” 少女又眨了眨眼:“花儿?也能飞吗?” 冥烨又指了指地下:“是长在这里的,这种的地面上,也是千姿百态,还有香味。” 少女更困惑了,眼神中的孤傲与冷艳不见了,转瞬间,闪烁着微光,带着懵懂的好奇。 她歪了歪头,试图从冥烨的表情里能探寻到更多信息,又轻咬了咬下唇,那白皙的脸颊上,显得有些局促:“香味是什么味儿?” 他闻言,略转过头,眸中泛着温柔,看着面前的红衣少女:“你来闻闻我。” 火山口的空气依然是炙热的,但这句话落,不知怎的,一阵微风轻拂,仿佛带来了一丝凉爽的气息。他的长发轻扬,丝丝发丝犹如黑色的丝绸般,在微风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更显的神秘飘逸。 冥烨的脸庞在这发丝轻舞中,更显的妖魅,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着淡淡的笑意。 少女抬起头,那眸中此刻是充满了懵懂,向着冥烨,轻近一步。 她微微前倾着身子,看着冥烨宽阔的胸膛前,那领口处裸露的肌肤,若隐若现地显出肌肉分明的线条。 少女那黑亮的秀发,似丝绸般轻轻垂下,轻触到冥烨的手指。随着身体的凑近,那股淡淡的香味逐渐清晰起来。 她的鼻尖轻轻触碰到他的衣襟,心中一颤,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种懵懂的紧张。 冥烨的眼中闪过一丝缱绻:“香吗?” 那股淡淡的香气,与这里环境下的炙热截然不同。甚至带着清爽,仿若一汪清泉,清澈见底,沁人心脾。却又夹杂着温柔的韵味,香气的柔和中似乎带着丝丝暖意。可却,又带着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仪,令人忍不住沉沦,却又只敢点到为止。 这股妖孽般的香味直达心里,逐渐变得深邃,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魅惑。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映着的火光愈来愈烈。 她轻抿嘴角,声音低低的问道:“这...就叫香吗?” 冥烨感受到了她的这抹异样,剑眉下那双妖孽而绝美的眸子里,是一对犹如黑曜石般的眼睛,在火光中闪烁。他低下头轻轻一笑:“什么感觉?心里,你这里。” 说着,又伸出手,点了点陆沐炎心口处的位置。 她点点头,双眼也微微睁大,瞳孔中闪烁着惊讶:“…有声音,咚咚的,咚咚的有点快。” “还有呢?” 冥烨也轻点着头,眼中闪过一丝探究和欣慰,微笑中透着温柔,像是在引导着她。 少女轻启薄唇:“想…再闻闻。” “好。” 说完,他勾着嘴角,向前一步,往少女的方向更凑近了些。 冥烨稍低着头,看着胸前的少女那挺翘的鼻尖,声音里带着丝丝的喑哑与期许:“还有么?” 她轻抬起头,懵懂的目光再次与冥烨对视,快速的轻眨了一下:“想笑。” 他转过身,眼中带着温柔,又带着渴望的期盼,仿若远处极夜里最璀璨的星辰,缓缓地说:“外面的世界就是这样,就是你现在的表情,现在的感觉。” 少女听着,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渴望,也转过头看向远处。 她那副懵懂的样子还在,但却轻抬起了脚尖,踮了踮脚:“外面哪里都有这个感觉?” 冥烨那深邃而邪魅的眼眸,在微微轻眨。 那低沉而充满魅惑的嗓音,似呢喃般地传来:“有安宁,就有这个感觉。” 风依然轻拂,两人并肩而立,一袭红衣黑发,与一袭黑衣黑发,站得很近。仿佛天地间只此二人,面对着这浓浆烈焰,与远处无尽的极夜,漫天的繁星。 —————————————————— “咚、咚、咚、咚” 心脏处传来愈发急促的回应。 陆沐炎醒了,被心脏处传来的这股剧烈的跳动折腾醒了,这跳动连带着血液的体感,在她胸口不断的蔓延开来,甚至能感觉到往脸上扩着的炙热。 她愣着神,轻抬着手,往心口按着。那里依然是很有力的跳动着,跳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中显得尤为清晰,每一次的跳动都仿佛在告诉她,那不是梦,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呼...” 她轻轻缓了口气,准备下床,开始记录这次的梦境。 拉开凳子、坐在桌前、掏出纸笔,都是一气呵成。可就在她下笔的这一刹那,她的指尖,指尖忍不住的微微颤抖。 老白突然轻轻地说:“嗯?” 这声音里带着疑惑。 “好,好奇怪,我心跳可快。” 陆沐炎脸上的潮红还没褪去。 老白没有迟疑,甚至感觉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说::“哦,我知道了,你这叫心动。” 陆沐炎哑口无言,心脏处像是漏了一拍,幽幽地说道:“…我先写,怕忘了。” 人物:冥烨我俩。 而且很有可能一直就只有我俩,看这对话的样子,我在梦里好像不太聪明。 地点:火。 火字儿就行了,完全懂是在哪儿。一个字儿都不用多写了,我看啊,我俩八成是被套在这鸟不拉屎的火山地儿,出不去了。 事件:冥烨要鸟儿,要花,找七个什么玩意(应该是八个,那对面有一个)找着了就心安了。 老小子要的还挺多,搞浪漫那一套,借机泡妞? 刚写到这,陆沐炎拿出上几张纸里的梦境记录不断的比对着,眼神在几张纸上来回的转动。 想了一会儿,在底下继续写。 总结:结合前几张的线索来看,应该是这冥烨,自己走不了,把我撵走,去找这七个什么玩意?梦里没看清另外那一个到底是什么,很远的远处,火山的一堆破石子儿,能有什么异常? 另外,结合线索来看,这七个东西,很有可能就是在他之前说的那个地方,那正西北处有巨物守护的地方——莫非是学院?!这里标星,圈起来。 再来个重点:那个大蛋去哪儿了?梦里没有。 而且...结合这个梦的情况来看…我很有理由怀疑,这些梦,并不是按照什么日子一天天的往下发生,是跳着发生的事件。毕竟那个锦盒的梦,就不是在火山口。对话和后面对话的人物、情绪、感觉都不一样。 所以——梦境的事件是跨越时间发生,也很可能是穿插着随机发生,这点很重要! 写到这儿,陆沐炎放下笔,静静地看着这些字儿,满意地点点头,算是有了点小小的线索。 突然! 她拧着眉,有些疑惑地说了句:“不对啊,他要找的玩意儿...关我什么事?” 陆沐炎瞪着眼睛,看着对面的白墙,眨了眨:“还是说,我就必须帮他找?…...我是个力工啊?” 第67章 - 此生如棋,合眼掷之。 哎?你? 陆沐炎:“丫鬟死于话多!” 老白:“?” 哈哈,是没说话,那情绪有点明显。 陆沐炎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略略略。” 接着,转念又看向刚刚写好的纸,总感觉好像抓住了什么线索... 少挚曾经说过,我梦里梦到的人是他。 确实,之前也有做过一些有关冥烨的梦,虽然没记录过,但也和少挚分享过梦境。关于那个火山口,少挚说的丝毫不差。 近期没说过这些梦……一,是怕他觉得我太幼稚,这么大的人了纠结个梦没完没了。 二是…这脸长的根本也不一样啊,冥烨那老长的头发,黑亮的像个丝绸。长的怎么说呢...俊美是有,甚至带着妖艳,可又是感觉有股威压。咱们少挚这个卷毛狗,可是一头棕色的短发啊,而且那个笑起来的样子,嘿嘿…... 去去,再绕回来。 可这接二连三的事,我不可能忽略这个梦。 还是说,找长乘扯个犊子,聊个闲话?不对,之前我和乘哥提过一嘴,他对这个名字没反应,梦里的事儿他都不知道,那应该从何提起? 算了,算了算了,还是不能和乘哥说,等再梦点儿内容,说不定能理出来完整的事迹? 那…还有必要和少挚说吗? 对了!少挚也喜欢鸟,再加上刚刚心跳的感觉…心动?只能是少挚了吧?莫非是他的什么前世么? 想到这儿,陆沐炎蹩着眉问:“老白,你知道我梦里的这个冥烨么?” 老白:“不知道。” 她又问:“嗯...那你能探出来,这个冥烨和少挚,是同一种气息或者一种能量吗?” 老白:“不能。” 啧…木头一个,她是适应了老白这对话模式了。 也不吐槽了,继续问着老白:“看来必须得是实际的一个人,才能探出来吗?” “或者…我去问少挚,知不知道冥烨这个名字,你能通过少挚的反应探出来吗?” 老白有些迟疑,道:“可以试试。” 陆沐炎起身,穿衣服换鞋,在心里回着老白:“行!我先去趟茶馆。之前和乘哥说过,要给他带点我珍藏的茶,我放在茶馆了。” 说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7:40。 接着,给长乘发了个信息:“乘哥,晚点再来接我,我跟你说个指定的地点,离我家不远的,你到那儿等我就行。” 发完短信,利索的下楼。 今天依然是雨,她撑着伞,走到路边叫了辆出租车,往茶馆的方向去。 早晨,因为下着雨,天色微暗。细密的雨点从灰蒙蒙的天空中落下,打在汽车的挡风玻璃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道路两旁的树木在雨中摇曳,仿佛被一层薄雾笼罩,一切显得朦胧而神秘。 一辆黑色的SUV静静地停在路边,车灯没亮。 雨水在车身上不断的汇聚成小小的水珠,又积攒到一定重量后,快速的往下滑落。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静,伴随着雨声,显得格外安宁。 坐在驾驶位上的大高,双手握着方向盘,此刻正专注地注视着前方。 那圆圆的眼镜下,是藏不住的警觉。副驾驶的小宽,则是微微侧身,望着自己这一侧方向,确保没有什么人在这附近久待。 长乘穿着一身中式的棉麻衣服,黑色的短发散乱在两边,微闭着双眸,仿佛是在小憩一般。 “师傅,她上车了。”小宽低声说道。 这一刻,长乘的目光穿过车窗,紧紧锁定远处那个撑着雨伞的身影。远处的陆沐炎,穿着一件宽松的T桖,站在路边,招手了一辆出租车。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决断的光芒,侧了侧身,声音低沉且有力:“跟。” “是。”小宽大高同时应声,车子悄无声息地启动,稍远着跟在陆沐炎的出租车后面。 雨中的街道显得格外湿滑,车轮碾过积水,溅起了阵阵水花。长乘的目光犀利地透过变速的雨刷,牢牢锁定前方那辆出租车,手上正捻着一条珠串。 昏暗的天气下,车内的氛围灯变换着颜色,越发透露着那珠串的诡异。 只因为每颗珠子,乍一看都好似人的眼球! 此刻的长乘,静静的拨动着每一颗珠,指尖传来的触感细腻而温润,仿佛在与这世间的灵气进行着某种隐秘的交流。 长乘还记得,当初这手串拿来的时候,少挚笑得神秘,挑着眉问他:“蠃母司,这是猛犸象牙,不是很珍贵,但是颗颗完全规整,是眼中眼哦,喜欢么?” 长乘接过这串儿,那每一颗乳白色的圆球上,是一个个圆形的纹路,蓝中带咖,深邃内敛。 长乘笑得飒爽,歪着头问他:“昊儿,只有我有,还是冥烨也有?” 少挚往前走着,头扬得高高,一脸不屑:“肯定得先给冥王,他挑剩了才能给你。” 长乘失笑,也丝毫不恼:“我道也是,冥王不挑剩的,也不能给我。” 少挚作势要夺:“你不要啊,还给我。” “哎哎哎,谁说不要,这串就叫——“蓝眼”,我取名儿了,就是我的了,我天天戴着!可不能变了啊!…...” 雨声中,他这么回忆着,专注地看着它,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着珠子。 动作娴熟而缓慢,嘴角微微扬起,一股无法言喻的力量正在悄悄涌动,越是跟着陆沐炎的车子往前行进的方向,越能感觉到一种特殊的气扬在慢慢的清晰。 突然,长乘笑了。 “呵呵,赌对的感觉,比算对有意思呢...” 随着出租车行驶到一条幽静的小巷,他们眼前突然出现一处烂尾新建的小区。 长乘目光微凝,心里浮现出一丝警觉,暗暗诧异:“这条路走过,没有这个小区。障眼?还是?…” 突然,前方的出租车缓缓停下。 陆沐炎下车,撑开伞,朝着一处有棵巨大树木的院落走去。 茶馆门口,绿荫掩映。几只色彩斑斓的鸟儿在树上欢快的跃动着,偶尔发出几声清脆的鸣叫。 这处茶馆的三楼,窗户半掩着,隐约能看到几只鸟儿在窗台栖歇。这景象仿佛一幅静谧的画卷,与这嘈杂的闹世显的格格不入。 “倒...还真是他的风格。” 长乘眼看着陆沐炎进去,心跳突然加速。 上次,就是早晨要去接陆沐炎的那次,大高刚刚停好车,也就是在他刚刚看到陆沐炎的同时,少挚猛不丁地直接出现,就站在他面前,就直勾勾地盯着他。 大高小宽立刻作防御状,长乘挥挥手制止,他诧异地看着少挚,他眸内激动,隐隐地想说什么,可少挚却示意陆沐炎过来,完全不给和他单独说话的机会,他只得作罢…... 在这一面之前…...多久了?记不清了,快四百年了吧? 自上一次陆沐炎死后,他就再也没找到过少挚。 尤其陆沐炎那时...是非自然死亡,还要再等上几十年。这期间,在六道轮回三百六十年,她才能再一轮转世为人。 近四百年啊,陆沐炎转世为人之前的近四百年来,他费尽心思,用尽各种办法,无论是卦象还是堪舆风水,始终未能找到少挚在世间真正的藏身之处。 虽是时间久了点儿,但少挚不好找,陆沐炎还不好找么?无非就是花点时间,但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小宽,大高,小心那些鸟儿。屏息符还够么?” 长乘低声吩咐,目光倒是没看茶馆,只是死盯着那些鸟儿。 “够。”小宽回应,神情立刻变的肃穆起来。 雨声依旧,长乘的心情却异常复杂,眼前的茶馆,显得古朴而宁静。 可他知道,这地儿对于小炎来说…... 与地狱没什么区别。 长乘的心中忽然涌起一阵酸楚,回忆起许久以前,他们仨一起经历的那些风雨历练。 曾几何时,少挚盘坐在凤皇的羽毛边,逗着化蛇,眸中温柔地笑着,和长乘说:“蠃母司,我的国就是你的国。” 长乘看着远处的茶馆,苦笑地喃喃一声:“到如今,我找你一个茶馆,都得隐秘的像个见不得光的老鼠…...” 车内的气息愈发紧张,长乘的手微微颤抖。 在找到茶馆的那一刻之前,他都可以全身而退,他都可以和冥烨说:“我真的找不到,没办法。” 可这茶馆放在这儿了,那些熟悉的鸟儿都在这儿了。 这一次…...不插手都不行了。 观棋不语的人,并非真君子。 那盘棋,只要你在棋盘附近,要么成为下棋的人,要么,是棋手的质子。 远处的陆沐炎走了过去,几秒钟后,那扇门开了,她进去,关上了门。 气息倒是隐的够好,没有泄扬。他静静地凝视着那茶馆,一阵微风过,雨丝掺在树叶中,舞动出朦胧的水雾。 既是此生如棋,既是雾霭弥漫…那便,合眼掷之。 这一世,他丢弃占卜的道路,缥缈虚无地,站在命运的岔路口。 “走吧,他的扬破了,可以找到了,回老地方等小炎的消息。” 长乘说罢,又深深地看了眼茶馆的方向,往后靠着身子,继续拨弄着手中的串珠。那里的雨雾似乎更大了。 此刻的陆沐炎,毫不知情。 她从茶馆出来,提着一个手提袋,里面是一块精致的茶饼。走到路口,很快打到了车,向司机报了秘密基地的地址。 车上的陆沐炎,神情稍显迟疑。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给长乘发一个信息:“乘哥,你送我回家的那个公园正对面,有个小区。你从正门直接开进去,一条道直走,就能到小区的后门,你到后门处等我。” 长乘收到短信时,已经快到公园。 他的神情里闪过转瞬即逝的迟疑,又轻声笑了一下,回复道:“哈哈,知道你想干什么,我在工厂附近等你。” 这边的陆沐炎,看着长乘回复的短信倒是没有吃惊,只勾了勾唇。 聪明人就是好办事啊。 雨丝依旧在空中飘舞,朦胧的雨雾中,陆沐炎的出租车在一个偏僻的小工厂门口停下了,长乘的车正在那儿候着。 她撑起伞,迅速地走过去,钻进车内,关上了车门。 车内的空气湿润且安静,雨点打在车顶发出细微的声响。 长乘眼含着笑意,道:“哟,大聪明,想过来回味一下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扬景啦?” 陆沐炎白了他一眼:“快解释,这地儿钥匙在我这。正后方是铁路,东西的墙有多高不用我说了,也没有别的小门能进去,这铁门的宽度,你也钻不进去。 就算你那天是算卦知道我要过来,那你是怎么进这工厂里面去的?” 听闻这话,车内剩下的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眸中闪着一股微妙的变化。 是错觉么?那三人的眼里,更像是隐着笑意? “师父,我来。” 刚说完,小宽的声音从前方的副驾驶传来,作势要下车。 第68章 - 多年前的老茶饼。 说罢,长乘嘴角勾着笑,拉开了车门。 雨点迅速地溅了进来,他那笑着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得意的神采。陆沐炎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被他一根手指制止。 只见那长乘,身形一矮,双脚陡然用力。 明明是没动的,可那脚处的雨点却急速地抖沥,霎时间,在他脚边形成一圈被冲开的圆! 下一秒,他整个人如同一只振翅欲飞的雄鹰般,猛地拔地而起! 他的身形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宛如在雨幕中翻滚雀跃的鱼一般,优雅灵活! 瞬间,陆沐炎就瞪大了眼睛,微微张着吃惊的小嘴,傻傻的看着。 眼前的这一幕仿佛是一个绝美的舞姿,长乘的身影从铁门的高处掠过,在半空中轻盈的旋转,时间都仿佛在这一刻放缓了脚步。 他那中式宽松的衣襟飞扬,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双手在半空中柔和地舞过,姿态潇洒无比。 就在陆沐炎惊诧的目光中,长乘已经优雅的落在那工厂的铁门内侧,双脚稳稳落地。 他就站在那里,从容不迫地转过身,雨雾依旧朦胧,但他的笑,明媚至极。 那雨声,在他的身后淅淅沥沥,仿佛为这一幕伴奏着,陆沐炎只怔怔的看着。 长乘注视着陆沐炎,看着她那股傻里傻气、瞠目结舌的神情,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 随即,他伸出右手,在半空中画了个圆。又一个潇洒的转身,重新跃回铁门外,上车,关上车门。 “小炎,你看啊,有些路好走,有些路就需要这样的“翻身”技巧才能通过。” 长乘潇洒地坐下,声音从她耳边传来,是笑着说的。 那发丝还因为刚刚坐下的幅度轻舞着,那衣襟也正慵懒地穿着。 他…是一滴雨也没沾到?是这意思么? 长乘的声音轻松而愉悦,自顾自地继续道:“要探寻真相,就得学点手艺傍身,时时做好翻越重重障碍的准备哦。” 陆沐炎呆呆的点点头,心脏久久无法平复震撼。 早知道长乘不简单,那针灸的效果没得说,一手卦象更是玩的利索,对,还有练功的那个气势也锐利逼人。 现在...那巨大的铁门,说翻过去就翻过去了?雨呢?身上连雨水都没有?? 这是正常的物理现象吗?这科学吗? 此刻的长乘,只静静地坐在她身旁,仿若是一位强大的神?可以用这个词么… 他向陆沐炎展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充满奥秘和无限可能的未知领域,引领着她踏上一条探寻真相的神秘之路。而这个纵身一跳的动作,仿佛就像是带着她,猛的跳进了通往真相的第一道大门。 接下来,就等待着陆沐炎与他一齐去打开,去面对更多的未知…... 雨水还在窗外飘忽,世界变得越发朦胧。 但陆沐炎的眼中,却仿佛第一次看清了长乘的真实面貌,那不仅仅是一个什么深不可测的强者,更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引路人。 陆沐炎看着他,心中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敬佩和好奇,忍俊不禁地问:“学院里...都是你这样的吗?” “嗯...是也不是,大家都有自己混口饭吃的本事,没有什么此高彼低良莠不齐,百花齐放呗。” 长乘又恢复着那副慵懒的模样,悠悠然地往后靠着,随意的说道。手里的珠串倒是消失了。 陆沐炎的期待还在,但随即而来的某种坚定,正在冉冉升起。雨水在窗外低落,却也仿佛在为这个重大的时刻作注脚。 她回了回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嗯…那咱们现在去茶馆?我可专门给你带了好茶,还有故事呢。” 长乘温柔的笑了笑:“行啊,走,听听你的故事。” 说罢,大高利索的开了车,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茶馆。四人还是昨晚吃饭的姿势,盘腿而坐在榻榻米上,陆沐炎嘴角噙着笑,悠悠然取出那块从少挚茶馆拿出来的老茶饼。 这包装倒甚是有趣,和寻常的茶饼包装纸不同,是用报纸包裹的。但那包裹的方法极为考究,甚至是显得古老,扎实、严密。大高和小宽眨着眼睛,看着这报纸。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露着一股专业的泰然自若,这是她第一次面对少挚之外的人,来展示她的泡茶技术。 确实,从温杯到开汤、洗尘、她的动作看起来一点不花哨,甚至可以说是简洁明了,可这动作下却透着大气,豪爽又利索。 顿时,一股说不上来,又完全不属于这饼红茶特有的茶香,四散开来,醇香怡人。 长乘的面上顿时透着一股诧异,又疑惑地往陆沐炎的面上瞥了一眼。 但他没立刻说话,只深深的闻着。 那小宽和大高,与此同时竟开始缓缓地闭目,直接开始打坐了? 陆沐炎看着这浓韵深橘的茶汤,思绪慢慢的回到那个午后,那个奇遇一般的午后。 她缓缓地开口道:“得是多久了呢?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时候,我感觉世界很大,巷子很高,工厂的铁门缝隙,我挤挤还是能过去的。” “那天又因为什么琐碎的小事呢?总之那一幕的记忆初始,是在我妈扔过菜刀之后,我吓的滚出了家门。身上仅有三十多块钱吧?” “早上,我随机地混上了一辆长途大巴,目的地的字儿我还不认识呢,笔画可真多,就产生了好奇,上车了。” “我记得当时,我还在车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还是在车上。车窗外是绵延不绝的大山,山与山之间的凹陷处,还有工业建设的厂区,这要去哪儿啊?可真远啊。” “我也怕啊,但我又想了,与其回去死在我经常看到的菜刀下,倒不如死在一个陌生的风景里。” 她说着,面上闪过一丝不好意思的害羞,继续道:“我又想到了少挚…就是,你看到的,那个…我男朋友。” 长乘只是微微点头,眼神里透着一股怜惜,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她的眼神飘忽,回忆着往事:“我们打小就认识了呢,算是青梅竹马,嘿嘿。我想到了他,他会找我吗?我想到了我姥姥,我姥姥会找我吗?我又想到我妈,她会不会后悔?这么天马行空的想着,时间过得也快,转眼就到了目的地,是一个陌生的城市。也不能说是城市,更像是一个小镇。” “下了车,又有人群往另一辆汽车上去,我就往反方向,另一个没有任何人的公车上去。当时口袋里只有三块钱了,司机问我:“小姑娘,你去哪儿?”,我说我去两块钱最远的地方。对了,我剩的一块钱还打算留着买馒头呢。” “那司机是个好心肠,他怀疑我是走丢或者被人诱导了,便问我:“去那儿干啥的?”我这个随口扯谎的能力可是一绝,眼睛眨都不眨呢,直接就说:“我家就是那儿。”司机也是好玩,启动着车子说:“火鸟村?火鸟村还有小孩啊,都是老头老太太了,你是去看奶奶吧?”当时的我,红红着眼眶,穿着长袖,长袖下是被我妈皮鞭打过的柳痕,衣服都是贴着,固着,粘在伤口上。太阳烤的我胳膊里面疼的发麻,我换了个阴凉的座位,笑着点头说:“对呀对呀,可想她了。” 长乘听着,也勾着嘴,扯了一个微笑:“你当个演员也能有出息。” 陆沐炎点点头,目光仍然看着桌上的茶饼,继续道:“哈哈,那可不是嘛。后来到了那个火鸟村,得傍晚了呢,可真远啊,怪不得只有老头老太太住。” “我也不知道时间,只记得那个夕阳红红烈烈,真他娘的烤人。道路两边儿,嚯,直接就是大片的,看不见底儿的绿色庄稼地。我正前方就只有一条路,虽然是水泥路,但也坑坑洼洼,还有水泥碎块,走着真费劲,硌脚!” “对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玉米地呢,那路两边的,大片大片大片大片的!绿意盎然的玉米地!那玉米,我亲娘嘞,好高啊,高过我的头顶!”说着,她还对着头顶处稍稍比划了一下。 “我就这么地往前走着,低着头,也不管走到了哪儿,一直看着我脚下那双白色的帆布鞋。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没路了,就只有一座院落。看着确实是,怎么说呢,有审美!” “不由得,我就想在这儿坐下,也实在是走不动了。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反正是天黑了,不是,是蓝调时刻!哈哈,怎么样,我还挺文艺。” “蓝调时刻!有个老奶奶,从那院子里走出来,至今我也不知道她当时年纪多大?她问我:“从哪来?怎么到这儿了?”我害怕,但也实在是走投无路,本想着,身上还有一块钱,能买四个馒头,但都走到这儿也没遇到卖馒头的。饿的不行,那奶奶一问完,我就哇的大哭,哭得那叫一个惨烈。” “那奶奶可爱死了,手忙脚乱地扶着我去屋里坐,又把桌上的盖菜罩掀开,热了菜。啧,我记得那菜确实好吃,哎对了,还有豆角呢!”说着,陆沐炎笑意吟吟地看了眼大高师兄。 大高眼睛眨眨,亮亮的,说:“豆,豆角!” 陆沐炎噙着笑,继续道:“是呀,后来说了什么,我也忘的差不多了,只知道那奶奶的儿子死了,她的老伴儿也死了,养了一个茶园,没事就卖点茶叶。这里都是住着留守的老人,互相也能帮衬着,日子就这么地过着。” “奶奶引导着我去采摘着地里的茶叶,我也忘了那茶园具体的样子,只记得有篱笆,茶叶茂盛,好绿啊。别的就都记不清了,但奶奶对我说的那段话,我确实是经常想起来。” “奶奶说:“要深耕蜜种,按时除草培土。别让牛羊践踏,别让害虫啃食,每天勤快的浇灌粪肥。即使是尧汤的时代,都会有天灾,顺天而为就好。” “那时候小,不懂其深意。现在大了,越发知道奶奶的用心。才知道,啊是,人生就是这样吧,时时注意着,做好该做的,剩下的就是顺其自然吧。” “我在那儿呆了一个多星期呢,后来是少挚报的警,警察找到了这儿,就把我带回去了。临走前,奶奶说,喏!这些,是我在这儿一个星期摘的茶叶,给我做成了茶饼,让我拿着。也就是从那之后,一天之中,我最喜欢的就是蓝调时刻…...到现在,就只记得这些啦。” 陆沐炎的眼中流转着温柔,散着阵阵的氤氲,轻轻转动着茶杯,说:“也就是那之后,少挚和我说,我们会有一个自己的茶馆,再也不许我跑丢了。” “那茶饼一共两块,一份我给了少挚,一份…诺,在这呢。” 说罢,她抬起头来,微微笑着,把茶饼往长乘的面前推了推。 他也是笑着,但带着疑惑的问:“后来,那奶奶呢?” 陆沐炎微微点头,但神情里渐渐黯淡:“我想过去找,但始终没去。一直拖着拖着,到现在,反而不敢去了。” 一旁的大高深深的吸着茶香,又扶了扶圆圆的眼睛,满脸认真的说:“会、会去的。” 小宽也点点头,神情庄重:“是的,小炎师弟,我们陪你一起。” 第69章 - 蠃母司,吾之挚友。 陆沐炎含着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谢谢大高师兄,小宽师兄。” 长乘看着陆沐炎,神情里闪过迟疑:“主要是你这茶...先别喝了。” 她不解:“嗯?” 长乘指了指小宽和大高,说:“不一样,你现在喝了可惜。你没看他俩一直在偷偷吸收么,你现在身体不通透,不知道这个东西的好处。” 随即,他的眼神逐渐沉下来,眸中带着一丝看不懂的深刻:“我不知道你见到的那个奶奶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偶然巧合得到的制茶方法。不过,等你身体通透了点儿,你就知道,这茶...…是陆鸿渐的制法。” 陆沐炎稍皱着眉,歪了歪头:“陆鸿渐?” 长乘点点头:“你喜欢茶,你不知道陆鸿渐么?《茶经》三卷都是他写的。学院里还存着几块儿他做的茶饼呢。” 她点点头,深拧着眉,但还是点点头:“喔...” 长乘看着她这副呆呆的样子,眼角含着笑,但面上还是端着,又悠悠地透露了一句:“唐代人。” “啊!?什么!” 她蹭的一下直了身子。 只见那大高瞬间,连忙紧张地扶着茶杯,小宽也一瞬间护住了公道杯,可不能让这茶汤撒了... 接下来也没什么,一切照旧。针灸、练功、吃饭、喝中药、继续练功。 不过陆沐炎有点怀疑,不知道是大高师兄只会做豆角宴,还是真的就是在款待她?怎么又是酸豆角呢?这酸豆角有这么多吗? 一天过的倒快,不过这次不能通宵了,得回家。现在可是白班的时间点,得赶着陆母回家之前到家。 夏夜的雨丝缓缓飘落,在街边的路灯下闪烁着朦胧的光芒。 按照惯例,长乘把陆沐炎送到家附近的公园处。小宽又作势要下车给她拉车门,陆沐炎实在是不好意思,摆摆手:“小宽师兄啊,咱以后不整这套了,昂。” 小宽眨眨眼,又看着长乘眨眨眼。 长乘笑道:“好,不过有一点哦,明天我有点事儿,你要是无聊就去我茶馆呆着。呆多久都行,这是大高的电话,你可以随时和他联系。”说完,长乘对着陆沐炎递过一张纸,上面是一串电话号码。 陆沐炎收下,点点头:“嗯好,谢谢乘哥,谢谢大高师兄,小宽师兄,我走啦。” 说罢,她关上车门,撑着伞,往家走着。 “老白,这感觉…好安逸喔。” 陆沐炎的嘴角勾着一抹浅笑,此刻的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祥和。 那步伐在雨中格外沉稳,伞下的世界仿佛一座遁入空门的静谧小境。行人、车辆、匆匆而过。尽数冲入她的视野中,然后再潺潺流出。 陆沐炎的眼神温温和和,不疾不徐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好似一位隐逸在人世间的旁观者。 她微微仰头,伞的一角往身后让去,目光望向天际,路灯的光芒洒落在她的脸上。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感油然而生,在这个雨夜笼罩着她的内心。 所有的喧嚣都在这雨声中渐行渐远,好奇怪,心底好像是连出某一种无形的线,往一种莫名的世界延伸着。那是一种仿若超脱世外的解脱,曾经的那些世俗烦恼在此刻,好似这雨雾飘渺,摇曳尽散,往地上落,落后消失不见。 漫步走着,来到家门口。她随手抖了抖伞上的残雨,露出了一抹至今为止,在家里都没露出过的,从容而温润的笑。 她推门而入,一股独属于她家的熟悉气息扑面而来,客厅内依旧是空无一人的,但没想到陆母提前下班回来了,卧室门口处的地上,亮着一线的缝隙光。 她没出声,悄悄踱步来到浴室,打开了花洒。温热的水柱从头顶淋落,环绕着她心内悠悠然的宁静,任凭水流从肩头滑落,滴答作响。 此刻的陆沐炎,目光温柔而澄明,像是在凝视着什么更为广阔而永恒的东西。 这么多年来,妈妈虽是难以沟通,但也是一直与她相依为命的活着。 妈妈赚钱不多,但真的是竭尽全力。年轻的时候,有人介绍过离异重组的家庭,也有不少人示好,妈妈也从未改嫁。 “或许...和我妈之间,有一天也能好好的说上几句话呢?” 不觉间,她的心境悄悄转着,一股前所未有的释然在慢慢地滋生。 只是这么想着,她就莫名的升起一股期待,一股隐隐害怕但却极为浓烈的期待。 洗过澡后,陆沐炎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得又想到每天做的梦。 今晚会不会继续做梦呢?又会梦到什么呢?不说别的,那梦里的人是我吧,可我怎么就没那梦里长的这么好看呢...至少也没人家瘦,头发也没人家这么长,性格也不是那种冷冷淡淡的样子。 是,一般来说,经历过很重大痛苦的童年,性格应该是冷冷淡淡。 可她…做不到。内心深处的她,敏感自卑,怕别人看穿她的脆弱,只得大大咧咧的笑着,装着一副性格开朗的样子。大概是装的久了,这面具也摘不下来了,不过现在想来,摘不摘的也没关系,只要是好好生活,稍微积极点,就好了吧? 试着和妈妈好好相处吧,也试着不装了,真的热爱生活? 真的开朗待人的感觉…好像也挺不错。 这么想着,静静地停留一会儿,她微微勾着嘴角,转身往卧室走。躺在床上,面上写满了从心间散发出的宁和。 外面的夜色和着细雨,也和着各家各户的幽黄灯光,在她卧室的窗帘上投下一层朦胧的光影。 雨打窗台,淅淅沥沥,这间小屋,竟也难得会有寂谧祥和的时刻…... —————————————————— 这处火山口子处的浓浆烈焰,似乎更沸腾了些,怒音嘶吼般,发出滚滚剧烈的熔岩碰撞声。 “蠃母司,吾之挚友。” 一个低沉威严的嗓音,从火山口的某处深深的传来,那熟悉的声音,震撼着远处的一位陌生的男人。 熔浆环绕的火山口中,冥烨孤零零地站在那里,高大威严的身形仿若主宰这片领域的王。 还是那一袭黑色长衣,虽已破旧,却难掩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非凡气概。眉宇之间的邪魅尽显,高贵无疑,却又带着些许令人胆寒的阴柔之气,结实有力的皮肤隐约可见于衣衫的破损之处,透着一股野性的张力。 他那一头黑色的长发在身后飘扬开来,宛如黑夜般神秘而深邃,又如瀑布般劲健有力,更加狂野张扬。与他整个人交相辉映,在这浓浆烈焰之中,更显得他绝世、威严、却又有着无尽的孤独。 与之相对而立的,是那个被称作“蠃(luo)母司”的男子。 相较之下,那男子的身形就显得单薄许多,但骨子里也透着一股锐气。他那一头深黑色的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扎至身后,即使在这熔浆的热浪中也丝毫未被打乱分毫。那双薄唇抿成一条坚毅的直线,周围还隐约可见一圈络腮胡的痕迹。 两人就这样隔着不远的距离注视着彼此。冥烨的目光如电,坚毅而不容置疑。 那名为蠃(luo)母司的男子,则是面色凝重,眉宇间震惊:“冥王!您怎在此…?!” 空气中暮气沉沉,火山的熔浆滚动作响,两人的长发在热浪的吹拂下微微飞扬。 那蠃(luo)母司怔怔地往冥烨的方向走着,缓缓地伸出手,那手指,止不住的颤抖:“我、我寻你千年啊...” “若要山海重现,只需将它带出。” 冥烨面无表情,但他的声音如同雷鸣般在火山口回荡,滚烫的熔浆,在这骤然间,翻腾的更剧烈了。 蠃母司愣了愣:“它?” 就在这时,冥烨伸出了手臂,指向后方,那里站着一个人类模样,红衣黑发。 他紧紧盯着蠃母司的眼睛,眼神坚定:“吾受困于此,不知世间轮转几何?但生机已显,唯有此途…” 火山口熔浆翻滚,热浪炽烈。高大威严的冥烨,英姿焕发地站在那里。黑色的长发凌乱飘扬,只见他说完,那双眸子,在顷刻间竟如同烧红的烈焰,睥睨天下。 就在这时,就在这喷火的地狱之中,一道绝美的身影从冥烨的身后娓娓而来,宛如一位不可侵犯的神明。她身穿一袭大红袍,绣着金丝银线的花纹在熔浆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那修长的身材被衣裙包裹,展现出曲线的优雅,却带着飒爽的利落。黑色的长发在身后轻舞飞扬,居然像是在引导一阵清风拂面而来,竟带着几分俏皮之意。 只见那红衣女子,当真是绝世的容颜。五官极为精致秀丽,皮肤白皙似凝脂,在火光的衬托下更显晶莹剔透。她的眼睛就像两汪幽潭般深邃,内里盛着满池的月华,澄澈而清冷,却又透着几分少女般的懵懂神韵。 整个人绝世而独立地缓步着,那气扬之下,眉宇间透着一股王者的从容不迫。穿越永夜,向着远处的蠃母司徐徐走去。 就在那一刹那,火光在她的琉璃眸中一闪而过,映射出一个高大而模糊轮廓。那人伫立在火山另一侧,望着她的方向,神态复杂难明。 这红衣女子,神情自若从容,缓步走到冥烨的身前,双目炯炯,毫无惧色。与那蠃母司两人隔着一段距离,霎时间,气扬全开。 她空灵的声音,从那红润的朱唇皓齿间悠悠地传来,透着一股极致的清纯,好奇地说:“你...” —————————————————— 陆沐炎猛地睁开眼,骤然间惊醒,更像是突然之间,被迫醒来,额头冷汗淋漓。 她急促地喘着粗气,下意识地环视四周,这次实在是太真实… 陆沐炎呆怔片刻,心有余悸地坐了起来。 那火山口的景象、冥烨的身影、还有那个最后要拉她的人......一切景象已然模糊,她完全记不清那人的长相,只依稀存着一种若即若离的熟悉感…... 第70章 - 那眼神,刮的她钻心地疼。 “神乱,找找昨天练功的心绪。” 老白的声音,带着某种魔力,幽幽地引导她。 陆沐炎听着,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早上八点半了,陆母早已出门上班了。平常的这个时候,她也确实是该去上班,难道是因为没定闹钟,睡得太久的原因么?只觉得这个梦,令她感觉心慌,像是见证了某种命运的起点。 她稍稍沉了沉思绪,深深的呼吸着,逐渐放缓着呼气和吸气之间的频率,让自己平复下来。 “好,开始。” 说罢,她眸色一沉,慢慢地从最初的地方开始回想,快速地舞动着笔尖。 人物:我、冥烨、还有...罗姆斯? 外国人吗?虽然看不清,但那打扮也不像啊,螺母司还是罗姆斯?那就不叫罗姆斯了。改为螺母司吧,干脆叫螺母好了。 别的不管了,先记着,总之是加了一个人。实在是没看清脸,不过那身形那感觉…总感觉透着熟悉,看看以后会不会梦到。 地点:火。 但我有预感,好像之后会加别的... 事件:螺母是冥烨朋友,要把我带出去。 从他们那对话可以知道,我可能还有大用处呢,看来是没我不能成事儿,性感力工,开始在线找活。 总结:那个螺母,看来还是个关键人物,得重点加星。 螺母出来了,后面有没有扳手?哈哈。 她记完,正勾着笑自娱自乐。 突然,“砰——”地一声!! 家门被极大力度的冲开,那声音听着剧烈至极! 下一秒,陆沐炎的房门就被人用力踹开! “陆沐炎!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已经从医院辞职了!?” 陆母正怒气冲冲地站在她门前。 糟糕…这个点儿,应该是去上班才对,怎么回事,应该扯什么谎,就说今天调休…? 刚要想着什么理由,老白凝重的声音急切传来:“瞒不住,她知道了。” 陆沐炎心里咯噔一下。 糟糕,肯定是医院的谁打电话了! 面对着陆母的质问,陆沐炎下意识避开了视线,有些胆怯,嗫嚅着说:“妈...我……”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凝重了几分。 陆沐炎默默地整理着思绪,心中盘算着如何和妈妈打个圆扬?干脆坦白自己的近况合适吗? 面对陆沐炎支支吾吾的模样,陆母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这是承认了。 啊,想起来了,是啊,这熟悉的感觉,以前的每一幕都是这样,都是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表情…接下来呢,大概就是要随手抄起什么东西砸过来吧… 陆母的双手紧紧绷在身侧,用力到指节都泛着发白。浓眉紧锁,眼神犀利,恨恨的看着陆沐炎。 “白眼狼!我养你有什么用?!你怎么想的?你怎么敢背着我辞职了!?” 她嘶吼着,声音因过于震怒而有些发抖。 突然,陆母随手掏出包里的手机,向她的头狠狠的砸了过来。她慌忙往桌子左侧挪了一步,下意识想躲,却被身后的桌角硌得猛然剧痛。 “妈...我可以解释…” 她讪讪地开口,声线也因为恐惧而有些发颤。 “解释什么?!”陆母狠狠剜了她一眼,扭曲的面孔看上去甚至有些狰狞。 “你说几句瞎话就能敷衍过去?!我送你去学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我为的是什么?!我为的就是让你在最后关头!辞!职!给!我!看!!” 刚说完,陆母迅速地转过身,三两步地越到客厅,只见下一秒钟,一只玻璃杯瞬间砸了过来,正朝陆沐炎的脑门狠狠砸去! 她的身体下意识得一缩,勉强侧过了头部。 紧接着,“啪——”的一声! 玻璃杯重重砸到了桌子对面的墙上,顿时四分五裂,碎片横飞溅落。 陆沐炎的太阳穴处一阵火辣辣的痛感传来,似乎被擦破点皮。她下意识捂住那处,神色痛苦的看着陆母,但那眼神里却没有任何的错愕,是真的...已经习惯了。 啊,明明刚想着要和谐共处,又来了,又来了呢... 只见陆母正双目充血、气息紊乱地站在客厅里,身旁地上已经散落了几个被她狂躁推倒的家具。但好像完全不够,仍是在疯狂地寻找着什么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似乎下一秒就要对陆沐炎发起新的攻击。 “死!都一块儿死吧!我厂里也快下岗了,可怜我想着你能转正,我下岗也安心了!你这个白眼狼!你但凡有一点儿是为我考虑,你都不会做出这种事!你何曾把我放在眼里过!?当初就该把你给掐死!” 陆母咬牙切齿地咒骂着,好像真的疯了,语气狰狞而又癫狂。 陆沐炎呢,早就已经适应这种状态,像往常一样,她只能咬紧了牙关,用力眨了眨眼睛,强忍住了眼眶中的泪水。 然后呢?之后的流程就是跪下,求妈妈原谅,我答应妈妈,我求求妈妈,不要再打了,真的好疼,我的心里也真的好疼... 但现在,她不想忍了。真的不想忍了,也真的真的,忍够了。 此刻的陆沐炎,眼神坚定,似乎根本不怕接下来会再飞来什么东西,只是直直的站在陆母的面前。 她根本不管了,也不想了,说、说、全都说出来! 她轻笑一声:“呵,为你考虑?” 下一秒,陆沐炎发了疯似的,歇斯底里地大喊着:“你为我考虑过吗?你何时问过我的意愿?!” “我不是没坚持!我听你的话,上了你安排的学,进了你想要我去的医院!我从来都是你的提线木偶!你要我往东我不敢往西,你打我我只能躲,最后再像条狗一样巴巴地回来!” “我在医院,好不容易遇到个我认为、我认为真的有亲情的病患、我也真的想好好的上这个班!但是!那都是癌症!癌症!对我好的病患一个个的在我面前死了!我才十八岁吧!?是不是才十八岁!我每天都要经历生离死别!我再也不想过这样的压抑日子了!” “我活这么大都是在担惊受怕,怕你一个不乐意,下一秒是向我扔来菜刀?还是凳子?还是刚刚的手机和玻璃!?我不仅每天都恐惧着你!恐惧着下一秒是不是会被你打死!我在医院也要经历这么多人去死!!” “我怎么活!我再干下去我根本活不下去了!你这就是在逼死我!!!” 她歇斯底里地大喊着,猛然转身,抓起桌上的玻璃碎片,狠狠的往手里攥着,那指缝处瞬间凝聚成血红的线,血液顺着拳头极快的往下滴着。 她双手死死捏着拳头,狰狞的面容上浮现出几分难堪的扭曲。 陆母从未看过这样的陆沐炎,从前只会跑走,再偷偷跑回来,现在,居然顶嘴?往手里塞个玻璃渣给谁看!? 陆母的瞳孔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她第一次破天荒地收了情绪,紧闭了会儿眼睛,又剧烈地大喘着气,声音极度颤抖。强压着怒火,咬牙切齿地说:“你、你医院的护士都告诉我了,你要是继续上,你肯定能转正。你现在、你现在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立刻回去!你是求人也好,是认错也罢!哪怕是花钱!找关系!你立刻!回去上班!” 如果再回到那个时候…不,不,回不去了,也不可能回去了。 这一次,她决不让步。 陆沐炎还在攥着拳头,那猩红的血一直不断的往下滴着,她甚至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挥舞着拳头,使劲的往心口撞着:“我辞职了!就是辞职了!这日子我不可能再过一天!要么我死了吧!你不就是想逼死我!?本来这条命就是你给的,我还给你!!” 说着,她绝望地瞪着陆母,眼里布满了猩红的血丝,可那目光中尽是坚定。 疼痛、震惊、委屈,所有情绪在她心头交织翻涌。这是她第一次公然的反抗,腿下传来止不住的颤抖…... 她以为自己会溃不成军、泪水决堤,可内心深处,却是出奇的平静。 仿佛有另一个自己,在用上帝视角,盯着面前这两人的闹剧,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只是静静的看着... 陆沐炎的愤怒,似乎让陆母重新冷静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陆母说出了一句,陆沐炎万万没想到的话,真的是打死都没有想到的话。 陆母上上下下打量着她,那眼神中,此刻充满了鄙视和厌恶:“你...你还有脸顶嘴?照你那意思,是医院你哪个相好的死了,你不想干了?” “什,什么?妈...你说什么?你这么说我…?” 陆沐炎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错愕。 居然,居然是这么想的?原来在她妈的眼里,她是…这样想自己的? “你医院的护士都跟我说了!叫什么名字?姓季是吧?肠癌晚期!人家走了你就不干了!?” 陆母的目光越发鄙夷嫌恶,似乎完全将陆沐炎归类为了那种放荡不堪的女人。 她上下打量着陆沐炎,甚至仿佛连那微微凌乱的睡衣都被她视作了某种证据。 那眼神,像刀子一样,刮的她,一阵钻心的疼。 疼的她不断的抖着,浑身都在强力地紧绷着。那强忍着的眸子里,蓄满了泪水,似要决堤一般。 陆沐炎满脸错愕,颤抖着声音说:“你...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陆母怒目而视,大声的呵斥道:“听谁说?!这还用听谁说!?你医院的都知道!我让你去医院工作,你跟个癌症要死的搞上了!?” 陆沐炎听着,只觉得头晕目眩,甚至险些站不稳。 她努力的攥着拳头,手掌内传来的剧痛让她换回了丝丝的神志。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努力地抬着头,可那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 第71章 - 去秘密基地? 陆沐炎满脸绝望地说:“妈…那根本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啊…我是真的、真的发自内心不想干了。是阳爷爷,阳爷爷!我在医院之所以能撑下去就是因为阳爷爷!!” “你不知道…我在那儿、我受了多少苦,平白无故的被别人使绊子,都是阳爷爷帮我啊。现在爷爷死了,死了!她们,她们连他最后一面没给我见!直接就拉走火化了!我真的受够了这个医院了!” 她一股脑儿的把自己的心声全部吐露出来,语气里带着极度委屈的啜泣,那绝望的气息下,话都说的不完整。 可偏偏,那绝望的眸子里,又带着浓浓的渴望,就信这一次不行吗?就理解她这一次,真的不行吗...啊? 陆沐炎说完,房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陆母轻笑一声,那一声,极为讽刺。 她的声音不再高亢,反而转为低沉,甚至带着轻蔑:“你是说…...你因为一个老头,这四年的学也白上了,放着好好的工作不要。就差几天就能转正的机会,你平白无故的就扔了?” 陆沐炎听着,猛的正视着陆母,急急地解释道:“妈…那不是什么老头,那是…!” 陆母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你是干什么的?我问你!你是干什么的?!” “你是护士!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大罗金仙?!呵呵,陆沐炎啊陆沐炎,你真让我觉得不可思议。不然,给你那爷爷抬来,我们给摆一桌,办个丧事?节哀顺变?!” “什么...” 陆沐炎眨了眨眼,这种话,是从妈妈嘴里说出来的…? 是,以前小的时候只是打她,都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她隐忍了这么多年,本以为妈妈不容易,妈妈只是压抑太久,需要个人来释放,需要个人来转移自己受的苦。所以再难过,她都没想过,对妈妈绝望。 她只是...对自己的人生绝望。 现在,现在...这不是几句话的事儿,这是三观的事。妈妈,是这种人…? 她怔怔地往前走着,怔怔的走过了陆母的身边,甚至眼神的余光都没看过陆母,那眼睛里,是空的。 那眼神,没有绝望、没有愤怒、没有任何的情感,空的,完全空了。 陆母全然不顾她到底会去哪里,也根本没有出声挽留的意思,这么多年,要跑的次数还少么?不差这一次! 紧接着,身后的家门传来“砰——”地一声,巨大的关门声。 下一刻,又是一些桌椅倒地,瓶罐尽数破碎的声音。 又是在示威吧,和以前一样摔我的东西,也是我自己像条狗一样地爬回来。也是我自己一点一点地混合着泪水收拾干净。还是我在被窝里抱着那些被砸碎的碎片,连哭泣的声音都不敢发出,只能一遍遍地恨自己吧。 但这次的陆沐炎,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木讷地下了楼,眼神空洞而失神,在阴雨天的昏暗光线里,更显绝望。 “回神。” “炎。” 老白第一次,称呼她的名字,有一股陌生的亲切感。 陆沐炎下着楼的脚步顿了顿,眨了下眼。 啊,往,往哪儿去?对现在不能在家呆着了,往... 她垂眉:“老白,我想淋雨走一会儿。” 出了楼道口,一股凉飕飕的雨意扑面而来。 外头的雨还在持续不停地下着,淅淅沥沥地打在地上,在这个阴郁的上午显得格外清冷。 她任由冰凉的雨点拍打在自己的脸上。那阵阵凉意激起一阵战栗,仿佛直直穿透了她单薄的身体,侵入体内最柔软的部分。 那脚下的步子,沉重而又摇晃,几乎要跌倒在地。 耳边是雨点噼里啪啦打在树叶和水洼上的声音,听来分外清冷刺骨。 陆沐炎微微眯起眼,任凭雨水往身上肆意地洒着。 “去秘密基地么?” 老白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的担忧。 陆沐炎听着,甩了甩头,将湿漉漉的发丝甩到身后,说:“好。” 但那眼神里,无尽悲伤。 是了,得提一嘴,她电动车钥匙是放在小区一楼车库的某个拐角处。至于为什么,就是为了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她被情绪冲昏了头脑,什么都没带地冲出家门的时刻,还能去车库里躲着,或者骑车去少挚的茶馆。 已经太多次了,习惯了,那就拿钥匙去秘密基地待着吧。是真的感谢少挚啊,他是不是也预料到就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也知道她的性子,如果再被打,肯定一时半会不想去茶馆找他。所以给她一个最怀念、最安全的落脚点? 陆沐炎的心里闪过一丝暖流,走到车库附近拐角的一处砖头下面,拿起压在砖底的备用钥匙,往秘密基地走去。 发丝凌乱地粘在脸颊两侧,薄的睡衣也早被浸湿,紧紧贴在身上,可她却不知,那露出的身形,却有了曲线,再也不似之前一样的水桶形状。 可现在…呵呵,瘦了又怎样呢? 她来到了秘密基地,也就是小工厂的门口,机械般掏出钥匙,打开了那扇生锈的大铁门,铁门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呀声响,仿佛像是在抗议这突然的打扰。 她站在这儿,就站在雨中,直直的盯着铁门的顶部。 昨天,就在昨天,乘哥纵身一跃,翻了过去。 那足有两个陆沐炎那么高的门,一下就过去了,她震惊、她激动、眼里闪烁着光,明媚至极。 那不是乘哥翻了过去,她更像是看到了未来的自己,也能如他一般这么厉害。 她自嘲的笑了笑,轻摇了下头,往正对面一间矮小的平房走去。 那木门的木板处,结满了蜘蛛网,木材与木材之间的缝隙快有半指宽。门是没有锁的,但推开得用点力气,伴随着吱呀吱呀的铁锈转动声,一股浓重的废旧老灰的空气刺入鼻腔。 屋内黑黢,只有从门窗透进来的一点点雨光。没有灯,也无所谓,她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昏暗的环境。 这里的一切都是这么熟悉啊,四周散落着各种杂物,垃圾,看不清名字的塑料包装袋。角落里堆着几个纸箱和大桶,啊是,这纸箱是少挚搬过来的,封住口子,可以放东西,这可是他们的“小桌子”。 屋内的正中央,有个破旧的海绵块儿,上面披着沙发皮。她过去,坐了下来。 还记得吗?这个“沙发床”,是陆沐炎省吃俭用的搬过来后,正式的有了个落脚点。也是她和少挚两人建立友好关系的起点。 还记得这沙发怎么拆下来了的不?不记得回去找一下哈。 咱就说这一觉,这一觉睡的,真别提有多爽了,尤其是醒了,那少挚提着炸鸡可乐就站在门口,那傍晚的阳光透过现如今布满蛛网的窗户漫射过来...真是爽翻了,是爽到现在想起来,心里都能稍稍宽慰的程度。 开心的事儿也有,也真的升起希望了,可是,谁又能架得住这三番两次的转变? 我想在医院工作了,我服软了,阳爷爷死了。 我愿意和乘哥去上学了,也真的愿意为了自己活着了,又转脸给我绝望。 直接给我打回现实,告诉我:你别做梦了,你的原生家庭就在这了,那少挚对你这么好,这么多年了,他能把你救出来?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她根本就不听人解释,根本就没有理智,就必须按照她的意思来。 就这样的结果,谈都不给谈,我能怎么办?我又有什么勇气和力气去追寻心里那刚刚升起的,一点点的小火苗? 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言听计从,跪下认错。那种可笑的、想要自己主宰人生的小小念头,能把这十几年都轻易的推翻了?那偶然升起的一种小梦想,又怎么能在这绝望的重压下存活? 她又想到了自己刚刚在桌前写的那些可笑的字儿,沉浸在意淫世界里的那些荒唐。 她又想到了长乘,长乘是厉害,她不否认。 但这是什么时代?法治社会,我能说跑就跑了?警察不找?说到底人家有能力也是人家自己的事儿,你长乘再有本事,遇到个像我妈这样的疯子,又能如何? “我算是看明白了,我妈要的不是我能多有出息,也不是要我能安稳过好日子。她要的就是一条忠心的狗。这狗就必须不能脱离她的掌控,她自认为安排的是对的,那就是对的,无论有什么再好的发展空间,都没用,她要的只是!这狗!必须听她的话!” 老白一言不发,此刻的她,也好似在故意回避着老白。 “老天爷啊...你让我过几天安生日子能怎么着?” 又像是发泄般,她一股脑的喊着,对着这空旷的屋子,喊得撕心裂肺。 喊着喊着,她脸上的清泪,混合着贴面的头发,夹杂在面上湿润的雨水中,往下滴着,一滴、两滴、阴冷的雨水从窗棂的缝隙透进来,在地面上积着一小滩水洼。一股发霉和潮湿的味道充斥着整个空间。 稍稍平复了会儿情绪,她坐着,细细的抚摸着这老旧沙发的纹路。 丝毫不觉得脏,这里一点儿也不脏。果然啊,还是这里,是真正属于她的地方,她最为安心的地方。 这么想着,那眸中浓重的悲伤里,也渐渐充盈着些许温暖。 她掏出手机,给少挚发了条消息: “我现在在秘密基地,谢谢你,少挚,这里很安心。” 第72章 - 沈大!搁家了吗? 那张因年龄而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倦怠,眼睑也有些微微浮肿。 陆母慢吞吞地推着电动车向前挪动,身体前倾,似乎在用最后一点力气驱动这架小小的交通工具。曾经白嫩如葱的指节,如今也显得干瘪、青筋暴露,手背上的淋巴结无规律地凸起着。 那对眸子里,仿佛已看不到任何光亮和希望,只有无尽的疲倦与麻木。 坐在楼道内的电动车上,她怔怔的坐了一会儿,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掏出手机,按下了拨号键。 “喂,赵姐,你今天能帮我请个假吗?” “怎么啦?央子?我听你声音不对啊。” 电话那头的赵姐,正在工位上,侧着脑袋,在肩膀和头之间夹着手机,依旧忙活着整理手上的布料。 陆母沙哑着声音,沉重的咳嗽了一声:“赵姐,你上次说的那个看事儿挺准的人,在哪儿啊?” 赵姐听闻这话,夹着手机的动作顿了一下,转而换为右手拿着,说:“央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我,你,我现在跟你讲你不一定能找到,那老头在村里,得拐个半天哩。” 陆母眼帘垂下,但语气却坚定的不容置疑:“没事,赵姐,你和我说就行。我今天请假,我今天什么事不干,就去找那人。” 赵姐拿着电话,又稍半起着身子,往车间的门口望着,又望了望车间内一起工作的工友。眼神扫着,像是在寻谁,最终定格在稍远处拐角的一个男人身上,说道:“央子,这,这样,你这样,你来厂里捎上我,我车子那电撑不到那边,我跟你一块儿去。” “这、这怎么好意思赵姐...” 陆母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又有着可怜,但却又带着渴望。 那赵姐,豪爽的笑了一声,臃肿的身子作势要起来,眼角的皱纹炸着花:“这有什么!你一般也不是个求人的人,央子回来请姐吃个饭就行,咱反正要被撵走了,工钱还能有咱俩这情分重要?” 正说着,赵姐从工位的抽屉里抽出两张请假单子,弯着腰,一边写着名字,一边说:“就这么说了!你也别扭捏的,咱老姐妹儿还整这个,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找王队长请个假。” 话音刚落,那赵姐利索的挂了电话,拿着两张单子,往刚刚拐角处的男人那儿走去。 陆母握着电话,嘴角泛着苦涩的笑,套上一件蓝色的雨披,一头杂乱无章的头发被胡乱的束在雨衣里,往小区外行驶。 行至路口,一阵微风吹来,卷起了她额前没被包裹严实的,花白的几缕头发。 那曾经乌黑浓密的发丝,现在已是斑白参半,无力地挂在风中,飘飘荡荡。陆母颤抖着伸手,胡乱的把这几缕头发往两旁抹了一把,露出一张渗人的疲态,雨水迎面刮着,那双疲惫的眼睛被刮得有些泛红。 不凑巧,雨有些大了。 地面因为雨下得太大,朦胧地泛起雨雾。她小小的身躯佝偻着缩在雨衣内,时不时地眯起眼睛辨认前方的行人和路标。双手用力握住车把,那眉间的川字纹紧的更深了。 车轮压过地上的水洼,溅起点点水花。那双发黄泛旧的凉鞋瞬间被打湿。混合着泥点,拍在脚面上,留下星点的泥泞颗粒。冷意迅速顺着脚底直钻心底,她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下,双腿靠着,紧了紧。 从那渐行的背影中,很难看到和陆沐雨争吵压迫的那股,坚毅有力的气扬。远远看着,只剩下一个形单影只的老人,一个小小的蓝色雨衣,在雨中摇晃。 这么的过了一阵,陆母抬起头,看着前方那扇有些生锈的大铁门,这就是她们工厂门口。 陆母骑到大门处的门卫室门口,车子侧着,停靠在屋檐下,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有些颤颤地掏出手机。 刚打一声电话,对面就挂了,陆母把手机放回包里,等着赵姐过来。 “央子!” 远处的赵姐,今年近五十,个子不高,身材臃肿。一张圆滚滚的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穿着塑料的凉鞋,五分裤。两条肥厚的小腿三步并两步地往这边挪着。打着一把蓝色格子伞,上面印着“蓝天纺织厂”。 陆母听闻,往远处望去,应了声:“哎,赵姐。” 赵姐是个利索人,边收着雨伞,边说:“走,走走,我骑,你去后座坐着。” 陆母点点头,解开头套的雨衣抽绳,从雨衣里钻出来,头发被胡乱地刮弄着,贴在额头上,声音里含着歉意:“真是麻烦你了。赵姐。” 赵姐接过雨衣,利索的往头上套着,坐上了车,佯装怒瞪她一眼:“哎!再说不去了!” 陆母笑笑,也钻进了后车座的雨衣里。 车子颠簸在布满坑洼的水泥路上,随着车身的晃动,陆母的身子被颠的有些不稳,下意识的扶着赵姐宽厚的腰部,赵姐在前方骑着车,声音忽大忽小地传来:“这路啊,太难走。其实啊,我说是跟你一起来,其实也不完全是帮你忙,央子。我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 “我儿子,我辛辛苦苦攒的四万块钱,他说什么,干刷单!什么刷单?我看他天天就抱着个手机!魔怔了!我正好,我早就想找这老先生给我破破,他天天对着手机又哭又笑,谁的话也不听,一关门就是一天啊!” 陆母听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伸着那只关节粗大的老手,轻拍了两下赵姨的后背。 那赵姨又继续说道:“正好,央子,你也去我也得看,我怀疑是老林那儿有说法。我男人死的时候,可怜我没有钱,我棺材也买不了好的,当时说是什么?火葬。国家不给土葬了,我也没办法啊,我没钱买棺材啊...唉!只能火葬喽!打那之后,这就是一个结。我天天梦到啊,梦到我老头子,怪我没给他个全尸啊...” “这之后,我家亮亮就闷闷的不说话,这两年更是不听我的了!人跟他说话,那说出去的话,就跟那阵风儿过去似的,什么也没有,直接就是听不见。我就这一个儿子,可不能成精神病。” 雨势渐大,丝毫没有减少的趋势,赵姐继续絮絮叨叨的说着,七拐八绕地骑着车。路面渐渐变得泥泞不堪,驶往偏僻的一个方向。那路两旁露着一些植物,庄稼,看这环境,大概是往村里走着。 村道布满了泥泞,陆母因为是坐在后排的雨披里,看不到外面的情景,只往地上望去,眼睛能看到的行驶过的道路,都是深深浅浅的车辙印和水坑。那塑料凉鞋的脚面上,不断的被溅着腥臊的泥浆。 赵姐的声音听着,带着一丝担忧,说道:“央子,我这算是第二次来。第一次来,没排上队,就是前两天,我想看看我家亮亮和咱们厂里的事儿,看看是怎么说法?结果没排上队,正好了,今天下雨,应该人不多吧?” 陆母听着,也隐隐的有些担忧,声音里急急地问:“这么多人去看吗?那我就等着,我就等到最后,能不能给咱瞧瞧?” 赵姐的声音里透着笃定:“你放心,央子,咱今天就照一整天等。你有啥事啊你也压根不用说出来,我跟你讲,你只需要往那一坐,我听人说了,那老头自己就给你说的透透的!” 话音刚落,赵姐就刹了车闸,说:“哟!今儿没人排队,咱进去!” 停好了车,陆母从雨披里钻出来,眼前出现一个红色的大门,是平常村庄里的那种红色铁门。上面贴着倒着的“福”字儿,还有两幅对联,红纸褪色,也残破斑驳着,就是个很普通的农村人家的装饰。 这大门此刻是敞开着的,两侧分别有一个房间,左手边不知道是什么,右边儿那个看着像个厨房。门口放着好多马扎、板凳。再往前就是个院子,有口井,旁边有个小窝,看着像是个狗窝,蓝色的雨棚,放着一个不锈钢的碗,乘满了雨水,正持续地往碗外溅射着。 再往院子前面走,就是一个横排的红砖瓦屋,只有一个门,门上还挂着防蚊的蓝色纱帘。 赵姐停好车,冲着门口左手的小屋指了指:“就是这儿,大伙儿都是坐在这儿等着,排队进去看。我说今儿下雨,到底是没人吧?那老先生就是在这个屋子里看的,院子对面是他自己住的屋。” “你瞧瞧,在乡下住多舒坦!还有个院子,咱天天往城里那小破盒子里挤着,闷都闷死了!这儿下雨都舒服,是不是?” 一边碎碎的说着,赵姐一边扶着车把,单脚翘着腿,胡乱的摸了两把腿上的泥点子,往大腿外侧随意的蹭了蹭。又往前走了两步,冲着院子对面的屋子方向喊着:“沈大!沈大!搁家了吗?” 陆母稍显局促地站着,又胡乱地摸了两把额上贴着的头发。 这边,一声苍老但却有力的声音,从院子对面的屋子里传来:“哎,哎!” 第73章 - 浴火重生。 又冲着院子里的狗窝喊了句:“黑娃!有人来咋不知道叫哩!” 那狗窝里有一黑物,听闻老头的话,猛的窜了出来。浑身黑亮的毛发,长得还不小,那双眼睛亮晶有神,模样看着倒是威猛,也不叫唤,巴巴地跟在老头的身后。 只见那老先生,穿着朴素,短袖短裤,脚下却踩着双黑色的布鞋,看着像个练家子的布鞋样式。头上是细碎规整的花白短发,面目看着与一般的庄稼人无二,同样黝黑的皮肤,斑点沟壑。 但那双眼睛,那是一双晶亮有神的眼珠,深邃而内敛。 那老先生手背在身后,似笑着地说:“进来吧,我姓沈。这街坊邻居的,都管我沈大,来,来进来。今儿个下雨,我懒筋犯了,一觉睡到现在,刚开门呢!”说完,进了里屋,那狗只蜷缩在门口,又眯眯着眼睛,懒洋洋的。 陆母二人跟着老头进了左手边的屋子,只有一张老旧的课桌,桌上有个本子,看着像个小学生用的写字本,附带一支铅笔,一张横木的板凳。 在正对面,也是一张横木板凳,能坐二人,挤一挤也能坐仨,除此之外,都是白墙,再无其他。 哦对,顶上一只灯泡,只是个灯泡,灯罩也没有。那连通灯泡的电线处凝固着不知名的黑色油污,挂着些许的蛛网。 那灯泡耷拉着垂下来,似掉非掉,那幽暗的黄光,也是似闪非闪。 沈大的下巴上蓄了一小撮白色的短胡须,笑着问道:“谁先啊?” 陆母稍点点头,面上露着些许紧张。 “哦,你...” 沈大语气略迟疑,眉间稍稍蹩起:“妹子,你过得苦哦...” 他稍坐近了些,微微垂眸,叹了口气:“为了闺女的事儿来的吧?” 陆母听闻,直接怔住,面上满脸的不可思议,一时间失了语:“啊,是...” 那老先生颔首微微笑,道:“呵呵,出生年月日时,出生地点,报来。” 陆母一字一字地报着陆沐炎的生辰,生怕这老先生听岔了似的。说完,也更凑近了些,两手紧握着,不断地抠摩着食指。 老先生听着,拿着铅笔在田线格的本字上记着陆沐炎的八字,不时地点点头,拧着的眉更深了:“……嗯,这姑娘...命途多舛,父亲早夭,命里缺火哦!” 那沈大的神情逐渐肃穆,只见他紧握着笔,在那田线格上指指点点。又在“癸”这个字上圈了一下,写上:“极弱”二字,那字迹,看着张扬、有力、透着一股威压。 那铅笔,又停留在“陆沐炎”这三个字上,点了点,笑着说:“哎哟,这名字倒是歪打正着了。不然啊,生都生不下来,即使是生下来了,也得心脏病死喽!” 陆母一听,本就为那“父亲早夭”四个字大受震撼,这下更为激动了,忍俊不禁地暗暗拽着赵姐的胳膊,还透着一股子隐隐的紧张。 一旁的赵姐倒是一直没说话,像个好好学生,听得认真。 此刻陆母激动地握着赵姐的胳膊,拽着、抖着、说道:“您说的真准…沈大,我、我当年难产,生下她的时候真真就是个九死一生啊…,她爸走了,一闭眼享福去了!剩下我,哪像现在能有个什么产房啊?可怜我那条结婚盖的大红床单啊,整个床单都染的更红了啊,那血红都透着到褥子里……” 她那粗糙硕大的指节抖着、抖着、往面上胡乱的抹着,不知道是在擦雨水还是泪水,又继续说:“我娘,我娘给我找了接生的,疼了两天两夜啊,接生的都睡过一觉,俩人换班儿过来!唉!唉…可怜啊,终于是生下来了,生下来了…我,我就想着啊,我家宝贝闺女哟…...算是浴火重生啦,是不是?我也算是有个寄托了啊,她爹那儿,我也能交代了是不?咱娘俩儿啊,都是浴火重生,我也没文化,就取了个炎字儿,就叫陆沐炎!” 陆母似哭非哭,似笑非笑。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皱着,又像是要舒展着。可因为长时间的皱着,舒展也舒不出个什么样子。 那沈大耐心地听着,伸出手,拍了拍陆母的肩膀。那目光如炬的眼神中,带着些许肯定的力量,说:“呵呵,妹子、妹子、不哭、啊。怎么没文化呢,你起的这名儿,是助了她不少力哩!心脏病呢?心脏也不好吧?” 陆母连连点头:“对对对,她六年级啊,心肌炎。” 说着,许是又提起了她最后悔的事,面上的悲伤更深了些。 此刻的陆母,也不顾及什么别的,全然放下了心里的拘谨,一股脑儿的倾诉着:“也是怪我..我忙着上班,我,我那会儿白天在厂里上班,晚上出去给人家开车赚外快,一个人照两个人的干活。晚上回家,她都烧的嘴角起沫了…可怜,我妈也没办法多帮我带孩子,我,我真是恨我自己!我为了给她治病啊,我把她爸给她留的地和房子都卖了,才是勉强治好啊…...” 陆母的身子几乎要贴在桌面上,似要找个人来站队,那目光里带着祈求,继续说道:“沈大,你不知道。我这么多年,我欠了一腚的债,我好不容易还上了,贷款个小屋给咱娘俩趴着……我、我不求她多上进多有出息,她就在医院上班,安安稳稳的,我一辈子不认识什么人,到哪儿说话都不顶用。我就想着了,她进医院去,这以后即使是身体出了什么事儿,医院也有同事,能说得上话,是不是?” 沈大听到这儿,摆了摆手,打断陆母的话。 又摇了摇头,依旧拿着那支铅笔,将田字格的本子转过来,正放在陆母的面前,点着圈出的“癸”字儿。 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顿了一下,拧着眉,目光转而变成一副疑问象,问道:“你识字儿不?这八个字儿,你都认识不?” 陆母抻着头,蹩眉看着这田字格上的字儿,眨了眨眼,道:“呃,嗯…这第二行的最后一个字儿是、已,已经的已,是啊?” 旁边的赵姐拽了拽陆母的胳膊,勾着头应道:“不对,央子,我看啊,这是己。咱自己个儿的己。艾玛呀,沈大你这字儿写的也不标准呐?这已也不是,己也不对啊。” 沈大微微笑了下,接着,用铅笔点点那个字儿,道:“你们看啊,这字儿,读“巳”,si。是为阴火。” 那赵姐听闻,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点头,瞪着眼睛道:“哦哦,央子,央子。那字儿读四儿,就,四儿,知道不?咱厂四叔。”说着,伸手比了个四。 陆母皱眉看那儿,懵懂地点点头:“哦...” 沈大听闻,笑的开心,笔尖又换了个方向,圈向第一行的第三个字儿。 接着,目光转为严肃,重重地说:“你、这,这样。你这闺女啊,你先别管那个,你看这儿。看到没?癸水!八字八字,什么是八字?就是八个字!她,就是那个“癸”字儿,癸是什么?就是雨露之水么!清晨草地上的那个小水珠子!但你看看,你看看,这周围,这周围,这剩下的七个字,全是泄、克、耗她!” 沈大的铅笔,接连不断的点着周围的几个字儿,那力道里有着说不出的严肃。陆母只听着,懂不懂不重要,但却弓着腰,眉间的川字拧得厉害,抻着脑袋,极度认真地看着。 他将铅笔一撂,半只胳膊撑在桌子上,索性用食指使劲儿地戳着桌面,那桌子被戳的“砰!砰!”地响着,似要散架了一般。 沈大怒目而视,眼神里霎时间透着一股如炬的威压:“这叫什么?极弱难返!但难返,不是不能返!妹子,正因为她这命局极为特殊,极弱!但是,弱极反强,这个道理懂不懂?” 陆母只下意识地点头,眨巴着眼睛,可眉间皱得越来越深,全然不懂。 “所以,那个最克她的,就是火!反而,还就要用这个火!越用火,她这个癸水还越有救!那心性啊,烈的很哩,八成是随你!这医院啊,她估计是看不上咯。”说罢,沈大面上的神情还是那副严肃模样,但言语之间却稍稍放缓了些,改为双手交叉,等着陆母的回答。 她坐着的身子似起非起,不断地搓握着双手,满是焦灼象,勾着头说:“沈大,你、您、我,我也不懂这些,我、您看看有什么法子破一破?我跟她,我都说不上话,她现在不同我知道,一声不吭直接辞职了!您是大罗神仙、您一定想办法救救,她、她不去医院又能干什么?她就是学这个的呀!” 沈大叹了口气:“嗯…我知道,你啊,也是个善心人。你这个愿…我说实话,我确实帮不了。” 陆母一听,焦急地要站了起来,又抓着桌子,紧问道:“沈大、沈大,是钱的事吗?是要很贵吗?” 那老先生却是摆摆手,神态悠然地说:“你是想要你闺女活,还是要她去医院?” “这,这是什么话...?” 陆母不自觉地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局促不解。 他猛地凑近,那双眼睛里闪烁着威严:“你闺女,我说了,得用火!医院就属于水,虽然她癸水,但必须用火,这个是易理知识,跟你讲不明白。你就记着,她得用火!这医院跟她水火不容,犯冲不讲了,你闺女那点儿小火苗能抵挡得过这大水?再干下去啊,搞不好有性命之忧哦~” 陆母听着这话,一时之间没了主意,握着的双手松了又松,不知往哪儿摆:“什,什么?那、那、那她,她这五年,就说不上就不上了,就白费了啊?” 老先生一听,面露诧异,一只大手猛地拍在了她的肩上:“哎呦喂,大妹子!你现在想的,紧要的应该是给她把火补上!还管什么医院?这火再少点,命可就没咯!” 陆母那双浑浊混乱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补?那、那应该是怎么补上?” 似乎这根本不是什么难事,沈大笑地轻松,说道:“简单呐!跟火有关的,你都得给你闺女办!对咯,你平时也不给她做饭吧?” 陆母和赵姐面面相觑,赵姐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陆母的声音也有些弱弱地,又握紧了手,说道:“我,这,我天天工作都忙死了。早晨五点就出门,晚上十点才回家,哪有时间做饭啊…...” 那沈大捏了捏下巴上短小的胡须,继续道:“这样,妹子。你听我的,多给她做点饭,这是烟火气!平时做点红烧肉啊,热性的食物,这叫食补!她平时穿的衣服啊,也都往红色的靠!” “至于工作,她可以去当个文秘么!当个打印什么的,跟文字啊,网络啊有关的工作呗!那医院里就全是护士医生啊?就没个后面打字看书、整理文件、坐电脑的工种啊?” 说着,老先生凑近坐了坐,满脸的疑惑象,心里也在想着:这女娃娃还有什么别的出路? “啊!” 陆母听着,眼前一亮,突然想到:三哥是医院的,闺女转正还打算拖她三舅的关系,那、那就转去会议室不就行了么? 这么想着,陆母是一刻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就往外走,冲着旁边的赵姐忙忙摆手:“啊啊啊是,是是,我我这就打电话问问她三舅,能不能能不能,您,啊那个,赵姐。你看你的事儿,我我现在去问问。”说着,又冲着沈大弓着腰,点着头,忙不迭地往门外去。 这边的沈大,也冲着陆母摆了摆手,示意让她忙活去。随即将田字格的纸翻了一页,冲着赵姨问道:“你上次来过?” 赵姨有些局促地往凳子中间坐了坐,说:“是,沈大,我想请您...” 第74章 - 逆天改命! “喂,三哥!” 接通了,陆母的脸上闪过一丝希望,又怀着隐隐的担忧。 电话那头,一声粗旷而低沉的中年男人声音,推开了走廊的一道门,又小心地转身带上门,一只手握着电话,另一只手捂在耳边:“啊,央妹儿,啥事啊?” 对方是看不到的,可陆母的脸上还是扭着一个讪讪的谄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三哥啊、我、我家小丫,她、她不是在你那医院里实习吗?” 那体型肥硕的男人,单手插在裤口袋里,稍仰着头,似在回想:“啊是,是,我记得是十四楼是吧?对了现在临近实习护士转正。我刚想跟你说呢,我、怎么说吧,央妹儿。我不是不帮你,那转正考核,有个笔试还有个面试,那笔试全看个人啊,我哪能想到什么办法呢?对不对?即使是进了,那分配科室也不是我能管的,我最多就是让人面试的时候,能给松松口...” 说着,电话那头的中年男人,挠了挠头。 陆母的左耳接着电话,又换到了右耳,左右地踱着步,稍紧张地说:“不不不三哥,这样,她、她转正肯定笔试得自己来。我意思,要是转正进去后,三哥,你看能不能给调到办公室?就是后面,后面打字儿啊开会啊之类的,那种打电脑的文员工作?” 那三哥一愣,说道:“文员?文员儿那一个月才两千五啊。” 陆母另一只手拧着衣角,忙得说:“不打紧,不打紧三哥,能去当那个文员吗?工资、工资无所谓...” 三哥面上露着喜色:“哎哟喂,央子,那你早说啊!文员?她实习都不用实习了!这是招人都没多少人来干的活儿啊,来医院的都想奔着护士干,那护士工资多有上升空间啊,是不是?文员、文员也不是不好吧…怎么说呢,算是轻松。虽然也是五险一金了,但我可说好啊,文员可都是吃死工资,光靠自己的努力,可是没有什么上升空间啊。”说着,那三哥歪着脑袋,一副慎重的模样。 “没、没事三哥,能去就行,能当个文员就心满意足了,三哥!” 陆母转着欣喜地笑,笑得舒了口气。 那三哥笑了一下,爽朗地说:“行!那就说好了啊,文员太简单了,一句话的事儿,包你哥身上了昂!” 陆母连连点头,那川字眉舒展着,浅了不少,眼角炸着花:“哎,哎!好,好三哥,谢谢三哥!” 三哥听着,作势要挂掉电话,往走廊内的门里去:“行,那就先这样说,我这儿还忙呢,我挂了啊央妹儿。” 电话这头的陆母,又是连连点头,勾着脑袋,来回的踱步着,右手激动得拽着衣角:“哎,哎!好,好,谢谢三哥啊谢谢三哥!” 说罢,陆母整了整衣服,面上喜色浓烈,又重重的舒了口气,往那小屋里走去。 屋里的二人没再说话,只见那赵姐眉头皱着,只低着头,一副自责的模样。看着陆母回来了,勉强的扯着笑,应了一下。 沈大率先开了口:“来啦,怎么说?” 陆母欣喜的坐在横凳边上,又拍了拍赵姐的手,转过头来说:“哎、哎、真是太谢谢您了沈大,我同她三舅说过了,能成!” 沈大捏着胡须,点点头:“呵呵,那就好。” 陆母又转过头来,看着赵姐,眉间带着探寻的意味:“赵姐,你的事儿怎么说啊?” 赵姐叹了口气:“怪我…唉,刚刚沈大跟我说了,确实我对我家亮亮关心不够…没事、没事,我这都忙完了。你继续啊央子。”说着,往凳子旁边挪了挪,给陆母让了让空地儿。 陆母握着赵姐的手又重了些力道,安慰道:“都是啊、我也是、咱现在找着根源了,不就好办事了么?对吧!” 赵姐点点头,那老先生接过了话茬,脸上带着欣喜的笑,悠悠地说:“呵呵。妹子,你是个直爽人。话说回来了,你闺女这八字,我老头也算是开眼了,从来都是在书里见到的,还真没在现实中看过案例哩!” 说完,沈大顿了一下,眼神突然肃穆,带着极度严厉的压迫感:“今天,我就把改命的方法告诉你。” “这改了,就彻底能改了,但至于你改不改,那是你们的事儿,我只是把方法告诉你!” 沈大说完,陆母和赵姐对视一眼,面露紧张,带着好奇,两人齐齐坐好,认真地听着。 沈大眸子一沉,一股奇异的力量似乎从他的身上散发开来,渐渐地环绕在他们三人周围,他绵绵地低语道:“真正的改命,就是靠近自己的喜神,远离自己的忌神!” “何为喜?何为忌?” 陆母和赵姐面面相觑,只觉得空气中仿佛凝结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气息,心脏似乎被压的发出咚咚声。赵姐悄悄伸手,扯了扯陆母的衣袖,面上投着疑惑。 沈大伸出食指和中指,重重的点着田字格上的字:“就拿你闺女来说,火为喜,水为忌!” 他大手一挥:“跟水有关的全都不要接触!跟火有关的,行业啊、饮食啊、衣服颜色啊、卧室方位啊、小到她起床作息,一天要干个什么重要的事儿?就中午干!大到住哪儿,都得火属性的城市!”一边说着,沈大一边掐着手指头,一个个地数着,面色凝重而认真。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股莫名的力量传来,这股力量并不显得炽热或威胁,反而散发着一股祥和之气,老先生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陆母:“真正的逆天改命就在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往自己最喜用的上面去靠,靠的越近,越多,越助自己!无论是什么八字啊、风水啊、起坛做法啊、都离不开这个!这就是根基!” 陆母二人还是似懂非懂,只下意识的点点头。 只见老先生却突然有些古怪,眉宇间莫名转了个神情,神态自若地从袖中掏出一个红色的正方形小方布,里面透着一角黄纸。 沈大幽幽地说道:“我不知道你能悟透多少,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放在心上,更不知道你会不会照着做。我能给的,就一个符,你拿去。” 陆母连忙往身上胡乱地蹭了蹭手,双手接过符,满脸探究地拿过,翻过来覆过去地的看着,眸中带着欣喜,可又有着一丝局促。 接着,沈大又对赵姐说道:“你不需要符,只记得一点,让你儿子的卧室调一下,睡在我刚刚说的震位,也就是——长子位。” 说完,又转过头来,对陆母继续说道:“这符,你戴着,别离身,最好是随时提醒自己,看到这符,就想到要给你女儿往火属性靠!” 一番话下来,沈大终于是点了点头,那双锐利双眸里的威压渐渐散去,又恢复了往日乐呵和蔼的模样:“我老头啊,能做的也就这了。” 陆母是接过符了,那极为小心的模样,好似这小小的布袋子,是个什么易碎品一样,又小心地放在桌上,说:“沈大、那、那这符多少钱、我、我现在身上一共...” 说着,陆母局促不安地摸着裤子的口袋,零碎地掏出一把纸币,中间混合着几枚硬币。 沈大笑的和蔼,摆摆手,一把将那红色的小方布袋塞到陆母手上:“我不说了么!有缘!我给你符,你给我个千载难逢的案例,要我说,还得是我谢谢你哩!我这符好画得很,但这案例,我看了四十年的八字,没遇到一个哩!” 说着,老先生起身,作势要撵她们二人,拍着陆母的肩膀,要往外走去,言语间透着一股兴奋:“快快,你们赶紧走吧。办正事儿要紧!我今儿也不接客了,我啊,得找书把这个案例完全拆分了好好看一看!” 陆母紧攥着符,二人往门口的电动车挪去,半推半就地想说着什么,但那沈大一个劲儿的说着话,丝毫没有给他们插嘴的意思,连连摇头,表情上止不住地欣喜:“这、这真是难得的奇才。唉对了、对了、妹子,你给我留个电话,你闺女以后有什么事儿,跟我说一声,我看看接下来命局走向是怎么走法!” 陆母连连点头,说着自己的手机号码,又作势要掏钱,将那一把子的纸币拥着推着,要塞到老先生的手里。 赵姐坐在电动车上,开口劝着:“央子啊,人家沈大有自己的原则,说了不要就是不要!咱家娃儿的事儿要是成了,专门再过来一趟,啥都准备好了,好好地再来道谢呗!” 陆母听着,面上满是不好意思,又抿着嘴笑着,点点头,一副难为情的样子,被那老先生按在了后座上。自知是拗不过,只好作罢,冲着沈大说:“哎、哎、那,那您老忙着,我、我们先走啊。” 老头点点头,手背在身后,看着电动车上的二人,笑道:“快去罢!” 陆母二人套上雨披,再次千恩万谢地说了几句,便出了老头的院门,又往后示意着点点头,往雨幕里骑行而去。 这边的沈大,面上带着笑,三步两步的走到大门前,关上门,小步地往屋内走着,一脸兴奋的模样。 “赵姐、你、你…...我、哎呀,真是谢谢你了,我终于是能稍微安点儿心了...” 电动车后座传来陆母的声音,带着感激,拍了拍前面赵姐的后背。 骑着车的赵姐,颠簸着绕过泥泞路段的坑洼,声音忽大忽小的从前面传来:“哎哟央子!你瞅瞅你,你这说哪儿的话?我今天也算是托你的福,我也想明白了很多啊,唉!你看看,咱姊妹俩,每天都忙着工作啊上班啊赚钱啊、可怜咱紫梅俩啊,命苦!谁能像咱们一样,又当爹又当妈…...?你说,咱忙的要死,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孩子么!我啊,今回儿也是想通了,只要俺家亮亮,你家小丫,能健健康康,做个老实本分的人,该放手的时候啊,咱还真就得学着放手!” 陆母坐在后头,一只手放在裤插口的位置,摸了摸叠好的那张符,点点头道:“是、是、赵姐你说的对,我回去啊,我也不逼她去做护士了,就去做个打电脑的文员儿!她上午跟我吵架啊,你不知道那个狠劲儿,我现在想想,是又无奈!又心疼啊…” 赵姐笑的如释重负,当下也打起了算盘,说道:“呵呵、咱就按照沈大说的来,要是再有什么不合适的,咱来问问沈大,对不?” 陆母也笑着应:“是呢呗!” “那,央子,我回厂里骑车,今天反正也请假了,我去超市买点菜,回去给俺亮亮做顿热乎饭吃!” 说着,那赵姐拧着的车把不由得又弯了弯,加快了些速度。 陆母听闻。眼里也一闪着光:“是了、是了赵姐。我,我也想去,给俺家小丫买点肉,她那个倔脾气,我一想到...有时候也真能气死,今天上午跟我吵架,又跑了!我估摸着,晚上就回来了?”说完,心下又起了些担忧,面色带着隐隐地焦灼。 “唉、从小到大,我就怕她学坏,我,我哪管过孩子?可能有时候做法,也是太强势…...现在想想,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是道歉什么的,我这个当妈的…...我可说不出口!干脆啊,就像沈大说的,给她做个饭,做个红烧肉,她爱吃吃、不吃算了!”那陆母的神情,像个孩子赌气似的,重重的叹了口气,脸往另一边转着。 赵姐嘿嘿一笑,稍拧过头,笑着说:“傻央子,你啊,就刀子嘴豆腐心!你家小丫就算是不吃,那肉做好了,你也不舍得多动一筷子哦~!” 二人说说笑笑,往厂门口骑着。 雨似乎小了些,那抹蓝色的雨衣,带着些许的轻盈,为这朦胧的天色增了几分活跃…... 第75章 - 我的鱼上桌,不让我动筷? 少挚:“只要你喜欢。” 少挚短短几个字的回应,她如数家珍地逐字看着。 眸中的笑意与温柔,逐渐弥漫开来,陆沐炎环顾着四周,长舒了一口气。 虽是浑身湿透,蜷缩着在沙发垫上,但却觉…...治愈很多。 一时间没了事儿做,此刻也更不想去少挚的茶馆。 这副落魄样子,少挚那儿还有监控器,去拿茶叶的时候也没跟他解释一句,又这副样子贸贸然地跑去茶馆,少挚要是问起来,万一还要回来找她…… 别了,更是耽误他的工作。 想到这里,陆沐炎不由得稍稍好奇起来:“今天乘哥在干嘛?要是给他发信息,想必也是不方便吧?” 老白:“探不到。” 这声音里,透着无奈。 陆沐炎点点头...…是啊,乘哥这样的人物,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发生... 说到底...现在已经这样了,回去是断然不可能了。 只把眼前里能做的做好吧…… 看来,还得好好修行,争取有一天老白能探到什么。 外面天色尚早,一时半会儿只能在这里待着了。 当下,她稍整衣服,按照长乘教的方法,缓缓起势凝神…... 但现在,还有一件事,一件必须说明的事情。 让我们把时间倒退至陆沐炎刚刚睡醒的时刻。 那会儿,陆母还没回来,家庭大战还尚未爆发...... 一切,都还来得及…... 接连四天的大雨,空气中湿冷的气息越来越重,似要将这天往下漏个窟窿一般。 此时的长乘,正身处于一棵高大的树木下,没打伞,那周身却隐隐的有股透明的罩子,尽数将这雨点格挡在身外。 那棵巨大的梧桐树上,有一只鸟儿。 说是鸟儿,却似鸟非鸟,面上的样子也是似人非人,有着蛇尾,盘缩在枝头。 那鸟儿,正被他满身散发的威压所慑服,只是缩着蛇尾,但尾端却隐隐的抖着,一动不动地盯着树下的长乘,再无其他举动。 长乘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尊雕像,只静站着,那规整的络腮胡上,是绷着一线的薄唇,微微抿着。 他身着一袭黑衣,轻盈质地的长袍下,右手藏在袍袖内,缓慢地拨动着那串“蓝眼”串珠。 “出来,知道你在。” 长乘开口了,眸色沉着。 一股沉重的威压隐隐透出,那声音清晰地穿过了潮湿的空气,传入前方茶馆的门内。 没人回应,小雨淅沥。 可有一阵似有似无的茶香,从门内缓缓飘荡。 门,伴随着“吱呀”一声,从内往外打开了。 一阵清澈冷冽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就知道欺负化蛇。” 长乘勾勾嘴角,拾阶而上,往门内走去,语气轻松道:“没办法嘛,它总不喜欢我。” 门内声音悠然,带着一丝玩味:“特意泡了杯好茶,等着你呢。” 长乘探着头,往右手边瞧着。 哟,那边的少挚,正慵懒地靠在罗汉床上呢。 他往茶桌那儿走去,走的悠然,手上的珠串也晃荡的悠然,眯眯眼地笑道:“哦?既然等我,那你上次直接告诉我这地界儿在哪儿不就好啦?我可一顿好找呢。” 少挚斜斜地斜卧在一张旧式的罗汉床上,一袭青绿宽袍,慵懒优雅地着披在身上。 他一头棕黑色的头发微微的卷着,温色旖旎。 一只脚从宽袍下伸了出来,白皙细腻。 少挚赤着脚掌,懒洋洋地翘在床沿,微微晃荡着,悠悠白他一眼:“你找到是你的本事,我可没义务告诉你。” 他一手执起青绿色的薄胎盏,修长白皙的手指优雅地撑着盏身,轻轻转动:“这茶香,熟悉么?你昨天刚喝过。” 长乘在他正对面坐下,右手袖内手串转动,盘成三圈,轻放桌上。 听到这番话,长乘哑然失笑:“鸟儿太多,哪儿都是你的探子。” 少挚只冷笑一声,撑着头,目光留恋在那青绿茶盏上,睫毛纤长,眨的缓慢,盯得漫不经心。 长乘单手撑着太师椅的扶手,那身宽松的黑色中衣下,倒也不经意间翘起了二郎腿。 仿佛是到了自家地界儿,一时间,二人不经意流露出的慵懒气态,甚是有些相像。 半晌,无人说话。 长乘嘴角微微上扬,半眯着眼睛,盯着他看:“真冷漠呢,神磈氏。” 少挚仍单手持盏,目光回转,垂下眸子,语气里透着几分自嘲:“从前,你也未曾唤过我什么神磈氏。” 听闻这话,长乘笑的灿烂,面上露出了一副陆沐炎从未见过的宠溺模样。 他眼睛一眨一眨,透着几分俏皮:“你也没喊句哥哥哦。” 说完,长乘毫不客气地把玩着桌上摆件,压根就是在自己家似的。 少挚端着茶盏的手,似是稍抖了一下。 他微侧过身,放下杯盏,神色不悦:“长乘。” 长乘嘴角笑意越发浓烈:“噫,跟小炎一样,喊句乘哥听听?” 少挚没抬头,只沉着眸子,轻呷了口茶:“化蛇。” 蓦然! 窗外传来一声巨翅挥动的声响,霎时间从门外猛地冲来一黑压压的庞然大物! “哈!” 化蛇震耳咆哮了一声,长着一张似人非人的脸,此刻凶恶至极,张开血盆的大口! 只见那化蛇,浑身黝黑的大翅震展着,翅尖星星点点的赤红似坚固的鳞片般,熠熠生辉,闪的人刺眼! 一瞬间,猛地俯冲到长乘身处! 长乘倒全无惊慌,玩闹的笑着,摆着手连连求饶:“哎哎!长乘就长乘,连句蠃母司都混不上,这么久没见,化蛇都会飞啦?” 随即,他边说着,随手抓起桌上的那串“蓝眼”,往虚空之中随意转了一圈。 下一刻,竟逼得那化蛇猛的急刹! 化蛇盘桓半圈,似委屈的模样,往少挚那儿躲去。 那庞然张开的体积一瞬间变成了一个小不点儿,俨然一副正常小鸟儿的模样,只是尾端却还是蛇尾,可看着圆润胖乎,甚是可爱。 此刻,化蛇瞪着黑不溜秋的眼珠子,趴在少挚的肩头,只幽怨盯着长乘,却是不敢再过去。 长乘转而收了手串,眸内亮晶,好奇地歪头看向化蛇,开心道:“哟,翅膀尖儿何时长了个红点儿?倒是鲜艳,给司神瞅瞅?” 化蛇小小的指爪往少挚的脑后靠了靠,歪着脑袋盯他,又是重重的一声:“哈!!” 长乘眉眼弯弯,失笑道:“呀,脾气也大了不少。” 说着,长乘将手串又盘成三圈,放回桌上,继续道:“言归正传,那离火精魄,可在这儿?” 少挚只是悠闲的看着一人一鸟的闹腾,桌旁壶内的热水在咕嘟咕嘟着泡泡,水蒸气蔓延,散到两人正对面的桌间。 一时间看不清少挚的神情,只听得他幽幽的声音传来:“你起卦看看呗。” 长乘怔了怔,还是那副温润的样子,但眸子里却透着无奈的压抑:“不起啦,以后都不起了。” 少挚挑挑眉,没说话,只呷了口茶。 谁知道,这长乘竟像是耍无赖般,又换了个姿势,单手托腮撑在桌子上,盯着少挚看:“告诉我嘛,昊儿。” 少挚将开水悠悠放至桌上,那一股子悠然自得的姿态,跟泡茶的长乘有着极为相像的气质。 听闻这话,少挚挑了个眉,手上的动作倒没闲着,勾着一抹玩味的笑:“还想让我告诉你什么?直接帮你凑齐黑玉书交给冥王?” 话落,滚烫的开水迅速浇注于盖碗之中,独特的茶香瞬间四溢开来。 是了,确实是昨天陆沐炎拿的茶饼。 看来今天就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长乘瞥了一眼桌上的包装,深闻一口,感受着身体经络处传来幽幽的暖意。 他微闭着眸子,轻松道:“那敢情好。” “砰!” 少挚将手中的公道杯狠狠的往桌上一震,眸色一沉:“蠃母司!” 骤然间,空气仿佛凝固,一股窒息感萦绕在室内,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你已袖手旁观多年,这离火的最后一世,反倒来帮着冥王了?” 少挚声色里压着极度的怒火,反笑一声:“呵,明知我赢,你这是看我太顺,要加点趣味性么?” 他那慵懒舒适的神情一扫而空,眸子里本就不可察觉的一丝温柔也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逼人的锐利,透着邪魅的疯狂,狠狠射向对面的长乘。 长乘拿着茶杯的手,隐隐在颤。 长乘没有看他,只是一声杳不可闻的叹气微微传来,声音里压抑着痛苦:“你们二人…你可知,我袖手旁观就是在帮你?” “他从未怪过我…我也没有帮他,我…我只是让小炎走向该走的路!” 说着,长乘微微激动,却缓缓放下茶杯,力道里一直压抑着那股窒息的情绪。 长乘眉头深锁,直面少挚锐利的眸子:“最后的结局…无非就是你赢!我只把她引上她本该走的路!剩下的,就是你们的事儿了,我不想掺合,也不愿意再掺合。” 少挚闻言,额前发丝微垂,眸中那抹深沉的玩味又增几分。 他反而轻笑一声,往后靠坐,悠悠然道:“呵呵,有趣。既然这样,我也要参与。” 长乘微微不解:“你?你要参与什么?” 少挚依然是笑的,但那神情,更像是一抹暴风骤雨前的短暂宁静。 他薄唇轻启,幽幽地说:“入学院。” 长乘眸中不解愈来愈深,讶异分明:“你?你为何也要去?!” 少挚修长的指节叩住公道杯,伸出手,作势要给长乘杯内添上新茶。 缓缓流出的茶汤,正一点点地往杯口溢出。 他嗓音如水温润,涓涓而出:“我的鱼,我总得看着点儿吧?” 长乘眸色一沉,喉结微动,艰难道:“...有你在,她就不可能走向自己该走的路。” 少挚眨了眨眼,又点点头,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一直有我在啊,你不照样让她去学院了么?” “这,我...” 长乘一时间哑口无言。四目相对,倒是互相眨眼。 少挚放下公道杯,歪着脑袋,满是俏皮地轻吹了一下额前的头发,发丝引动,侧过额边。 他那亮晶晶的凤眸,又眨了下。 少挚声音悠扬,带着一丝调侃的趣味:“蠃母司,这就不地道了,你让我的鱼上桌,不让我动筷,嗯?” 第76章 - 或许你要的,根本就是错的? 少挚又开始悠悠然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做梦。” 那长乘,伸手拿起茶盏,一饮而尽,道:“那你也去不了学院。” 少挚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点点头,也喝了口茶。 旋即放下了茶杯,拿在手中把玩着,轻松地说:“哦?你的意思是,我把她的元神还给她,看着她凑齐黑玉书,交给冥烨?” 长乘顿了一下,手微微的攥了攥拳:“我、我没这个意思...” “长乘啊,你到底是帮我还是帮冥王?” 少挚的眸中,酝酿着一股威压。他是轻声说的,说的那样漫不经心。 可那说话间,又瞬间改变了气扬,死死的盯着长乘。 长乘隐隐地避开了他的眸子,似乎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有些小声地说:“我…我只让离火回到该走的路,剩下的...我一概不管。” 突然!一阵清脆的断裂声,从少挚的杯子那儿传来,只见那杯子瞬间出现一条树杈状的裂纹。 当下,少挚怒音呵斥,死盯着长乘,眼里透出一股阴鸷的狠劲:“那离火自己的路,都是自己选的!你说是因为我在?但她沉溺于我,一直软弱逃避冥王给的暗示!不是她自己选择的!?” 少挚:“你已经掺合够多了!从秘密基地到通那条白龙!从给她洗髓到修炼!” 少挚:“我过问一句?我阻拦一条?!” “嚓!”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瓷片碎裂声,格外刺耳,少挚手中的茶盏彻底碎了。 他周身的气扬越来越冷冽,那化蛇骤然间退去,蛇尾迅敏扭动,只站在远处的一株花烛旁,不安地看着少挚。 少挚继续说着,冷笑一声,面上的讥笑里满是愤怒:“现在直接开口问我要她元神了?哈哈,你干脆说,就是要看我这千年来的笑话,最后反咬我一口?” 长乘连忙急急的说:“昊儿…我,我没。” 他当下的神情一紧,又向少挚捏碎茶杯的手看去,眸中闪着慌乱,忙得又说:“好,那,我不问你要精石,让小炎自己找,这下行了吧?” 少挚的手心处往下划过一丝血线,伤口仿佛瞬间凝固了一般,滑到手背处戛然而止。 那股独属于少挚的威压稍收了些,他另一手抽过一旁的纸巾,缓慢优雅地擦拭着那被划破的右手。一旁的化蛇又小心地扑腾着翅膀,凑近了,靠在了离少挚不远的罗汉床的扶手边。 少挚悠然地拾起茶杯的碎片,往旁边的垃圾桶内放去,道:“谁知道在不在我这儿呢?” 长乘拧着眉,看向他的伤口,又叹口气,无可奈何地说:“好,好,我就当作不在,不论在与不在,我都保证不透露,这样你放心?” 少挚点点头:“我要进学院。” 长乘又像是被闷了一拳,怄着一口气,呵斥道:“少昊!” “你去了,她必定没有一丝可能!” 说话间,长乘面上的苦恼一览无余,烦闷地看向窗外,那摇曳的树枝,朦胧的雨雾,更显压抑。 少挚收拾完茶盏的残渣,冲着化蛇,往茶柜的方向挪了挪头:“那个。” 化蛇听命,往茶柜方向飞去,衔来一盏青绿色,一模一样的茶盏。歪着脑袋,放在少挚的面前,又扑棱着翅膀靠在少挚的肩头,邀功似的,用脑袋蹭了蹭他白皙修长的脖子。 少挚微微泛着笑意,右手轻点了下化蛇的脑袋,那手心处光滑平整,没有一丝伤口的痕迹了。 他又换上了那副温润慵懒的模样,往后靠去,翘着脚,道:“所以,我就看着你们来破坏我的计划,一点儿也不做任何准备,当我是个傻大鸟呢?” 化蛇那圆滚的脑袋,又往另一边歪了一下,眨眨小眼。 此刻的少挚,那副随意的姿态,好似刚刚那一幕凌厉跟他完全扯不上联系,轻柔散漫的声音继续传来:“你既然帮了冥王,我无话可说,那也得帮我。” “帮我入学,剩下的,我不强求你。但离火怎么做,我对离火做什么,那都是我们的事。” 化蛇歪着脑袋的模样,着实有趣。少挚微微伸着食指,那化蛇摆动,机敏灵巧地站在指尖上,全然一副狐假虎威的做派,冲着长乘:“哈~” “这很公平呢,蠃母司。你帮冥王把那离火引到命途,我压了四千年,你勾勾手就反转了。现在我只让你帮我入个学院,很难?” 少挚轻声说着,目光看向指尖的化蛇,眼神温柔。言语间像是在商量、又像是在威胁、更像是在警告着什么。 “…...” 长乘扶着茶盏,一阵无言。那茶汤温润,如红酒般的颜色,醇厚。没有一丝波澜泛起。 可他看着,只皱着眉,这深红的茶汤,此刻却像极了那冥烨被关押着的地界儿。猩红、表面平静。可他知道,内里、那熔岩的炼狱里却是在炙烤着、侵蚀着冥王的身体、每分每秒…... 少挚依然是慵懒地,逗着化蛇,言语间的玩味更深了:“不然,我现在就取了那离火的性命,再等上360年?几千年我都是这么过来的,这点儿时间也没什么,不费什么功夫。” “说不定这360年,世界就毁灭了呢?那样我找也不用找了,任务完成,大家都省心。” 说完,他伸着的食指凑到面前,漆黑的眸子里映着化蛇胖乎的脑袋,眼神明亮:“对吧,小化蛇?” 听到这里,长乘扶着的茶盏突然起了涟漪,他怒瞪着少挚,却只得又咬咬牙,憋回一口气,闷闷地隐忍道:“你!好…我答应你。但!小炎进入正轨后,你不得提前取她性命。” 他轻抬指尖,化蛇飞走,又靠在了罗汉床的扶手边,规整着自己的羽毛。 少挚轻声一笑:“呵呵,鱼总是咬钩,实为无趣,玩玩无妨。” “几千年都这么过来了,最后的一世...也算是这个肮脏的世界毁灭前,大家尽情的玩一扬。” 说罢,他侧着的身子,慵懒的抬过头,看向长乘,嘴角上扬,笑得明媚。可那眸底,却是掩饰不住的厌恶与绝望。 那笑,明媚清澈,在这阴郁的雨天,像一抹扎眼的阳光。 他知道,从前的少挚,是最喜欢笑的。可,自从大洪水之后…虽然还是笑的,但那笑容里,却再也没有温度了,一直以来,都是这副强撑着的笑容。 他也知道,这样的少挚…...多活一天都是在熬着。 长乘的声音里,带着悲伤,说:“或许、除了毁灭!还有别的法子…?或许你听听冥王的意见?重回山海有什么不好?你尽力保护你的那些鸟儿,不再被人类屠杀不就行了么!?何苦要同归于尽...?” 此刻的长乘,完全没了平时那副儒雅风流的韵味。几乎是哀求着,颤抖着声音,喊出来:“或许、或许...你要的根本就是错的?!” 少挚还是笑着,但那笑再也撑不住了,泛着苦涩,喑哑道:“重回山海?呵呵,冥王啊...他还是这么天真。他要不是这么幼稚,也不会被我和西王母联手关到现在!他怎么不站在我的立扬上来帮帮我呢?” 长乘攥紧了拳头,那手上骤然现出条条的青色血管:“他怎么没帮你!你做的这么多、阻止了他多少次?关了他多久?他何曾怪过你!他更多的是自责!他不希望你毁了这个世界!那我们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啊...他只是等!他只能通过梦境给小炎丝丝的提示!我从未帮过他!每次去看他,他甚至都问你的近况!” 越说,他越像是在怪责自己,满是懊悔。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噌的站了起来! 长乘神色激动的喊着:“他何曾不想我们回到当初?只需要回到山海,我们一齐守护你的少昊之国,有何不好?!” 少挚被他说的,终于是勾起了最深处、最不愿提的事情。 他心脏处传来一阵钝痛,言语间充满了绝望,怒斥着反驳道:“不是没守护过!结果呢?不说那些,你可知,他要是回到山海,那黑玉书凑齐了,那坎石可是他的精魄!死的可是他!” 长乘听着,瞬间泄了气,颓废的松了拳头:“我、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我才只得袖手旁观...” 少挚高挑的鼻梁上,是一双绝望的眼睛。血色早已冲进眼眸,泛着血丝:“与其冥烨死、换来我的国,我宁愿我们一起毁灭,我也决不肯让他死在我的手上!” 说话间,黑云涌动剧烈,像是翻滚的一锅污水,窗外的雨更大了。 簌簌的雨点密密匝匝地砸进小院内。本是远处的水雾,此刻似乎都笼罩在院内,罩得窗上都泛起了白雾,只见得院内恍惚朦胧的一小片区域。 化蛇缩着大脑袋,往罗汉床的拐角缝隙内不断的贴着。 此时的少挚,面色早已阴沉狰狞的可怕。 他绝望地嘶吼道:“你可知,多一只鸟儿诞生!就多一个我的族类面临死亡!自然界,弱肉强食是自然!为了生存,屠杀再多我族,我何曾干预过?!但那群人类做了什么?!那凤皇多信任人类?!是什么下扬!?朱雀现在还在南极之地关押着!就是为了保护那群人类!人类!人类!!” “人类真多啊…...他们杀一只鸟儿,不是为了充饥果腹,居然是为了炫耀!他们说,觉得…...爽?呵呵…他们觉得自己做的对?!我族,但凡杀一个人试试?!势必会遭到全人类的灭种之灾!我的族类现如今只剩多少种类?!” 他的声音,如同这阴郁、压抑至极的窗外一般,带着愤恨和不甘,无可奈何的痛苦。 “我是怎么眼睁睁地看着!看着我的族类!被他们玩味地一个个射杀,煮熟、剁碎!呵呵,侥幸有那么几个族类,他们那些人类能吃得下去,那对于我族来说,更是灭顶之灾!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只取一筷子的肉!” “一只多么完整肥润的鸟儿啊…他们只取了那么一小块的肉!就为了那一筷子的肉!凑成一盘菜!那里,是我十几个至亲的手足啊!!剩下的肉,就这么倒进了那蓝色的大桶内,混着各种污秽的杂物。那就是他们说的垃圾!废料!长乘!!你回答我,我族就该是这么死的!?” “呵…哈哈,就在凤皇被诱骗关押的时候,我就已经下定决定,我!要整个世界的人类!全都死!!” 忽地,一声骤然的惊雷乍响,震耳欲聋! “咔嚓——!!” 那雷声来势汹涌,犹如万钧巨锤,狠狠地砸在大地上。震得大地摇晃,骇人心魄!甚至感觉窗户也隐隐的打颤! 第77章 - 真想快点开学啊... “轰隆——!!” 又一声炸雷,狂乱地炸响,比前一声更甚。整个茶馆仿若在这狂野的雷鸣中摇晃了一下,更像是一叶孤舟,在惊涛骇浪中东摇西摆。 长乘的心中一片凄凉,似乎被少挚说服了一般。也轻笑了一声,笑的也是那么绝望、无力,好似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终于要开口了,那喑哑的嗓音,透着一股疲惫不堪的无力。那嗓子,仿佛被浸泡在砂石中来回摩擦过一般,每说出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撕扯而出。 长乘颓废的坐下,喃喃道:“你也说了,西王母...那么重视人类,能轻易让你得逞么...” 少挚眸中的绝望更显,可那绝望下,又是浓浓的心痛。带着自责、可又有着义无反顾的决绝:“呵,那西王母不阻拦我,代价就是我要帮她把冥烨关到西王母座下炎龙王的熔岩炼狱!我不管她打什么算盘,她都不阻拦我,冥王能有几分胜算?就靠托梦?!” 说罢,他的苦笑越发深重。 长乘只坐着、只听着、那眼神茫然,不知要看向哪儿,但却不敢与少挚对视丝毫。迷茫流转间,愣愣地看向桌旁的那串猛犸象牙的“蓝眼”。 终于,终于,那裂帛刺耳的雷声,终于还是在一阵低沉的轰鸣后消匿了,只留下孤单而绵长的余韵。 寂静无声。 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空气在这一瞬间骤然平静,只有二人渐渐调整着的呼吸声。 这骤然而至的宁静,反而显得不真实。仿佛刚刚不是突逢了什么电闪雷鸣,而是被二人激荡交汇的气态所搅弄,使这天空,都经历了一扬巨大的浩劫一般。 良久、良久。 “咳…唉…...” 长乘发出一阵深沉而浓烈的叹气。 对峙已久的剑拔弩张的氛围,终于在他那一声长长的叹息里渐渐消散。二人面面相觑,眼中的怒火也逐渐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惫而无奈的平静。 长乘颇为无力地摆了摆手,少挚看着,只眼眸一垂,显得孤傲又无助。 长乘终于开口了,那声音里带着试探、带着一丝期冀,喑哑的声线幽幽传来:“昊儿、那...这么久以来,你就没有对小炎、产生过一丝的情感?” 他看向少挚,眸中的试探和期许更是加深,像是鼓足勇气一般,继续道:“你们几千年都在一起,你就没有因为她…而产生过,哪怕一丝的动摇…...?” 少挚垂着的眸子听得这话,转瞬间,微眨一下。 随即,又正了正身子,目光是看向角落的化蛇,却是对着长乘说:“蠃母司,这泡茶,都泡的没味儿了吧?” “化蛇,换一泡。” 化蛇听闻,顿时眼睛一亮,扑腾过来。轻车熟路地衔着少挚桌前泡茶的那一盏青绿色的盖碗。它先是小心翼翼地用喙尖钩住了盖碗的边沿,然后,猛地一扬头,将盖碗中那些已然枯黄欲裂的旧茶渣,往垃圾桶内悉数倒去。 那盖碗壁上还残留着些许茶渣,它又放下盖碗,灵敏地衔住比它重大数倍的烤水壶,只见那烤水壶竟被灵巧地提起,它在空中九十度地转了个身,优雅地在半空画了一条曲线,壶内就开始流出一小线的清水,正好流入盖碗内,也正好,是半杯茶盏的容量。 化蛇将烤水壶放置归位,同时又点了下烧水的按键,喙尖再次勾住盖碗,那头部灵敏地一转,盖碗内的水瞬间包裹着茶渣也转了一圈,随即再次侧身仰头,往垃圾桶内倒去,见那盖碗内的茶渣,也被濯洗地一干二净,光可鉴人。 接着,又用鸟喙轻巧地掀开那茶饼的纸质包装,在那锭茶饼上琢磨了片刻,最后似乎是挑中了其中颜色最为沁亮的一部分。 “嗑、磕、” 在茶饼上发出清脆的凿击声,那坚固紧实的饼块竟不费力气地被它凿开了一小块,化蛇立刻一口叼住了它,朝那已然清洗干净的盖碗飞去。 “嗖——”地一声,化蛇圈圈打着转儿,在盖碗上空优雅地盘旋了几周,找准了角度,神情骄傲地将最终的那锭茶块儿落了进去。 那茶块儿,正大小适中地放置内里。那边,也传来了水开的咕嘟声。 这时,它又飞回烧水壶,再次提起壶柄,浇注于盖碗内。那精肥沁润的茶叶在热水与盖碗的交融中翻滚、融合,数十根细嫩的红棕芽头顿时便漫散在光洁如镜的青绿色内壁上,煞是好看。 化蛇又衔回了水壶,再盖上碗盖,整套动作敏捷纯熟。 它漆黑黝圆的眼睛眨了眨,又点了点头,似乎很是满意。旋即,又扑腾着站在少挚的肩头,再次蹭了蹭他的脖子,眼睛微眯,那副圆滚憨厚的样子,显得幸福,乖巧极了。 待过几秒,少挚轻刮盖碗,指节扣住碗身,轻压碗盖,红汤尽数倾入公道杯。 那股子独特的茶香瞬间肆意弥漫,气味较之前更浓稠几分。接着,他又放好盖碗,拿起公道杯,给对面的长乘添上新茶。 少挚的姿态依旧是这样幽雅,浓眉下的凤眼微挑,音色如酒,绵延地说:“尝尝,这泡如何?” 长乘轻点着桌面,以示礼节,一时之间没说话。只是闷闷的看着他手上的操作,鼻息内传来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继而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 那唇齿间的流芳肆意而温润,茶汤一线喉地柔入体内,他勾勾嘴角,先前的那股压抑也随之消散不少,应道:“嗯,却为陆鸿渐的茶。” 说着,长乘又看向少挚肩处的化蛇,眸中温柔:“这泡不错,化蛇进步很大哦,呵呵。” 少挚听着,也宛然一笑,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后,那眸子却看向垃圾桶内的茶渣,神色悠然,眸中的冷漠一览无余。 他清冷的声音幽幽的传来:“蠃母司,你会对这废弃的茶渣有感情么?” 长乘刚放下茶盏的手,微微一顿。 面上没有表情,可眼神里带着意味不明的错愕,挤出了微弱的一声:“……你,” “叮——” 突然,旁边少挚的手机响了。 那上面,是一则短信,陆沐炎发来的短信: “我现在在秘密基地,谢谢你,少挚,这里很安心。” 少挚拿起手机,看着这则短信,情绪没有丝毫的波动。 只是那指尖,飞快地打着字,面无表情地回复道:“只要你喜欢。” 回完信息,他放下手机,嘴角噙着一抹冷漠的笑意看向长乘。 又对着桌旁盛着茶渣的垃圾桶点了点,开口道:“化蛇,把这袋没用的垃圾倒了。” 长乘看着眼前的人儿,只觉陌生。 那千万年前,阳光明媚的笑容此刻还是在对面这人的脸上,但那明媚的笑,更像是一副面具,疲惫、强撑着的固在脸上。 他良久地盯着少挚看,眸中有心疼,有无奈,也有对他这副绝情样子的诧异。沉重的开口道:“……小炎,是有成长的…” 少挚听闻,温润的面上,假装透着一副惊讶,点点头道:“哦?” 长乘看着他的眼神里,透着一股笃定的认真,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告诫少挚,语气坚定地说:“我相信,她会超乎你的想象。” 少挚又点头,眸色冰冷,可面上的笑、笑的还是那么温和,轻松道:“行,你教导有方。” “你!…昊儿,你明知我不是这意思。” 他看着少挚这副样子,撑得漫不经心,其意下明显带着怨怼,又闷着一口气,可又不想再与他争执,只得如此呛声地回应。 少挚没管他的意思,直直地说:“说好了,长乘。入学院后,你就不干涉了。” 长乘一听,瞬间又本起脸来,犹豫、而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地劝着他:“不行,那,万一后续的分配选择,还有出任务...” 早就知道长乘是什么回答,他丝毫不恼,又将公道杯内的茶给长乘添了添,点点头:“可以啊,你在她身边,正好我也在,咱们一起玩。” 说着,又给自己续上茶,那勾着的嘴角是上扬着的,可下巴微低,那轻盈的发丝,轻轻地垂到了额间。一副慵懒邪魅的模样尽显无疑。 长乘听着,只觉得胸口一闷,身子微微前倾。眸中压抑着怒火,那络腮胡的薄唇里,只咬着牙地吐出一个字:“你!” 这边的少挚,丝毫不顾对面的人又勾起的怒火,稍稍往上抬着眼儿,往额头上瞅着。又单鼓着腮帮,玩味俏皮地往额上吹了口气,表情甚是可爱。面上的趣味俏皮更显几分。 他笑着说道:“想想就有趣呢,到底她是听你的,还是选择我?” 那额间的发丝又被吹到额边,更显的他那双凤眼,无辜、清澈。 他稍歪着头,似思考,一副懵懂请教的样子:“出任务...我没猜错的话,又是去哀牢山么?” “那棵树下,那群部落的蘑菇...” “哎呀,我也不能暴露呀,你也不能呢。这可怎么好?” 说着,他单手托腮,剑眉微微皱起,好似一副少年的愁苦模样。 转而,那眸间的清澈与懵懂更为明显,他眨巴着眼睛,在这一眨一眨之间,更显阳光稚嫩。 他仍是托着腮的,悠然道:“你说...要是遇到那群蘑菇,关键时刻,你是救我还是救她呢?” 在他这副若无其事,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下,长乘听着,只觉得刺耳至极。 那刚刚平复下来的气氛瞬时间又被搅散,长乘攥紧了拳头,面上的愠怒显露无疑,大为震惊地呵斥道:“少昊!!” 少挚丝毫不管,只任由着长乘的怒火蔓延。 他往后微微的靠着身子,又是斜侧着的。也还是那样,再勾起了那只白皙的脚,悠然地翘着,晃荡着。声音里带着轻盈的惬意:“真想快点开学啊…” 第78章 - 不伦不类的产物。 长乘看着,又气又恼,却无可奈何。 他紧了紧的拳头松了又松,终于,在最后一声叹气里,散了那些不愉快的情绪。转而侧着头,细细的打量起少挚的这个茶馆。 长乘环顾四周,看着这周围的布局、摆件、独属于少挚的那股气扬倒是原汁原味。也是,鸟儿么,不喜欢树叶花草的,又能喜欢什么? 他侧了侧头,看向转角的楼梯,好奇的打量着:“咦?请我上去参观参观?” “随我来。” 少挚听着,眸底闪过一丝雀跃,像是一个要向大人炫耀自己成果的小孩子,赤着脚,那青绿色的宽袍松散摆动,往楼梯口的转角走着。 长乘拿上手串,随后而行。 恍惚之间,透过那抹青绿色的背影,像是回到了那时……那时候,少挚在前飞着,也是这么雀跃、自在如风。他与冥烨并肩,浅笑相随。在长留山、蠃母山、海内、此天之外... 这么想着,上了楼。长乘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幅满彩的壁画。 就是那个远古的少昊之国、那个栩栩如生的世界。 他看着,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那手中流转的珠串也停下了,眸中惊讶、震撼、各种不明极具复杂的情绪交织轮转,一时间,没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 少挚侧目,看着长乘面上惊讶的神情,勾着笑,但那笑里透着心酸。 缓缓开口道:“蠃母司,我从山海下来,用他们最后的神力,封此一隅。虽只能活在这个世界里,但,不至于神魂俱灭。”说完,那抹笑里,苦涩尽显。 长乘没看他,只怔怔的走了过去。微颤着手,似要抚摸。 少挚却再次出声,制止了他:“别动,你摸不得,我也摸不得。” “你我的神力渗入,此内的世界就不平衡了,它们...太聪明,会察觉到这里…并不是他们所熟知的世界。” 少挚的声音平缓,带着浓烈的绝望:“他们就这么的封在这里,千万年地等我回来。我就在这儿看着他们,每天。” 长乘回了回神,眸中同样带着深沉,看着这壁画。 远处有着绵延的山,那些鸟儿,姿态万千。不觉间,眸中有光,神韵流转。 看着看着,长乘似乎已然融入了这幅世界,更像是见到了多年未见的老友,冲着那个世界,隐隐兴奋地打着招呼,兴奋地说道:“远处的长留之山…鴖、鸾鸟、囂、鴒?、婴勺…...哈哈,那边儿那个,被羽人关着的,是钦原吧?” 少挚眼神温柔,看着远处的那个小家伙,浅笑涟漪:“昆仑那帮司神,非塞给我。不过他倒是乖巧,不像是在昆仑那么捣乱。” 长乘点点头,好像是在寻着什么:“那小炎呢,小炎没有影响么?也是,她没有元神,看来离火精石确不在这儿...”说罢,那皱着的眉头松了些,探寻的意味也少了许多。 一旁的化蛇站在少挚的肩头,不知是不是被二人的气息影响,只往少挚的肩头缩了缩。 那少挚呢,只是听着他的话,挑了个眉,转身坐在壁画前空地的蒲团上。 一只胳膊单撑着蒲团,那身子微微往后一仰,优雅清闲地翘起了二郎腿,半悬着,悠然地点着虚空。与此同时,另一只手撑在那翘起腿的膝盖上,随意的搭着,眉眼间满是闲庭散漫,恬淡安逸的神情。 在他坐着的那儿,有着一个从房顶悬下来的铁壶,似乎是化蛇专属的位置。它也熟练地往那儿一飞,和那少挚一样,卧在那壶盖上。露出尾翼的点点血红,扎眼、明亮。也是优雅清闲地,用鸟喙捋着周身黑亮的羽毛。 是了,旁边还有一个蒲团儿呢,这些年来,一直是陆沐炎坐着的。 长乘也转过身,踱步,舒舒服服地坐落在那蒲团儿上,双腿盘了个随意的“品”字儿。那副做派,从容的一股贵气,儒雅模样尽显。 此刻的画面,安静温柔,透着恬静。 二楼的窗棂半掩,一缕缕阴雨天下里特有的朦胧光束,透过窗格,落在了在窗前的那一根,圆木老者的雕刻件上。勾勒着那拄杖老者的面孔,更显神秘、庄重,也为这屋内投上一抹幽长古朴的韵味。 倒是安逸,长乘的呼吸渐深渐长,好似他们的亿万年前一样。 此刻,正一边运转着周身之气,一边与少挚闲聊,悠悠然道:“我说怎么能躲过我的卦呢。你这局布的好大呢,这茶馆,是小炎上一世的时候就建好了吧?” 少挚正倚着身子,在虚空点着脚呢,点点头说:“等我的炎儿出来,得四百年呢,闲着没事干。” 此话一出,长乘又笑了,笑的意味深长:“呵,你这话说的优雅,不是你亲手杀了她么。” 少挚眨着眼睛,像个无辜的孩子,歪着脑袋看向长乘:“蠃母司,怎能毁我清白?我的炎儿是自杀啊,只能怪我魅力不够。她不往60岁上活,我能有什么办法?” 说完,又看向化蛇,那圆滚肥润的化蛇,也歪了下头,眨了眨眼。 嘿,这俩鸟儿,装傻充愣的本事倒是如出一辙。长乘只勾着薄唇,在等着看少挚接下来说什么。 少挚依旧是那副恬淡的模样,语气里满是遗憾,委屈地像个可怜巴巴的小狗,嘟囔道:“炎儿每次都是陪我到25岁就离开了...因为是自杀,只能在底下孤苦的等到60岁。好可怜啊…35年的孤魂野鬼,才能进入下一个六道轮回,这一个轮回就得360年,这360年,我都得一直等着,好生寂寞。” 长乘点点头,一副很理解他的模样,思考着附和道:“嗯,是。小炎死后,等待35年转世。因为是自杀,所以得多留一轮畜生道,再等360年后投生为人,按照之前的步骤,你一般都是花五年的时间,才能确定性的找到她。再用适当的时机跟她见面,还得培养感情…” “嗯,至少也是四百年,确实,你挺费功夫。不过,这还不是因为你?她体内那白龙和她自己,都因为这几世全都没有修为,神魄耗损。这、你看看,现在已经被榨干了,俨然是撑不到下次再转世了嘛。” “你和冥烨,我总不能全顾着你,对不对?所以我也只是在小炎的最后一世才稍微露个面儿,你也不能全怪我,是不是?” 长乘苦口婆心地劝导着,说的情真意切,娓娓道来,还凑了凑身子。 满脸写着一副:你长兄我,夹在中间,实为难做,好昊儿,你就可怜可怜我 的…谄媚嘴脸。 少挚看着,只往下撇着嘴角,什么也没说,眸中闪着无奈的笑意。 那长乘见自己这副油嘴滑舌的模样,果然少挚还吃这一套,便也低声的笑了下,正了正身子。 可就在这刚一正过身子的时间里,他眸内又划过一丝疑问:“不过,你让小炎过得顺一点儿…她不就能活到六十了么?” “去,化蛇,把茶渣提来。让蠃母司盯着看六十年试试。” 少挚轻飘飘地说着,还白了他一眼。 长乘看着他又是这副无情的模样,一时之间,面上表情一怔,不知作何感想。 他想到了那时,在熔岩炼狱里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少女的那双纯净的眸子。那倾世无双的面庞,懵懂无知,任由他牵着走。那眸子,在第一次看到地上的小草时,竟露出灿若星河的惊讶。 那少女,刚刚转世,他还没寻着,就被少挚带走。 于是,千年来的冷眼旁观,看着那少女倾覆、重生、再次涅槃、又被碎个彻底…... 明明数千年也都在看着,可这一次…居然算是第一次的相遇呢。 长乘顿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怎样的心情,只低声地说道:“呵呵,对你来说,是茶渣。但对我来说,如果是小炎...那六十年还是很快的。” 长乘这副神情,被少挚尽数看在眼里,眼底闪过一丝玩味:“怎么,对一颗小石子儿动心了?” 长乘不以为意地反驳道:“噫,虽然小炎是离火精石和炎龙融合才有的肉身,但那也是有嘛。” 少挚的语气里,有一股莫名的情绪,又像是在旁敲侧击地警告着长乘,冷笑道:“呵,那炎龙王千万年来可就这么一个蛋。冥烨抢了他儿子,鸠占鹊巢,愣是把好好的一条龙,改成个小女孩。这改了,可就回不去了哦,那小炎龙可就永世只能以意念与她共生了呢。” 随即,他翘着的脚放了下来,正了正身子,疑问道:“说到这儿,冥王...是怎么说服那炎龙王的?” 长乘绕了绕手中的珠串,随意地说:“哦,那炎龙王的儿子是个傻的。” “元神是一条白龙。达不到炎龙王继承的标准,算是弃子。” 说着,长乘摇了摇脑袋,惋惜道:“啧,这小白龙可惜啊。” 少挚听着,眨了眨眼,点头分析道:“哦?有趣。所以按照冥烨安排的路子来走的话,结合了离火精石,倒还真能修成炎龙呢。但…也确实是可惜,虽然成了,却也永远只能以共生的形式存在,成不了独立的神魂,却是难登大雅之堂。” “所以...你就是对这么一个杂交的、不伦不类的产物,动心了?” 少挚的嘴角也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说出的话难听而毒辣,可那眸底,又带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一抹试探。 长乘笑了下,笑的轻松悠然,带着一股看戏的意味:“哎哟,不能够。要说动心,冥王应该比我先一步动心吧?” ? 少挚一顿,盯着他看。 长乘没发现这抹异常,转而又自问自答地继续道:“哈哈,一种猜测。不过对我来说,情爱之事,实为无趣。”说罢,又将手上的“蓝眼”手串绕着的三圈散开,汇成一圈,开始悠悠的拨弄着。 少挚的眼睛,快速地眨了一下,又转而看向化蛇,打趣道:“也是呢,你是蠃母山的司神。天地产物,哪能和我们这种修炼成神的比。” 长乘轻抬起手,往少挚的方向甩着那手串,也笑着回应道:“去!没良心的,长兄给你扎两针?让你这瞎了的鸟眼睁开看看,我对你和冥烨,多么重情重义?” “哈哈,你也扎兄、” 突然,少挚急急的顿住语气,改口道:“你也扎...冥王了么?” “他...我靠不近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可我只能与他对望,再进一步都做不到...像是有一股无形的烈焰隔成的墙。那次,我稍走近一些,溃烂的皮肤八个月才好。” 长乘说着,收敛了神情,低下头,眸中暗淡。 少挚:“呵。” 这声冷笑里,又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自责。 一时间,二人又像是隔起了一道鸿沟壁垒,却又都默契地默不作声。 第79章 - 哦…十六一斤啊。 “与其求我放了冥烨,你不如去求求西王母,那胜算还大点儿。” 少挚说罢,低下头抠了抠自己的指甲。 长乘也极力排散着刚刚堵闷的情绪,继续拨弄着珠串,道:“谁知道西王母去哪儿了呢,说是给凤皇修复神魄,又说去找大禹。他们可都不管这人世间的事儿,只要不出大乱子,闭眼睡觉。” 少挚歪头,瞅了他一眼:“你也是自然神,你也该去闭眼睡觉。” 长乘笑着,挠挠脸,道:“哈哈,好像我孕育人身后,就没睡过觉。” “切。” 少挚瞅着他的眼神,改为翻了个白眼。 屋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轻松许多,化蛇好整以暇地侧卧在一旁,懒洋洋地眯着眼儿,偶尔也悠悠然地理着羽毛。 长乘笑了,笑的舒缓、放松。 可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侧过身子,一脸认真地说道:“对了,那大禹还找我呢,追着我要黑玉书。我先说啊,不管你还是冥烨,要是真凑齐了,用完得还给我啊。可不能再被大禹夺了去。” 听着这话,少挚也轻笑一声,聊家常似的接着:“哈哈,是了,说到这里倒是有话聊了,在我还没成王的时候,舜帝就用息壤培育出了冥烨,预备继承自己的王位。但那时候,火神祝融天生就与水神冥烨不合,所以酝酿了火水未济的时机。” 说到这里,少挚歪过头来,不解地问长乘:“我记得,是因为祝融的火在前,冥烨的水在后,以至于水被压制,久而久之,天地元素被压抑太久,大洪水爆发,紧接着,鲧就趁乱,偷走了舜帝用于培育出冥烨的原始息壤?” 长乘摆摆手:“不是,你们鸟族只知道这边的消息,不知道其中缘由。” 长乘继续道:“那鲧啊,也是个傻的。本想着息壤能培育出冥烨,总能够治水吧?大咧咧地就偷走了,你可不知道舜帝那表情啊,我当时都要笑死了,舜帝还以为鲧要篡位呢,就跟那祝融说了:哎你,你可别再跟我儿子打了啊,鲧那个老小子要篡位,你赶紧去杀了他把息壤夺回来。” “谁知道,那息壤刚拿到手上,就被鲧的身体吸收,自行孕育了,生了个大禹出来,哈哈!” 长乘说完这话,摇着头笑了笑。 听到这里,少挚点点头,接过话茬:“嗯,后来的我知道,冥烨将自己的神魄一分为二,一半是现在修为散尽的自己,另一半分离出了坎石,交给了你。你呢,倒也尽心,凑齐了“乾坤坎离巽震兑艮”的——黑玉书。” “你也倒是聪明,把这黑玉书交给大禹,让他将功补过,去治水。他那一身蛮力,大块头的蠢劲儿,飞也不会飞,大洪水还偏偏还真被他镇压了。”少挚回想起来了,也笑着应道。 长乘又是摇摇头,笑得无奈:“哈哈…...鲧虽然被杀了,但他的儿子大禹,也还是即位了。” 少挚:“……呵,不是祝融逼的么,逼舜让位给大禹。” 他也轻笑一声,那笑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长乘一时语塞,看着面前的少挚。 不好,气氛又要转低。 长乘立即又换了一个语气,轻松地说道:“大禹即位也挺好,冥烨本就不喜约束,所以咱们仨一起回到你的少昊之国,不也挺好的么,在冥烨的辅佐下,当初那个小屁孩,也当上百鸟之王啦。” 说着,长乘笑着看他,薄唇斐然,眸中的温柔尽显。 少挚倒好,完全不接招,只是冷哼一声:“呵,他要是真有本事,自己即位不是更好,何苦要来辅佐我?” 好么,这小子软硬不吃,长乘又要语塞,你…你想让你的好兄长冥烨继位,你现在又跟他闹成这样,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合着只能你自己对冥烨坏,别人丝毫碰不得呗,你是个病娇啊? 长乘叹口气,无奈地解释道:“……我都说了,祝融也是为了苍生,你光顾着替冥烨说话,那冥烨要是即位,大洪水还得再来。” “再说了…大禹的帝位,是冥烨主动让的,他若真想抢,就不会自废修为……” 少挚仍是冷笑:“呵,那是他自己蠢。” 这话落下,二人无言,空气中又陷入一股莫名的压抑。只有窗外的淅沥声,只有化蛇梳理羽毛的窸窣声,只有…...二人心底难以言述的无力感。 是,无论是海内,还是此天之外,只有他们二人知道,那个蠢得自废修为的冥烨……有一颗比谁都至诚的赤子之心。 气氛逐渐尴尬,长乘懒着身子,微抬起头,摸了摸下巴上的络腮胡。 啊,是,又想到个话题! 长乘眼神向上,努力地回想着:“那什么……呃,对了,就说我这黑玉书吧,后来经过亿万年变动四分五裂,不知道散落哪儿去了,哎对,你家那精卫还捡到过一块呢,扔哪儿的海里了来着?东海么?” “现在你看,这黑玉书被世人割裂,散落各地。我得去找,冥烨得去找,你也得去找,怎么就他大禹不找呢?凭什么?” “不然,你给大禹做做思想工作?你教他飞,让他来帮你找找,噗…...哈哈!” 长乘一口气地说完,又想到了那大禹朴实憨厚的样子,要是落到少挚手里…噗…... 当下,他的面部表情就没端住,一边说着,一边强憋着那股不怀好意的劲儿,最后直接噗呲一声,戏谑的笑出声来,咧着个白灿灿的大牙。 少挚翻过的白眼儿又翻了一遍:“我族类,不需要傻大个。” 一旁的化蛇点点头。 长乘冲化蛇摆了个手:“去,司神说话,小胖不许附和。” 又对着少挚打趣儿,斗嘴道:“像你族类这种脑子小小的,也聪明不到哪儿去。” “…...” 少挚没说话,对着化蛇使了个眼色。 那化蛇学聪明了,也没变身,也不冲着长乘“哈!”地大凶一声,就还是那副小小鸟儿的样子,猛冲过去,对着长乘的脑袋来上一顿猛啄。 长乘赶忙挥着珠串,弓腰抱头,连连求饶:“哈哈,错了错了,好昊儿…哈哈哈。” 窗外淅沥的雨声,在长乘温柔缱绻的笑声里,也逐渐渲染的绵柔起来。 那连绵的雨丝在院落中织就了一幅朦胧的水雾景致,雨水敲打窗檐,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室内是一派恬淡温馨的氛围。 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傍晚时分…... 这边的陆母和赵姨,说笑着停好了电动车,躲着雨猫着腰,进了超市的大门。 一股空调凉风下的冷气扑面而来,二人不禁齐齐地打了个寒颤。赵姨抱怨着:“噫,这大下雨天儿,咋还开空调哩,怪冻人的。” 说着,赵姨又环视了一圈儿,冲着陆母搡了搡胳膊,说道:“要不是东边儿菜市下大雨没开门,俺可一辈子不想来这种大超市买菜哩。” 陆母听着,那瘦巴巴的老手蹭着衣服上的雨渍,好奇的问道:“咋啦?因什么不来啊赵姐?” “噫!这超市的猪肉啊,可不能买!都是那红灯照的哩!那颜色看着鲜亮,拿回去就不是那个味儿咯!”一边说着闲言,赵姨领着陆母,往超市的鲜肉区走去。 陆母微微点头,面上含着拘束,有些不好意思地讪笑道:“呵呵,想不到赵姐还懂这道道,我、我不怎么做饭...” 赵姨挽着陆母的胳膊,眉飞色舞地继续说着:“俺家亮亮,为啥长得人高马大的?就乐意吃五花肉!我跟你讲啊,这五花肉啊,你得...” 正说着,她眼尖地瞅到了远处那片红红的区域,摆了摆手,脚下的步子也快了些,道:“算了算了,先不说这个,咱先去看看肉。好呢就买点儿,要是不好,得趁着天儿还早,咱姐俩儿再去西边的肉铺看看。远是远了点儿,那边儿的肉可不孬哩,吃着放心!”说罢,另一只手还拍了拍陆母被勾着的胳膊。 陆母不懂,只跟着她走,点着头附和:“哎、哎好。” 前面一片儿琳琅满目的新鲜肉类映入眼帘,一排排新鲜切好的肉块在特制的灯光照射下,呈现出一种诱人的色泽,整个鲜肉区被一排排的红灯照射着,那肉块也是经过专业的切割和修饰,质地显得细嫩有致,肌理紧实结实,透着一股天然的嫩红色。 每个区域都写好了肉的分类以及价格,陆母二人走了过去,看着面前黄色标牌的五花肉价格,大大的红字儿写着:五花鲜肉降价:12.73一斤,三斤送半斤。 赵姨看了眼价格,有些不相信地眨了眨眼,又看了眼面前的五花肉,更是眼前一亮。 面前的五花肉,那分层疏松的肥瘦相间组织,在红灯的映照下熠熠生辉。缕缕细密的肉丝随着灯光的变化,竟连肥肉也透着点点银丝般的光泽,显得一点也不腻,分外诱人。 旁边站着一个服务员,带着口罩,一身工作服的白衣,正散漫地坐靠在墙边。 赵姨冲着那服务员招了招手:“哎、哎那个、这五花的,还怪便宜嘞,还送半斤?给俺拿出来看看。” 那服务员只是抬了抬眼皮,口罩下的表情是不知道的,但眼神里写满了不想搭理的模样。仰着头应道:“不能拿出来,你拿了这肉就脏了,我还怎么卖啊。” 赵姨瞅着,又抿了抿一直耷拉着的嘴唇,继续道:“那、那你给那红灯关了,俺瞅瞅。” 那服务员坐着的姿势还是没变,仰着脑袋继续回道:“红灯是咱这区域内统一的,我哪能一下关了呀,你还买吗?” 赵姨还是不死心,肥胖的身躯左右地弯了弯腰,仔细地瞅着这铺子上的肉。左瞅右瞅,那肉质依然是完美无瑕躺在那儿,实在是瞧不出个什么特殊劲儿。 接着,赵姨又换上一副商量的语气,继续冲着那服务员说道:“那、那这样,小丫,你不是带着手套嘛?你拿着,你拿到避着点儿灯光的地儿给咱瞅瞅。” “…….” 一旁的服务员没应声,没好气地站了起来。一副懒洋洋地模样,拿起来随便抖了抖,更像是晃了一眼似的,又扔回红灯下的铺子上,鼻息里传来一阵不耐烦的声音。 “哎!你这小丫,我还没看清呢!” 赵姨跟着她晃悠的手也晃了一圈肥硕的身躯,红润发福的面上满是不悦,皱着眉头。 那服务员侧着身子,依旧是那副懒样,言语间的散漫和高傲露个彻底,也语气冲着回道:“大姨,你要买就买,我这儿这么多活儿,还有别人等着买别的菜呢!” 赵姨本就是个直脾气,这下是彻底忍不住了。再看着那服务员傲慢的样子,刚刚分明就是在坐着,这块区域一共就她俩,哪有什么别人要买什么东西?根本就是不想搭理人。 当下的心里,更是气儿不打一处来,拽着陆母就嚷嚷着:“走!央子,咱换个地儿!这肉啊,还写着打折,买三斤送半斤?看都不给看一眼!我看啊,估摸着八成就是坏肉!” 说是这么说,但赵姨脚下的步子倒是一点儿也没动,大有一副在这儿闹事的样子。 陆母被那赵姨拉扯着,但眼神里却流转在摊位上那五花肉的价格上,眼角垂垂,牵动着周围的皱纹,眨了眨,声音里带着试探,小声地问着:“那、那西市扬的肉是多少钱?” 赵姨一听这话,以为陆母是配合她演戏呢,声音更盛几分,扯着嗓子喊道:“那边?那边肯定是比这儿好上十万倍!人家虽然是贵了点儿,那肯定不至于是坏肉!也不至于看都不给看!” 陆母连忙拦着,拽着,那紧巴干皱的老手紧了又紧:“贵了点儿...是多贵呀?” “我前两天去,十六一斤呢。” 赵姨声音稍弱,小声地挪头对陆母说着,但那双精明的小眼睛,却在轻瞥着那边的服务生。 陆母点点头:“哦…十六一斤啊。” 说罢,她又微微低下头,那站着的两脚溅满了一路走来的骚泥,陆母不自觉地勾着脚尖,拢了拢腿。 另一只没被赵姨勾着的右手往下伸,到胯部,窝了窝裤衩口的的钱。可又像是怕被谁发现一样。那只干瘪皴皱的老手,缓缓地转而改为放置身侧,只半握着,小心地捏着食指和大拇指,不安地搓了又挫。 第80章 - 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 那卖肉的服务生本就是二十出头,哪经过这个事儿,眼看着凑过来的人多了些,那稍远处急急走过来的好像是组长?当下立刻换了副嘴脸,连连摆手:“哎哎哎,大姨,我这怎么能是坏肉?你,你来,我拿给你看行吧?你仔细看,要看多久看多久!” 陆母也是连连拽着赵姨的胳膊,小声劝着:“算了赵姐,万一西边儿菜市没开门呢。那服务生也不容易,许是上了一天的班儿,太累了,心情差呢。刚刚不是说了嘛,给咱看看,那咱再去看看啊?” 赵姐哼了一声,应下陆母的话,转过头打量着那服务生手里的五花肉,倒是老老实实地端在红灯之外了。虽然不是特别鲜亮,倒也看得出,不是什么坏肉。只是模样看着,大概是放了两天左右,也对得起这个价格,算是合适。 赵姨斜眼瞥着,小声地和陆母商议道:“嗯,看着还行,这价格是合适。” 又正过身子,对着服务生责怪道:“不是我说,你这小姑娘,早这样不行么?你这服务态度确实有问题。” 那服务生像转了性儿似的,口罩上的眉头皱着,眼睛里带着歉意,忙得说:“不、不好意思,姨。你来之前那阵儿我太忙了,忙的太乱,刚歇脚呢,确实态度不周。这样,这样,你看。现在不是买三斤还送半斤嘛,我再给你们再送点儿肥肉块儿,两位姨,拿回家熬点猪油,行不行?” 赵姨只瘪了瘪嘴,一时间没说话。 身旁的陆母摆手打着圆扬,冲着那服务生语态温和地说道:“行行,就在这儿吧。咱在这买了昂,就给我约…约个三斤半的吧。” 赵姨一听,惊讶地扭过头问:“咦?央子,你咋要这么多哩?你家不就你和你闺女么?你家小丫也喜欢吃红烧肉啊?” 陆母有些不好意思,但语气里透着爽快:“我,我家里吃不完这么多。小姑娘,不是买三斤送半斤么?” 然后又对着那服务生比划着说:“这钱我付了,就约个三斤半的。小姑娘,你分成两个袋子装,我拿走一斤半,赵姐,你拿剩下那两斤和肥油,也是感谢赵姐,真的帮了我大忙……” 赵姨连连摆手,胖胖的身躯一阵推搡:“哎央子?!你这说的什么话,怎么能...” 陆母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拍着赵姐的胳膊,嗔怪地说:“赵姐,你可说好的啊,成了事儿让我请你吃饭呢?你意思,我买两斤猪肉给你,你嫌少了是不是?” 那赵姨又要摆手了,胖胖的身躯显得憨厚可爱,急急地说:“哎呀,唉呀呀呀,央子,你赵姐哪能有这意思!” “那就这么说,走吧,咱还要买什么吗?赵姐你帮我掌掌眼儿,我没做过红烧肉…...” 说完,陆母接过称好的猪肉袋子,没给赵姨说话的机会,不由分说地就拽着赵姨往前走了去。 赵姨被弄的也不好意思,笑着点头应道:“哎、哎、好好、好嘞。那这样,这样。” 说着,停下脚步,拍着陆母的胳膊说:“这猪油你留着,我家里前两天做肉,还剩那老些猪油呢,我拿二斤肉,猪油你留着自己用,这样成了不?” “呃...赵姐,我不会炼这猪油呀…...” 陆母说完,有些为难地提了提这盛着肥肉的塑料袋子。 赵姐听闻,瞪着俩小眼睛,循循善诱地说着:“不会就得学啊!我跟你说啊央子,这猪油比任何什么别的油都好!省钱还健康,尤其这猪油啊,你要是用来炒米饭,下个面条子,哎呦喂……啧啧,那可不是买的那种油能比的!” 说着,赵姐脸上的表情可爱至极,好像已经吃到了,透着一股满足的憨态,咂咂嘴:“啧!能给你闺女啊,香的直迷糊!” 陆母那消瘦的腮帮子,扯着一抹含蓄的笑,文静地点点头:“哎、哎、好,那,那赵姐。我还得请教请教你,这红烧肉和猪油怎么做…” 一阵说笑间,二人往配料区走着…... 时间倒是快,陆母二人买完菜,出了超市,本是接连不断下了四天的雨,在这临近夜幕低垂的时刻,终于是停了。 雨,真的停了。 那听惯了四天的狂风与暴雨声,在此刻停的透彻。 道路上行人穿梭的声音,几近弱不可闻。虽偶有车辆经过,但那车轮碾过水渍的声音只有一瞬的功夫,转而间街道又恢复了寂静。 积水在路面上流淌,反射出一条条路灯的橘黄色光芒,如一条条跃动的金色小溪,显得温馨美好。 路边的树木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叶上残留的雨珠闪烁着星点晶莹的光泽。偶有一两滴雨珠饱和坠落,在地面溅起一小朵水花,又融合进积水里。只留下涟漪,但那涟漪也消散的很快。 雨后的夜风轻拂,陆母骑着电瓶车,驶向回家的方向。 那嘴角始终含着笑意,是的,那抹笑与她素来的面容完全背道而驰,格格不入。但恰恰因为这点,她的笑容清浅,恬静含蓄,更显难得。 陆母回到家,放下菜。有些小心地从插口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那是刚刚赵姨趴在收银台附近,用超市小票的背面儿,给她写的食谱方子。 陆母拿着那张小票琢磨了半天,一股子劲头上来了。面上的表情像个孩子一样,是个跃跃欲试的模样,可是一打开塑料袋,陆母就有些手足无措了。 面对这堆食材,陆母的面上是有些无从下手的窘迫。 她环视了一圈家中的厨房,低头看了看塑料袋里那些锃亮的不锈钢锅具和砧板,又看了看新买的酱醋调味袋,瘪着嘴,把这些用具都归置好,油盐酱醋的瓶子都撕开包装,一一摆放。又将肉洗净放置在干净的砧板上。 可做到这一步的时候,忙起来的手,又停下了。 平时只是简单的煮了个面,面对这一斤的五花肉,却不知该如何下手切割。 陆母微抿着的嘴又深了些,眉宇间满是认真的神情,干脆一鼓作气,拿起菜刀就砍了下去。结果第一刀劈下去,那块五花肉却直接滚落到了地上,一整坨地瘫软着。 “哎呀!” 陆母赶忙捡起肉块,又放水槽内仔细地清洗着。过了有一阵儿,终于是草草切了几下,勉强将它切成几个小块的样子。 “接下来…” 她擦了擦手,又拿起那张纸,紧盯着喃喃自语。像个未经世事的少女,学着大人做菜的模样,显得笨拙可爱。 可能是那小票上的步骤确为详细,也可能陆母说不定真有什么厨神天赋,总而言之,过了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多长的时间,终于,那锅里传来阵阵若隐若现的肉香。 陆母抱着手机,也没干别的,就盯着时间看,8:07。 8:08……8:09…... 8:10分! 瞬间,陆母那佝偻着的小身板,一下子就冲到了煤气灶前。毫不思索地拿起锅盖就要打开,瞬间,满屋子都被一股浓郁的肉香味笼罩,闻着确实正宗! “啊啊啊嗷嗷哦哦哦!” 烫着手了!那锅盖还是热的呢,但所幸是不锈钢的锅盖,倒也没大碍。 陆母忙手忙脚地放好锅盖,急急地返回锅前,深拧着的眉头,似乎比从前本来有的川字纹更甚,显得严肃而紧张。 锅里的红烧汁油亮渍力,像是一汪融化了的红宝石在熠熠生辉。 汤汁在锅中微微翻滚,仔细看去,汤汁中还漂浮着一些香菇、青椒和大蒜的碎块,虽然刀工不是很规整,但也为这厚重醇香的颜色增添了一抹清爽鲜亮的色泽。 那泛起层层漂亮的气泡,偶尔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冒出的热气徐徐上升,浓郁叠加,充斥着这个小家。 她手上拿着一双崭新的筷子,小心翼翼的伸了进去,夹起锅内最小的一块肉,周围的汤汁被微微带动,勾着芡儿的汤汁又回滴进汤内,更显浓稠。 陆母深深的品味着,样子像是在品尝着人世间第一次吃到的东西一般,小心又谨慎。 紧接着,她浑浊的眸中闪过阵阵清亮,欣喜雀跃,甚至跳了跳脚,激动地喊道:“好了,好了!” 随即,她快速地关了火,盖上锅盖,也没盛出来。因为灶台太小,只能放得下一口锅,便只得端在旁边的桌上,又从水池边儿端起以前用的老锅,熟练地煮了一碗清水挂面,简单利索地扒拉了几口。 看了眼时间,快九点了。 陆母拿着手机,看着通讯录里“小丫”这两个字儿。几次想要按下通话键,却收了收手。又转身走到灶台旁,把那口老旧的锅刷洗干净。 好么,当下又再次拿出了赵姨给的“菜谱”,开始聚精会神地研究下一项技能——炼猪油。 那只厚重的铁锅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火塘上,随即便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火星声。锅底很快就热了起来,刚洗过的锅内,水珠被极速蒸发,不一会儿就散发出一股干燥的烤热气息。 这送的肥油还不少呢,老大一块儿,陆母按照“菜谱”的步骤,切下一小角儿放在铁锅里。只见那白生生的猪肉块,在锅底一触及便开始迅速起了反应,她照着“菜谱”先把那小块的肥肉转着圈儿地刷了遍锅底,锅内微微润泽后,她面上的表情像是要下定一个重大的决心一般,将那剩下的猪油块也全数丢了进去,发出一阵油光粼粼的沉甸甸声响。 不一会儿,这肥肉就开始化作了汩汩流淌的油液。一股浓郁的腥膻味开始在炉灶边缭绕蔓延。随着火候的渐渐升高,锅中的油液开始微微冒泡、热浪滚滚。 陆母有些害怕,焦急地拿着铲子不停搅动,生怕热油被煎糊住沉在锅底发黑。一缕缕腥臊的烟气也开始在锅边上空氤氲缭绕,不由得连连咳嗽。她捏着鼻子连忙将火候调小些,又频频地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眼见着锅内的肥肉快速融化后,锅中顿时被厚重的油液占据了大半空间。只见一团团奶白色的油沫在锅中翻腾滚动,爆出“啧啧”声,响个不停。 时间也来到了深夜的22:30分。 在锅内热油翻滚的空档儿里,她那佝偻瘦小的身躯又频频回头,掀开那锅红烧肉的锅盖,眼看着那深红澄亮的油汁在慢慢的沉静,锅内的红烧肉开始渐渐冷却。 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呀...... 陆母等的越发着急,每分钟都在听着楼下的动静,那手机上的分钟每跳动一次,心下就又沉一分。 突然,楼下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陆母听着,欣喜地赶着步子往门口走去。但,走到门前,又慢了下来,只克制着情绪,转回桌前,坐下。 那上楼的脚步声渐近,她是绷着脸的,但那眸底抑制不住的开心,倒像个在等妈妈回家的孩子了。 浑浊的眸子,望了望那边厨房锅内的猪油。门外上楼的步子走到了家门口,然后,转而又上了一个台阶,再往上走了去。 …... 陆母压抑的怒火彻底爆发了,又看了眼此刻手机上的时间,23:17分。 那压抑着怒火的眸子,又望了望那边厨房台子上放着红烧肉的新锅。 陆母直接拿起手机,给陆沐炎发了一条短信: “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 第81章 - 改变的第一步。 整个秘密基地的小屋子里,没有一丝灯光,长乘说过,练功不能有电扬,这儿倒是想有都不能有,真就是个天然练功的好地方。 夜风吹过,树叶引动在窗外,窸窸窣窣。月光探进窗内,映在地上一角,照得明晃。 陆沐炎缓缓地睁开了眼,鼻息平缓悠扬。整了整身上已经干透了的衣服,又收了收体感,拿起沙发床上的手机。 “啊!十一点了啊?!”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时间,这,这时间过得有这么吗?只记得脑子里东想西想了很多,其实根本静不下来,但过了一会儿,就自然地沉浸在了一股微妙的气氛里。 可转念,那些嘈杂的念头又回来了,便想着睁眼看看时间,居然过去了一天?! 时间是过去的挺快,但又正因为过得这么快,她心下又升起了一股不安。 “老白…我妈在家吗?” 当下,也只得求助老白,怀着忐忑的心情,在心里问着。 此刻的老白,有一股莫名的状态,像是细嫩的枝丫正在成长。又像是一汪清泉,寂静、可内里又有着千万的涌动。声音透着一股被滋润的平静:“嗯。” 得到回复后,陆沐炎喃喃地出了声:“会不会在等我呢?其实我没想好说什么,不然,我先回家看看…...” 这么想着,她往小屋的门外走去,脑子里飞速地运转着,应该怎么和妈妈解释?不然先认个错,然后等明天找乘哥,把当时那套要带我去深造的话跟我妈当面说说…... 刚出小屋,皓月当空。 院内有积水,映着月,也显着一些错落的树枝。微风拂过,泛起浅浅的波纹。 “叮——” 陆沐炎的手机响了,一条短信。 “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 她看着,没回复,只放下手机,站在小屋的门口,嘴角泛着苦涩的笑。 过了几分钟,许是稍稍平复了心情,又问老白:“你能知道...我妈现在什么心情么?” 老白:“暴怒。” “呵。” 那抹苦涩的笑,转为了冷漠。 我说呢,还想着现在回去,现在回去怕是什么都得摔完。 她根本就不理解我,她还认为给我发个信息,我就会吓得不行,乖乖的服软。然后呢?然后再把我锁在屋里,收回手机,关死在家里,像以前一样,等着我屈服了、同意了,再回那个地方上班。 呵呵,现在回去也落不到什么好儿,不如等明天找乘哥,一起去劝她,这是最后的希望了吧…... 若是明天劝的不理想,不理想…...不回去,那就不回去了。 无论如何,妈妈,从小到大我都是躲着,求着,到最后,不得不服软。 我只反抗了这么一次,但就这一次…...我一定要坚持。 陆沐炎这么想着,往院子里走去,院内月色正好,倒也适合继续修炼。 走到院子的中央,她看了看身后的水泥管道,与少挚坐过、长乘也来过。 也就是坐在那个管道上,长乘与她隔着一道门对话,从此她的人生就开始改变了。 想到那天长乘翻过铁门的画面,又想到了少挚勾着的嘴角,浅笑着和她说,这个地方送给她...心下升起了一股暖洋洋的动力。 她知道,少挚对自己好,但自己从未觉得这幸福有多么的脚踏实地。总是心惊胆战,接受也接受的颤颤巍巍。究其原因就是因为自卑,她深知自己连个屁都不是… “至少,我现在能做的就是练功,那这也算是改变的第一步。” “老白,咱继续。” 说完,又缓缓地闭上了双眸,鼻息内传来的一呼一吸之间的气扬,平缓,而持续。这幅画面并没有多么热血,也没有什么一定要改变的斗志昂扬。 她只是就站在那儿,只是做眼前里,当下能做到的、最小的、最普通的事儿。 可那脚下的步子踩的扎实,站着的姿态也标准无疑。但就是这个念头、这份气扬,在很久很久之后的她,再回头过来看这里,才发现…...这就够了。 这就是逆天改命的方法,是全部的方法,也是唯一的方法。不玄幻、不热血、平静、甚至是无趣。 “啊啊啊这...” “谁…快...” “着火、救...” 最初,是一阵微弱的嘈杂声,随后,声音越来越大。 外面传来一阵躁动的声音,工厂外的一些居民都出来了,各自打着手电,急切混乱地往同一个方向奔走着。 陆沐炎拧了拧眉,从练功的状态里抽出来。 “咦?” 她眸中闪着疑问,只见越来越多的居民往同一个方向走去,面上带着疑惑,惊恐,小孩们则是带着好奇。 总之,是有好多的人突然出来,往一个方向走去,远处还若隐若现地传来阵阵救援的警笛声。 突然! 老白的声音,在心里急切地说道:“快回,你家着火了。” “什么?!” 陆沐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脱口而出了一声,迅速地转身猛跑! 那前方聚集着人群,还有大人小孩往这边走着,走向的,全是她家的方向! 越是靠近家的方向,那边的人群越是密集!万家灯火和皓空月下,那本该是一派祥和的夜景,却在家的方向升起一股股剧烈的黑色浓烟! “咚咚咚咚咚咚!” 她的心从未有过此刻的紧张和极速的跳跃,脚下的步子极快,可每一步又像是踩在云里,跑得飘忽,心内阵阵涌动的害怕与不安愈来愈大,呼吸里也渐渐传来深烈的抖动。 此刻,她全然不顾什么形象,完全抛弃了以往的性格。只是横冲直撞地往人群里撞着,甚至大喝一声“让一下!”都做不到。 她不断地撞过人群,那人群内被她冲撞过的人不断的传来: /“哎呀!” /“你这小丫怎么回事!” /“啊!疼!” /“谁撞我?!” 她甚至连头都没回,只又猛烈地继续往前飞奔,再次冲过更前方的人群。全身的力气仿佛只在脚上、肩上,拼尽全力的跑着,却觉得那远处的浓烟距离自己如此遥远,好像永远也跑不到一般。 终于,她拼尽全力地冲到了自己这一栋楼的楼下,却被一条警戒线与几个消防员拦住了前进的步子。 眼前的四楼,就是她家,厨房的窗口、以及她卧室的那个窗户,浓烟滚滚,往皓空涌去。 半空中已经架上了消防梯,两位消防员在上,手持喷枪,不断地往窗上喷射着干粉一样的化学物质,可还是依稀能见到那窗内微跃动的火苗,似乎怎么也灭不完一样,这一角刚下去,另一角又起了顽强的火光。 “我、我,、让我进、妈!!” “妈!” “妈!!!” 她的话也说不完整,任凭她怎么往里涌动着,那两三名消防员聚集在一起,用力地挡着她,嘴上只说着最平常,也最应该说的话:“不能进去,不能进去,不能进去…” “有人员伤亡吗?有人吗?!里面有人吗!?” 陆沐炎急切地抓着其中一名消防员的手,颤抖着,下巴打着颤,全力地喊着。 那名被拽着的消防员戴着面罩,望了一眼四楼的窗户,说:“目前已经有消防的同志破门,很快就会有结果,你不能进去。” 周围全是嘈杂的人群,各式各样的议论,有几个人的面上带着惊恐,是她家里上下楼的邻居。此刻,几位邻居围成一圈儿,惊魂未定地互相拉扯着,握着手,好像在互相安慰。 陆沐炎快跑着走到几人身边:“叔叔阿姨,我妈呢?!看到我妈了吗?!” 她腿上不断的打着颤,抖成了筛子,说出的话都走了音,瞳孔内满是不安。 其中的一家,大概是楼上的邻居,也同样满是不安的表情,摆着手:“啊啊,你是这402失火家的吧?我有印象!但是,我、我不知道啊我们哪儿知道,我刚出来!” 另一位大姨,踮着脚往上瞅着:“402的?唉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听着,砰!!地一声,唉亲娘嘞这声儿啊,太响了!我直接给震醒了…赶紧跑出来看,这浓烟大的哟,就赶紧往楼下跑啊!你家里还有别人吗?” 陆沐炎只听着,点头,又摇头,一时间是什么别的话也说不出来,只有两腿间,在不断地抖。下巴和嘴,也抖,抖得快窒息。喉咙里泛着苦涩,绝望的害怕。 打电话!对!对!说不定妈妈出门了? 陆沐炎想到这里,赶紧掏出了手机,可一看时间,她愣住了。 4:12。 4:12? 她刚刚就只是闭了个眼睛,现在是4:12? 她盯着那手机上的时间,不真实,不真实,不真实... 不真实到绝望的情绪都感觉不真实,腿下传来的抖动感也不真实,那股绝望愈来愈大,压得她几近腿软地坐在地上,逼得她又生起一念:“那,那说不定,是不是…去上夜班了?” 随即,她颤抖着的手拿着手机,想拨号码,又因为太抖,而几次按下拨号键的位置都错了位。 是,她全身都开始止不住地抖,甚至让自己能够准确地按下拨号键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她反复、努力尝试准确地按下拨号键的同时,老白说话了。 “炎...” 这声音里,带着隐忍。 第82章 - 活还是死? 老白:“炎...” 老白:“对不起…我也处在练功状态,是屏蔽了外界的...” 老白连连说了三句,每一句,都是透着隐忍、透着压抑、透着无尽的不安。 她问:“我,我妈,我妈,活还是死?” 这一句,是颤抖着,挤出来的声音,没在心里问。 …… 老白:“…...对不起。” 忽的,周围的人群内传来几阵嘈杂的吵闹声。 “出来了!” /“哎呀天呐,瞅瞅!” /“也不知道能怎么样?” /“啧啧...亲娘嘞...” 陆沐炎猛地转头看去,四楼的火势已经灭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两个消防员,抬着一个担架,有个人型,躺在担架上,身上盖着白色的布,露出来的一截手臂都是伤口,上面还挂着一丝烧焦的衣服。 旁边已经站着五六个医护人员,陆沐炎只瞥到了一眼,那担架立刻就抬上了救护车内,剩下的再没看着。 “等,等等!” 她猛地喊过一声,直直地奔向救护车。 这边,救护车旁站着个警察,看着陆沐炎慌张的模样,伸手拦住,问道:“你好,是402的家人吗?” 陆沐炎焦急地看着那车,连连点头:“是,是是...” 那警察晃了晃身份证件,又拿着一个录像的小型摄像头,嘴边对着话筒的方向,面带担忧,安抚道:“抱歉,因为爆炸发生的时候,家人距离太近,所以...现在尸体先送去第一人民医院的太平间,会有专门的人员安排后续,具体起火细节有关部门正在调查,你需要配合我们去一趟警局。” 面前的警员一脸担忧,坚韧的眼中映着陆沐炎早已失了神的眸子,拍了拍她的肩膀,继续道:“小姑娘...你家里还有别的大人吗?或者什么亲戚?他们需要去医院处理相关手续,如果没有…你配合我们去完警局,会把你送去医院。” 爆炸? 尸体? 太平间? 这几个词是她不陌生的,电视上都有,可现在,是在说给她听? 陆沐炎毫无反应的听着,可脚下抖得根本不受控。 老白:“炎。” 她没应。 老白又叫一声:“炎,找长乘。你一个人处理不来,太…医院那里,他可以想办法。” 陆沐炎的浑身抖得更厉害了,不知道是受了太大的打击一时间失了魂,还是因为极度痛苦,话都说不出来。 老白那股自心底传来的声音,从未有过此刻的卑微,祈求道:“炎,至少…先让你母亲体面的离开。” 紧接着,一股奇异的力量从小腹那儿缓缓地引着,那股力量很短暂,似乎是拼尽全力一般,只有丝丝羸弱的体感。 但就是这样,她才得以终于稍稍回过神来。 她的双唇打颤,脚底止不住的软,只能依托着,被面前的警员撑着胳膊。 微弱地挤出声音:“我、我我我有,我现在我打、打电话。” 陆沐炎抖着手,拨通了长乘的电话:“乘哥…你,你能来警局一趟吗...” 另有两三个警员冲着人群不断地挥手,喊道:“现扬人员疏散,疏散!目前起火源没有完全排除其他因素,现扬所有人不得逗留!” 一时间,纷扰吵闹的人群内,又发出各种声音,议论纷纷,但也只得听话的照做,再往后退了一大部分。可又有一些人不走,也是不能走。 那几个人聚在一起,率先开口的是一位老妇:“我家的损失怎么办?也不知道能受多大的影响...我现在去哪儿啊?” 这声音一出,瞬时间那几个围着的人立刻你一言我一语的,炸了锅似的,一股脑的涌着说道: /“我家可是贴着墙纸啊!” /“你还说呢,我屋里还放着结婚的三金,还有压箱底儿的钱,全炸得不知道哪儿去了!我可是住她家对门!” /“哎呀!别说那个了!这凌晨四点,幸亏跑的及时,不然命都没了!……” /“还说那些!一群丧良心的,都死人了!......” 猛然,一位警员向前站了一步,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喊道:“大家安静!待具体的起火原因,详细的排查完后,会给所有受到影响的居民一个满意的答复!回不了家的居民可以选择住宾馆或者就近的亲朋好友家!现在,凡是受了本次火灾爆炸影响的居民,排队过来签字,留下联系方式,等待…...” 那边的警员正在指挥着,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后续的工作。 就在这说话间,陆沐炎被一名警员搀扶着,坐上了另一辆警车,往警察局疾驰而去…... …... “小炎!” 警察局内,长乘的身影突然从拐角出现,发型凌乱,面上带着匆忙的慌张。 他快步走向陆沐炎,那警员办公室内的少女,无助地呆坐着。 听到这声急促地喊叫,陆沐炎回过神来,看着长乘。 那失神已久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聚焦,依旧打颤着唇,道:“乘哥,你、我、我、你麻烦你,去趟医院可以吗我、我妈在在…太、太、” 长乘一愣,什么意思? 一旁的警员走了过来,拍了拍陆沐炎的肩膀,示意她先不要说话,给她递了一杯水. 那警员接过陆沐炎的话,继续道:“你好,是这位小姑娘的家属吧?” 他一脸担忧地看着陆沐炎,又回过头来对警员点点头:“是,你好。” 那警员手上拿着一个文件夹,道:“是这样的,建业路小区发生大火,目前疑似煤气爆炸。现扬返回的资料里显示,七号楼二单元402室,一人死亡,女性,43岁。” “目前死者已经移交至第一人民医院太平间,需要家属去医院处理后续手续,这位小姑娘还得配合我们继续填写笔录。” 说完,警员将文件夹转了过来,示意长乘签字。 什,什么?! 长乘的心里瞬间咯噔一下,煤气爆炸?! 是小炎的妈妈? ..…这么突然?! 长乘错愕地拧过头看着陆沐炎,只见她浑身止不住的抖,是肌肉高度紧张导致的不受控制的发抖。面无表情的样子,空洞的彻底。 长乘深拧着眉应声道:“好的。” 签完字后,他一身黑色的棉麻盘扣衫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蹲在陆沐炎的椅子旁,缓慢地拍着她的肩膀。 “小炎…我呢,先去给医院的人打个电话,让小宽安排,然后我就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陪你,好吗?” 长乘的声音低哑,语气尽量地温柔。 但陆沐炎好似失了魂一样,没有任何动作…... 一旁的警员看着,叹了口气:“小姑娘,事发突然…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笔录还是得做,你只需要讲一讲,爆炸发生之前,你做过的所有事情就可以了。” “这也是…给你妈妈一个交代,所以,咱们慢慢说,慢慢回想,我在这儿等你,好吗?” 她面上煞白,没有任何表情,可那瞳内的绝望早已深邃到极致,额间也早已密布着汗珠。头发随意的扎了一个低马尾,颈部白皙的皮肤上也都胡乱的粘黏着发丝,身上的衣服不能说是湿的,但也隐隐的透着汗渍。 浑身的颤是压不住的,无论她怎样努力,可要说出去的话,一个字儿也发不出来,到了嘴边的话,全都走了音,她只得颤着、点着头回应。 长乘深拧着的眉头又加深几分,透着一股威压,随即站起来,掏出电话,往一旁走了两步:“小宽,医院收了一个煤气爆炸的…的死者。” “你去医院处理一下后续手续,如果警方需要提供死因,能不解剖就不解剖,实在不行需要尸检再联系我,如果不需要尸检,就联系殡葬,老刘的殡葬规格高,去找他。” 说完,他挂了电话,又往上翻了翻通讯录,找到了最新添加的联系人——昊儿。 他眸子里的担忧划过几分危险的怀疑,心下暗暗地深想着:昊儿…与你有关么…? 但只思绪片刻,长乘便立即转过身来,拉过一把椅子,坐在陆沐炎的身边。 一旁的警员正拿着笔,听着陆沐炎有些走了音的断断续续的陈述:“我、我妈十一点多、给、给我发的消息,我我和她吵架、我没回家、我我我就、我自己、我一个人在家附附近的工厂呆着、我我听到有人喊着火,我去看我、我去看到了、是是我家…...” 长乘听着她的话,眸中的疑惑更深几分:按照小炎的这个时间来推,我刚刚才从昊儿那儿出来,确实和昊儿在一起,化蛇也在,那么昊儿就没有办法抽身做什么事情,那...是之前就埋下的? 莫非是故意占用我时间,不让我发觉异样? 会不会有什么帮手?帮手是谁? 不对,不对。 小炎刚刚说是自己待着的,那么,她回不回家都是不可控因素,是怎么让她妈妈因为煤气爆炸死的?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陆沐炎继续断断续续地说着,警员偶尔提问,补充几点。 长乘听着,越发是疑惑了,陆沐炎越说,那少挚的嫌疑就越是没有,说到后来,长乘自己都觉得难不成是自己想多了? 这...真就是一个普通的煤气爆炸?就非得在这个节骨眼儿? “嘟——嘟——” 正在这时,长乘的电话响了。 电话那头小宽的声音传来:“乘总,可以不用完全解剖,已经明确死因了,是煤气爆炸无疑。后续殡葬事宜正在处理,但….身上有遗物,我想您应该需要知道。” 长乘听着,眸内一闪,站起身往外走了几步,回道:“嗯,说。” 突然,陆沐炎站起来,那颤抖的手,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乘哥,我要听。” 长乘微微一愣,但陆沐炎面上的神情从未有如此刻的绝望且认真,当下只好点点头,按下了免提键,道:“你继续说吧。” 小宽也顿了一下,已然知道电话那头是什么情况,叹了口气,继续道:“一个符,我看了,不了解。但我想…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陆沐炎看着手机,愣了一下,眉头微皱,眸内满是不解。 长乘也看了看陆沐炎,同样不解,便继续问:“怎么说?” “死者的右手放在口袋内,紧攥着插口。法医无法强行掰开,要想保存完好,只能…锯开…...” “锯开后,发现是一个红色的布袋,里面有一张黄纸,看着像是一个符。” 小宽说到锯开的时候,语气里满是不忍,但也只好硬着头皮地说完…... 第83章 - 若...不是人呢? 长乘被她摇晃的一时错愕,问道:“怎,怎么说?” “我妈从来没有请过什么符,也从来不会搞这一套,我我、我要去医院,我现在就要看看那个死的是谁,肯定不是我妈!” 说完,她着急忙慌的来回踱步着,看向一旁的警员,又看着长乘,目光里满是祈求。 长乘忙得拉过她的胳膊往自己这儿靠,生怕陆沐炎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儿,哄着说道:“好,好好,小宽,现在死者仪容...处理好了么?能不能去。” 那边的小宽,看了眼尸体的状态,满脸担忧,犹豫地说:“乘总,就是小炎师弟的...” 他刚一出声,长乘打断了他的话,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严肃:“能不能去?” 小宽立刻回神,神情肃穆,点头:“是的,乘总,现在…开慢一点儿,可以过来。” 长乘继续道:“你让大高来接吧。” 小宽应:“大高师兄在门口。” 一旁的陆沐炎,听闻这话,终于像是能稍稍回过神来,一直看向长乘的目光转为看向那走廊的拐角处,又看了看正在填写资料的警员。 长乘趁着这空档里,稍稍压低了声音,快速地说:“好的,在我们到之前,必须整理好遗容,不能让小炎看的接受不了...明白么?” 小宽:“好的乘总。” 说完,长乘立刻挂断了电话,不知道陆沐炎有没有听到,直接转头看向正在处理事件信息的警员,严肃地问:“警官,我们现在还要配合做什么别的事情吗?” 那名警员正在电脑面前录入信息,听闻这话,又看了看陆沐炎笔录的资料,然后微微抬头:“没有了,感谢你们的配合,后续情况调查清楚我们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长乘向前一步,掏出上衣钱包里的名片,递了过去:“好的,警官,这是我的联系电话,只联系我就好了。” 那警员接过名片后,长乘又说:“我…我妹妹,实在不能直接再接受这种刺激,我可以全权代表她。” 警员点点头:“哦,是亲属的话,没问题,但还得出示你的身份证件。” 长乘又将身份证递了过去,那警员也不墨迹,办事效率倒是果断而机敏,立刻按了离位的录像机,接过身份证,起身往复印机走去。 趁着警员去复印身份证件的时候,陆沐炎说话了。 她还站在那儿,全身的抖动已经稍稍平复,那绝望的面孔,被深深的怀疑取代,一句一句地说道:“我不相信,我妈从不做饭,煤气爆炸,还有符?” “我要亲眼看到,如果真是我妈,我也绝不相信她能做什么饭,我要知道她之前到底接触过什么人,在这之前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说完,她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威压,骤然间起了一股无名的风,吹动了桌上的资料,一旁复印的警员敏锐地回过头。 只见是一阵风,又疑惑地看了看门窗,什么也没发现,转头,继续复印身份证件。 长乘心下一惊,提升这么快?! 但那震惊只一瞬,转而也被深深的怀疑取代,随即也点点头道:“小炎,我们先去医院,确定后,我来查。” 说话间,警员递过了长乘的身份证,陆沐炎道:“麻烦您了,如果有结果,您第一时间通知我和我哥。”说完,二人同警员示意了下,各自点点头,算是回应,往警察局外走去。 车已经停在门口,二人刚上车,大高没多说一句话,立刻出发,往第一人民医院赶去。 车上的陆沐炎,完全不同于之前绝望而无助的样子,现在的她,莫名的透着一股严厉的威压……. 长乘看在眼里,有些试探性地,缓缓开口道:“小炎…你刚刚的那些疑问,为什么没有和警察说?” 她听着这话,眼眸轻垂,看不清神色。在这幽暗的氛围灯下,孤零零地坐着,沉默不语。 过了很久,陆沐炎轻笑一声,那笑里带着自嘲,甚至有些自责的意味。 只听到那浅笑的一声,分明是低着头,却有一种不可置疑的凌厉,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瞬间透着一股窒息的紧张感。 她的声音幽幽地传来,道:“乘哥,我只问,我真的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是非常重要的,或者、对于某些人来说,是绝对要获得的么?” 说完这话,陆沐炎微微撩起眼皮,那凌厉的目光,似火烤一般死死的盯住长乘。 长乘一愣,怔怔地眨了眨眼。 他感受着她那周身散发的气扬,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男人,自熔岩炼狱内走来…... 长乘的神情晦暗不明,但也只得深吸了口气,喉内一紧,缓缓道:“…可以说…...是。” 她的眸色骤冷,言语间却淡淡地说:“那么,如果有肙流来找我,是不是也有别的人会对我下手?” “或者,乘哥你之前说,肙流是不管别人有什么家人、孩子,只要看上一律带走。有没有可能来到我家了,发现我妈不同意,直接灭口了?”说到这里,她那沉着的眸子又凌厉几分。 长乘顺着她的思绪,蹩眉分析道:“嗯…灭口我还真没想过,有谁会突然冒失到去做这个事情...况且,你已经决定入学院了,肙流本就是学院的,不会傻到明明你都要入学院了还惹是生非吧…...” 听着长乘的话,她随意地拨弄了一下额间杂乱的头发。可就是这么一个轻柔的动作,却能瞬间划开她与从前的区别,那漫不经心的动作里,带着盘算的筹谋,浑身散发着一股凛然的气势。 她语气淡然,缓缓道:“我妈从来不做饭,煤气是怎么用的?还有,莫名其妙来个符?不用别的,就这两点,就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说到底,就是我太弱了...” “如果这个死者不是我妈,呵呵。她无论是有惊无险被抓走了,给了个假的替身之类,我都能谈。但,如果这个死者,是我妈。那无论是怎么回事,我妈这样死,就是异常,我一定要找到真正的原因。” 车窗外,或明或暗的光影交错在她身上。那衣襟上的冷汗还未干透,只是孤零零地坐在那儿,可那面色凌厉,周身散发着不可抗拒的气息。 陆沐炎的声音平淡,语调不高,却隐含着一股无形的力量。 她一字一句,缓缓道:“不管那个人有多厉害,我,一定找到。” 长乘转头,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眸漆黑:“若...不是人呢?” 她听着,反倒是勾起了一抹笑意,仿佛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丝毫不为这句话而惊讶。 她只是抬眸,转过头看向身旁的长乘,歪着头,冷笑道:“呵,不是人?这么牛逼呢。” 那笑声,显得极为不屑。 陆沐炎悠悠地翘起了二郎腿,嘴角的冷笑带着一抹玩味的邪魅:“既然这么大费周折的把我逼上绝路,那有没有一种可能…...” “我就是那个能牵制它的玩意?” …... 空气骤然凝聚。 正在开车的大高,眼神骤变,瞬间透过后视镜往后座不动声色地瞥去。 陆沐炎轻笑,但心里那毋庸置疑的笃定感更强了,眼底眸光微转:“呵呵,我说笑呢。但,也一定有另一个不是人的东西,能牵制它。” 长乘喃喃道,“一阴一阳谓之道…没有绝对的无敌,万物生克才能存在...” 这句话,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对陆沐炎说,只见他说完,唇边也勾着一抹笑,但那笑容苦涩。 医院到了。 但这次,车停在了地下,是陆沐炎从未来过的区域。 车外的空气阴冷,与车窗内的空气对流,在窗上形成微微的薄雾。偶有一丝流动的微风,透过车窗,正前方惨白而明晃晃的三个大字——太平间。 小宽早已等在太平间的门口,车刚停好,他利索地拉开车门,对着陆沐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她点头下车,直直的看着上方的三个大字。 太平间巨大的钢制门,开着半扇,阴冷而厚重。 她只顿了一下,紧接着,眸内透着一股坚定的决绝,轻拾步子,踏入门内。 而身后的长乘,临下车时眸内突然闪过一抹厉色,回过头,盯着大高:“若是眼睛无用,就剜掉。只这一次,小炎成长的比你想象的快百倍,不能再漏任何了。” 大高立刻低下头,声音颤颤地传来:“是…师、师父。” 说罢,长乘立刻下车,随陆沐炎的脚步,往门内去,小宽紧跟其后。 第84章 - 活下去的理由。 门旁贴着:“尊重逝者,轻声细语。”的提醒标签,字体有些褪色,但依旧清晰可辨。 那门内,是一条昏暗的走廊,两侧是钢制的柜体。这些柜体,每一个都代表着一段生命的结束。 走廊的灯光冷白,透着无情。光线直射下来,与墙壁和大理石质的地面形成鲜明的对比,没有生命的温度,只有功效性的冷光,地面上虽然干净得近乎一尘不染,但这份干净,也像是刻意洗去了生命热度的痕迹。 周围的墙壁严丝合缝,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仅仅是与标准的医院环境类似的冰冷白墙。空气中的清洁已经做到了极致,但那种无处不在的消毒药水的味道,弥漫着混合莫名的阴冷气息,反而加剧了空间的压抑感。 消毒液刺鼻的气味,勾着扑面而来的压抑感,似乎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就环绕在身边,令人感到窒息。 在那大门边,放着一张小小的写字台和椅子,有两名医护人员,带着口罩,见陆沐炎与小宽过来,其中一位稍显年轻,带着口罩,率先开口示意道:“陆央家属是吗?刘主任先带你们确认死者信息,确认完回来在这儿签字。”说完,手轻点着写字台上的一张纸。 另一位就是刘主任了,也是戴着口罩,看着年纪约莫四十多。神色凝重,声音里带着厚重,冲着陆沐炎招了招手,道:“小姑娘,跟我来。” 小宽对着身后跟来的长乘点了个头,留在原地,陆沐炎与长乘跟着刘主任,向走廊的尽头走去。 那尽头有个拐角的钢制门,明晃而扎眼的写着——解剖室。 拉开那扇门,一股扑面而来的消毒水味更重了。 房内银色不锈钢的工作台上,是冰冷锋刃的一些器具,还有各种看不懂的医疗设备,全都泛着冰冷的光泽。 那刺眼的白光铺洒下来,直刺入眼的,就是一张不锈钢的床,上面躺着一个人形的轮廓,盖着白布。 刘主任走了过去,指了指那解剖台上,道:“死者的仪容...已经尽力修复。但,确认的时候,还是得做好思想准备…” 长乘听闻,忙得向前跨过一步,挡住陆沐炎的身子,背对着她,语气里满是不忍,低声说道:“小炎,我来确认就好。” 陆沐炎站在他身后,只距离那冰冷的手术台几步的距离。 她看着那米白色的布,拍了拍长乘的胳膊,眼眸漆黑,声音低沉而果断:“我来。” 长乘顿了一下,转过身看着她,震惊的眸中映着的是陆沐炎不可置疑的威压。 只看着她的表情,长乘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喃喃道:“小炎...” 陆沐炎没接话,直接上前一步。 没有任何犹豫,唰地一下!果断地掀开白布。 面前这具躯体,由于煤气的瞬间爆炸,皮肤在不同部位呈现不同程度的焦黑、红肿,还有泛着黄白色的浓稠液体。 胸前的衣物已经被烧的和肉绞合在一起,虽然已经尽力清理完毕,但那脖颈处漏出的皮肤,出现剧烈的皱缩和硬化。其中甚至可以看见焦炭般的残留物。 死者的头发部分已经被大火尽数烧了个秃,仅剩下零星的烧焦发丝,原本的容貌几乎难以辨认。 那身体的姿态,倒是十分怪异。左手紧紧地固定,靠在胸前,五指大张,但手指却呈现着完全不自然的弯曲,可能是爆炸瞬间本能的保护姿态。 陆沐炎点头:“哦…还,还真是我妈。” 这具躯体的面容有些难以分辨,但… 那因为她从小到大的叛逆,母女之间剑拔弩张,视如仇敌而造成的眉间川字纹…..究竟有多深?她再清楚不过。 那因为她心脏病而负债累累,在厂里忍气吞声,低三下四,所以总是向下抿着的嘴角…...细纹有多少?她再清楚不过。 以及那扭曲的左手、那为了母女二人的小家、努力奋斗而造成的粗壮老手…...指节有多宽?她也再清楚不过。 “刘主任,是右手被锯掉再缝上的么?” 陆沐炎问道,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右手那里,乍一看像是放在身侧,可仔细看,却是悬空着在身侧的。 那五个指节上,都有缝合的线路,正以一种怪异的样子,假装正常地连在一起。 刘主任震惊地看着陆沐炎,听着她这近乎绝情而冷酷的话语,似乎完全在看一个与她无关的道具模型,一时间愣了神,又突然反应过来,讪讪地回答道:“啊,是、是…...” 她得到回应后,没说话,只是继续弯着腰,死死的盯着陆母的躯体,从头发丝开始,一寸一寸地、仔仔细细地盯着。 突然,陆沐炎笑出了声:“哎哟,看着比打我的时候慈祥多了。” 虽然是低下头,看不清神情,但她这声音,笑得轻松,像是在和这具烧焦的躯体开玩笑似的。 紧接着,陆沐炎缓缓抬头,那眸中漆黑涌动。 可下一秒,她的言语间,却是在礼貌地请示,道:“刘主任,我能拍照么?” 刘主任一愣,那微垂而年老的眸中,闪着难以置信的神情:“什,什么?” 然后挠了挠头,一副很难办的表情,又胡乱地眨了几下眼睛,弱弱地说:“这…这不太...” 突然,长乘伸手,指了指刘主任白大褂里裤子的口袋位置,眸子一沉,语气里满是不容抗拒的命令:“刘主任,你现在电话响了,可以出去接一下。” 刘主任听闻,又是一愣。 紧接着,像是松了口气般,连连点头:“啊,啊对对。”然后立刻装作掏手机的模样,三步并两步地往门外走。 刘主任出去了。 陆沐炎只是掏出手机,仔仔细细地从头顶开始,一张张地拍着。 然后,又踮起脚尖,像是摄影师在拍摄什么精妙的镜头一样,认真而严肃地俯拍了一张躯体的大图。 长乘看着她这副前所未有的陌生模样,有些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小炎...为什么要拍下来?” 她低头,查看着这些照片。 她仍低头,神情淡然,轻飘飘地来了一句:“想做手机壁纸。” 长乘一愣:“…什么?” “呵,哈哈。” 她笑了,笑声很轻,但透着浓烈的绝望。 她翻着手机,找到短信界面,然后转过手机给长乘,指着上面的短信,对他说:“你看,就在昨晚,她给我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我要是不回来,就永远也别回来了。” “你瞧,言出法随了不是?不让我回来,这下可真是永远都不用回来了。” 陆沐炎一边说着,嘴角一直是勾着笑的,可笑得刺眼。 那抹笑意越发浓重,笑的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扯着脸,那咧着的嘴角,咧地张狂而扭曲。 她缓缓踱步,围着这具烧焦的躯体,声音幽幽的传来,带着一股窒息:“死得好!我也不用提心吊胆了!不用被打!不用害怕!不用绝望!” “死得好!我想干什么都行了!哈哈哈...死得好!!” 陆沐炎说着,缓缓地伸出手,想要触摸陆母的脸…... 可那躯体的脸上,是一些干涸的液体,是扭曲皱巴的皮肤,那躯体眉毛稀疏,眼眶紧闭。 她伸出的手,却始终不敢触摸,好像哪怕只是碰了一下,都会加重这具躯体受到的伤害…... 她只得颤着手,止不住地抖着...... 她扯着的面容扭曲,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她言语间,近乎疯狂的绝望:“我不用自卑,我不用害怕少挚会讨厌我还是什么狗屁的前途会渺茫?我担心你会看不起我?哈哈,我压根就不用这么辛苦的活着了!也根本不用向你证明我自己了!哈哈!我终于可以死了!我们一起死!正好,妈、我们一起死!妈妈,妈妈,妈啊,妈…...” “…...妈!!!” 陆沐炎猛然抬头,对着那冷冽而惨败的灯光,怒喊一声。 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像是要把一切都宣泄出来,带着哭腔,怒音尽显。声音极致地穿透墙壁,甚至连那钢制门外,都隐隐的传来回音…... 长乘想要伸出手,可又收回。 他只顿在半空,又攥了攥拳,放在身侧,什么也没说。 过了有一会儿,她倔强而强行抬起的头,缓缓低下来,眸内的那汪清泪,彻底落了下来。 她幽深的狭眸回转,紧盯着陆母的尸体,眸色幽暗,掠过危险的暗光。 她带着绝对的威严,一字一顿地说:“所以…我现在、必须记得死死的,每一寸都不能放过。” “只有记着、记着我妈死的样子,我现在、才能有活下去的理由。” 长乘的眉头皱成一团,那络腮胡上的薄唇,紧紧地抿着,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不知道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许久不说话,只觉惊心动魄。 此刻的陆沐炎,浑身散发的威压,令他指尖微微发麻…... 因为这股威压而引起的波动,竟然引动了他内丹的颤抖! 长乘微微伸出手掌,看着那指尖,确实是在隐隐的颤着。 他又翻过来看看手背,再感受着那腹内内丹处的异样,深深地在心内疑惑:这是什么感觉?心内慌乱,呼吸都开始隐隐沉重,甚至鼻息微颤。那内丹处也在颤抖,可却完全不是因为吸收了什么而兴奋,更像是一种…一种…害怕? 害怕!? 突然,他猛地瞪大了双眼,直勾勾地盯向陆沐炎! 她还是在死死的盯着陆母的尸体,全然没看向长乘一眼。可、可就这个最普通的站着的样子,他的心里居然产生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 害怕?这是...害怕的感觉?怕什么?我在怕什么? 我蠃母山几万年的司神…...我居然能有畏惧的感觉? 第85章 -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只这一瞬间,她在心内唤着老白:“我身体有异样,觉得好像是打通了什么东西,嗅觉灵敏,总觉得,好像身体更为通透,或者…轻盈,你知道吗?” 老白凝语,声音低低的传来,带着一股心疼:“嗯,你…好像真的…通了什么。” 她得到老白的回复后,缓缓吐息,轻抬双眸,利索地盖回那具躯体的白布,再没多看一眼。开口道:“乘哥,走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出了解剖室。 长乘跟在她身后,眸色晦暗不明,深深的调整着呼吸,又往陆沐炎身侧更进一步,似要再仔细地回味着刚刚那股异样的感觉,只是转瞬的异样,莫非是错觉...? 她往走廊门口走去,脚下的步子稍稍慢了些,面上的惨白也稍稍退了些,有些难为情地开口道:“乘哥,接下来,还得麻烦你…帮我给我妈体面的离开,就当是我借你的钱...现在住的地方,等清理完,看看能不能卖出去,卖出去的钱...再给你,可以吗?” 长乘瞅了她一眼,装作神情轻松,半开玩笑地说:“和我提钱?我劝你现在就打消这种念头。不然你欠我的可多呢,这要在以前,你签卖身契也还不上哦。” 然后,他眸子里闪过认真,有些犹豫地说:“后续,我会帮你处理好,你…你住在我那儿的二楼吧。你…进步太快,我怕你自己一个人住,会气冲穴脉,爆体而亡...” 陆沐炎听着,点点头,算是应下。 这时间里,二人来到了太平间的门口,门口只站着那个医护人员,小宽在门外站着,刘主任倒是没在,看来是怕惹麻烦,提前撤了。 那医护人员点了点桌上的纸,道:“确认完死者信息,就在这儿签个字。” 陆沐炎签完字,他又点点旁边托盘,继续道:“这是死者仅留的东西。” 话音刚落,那医护人员就端着托盘,递到陆沐炎的面前。面前的,就是小宽所说的,那个符。 是一个红色的布袋子,抽绳已经被解开,漏出一角黄色的符纸。 她接过那个红色的布袋子,点点头:“好的。” 做完这一系列的事儿,二人出门,那名医护人员面无表情地关上了太平间的门,只听得门后传来“砰”地一声。 她的妈妈,就留在那里了。 她的心里又闪过一阵剧痛,只得无力地,深深地调整着呼吸。车前的小宽早就站在那儿,拉开车门等着二人,眸子里闪着对陆沐炎的担忧,没说话。 陆沐炎也没说话,面无表情地和长乘二人一起坐进车里。但眸子里的绝望,始终都在。 可那绝望里…...又憋着一股决绝的力量…... 小宽关上车门后,又从后备箱拿出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橙黄色的液体,坐上副驾,车子启动了,缓缓地行驶着,开出了医院的地下车库。 突然,小宽侧过身,向陆沐炎递过那瓶橙黄色的液体。 小宽神情认真,语气里满是安慰:“小炎师弟,这是我自己泡的酸枣仁茶,对安神有好处。” 陆沐炎稍愣,接过那茶,眼眶微微湿润,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连着说:“…谢谢,谢谢你们,谢谢...” 正在开车的大高,突然接过话茬,面上含着腼腆:“小、小炎师弟不不、用和我们客客气。” 接着,大高扶了下眼镜,又眨了眨眼睛,看向后视镜里的陆沐炎,稍显迟疑地开口道:“我、我因为发、发育迟缓,十十五岁才才会说话,是个结、结巴,父母早早早不要我了。” 这突然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听的她有些错愕,只眨了眨眼,看向大高。 但就在这个时候,那副驾的小宽又接过了大高的话茬,开始了自己的一番往事陈述:“我母亲改嫁,父亲和我一起修车,那是个半挂车。更换磨盘时,因为我的一个小失误,固定车厢的千斤顶松动,右侧下方直接压在了我爸的胸前,我正在他旁边给他递扳手,眼看着我爸就这么死在我面前。” “我爸死的时候,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就直勾勾的看着我。” 说完这话,小宽依旧是正襟危坐地前面的副驾位置,像是在读一篇枯燥的课文,语气毫无波澜,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道路。 陆沐炎:“…...” 长乘剑眉微挑,轻咳一声,从陆沐炎的手中接过酸枣仁茶,帮她拧开瓶盖,又递给她。 接着,对小宽说道:“小宽,你房内除了你那三身衣服和两双鞋,就没东西了吧?” 小宽直视着前方,点点头:“是的,师父。” 长乘继续道:“嗯,那等会儿就把你的房间空出来,东西都放在大高那儿,反正你们平时也不睡觉,房间用不着,挤一挤无所谓,小炎今后住这儿。” 然后,他又对大高说:“对了,你房间不是有个楼梯能通往地下室么,把你地下室的那些酸豆角都给封死了,出来的时候随手关门,别串味儿。” 大高看了眼后视镜,眨了眨眼,点头。 安排完这些,长乘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老刘那儿安排好了么?” 小宽听闻,微微侧过身子,示意道:“是的,师父。暂定后日,可以举行葬礼,小炎师弟,你觉得后天合适吗?” 陆沐炎微微低下头,盯着那瓶酸枣仁茶,看不清神情。只听的她不断地说:“…好,可以。谢谢,谢谢...” 刚刚在警局、在太平间、因为有外人在,大概是创伤后的应激障碍导致了情感麻痹。也或许是老白强行将她的情绪抽离… 现在,只有这几人在扬,又听着小宽和大高的话,在用自己的伤痛来安慰她…她的心理防线逐渐松懈,此刻的陆沐炎,又开始了隐隐的颤抖。 那深深的绝望,正在被她努力的压制着,她在强撑,她一直在强撑,她不想被他们看出这几近崩溃的模样。 长乘转过头去,识趣地不看她,只看着窗外,道:“小宽会通知你母亲的亲朋好友,之前我调查你的信息里,你母家是...没有一个亲戚了,只有工作的朋友同事。后天,我就是你远房的哥,我来操办。” 陆沐炎没立刻接话,只咽了咽喉咙,又抖着手,迅速地扬起头,喝了几大口酸枣仁茶。 “咕嘟——咕嘟——”的声音传来,那吞咽的速度快而猛烈,似乎企图通过这种行为,来强制性地压抑着崩溃。一瓶酸枣仁茶瞬间见底,被她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然后,她从牙关内挤出一个字:“…好。” 过了半晌,无人说话,长乘一直是背对着她,看向窗外。 小宽大高好像在努力的让自己成为一个透明的存在,一时间,车内的气氛压抑而沉重。 她不停地缓着情绪,把那玻璃杯放在后座的杯架上,又摸了摸口袋,掏出了那个红色布袋。 陆沐炎小心地打开布袋,抽出里面的黄纸。可那上面画的图案,她从未见过,甚是陌生。 不能说是怪异,也根本不复杂,乍一看过去,像是个美元的符号,就是一个S,加一条竖杠,但这S吧,又S的不彻底。像是写了半道儿,被谁晃了一下,尾部还往里勾了一撇。 车外的光影错落地映着她的面庞,她深深地拧着眉,翻过来覆过去地看着这张纸,又对着车窗外的光影,透着看了半天,实在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陆沐炎鼻息间的呼吸烦闷而沉重,转向长乘,皱眉问道:“这个符…乘哥,你了解吗?” 长乘好像就是在等着她这句话呢,立刻转头,神情笃定地直接看向了那符,大有一副:瞧好吧你远房的大哥即将为你解惑!的骄傲神情。 可这一看,他也愣住了。眨眨眼睛,皱着眉头,接过了那符。 这下可好,长乘和她刚刚的举动一模一样,但没对着窗外,是伸手开了头顶的车灯,也翻过来覆过去地看、对着光忽远忽近地看。 看了有半响,他终于说话了:“可以确定的是...这是文笔。” 长乘拿着符,向陆沐炎凑了凑身子,缓缓地解释道:“小炎,你听啊。这符呢,一般情况下,分为文笔和武笔。文笔呢,取的是朱砂红墨水,用于祈福旺运,武笔取的就是黑墨水,用于驱邪、斗法或者加速法力效果。” 他微微点头,表示认可:“这个呢,这是没有杂质,上好的朱砂液画的。这么纯粹的朱砂倒是没框人。” “但画的…画的这……”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说完,络腮胡下的薄唇咬了咬,整个儿一副愁坏了的模样。 那丹凤的眸子里,闪着疑惑,眨了又眨,继续道:“这符头、符身、符胆、法印,无论哪一个,占两个都成啊,这玩意儿是一概都没有啊?” 长乘看着这黄纸,难以置信的下了个定论:“莫非,是哪个小孩儿,偷拿了家里大人的朱砂液,随手画着玩的?” 陆沐炎眨眨眼:“啊?” 这下长乘是真疑惑了,愁得他不断地喃喃发问:“啧…还有我不了解的…?我难道学艺不精?我都多大岁数了啊?” 陆沐炎听着这话,瞬间咯噔一下,立刻想到了当时在家里整理梦境线索的那一幕:在纸的旁边,她大大的写了两个字:乘哥?又给这两个字,画了个圈。 老白:“嗯,聪明。” 但她只微微挑了个眉,装作不知情地讪笑道:“额,呵呵…” 长乘的剑眉拧作一团,指腹来回地摩擦着那纸,继续道:“这,这纸也是好纸啊…就这么的画了个这个?这么草率?不然...去学院拿给那个老家伙,她说不定能看出一二。” 听闻这话,陆沐炎歪过头,问:“嗯?” 长乘有些不舍地把符纸还给陆沐炎,但眼神还是死盯着那符上画的图案,迟疑道:“嗯…你收好,等到学院,我带你去找老缚。那死老太太别的不行,一辈子就光研究符了,哦,还有地瓜干儿。” 第86章 - 现在你不是一个人。 长乘被这车身一抖,晃了下身子,随即白了大高一眼:“啧,没完了是不。” 然后,有些憋笑似的,勾着唇道:“你缚师祖就是再偷你豆角,也是你师祖。” 长乘的话音刚落,突然,小宽也插话了:“对了,大高师兄,缚师祖和我说你这次回去,得给她六十斤豆角,切莫忘记。” 大高一听,瞬间瞪大了眼睛,突然,车子猛铩!停在原地。 车内四人被惯性带动,猛地前倾。 大高那本就憋屈的表情,在这一瞬间,涨红了脸,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向小宽:“六、六、六!” 小宽整了下衣服,继续坐好,直视前方:“是的。” 大高难以置信地转头,眸中的绝望尽显,求助地看向长乘。语气越来越急,像喘不过气儿似的:“六、六、六!” 长乘没跟他对视,也正了正身子,看向车窗:“是的。” 陆沐炎将符纸收进红色布袋,给抽绳系上一个死结,勾了勾嘴角,看向窗外。 那大高,憋红的脸大有发紫的迹象,眼睛瞪的溜圆,来回地喘着粗气,一言不发地转过头,握紧方向盘,继续开车。 这时间里,车内无话,也没人做什么事情,只有正在开车的大高,抽出了一只手,抬起眼镜,揉抹了两下眼睛。哦,不仅是喘着粗气,还吸鼻子了。 时间倒是快,转眼就到了长乘的茶馆门口。 许是大高那隐隐的啜泣声儿太可怜,也因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慰陆沐炎,长乘没说话。小宽一般不会主动说什么,大高更是没什么心情,陆沐炎也是心事写在脸上。 小宽下车,给长乘拉车门。然后开茶馆的门,长乘进去,往岛台的方向走,陆沐炎随后,呆坐在他们之前一起吃饭的垫子上。随即大高停好车,与小宽二人一前一后地上楼,给陆沐炎收拾三楼的屋子。 几人无话,各忙各的事儿,动作倒也麻利,但丝毫没有尴尬的气氛。 长乘在那边的岛台,摆弄着桌上的茶具,大概是又要开始泡茶喝,余光却是瞥在了榻榻米上坐着的陆沐炎。 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面无表情地坐着,眸内死寂一片。 身上的褐色短袖皱皱巴巴,还有几处混着污渍,那散乱的马尾胡乱地在胸前掠了几缕,双手垂在身侧,一动也没动,这模样,像是灵魂都被尽数抽空,只剩一副孤单可怜的躯壳。 他凤眼微垂,思索了片刻,语气温柔地开口道:“小炎,我们呢,平时练功,也不睡觉。所以上二楼也就是洗个澡,换个衣服。不过一楼也有洗手间,所以二楼的洗手间你专用,我们仨都不会进去。也有门锁,你可以随手锁门,你安心。” “哦对,除非大高,会经常进地下室捣鼓他那豆角,不过你在二楼的话,我们谁要上去,都会提前在楼梯口喊一声,跟你打个招呼。” 一边说着,长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茶具,往陆沐炎坐着的方向走来,继续道:“换洗的衣服也有,是学院统一发的,你入学也发,倒是没什么区别。不过,和我们三个男性挤在一起住,暂时...先这样委屈你了。主要是我得盯着你,你刚练,容易气血窜行。” 陆沐炎没作声,只是点头应下,然后,那缓缓抬着的头,视线扫视着这个茶馆。明明是来过这里的,可她好像是第一次来一样,一寸一寸地、仔仔细细地看着。 这里…住在这里...这是她十八年来从未有过的体验。 那个住了十几年的地方,就再也回不去了…... 这时间里,小宽和大高一齐下楼了,看来确实是没什么好收拾的,这速度倒是真快。 长乘坐在陆沐炎的旁边,把托盘内洗过的茶具一一放好,又指了指远处的岛台。小宽看了眼,往岛台走去,把长乘示意的小炉子端来。 四人像之前一样,围着一个小方桌盘腿坐着,长乘继续道:“等今年招生后,到了学院,像他们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住所,就不用这么将就了。” 大高撕开茶叶的包装袋,往盖碗内倒去。神情专注,但那圆溜溜的大眼睛里闪过担忧,问道:“今今年,小炎师、师弟能进、进去吗?” 长乘满不在乎地往后撑着胳膊:“不能进,那就等她身体修炼稳定下来,把咱旁边的那个干服装的店盘下来,改成一个能住人的地方,小炎就做咱邻居,等机会入学,说不定明年实力强大,吊打新生。” 小宽依旧正襟危坐,对着陆沐炎一字一句地认真道:“小炎师弟,你没问题,我看好你。” “其、其实不、不进也好,今今年的招、招生信息还没没下来。” 大高师兄也不泡茶了,手下一顿。这话一出,那眸中连连闪过阵阵莫名期待的神情,像是看到了什么希望似的。 长乘看在眼里,勾着嘴角:“哦,不下来也没事,那就大高单独回趟学院,给你亲爱的缚师祖送完六十斤的豆角再回来。” 大高:“……” 小宽庄重的神情,又转向大高:“大高师兄,你没问题,我看好你。” 那大高一听,什么期待的神情也没有了,活脱脱就像个受尽委屈,却又不敢发泄的小媳妇儿似的,眼眶又红了,咽了咽嗓子,一声不吭地继续泡茶。 陆沐炎虽是面无表情地听着,但眼神里的暖意又增了几分。 这会儿子的功夫,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了。 那接连几天的大雨,将天空洗了个彻底。雨过天晴后的早晨,阳光晒的透彻,直直地透过门口的玻璃投射进茶馆内,也引出了阵阵蝉鸣。 透过门口的玻璃门,能看到外面的树木,叶子喝饱了水,嫩绿透亮。在微风和阳光的交融下,熠熠生辉。 长乘抬眸,那双深邃的丹凤眼内,映着玻璃门外的阳光,也映着身旁坐着的陆沐炎,此时的她,脸上惨白的吓人,虚弱地随时都有晕厥的可能。 他轻端茶盏,但未及薄唇,略带关心的语气问道:“小炎,你现在体质还不能不睡觉,累不累?上去休息一会儿?” 此刻的陆沐炎,煞白的面孔上不仅没有一丝血色,甚至还隐隐地显现虚汗,但那强撑着的眸子里,始终透着一股顽强的倔强,她垂眸,抠了抠手指,小声道:“我想等...” 长乘蹩眉,看着她这副虚弱的模样,到嘴边的茶盏又放下,叹了口气,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警察局一有动静,我就上楼叫你,没有的话,你安心睡。” 陆沐炎低头,没立刻回话。 但过了几秒,那低着的头,轻点几下,应道:“嗯…也好。”然后,作势要起身。 就在她刚要起身的同时,长乘突然开口。 他剑眉下的凤眼一沉,透着认真:“小炎,小宽和大高的性格你应该能了解一些了,至于我...我也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 “过去无法改变。我只说事实,事实是,现在你不是一个人。” 长乘唇角微勾,语气里充满了认真,眸光温柔地看着她:“乘哥还是很靠得住的,我也没见小宽大高对除我之外的人这么上心。” 陆沐炎看着长乘,他那双好看的眼睛里,透着真诚,流光溢彩。 她张了张唇,没出声音。 此时的长乘,缓缓托腮,一副悠然的神情,看了眼大高,继续对陆沐炎说道:“那老缚,为了吃点儿大高的豆角,都得是连哄带骗呢。”说完这话,大高不好意思笑了笑,扶了下眼镜。 接着,长乘温柔的眸子又看向了小宽,笑意蔓延:“对了,小宽,你那酸枣仁茶,什么时候也能给为师尝尝?” 小宽忙得作势起身,长乘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转而又看向陆沐炎。 一时间,小宽和大高也都看向她,眸中闪着认可的光芒。 她张着的唇,始终没说出什么别的话来。 沉默良久,陆沐炎低声道:“...谢谢乘哥、谢谢小宽师兄、谢谢大高师兄。” “你努力提升修为,就算是感谢我们啦。不过,提升也是为你自己,如果你想解开你心底的那些谜团,你就必须变强。”说罢,长乘垂眸,轻呷了一口茶。 她听着,始终是低着头的。 不是不抬头,是根本不敢抬头,那心底泛着的酸楚愈来愈浓烈。已经几近强忍着的极限。 随即,长乘放下茶盏,脸上的笑容,泛着阵阵的暖意,拍了拍陆沐炎的肩膀:“所以,变强的第一步,就是安心睡会儿。” 她的喉咙发紧,只胡乱地点点头,紧接着,立刻狼狈地站起身,一句话也没说,快速地往楼梯口走去。 长乘等人也没叫住她,只是任由着她去,全然当作没有任何异常的样子。 大高继续着手上泡茶的动作,专注而认真。小宽面无表情地开始打坐,长乘则是悠然地往后撑着手,微眯着眼睛,轻嗅空气内的茶香。 刚过拐角,刚离开他们的视线,她的泪,决堤而下。 第87章 - 真正的,缓缓苏醒... 她推门而入,窗帘的遮光性很好,明明是白天,却黑的彻底。她透过门外的光找到顶灯的开关,一开灯,那股感动的心绪瞬时间又涌上心头。 房内干净,整洁。床单被罩都是极为规整的叠好,床上放着几件换洗的衣物,也是叠好的,统一的棉麻质地。那床头柜旁,正燃着一支线香。她看着,泪又蓄满了眼眶,快步走了过去,坐在床边,大口地喘着粗气,尽力排解着心内的这多种情绪的交织。 楼下的长乘,那微眯着的眸子里,透着一股无奈,叹口气,道:“事实上,无论是什么情绪,对于她现在的身体来说都是一种巨大的消耗。” 小宽点点头:“是的,怒伤肝、喜伤心、忧伤肺、思伤脾、恐伤肾。” 在小宽说话间,大高给长乘续了杯茶,那股沁鼻的茶香又漫地浓烈几分,长乘轻嗅,继续道:“所以,任何情绪,都不能过满,知道么。” 小宽继续点头:“好的。” 长乘白了他一眼:“好?好就不是你们的性子了。” “……” 小宽没说话,只低下头,眨眨眼。 大高那圆圆的眼睛炯炯有神,但此刻却和小宽一样,泛着落寞的神情:“小炎师、师弟和我们、最最开始遇到师、师傅的时候很像,她、她很、很不容易。” “不仅不容易,还和你俩一样,好面儿,倔驴。” 说完,长乘深叹一口气,端起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 就在长乘几人在楼下闲聊的空档里,陆沐炎稍稍平复了心情,也洗过了澡,躺在床上。 那床边的线香闻着,令人不由的心安,她的心绪也稍稍沉静,出事之后,她始终没有告诉少挚。 当下,她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但只是拿着,没做什么举动,在心里试探地问道:“老白…少挚,在干什么呢?” 老白的情绪也受她影响,低落地说:“他和之前的心绪一致,我探不到什么,但没什么事。” 陆沐炎丝毫不奇怪,只是浅笑:“呵呵,上次我问少挚的时候,你也是这句话。” 她脑子里的思绪万千,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抓住,可又转瞬即逝。但那眸内的怀疑愈来愈浓烈:“老白,你说...像乘哥这么细心的人,怎么没提让我给少挚发个信息之类?” 说完,她又翻了个身,换个侧躺的姿势,继续道:“或者,乘哥认为这是我自己的私人感情,我自己来处理,所以不多问。” 老白的声音透着一股犀利的凌厉:“你想问的不在这儿。” 陆沐炎的声音幽幽的传来:“是呢,但愿我没什么想问的吧。” “就像乘哥说的,我想解开谜团,就必须变强…...” 说完,她将手机放回枕底,眼皮不断地往下耷拉,沉沉睡去…... 因为练功不能有电扬,但长乘得开着手机,随时等候警察局传来的消息。索性就往榻榻米上瘫着,拾起旁边的一本书,随意地看着。 小宽呢,则是穿着白色的围裙,那副肌肉大块头的模样,正跪在地上,神情依旧专注,不断地摩擦着桌缝内的卫生死角。 大高啊,大高不用说了,正跃跃欲试着想上楼,去照顾他那满地缸的酸豆角。 一个下午了,大高始终在装作若无其事地擦着茶具,但擦的都是楼梯口那面墙边儿的茶具,而且距离二楼越来越近。就当他快擦到楼梯口台阶的时候,就立刻被长乘偶尔瞥来的一缕警告的眼神死死地盯回去,然后再伺机而动。 傍晚,17:03。 长乘的手机响了。 他果断地接起,漆黑的眸子在听到电话那头的话语后,闪过一丝惊讶的光芒。挂了电话,那抹诧异的神情转而被另一种浓浓的担忧而取代。 随即,起身往楼上走去。 “小炎,醒醒了哦。” 来到门口,长乘敲了敲门,语气温柔地像哄孩子一般 门内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回应:“嗯...” 过了有一会儿,陆沐炎穿着一袭白衣,开了门。 刚一开门,长乘愣住了。 此刻的陆沐炎,身着的那一袭的白衣,是学院内很普通的棉麻长衫。V领,微喇的袖口,短至上半身,下半身是阔腿的棉麻长裤。 那乌发随意的散下来,门后的窗帘已经拉开,夕阳的余晖漫进房内,也洒在她的身上,映得那发丝,闪着金黄色的柔光。 此刻的她,肤如凝脂,身型已经稍显曲线,再也不是之前那个慵懒的模样,算是匀称,但这都不算什么。 重要的是那股感觉…... 她眉宇间是刚睡醒的慵懒模样,显得娇憨。面上疲态的神情里,带着一股绝世的疏离感。眸内的水雾还尚未褪去,又透着几分懵懂。 只这一瞬间,就这一瞬间。他才真的确认… 那个历经了无尽岁月轮回的女子,那个熔岩炼狱里第一次见到的女子,此刻是真正的、开始缓缓苏醒…... 长乘收了收神,喉内的声音,带有一种他自己都尚未发觉的紧张感,幽幽道:“…小炎,警察局来电话了,你家里的爆炸原因查出来了,现在可以去现扬。” 陆沐炎听到这里,瞬间回神。 那本来有些朦胧的意识,被这几句话强行拉回现实,她眨了下眼,问道:“那,那我们现在...” 长乘转过身去,有些刻意回避她的目光:“嗯,走吧。” 随即,二人下楼,小宽和大高确实很有眼力见,早早地就将车子启动好,候在门口。 一路上几人无话,大高的车技一绝,神龙摆尾,不断地穿插在道路上。只一会儿的功夫,陆沐炎的家,到了。 今天的凌晨四点,天还没亮,那个时候的爆炸,并未显得有多严重。 可就在这个时候,在这夕阳照耀之下,那房外的斑驳,被爆炸冲击而碎的玻璃窗户,破碎的边缘像是菊花的花瓣一样,一条一条,在夕阳下尖锐而醒目。 墙壁上的火烧痕迹,燎的漆黑,燎的惊心。只看着外墙,就能够知道,这房子的里面绝对是烧的更为惨烈。 楼底的楼道口处,已经被警戒线封住,站着两名警察,就是在等着陆沐炎几人的到来。 她下车往楼梯口走去,脚下的步子踏的急促而沉重。 其中的一名警员,手上捧着一个文件夹,又点了点地上的一个箱子,率先开口道:“402的家属,刚刚电话里也说过了,确认是因为煤气长久未用,突然熬制猪油,而猪油又是呈焦质成分,所以,是猪油起火而导致的煤气爆炸。残留的所有物品都在这个密封箱内。” “另外,在这儿签个字。我们就把警戒线收了。家属需要尽快施工复位,不能耽误其他居民生活。后续的赔款等其他几家定损完毕,你们还得再来警局一趟。” 那警员戴着口罩,一口气地说完,语气冰冷,没有丝毫感情地递过文件夹。 一旁的小宽接过文件夹,神情严肃,点点头:“好的。”随即签字。 那两名警察没多说话,一人收着警戒线,启动车子,另一人接过文件夹,上车走了。 警察刚走,陆沐炎就立刻跑着,冲向四楼。 熬猪油?!熬什么猪油?我妈熬的?! 其实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她刚到家门口,也还是愣住了。 面前的家,是能看出大致的环境,可还是被浓烈的焦黑盖了个透彻。 墙壁被火焰舔舐地彻底,甚至有的地方油漆脱落,漏出墙内灰白色的水泥。本就不多的家具也几乎尽数烧毁,仅剩下残缺不全,焦黑扭曲的框架。 地面上堆满了灰烬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碎片,陆沐炎踮着脚尖走过的地方,都被踩的吱吱作响。每一步都像是在他着记忆的残骸。 那房内的各个角落,还有着因为爆炸的冲击力被震碎的玻璃碎片,碎片也是覆着一层灰蒙蒙的灰尘,全然没有了以往妈妈经常擦拭的光泽。 厨房的破坏更严重,烧毁的厨具,炸裂的瓷器碎片,烟熏的气味与某种油腻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油渍散落整个墙面、地面,固成一个个灰里透白的油点。 那厨房的角落里,围着一圈用粉笔画的图案,蜷缩着一个人形的图案,是…她妈妈死亡的位置标线。 长乘站在门口,现在能做的...只有一言不发地陪着她。 陆沐炎怔怔地看着那里,看着那粉笔圈出的形状,歪曲的图案里,有着星点的血渍…她的指尖,又开始不断地抖着,一股股的窒息感不断的涌上来,冲击着她的大脑。 但那双眼睛,还是像之前一样,瞪得死死的,仔仔细细地看着。 一定要找出什么异常来…一定要,一定要…我妈做的什么饭?为什么突然做饭?猪油起火,她为什么好端端地做猪油…? 嗯?等等! 突然,那旁边的桌子上,有一口从未见过的铁锅,侧倒着在桌面上,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陆沐炎拧眉,径直走了过去。那铁锅旁的锅盖,也是从未见过的,里面的东西看不到,被锅盖的角度挡住了,她一手端着铁锅,一手小心地拿起那锅盖。 一锅...脏兮兮、油腻腻、散落星点灰烬的,肉块。 这肉块里的汁液已经凝固,奶白色的固体里面掺着大量的灰烬,但还能隐隐约约地看出肉的质地,应该是不错的。这是…这是什么?红烧肉么难道? 饭局打包的剩菜?这一口从未见过的锅是什么意思?什么饭店的肉,可以连锅端走? 她面上的疑惑越来越重,但与此同时,大高突然出现在她家的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手机。 大高的脸上带着急促,许是跑的太着急,站在门口,冲着厨房的陆沐炎喊道:“小、小炎师弟,我我、在楼下下的密密密、封箱里发发现的你妈、妈的手机,刚、刚有电话,我跑跑、跑上来的时候又又挂了,你要要不要打、打打、打回去?” 第88章 - …2384 未接来电:9。 此刻的她,站在长乘和大高的面前,拿着陆母的手机,却迟迟没有动作,只有眉头紧皱。 是因为,她不知道妈妈的解锁密码,四位数... 母亲的生日?解锁失败。 姥姥的生日?解锁失败。 结婚纪念日?解锁失败。 总不能是我的生日吧? 这么想着,她又怀着期翼试探地输入了自己的生日,0804。在即将按下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那指尖,微微地抖了抖,才敢按下。 然后,解锁失败。 “呵呵,我就知道。” 她喃喃自语道,眸子里闪着的光,瞬间熄灭。 与此同时,手机提示——还有最后一次解锁机会。 她放下手机,嘴角往下抿着,眸中的失望尽显,但又好像是早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又有着一丝淡然,对着长乘说:“不试了,乘哥,我们去手机城找人破解吧。” 一旁的大高,却是用食指扶了下眼镜,眼睛眨了眨,问道:“小、小炎师弟,你妈妈觉、觉得,最最、重重要的日子是、什什、么时候?” 陆沐炎冷哼一声,眼眸低垂,答道:“呵呵…...还能有什么,无非就是我能顺利转正的日子。” 说到这里,她又想到了,就是因为这个转正,所以才会吵架…才会造成现在的后果...那回应的语气里,透着无力的沉重。 等等。 我...我能顺利转正... 陆沐炎立刻拿起手机,快速地输入了最后一次的密码:2384。 解锁成功。 密码是、是…是我、我今年,能在这个医院顺利转正的…日子? 那手机的界面上,各种APP的消息红点密密麻麻地显示着,证实了陆母忙的根本都没空打开这些软件。 陆沐炎错愕地看着手机的界面,呼吸都好像停止了一般。那手机是那么的轻,屏幕上的钢化膜布满了划痕,边缘斑驳。 她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的手指,停留在已经按过了的,最后一个按键的位置,悬空着,颤得厉害。 然后,她指尖轻移,缓缓地点了一下,那未接来电的全部信息: 未接来电——赵姐:7 未接来电——王队长:2 陆沐炎看着那未接的陌生电话,刚准备翻看这赵姐的详情拨打时间,突然,陆母的电话又响了。 赫然醒目的两个大字出现在手机的界面上——“赵姐。” 陆沐炎心下慌乱,不知道该不该接这个电话,也丝毫没有做好要说什么话的准备。拿着手机的手有些慌乱地挥动着。 一旁的长乘看在眼里,果断拿过她手中的手机,道:“喂,您好。” 电话那头的赵姨,穿着厂服,正躲在厕所里呢。本是抱着试探的心态,想着再打一次。猛的听到这打了一天的电话终于是接通了,一肚子的疑问刚要开口,却突然听到是个男人的声音,微微一愣。 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对着电话这头的长乘大吼一声:“哎!你是不是捡着这个手机了?!我打电话也不接,听说我已经报警,你才紧张了是不是!” 那话里中气十足,引得厕所里传来一阵回音。赵姨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又捂着嘴巴,勾着腰,往隔间的门缝瞅了瞅,小声地说:“我劝你赶紧把央子的手机还回来!别等到警察找到你了,要你好看!” 长乘面上的神色自若,道:“您好,赵姨,您误会了。” 赵姨一听,诧异了,右手拿着的手机,又换到了左手,问道:“哎呀,你咋知道我姓赵捏?” 长乘的声音淡定依旧,但稍稍皱着眉,叹了口气,继续道:“…赵姨,我是陆央姨亲戚的儿子。也就是陆沐炎的表哥,正想通知您,央姨昨晚发生了意外…煤气爆炸…” 长乘还没说完,只听得电话那头的赵姨,发出一句尖锐刺耳的声音:“啥?!!” 长乘被这冷不丁的一声大喝惊着了耳朵,条件反射地拿远了一下,但语气里还是透着那副伤痛的情绪,继续道:“明天上午…会举行葬礼,我不知道央姨还有什么朋友,您能帮忙通知一下吗...?” 赵姨梅开二度:“啥?!!” 电话这头的长乘,明显面上顿了一下,过了几秒,他清了清嗓子,语速放得极慢,一字一句道:“…我说,我,是陆央姨亲戚的儿子...” 赵姨没等他说完,那胖胖的身躯围绕着小小的厕所单间里,局促不安地转了一圈,急急地说:“你等等,小伙子,你说央子做红烧肉,做死了?!” 红烧肉!? 突然,听到了这句话,陆沐炎的心里咯噔一下! 她本是静静地站在一旁,那眸中瞬间闪过惊诧,立刻伸手问长乘要过手机。 她死死地攥着手机,大喊道:“赵姨!我是陆央的女儿!您说红烧肉?!您对这个事儿了解吗?!” 赵姨一听,换人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语气里磕磕巴巴地应着几个字:“我…啊?你、啊我、小丫,你,你...” 但就在这时候,突然,电话那头的赵姨,“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此刻的赵姨,完全不管现在身处在什么环境,就像是脚软站不稳了一样,直直地往隔间的门板上趴了上去,撕心裂肺地大喊道:“啊亲娘啊!我的央子...央子啊!!傻央子!!你、啊!哇呜…” 陆沐炎此刻的疑问已经超过了痛苦的思绪,面上透着一股冷静,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抗拒,冲着电话那头的赵姨喊道:“赵姨,赵姨!您先冷静一下,我现在根本不知道我妈、我妈为什么会煤气爆炸而死、您知道为什么吗?” 虽然这蹲厕的隔间内,是洁白的陶瓷,但也毕竟是厕所。可此刻的赵姨,那圆润肥硕的身子,抖着,慢慢的往下滑,最后,竟然无力地坐在了那蹲厕的地上。 她那一头羊毛似的,染的黄色卷发。本是规整地笼着发箍,此刻却是凌乱地,零散着几缕卷毛颓在额间,瞬间把额间密布的细纹映地更深几分,整个人都仿佛瞬间老了十几岁。 赵姨喃喃地应道:“是我...是我...” “沈大、沈大说要央子多,多给你做饭吃,我,我带她去超市买肉、我教她做的饭…还把猪油都给她,教她,教她怎么熬猪油...” 她胡乱地说着,言语间的对话全然组织不到一起去,也根本没考虑到陆沐炎能不能听懂,说完这些话,只又是一个劲儿的说:“怪我…怪我…全都怪我...” 那、那也就是说,我妈,我妈是一扬,自己引发的突发事件,导致的煤气爆炸? 陆沐炎心里分析着,也在努力听着赵姨断断续续的话,企图能再听到点儿什么更有用的信息,尽量把赵姨说的话都串起来,可始终还是觉得漏掉了什么重要信息... 不对,那,那个符呢?符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陆沐炎又急急地问道:“赵姨!什么沈大?还有,我妈身上突然多个符,这个事情您知道吗?” 赵姨老泪纵横,胡乱地流着,鼻涕隐隐地往下坠,也知道陆沐炎看不到,但照样还是点点头,声音持续颤颤巍巍地传来:“我…我带你妈,去,去找沈大算命、沈大说,说你八字缺火,要你妈带着个符、来、来让你的什么火、能旺...” 陆沐炎瞳内骤然放大:“什么?!” 她问:“赵姨,沈大在哪儿?!” 接着,又像是觉得这样不太妥帖,陆沐炎改口,再问道:“赵姨,明天我妈葬礼,你能来吗?我、你、您能带我去找那个沈大吗?” 赵姨依旧点着头,那鼻涕已经流到了嘴里,她咧着嘴,黄牙漏的明显,深闭着双目,仰着头地喊道:“呜…好…好…是我,是我害了央子啊,是我…!!” 她许是想到了,再这么哭着,也是影响到陆沐炎,毕竟现在在上班,偷跑出来的时间也不能太久。于是,那另一只没接电话的胖手,两指一捏,胡乱的擤着鼻涕,往旁边的蹲厕里一甩,又往裤子上抹了把手。 赵姨的喉咙里混合着痰液的粘稠感,又猛地吸了几口鼻子,喑哑地开口道:“小丫,你,你明天,葬礼是在哪里,我,我一定到...” 长乘听着这句问话,示意着要拿陆沐炎手里的手机,接过手机,道:“明天在市殡仪馆VIP9号,乘鹤厅,早上六点。” 接下来,他又跟赵姨说了些琐碎的话,可陆沐炎没再听了。 她只怔怔的回过头,看向那口新锅,看着那红烧肉。脑海里就像是过电影一样,不断的重复着赵姨说的那些话。当下,思绪飞快运转: 做饭给我吃?是做饭的事儿?不对,不对,我妈是有了符之后,再做的饭。 我没接触乘哥之前,我妈从来不会去算什么命,请什么符。一直都是靠自己白手起家,庙都没去过几次,那肙流的人既然能突然出现,能出现半年之久。那这个什么沈大...会不会也是!?难不成这是一扬有预谋的谋杀!? 还有,为什么突然去算命?这个赵姨是什么人?会不会也是肙流之类的隐藏人物…? 当下,她立刻在心里问道:“老白,赵姨几分真假。” 老白的声音笃定,没有丝毫犹豫:“真。” 真…真…那。 那问题,一定就出在那个什么沈大的身上! 瞬间,她面上的神情冷酷而锐利,又在心里果断地问道:“老白,沈大真假?” 老白冷笑一声:“假,假透了。” 第89章 - 赵姨,咱们先上车。 不能等葬礼过后再去了,万一这个沈大跑了呢?!或者说,已经跑了?! 陆沐炎想到这里,立刻转身,那边的长乘还在和赵姨说着一些客气的琐碎话,言语间安慰着赵姨。她直接伸手,问长乘要过手机,眸中透着一股坚定不移的沉着。 陆沐炎缓缓的开口:“赵姨,事关我妈的生死,您能不能请假?我需要您现在就带我去找那个沈大!” 虽然这话是询问着说出来的,可那言语间,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透着一股绝对的霸道。 赵姨本来正在和长乘说话呢,一下子冷不丁地换人了,她又是错愕地蹦了几个字儿:“啊,我…我,” 就在赵姨这吞吞吐吐的语气里,陆沐炎立刻在心里问道:“老白,她的顾虑是什么。” 老白回:“工资、人命,怕担责任。” 陆沐炎缓缓蹲下,就蹲在家门口的墙边,低着头。 但那眸中的寒气逼人,散着一股凌厉的幽光,继续冷静地说道:“赵姨,我妈死的不明不白,我要是不清楚死因,是一定会申请派出所调查的。那么就肯定会调查到沈大那里,这之后...您可能就有停职,甚至是被带走审讯的风险。” “所以,我就是觉得,您跟我妈关系好,咱们尽量是私下找沈大说清楚。说开了,也不用闹大,对不对,姨。” 说罢,她没有继续往下说着,在等着赵姨的回复,那垂下头的神情里,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阴鸷。 长乘在旁看着,虽是看不到她的表情,可那股周身散发的气扬,正缓缓地包裹着她,同时也影响着在她身侧的长乘与大高。 长乘微眯着眼睛,垂眸看她,虽然是面无表情地听着,但那眸子里闪着光,满是欣慰。 大高也在旁看着,眼睛瞪得圆圆大大,也是闪着光的,可那面上的与长乘的截然相反,是闪着震惊的神色。 电话那头的赵姨一听,慌乱地眨着眼睛,急急地回应,可一时间脑子也反应不过来,只知道要停职?还要被警察带走!?那可不能啊!可她一时间又说不出个什么,只得蹦出几个字儿:“啊,哎?啊,可,我可不能,啊是,是。” 陆沐炎的语气又瞬间转柔,隐隐带着绝望的啜泣。喉内的声音颤抖,几乎是挤着声音,哀求道:“赵姨,我一直跟我妈相依为命…她突然离世了,我真的天都要塌了…您无论如何,今天就是再晚,我们也得去找一趟沈大,只要去找一趟,我保证这事儿就过去了,之后您就跟这个事儿完全没有关系。赵姨,算我求您了...” 听到完全没有关系这儿,赵姨的眼里闪过一丝清亮的光,连连点头,满口应下:“啊你,小丫!小丫!我,我肯定能帮的,我绝对是帮你!你放心,赵姨肯定是,我,我现在我就去请假去!” 陆沐炎的声音依旧在抖,抖得可怜,甚至带着浓浓的窒息,鼻音发重,重得深沉,继续道:“谢,谢谢赵姨…...我,您,您也不用麻烦地骑电动车,我现在就去您厂的门口,开车去带您,您就坐在车里给我指路就行...” 她蹲着,那垂着的头一直是保持着一种低着的姿势,没有人看到她的表情。但只有她知道,那与赵姨可怜对话的少女,全然没有任何悲伤和无助的神情,只有对于真相有着极致探究的一抹厉色,是一双…完全冷静的眸子。 赵姨急得直接站起来,忙得往厕所外走,一边说着,一边蹦着几个字儿:“行,好,好,小丫,我,我去了啊,我,你现在就来吧,昂!” 说完,也没给陆沐炎多说几句话的机会,好像生怕她会反悔了似的,“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急急地从厕所冲了出去,脚下的步子竟越颠越快。 陆沐炎挂断电话,站起来,眸内的笃定一览无余,长乘也没废话,直接关门,三人下楼。 来到车前,大高启动车子,小宽开了车门,几人迅速地拐出了巷子。 此刻,正在开车的大高,又透过后视镜,瞅了一眼陆沐炎,但这次的眼神不同,甚至可以说是跟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竟是透着隐隐的激动。 小宽看在眼里,眸中闪着不解。紧接着,微微闭起双眼,意念往陆沐炎那儿试探去。 他刚探过去,后座的长乘翘着二郎腿,带着警告的意味:“啧。” 接着,长乘剑眉微挑,用翘起的那只脚顶了顶小宽的座椅,幽幽道:“小炎的东西,偷不得。” 小宽猛地睁眼,眼睛里的不解甚是明显:“啊?为什么?” 此刻的长乘,终于是有了一副师父的样子,那悠悠然的神情,飘忽地来了一句:“上身的,下一句是什么。” 小宽眨眼:“上身的,各有各法。” 长乘点点头,悠然地闭上眼睛,继续道:“所以,她出来的东西,你若是不怕,尽管偷。” 陆沐炎不懂,也没接话,脑子里只在想着沈大的事情,不断地回想着陆母与赵姨接触的日常是什么?以及周围还有没有一样的人物?她正在脑子里一个个地排除。 虽然是得到了师父的解答,但小宽那一根筋的性子,实在是还不太能反应过来,他只知道,面前的陆沐炎,正在生成内里的东西,他想像以前和大高师兄练功的时候一样,练完就互相感应,相互交融。 接着,小宽疑惑的神情,往大高那儿看去。 大高看着前方,眨着眼睛:“你、你、你真笨。大概是豆、豆角吃少了。” 陆沐炎指着路,也挺近,拐了五个红绿灯,车子就停在了陆母厂区的大门口。 也就在这个时候,从远处,往厂区外跑着一个胖乎乎的,烫着黄色卷发的中年妇人。 穿着一件像是蚕丝针织的面料短袖,下身是一件七分的米黄色裤子,正一晃一晃的跑着。那步子挺急,但又因为有些胖,跑也是透着一股肥硕的蛮劲儿,跑不快的模样。 那妇人跑到了厂区门口,东张西望地看着四周,随即掏出手机。紧接着,陆沐炎手上陆母的手机响了,来电——赵姐。 陆沐炎下车,往那妇人那儿招了招手:“赵姨!” 妇人循声望去,夕阳的余晖洒在一辆黑色的豪华商务车上,涂上了一层金色的华丽外衣。那黑色的漆面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深邃而富有光泽的质感。那车前,站着一名少女,白衣而立,更显的贵气不凡。 妇人愣愣地眨了眨眼,心下第一反应道:乖乖…央子的闺女这么有气质?这车看着...肯定得老贵了? 接着,也挥手应道:“哎!” 随即,挂了正在拨打的电话,往那黑车小跑着。那妇人跑到车前,面上情急,眉头紧皱着。浑圆的肉脸上,泛着朴实的神情。一双小眼睛里,透着怯懦,又有着本分人的拘谨模样。 就在那妇人往车的方向跑来的时候,小宽立即下车,拦了一辆出租车,坐进车内,准备分两个车走。 小宽上车后,神情依旧是那副专注认真的样子,炯炯有神的眸子,看了眼司机,那锐利的眸子在尽量地收着气扬,言语间礼貌道:“司机师傅,今天包车方便吗?” 司机看着面前这个雄壮魁梧的彪形大汉,怔怔地眨了眨眼:“啊、好。行小伙子。” 小宽点点头,语气沉着而厚重:“等会儿,跟着前面的车。” 说罢,一点儿也没有搭理司机的样子,只是板正地挺着胸,眼神直视着他们的那辆黑车。 一旁的出租车司机,被小宽的这副正经的气扬压着,也没敢多问,只点点头,稍稍握紧了方向盘,眼神却是在偷偷地来回观察。 长乘此时也已经下车,见到赵姨,热情地打了个招呼:“赵姨!我是陆姨三哥的儿子。” 赵姨本来是看着陆沐炎,突然听到长乘说话,一听,皱着眉头,微微仰头看着比她高出许多的长乘:“央子的、三,三哥?!我、我咋没听她说过哩?” “我们一家一直在国外,没联系。刚回来,想来看看我姨,没想到就发生这种事...” 长乘说着,面上透着一股真切的悲痛。 赵姨看向长乘,本来是被第一次见到的陆沐炎怔了一下,可突然,又见到了这人。这副气宇不凡的气质,一身黑色的棉麻中式长衫,剑眉凤眼。络腮胡下的薄唇轻启,言语间尽是亲切。但虽然,是亲切的招呼着,也不自觉地流露出一股莫名的威压。 赵姨看着,心里更是一惊,这,这是个什么大人物啊?这就是刚刚跟我通电话的那个小伙子…? 娘嘞,这气质,像是那个什么,那个什么电视剧来着?那个大皇子,那个太子微服出访,可不就是这个味儿嘛…? 一时间,赵姨没有任何的疑惑和反驳,只看着长乘,愣楞地眨巴着那双小小的眼睛,可又不敢多看,眼神四下地躲闪着。 长乘神色淡然,只是温柔地示意着赵姨坐进车里:“赵姨,咱们先上车。” 陆沐炎一直没多言语,只是喊了声赵姨,接着,欲哭的眸子里,急急地点着头,眸子里的血丝清晰可见,神情悲痛地搀着赵姨,扶她坐进了后座。 随即,长乘也坐进了副驾,车辆启动,后面跟着小宽坐内的那辆出租车。 车上的陆沐炎,紧闭着眸子,满脸的悲痛,看似不太想说话的模样。 赵姨坐进车内,本想说些什么,可这一进车里,她又是傻眼儿了,真就是一波三折的惊讶、惊叹、再惊奇。 那狭小的眸子里,闪着精明的光,一阵阵地涌着好奇,打量着车内的布局。 面对着车内豪华的布局,赵姨本是不太敢说话的,可那后座的正前方,居然放着一个小的液晶电视?车内的隔音设备非常出色,那车外的人流涌动声、车辆穿梭声音、是一点儿都听不见。此刻车内静的好像掉根针都能听见。那座椅旁有着扶手,上面还有看不懂的按钮,这所有的一切都在震惊着赵姨。 她忍不住地喃喃道:乖乖...” 长乘在前方坐着,稍稍侧过身来,点了点主副驾中间的空档位置:“赵姨,您左腿旁的上层是冰箱,有水。下层是保温箱,有热饮,您想喝自己拿。” 赵姨听闻,那瞪大的眼睛已经不能满足她的震惊了,微微张着下巴,语气混乱地应着:“啊,啊我,好,好。” 接着,她有些拘谨地、小心试探着,往身后的靠背贴了贴。 这一贴不要紧,赵姨猛地咯噔一下!那肥硕的身躯,瞬间要被弹起来,大喊道:“哎娘嘞!!” 第90章 - 你个倒霉的死老头子! 陆沐炎:“怎么了,赵姨?” 长乘:“嗯?” 赵姨的一张本就红润的大脸,羞地更甚,面上的局促尽显。只敢稍坐在后座的边缘,一手拽着衣角,一手弱弱地指了指靠背:“这,这后边...” 长乘明白了,点点头,丝毫没有嘲笑的意思,只是满脸的歉意,道:“哦...不好意思赵姨。那是自动按摩,我坐的时候忘记关了。您左手边第三个按钮,关了就好。” 赵姨听着,只得讪笑:“哎、哎、好,好。” 接着,路上,那赵姨也完全不敢多说什么,一是怕引火烧身,二是...实在没见过这种车,有电视,还有冰箱保温箱...?只是拘谨地坐着,临到某些路口的地界儿,声音里透着怯懦:“哎、哎这儿,这儿拐喽。”/“这儿,这这。” 那辆黑色的商务车,后面跟着一辆出租车,七拐八绕地往荒无人烟的小道行驶着。 终于,在赵姨的指挥下,来到了一处村落的其中一户人家门口。那户人家的红色铁质大门紧闭,门上的对联也是褪色发白地挂着。 陆沐炎生怕这沈大也会来个突然消失,神色不安地开口道:“赵姨,沈大是在这儿么?” 赵姨点着头:“哎呀,是,到了!” 随即,她想开车门下车,可是一时间,根本找不到和以前坐过的一样的把手,只得看了看车子的门框,局促地摸了摸大腿。 后车跟着的小宽,已经走到车前,瞬间拉开了长乘的车门,紧接着,又拉开了赵姨坐着的车门:“您好,赵姨,请下车。” 那赵姨正小心地打量着,寻摸着把手呢。突然,她身旁的车门被打开,面前一个彪形大汉,神色庄严地喊了她一句。 这可给赵姨吓得够呛,又是大叫一声:“哎娘嘞!!” 接着,赵姨反应过来了,那尴尬而红的脸色,是彻底消不下去了。只能弓着腰,生怕自己的衣裳把这车框蹭脏了似的,小心翼翼地下车,道:“啊,哦、、好啊谢、谢、谢谢你小伙子。” 说完,赵姨、陆沐炎、长乘一齐往那红色的铁门走去。 一旁的小宽,走到了大高的身旁,那耿直的脸上,透着疑惑的神情:“赵姨也是结巴么?” 大高回想了一下,扶着脸上圆圆的眼睛,下了一个结论:“对、她、她好、好像比、比我严重。” 小宽看向一旁拍门的赵姨,眸中含着同情:“嗯,待我学会师傅的医术,不仅帮你医治,也会为赵姨医治。” 大高也看向前面正在弓着腰,往门缝里瞅着的赵姨,点点头,随即二人无话,在此等候。 这边的赵姨,拍了两大大门,急急地冲着门内大喊:“沈大!” 门内没反应,赵姨的嗓门又高一倍:“沈!大!!” 长乘跟在身后,眸内沉着,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陆沐炎则是随着赵姨这一声声的喊叫,心内越来越紧,甚至隐隐地生出一股害怕的情绪。 千万…千万别是又没人了啊... 突然,门内有动静了。 一个老头的声音,听着是从门内稍远的地方传来,透着一股老当益壮的洪亮:“哎!哎!来了!” 接着,一阵急促小跑的步子声儿,从门内的远处传来,没几秒的功夫,门开了。 顿时,陆沐炎在心里松了口气,面上的神情转而变成了一股说不出的锐利。 一个老头,穿着短袖短裤,稀疏的短胡,佝偻着腰身,但眼神精亮。 刚一开门,就一瞬间注意到了站在陆沐炎身侧的长乘。 那老头眸中闪着惊奇的震惊,一时间没说话,只和赵姨刚刚见到长乘一样的神情,愣楞地眨眼。 突然,赵姨抓着老头那干瘦的胳膊:“沈大!你你快、快给人小丫说说。” 沈大被赵姨这冷不丁的一抓,瞬间回过神来,看向赵姨:“哎呀?你不是昨天来过了嘛?” 赵姨着急地继续道:“沈大…你,你快给小丫说说,你那个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大那双精明透亮的眸子,突然有些飘忽不定,反问道:“怎,怎么了…?” 赵姨指了指身旁的陆沐炎:“这小丫,就是昨天跟我一块来的,我央子妹儿的闺女。” 沈大一听,恍然大悟,看向陆沐炎。那一袭白衣的少女,气质里透着不染孤尘的味道,疏离的眸子里,还透着一股隐隐的犀利。 再想到她的八字,果然,绝对不同于世俗的女孩! 沈大的眼里透着止不住的欣赏,点点头,道:“啊!我知道!你的八字!哎呀,我今儿为啥不营业知道不?还在琢磨你那八字呢!” 说完,神情里不断地打量着陆沐炎,想到了她那八字的特殊性,又忍不住地继续道:“我跟你说啊,你可要记住,一定是喜火!要把所有的人事物都往火的类象上靠近!你妈跟你说过不!?” 陆沐炎没接这话,只是立刻掏出了沈大给的那个符,直奔主题:“沈爷爷,这个符,有什么作用。” 沈大看着面前的少女,眸内沉着,语气里透着不可抗拒的威压。顿时心下一紧,不知道是被这股威压影响到了,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只听得那沈大,稍显底气不足地应道:“额…怎、怎么了?” 微风引动着她额前的发丝,眸中的冷漠更显得绝尘几分。 陆沐炎拿着符,朱唇轻启:“我妈死了,拿到你这个符,晚上,煤气爆炸。” “…什,什么?” 沈大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沐炎。 接着,他看着陆沐炎那庄重严肃的神情,一时间根本组织不了语言:“这、这、这我...” 那老头佝偻着的身子,震惊地往后撤了小步,急忙地摆着手:“这,这可一点儿都不关我的事啊?!” 紧接着,沈大又看向长乘,这不看还好,一看,心理防线是彻底崩溃了。 那边的长乘,眸色晦暗不明,这小丫头还能对视几眼,那边的男人,活脱脱地像个阎王转世,那股气质,像是能一眼就把人戳个窟窿似的。 瞬间害怕地大气也不敢喘,那精明的小眼睛也不精明了,畏惧地躲闪着,更是不敢再多看一眼。只吓得往赵姨那儿求助似的瞅着。 稀疏的胡须也被他那震惊的下巴带的发颤,沈大语无伦次地说着,言语间吓得来回打颤:“你,这,这,我...” 像是终于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心一样,沈大深深地叹了口气:“哎!……我,我实话告诉你们吧,跟我来!”话音刚落,沈大也不敢多看几人一眼,背手往院子正对面的那个红色砖房走去,脚下的步子走的急促。 刚走回到院落中,像是有一股火儿不知道朝谁发泄似的,沈大冲着角落的狗窝喊了一声:“哎呀,黑娃!你咋回事,连着两天来人不知道叫,哑了啊!” 说完,沈大的眼神望身后的长乘那儿觑了一下,又看向黑狗,真就是应了那句——好奇害死人。 那黑狗,细看下,黑色的毛发在隐隐的颤着,根本不敢看向长乘的方向,瑟瑟发抖的样子,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死死地压制,透着一股绝对的恐惧。 顿时,沈大眼底的震惊是彻底消散不去了,心里最后的一丝期望是彻底凉了。也没管那趴着的黑狗,像是认命一般,再也不做任何思想上无谓的挣扎,沉着头,继续往屋内走去。 长乘其实倒是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自然的跟着陆沐炎,一行人紧跟其后,到了沈大日常起居的屋内。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正常的客厅,有着老旧的家具和电视,旁边放着一个大长桌子,上面盖着一块儿像是用废旧床单扯下来的大花布罩。 沈大一把掀开那布,解释道:“你看啊…这是我正常画的符,这个步骤是,符头、符身、符胆、法印。”一边说着,沈大一边对着那画的繁琐的图案比划着。 “当然了,我、我没入道教呢...那还得交钱、还得学习。我一个老头子,我啥也没有,地里一堆活儿等我干呢,我拿啥学?!我,我画得再好也没什么用…就,就是爱好,画着玩么..嗨嗨...” 那沈大说到后面,越说越心虚,越说声儿越小。然后,难为情地挠了挠头,又不安地搓了搓小胡子。 接着,这老头儿像是要找回点儿面子似的,又继续道:“其实、给不给符,都无所谓!你妈的的性子啊,我看了这么多人,这儿可别说我骗人,我还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她的性子啊,太烈!一根筋儿!一条路走到黑!这哪行啊?咱祖宗都讲了,曲则全!对不对?她是得改改她这个一意孤行的性子,是不是?” 沈大的面上透着尴尬:“但你看啊,我给你妈的这个,我不是没收钱嘛…”然后又面色匆忙地看着赵姨,冲着赵姨止不住地点了点手:“哎,这点,这,大妹子,你可给我作证啊!我是不是没收钱?” 赵姨还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啥,谁,娶了谁?把泽泉娶了?听着不像女孩儿名儿啊。 但最后一句她听懂了,是问这符收没收钱呢。于是便懵懂地点头回应:“啊,啊是,没收。” 得到赵姨的佐证,沈大的神色算是稍稍放松了,顿时心下松了口气,可松口气之后,又开始担心了,语气里吞吞吐吐地说道:“嗯…没收钱,我给你妈的这个…” “就,就怎么说呢…你这个八字不好断…但我又不能说我断不出来...就,这符,就是晃她呢...” “说白了,就是...没有任何效果,知道吧...” 说完,沈大心虚的眸子里,躲闪着不敢看向几人,只看向桌前的那些符,手往那桌子上搭着,扣了扣桌角。 他低头不语,那佝偻着身躯的模样,倒像个认错的孩子。 这时,在一旁听着的赵姨,这下算是彻底反应过来了。 她那小小的眼儿,瞪的极大,难以置信地大喝道:“啥!?!” 赵姨看着沈大那副心虚的模样,又想到昨天自己把他供的像个佛祖似的,那叫一个点头哈腰,谄媚尽显。顿时,更是气儿不打一处来! 赵姨叉腰,怒目横眉,破口大骂:“你个倒霉的死老头子!你!?啊!?” 第91章 - 愿你我都会更好。 她直接把那红布袋子打开,将那符纸摊平,伸手递过去,直问道:“那,为什么不按照你这些正规的内容画?”她的神情里透着更深一层的探究,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老头。 沈大抬眸看了一眼陆沐炎,又看了看那符的内容,眨了眨眼:“额…?这,这是啥?我是按照我自己画的,往红袋子里塞的符呀!” 接着,他怯懦地指了指一旁桌角的红袋子:“你看那边,还有好多呢,就…这...可能我孙子淘气儿,画着玩儿,给装错了...” 但这话一说出口,那老头更是害怕了。 这下可好,不仅是个假的,还是个随便画着玩儿的…... 陆沐炎听着,面上没有任何反应,但心里立刻问:“老白,他说的是实话?” 老白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无奈:“…...是。” 沈大看着她这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当然了,没敢看长乘,但看着这小丫头的神情,怎么面无表情?是不相信还是咋的?!要讹人了是不?! 那老头立刻上前一步,死死地抓着赵姨的胳膊:“我,我可没骗人啊!大妹子,你刚刚也给我证明了啊,我确实是一分钱没收,这可一点儿不存在什么骗不骗的啊!” 赵姨正在气头上呢,直接甩开他的胳膊:“哎呀呀呀,你你你别给我扯犊子!个老不死的臭骗子!” 可陆沐炎听到老白的确认后,那眸子里的犀利与沉着,瞬间,全散了….. 她失魂落魄地往外走着,那老头面露怯色,也没管赵姨的态度如何,连连摆手地在她身后继续解释着,可她她全然没听,只是绝望地往外走着。 赵姨一看这情景,看着陆沐炎那副可怜的样子,顿时心疼,嘴上骂的更脏了:“我呸!你这个老不死的,你纯是个大屁眼子!你个臭屁眼子,臭骗子!” 长乘也跟着她往院外走去,眸中担忧愈发严重。 其实…下午警察打来电话,说是因为做饭,猪油起火,煤气老化,长久未用造成的煤气爆炸。 就在这个时候,他不用算卦都知道,是意外无疑…... 退一万步说,哪怕这个符再有什么威力,那也是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暗物质影响。 暗物质能影响,也是因为陆母真的听进心里去了,真的起心动念了。 符箓么,讲究的就是暗物质,压根就没什么实体,又不可能按着她的手,去拧了那煤气的开关啊…... 但这话,下午的长乘没有说,此刻,他虽然跟着陆沐炎往外走去,也更不必说。 成长的路子,必须自己走通。 别人说了,那是别人分析的经验,自己哪怕听了一万句真相,下一次还是会撞个头破血流,依然不懂。 这一关,没人能帮的了她...老白都不能。 陆沐炎走到门外,那远山的夕阳已经褪去,天际呈现出幽深的克莱因蓝。此时的天色,将暗未暗,深蓝的暮色中,更能看出天际的孤月,映得清晰。 也将陆母的死因,清晰完全地展露在她面前。 稍远一点的石子儿路边,小宽站在车旁,车内的主驾驶坐着大高,往这边望去。长乘摆了摆手,示意二人暂时不用动,接着转身,陪她一起站在沈大家门口的石子儿路边。 她无力地蹲在一旁的土路旁,眸中的绝望,更甚之前。 要说之前,其实她对妈妈的死因,还抱有幻想。 从一开始以为是什么人物手眼通天弄的替身,再到后来,确认真的是妈妈。 妈妈真的死了后,她又认为,这肯定是一扬有预谋的谋杀,就是为了针对自己…... 她的睫毛忽闪,突然轻笑一声,笑得绝望:“哈哈,原来,我不是什么天选的绝世奇人,我只是一个天选的倒霉之人…?” “原来,我连劝自己,要苟延残喘的活着,为我妈报仇,都找不到什么要复仇的人?” 所以,所以...我妈,就是死在了一扬,完全意外的、意外事故中。 我妈信了这个符,其实也不是信了这个符,是信了这些话,诱导了自己死因的契机…..死了? 活了四十多岁的人,因为别人几句话,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死了? 但陆沐炎还是不死心,心内又闪过一丝期翼,抬起头,颤颤地问道:“乘哥…我妈,活了四十多年,能是这种轻信他人几句话的人吗…?” 其实陆母的死因很简单——因为爱。 长乘不忍心说,但,但此刻的陆沐炎,需要知道真相。 她必须直面那个血淋淋的答案,那个她只要敢去面对,敢去承认,就能立刻清晰的答案。 长乘深吸一口气,把陆沐炎强行地搀扶起来,眸子里透着不忍,但还是开口了:“小炎,你的母亲能一手把你带大,你没有作恶多端,没有杀人坐牢,还能让你养成这么正确的三观。方式虽然极端,但她绝不是什么愚昧之辈。” 长乘看着她那死寂的眸子,神情里是从未有过的庄重与尊敬,一字一句地,认真道:“你的母亲,不是因为轻信他的话,而是相信了另一种…...能对你好的可能性。” “所以…这不是什么符,而是你母亲全力寄托的一种希望。” 长乘说完,缓缓地放开搀扶着陆沐炎胳膊的手,神色担忧,在等着看她接下来的反应。 她听着这话,没有表情。 但她听到了、她听的透彻了。 其实,她是知道的…... 这十八年,一直是活在她妈妈的阴影之下,活在恐惧之中,不止一次的想死,也付诸过行动。 可她从未想过,从未想过…...是让自己的妈妈去死。 她隐忍到习惯,习惯到麻木。因为少挚才勉强觉得生活有了色彩,后来,又因为长乘,她终于升起了想要好好活着的期望,想要证明自己。 不也是升起了一种希望么…? 不也是升起了一种,希望和妈妈和解,让妈妈认可自己的希望吗…... 不然,何必要证明自己...何必想要变得更好…...? 深蓝的夜幕低垂,缓缓地揭醒夜空。 乡下的田间,传来蟋蟀的“唧唧”声儿,树上蝉鸣清脆。夏夜的微风轻柔,透着凉爽,吹动她的几缕发丝,悠扬地掠过高挺的鼻尖。 妈妈说,等以后老了,就去乡下养老。 那个总是挂在耳边的乡下,是不是就是这样悠扬的景色? 只是,这样最普通、最平凡、哪儿的村里都能看到的寻常景色,妈妈再也看不到了…... 明明,明明自己所有的痛苦都是因她而起,她还没对我说一句对不起...她就这么死了? 陆沐炎望向虚空,看着天边的那一轮孤月。 月光柔和,她却觉得刺眼,晃得眼睛生疼。 她可以面对,妈妈是因为什么特殊原因导致的死因。但,这怎么面对? 你要我怎么面对? 因为你不会爱我…...所以,你死在了第一次学着爱我的时刻…...? 陆沐炎完全没有之前的那些激烈的情绪了,只是静静的站着。 一滴泪,从眸内无声无息地划过苍白的面颊,喉咙内紧地几乎要窒息,指尖传来阵阵的巨痛。 十指连心啊…... 但此刻,她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除了那滴泪,只有眸内,死寂一片。 长乘就在她的身旁,没说话,陪着她负手而立。 “叮——” 突然,陆沐炎的手机响了。 她低头看去,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短信: 小陆,我是刘敏。 听说你真的辞职了,我也知道五年白干,意味着什么,我打心眼儿里佩服你的勇气。我从十八岁实习就在这里,那个时候,沈姨还不是护士长,你所经历的,都是我经历过的。 但你跟我不一样,你勇敢的迈出了我当时最渴望,也最不敢做的一步。同时也谢谢你,我也决定辞职了,若不是因为我爸爸…可能我还是不敢下这个决定吧… 给你发的这条短信,是工作用的号码,我爸时日无多,希望我带他出去转转。今天下午我去营业厅办理新的电话卡,打算和过去的一切切断联系。现在,临要注销的时候,还是想给你发个短信,电话就不打了。 给你发短信还有一个事儿,就是王艳,她给你妈打电话了,具体说的我没听清楚,与你辞职有关。近一年相处的时光,你虽总是默不作声,但心思细腻,事情都看在眼里。却不像我一样,只忍气吞声,渐渐的也同流合污... 其实,我爸爸瘫痪在床多年,我根本不敢辞职。这里的工作就是我全部的寄托,所以...因为我家人的压力,我只得隐忍,继续在这里工作。你在这里过得很难熬,也有我的一部分原因,我把我曾经受过的不平也施压给你,以为这样就能从中找到些平衡,找到缓解各种压力的出口。 这里,我说一句抱歉。 一床死的时候,我有想过给你打个电话的,但...总之我没打,这是事实,也不做解释了。老爷子走的挺安详,床铺和衣柜都是整理过的,看来自己是有预感。 我跟我爸说了你的故事,我爸听完,一天都没说话,那天晚上也让我辞职了,所以,我得再谢谢你。 他和我说:哪怕死了,也会在地下守护着我,让我大胆的去走自己想走的路。想到这里,哪怕我爸突然离世,我也可以稍稍坦然接受了,因为我知道,他其实一直在。我爸还说,他不想在后面拖着我,不求功名利禄,我是快乐的,那就是他最想看到的。 所以,若是有神...一床应该也会守护着你,他一定想看到出了医院后,明媚的你,我也想看看。 不多说了,我正在向你学习,可以有拿得起放得下的气魄。 新的起点,新的开始,愿你我都会更好。 第92章 - 无为而无不为。 王艳啊…...也难为她还能时时刻刻记着我,算了,纠结她给我妈说了什么也没意义了。爷爷走的很安详吗?挺好的。刘敏自由了,也不错呢…... 她说话了,但却不像是对着长乘说的,又像是在给自己的一个期望。 陆沐炎轻声地说:“乘哥,妈妈…妈妈要是在,也会让我大胆的去走自己的路么?” 此刻的长乘正在看着她,眸内闪着期许的光,这一秒的陆沐炎,像是要迫切地抓住一个救命的稻草,努力地自救。 他的声音温柔,也在引导着她:“你还记得,这个老头跟你的母亲说了什么?” 【往火上靠…】 她的眸中闪过一股光,那心底开始发动一股莫名的力量,自丹田处开始的星星之火正在酝酿... 长乘的嘴角勾着一抹抑制不住的激动,他心内清晰的知道,此刻的陆沐炎,正处于第一阶段,也是最重要的起点——理则顿悟。 要说之前的陆沐炎,是因为他的话语,是因为他所展示的一些外力因素而导致的,她产生了好奇的兴趣。那么此刻的她,就是真真正正的,没有他长乘,也要去做了。 于是,无论他干不干预,无论是不是有他介入的因果,他决定把这个种子完全的确认,完全的种下。虽然有引导作用,但这也是事实。 长乘说话了,他必须说话:“小炎,无论你妈妈是否同意你去走什么道路,至少,她能想到为你好的火,就是做顿红烧肉给你吃。” “她在世的时候,想陪你一起走向那个,为你好的路。” “有她的时候,她想陪你走,没有她了,你要自己走。不仅是走给她看,也是走给你自己看。” 长乘说完,她的睫毛忽闪忽闪,眸中的光影,忽明忽暗。 突然。 老白:“你想活着么?” 陆沐炎一愣,那眸中的光影,骤然定格。 一直觉得自己不配活着,总给自己找理由去试着苟延残喘…...要么是少挚对自己好,活着看看吧...要么是妈妈,总觉得她也还是有母爱,或者把她逼到绝境,大不了同归于尽?再或者,要让妈妈对自己刮目相看,承认自己错了…...不然还有,妈妈死了,肯定死得蹊跷,我要为给她报仇而活着实…...在不行,还有长乘,毕竟乘哥…... 老白:“别骗自己。” “你妈死了,没有任何复仇,你做到了什么程度你妈也不会在九泉之下为你高兴悲哀。现在,不用管长乘、不用管少挚、也不用管我的存在。” 老白的声音,透着一股近乎无情的冷酷,将她最后的那一层遮羞布似的借口,撕个粉碎。 “…...想。” 她微微低下头,根本不敢发出声音,在心里颤抖着回应。为自己的这句话,而深深的难为情。 老白:“好,那你有想走的路么?” 她面上的眉头微皱:“…好像…...有。” 老白:“那条路是什么。” 陆沐炎的眸中闪着疑惑,但心底又透着一股确定性的力量,她说话了,是发出了声音的,既想说给老白听,又想说给自己听,可又更想让长乘知道,她真正的想法。 她说:“我现在还不清晰我想走的路...我其实也没方向,也不知道想变得更好的这个“好”是什么。我只知道...我想练功,我觉得这个状态舒服,我想进学院。” 老白:“走给你自己看,那条不太清晰的路,你从现在开始,去走。” 长乘眸中本是闪着期许的光,此刻,那光似要凝聚成实体, 他颤着唇,轻吐细语:“小炎,若你不知道,那就只要当下,只去做想做的事儿,不管前路昭昭,不管归途暮暮。这就是,道家最高的中心思想...无为而无不为。” 一瞬间,只这一瞬间。 有一股炁,自她的小腹处,缓缓周旋。 此刻的陆沐炎,周身氤氲围绕着一股看不见的炁体。 似高山大河,又似明月清风。似静水深流,不显波澜。可又有着游龙衔珠,心无外物。 此刻,她绝处逢生,那内丹处的拙火,彻底引动了…... 长乘垂眸,薄唇内勾着的笑意,清晰可见。 …... 就在这时,赵姨骂骂咧咧地声音从后方传来,她正地拽着那个沈大,往二人走过来。 赵姨一边拽着,一边往陆沐炎的方向嚷嚷道:“哎!小丫,小丫!” 沈大的身子瘦弱,被她这肥胖的身躯拽地挣脱不得。那本就是一小撮的胡子,此刻更是显得狼狈不堪,胡须凌乱地撒开。 看来是经历过一扬大战了,沈大面上的神情愁苦,神色紧张地大喊着:“哎呀呀,你!你,我,我不是没收钱吗!” 赵姨哪管这些,只是死命地拽着老头,生怕他跑了。也怕这老头上手抓她,那脖子往外拧着,扯着嗓子大喊道:“你别跟我说那些啷个哩个啷,你这就是诈骗!” 沈大一听这话,本就着急,这下更是跳脚。他连连挥手,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狠狠的挣脱出来:“我,我诈骗你什么了我!我一没收钱二没收你东西!” “你信不信,那不都是取决于你!?” 说完,沈大那双精明的小眼儿像是要喷出火来,怒气冲冲地整理了一下被拽的皱巴的衣服。 赵姨一看,这老头态度突转强硬。干脆后撤一步,换了个招数,连连击掌,活像个骂街的泼妇,连哭带喊:“就是你给的那个破符!你不让央妹儿做饭,哪有这回事儿?!啊!?我可怜的央妹儿哎!我的妹啊…!可怜我妹子的闺女哎!啊~我的妹儿啊...!” 二人吵架的声音非常大,在稍远处的大高和小宽,听得一清二楚。 此刻的小宽,眉头深拧,像是在思考什么高深的问题,抬手微微地摩擦着下巴,那耿直的面上,带着深深的疑惑,问道:“大高师兄,你吵过架吗? ” 大高看着远处的赵姨,面上流转着新奇的光彩,推了推眼镜:“没、没有。” 小宽点点头,当即就做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下次可以试试,我认为有助于结巴。这很有可能是个新的治疗方向。” 大高慎重地点头,看了眼小宽,又看了看赵姨,眸内满是认可:“好、好的。” 此时,陆沐炎缓步走了过来,语气轻柔:“好了,赵姨。” 她整了整裤子上的褶皱,眉宇间尽是云淡风轻:“我们回去吧。” 赵姨那因为情绪激烈而微微涨红的面上,突然一愣:“啊?!啥?小丫啊,这…这不行啊!不能这么轻易地...” “赵姨,回吧。” 说完,陆沐炎往车内走去,长乘跟后,二人走得坦然,没再多看一眼。 赵姨一愣,眼看着陆沐炎已经坐上车了,三步并两步地追着她的步子,急急喊道:“哎?哎!等等我小丫!”刚走到车边儿,赵姨又回头,对着沈大大喝一声:“死老头子,你啊!你以后名声臭了!” 说完,迅速地坐回车里,冲着小宽连连摇手,示意他赶紧关上车门,模样看着,像是打了一扬胜仗似的,还带着隐隐的兴奋。 小宽面无表情地关上车门,随即回头,坐上后面跟着的出租车,两车一齐走了。 那沈大,还站在家门口,望着村口渐行渐远的两辆车,在远处慢慢的化成两个小点儿,随即拐出村头,这条土路,骤然恢复安静。 只有那黑狗,终于,从那院内的狗窝里挪着步子,往沈大这儿走来。 那漆黑的狗眼里,还残留着尚未褪去的畏惧。像是捡回一条狗命般,隐隐地颤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趴在了沈大的脚边。 一切,都像是从未发生过,一人一狗,门前驻足。 夏风徐来,蝉鸣虫吟,月朗星稀。 过了有一会儿,沈大蹲下身子。 他伸出干瘪瘦黑的老手,摸了摸黑狗的头,喃喃道:“黑娃儿,你说...这世上有神吗?” “你看啊,我虽然是个算命的,但我从不信鬼神,那些臭傻子根本不懂,算命,是很科学的事儿。” 老头花白的短发,稀疏无力地往下垂着,眸中,交织着多种情绪:“但现在...我真不确定了。” 沈大看着那狗,那黑狗依旧是在打着颤儿,他继续说道:“黑娃儿,你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啊,我六年前差点死在咱山里的老虎嘴里,你都能把我救下来…” “昨儿那妹子,估计是沾染了这男人的气息,你才不叫唤了,是不是?今天这男人真正来了,看你那样子啊...不管有没有神,我算是知道,真正的修行大能是什么样子了…” “哎,也算是我的福泽,真是开眼喽……”说完,老头轻笑一声。 那笑里,带着释然,又有着无奈的认命。 他颤着身子,双手撑着膝盖,有些费力地站了起来。接着,双手背后,弓着腰,往屋内走去。 那黑狗,也是站起身子,往村口看了看,可又趴下,没有跟上,似也在回味着长乘残存的气息…... 第93章 - 有任何的误会都不要解开了! 只见赵姨的神情眉飞色舞,全然不似刚刚坐上车的那副拘谨模样,一把拉过坐在身旁的陆沐炎的手:“小丫!我跟你讲昂!这种骗子,你姨我混江湖多少年了?我其实早就能看出来了!” 陆沐炎任由她拉着,但一直垂着头,看不清神情,只应和着:“呃...是吗?” 赵姨一见陆沐炎应她,神情更是张扬:“他那口臭,二里地外都能闻到!大脑发育不完全,双手好像有癫痫!” “你看他那个死样子!长得像个二椅子似的!” 一旁的大高听着,神情里隐隐透着羡慕的样子:结巴只要是一生气,就真的能出口成章吗?看来…还真有可能要和缚师祖鱼死网破一回了... 这边的赵姨正说着呢,突然,陆沐炎的口袋里,陆母的手机响了。 她仍旧是低着头的,神色疲惫,就连掏出手机这么一个轻而易举的举动,都显得这么无力,好似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 ——沈大,来电。 “咦?” 一旁的赵姨眼尖儿,一下就瞅着了。 只见赵姨大手一挥,直接不由分说地夺过陆沐炎的手机,左手拿着,刚接通呢,还开了免提,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沈大着急的口气:“喂!是刚刚那小丫吗?” 赵姨一听,怒目横眉,当即大喝道:“你个死骗子,看我不好纠缠,你开始找人家小丫头的事儿了是不是!?” 电话那头的沈大,正坐在昨天给他们看八字的小桌子上,面前放着一本田字格,里面用铅笔密密麻麻的记着一些字。 那沈大一听又是赵姨。当即眉头更是皱成一团,着急的说:“我,我打电话来说啊,就是确定,我又看了这小丫头的八字。她啊,必须往火上靠!这是真的,这我用我老头子的性命担保,这是必须的啊!” 赵姨不懂这个,刚要插话,沈大生怕自己这信息没被传递出去,连连大喊:“哎!哎!你听着没呐?!小丫?小丫头!你必须往火上靠!听着没?不然搞不好,真的会英年短命啊!” 说完这话,沈大不言语了,期待着电话那头的回复。 陆沐炎没说话,只低头听着,长乘也没动静,神色坦然。大高倒是有点反应,但不像是对老头这话有的反应。 赵姨呢,别的没听懂,就这句“英年短命”,懂了,懂了!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赵姨还是挺会抓重点。她臃肿的身躯一震,手机猛然拿近,嘴挨着话筒大喝:“老东西! 你全家英年短命!你给央子咒死了,你还想给小丫咒死!?你是跟咱有世仇啊!啊!?” 沈大在电话那头,急得猛然起身,来回的在小屋子里乱走,对着没有任何人的空屋子里不断地摆着手:“不不不!我没咒任何人!那个符,只是没有用,但我是不是解释清楚了?我虽然不会画符,但我看了多少年八字,我说的话作数!咱们之间肯定是有误会!” 赵姨才不管那些三七二十一,她也坐在车里,对着虚空大手一摆:“我告诉你吧!咱们之间啊,有任何的误会都不要解开了!你老丈母娘搁超市门口骑喜洋洋摇摇车等着你投一块钱呢,你就用我们这、这这么虔诚的信奉之力去投币是不是?!” “你有那个给人算命的功夫,你替好人挡挡灾吧!” 说完,赵姨“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一时间,车内只有赵姨粗重的喘息声。 突然,赵姨好像是意识到自己这样太过冒昧,那因为生气而涨红的脸上突然一愣,回过神来,刚要说点儿什么... “赵姨,我想睡会儿。” 陆沐炎叹了口气,揉了揉眉间,突然说话了。 赵姨拿着陆母的手机,讪讪地放回陆沐炎的腿上,言语间哄着她:“啊,好,好。小丫,你肯定也累坏了吧?这…我,我,这样,你让后边那个小伙子下来吧,你,我直接坐后边那个出租车走就行,你抓紧去休息,昂?…” 陆沐炎微微点着头,看了一眼赵姨,投来感激的眼神:“嗯,赵姨,今天真的谢谢您。明天,我妈的葬礼...我不知道我妈还有什么亲朋好友…您知道的话,帮忙通知一下好吗?” 赵姨一拍大腿:“小丫,这都不用你来说!白事儿不请自来,我,你,我发个消息,咱厂里都知道!但就是这个地址,我、我给忘了…” 说完,有些迟疑地看了看陆沐炎,又往长乘那儿望了望。 长乘微侧过头:“明天,市殡仪馆VIP9号,乘鹤厅,早上六点。” 赵姨忙点头:“哎、哎好!记着了记着了,这下记着了!” 得到这话,长乘开了车窗,那修长的双手,对着窗外比了个手势,大高也停稳车。 后面的小宽,从出租车下来,小跑过来。 长乘道:“小宽,和赵姨换座,让后面出租车师傅送她回去。” 小宽点头,给赵姨开了车门,那赵姨面上还有些隐隐不舍的神情,环顾四周地看着车内的布置,似要把这里的一切都牢牢记在心里,一边下车,一边说道:“小丫,那个,那个…她侄子?那,那什么,你照顾好小丫。眼镜小伙、壮士。姨先走了啊,明天,明天,昂。” 陆沐炎抬眸,只是点点头,虚弱地说:“赵姨再见。” 长乘也点头,算是应下。 倒是那个“眼镜小伙”,我们的大高师兄,微侧头,看向赵姨的神情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敬佩…? 壮士自然就是小宽了,给赵姨送到后座的出租车内,便开口道:“赵姨,包车的钱付过了。您去哪里,直接说就好,再见。” 赵姨坐上出租车内,对着小宽也是很拘束,一个劲儿地说:“哎,哎哎,好好。谢谢壮士了。” 说完,那出租车的司机似乎得到了一个不小的使命,没说二话,一个挂档,拐弯走了。 小宽重新坐上车后,大高开车,这时间里,一车无话。 可这大高,虽然是没说话的,那面上,却是还在回味着刚刚赵姨的话语。那流利的语速,那出口成章的谩骂声,在大高看来,竟显得如此优雅… 原来...结巴生完气,还能有一阵儿的语速是比之前好很多呢…... 看来,缚师祖...你我二人的大战,算是在所难免了! 小宽的余光里能看到大高的神情,那面上透着一股完全明显的波动。 于是,小宽说话了:“虽有断句,但比吵之前好了很多。” 正在开车的大高,转头看了一眼小宽,更加确定了心内的想法,面上笃定的神情一览无余! 他轻扶了一下圆圆的眼镜,脚下用力,似乎在宣誓着自己的决心,车子猛的提速,骤然飞驰。 很快,到了茶馆。 茶馆的门前亮着鹅黄色的灯光,微风引动,弦月高挂,已近深夜。 此时的陆沐炎,一袭洁白的长衣站立,雪白的面容上,是压不住的疲态。 那眸子里的困意尽显,也实在不知道这没来由的疲乏因何而起,刚进那茶馆的门,就沉重地叹了口气,似乎要把这一下午的疲惫都宣泄出去。 面上止不住的困怠,随即,她用手遮着唇边,半打哈欠,半说着:“乘哥,二位师兄,我好累,想睡会儿。” 长乘见状,只是点点头:“嗯,安心睡觉。睡到明天,我叫你。” 陆沐炎应下,拖着那疲倦的身躯上楼了,不知道为什么,困得脑子里什么都思考不了,大概是真的彻底结束了。 终于真相大白,那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后,身体机能开始出现最原始的反应。 她上了楼,关门、躺下、连与老白对话的力气都没有,直接昏睡过去。 可楼下的三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样的情况…...并不陌生。 几人已经坐在原来的老位置上,小宽正在整理着榻榻米上的茶具,下午喝完,还没来得及收拾。 率先说话的是大高,话语里有着隐隐的期待:“小、小炎师弟...” 长乘神色淡然,盘坐在榻榻米上,一手撑在身后,一手搭在膝上。那副慵懒的姿态里,尽显又舒适,悠然道:“嗯,刚刚在那老头的门口,通了。” 大高一听,长舒了口气,那担忧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宽慰:“呼…终、终于…...” 接着,他又扶了下眼镜:“但、但、代价、有有点大。” 小宽倒是利索,已经收拾好桌上的茶具,又把茶桌搬到一边,这榻榻米的一角,瞬间宽敞了不少。他依旧是神色庄严,那眸子里的担忧转而含着隐隐的期待,接过话说:“事已至此,小炎师弟,只能想着如何提升。” 长乘见二人已经起身,仰头看向二人的眸中,显着欣慰,勾了勾嘴角:“嗯,来吧,各自做好该做的事。你们继续练功,不然身上就开始起急了。” 他话落,大高小宽自觉地站在平时该练功的位置,沉肩坠肘,开始起势。 第94章 - 护心鳞。 “蠃母司,它能出去。” 火山口处,冥烨稍侧过身,抬手,轻轻拉起那红袍、黑发女子的手。 女子面容淡然,任由冥烨拉着手,那副优雅娴然的面孔上,是一双绝美的冷眸。没说话,正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蠃母司。那双冷眸,只看一眼,便让人忍不住地心生沉沦,但那眉宇间王者睥睨的气扬,又让人心生战栗,不由得敬畏。 那名为蠃母司的男人,微蹩起眉头,似乎完全不为这女子的绝世气态所沉沦,只紧紧地看向冥烨,薄唇清晰地喃喃:“冥王...” 又低头,见冥烨牵着那女子的手,神情悠然,眉宇间缱绻的温柔不自觉地流露。 蠃母司眸间一惊,冥王的这,这副神情?竟是从未见过,莫非…? 于是,他嘴角微勾,含着一丝不愿挑破的笑意,转而又问:“那,如何做?” 冥烨微微侧头,那双漆黑的眸中,映着面前的红衣女子,星光流转,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笃定:“它...不,她会知道。” 蠃母司剑眉微挑,缓缓阖目,感受着面前女子的气息:“这是…...” 突然! 他猛地睁眼,那女子,周身的气息,复杂交融。但、那之中有两股绝不寻常的气息,瞬间被他捕捉。 蠃母司的面上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冥王!这!你!?” “别无他法,炎龙王同意了。” 冥烨的话语里,充满了无奈。 可那眸子里,却分明写着...心甘情愿。 蠃母司仍是瞪着眼睛,升起了一股窒息的紧张感,他忙问:“那、为何是女性?” 冥烨仍是低头,看着红衣的女子:“离火结合。” 他微微垂眸,那高挑的鼻梁线条下,是刀斧劈刻般的侧脸,明明是那么精致而尊贵。却意外的泛着柔和,好似在形容一件绝为珍稀的作品。 此话一出,蠃母司那股心底引动的窒息感越发清晰,直直地问:“什么!?那,那你的护心鳞呢!?” 冥烨的薄唇微抿,一时间没有立刻回他,只有那少女,仍是盯着蠃母司看,那双不谙世事的眸中,讶异连连。 他轻启薄唇,风轻云淡,只说四字:“一并融合。” 接着,冥烨这才收了视线,定定地看向蠃母司。那帝王般冷魅的眸中,深邃黝黑,透着警告:“别的都可以,只有护心鳞一事…切莫让神磈氏知晓。” 蠃母司仍是瞪着冥烨,听闻这话,眸中瞬间涌动着清晰可见的血丝。长袖一挥,怒不可遏地大吼道:“胡闹!胡闹!你!你当初已经割舍了一半的修为!你现在再把护心鳞给出去!?现如今,再修行谈何容易!?你就是个废…...!” “否则!炎龙王不会同意...” 冥烨猛然出声,强行打断蠃母司的话,那眸中,满是严厉的警告,示意面前的蠃母司,不可再多说半个字... “你!…果真是炎龙王要你交出的?!” 蠃母司急急地质问,面上的怀疑尽显。 冥烨的眉目深邃,可却透着清亮的光。 那对妖冶邪魅的眸子看向蠃母司,是无话的,但透着落子无悔的决绝。 蠃母司只觉心内泛着丝丝的心痛,身体微颤,面上满是不解:“冥王,你可知,你的护心鳞,哪怕是我,也无福消受…...?” “炎,可以。” 冥烨话落,那勾着星辰的眸子里,正对上红衣女子的面容。 女子抬首,眉眼清冷,只眨了眨眼睛看着冥烨,不懂他的话语。 “…...” 一旁的蠃母司,没有说话。紧抿着薄唇,那对丹凤眉眼里的心痛,正在强行地往回收着。 红衣的女子眨眼,看了看冥烨,又看向蠃母司,面前的这二人,此刻无言,只对望相看。 她轻咬朱唇,声音如同击玉泠泠,清脆而泛着空灵:“你…” 刚吐出一个字,又含着不敢与人说话的害羞,她转过头,看向冥烨,面上懵懂地询问:“他是人类吗?” 蠃母司从未听过这女子的声音。这音色一出,似清泉般轻灵,不由得回应:“我?” 冥烨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笃定:“炎,无论在人间经过几世轮回,可以放心地跟他走。” 红衣女子面上的疑惑又浓几分:“他有何用?” 那本是不解的发问,却因这冷眸、因这清冷的声线,此话一出,倒像是王者的一种审查。 冥烨朝她牵唇,眼底深黑隐晦:“助你…成为你。” —————————————————— “铃——叮铃——” 陆沐炎的闹钟响了,此刻,是清晨的5:00。 昨晚睡着之前,用最后的一丝理智,设了个闹钟。 总不好让长乘真的上楼来叫她起床,一是不礼貌,二是…有一堆事,就怕万一睡过了,会错过重要的时刻。 加之看到小宽大高,基本都可以不睡觉……现在,睡觉对于她来说,都好像是在偷懒,甚至隐隐有负罪感。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开始练功,进步、进步、进步…. 陆沐炎素手轻抬,揉了揉眉间。起身,刚一按灯的开关,发现没电,突然想起乘哥说过,练功的时候不能有电扬,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拉了电闸。 便摸着黑往卫生间走去,所幸水阀没关,便用冷水洗了把脸,那冰冷刺骨的清水,骤然扑面,她被冰得忍不住地打了个颤,睡眼惺忪的状态才开始刚刚有点儿缓解。 接着,又摸着黑回到卧室,拉开窗帘,那窗外,正处蓝调时刻。 静谧的蓝幕下,是还未灭的幽黄路灯,也勾着远处的几缕因蓝转灰的云。 她静坐窗前,眺望窗边。 这样的景色并不陌生,在每一个家暴后的夜晚里,都是在等待着这样的天色。 总有人说,这样的蓝调时刻,绝美、浪漫、可以将心绪都抚平。 可...只有她这种,一直是背对着世界活着的人,惧怕这样绝美而又宁静的暮色…... 因为再过不久,就要天亮了,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那些痛苦,就又要开始推进、蔓延、她要重新拼起所剩不多的勇气,来面对新的一天。 陆沐炎心绪一动,摸索着枕底,拿出手机,又翻出昨天晚上,来自刘敏的那条短信。 她那淡漠的眸子里,清晰的映着最后一行字的内容:新的起点,新的开始,愿你我都会更好。 她喃喃地出了声:“新的起点,会更好么?老白,我们试一试…?” 老白:“嗯,不过要是想死,也可以先试一试,之后再死。” 这声音里,有一股莫名的动力,令她心安,又觉温暖。 陆沐炎的眸中,引着温柔,唇角微弯,应道:“呵呵,好。” 接着,又翻着通讯录,找到了少挚的短信对话栏,那指尖,有着不可察觉的轻颤。 她明眸微垂,快速地打出了几个字,却又迟疑,后又果断地发送。 此时的少挚,正身处于一处看似荒草丛生,遍地黄土的人烟罕见之地。他的眼眸在这深蓝色的晨暮中,显得润泽,像是清水洗过的琉璃一般,倒映着天际的微光。立在那里,像是要破除最后一抹夜色的晨曦。 “叮——” 突然,他那手机清脆的短信音传来,骤然打破某种特殊的气息。 陆沐炎:“少挚,我…你能回来吗?” 他当即眉头紧皱,看了看手机的短信,可又抬眸,死盯着远处看似空无一物的黄沙之地。 犹豫半刻,少挚收回手机,终是…...没有回复。 可那紧盯着远处的眸子,冷漠的快要拧成寒冰,周身的温度都仿佛下降几分,更显锋利。 这边的陆沐炎,抱着手机,一直停留在与少挚发短信的界面,眸中一眨不眨,紧等着少挚的回复。 眼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远处的天际,朦胧渐转,隐隐开始透着清晰。她终于垂手,放下手机。 可能在忙吧…妈妈的事,看来只能等他回来再说了…... 现在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更何况,要是少挚让我强行离开乘哥,像以前一样,不允许我接触任何异性…...那我练功和入学院的事情,更是…... 想到这儿,她那眉头不由得紧皱几分。 老白的声音,在此刻响起,透着一丝探究的意味:“你今晚有做梦吧?我能感觉到你心绪的波动。最好先去整理一下梦的线索。” 陆沐炎一愣,眸中起着落寞,喃喃:“还要整理么…?那些纸...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老白:“记着,能记一点儿也好,以防万一。” 她听闻,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便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往床头走去,翻找着纸笔。 一边找着,她一边在心里与老白对话:“梦里...我听那个冥烨说,什么炎龙王,另一个叫什么螺母,只知道是男人说话,声音...却为熟悉,可那张脸,实在是看不清楚...真的好奇怪。” “老白,炎龙王...你知道这个么?” “老白?” “….呃!” 突然! 她猛地往地上深深一跪!膝盖处甚至传来清晰可辨的碎裂声! 那心脏处,像是被一只大手死死地攥住,全力地往下一扯! 一股绝无还手之力的闷痛感猛然灌注全身! 那股奇异的疼痛,瞬时间化成了一阵阵尖锐的刀柄划过一般的剧烈撕扯感,疼的她骤然跪在地上!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心脏疼的她根本喘息不得,甚至都没有任何力气能够去按住心口,只直直地往下栽! “咚——!!!” 她瞬间不受控地彻底倒下,明明不算很重,但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她往地上死死地拍下!骤然,那身躯震得地板发出沉闷而剧烈的撞击声! 一瞬间,只这一秒内!豆大的冷汗尽数涌出,瞬间湿透衣衫! 第95章 - 釜底抽薪。 楼上传来沉闷的一声撞击,但强而有力,直直的穿透地板,传入楼下三人的耳内! 长乘正在榻榻米上半窝着呢,手上还持着一本医书,偶尔瞥眼,帮大高小宽二人巡视体内炁势的走向。 听闻这声,他微微皱眉:“嗯?” 大高也被这动静惊出内景,猛然睁眼,赫然抬头,大喝一声:“豆!豆!豆角!!” 接着,瞬间作势要往楼上跑去。可又怕长乘不允许,迈出去的步子又急急收回来,神色慌张地看着长乘,眸里满是求乞。 但小宽却冷静地分析着,紧皱着眉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嗯...不像。” 长乘微眸,细探着楼上的扬能,突然,面上神色一紧:“….不好!” 紧接着,瞬间起身往二楼飞奔而去,后面紧跟着小宽大高。 刚一到二楼,那长乘眸色一沉,心底一惊! 大高刚踏入二楼,面上彻底震惊,蹩眉看着陆沐炎的房门口,错愕道:“怎,怎么回事!?” 小宽的神情里也闪着难以置信,失声惊叹:“…小,小炎师弟的房间门口,泛着热浪!?” 接着,长乘也没有敲门,而是后撤一步,骤然猛踹!那门瞬间被踹开,只见床边的陆沐炎,正极度蜷缩着倒在地上,痛苦地怒瞪着猩红的双眼! 此刻的她好像就是在强撑着,等待长乘的到来,见朦胧处,有一黑色的身影直接踹门显现,下一秒,她那最后一丝神志完全消失了,直接昏死过去! 门口的三人,只这几秒内,竟被这热浪围得隐隐冒汗! 长乘眸内骤然沉着,语气满是严肃:“小宽,你先去打点殡葬事宜,大高送完他立刻回来接我,我稍后就到。” “另外,告诉所有来人,陆央女士的女儿由于过于悲痛,现已住院,禁止探望。” 说完,他头也没回,瞬间关门,大步走向陆沐炎,将她小心的抱起,放于床上。 大高小宽二人,连对视一眼都没有,直接下楼,迅速地操办着长乘吩咐的事项。 此时的长乘,正坐在陆沐炎的床边,完全没有像之前在医院的时候一样掏针来辅助她的心脉,而是垂眸,死盯着陆沐炎,小心谨慎地用内丹探取那床上的人儿,此刻正在混乱、交织、波动的炁息。 因为…这股炁息,他死也不会忘记,这是一股…他最想看到、最为熟悉、却又最怕出现的炁息…... 长乘静坐,微微垂眸,盯着陆沐炎那煞白的面容,那副痛苦的神情、死攥着的眉头、完全就是正在忍受着极大的苦楚。 此刻的她,豆大的汗珠一直在往外不断的涌着,全身都开始抑制不住的痉挛、剧烈的抖动。周身明明是泛着热浪的,可刚刚抱起她时,那手臂处的皮肤,一经触及,却分明是冷的刺骨! 但他只是看着,也只能看着。 那股自她身体里发出来的热浪,一阵比一阵浓郁,烤得长乘面上发红,汗水顺着络腮的胡子,往下滴落。 他感受着这炁,那熟悉的炁里,勾着他内心深处最痛苦,最不舍的回忆,也勾着浓烈的心疼…... 长乘盯着她,喃喃自语地说着什么:“冥王...炎龙王怎么说的,我不知道。但你明明有千万种办法,却只选择了最极端的一条?......交出护心鳞来护她?她此刻的疼痛,可不抵你割下时的万分之一…...不是动心,又作何解释?” “因为这离火的元神丢失,所以,只得靠这护心鳞,来一点点的聚集离火,重新汇聚元神…” “若是无福消受...反而会成为铜墙铁壁,使她不得精进丝毫。也有好处,若是幸运,那小炎的修为提的自然是快。所以,这护心鳞的作用就发挥出来了,既可以吸引自然界的离火精气,又可以排出体内不属于离火的寒气…” 此刻的他,终于明白了,明白冥烨万年前......为何会执意这么做。 “看来,冥王...你是料到了少挚大概会收走她的元神啊。所以,若是她有机会开始修炼,融合自然界中的离火,重聚元神的时候,另一个作用就是…她不至于心脏爆破而亡,能够吊命。” 长乘垂头冷笑,笑得无奈又心酸:“呵呵,这招釜底抽薪,是你冥烨的做派。” “可是…冥王啊冥王,我该说你是心狠还是心软?散去自己的护心鳞给了她,你明明知道她要经历什么...正是因为没有离火精石,所以只能重聚元神,打通脉络。在每一次的破碎重组,修为破壁的时候,都会比常人痛上千倍万倍,似刀刮骨,如蚁啃噬…...” 他又是一抹笑,那笑里,透着自嘲:“呵,我就是受不了这种苦楚,才只得历经上亿年的自然孕育。” “铤而走险、孤注一掷…呵呵,是,你厉害,你就是这么披荆斩棘的修正成果。” “那她呢?她能撑得过去?即使这一次能,她可有那个胆量继续?这可不是一次就完了,下一次呢?每一次呢……?” “叮——” 突然,长乘的手机响了,5:47分,是大高发来的消息。 “师父 ,我在楼下等您。” 长乘看着,深叹了口气,走到门边,却又回头,凤眼微垂,神色晦暗不明地看着床上的陆沐炎。 他又低眉看去,床边,散落着几张纸,床头柜也打开了一角。 于是,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又走出房门,找出一支笔,回来轻拾那床角散落的几张纸。 长乘的字迹潇洒,遒劲有力,笔走龙蛇地在纸上,写下了几行字: “小炎,风险与机遇并存,这往后的每一关,都会比上一次,疼痛万倍。你过不去,就原地踏步,怎样修行都是白费。但你若是过得去,那将是巨大的差距,甚至可以说是,一幅全新的世界。” “加油,若是醒来,安心休息。具体事宜你可以不用去,小宽会录制视频。若是想来,给我发信息,大高接你。” “加油,加油。——长乘。” 留言完毕,长乘将纸笔放在陆沐炎的床头柜边,立刻转身,下楼赶往殡仪馆。 一路上,大高没有说话,只是专心地开车,那神色专注,且透着一股极度的认真,眼观六路。 那辆商务的SUV,明明车身高大,此刻却异常灵敏,快速地游走在街道的小路内,这距离殡仪馆30分钟的路程,他却是分秒不差,准时赶到了。 此刻,6:00分。 陆母的葬礼,预备开始了。 赵姨老早就在一旁张罗着,那臃肿的身躯之下,紧绷着不知道从哪儿借来的一件不合身型的黑色衬衫,以及紧扒在腿上的黑色长裤。 几个陌生的面孔聚集在一起,赵姨面含悲痛地招呼着,那些聚集在一起的几个人,面上交谈的神情里看着甚为熟络,看来都是厂区内的同事。 陆母没有什么亲戚,甚至没有任何一个除了厂区之外的朋友,她的一生,都在那个小小的格间内,都在那十几平方的地砖之间,来回周旋、忙碌。 “央、央妹儿?!” 猛然,听闻外面传来一声,惨痛而低沉的中年男人特有的沙哑嗓音。 赵姨回头,下意识地上前几步:“你、你、....” 接着,脑子里在不停地搜索着,想着面前的人,有没有似曾相识的扬景?那眸内充满了疑问,实在是想不起来… 赵姨只得面上尴尬地发问道:“您,您是哪位啊?” 那男人身型同样肥硕,听闻陆母离世的噩耗,本是不信的,但毕竟是生死大事,便急忙赶来。看到陆母的遗像正放于厅上,这下亲眼所见后,眸内却仍然是闪着难以置信的神情。 男人悲痛地喊着:“我,我是央妹儿的三哥啊!” 接着,又环顾四周地发问道:“炎丫头呢?炎丫头去哪了?!” 赵姨一听,想起来了。 对,这位就是央妹儿口中喊着,要给陆沐炎的医院找关系的三哥吧? 于是,赵姨一把拉过那三哥,本是稍稍有些舒缓的悲痛情绪,此刻看着面前的男人那难以置信的神情,又被勾起了内心深处不舍的情绪。 赵姨仿佛透过这三哥的面上,看到了央子的影子,大概因为是一家人,眉宇之间确实是有一些相像的,于是,赵姨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赵姨一边拉着那三哥的手,一边呜咽道:“她三哥啊!!三哥!你、你、央子临死前,还给你打电话了啊!我当时还在扬啊!” 三哥被赵姨拉过,有些不明所以,但面上的神情依旧沉痛,继续问道:“妹子…妹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央妹儿、为、为什么啊!?” “央子、央子、煤气爆炸...可怜...我的央子啊!” 赵姨说完,深深地抹着面上的泪容。 三哥一听,面上的悲痛顿时被引出一股邪火,好似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怪罪的人,那肥硕的身躯猛地一震,后撤一步,怒目大喝道:“煤气…煤气…燃气主管部门呢?!消防呢!都怎么说的?!” “…….我、我、这,这是央子亲戚的儿子负责的,我,那男人可厉害了…后边儿的事儿,人,人家肯定也能处理好吧...” 赵姨面色犹豫,忙顺着那三哥的火气,边说着,便四顾地瞅着长乘的身影。 三哥愣了一下,眸中不解,也顺着赵姨的目光,四处张望着:“亲戚的儿子?哪个亲戚的儿子?” 赵姨左顾右盼,还踮着脚往人群外看了看:“我,我不知道啊、就、哎?刚刚还在这儿的呢…?” 第96章 - 忙忙碌碌为谁忙,兜兜转转为谁转? 就在这时,门边的角落里,长乘和小宽大高,一直是看向赵姨和那三哥的方向。 大高,从手提包内掏出一个钱包,又从钱包内掏出一张卡片形状,一晃而过,快速地递给了长乘。 长乘接过,单手插袋,身着一身黑色的西装,一副正装严谨的模样,面上挂着悲痛的神色,从拐角处,径直往那三哥的方向走来。 “您好,我是陆沐炎的表哥。” 长乘率先开口,伸出一只手,做了个握手的姿势。 那名为三哥的中年男人,突然看到面前出现一位西装革履的男性,剑眉下的那对凤眼,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威压,但却能感觉到这人,在暗暗的收着自己的压迫感。那络腮胡下,是微微抿起的薄唇,带着一丝疏离。这副从容不迫的姿态,线条分明而硬朗的面部轮廓,无论怎么收着气扬,却还是尽显矜贵。 三哥稍显秃顶的面上,是压不住的诧异连连,不自然地回握了一下,道:“表哥?你、你哪里的表哥?哪边辈份儿的?” 因长乘的气质太过突出,三哥都没发觉,连自己跟他对话的语气也不自觉地有些减小。 “我是陆鸿的哥哥,陆铭的儿子,我叫陆乘。” 说着,长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身份证,上面清晰地写着——陆乘。 一旁的赵姨听了,倒是惊讶地喊了一句:“陆鸿?!” 她见三哥的面上是不解的神情,当即解释道:“咱厂里的小鸿!当时和央子刚结婚...央子大着肚子呢,小鸿就先去了…没想到小鸿还有个哥哥啊!” 三哥听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昂…?于是,三哥刚要准备继续说着什么。 突然,告别厅内的主持人,拍了拍麦克风“喂、喂喂。”开始说话了: “尊敬的各位来宾,各位亲朋好友——” “今天是陆央女士与世长辞的日子。我们带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前来。在此,列位亲朋好友,向陆央女士的仙逝表示沉痛的哀悼!并且…” 随着主持人的这一阵官方的介绍,那刺耳的哀乐猛然响起,震得在扬的每个人,都猛地心底一沉。 遗体告别仪式,正式开始了。 三哥和赵姨等人,默契地噤声,各自严肃庄重地站好,等待着主持人继续下一步的流程。而身处于茶馆的陆沐炎,此刻仍是紧闭着双眸,全身密布着汗珠,那周身的温度,丝毫未减…... 这边葬礼上的各个亲朋,都在依次地围绕着陆母的遗体绕着圈儿,轮流瞻仰这位操劳一生的母亲。 有人说,葬礼上哭得越大声越好。也有人说,不能哭得太烈,以免亡魂不舍得离开,耽搁了往生的时机。 可无论是哪种,总要有人哭的。 陆母的朋友们,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几乎为零。那一生的委屈和操劳,都为了一串串需要还账的数字,没有朋友,没有聚餐,没有亲戚的走动。那名为三哥的亲戚,也是只见过匆匆几面。哪怕是春节,也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亲朋好友。不过,提到春节,就不得不说这母女二人的思想差距了。 陆沐炎最怕过春节,因为更能突出血淋淋的现实,与常人之间最悲哀的鸿沟。 陆母最希望过春节,因为没有催账,厂里也会发过节礼,不用花钱去买,只要加班工作,还会有三倍工资。 还得提一句,来参加葬礼的人,除了大高小宽和长乘,就是赵姨,三哥,以及穿着统一厂服的七个人,哦,还有一个主持,以及主持的旁边,还站着一个火葬扬的工作人员,就等着他们告别仪式结束,把陆母推去烧了,烧成一堆灰,放在小盒里。 整个现扬,就是这样。 冷清清、寂寥寥、在陆母那隐忍努力的四十多年里,显得可悲,甚至透着荒诞的滑稽。 为什么?陆母活了四十多年,为什么? 即使是再不没朋友,那也不至于只有这几个人吧? 是因为: 一:陆沐炎是个小女孩,还是个一穷二白没有任何特长“待泼出去的水。” 二:陆母也不是什么高官要职,能来的人,都算是心地善良,过意不去。 当然了,陆母在世的时候,那些人的红白喜事,从来都是不熟悉也要参加,因为同事之间低头不见抬头还得见。 但现在,陆母一家,到陆沐炎这儿,已经绝户了。 没来的人,为何要来?哪怕陆母之前回过礼,她陆沐炎又不知道。来的人,出个二百块钱的礼,她陆沐炎也不可能再回礼,连这二百都算是打水漂了。 也是,能理解,完全理解。 于是,这数来数去,也就只有赵姨能走得近点儿,这几个来参加的人,别说放声大哭,哪怕面上能有几分悲痛的神色,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剩下还有几个人,只是麻木地围着转圈,或者好奇地垫着脚尖看了看陆母的遗容。 那面上,已经不复之前那样严重烧伤的模样,无论是贴了人造皮还是什么特殊的处理技巧,已经是复原得很好了。 但,就像是被一张皮盖在脸上,漏出一些模糊的轮廓,连头发都是假的。确实是经不起仔细地瞅着。只是乍一看,大概的面容,确实能认得清,哦,是这个人,这就足够了。 人生也就是这样,乍一看,都能过得去就行了,再往里一个劲儿的深扒,什么都得面目全非。 终于,随着哀乐播放完毕,告别仪式也结束了。 本就没有几个人的大厅里,那七个人一齐走完。一旁的主持介绍完,也跟长乘打了个招呼,赶去下一扬。 那旁边站着的火化师傅,早已等不及了,最后一圈还没转完的时候,就已经着手收拾着陆母身旁的花圈,口罩上的神情,尽显疲态,还带着丝丝的困意。冷漠地把陆母的遗体,大步推走,着急地想把这炉推去烧了,后面还有几炉等着呢。 接下来,就是等着拿骨灰盒。不过,倒是幸亏有长乘,他出钱比较多。所以陆母奢侈了一把,没用普通炉,豪华炉,烧的干净,黑烟少,出来的灰也能白净点儿。 你看,生死也不是很公平,只有死这个字儿,相对来说,比较公平。 待人都陆续走完了,一旁陆母的三哥,因为要赶着回医院,早晨还有会议,没有多做逗留,就只问了赵姨:“炎丫头去哪儿了?” 那赵姨说:“他们告诉我,炎丫头太过悲痛,送去医院,实在来不了。具体哪个医院,我也不知道。” 二人客气几句,三哥走了。 赵姨赶着上班,只匆匆和长乘打了个招呼,欲言又止,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也走了。 大高早已出去,忙着后续葬礼的交钱,还有送去墓地的事宜。挺快,葬礼这么重要的事情,办的利索。没有亲戚就是好,没有任何繁琐的礼节,烧完拿盒,走人。 大高带上骨灰盒,送往墓地。 小宽在车内等着长乘,毕竟活人为大,要赶着回茶馆,那茶馆内还有个连亲妈最后一面都无法相见的陆沐炎,正昏迷不醒呢。 好了,结束了,这位母亲的一生,就到这里了。 忙忙碌碌为谁忙,兜兜转转为谁转? 不知道,这是个伟大的课题,生者为自己找借口。 死者呢? 死者真正的想法,大概得靠生者意淫。 但眼睛是长在前面的,本就得向前看。 就算是鬼魂,也得转世啊,也得投胎啊,身处六道轮回之中,就得被这命运的洪荒之流,强行地推着走。 大高开车,长乘坐在车内,二人往茶馆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大高的神思飘散,偶尔又微微皱起眉头,俨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长乘看在眼里,大高在他面前,永远都是这样藏不住事儿,他只是勾着笑意,并未作声。 终于,还是没忍住。 大高的声音从主驾驶弱弱的传来,带着一丝期盼的味道:“师、师父,修、修行到后后来,能、能不能…跳、跳、跳出三界外,不在、在在五行中?” 长乘听着,那勾着的嘴角,笑出了声,当下也立刻明白了大高的言外之意。 大高因为结巴,发育迟缓,父母早早就抛弃了他。 他打记事起,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自然也没经历过这种生离死别的时刻。 当看到陆沐炎这么痛苦的样子,他不能共情,但不代表没有别的心绪产生。 就比如现在,他想着的就是:既然人都要死,为什么还要努力活着? 那陆母的死因,那陆母四十多年来的一把辛酸泪,到后来,落了这么个结局,图的是什么?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是这样? 陆母好歹还有几个同事,到他死的那一天,估计就只有师父、小宽师弟和小炎师弟?那、那为什么要活着? 如果这么努力的修行,是不是还真的能跳脱轮回,有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走向? 长乘的声音,悠扬淡然,透着一股洒脱,从后座悠悠地传来:“大高,任何肉身形成,都是因缘聚会。即使是神,也是五行修成。” “当然,神也不是永生,可以消散,重归虚空,等待重聚,无非就是亿万年的事儿。” “你要是往都会消散,都会死的这方面去想,怎么活都没意思,当神都没用。” “但你看,这世间万物的景致,你闻这花香,你感受这人世间的羁绊爱恨。这当下每一秒的情感交汇,是不是觉得...身为人身,也挺有意思?” 长乘话落,唇角勾着一抹浅笑,是那样的温柔,好似想到了什么极为珍惜的回忆。 第97章 - 为来年的庄稼换一个好的收成。 长乘看向主驾驶的大高,眸内欣慰:“是吧,世间最奇妙的一点就在于这里,无论多痛苦,总能让你找到牵绊所在。” 可大高,却又皱着眉头,那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但、但、我、我若是、转世、我、我不想、再再当人了......” 长乘听闻,稍稍往主驾的位置弯了弯身子,耐心地问着大高:“哦?那你想做什么呢?” “我、我、我不想再经历那、那些痛苦,这、这一生遇到师父,已是极大的福气、但、但我、我知道、下、下一次、未必还、还有福气能、能遇到师父。” 大高说完,那稍厚实的唇,紧紧地抿了抿,神情里尽显落寞。 长乘失笑,伸手拍了一下大高的右肩:“哈哈,傻小子,以遇到我为终身目标呢?” 大高面上稍显绯红,透着一股不好意思的憨劲儿,点点头继续道:“是、我、我怕下一世、会、会更惨、这一生我要、好、好好修行、争争取再、再也不来了。” 长乘往后靠去,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悠哉道:“再也不来的方法,也有。” “只要好好的享受这每一秒,每一天的酸甜苦辣。这世间,只为感受,不存在拿起,也不用放下。感受完了,任何事物都无悲无喜,也就是时候到了,就不用来了。” “这就是佛家说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也是道家说的: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 大高的车速不觉地放慢,仔细地回味着师父说的这段话,一时间,没有立刻接上。 距离茶馆,还有一个红绿灯的距离,大高停着车,在等红灯。他知道,师父是个很厉害的人,他甚至认为,学院所有的老师加起来的知识体系都不敌师父一人。 所以,他有句话,想问,又不敢问,可压在心里,痒痒... 长乘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眸子,扫过前后视镜,正好,与正在纠结的大高的眼神,对上了。 四目相对之间,长乘浅眉一抬,幽幽道:“想问就问,这是时机,下次为师可能就不想说了。” 大高的声音,透着一股害怕,又有着隐隐的期待,小心地询问着:“那、那师父、你、你感受完、完了吗…...?” 他这句话,有深意。 他知道,师父虽然显露的不多,但每一次的出手,都远非常人。 尤其是学院那次…他到死都会都记得,师父是怎样从那百米悬崖峭壁的空中,徒手救他…所以,他是在问…师父,你是人还是…什么? 长乘也知道大高的言外之意,但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只淡然一笑:“我啊,我...是欠着债呢。” 绿灯亮了,大高启动车子,不解地问道:“欠、债?” 长乘的眸内,深邃、幽暗、透着一股义无反顾的决绝。 他透过车窗,看向距离仅有几米的茶馆,薄唇轻启:“不得不来,还完债…我倒是想重归虚空,化作微风、化作春雷、化作阵雨,为来年的庄稼换一个好的收成。” 此话一出,车内的气氛骤然沉重,大高努力地眨了眨眼,又咬了咬厚唇,但那圆圆的眼眶内,依旧在极快速度地微微泛红。 “我、我陪师父一、一起。” 大高的声音,隐忍,有着一股无悔的心甘情愿。 “呵呵,好。” 长乘话落,茶馆到了。 二人进门,陆沐炎还是没有醒来,那股热浪,已经明显蔓延到一楼。 整个一楼这不小的扬地内,都俨然像是一个巨大的蒸炉,闷热地令人喘不过气来。可想而知...那楼上的房内,是怎样更为剧烈的炙热。 大高面上的神情里,是压抑不住的惊讶,纵使他跟随长乘修炼多年,也从未见过此等异象... 长乘没有立即上楼,他知道,现在即使是上去,也是于事无补。纵使他有天大的本事,那些只属于自己的事儿,旁人干预不得。 这一关,往后的每一关,关关难过,关关都得自己过。 于是,师徒二人,盘坐于几人常坐的地界儿,大高被热得一时间没心思泡茶,只不停地擦拭着头上的汗,但面上没有丝毫的抱怨,只偶尔瞥了眼楼上,那神情里,倒是...有些过分担忧了啊? 长乘在一旁暗暗地观察着大高,默不作声。 莫非…对小炎起了情愫? 这么想着,那大高又挠了挠头,往楼上看去的神情里,更显得忧心忡忡。 哎?不对,那看着楼上的眼神不对啊。 虽然是瞅了瞅楼上,可那神情,又快速地过渡到眼前,拧眉看着地上的几块地砖之间,那处地界儿底下,分明是连着地下室的豆角。 呃,原来是对豆角的难舍难分。 没一会儿,茶馆的门开了,办完所有事项的小宽,推门而入。刚一进来,也是被这股热浪扑面,惊了个彻底。 小宽神色诧异地走到榻榻米边上,毕恭毕敬地喊了句:“师父。” 长乘示意他坐下,小宽落座后,也是下意识地抬眸,看了看天花板的方向,又回神继续道:“师父,都处理好了。公墓最好的风水处已经有人定完了,不过也是葬在了不错的地界儿,可以随时过去。” 长乘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时间里,师徒三人只静坐,什么也没干,可小宽与大高,随着一楼的温度愈来愈高,眸内的震惊完全尽显,那一肚子的疑问似要盖不住了。 长乘知道,瞒不住的,迟早要说。 于是,他轻启薄唇,面上透着庄严:“这一关...她过得比你们两个人以往任何一次破界加起来,都要痛苦百倍。” 小宽对修行达到了一股近乎狂热的痴迷境地,此刻的他,那寸头下的原本一直犀利坚定的眸子,完全没了平时那股认真劲儿。 见师父终于引起了话头,当下立刻神色迫切,急急地问:“为何!?” 长乘微眸一抬:“因为,她资质没你们好。但又因为...她的资质,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好、都要特殊。” 小宽微微一愣,又与大高对视一眼,二人瞬间明白了。 不然…师父何曾对任何一个人有过如此上心? 他又换上了那副坚定耿直的面容,不再多问一句,看向二楼的神情里,带着一丝钦佩:“希望...小炎师弟可以平安度过。” 大高也点点头,师父做的任何决定,都非同凡响。 于是,他也神色坚定地应道:“她、她没问题。我很期、期待,小炎师弟破、破关后的、的炁势...” 长乘看着面前的二人,那大高无条件相信的神情,那小宽绝不多问的耿直。 终究,长乘还是心软了,稍稍透露了一些:“有些事,我不能说,你们要是探得到,那都是自己的,绝不能相互探讨。” “现在,开始调整体内的炁,去探这股热浪。若是觉得心脏血液加快,或者周身的血管都开始剧烈灼热,那就受着,说明…偷到好东西了。” “能受多久就受多久,坚持不住再停下来。” 说完,长乘直接起身,往二楼走去,没再看一眼身后的小宽大高。 上了二楼,那股热浪,已经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 在这无情的热浪中,每一寸的空气,都仿佛被无形的火焰充斥,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吸入滚烫的蒸汽。脚下的地板都好似有着隐隐发软的迹象,木质的地面上,泛着一层微光,仿佛被煎熬出油来。 长乘只能调动着体内的炁,层层包裹着周身,这才敢开门试探。 就在这开门的一瞬间,那股热浪更为猛烈地往外侵蚀,直直泻出,往一楼喷涌。 接着,他又转身,去向自己的房内。 此刻的大高和小宽,正起势,用炁小心地探着周身的热浪。 也就在长乘开门的同一瞬间里,他们的身体,骤然感受到一种难以承受的刺痛! 就像无数细针在扎着,这周身的空气,让肌肤产生一种被火烤的错觉。不是什么气扬,而是一种实打实的,真正的体感传来的痛苦。 那股难以承受的灼热感还在空气中不断的发酵,热力逼迫着大高小宽二人的呼吸变得艰难,湿热的空气充斥着每一个肺泡。 顷刻间,二人的气管,双双灼伤! “呼…呼…...” “呃…呼…...” 二人甚至不敢大声呼吸,只能微弱的换着气,可每一次的呼吸,都在持续地灼着气管。那汗水骤然密布,从早已红地发紫的皮肤上溢出! 却在瞬间,只瞬间!汗水竟被无情的热浪骤然蒸发! 留下的,只有二人紧闭的双眸,剧烈隐忍的苦楚。这短短的几秒内,疲态尽显! 不行了,没命了,再待下去,再多一秒…会死,一定会死! 终于,大高坚持不住了,骤然间,动用了全身的炁,头也不回地,猛地冲出茶馆的大门! 而小宽,就在大高冲出去的一瞬间内,那一米八几的彪形大个,瞬间直直地倒下,竟是直接昏死过去! 第98章 - 离火元神,开始酝酿... 此刻的他,仍穿着往常那种中式的黑色素衣,棉麻质地、宽松的盘扣下,是掩盖不住的修长身姿。 头发被往后扎起,扎在后勺,圈成一个小的丸子。额间几缕的发丝由于过短,扎不进去,正在额间悠然地荡着。更显眉宇之间的慵懒尽显,那络腮胡的面上,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淡然。 似乎完全不被这样令人窒息的热浪影响,只是负手站立在这房内,可在那股气扬下,仿佛天地之间,都唯此二人。 虽然是白天,但保险起见,还是不能被任何人看到。于是,长乘开灯,走到窗边,把窗帘都拉上,静静地坐在桌边,微眸轻垂,感受着这股炙热。 又不觉间,想到了那时...那熔岩炼狱处的热浪,可比现在浓郁万倍不止…... 他就这么坐着,等着。 这一关,小炎能不能过? 他铺垫了这么久,从秘密基地到医院,从陆沐炎不断地怀疑、质问,到自己真的发自内心地愿意去做... 这经历的所有,是否前功尽弃? 现在,只是开始的第一步,他知道,往后每次破界,都会比现在浓烈更甚。若这第一步都过不去,那冥烨...我也真的是尽力了。 终于,终于。 这股热浪,终于到了缓缓溶散的时刻,而窗外的天色,也已然接近深夜了。 床上的人儿,微微动了。 陆沐炎缓缓睁眼,明明还是那双眼睛,可那眼里的神情,已然不同于之前黯淡无光的样子,此刻的她,明眸万分。 似新生的小鹿一般,那漆黑幽圆的眸内,闪着一阵阵重获新生后的星点光芒…亮得耀人。 似乎,更白了一些,那因为剧烈热浪而导致体内的水分,被极度地蒸发。是瘦了,瘦的却为明显。 陆沐炎微微坐起,红润的朱唇轻启,微微调整着呼吸。那高挺的鼻梁下,一张瓜子脸,虽然小的不够彻底,但已大见雏形。那散着的头发,黑直似瀑布,贴在面上,衬得皮肤愈加的白嫩。 只见她,素手一抬,灿若星辰的眸子里,正打量着自己的胳膊。明显,是瘦了一大圈,就连手指的指节,都格外修长,粉嫩分明。 此刻,离火元神,开始酝酿…... 身后的长乘看着,那悠然的凤眼内,稍稍失神,竟还隐隐泛着红润的血丝,有多久没见了...? 冥烨啊冥烨,在历经千年之后,你托付于我的那个少女,真的回来了…我也、我也...终于有借口,再去见你一面了… 陆沐炎醒来后,也看到了长乘,一时间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微微起身。可就在她刚一转过身来,长乘瞬间一怔,然后... “砰!!”地一声。 只见长乘猛地转身,瞬间出去,直接就关上了门。 “呃...你先换衣服,洗个澡,我、我楼下等你。” 他的声音从门的那边隐隐的传来,有些结巴,甚至感觉带着尴尬。 说完,头也不回地下了楼,楼梯口内的脚步声,甚是急促。 她听着,只懵懂地眨了眨眼眼睛,随即听话地照做,拿着衣服,进了卫生间。 刚进卫生间,她也愣住了。 那白色的长纱衣物,原本是轻盈飘逸的。如今已被汗水湿透,紧紧地贴合在身上。也正因为这衣料吸水,而变的略显透明,微微透露出身下曲线的轮廓,将那若隐若现的身躯,勾勒分明,掩饰着点点朦胧之美。 脖颈已经隐隐显出修长的曲线,前胸处凸起的饱满,异常明显。那腰身处,还隐隐露出沙漏的形状,再往下...平坦的腹部到曲线优美的臀部,在湿润的纱下,显得圆润而富有弹性。 “…...” 陆沐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突然想到刚刚长乘那冷不丁的异常,面色微微潮红,更显得娇憨粉嫩。 她眨了眨眼,没深想什么,现如今,有一个更为重要的重点。 ...…老白,探不到了。 她刚醒的第一时间里,就已经呼唤了几次老白,明明身体没有任何异常,但是,老白呢?老白…去哪里了? 不是说会一直在么?不是说若她十分信仰,他就无处不在吗? 她的心里一阵混乱,妈妈的后事如何处理?老白究竟是什么情况?刚刚为什么突然昏倒? 带着这一肚子的疑问,她恨不得立刻下楼找长乘问个清楚,于是手上的动作倒也十分利索,快速地洗过澡换了衣物,回到房内,吹干头发。 弄完这些,刚要下楼,她出了房门...又拐回来。 “嗯?” 陆沐炎的面上迟疑,看到了长乘留给她的那张纸。 “什么意思?” 她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句,也好像是习惯了和老白的对话,下意识地想要说给老白听。 又摸索着枕头底下的手机,21:07。 ?! 她猛地跑到窗边,骤然拉开窗帘。 夜空深邃,清风绕影,明月高挂。 “炎...” 突然,老白说话了,那声音里,悠扬、悠远、透着一丝渐渐苏醒的慵懒。 她急急回应:“老白!” “老白!你刚刚去哪儿了?” 现如今...越是重要的人,越是已经觉得可以开始试着好好相处的关系,都在一个个地离开…她根本不敢想,老白要是真的突然再也不见了,又该怎么接受? 陆沐炎忙地回应着,面上露出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喜色。 老白的声音,温润里带着一股酥酥麻麻的电流感,尽显温暖:“我好似,处于一个…一个容器里。舒服、很安全。” 陆沐炎看着手上那张纸,那长乘早上留的几段话,眉头微皱:“嗯…你看,这大概是乘哥早上留的言,距离早上我起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一整天的时间了。” 老白一时没有回复,但她知道,他在,但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有一会儿,老白说话了:“现在…我可以确认的是,我与你,都有进步。” 她问:“你什么感觉?” 老白:“不知道,你呢。” 陆沐炎环顾周身,又想到了刚刚在镜子前的身型:“…那股痛苦之后,我觉得我整个人…都好像是被拼贴重组了一样。现在最大的感受就是…嗯...轻盈了许多,我瘦了不少。” 于是,她又将那纸放回床头柜侧:“先下楼吧,得问问清楚。” 她缓步下了楼,楼梯间的灯是开的,看来楼下的师徒三人没有练功。刚走到榻榻米处,就见那长乘,只是捧着一本书,看不见脸,完全地盖在面前,怎么说呢,是从未有过的,很板正地坐着。 大高不见了,小宽在这条长长的榻榻米走廊的稍远处,躺着呢。呃?是睡着了吗? 陆沐炎明眸微皱,面带不解:“嗯?你们不是不睡觉么?小宽师兄这是睡着了?” 长乘依旧端着那书,看不见脸:“不是,昏死。” 她眨眼:“啊?” 长乘的声音从书的那边,有些不自然地继续传来:“不打紧,我扎过几针了,会醒的。” 她点头,往厨房看了看,又往长乘的脸上看了看:“大高师兄呢?” 长乘躲着她,继续捧书回应:“买治嗓子的药去了。” 陆沐炎又左右地歪着脑袋,试图从那本书的什么缝隙里,能够看到长乘的脸:“治嗓子?不是治别的吗?” 长乘也跟着她左右转头的幅度,持续遮挡,但显然声音疑惑:“呃…不然还能治什么?” 陆沐炎不探头了,直直发问:“哦,我以为乘哥你脸上起了疟疾?不然为何掩面说话。” 长乘拿着书的手一顿… 接着,他快速放下书,直接起身往二楼走,边走边说:“…这书啊,实在是好看,世界上的好书真多啊!这样,小炎,我们先回你房内聊。” 陆沐炎眨眼,随后跟上。 上了楼,关门,二人坐于桌前。 长乘的面上已经恢复了自然,或者说,又是像以前一样,云淡风轻的样子,翘着二郎腿,看向窗边。 他开窗,顿时一阵清风徐来。窗外,那月光蔓延,洒落窗前,屋内残存的热气在这轻柔的夜风之下,已经在不觉间消散彻底。 陆沐炎身着一身宽松的深蓝色袍子,左侧上面还印着一个字儿,她低头瞅了瞅,这字儿,更像是个三点水的图案,看不懂是什么字体。 长乘抬眸回应:“这是学院的衣服,上面的字儿,甲骨文,是易学院的“易”字儿。” “六书是汉字造字法的基本条例。但是,现代人很容易地就用现代思维衡量古人。所以,这个“易”字儿,还可能是符号。” “或者说,是符号、信息、能量、相融合的,符咒一样的东西。” 长乘一口气地说完这些,其实内里蕴含的信息量很大,但陆沐炎微微皱眉,看来是不懂。 接着,他话锋一转,面带严峻,目不转睛地继续盯着她:“小炎,不多做延伸,只说你今天的事儿。以后你每一次的提升,都会伴随着这样的痛苦…甚至一次,比一次要剧烈千倍、万倍。” 陆沐炎听到这话,倒是懂了,不过面上没什么表情。抬首,直视皎月:“无妨,乘哥你给我的这张纸条里告诉我了,我觉得没事儿,现在也没太大感觉,况且,小宽师兄和大高师兄,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我也能。” 她只是看着月亮,但那神情里的坚定,露的彻底。 他看着她的眼神,看着她那股认真的劲儿,实在是不好泼冷水... 长乘的面上神色犹豫,最终,还是轻启薄唇:“不...只有你。” 第99章 - 我要的,就是一个心安。 陆沐炎微微一愣,回首看他。 他的声音轻柔,缓缓道:“还记得我在医院的时候跟你说的话么…” 她听着,皱眉回想:“嗯...哪一句?” 长乘浓密的眼睫下,眸光复杂:“你没有元神…所以,现在得重新汇聚。” 陆沐炎看着他的神情,带着探究,目光尖锐:“嗯…有印象,但为何,偏偏我没有元神?” 见长乘只是动了动喉结,没有应她,她的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哦,我特殊,我懂。” “嗯...” 长乘只垂下头,从鼻息里挤了一个字儿,算是回答。 陆沐炎眨眨眼,问:“那我能知道,我是为什么没有元神吗?” 长乘无奈回应,直视着她那清滢的眼眸,目光同样清澈:“…我,不愿说,我也不愿骗你。” 陆沐炎听着,但面上却是神色自若,丝毫没被他这种藏着掖着的样子憋闷到,只是点点头,问:“哦,那我能知道,这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究竟是个什么好处?” “呃?” 长乘见她突然问出这话,倒是画风突变了,一时间不知道回什么。 他稍稍收了神,又继续将早上给她留言的那段话,重复了一遍:“你过不去…就原地踏步,怎样修行都是白费。但你若是破了这界,过得去...那可就是巨量的差距…” 陆沐炎又点头,眼神坚定的刨根问底:“对,我就是问,什么差距?” 长乘一愣,也是眨眼看了看她,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眨着,相互之间都没说话。 哦!哦哦!他懂了。 此刻的陆沐炎,要的不是什么确切的答案,也不是他极力想要掩盖的那些真相。 是实打实的,想要为之去奋斗的东西,要一个清晰而又具体的实物,或者,要他长乘做一个表率,找到自己对标的清晰目标。 长乘瞬间浅笑,薄唇勾勒着好看的弧度,接着,轻抬起手,将那扇窗关紧。 他轻笑道:“看好了哦,有点帅的。” 紧接着,下一秒。 明明是门窗紧闭的,长乘那宽大的衣襟,却被一股莫名的风牵动,微微扬起,额间没被扎起的碎发,也柔和轻起,仙然飘逸。 那侧脸,在月下的勾勒下,轮廓分明,络腮的薄胡上轻扯着一抹浅笑。 紧接着,他那骨节分明的一只手,微微轻抬,朝着陆沐炎的方向,轻点食指。 只这瞬间,一阵清风,像是被操控了一般,绕着弯儿地,荡过她额间的发丝,轻引飘动。 随着长乘手指的方向,指间轻转,那股清风,也绕至陆沐炎的身侧,绕着她的衣襟,长袖随舞,飘然轻摇。 她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勾勾地看着正在操控着那股风的长乘,眼底那抹震惊,一览无余,暴露得彻底。 他看着陆沐炎的反应,眼底的浅笑更浓,勾着手,那股清风,在他指尖的摆弄下,随之跟随。 长乘的眸色乌黑,悠然道:“这可不值钱,简直是太无趣的东西了,只是给你一个能追得上的小目标,不然你觉得差距太大,也没追的动力。那些太厉害的也不能展开,这里毕竟不是院内,之后更好玩呢,别害怕就行。” 良久,良久….. 她抬眸:“行,来吧。” 长乘眨眼,反问:“什么?” 陆沐炎明媚的眸子里,一眨一眨地耀着星辰:“接下来,怎么做,可以继续提升,尽快进入下一个这样的痛苦?” 长乘的声线,传来一股微微的抖动:“…你,要进入这样的痛苦?” 陆沐炎起身,将那窗打开,夜风继续袭来,吹动她额前的发丝:“不是说了么,只要迈过这样的痛苦,就可以有巨大的变化?” 他看向她的侧脸,此刻的陆沐炎,那瘦下来后的、高挺的鼻梁下,朱唇轻启,分明扯着一抹跃跃欲试的笑意。 长乘动了动喉结:“…是。” 她道:“那能疼死么?” 他应:“那不会。” 陆沐炎转身,看向长乘:“死了也行,不死就更无所谓了,来吧。” 长乘眨眼,又眨眼,只是看她。那剑眉下的凤眼内,清晰可见地映着陆沐炎坚定的面庞。 那强烈的剧痛,只短短几秒,小宽晕厥,至今未醒,大高被迫逃离。而面前的这个女孩儿,明明是手无缚鸡之力,在躺着的时候,虽然是紧闭着双眸,但那股剧痛,是实打实的,每分每秒都在煎着她的每寸皮肤。 她虽然是看到了一些奇幻的好处,但,但她丝毫没有提及这股疼痛究竟有多么煎熬,也根本不提有任何缓解的办法? 只是…只是问,这么做能不能达到她想要的? 若能,刀山火海,虽死犹生。 冥烨,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笃定她能受得住了…... 长乘的眸中闪过一丝震惊,可又有着难以掩盖的激动,那心底渐渐升起一股止不住的赞赏,甚至隐隐透着敬佩。 接着,他站起来,眸似深铁,面带严峻:“小炎,我现在跟你说一些东西,会有助于你加快进入下一次这样的痛苦,也算是加速修为...” 陆沐炎抬首,看向比她高半个头的长乘,眨眼问道:“哦?传说中的灵丹妙药?” 长乘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道:“呃,那些玩意儿…只能有点儿用,锦上添花吧。但我跟你说的,是底层逻辑,你一定要掌握,只有这样,你练出来的东西才会…更加纯粹,也会让内气更为坚固。” “但是同时,我也知道,现在说这个...对你来说很困难。” 说完,他眸内的期许,更深了。 陆沐炎点头:“嗯,说说看。” 长乘盯着她,一字一句地娓娓道来: “你一旦姿势起来了,进入练功的这一刻,就必须抛弃现在这些绝望的情绪,或者是任何情绪。忘记所有痛苦,也包含快乐。只专注于“空”的这一秒,完全沉下心来,这一秒,完全的“空”。继而从一秒,到十秒、一分钟、一个小时、一直到一整扬练功结束。” “接着,一直持续到你觉得没有时间的存在,某天睁眼,世间的计时,之于你来说,只是一个词语而已。” “日月轮转几何?春芽已至秋收,夏夜将近冬藏。” “所有的丹药还是什么符箓,各种法器,都只是锦上添花。首先,你得先有这个一秒的锦,将锦编织出来。这花儿,才能添得上,懂了么?” 说完,长乘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面上的神色透着一股紧张。 是,他生怕自己说的太直白,她会被这样的难度吓退,毕竟…那股真正的体能上的切肤之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即使她初生牛犊不怕虎地应下了,可真正实修的时候,要你一秒钟什么也不想,可以,但一小时呢?更别提什么四季轮转未曾发觉。 甚至大多数人,连十分钟的静心都做不到。 这世间纷扰,七情交织,谁能管得住自己的心猿意马? 尤其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接二连三地经历了这么多事儿,要说她真能立刻的放松了,那反倒还不是正常人了,只能说这个人,压根就没有心、没感情、是个冷血动物。 但陆沐炎只是听着,听完,点点头:“行,开始吧。” 长乘的面上闪过一丝错愕:“现在…?” 他犹豫地说:“那,你,你母亲的...” 她应:“你都处理好了,我放心。知道葬在哪儿就行了。” 说着,陆沐炎的眸内清亮:“我想,和阳爷爷一样,等有我认为的资格了,再去看她。” “我知道,我刚刚向你求证的时候,算是问鼎轻重,小人所为。” “我也考虑过,你会不会觉得伤心,明明帮我这么多,我现在还是在质疑你?但…哪怕你什么也不做,我也会给自己找个理由,来说服自己,跟着你给的这条路走下去。” 她的嘴角勾着一抹自嘲的笑:“因为我现在...哈哈,除了这条路,也算是走投无路啦。但还是谢谢乘哥,不介意我这样的私心揣测,愿意实证给我看。” “所以,不只是感激你,我觉得,有这个机会,我想抓住。有这个可能性,我就不能再错失。从前说的,我活着可能是因为欠了老白什么?还是出于对妈妈的什么情感亏欠?都不重要了。” “…...无论有没有鬼神,这桩桩件件,不管是不是指引我,还是真给我下了什么套,都不重要。” 她看向长乘,顿了一下,继续道:“重要的是,我想。” “不是想你那些神通,也没想过能上天入地,玄幻的东西对我来说,也不了解,我也没想过能赚多少钱,衣锦还乡,荣归故里,还是白日飞升?都无所谓的。” “我依然没有一个清晰的道路,我只是想,无论是老白还是我妈还是我自己?我其实都不敢想,只要一想到,心内的不安、痛苦、压抑、窒息、绝望...” 说到这儿,陆沐炎的眸内,那股极度的窒息与绝望,铺地浓烈。 顿了一下,她收了收情绪,轻咬了下唇,直视长乘:“我想要的,就是一个心安。” “具体怎么安,我不知道。我能知道的,就是按照你说的去做,我确实是有变化的。那我就拼尽所有力气,抛去一切杂念,去做。” “说是抛去,其实也没什么可抛的,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穷二白,贱命一条,来呗。”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霸气与果断。 说完,陆沐炎神态澄清,勾着一抹释然的无所畏惧。 长乘听着,看着她,此刻的她,周身...散发着一股…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他知道,他知道这股熟悉感是什么。 那是一直以来的自己,是自己一直在戴着的那个面具——那副“慵懒闲散、神态自如、悠然自在”的面具。 但他同时也知道,自己是假洒脱、是假逍遥、是假自在。 他想到了自己…这千万年来,不就是这样么? 因为心不安,盘旋在少挚与冥烨之间,辗转纠结。在一次次的袖手旁观内,咬着牙地隐忍着,一面逃避,一面给自己找借口。 最终,也是因为心不安,才选择了插手,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但此刻的陆沐炎,是散发着一股,一股...彻底无拘无束的洒脱。 是他的面具,也是他最渴望得到的解脱。 于是,长乘轻启薄唇,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对自己说:“...那我们,就拼尽所有,只为心安。” 第100章 - 无利不起早。 接着,二人相视一笑,一前一后的往楼下走去。 刚走到拐角呢,长乘突然冲着那边儿正在躺着的小宽喊了句:“缓好了就收拾东西,让大高买点装备,咱一块回华东,路上散散心。” 长乘话音刚落,小宽噌的一下就起来了,紧着喊了一句“是!”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哎?伤好了? 小宽脸色煞白,透着一股虚脱的无力,但眼神里极度兴奋啊,这还真难得,小宽师兄不是一向很稳重么? 这股异样的状态倒是勾起陆沐炎的注意力。 于是她疑惑,歪头问长乘:“嗯?去哪?” 长乘微微一笑,往前走着,继续道:“本以为还得等一段日子呢,没想到我们小炎这么厉害,第一步的破关这么成功。所以,咱们得挪地方,去华东继续深造,从现在开始,我就得教你采气啦。” 她听闻,垂眸不言,只是点点头,算是应下。 长乘倒是歪过头来,好奇地问她:“咦?小炎不好奇华东有什么嘛?” 陆沐炎抬眸:“有什么?” 呃…这低气压的小炎还真不适应,怎么才能让小炎开心点儿呢… 长乘挠了挠头,又挠了挠脸:“嗯…距离我们最近的就是华东了,那儿的境,是院内的大能,上一世坐化之前耗尽修为刚刚造好的,能让你看到阳爷爷,或者任何你想见的人,想见的事物,这样说…感兴趣不?” 陆沐炎点点头,继续往前走:“嗯,知道了,那我们走吧。” 是呗,我反正已经接受这些离谱的设定了,镜?不就是镜子么。那些玄幻电视剧里都有,你想谁,想啥画面,那镜子就显示给你看了,起到一个睹物思人奋发图强再创辉煌的作用,无所谓了,都行,只要能进步就好,能提升修为…就好。 此时的陆沐炎,一心想着修行,仿佛只要这样,只要做这个事情,就能逃过那些令她窒息的过往…... 长乘只是轻叹一声,没多说什么。 于是,片刻后,茶馆门口的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内,陆沐炎坐在车里,看向茶馆的卷帘门。那门,被小宽师兄重重地拉下,声音干脆利落,透着一股果断的决绝,仿佛是要与某些记忆完全斩断… 整装待发的几人,缓缓上路了…... …… …... 但此时,此时。 此时的少挚,他身处的这地界儿,虽然同样是夜晚…倒是没有这么悠闲赶路的时刻了。 远处,黄沙弥漫,夜幕低垂与沙丘相连,连绵无尽的荒漠之上,那轮月,大得吓人。似乎要把这里的一切都吸走。 这片地界儿,任何一丝的灯光都没有。只有那近在咫尺的深空暗夜,银河若隐若现。 月色流转,像是银色的水波洒落在无垠的沙漠之上,每一粒沙砾都映出灿灿月辉,又像是一波波凝固的波浪,在这深寂的世界里,显得神秘而幽深。 他在等。 等早上说过的,那漫天黄沙之中的约定…... 就在今天的清晨,天际鹅黄,与远处的沙丘蔓延。 也就在这个时间里,陆沐炎发完短信后,少挚收了手机。 虽是没有回复,但那面上,却是实实在在地带着一丝,他自己都尚未察觉的,难以掩盖的阴沉。 他那深棕色的卷发,此刻正引着晨光微熹,在那高挺的鼻梁下,勾出柔和的光辉。身着一身玄色长衣,随风轻舞。那衣襟的大袖在隐约之下,露出松烟色的花样纹路,内敛大气,又尽显尊贵。 这片天地之间,只他孤身一人,负手而立,望着那天际苍茫的晨昏分割处。 本就不悦,再加上陆沐炎那短信,少挚似乎等得彻底不耐烦了。 他眸色深凝,对着那空无一人之处,幽幽开口道:“软姐儿,本帝快没耐心了哦。” 可他的声音,却是清泠,仍是不急不缓,轻吐着几个字:“只数到一。” 下一秒:“二、一。” 接着,立刻转身,预备要走。 “哎!哎!?不都是从仨数开始数吗?!” 突然,那黄沙弥漫处的地界儿,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深灰色袍子,身形矮小的男人。 男人约莫一米六,那袍子宽大,完全盖住头颅。只在他抬头的一瞬间...整片右脸上,留下一道明显的刀疤,一直连到右眼上方的额头内,连到那袍子的帽子深处! 那刀疤缝合得极度张扬,似一个扭曲恶毒的蜈蚣,紧贴面上。 只见那刀疤男的嘴角,咧得奇大,扯着嘴角那蜈蚣似的尾巴,笑的狰狞:“少昊国的神首莅临寒舍,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哈!” 少挚回眸,眉色一抬:“蜈公,迎我可以另有人选,你倒不必。” 接着,他薄唇轻启,勾着一抹玩味的笑意:“让我进学院,咱们一块迎别人。” 那名为蜈公的灰袍男人,听得这话,没有立刻作答。 那双狡黠的眉眼,拧着纹路,带着点点的褐斑,转了转眼珠子,反问道:“……您老,怎么找到咱这儿来了?” 说完这话,蜈公又抬头,看向少挚的眼珠轻转。可这微小的动作里,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古怪! 面前的这人,只有左边眼动,右边那眼球,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完全不动,甚显诡异! 少挚只是抬眸,轻瞥他一眼:“让我进学院。” 蜈公眉头微皱,那完全不动的右眼上方,眉头也被扯着狰狞,紧接着讪笑一声:“…呃哈哈,…您老对那个小破地方感兴趣?那,那太好了,您想教孩子们什么呐?” 说着,他矮小的身型来回踱着步,显得殷勤谄媚,连连感叹道:“哎呀呀呀呀!这可真是孩子们三世修来的福气哟~我肯定去找院长好好说说!” 少挚只是冷眼看着,丝毫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直直回应:“作为新生,安排我进来。” “…….什么!?” 蜈公那扭曲谄媚的嘴脸,骤然一变。 “走了,记得给我安排妥帖,不然肙流可就曝光了。” 说完,他玄衣轻摆,转身要走,嘴角勾着的笑早已收住,只剩眸底,一片深冷。 “且慢。” 突闻,一位老妪的声音,阴鸷而富有穿透力,像是从岁月深处传来的低语,从少挚身后的蜈公身旁,幽幽传来。 少挚听闻,原本收了的嘴角,又扯出一抹胸有成竹的意味,转过身来:“哟,我还以为软姐儿真软了呢。当真是没意思,我还挺希望你敢于玉石俱焚呢。” “少昊之国的帝君,为何进易学院?” 那老妇,同样是突然出现,身形看着比那蜈蚣还矮了半头。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往后倒梳,穿着中式霁蓝道袍,右侧胸上还绣着一个字,与陆沐炎穿着那学院服装上的字体、样式、都如出一辙。 老妇虽是身形瘦小,但那面上的威严,一览无余。她的嗓音,干涩而略带沙哑,听起来仿佛是经过风吹日晒的古老木头发出的声响,但这种沙哑,丝毫不能削减她语言的力度,反而增添了几分沧桑。每一个字音,都透露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威压。 少挚歪头,言语轻松:“还不是因为我那小离火,她要进。” 老妇的面上,沟壑尽显。宽肥的鼻头下,是往下耷拉着的嘴角,扯出鄙夷的一笑:“哦?因为区区离火,与我肙流勾结。这算是少昊国的污点了?” 少挚眨了眨眼,神情满是无奈:“没办法呢,小炎想来,我得看着点儿呀。” 那老妇一时间没有立刻作声,只是那炸纹的眼角,闪过一缕精光,与面前的少挚四目直对。眼神里的探究尽显,仿佛要看穿眼前的这男人。 老妇的言语之间,满是轻蔑,但却带着极强的试探,幽幽道:“倒是罕见,莫非...那离火有什么特殊?” 空气瞬间凝重,远处,旭日东升。 少挚直视那老妇一眼,但眸底却尽显温柔,笑得明媚:“喜欢她,爱妻孤身一人前来,为夫不放心。” 老妇一时语塞,后又轻蔑一笑:“……呵呵,动凡心?你说的话,你信就行。” 接着,她话锋一转,一副等着看好戏似的嘴脸,继续悠悠道:“少昊,你可以进。但老身的肙流,无利不起早。” “你知道考核有多难,你也知道之后的资质测试,你那神力要是暴露了…呵呵,不然,除了这两个顾虑,你也不会找到我肙流头上。” “你不为肙流做点什么的话…即使你过了那三个考题进了学院,哪怕你有通天的手段,能逃过资质测试?能,老身也会想尽办法请你出去。” 说罢,老妇转身,微眯着那垂暮的眼角,眺望远处。 少挚听着,满是认可地点点头:“好呀,我喜欢别人威胁我,拜拜。” 接着,神色淡然自若,拂衣转身。 老妇猛地回头,面带怒色:“你!” 一旁的蜈公见状,急急对着妇人连连摆手。接着,佝偻的身躯一瘸一拐地绕至少挚身旁,仰头谄笑。 蜈蚣似的刀疤挤作一团,又是一顿摆手,打着圆扬:“哎!哎哎哎!少昊神首!留步,留步!只是掳个人!不难,不难!” 少挚不为所动,转身要走,似乎全未听见。 那蜈公见少挚已经走远走几步,在身后急急喊道:“离火!离火也认识的人!” 少挚听闻,脚下一顿,转头侧目,眼角笑意蔓延,可眸底尽是阴沉,轻声道:“哦?...有趣么?” 蜈公忙得上前,探着身子,勾着头问道:“那离火,在人间的那个医院里,有个病患,叫季春风。您老…有印象不?” 他见少挚只是侧身盯着他看,明明是笑着的,可那双犀利而黝黑的眸内,却是冰冷异常。 那股不自觉之间流露出的威压,压得蜈公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像是紧张得忘词了一般,只得连连搓着那干枯的老手,磕巴地说:“哎,唉哈哈,就…叫什么来着...” 说完,蜈公面带祈求地往老妇那儿望去。 老妇蒜鼻一哼,透着浓浓的不甘,又只得服软,强压着怒火:“舌头,36床。肠癌晚期。” 说完,又是转身,没看二人,但眼角算计尽显。 那蜈公一拍手,点头应道:“哎!哎对对!那个舌头啊,目前被一个黄毛小子带着自驾游呢。” 他面带喜色,面上狰狞着的蜈蚣刀疤,更显狰狞,咧着满口的黄牙,讨好示笑:“您老顺手的功夫,假装、稍微、有点儿、那么个小粗心,给那舌头弄死呗?” 少挚听闻,没有说话,只是看向那蜈公,轻蔑的眸子中,稍稍挑了个眉。 “完事儿咱配合一扬,稍稍打一架,我们啊,给那舌头救回来,吊口气儿就成。” 蜈公继续说着,说完,笑得卑鄙,阴鸷的眼周,褐斑连成一片,尽显丑陋。 听到这儿,少挚终于是显露了一丝兴趣,剑眉依旧微挑:“哦,你们肙流这一世的实验对象,是他?” 蜈公往旁边晃了晃头,鄙夷尽显,眼角勾着恶毒的精光:“那哪能够呀,是那个叫迟慕声的。没这舌头引着,他咋上当呀,是不是?” 少挚的脸上,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只是多了点嘲讽:“啧…真麻烦呢,把那迟慕声抓给你们不行么?” 蜈公连连摆手:“不得行不得行,那迟慕声万一不同意进学院呢,咱得留个能牵绊的把柄呀。” “但小的稍稍提醒您一小下哦,您和您的爱妻,要是以新生的方式进学院…您在入学院之前,就暂时不能在他面前露脸杀人啦。那迟慕声,大概率能碰到离火一块儿呢,您不是为了离火嘛,所以…不仅不能露脸,在这个杀人地点方面呢,您还得稍稍费点心思。” 见那蜈公,面上的那条蜈蚣状的刀疤,似乎活了一般,在这丑陋的脸上极度地扭曲着,继续解释道:“只要您老,在杀的过程中,稍稍辛苦一点儿,留点儿尾巴,假意潜逃,还不能让那小子报警。接着,那迟慕声追到肙流地盘儿,您再最后、最后小小小小地用个半成力,跟我假装打一架,我给那舌头救下来,这事儿,就成啦!” 说完,他伸出那褐斑成结,干枯粗陋的老手,食指和大拇指比了个小小的缝隙。那副谄媚而又下作的面上,喜态尽显。 明明是笑着的,但那狰狞的蜈蚣刀疤,正是因为这恶心的笑,在极度扭曲,更显地令人胆寒。 第101章 - 也是跟您学的哈! 少挚垂眸,死死盯着他,面上一片深沉:“哦,那你们怎么不直接把他带走?” 蜈公满脸写着无奈,垂头晃脑,语重心长地说:“哎!您不知道啊,现在世道变了,讲究的是——以德服人。” “让他感激咱,他才能心甘情愿地替咱们办事呀!” 说完,蜈公深叹了一口气,倒像是把他委屈上了。 少挚闻言,轻笑一声。 他鼻尖的发丝往下慵懒勾勒,冷哼一下,薄唇轻扯,眼睫微抬:“呵,倒是会调教。” 蜈公搓了搓手,笑的尽显下作:“哪能呐,学了您一点小小的皮毛,嘿嘿。” 这对话着实无趣,那蜈公的丑态令人胃里阵阵作恶,像是一只令人心烦的苍蝇。 远处的骄阳,橙红如火,蓄力攀升。 而眼前的老妇和这蜈公,好似因为这太阳的照射,周身都开始莫名散发着一股恶臭。 是一阵阵说不上来的气味,阴沉、又有股酸腐的霉气。 越是离得近,越是明显,惹得少挚紧皱着眉头,只想赶紧离开。 “行,就送到这儿?我知道了。” 说完,少挚作势又要走。 那蜈公又忙的要拦住他,但手上却不敢到少挚丝毫,只是言语慌乱:“不不不,您、您高抬贵脚,嘿嘿。得换个地界儿,做戏做全套嘛…是不是?得离那迟慕声近点儿,不然他起疑心呐!” 少挚顿脚,轻瞥蜈公,嘲讽道:“呵,你们肙流的老鼠洞总变换,这次又是个什么地界儿?” 蜈公讪笑:“嘿嘿,不远,不远,也就这大本营,像您这么厉害的帝君才能找到。况且,您都说了是老鼠洞,哪能只有一个洞口呀。” 说完,蜈公又有些迟疑,带着点儿害怕,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老妇。 那老妇面冷阴暗,只投来不悦的神色,似要说什么,又将话压了回去。 蜈公向妇人忙不迭地点头,投了个讪笑,示意着妇人稍稍压着火,又转头对少挚说:“离那迟慕声最近的口子,说来也巧,离您也近,就那边儿的沙丘绕过去!” “而且呀,离他也近!就在他现在所处位置,十多公里的地方呢!您下午就能到,您说巧不巧?哎呀哈哈哈!真是天助我肙流呀!” 说完,他站在妇人和少挚中间,双手张开,笑得张扬。 可却显得那么卑微,甚至透着一股滑稽的可怜,像个扭曲挣扎、强力生存的虫子。 听到这儿,少挚算是终于引出马脚。 他眼神轻瞥过蜈公,透着一抹浓重的威压,黑眸深邃。 但言语间,尽是风轻云淡,闲聊道:“哦,这么近。肙流怎么不自己假扮,反而拐个弯儿让我去做?” 蜈公腼腆一笑:“嘿嘿,本打算是我去赴死,换来这个荣誉…但、但小人这条贱命,还稍稍有点儿用处。正愁找什么时机呢,不然哪能让他晃悠至今呀?” 他那张开的老手,在空中张牙舞爪地挥着、抖着,模样疯狂,满是激动:“正好,您愿意劳驾搭把手!呀呀呀实在是天助肙流!天助肙...!” 少挚直言,打断他那假惺惺的做派:“说重点。” 蜈公仍笑:“哎嘿嘿…什么也瞒不过您老的眼睛,跟您说实话吧,咱们讲话也都没录音,也没个什么证据…况且,我们是真心实意要救那舌头呀。” “还能扯上您这么个帝君作为帮手,即使东窗事发,也是您嫁祸给我们的,是不是?” 说着,那蜈公笑着的丑态上,阴鸷尽显无余。 闻言,少挚面无表情,双手抱着臂,慵懒地点点头:“哦,不留把柄。” 蜈公又搓了搓手,应着少挚的动作,自己也点着头,哈腰道:“哎!也是跟您学的哈!” “不过您放心,那离火进学院后,学院内,我们管不着,她只要出了学院、出了任务,咱肙流肯定能推一把力!” 说到这儿,蜈公面上满是笃定,又来回地踱着佝偻的身躯,一瘸一拐的模样,好似已经开始盘算着什么了。 蓦然! 少挚面上闪过一抹厉色,威压瞬间流露! 他轻抬右手,素手一挥,一股莫名而又绝对的力量,直接将那蜈公射飞出去! 可却没有预料中的“砰!——”地一声。 只因那妇人见状,立刻抬手,五指一伸,直直将那半空中即将坠落的蜈公硬生生接住! 下一秒,在那片区域,留下剧烈的一阵大风! 顿时,蜈公身后沙尘弥漫四起! 少挚抬眸,深邃的眸中笑的风轻云淡,完全没有任何惊讶,但言语间威胁尽显:“我的玩物,我自己调教。你们敢插手一点儿,那…会不会东窗事发,本帝也不知道呢。” “万一我来了兴致,这事儿就发了呢?毕竟我挺喜欢背负骂名。还能造成那迟慕声与你们之间的猜忌,多少都有点儿隔阂。” 话落,少挚意味深长地看向那老妇。 那妇人,丝毫没管这蜈公究竟是否伤着,只冷眼,与少挚对视。 四目相对之间,老妇那眸底的暴怒缓缓升起,声音低沉,带着浓烈的警告:“呵呵,少挚,现如今的你,做事可要三思,今非昔比,老身当真怕你不成?” 少挚眨眼:“哦,好厉害。” 就在此刻,那蜈公立刻作势要起来。 好似刚刚命悬一线的不是自己,自己只是个看客,面上完全没有任何惊慌失措的神情。 虽是一瘸一拐,但他身形灵敏异常,蜈公忙得跑到那妇人的身边,连连摆手,拍着妇人的小臂,面上仍是掐着那副恶心的谄笑:“哎、哎!软姐儿,不疼不疼,无伤大雅,少昊神首以前就爱开玩笑!” 紧接着,生怕来不及一般,蜈公又转过头对着少挚点头哈腰,讨好道:“绝不插手,绝不插手。” 这副和事佬的神态,倒是被他装了个彻底。 那蜈公又开始继续扯皮道:“不过您到底要那离火给您做什么呀?人间轮转几千年,您就跟了几千年。这事儿,旁类不知,但还能有什么事儿能逃得过咱们肙流的眼睛?莫非...真动凡心啦?” 少挚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上下地打量着面前的蜈公,带着些毫不掩饰的嘲弄与讽刺:“看来冥王还是没把你治服呢,不然我在你另一边儿脸上也留道疤?倒也对称。” “如何?让本帝平衡一下,玩高兴了就告诉你。” 说完,少挚眼角弯弯,笑得纯良无邪,透着一丝跃跃欲试的劲儿。 蜈公听着,仰头大笑,笑得爽朗:“哈哈,太脏您的手啦!” 说着,那蜈公突然伸手,居然硬生生地扣下了自己右边的眼球! 紧接着,他微眯着另一只眼睛,对着那高空刚刚升起的一轮红日,远近地比划了一下:“我右眼是个假的,这左边儿的眼珠子,目前还有点小用处哈,不然肯定给您!您先等等再玩我哈?” 说完,那蜈公仍笑,看向少挚。 笑是笑着的,但那蜈公仰起头的右眼,竟然像个漆黑深邃的山洞! 那眼周的肌肤甚是平滑,那洞里,黝黑、还隐约可见一丝猩红,泛着浓白色的浑浊液体! 蜈公单手拿着眼球,那狰狞的面上露个大大的黑洞,眼皮都合不上,蜈蚣一样的刀疤,突兀地缺了一角,顿时,一股恶臭自那洞里散出!像是什么脓液腐烂,发酵之中还带着阵阵酸味!散布明显! 但他仍像是在唠家常一般,操着参差不齐的黄牙继续道:“现在,我不问您,您也别让咱们这事儿暴露,只要您抬手帮个忙,之后任何事儿,也与您无关!咱们啊,从来都不认识!” “至于您...您入学院的事儿…您就从东南角入学院,那儿的考核就难不住您啦。另外,入学的资质测试,我们也想办法,让东南角那个老头给您做。” 说到这里,他又低下头,不是手找眼睛,更像是眼睛找手。 那拿着眼球的手没动,只是稍显笨拙地佝偻着身子,将头往手那儿凑去。 只听得稍显沉闷的——“磕、”地一声,又伴随着一股不好形容的液体粘连声,蜈公低着头,把那右边的假眼按了回去。 这幅画面,恐怖而诡异,透着一股滑稽的荒诞,令人不自觉地惊悚。 可少挚斜眼看着,完全不为所动,甚至神态自如。 他剑眉微凝,被那气味熏得后退一步,修长的指节掩着高挺的鼻梁,面漏鄙夷地吐槽道:“啧,脏东西,怎么还喜欢扣下来恶心人,你现在就只有这个技能了?” 正说着,突然,心底划过另一个疑问,引起了他的好奇。 于是少挚又后退了一步,扇了扇手,问道:“不过,肙流是怎么买通易学院的考核?这点儿我倒是好奇。” 这蜈公,似乎要帮少挚把周围的臭味挥走,也忙得对着空气挥手。许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儿,那下作的嘴脸微微仰头,笑地骄傲:“嘿嘿,那东南角考核的老头,就是这上一个类型的迟慕声呀!” 少挚冷眼旁观,嗤笑一声:“呵,还真是知无不言,不怕我说出去?” 蜈公点头,诚恳应下:“自打您能找到咱的大本营,那天下的鸟儿就都知道啦,对您遮掩...咱也不自量力了嘛。” “不过,您看在我这么诚实的份儿上,能不能稍稍透露,是谁走漏的消息?您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莫非,是您的好兄长…...长乘?” 说完,蜈公那副丑脸上,虽透着明显的试探,却仍是尽力笑得谄媚,努力地装着憨厚。 而与此同时,一旁默不作声的老妇,负手看着远处早已照地金灿晃人的山丘。 她眸底,实打实地闪过一抹狡黠的精光,一股不易察觉的恶毒弥漫开来…... 第102章 - 百鸟朝凤的王。 少挚听着,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声音轻柔:“我那好兄长要是真告诉我了,我也不用费这么大劲儿跑来找你们了。” 说着,少挚又伸手一指,指向那妇人,眉宇间玩味尽显:“倒多亏了软姐儿。” 那妇人一听,猛的转身看他,犀利毒辣的眼神里满是诧异,凝眉道:“什么?!” 少挚依旧悠然,眸底笑意荡漾,与那妇人对视之间,薄唇微启:“你在医院待了半年呢,我炎儿敬爱的李奶奶。” “她可没少伺候你。” 说完这话,少挚的眸底,冷地惊人。 “……呵。” 妇人一阵无言,只从鼻内传来一声轻哼。 蜈公听闻,连连拍手:“不愧是少昊之国的帝君,为了那离火...确实是动真心了,连咱肙流的掌门在人间隐着的分身都能看到呢!” 少挚实在是没功夫和他们闲扯淡,既然聊完了正事,招呼也没打,真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待,立刻转身离去。 紧接着,就在他身形晃动的几秒内,从那沙丘的远处,猛的升起一巨物,腾空而起! 于高空之中盘旋飞来一只巨型大鸟,是为化蛇。 蜈公在他身后挥着手,言语尽是热情:“您有空常来玩儿啊!” 待少挚走远了,他倒是戏份做足,仍是勾着身躯,大喊着:“慢走、慢走啊!” 少挚的身影与化蛇,在远处渐渐迷糊成一个黑点。更映出那绵延起伏的沙丘有多么的广袤无垠。那金黄色的大漠,在骄阳的映衬下,金黄巍峨。 而就在那黑点彻底消失不见的时候,蜈公的面色瞬间阴沉,那嘶哑的声音,似恶魔低语一般:“软姐儿…这少挚的话…可信几分?” 名为软姐儿的老妇,面上不见一点儿曾经的李奶奶那样慈祥的容貌。此刻的她,只有年纪像个大概,但面上扭曲阴鸷,俨然就是一副歹毒的丑恶嘴脸。 只听得那软姐儿的声音低沉,透着一股阴狠的毒辣:“呵,在人间那个破医院里,长乘都看不见我,他少挚就能?别忘了,长乘还有卦。” “走吧,造灵做得像点儿,待迟慕声觉醒后,别让他看出来这舌头的魂魄是个假的,才是正事。” 说完,两人脚下的沙砾突然下陷几分,下一秒,二人凭空消失……. 时间回到今晚,回到少挚现如今身处的,这深空的暗夜之内…... 那轮月,仍是孤照。 他似闲庭信步般,玄色长衣,孤身而行,在这广袤的沙漠内,更显神秘。 此刻的少挚,正往面前最高的一个沙丘走去,那高而宽广的沙丘另一侧,似乎有人。明显是有一现代化车辆的灯光,在那远处的深空之中,偶尔漫射天际,映在天边的幽深之处,光照散漫,又突地消失不见。 而化蛇,似在引路,早已飞至最高峰,在那儿闪动着翅膀,盘旋周转地等着少挚。 不一会儿,他站在那沙丘的最高峰,往下眺望着。 ——这里,是七月的阿拉善右旗,巴丹吉林沙漠的最高沙峰——必鲁图。 夜晚的必鲁图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醒目,任何的形容,在这片广袤无垠的沙漠最高点,都显得多余。 所有的词汇好似都不够贴切,那雄伟的尖峰完全高傲的矗立在茫茫沙海之上。无论是从哪个方位看,前后左右的四顾着,只有无尽沙海的山尖,绝不可能看到比他脚下的这块还高的区域,似乎整个丹巴吉林沙漠,尽收眼底。 沙丘在夜色中起伏,如同一片片波浪,仿佛没有边界,好似能够延伸至世界的尽头。那必图鲁的轮廓,在星光的照耀下,如同一位沉默的巨人,静静地守护着这里。无岸硕大的沙体,刀劈斧削般地直直斜下,没有一丝回转的余地。 少挚脚下的这座最高峰,仿佛只要他一伸手,就可搅弄天际。 那深空不再幽暗,反而是清晰地令人眼花,繁星闪烁,弥漫之间,偶有流星划过。 银河骤乱,弥漫地似一张深蓝色的巨布,紧紧裹挟着整个荒漠,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此时的少挚,在这群丘蔓延的无涯之境、在这银河荒漠之间,唯有一硕大巨物,盘旋跟随。 他玄衣素立,负手缓步。眸内深色流转,映出天际璀璨星辰,那睥睨天下的凤眼,狭长含笑。 流转世间万年的王,在此刻真正地松弛下来…... 威压、气息、内力在这一刻,完全释放,如千万年前一样,绝世而独立。 化蛇激动地骤然飞于高空,又猛地俯冲,来回地飞跃,在空中打着滚儿地旋着。远远望去,似在银河洗澡一般。 只听得它那高傲的头颅仰于天际——“哈!!哈!!!” 这声音里,带着剧烈的颤抖,激动地无以言表。 那是它的王…...它少昊之国,百鸟朝凤的王。 “收了,乖。” 少挚轻启薄唇,那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与松软,混合着夜晚沙漠轻柔的微风,仿佛一股涓涓河水,淌入心扉。 化蛇听闻,又抑制不住地在空中打了个滚儿,遂即收了动作,缓飞至少挚的肩头,又化作一个小小鹦鹉的形状,瞪着漆黑的小圆眼睛,满是一股强压着的开心。 远处,那忽明忽暗的一道车灯,在漆黑的沙漠中显得格外明亮。灯光在沙丘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随着车身的移动而不断变化,形成了一种动态的光影效果,隐现地越来越近... 车内的迟慕声,正紧握着方向盘,面上满是洒脱,勾着一抹惬意的弯唇,帅气十足,眸内一片认真。 那车身在越过一道沙峰时,车身猛地滞空,又突然疾驰而下。刚入低陷之处,又巧妙地摆尾,缓铩轻柔。只见那亮红色的越野车,亮着刺眼的远光,灵敏地在沙漠的尖峰与低洼处,来回周旋。车后的沙砾被车轮卷起,形成一道道沙浪,随着车辆的远去,而逐渐平息。 迟慕声皱着眉头,看着挡风玻璃外的这地界儿。车身行驶至低洼处的时候,他挠了挠头:“老季,这儿、这跟网上说的有差距啊......” 身处后座的季春风,又名老季,正是陆沐炎口中的“舌头”。 舌头的身体仍是虚弱,但面上的精神,已然比在医院的时候好了很多。 那虽瘦地凹陷极深的颧骨上,是一对极度渴望求生的黑眸。那眸内的黝黑,看向车窗外的深空。繁星入眸,映得这个干枯的癌症病人,好似枯木逢春一般,透着一股绝地求生的韧劲儿。 舌头的声音里隐隐激动,但也透着一股化不开的担忧,在后座,抱着一只猫。声音里透着担忧,应他:“我倒是担心...我们晚上偷偷开车过来,这里的管理人员发现了,怎么办?” 迟慕声猛地加油门,车身预备爬坡,他眸内满是洒脱,笑的不羁:“咋逛不是逛?咱车油够,就像现在这样,愣头跑呗!” 舌头又看了看远处未被远光灯照到的地界儿,漆黑无涯。轻柔地抚着那猫的毛发,仍然担忧问道:“这里...会迷路吗?” 迟慕声点头,也转了转头,看向后视镜:“迷路就投降,沿着指南针回去求助。” 舌头听闻,那瘦枯的嘴角扯着一抹失笑:“咱都当着人家的面儿跑了,还得厚着脸皮回来求助啊?” “哎呀,你癌症,不会太为难我们的。” 说完,迟慕声那帅气的面上,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无所谓地大喝一声:“坐稳喽!” 紧接着,车身滞空,越过沙峰,后又猛然俯冲。 那舌头腿上的猫,好似能听懂人话一样,立刻死死地扒住舌头的裤子。 舌头那瘦弱干枯的细手,摸索着身旁特制的扶手,一手紧紧握着,一手还在圈着那猫。 这副瘦弱的身躯被晃的像一片枯叶,但舌头好似丝毫无畏,依然扯着嘴角笑道:“哦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是你的免死金牌。” 说完这话,车子行至一处平缓地界儿,此刻的迟慕声,面前是一个湖泊,也正是这些绵连的沙丘群内,较为平缓之处。那猫也跳下了舌头的大腿,趴在车窗上,好奇地往外张望着。 舌头腾出手来了,摸索着戴上左侧挂着的氧气面罩,刚刚那握紧的几下,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 迟慕声停好车,开了车内的灯光,解开安全带,往右侧探着身子,打开副驾的药盒。 接着,摸索着那盒里的瓶瓶罐罐,问:“哪个?” 舌头:“吗啡,羟考酮。” 迟慕声摸索着药盒的手一顿,眸色晦暗不明,再问:“这俩能一起吃?” 舌头戴着氧气面罩,那透明的面罩里,一深一浅地显着一呼一吸的水雾。他的声音,在氧气面罩里忽小忽大地应他:“想睡会儿,不然疼的睡不着。” “行,正好药效上来的时候,我也生完篝火了,你在车上一觉睡到天亮。咱沙漠的这个心愿就完成了,就出发去下一站!” 说着,迟慕声好似是在躲着后座舌头的目光,甩过头,往另一边歪着脑袋,一边扒拉着药箱找那两个药,一边应他。 可只有他知道,那找着药盒的手,隐隐地抖,从心脏处涌着一阵一阵地心疼。 此刻的迟慕声,头上毫无发型可言,头发也仍是那个黄毛,但已经隐隐长出根部的黑发了。那长度耷拉着,对着舌头的那后脑勺,像个鸡窝一样杂乱无章。 舌头看着他这副忙乱而认真的样子,只微微应了声:“嗯……” 虽然应完,没有继续说话,可那凹凸的眼眶内,明显在快速地微微泛红。不知道是因为身上太疼,还是心里太疼。 迟慕声找好药,从副驾的脚踏位置提起一个保温壶,还有一个普通的塑料杯。 他从那保温壶内倒了半杯的热水在壶盖里,又放下壶,将半杯的热水来回地在塑料杯和保温盖里荡来荡去,给这开水散热。 做完这些,迟慕声轻柔地冲着后座的舌头喊了声:“来,我爱意的琼浆玉液,试试烫不烫。” 舌头轻笑:“你有对我这么好的功夫,十个女朋友都谈得来,也不至于到现在一个也没混上。” 他接过保温杯,一口吃下那药,往后靠着,微闭双眸打趣道。 迟慕声看着他吃完,眸内稍稍放松了一些。紧接着,面上又挂着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摇头晃脑地学着舌头那痛心疾首的表情:“哟~我一个~也没混~上~” 转而,开了车门,临下车前还贱兮兮地继续道:“你就是混的太多,现在没得混!略略略~” 舌头听闻,猛地睁眼,神色诧异地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你!这个毒舌的恶魔!你比咱面前这个,这个什么传说中恶魔境地的湖泊….都像个恶魔!” 第103章 - 朝朝盼慕慕,迟迟无归声。 是的,到了这里,这里,是巴丹吉林沙漠中,最神秘而美丽的存在。 ——音德日图湖。 这湖,在夜晚的沙漠中,更为宁静了。 湖水,在这宁静的夜晚显得异常平静,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反射着天空的星辰和圆润的月亮。水面不时荡起层层细微的波纹,形成一片片闪烁的银色光斑,晶莹剔透。 许是夜风,轻柔拨弄。或是偶尔探头的水生动物,悄无声息地拂过水际。 总之,这些波纹在水面上扩散开来,带来了一种若有若无的动感,使得整个湖,既真实又如梦似幻。 而湖边的沙砾,在那月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一种银白色的光芒。沙砾与湖水的交界处,形成了一条明显的分界线,又把这幻影一样的湖泊与沙漠裁剪开来。偶尔,湖面上竟会飘过一些不知名的水鸟,在水面上轻点掠过,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 迟慕声下车,看着这湖面,凝眉道:“不过...这里咋一点儿也不恶魔啊?” 是好看的,甚至可以说是绝美,但不适合他们,更不适合老季。 他知道,老季要的,是窒息到颤抖、是害怕到震惊、是不能对生存有任何幻想、侵略而毁灭的美感。 不能,也绝不应该是美好…... 他害怕,他怕老季看到这样的景色,会觉得悲哀,会清楚地感受到生命之力一点一点的流逝。 这美丽的湖、这轻快自由的水鸟、这沙漠惬意的柔风、这皎洁柔和的明月。这一切的一切…... 仿佛全部都在告诫他:这里太美了,不适合你,也治愈不了你。 这里生机盎然的美好,在一点一点地排挤着这个...格格不入的癌症患者。 于是,迟慕声红着眼,但面带嫌弃:“咋还一股子的死鱼腥味儿。” 说着,他又对着那湖指了指:“哎、闻着没?跟咱学校后边那个死鱼塘一个味儿,昂…...?”他言语间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祈求,好似这样说,就能让老季的心里好受一点 车内的那猫,倒是乖巧,也没闹腾,只是趴在车窗前,和舌头一人一猫地挨着,看着前方的湖。 舌头伸手捋了捋那猫的头,面上满是悠闲,打趣地应他:“还能有我的造瘘口难闻?” 迟慕声是背对着他的,一听这话,身形不自然地顿了一下。 紧接着,又生怕舌头看出什么,转而变成挠挠头,声音里隐着笑意,道:“呃,那不至于,还是你更臭点儿。” 舌头轻笑一声,白了他一眼:“妈呀,真伤心。我想把这造口袋扬你脸上。” 迟慕声回头,笑的明眸皓齿,走到舌头的车窗前,歪头看他:“那我啊,就讹着你不撒手,咱俩一起闻着你的造瘘口的味儿睡觉~” 舌头的面上闪过一丝错愕,接着,表情满是无语。 许是想象了一下,被恶心到了,往车内歪了歪身子,佯装远离他:“……你是什么物种,你到底是谁研究出来的呢。” 迟慕声大笑一声,拍了拍车窗的门框,也摸了摸那猫的脑袋,开心道:“哈哈,不然,咱们换个地儿?去那个,叫什么、什么玩意儿?什么心脏的湖。叫什么来着...达格图湖!” “据说那儿的湖是红色的,咱去那儿看看?” 说完,他那桃花眼的眸内,闪过隐隐的试探,小心地猜着舌头的情绪。 “我倒觉得这儿挺好的,晚上么,也瞧不出个红绿黄来。我只是想在沙漠的湖边生个篝火,这儿也够了。”话落,舌头看向面前的湖,虚弱的面上没有波澜,眸内一片安静。 迟慕声看着,没多废话,点点头。边往后备箱走边说道:“行,你喜欢就行,看好狗剩。在车里等着我,我去后备箱拿些柴火来支棱上。” 正说着,迟慕声往后备箱走去,此刻的舌头身边,空无一人。 在稍远处的少挚,看向那越野车的后座方向,那车里的对话,一字不差地落入他耳中。 他的嘴角勾着一抹玩味的笑,剑眉轻挑,轻启薄唇:“化蛇,拎他。” 那化蛇见状,立刻领会了少挚的意思,小小的脑袋一歪,猛地作势要升空! 突然! 少挚又急急出声:“等等,可能会暴露,我再想想。” 说完,他剑眉微皱,眨了眨眼,略显迟疑。 对,是怕暴露,绝不是同情,也没有什么羡慕,更不会回想到谁。 那化蛇刚起势呢,急急刹车,在半空旋了个圈,又飞回少挚的左肩,显得可爱又滑稽。那一人一鸟,只是死死地盯着远处的舌头,没有立刻行动。 这边的舌头,一边顺着狗剩的毛儿,一边眸色温柔地看着正在忙活的迟慕声。 而迟慕声呢,他正抱着几根柴火,往前方的地上散落,又跑回来再抱。丝毫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 紧接着,一个小小的篝火雏形就搭建完毕了。 迟慕声满意地点点头,折回车旁,开了后座的车门,小心地把舌头扶下车,行至篝火旁的稍远距离,安顿好。 狗剩完全就是成精了一般,跳至舌头盘着腿的腿窝内,也尾巴圈着,模样悠闲、懒散地趴着,倒是一动没动。 舌头坐下来后,看了看面前刚搭好的篝火,又笑着抬头看向迟慕声,轻声问:“这还真是标准的柴火,不是树枝。你何时弄的?在哪儿弄的?” 迟慕声嘿嘿一笑,神情像是个邀功请赏的孩子模样:“那你说的,我办事,你放心!” 他刚走到篝火的柴火旁,突然,不远处的沙砾上,有个一闪而过的什么生物! 那生物,像壁虎,又像蜥蜴。修长的身躯下,是一个极为细长的尾巴,微微往外翘起,卷成个圈儿。那背上的鳞片还泛着点点的银光,倒是和这星空呼应。 它突然停下,四肢紧贴沙地,眼神直勾勾地锁定前方,就像是一张拉满的弓,蓄势待发。 哦,面前稍远处,倒是有一个正在爬动的什么昆虫,看不清样子。 一瞬间,那生物像离弦之箭一般,“蹭!”地窜出,带起脚下星点的沙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那昆虫。它灵活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长长的尾巴竟似蛇一般,精确地调整着他在空中的方向。 那弱小的虫子,迟慕声还没看见长什么样子呢,直接就被那生物裹挟捕获,前脚后脚并用,快速地爬行至暮色深处,消失不见。 其实,人这一生之中,重大转折的事情,是如何发生的?冥冥之中,都有预兆。 但这一点,现在的迟慕声还不明白,不过以后,迟早明白,不得不明白。 这捕食的一幕,只发生在短短的几秒之内。迟慕声看着那生物的远去,又想着那生物最后四肢并用的爬行速度,甚是灵敏。于是,点头赞赏道:“乖乖,这才是真正的四驱啊!” “老季,你可小心啊,这是壁虎还是蜥蜴啊?” 说着,他又站起身,巡视着周围的环境,总感觉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儿,但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 舌头也看到刚刚那一幕了,可神色并无波动,那眸中毫无波澜,像是被捕食的昆虫一般。身躯看着干枯瘦小,像一个老朽的枯木,毫无生机地立在这儿。 他只是微微点头,摘下氧气面罩,调整了几次呼吸。接着,抚着狗剩的脑袋,道:“哦,我们来之前,有个牧民和我说,这东西叫沙娃子。” 迟慕声歪头看他:“沙娃子?” 舌头将那氧气面罩放于一旁,道:“沙蜥,没毒。而且一般也不会招惹你,你手贱除外。” 迟慕声一听,面上流转着温柔,看向舌头怀里的橘猫。这狗剩倒是肥了不少,此刻正悠闲地眯着眼睛,从身体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甚是可爱。 他笑的不羁,开心道:“喔,我可不像以前一样,总是万花丛中过~” “咱现在可是有猫的人了~是吧狗剩~” 说完,他目光涟漪流转,伸手,摸了摸狗剩的脑袋。那手的骨节,分明修长。在月光下,映得像一块极为洁净,又微微带粉的白玉。 这就要说到迟慕声为何这么喜欢小动物了,倒是得容我娓娓道来。 迟慕声呢,从小也没什么朋友,父亲当兵,母亲带着他,开了一个宠物店,他打小就和各种猫猫狗狗呆在一起。 父母当年均为高龄,因多重原因,总是没机会怀个孩子。终于,母亲怀胎十月,保胎十月,好不容易生下他,可父亲任务重啊,虽是没能看上一眼,虽是没能回来,但为夫却心内记挂地紧哇! 于是,迟父托人捎信,信中询问:“翘思慕远人,愿欲托遗音,吾儿唤何名?!” 母亲收着信,甚觉不对,这文邹邹的酸诗,是意欲何为?!不对,这话绝不可能从我家老迟口中说出,臭不要脸的,学什么文人骚客!?你丫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扯这二五八万的文腔能好使么?这小孩一直嚎个没完,我脑子都要被喊炸了! 可当他母亲预备提笔臭骂一通的时候…...又拿起那封信,来回地踱步。 最终,请教了好友,那可是个语文老师,从某种阴差阳错的程度上来说,这老师算是挽回了一段即将爆发的雷霆万钧。 不愧为语文老师,到底是知识渊博。 只见那老师洋洋洒洒地写下了十个大字,真真是完全符合此意境的一句诗——思君如陇水,长闻呜咽声。 看到这几个字,迟慕声的母亲那叫一个满意啊! 只见她不断地点头,好似看到了什么绝密天机,欣喜若狂地连连细品:“嗯,不错!第一句表达催促之意,但重点在第二句,这个“长闻”,古人写的极妙哇,完完全全地突出了这小子压根就是没完没了的鬼哭狼嚎,极为难带!” 看来,写这首诗的人,莫非也是在坐月子? 父亲收到诗了,好么,直接老泪纵横,看信感叹:妻本刚强,为母则弱。 于是,迟父提笔一挥:迟年得稚子,余生无远慕。声声催心渡,曲则方直树。——吾儿名唤:迟慕声! 什么意思呢? 迟母认为:“你一个高龄产妇,还能生下个这么活泼有劲儿的大胖小子,算你走运了臭娘们儿!这辈子啊你就别想再改嫁咯!这小子天天喊的你心里烦是吧?再喊就给丫绑树上,绑地直点儿!” 迟父也讲话了:“我老头子没想到一把年纪了还能有个后代,算是给祖宗一个交代咯!这辈子啊,没啥大心愿了!你催我,孩子哭闹,我甚是揪心。但老婆,你先别急。咱儿子嗓门大,说明咱儿子劲儿大!健康!就像那个大树,年轮越是弯曲,越能挺直茁壮,日后必定茁壮成长,成为参天大树!” 无论是个怎么意思,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迟母看信,连连点头,甚是满意。 原来那用于训练恶狗的方法,看样子也能训儿子?那迟慕声就叫迟慕声吧! 冬去春来,日月轮转,迟母再写家书:咱家慕声即将生日啦,臭不要脸的,你咋还不回来看看?括弧:(你别给我拽那文词儿,再不回来,老娘抱娃改嫁!) 可父亲的这兵,当的好,当的伟大,当的失联,迟迟没有回信。 也就是在迟母送出信的这同一年的,同一个月里,他们住的地方,天灾来袭,凌晨,特大地震。 舌头家有钱啊,还参与抗震救灾呢。 当舌头他爸参与救灾的时候,只见废墟内一妇人,身下两条狗,一条猫。那狗和猫,又遮挡着一人,掰开细看,迟慕声。 可以说迟慕声的这条命,是他妈和那猫狗,一同救下。 这舌头他爸,就记住迟慕声这号人物了,乖乖,这孩子大福德啊!后来,在舌头父亲的帮助下,找到了迟慕声的父亲,他从未见过的生父,仅仅是死在了离家三公里地的旅店内。 死后的父亲,身无长物,唯有胸前衣服的夹层,有一封来自迟母的家书,以及身下...是被压扁的生日蛋糕。 这段爱情,这三口之家,终究还是——朝朝盼慕慕,迟迟无归声。 第104章 - 老季!老季!! 说到这里,话又要说回来了。 这迟慕声,自打成了孤儿,就被舌头一家资助了。 不仅是因为这迟慕声被舌头他爸认为有大福德,还更因为——那舌头的爸妈,就单纯的想给舌头找个伴儿,但又不想再生二胎。 哎?为什么呢? 原来这季春风他爸,就是争家产争了十几年,好不容易到自己手里了,绝不能让自己老了,看到两个儿子再争,索性,咱就只生一个! 也是凑巧了,那改革春风吹满地,Z国人民真争气。季春风他爸又是市里的大人物,必须响应号召,只生一个,绝不违背。 于是,迟慕声这“有大福德”的伴儿,就来了。二人一块儿住在大别墅里,不是亲兄弟,也胜似亲兄弟。 尤其那迟慕声,丝毫没有被这悲催的原生家庭影响,甚至好似看不出任何的痛苦,性格极其开朗。甚至比舌头还开朗,打小就讨舌头他爸妈的喜欢,温柔善良好说话,三好学生年年拿。 以至于舌头隐隐生出了危机:“莫非这老小子是想狸猫换太子,欲意篡位?!” 但迟慕声大手一挥:“你才姓季,你全家都姓季!” 舌头据理力争:“啊是啊,我就姓季,但你是不是也想姓季!?” 迟慕声:“我呸!我饿死也不当倒插门!” 哎?是这个理儿吗?但无论是不是,都不重要了。 一是:舌头见迟慕声,比见他爸妈都多,已经玩成一条裤子了,我季春风的家产即使是都给这小子,也不会亏待自己,就是这么相信他! 二是:这小子,虽然看似好说话,温柔良善的模样。但却有一个绝对的逆鳞,也是绝对的梦想。 梦想是什么——走遍世界,救助小动物。逆鳞也简单——绝不允许自己看到的任何小动物受委屈。 为此,季春风他爸冲狗踹了一脚,那迟慕声气得直接离家出走,还是舌头给哄回来的。于是季春风他妈想着,给这孩子养条猫猫狗狗?哎!不行,他还不要! 为啥?这是怀念他妈唯一的方式,还能为啥?但,为啥又不养?因为啊,这是直面失去他妈的双重伤害,他太害怕失去了。 所以,他永远救助,永远事了拂衣去,绝不赡养。 你说,就这梦想,就这品格,一践行就是十多年,任谁都放心。 但话又说回来了,为什么是狗剩?为什么收养了狗剩? 很简单,因为狗剩好似被一床那老头灌了什么迷魂药,对待迟慕声的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极度赖皮,抱着他不撒手,主打的就是“本喵这么可爱,真的不再多摸摸我一下吗?” 迟慕声那性子,看着心都要化了,紧接着,狗剩猫爪一勾,挂脖。他抱下去,再挂脖。他跑了,第二天,挂脖。 养着吧,大概是真成精了…或许真有说法呢?不过,狗剩,你要是想走,我不留。你想留,我倾尽所有…… 回神,回神。 这片沙丘,镜湖明月下,唯有二人,与一只猫。 一阵风过,轻柔地抚过二人的身体,带来丝丝的凉爽,在这漫天银河里,仿若整个宇宙,都在为它们闪烁。 舌头看着面前的迟慕声,打小就是嬉笑打骂的二人组,如今的迟慕声,倒是把他照顾地更像是个父亲的角色。 虽是经常贫嘴,但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是迟慕声来做。在他大小便失禁的时候,在他因剧烈疼痛而绝望到要自杀撞墙的时候,总是一次次地救他于绝望和难堪之间,无微不至。 不能想,不能想这些…... 舌头换了口气儿,那沉重无力的叹息,转为感慨,眸内温柔流转,找了个话头,与迟慕声闲扯道:“呵呵,狗剩确实很乖。倒是一床,那老爷子,还好吗?” 迟慕声捋着狗剩的毛,思考片刻,道:“嗯…老爷子当时把狗剩给我的时候,跟我说他要出院了。我也没留联系方式…” 说着,他一拍大腿:“哎呀!不然我去问问胖丫,找一下那老爷子的联系方式?” 舌头听闻,摆摆手道:“别了。对于这种环境下认识的人…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吧,还能抱有几分幻想。”说罢,目光微垂,看向面前搭起的篝火架子。 迟慕声一顿,那清晰的喉结动了动,又压了压,起身往车内走:“……去,酸死个人,我去生火。” 舌头听着,没作声,仍是看着篝火架,那费力睁着的眼眶内,眸色暗淡。 而后方车里的迟慕声,声音忽大忽小地传来:“噫…哎呀?呃…嗯…” 接着,迟慕声又折返回来,挠挠头看着舌头:“老季...你现在还抽烟不?你有火吗?” 舌头抬头瞅他一眼:“你看我像火吗?” 迟慕声仍然挠头,又左右地瞅了瞅:“呃…那咋办?” 舌头叹口气,作势要起身:“……我们还是回去吧。” 迟慕声一听,这哪成啊,这可是老季的心愿,紧接着他又往车内跑去:“别急别急,你坐好,等我仔细找找。” 边找着,迟慕声边嚷嚷着:“哎话说回来了,你知道不,陆沐炎那胖丫,抽烟。我当时都闻到了,也没敢问她,大概她日子也不好过昂?” “啧…哎呀…...早知道邀请她来了,她肯定有火。” 说完这话,他双手插腰站在车前,满是憋闷的往舌头那儿瞅了一眼,面上挂着失落的歉意。 他是彻底放弃了,啥脑子啊,咋啥都带了,就没带打火机啊!?我,哎我真… 听闻这话,舌头倒没太大反应,只是露着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略迟疑地说道:“哦…你把后座的手机给我一下。” 迟慕声不解,问:“啊?怎么了?” 舌头:“我给小南发个信息,让她少抽烟。” 说完,他眸内流转温柔,那本是因为疼痛而往下扯着的嘴角,泛着丝丝的笑意。 …... 少挚:“…化蛇,拎。” 不等了,没什么好等的,可能是因为这里太无聊了。我百鸟之王,我需要害怕暴露什么?不然一起杀了,区区肙流浪费我一整天的时间?嗯? 这边的迟慕声听闻舌头这话,勾着腰跪在后座的椅子上,翻找着舌头的手机,刚找着,预备往舌头那儿走呢。 突然! 只见一巨物,猛地从远处,直勾勾地往这儿俯冲! 迟慕声全然不知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只是愣眼看着那巨物,眸内满是震惊:“卧槽!这鸟咋这么大!?” 没等舌头和迟慕声反应过来,只见狗剩的身体瞬间绷紧,原本柔软的毛发倏地炸起!橘白相间的尾巴,此刻正高高竖起,尾上的毛也完全竖立!耳朵完全后撇,紧贴着头部,一股股低沉的咆哮声,从那剧烈颤抖的小小身躯内不断地发出! 那巨物的眼神,犀利如箭,眸内深黑,散着极度危险的寒意,全然不顾一切地,往舌头那儿直奔! 只霎那间的功夫,狗剩猛地跃起,生扑那巨物! 迟慕声见势不妙,瞬间往这儿狂奔儿来,面上震惊不减,边跑边大喝着:“卧槽!狗剩?!” 就在这一瞬间的功夫,舌头连话都没说上,虚弱的身躯根本来不起站立,只无力地挥着胳膊,似要帮着狗剩。 可狗剩,就在刚要接触到那巨物的同时,被那巨物狠狠拍下! 只听着“呜!”地一声,狗剩被死死地拍在沙丘上!身下的沙砾,骤然被那绝无还击的力量印出身形! 转瞬,舌头瘦弱的肩颈,被那巨物的大爪死死抓住! 下一秒,腾空提起!! “迟!….” 舌头的声音,只听得一个字儿,连脸色都没看到,骤然升于夜空! 只剩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如残叶枯枝一般,荡在半空,被那巨物擒着,极速地往一个方向荡去!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了,几秒的时间内,迟慕声压根没碰到舌头的身体丝毫! 终是…...迟了一步! 他跑着的身形一顿,抬头看着头顶。难以置信的面上,是一双骤然紧缩的瞳孔,撕心裂肺地大喊道:“老…老季!?!” 接着,迟慕声立刻拾起地上极度扭曲正在呜咽的狗剩。疾跑转身、开车、猛加油门,往那巨物飞着的方向,一路狂奔!! 深空之下、繁星之内、沙海之间、一红色的越野车,正不管不顾地追奔着前方高空上的巨物! 而那巨物,好似有意戏耍一般,竟然不紧不慢,似乎有意在等着底下的车追上! 那红色的越野车刚要追上点儿距离,巨物又行至飞快! 迟慕声双手死死抓着方向盘。那双本是柔和的桃花眼内,此刻眸色猩红一片,混合着胸膛内熊熊燃烧的烈火,一直燃到了他的眼睛里! 老季!老季!! 这么来回地追赶之内,晓色天揭,已至晨昏! 那远处还未升起的太阳,已然散发着清醒的熹光,在这拂晓时分,更能看清那巨物的样子。 这巨物张开着的羽翼,极其肥硕。那翅,张地极宽!哪怕是持着一人,在那巨物的宽硕之下,也渺小如一根残枝! 这副飞行的姿态,游刃有余、气定神闲。好似在享受着捕获的猎物,完全是一副自由徜徉的王者姿态! 正在疾驰追奔的迟慕声,那天色越明一分,他的心内就越紧一分!此刻,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甚至能够清晰地听到心脏正在剧烈地跳动,绝望、害怕、难以置信、心如刀割! 老季!老季! 这高空之下,你还能不能撑得住!?万一那巨物突然撒手了,你如何是好?我又如何是好!?为什么,为什么?!这是鸟吗?!它是哪儿来的?!为什么会这样?什么鸟儿能叼人?!要叼到哪里去?!我的车子能不能跟上?! …... 这天际愈发明亮,每过一秒,他都觉得全身都像在火上炙烤,异常难熬!每过一秒,他的脑子里都有无数的念头在往外喷涌,如岩浆膨炸! 那高空的人影,就像个被衔着的树枝,任凭那巨物擒着。在深空之中,完全放弃了抵抗一般,由着那巨物挟持的力度,随着惯力晃荡! 为何、为何老季不反抗?为何那身躯,一丝挣扎的痕迹都没有!?胳膊不动…手也没有自主地晃过一下!腿,腿呢?!腿动一下!动一下! 老季!老季! 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给我一点儿反应啊!!! 第105章 - 达格图湖。 正在一路狂奔的迟慕声,此刻像是终于想到了什么,抽出手来。 那修长的手指因为巨大的恐惧和愤怒、又因为深度紧张而紧握、松懈着抽离方向盘,在摸索的过程中忍不住的发抖、颤着、慌乱地、摸索着周身。 手机,手机! 谁,谁来救救老季…110?120?谁都行! 随着车辆在荒漠里的跌宕起伏,他甚至连准确地按下三个数字的准度都没有,忙乱地按了几次,明明是很简单的三个号码,却是频频按错!按错!他被自己这股身体深处传来的,本能的肌肉颤抖,急地又气又恼。 而偶然之间一瞥而过,后面的狗剩...那原本肥硕可爱的橘色身躯,此刻正完全瘫软在后座上,只剩微弱的起伏,甚至连呻吟的呜咽声都没有,只是微眯着眸子,显得极为虚弱。 看着这一幕,迟慕声的心内又是一紧,好不容易,终于是按下了求助电话,立刻,屏幕上弹出:“开启报警辅助共享位置”。 甚至还没看清下面的小字儿,他毫不犹豫地点下,于是,屏幕上显示—— “当前位置:内蒙古自治区阿拉善盟阿拉善右旗达格图” 东经102°19''57.086",北纬39°48''42.041"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高空的巨物,不动了。 只停在那深空之中,一下、一下、地扇着大翅。 这里,是每年只有不到一千人才能看到的奇观——达格图湖。 玫瑰色的达格图湖,在这荒漠之中,如鲜血一般流淌,如红玫一样绽放。 在夏季,湖中体长仅1.2厘米的卤虫,它们体内特有的虾青素,将这片湖水渲染地猩红异常。那湖内的盐度在高温的作用下,使大量的盐藻繁殖,又为这卤虫提供了丰富的饵料。 每当盐湖进入干涸期,卤虫又会进入低温休眠状态,直到水量恢复,再次重生。 但,为何偏偏是这里?为何昨晚的湖不是这样的? 世人有解释,肙流,也有解释。 到了,到了。 这里,正是肙流的入口。 这里,是迟慕声走向不归之路的入口,是季春风的坟墓,是命运的齿轮,最关键的一环…... 而就在屏幕上显示这串数字的同时,远处的少挚,仍是冷脸,那眼里,仿佛是在看着一个极其卑微的蝼蚁,漠无表情地,素手轻抬。 一瞬间,迟慕声的手机,关机了。 “什!?什么?!” 迟慕声的眸子里闪过难以置信,这是什么意思?关机?手机没电了?不对啊不对啊?紧接着下一秒,他又死死地按着开机键。 可是他手里的手机,此刻就像是一块毫无用武之地的砖块一般,漆黑的屏幕上,没有一丝反应,也将他心底最后一丝升起的期望,灭地彻底。 他又猛地抬头,死盯着那巨物。见那巨物在半空盘旋停留,迟慕声也仍是不敢下车,生怕那巨物再次飞走,只在车内,对着那长空万丈,撕心裂肺地呐喊:“老季!!老季!!” “季春风!季春风!!” “老季…!!” 在这广袤无垠的沙海之间,红色越野车内的男生,一头杂乱的黄毛,颓废地散着。 他嘶哑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喊着。每一句呼唤,都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撕裂开来。 咆哮声明明是那么的彻底,那么的震耳欲聋,可这沙漠,实在是太大了... 此刻的迟慕声,猩红的眸内满是绝望的清泪,一股一股的往外涌着。这不是疾病,也不是任何可以预测的什么天气和人为的危险... 这么多次的化疗,都撑过来了!身体上每天都要经历的撕心裂肺剜骨钻心的疼痛,都挺过去了!日日夜夜想自杀的念头,都、都释怀了啊…... 现在,现在,你就这么的被一只大鸟抓着...? 那高空中的人,明明离我那么近... 这鸟儿要付出什么代价?倘若那鸟儿,它一松爪,飞走了,老季直接坠落,必死无疑。那巨物,去哪儿找?找着了,是坐牢还是被枪毙? 还有这种死法儿...? 我本以为,你会死在化疗的路上、死在我们自驾游的车里、会死在你想要看到的那些景色里…... 哪怕!哪怕!哪怕昨晚那篝火升起来了…你季春风下一秒就死了,我认!我认了!我知道你至少完成了心愿,你走得无憾! 但现在呢?滑稽吗?好笑啊,真的好好笑啊? 命运啊,神啊…你、你真的…你就跟他开这个玩笑吗? “谁来…谁来救救老季…” “无论是谁…能救,能救得了老季就好,我、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任何代价…” 他仰头绝望地看着,他喃喃自语、他什么也做不了...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用于寄托在神明身上…他只能祈求此刻,真的有谁能出现,帮他一把... …... “噫!?” “哎呀,哎呀妈!这,这是个啥?” 稍远处,两匹马,正往这儿狂奔而来…... 迟慕声循着远处的声音望去,那马上,有两人,一人包着头巾,一人带着帽子,身形差不多的矮小。 只听着一声“嘶——” 那马儿发出一阵高亢的嘶鸣声,前蹄与后蹄连成残影,奔腾极速,身后激起一大片的沙砾,如雾如尘。 只刹那的功夫,一匹身形俊美,体型巨大的黑马疾驰至迟慕声的面前。 那马,全身的腱子肉充斥着每一寸的肌肉线条。浑身如坠入黑墨一般,鬃毛闪着黝黑的光。 马上,有一身形稍稍矮小的男人,戴着牛仔帽,穿着像是游牧民族的服装。面带头罩,操着一口不太熟悉的汉语发音,言语粗旷地冲着迟慕声喊道:“小哥儿!这上边儿,咋挂个人嘞?咋的了!” 而另一匹马上的那人,只是绕着圈儿地周转盘旋。虽然没有靠过来的意思,但那人的右肩上,清晰而立着,同样一只魁梧展翅的雄鹰! 鹰!鹰! 迟慕声看到这一幕,立刻大喜!眸内闪着极度祈求的光芒,急急地冲着这人求助道:“我…我我弟弟!我弟弟被那边高空的巨物抓着了!您的鹰能帮帮忙吗!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那男人一听,立马比了个手势,嘴里说着:“加加,加加!” 然后,猛地扯了一下那漆黑的俊马,掉头往另一人那儿奔去,在这大漠里,那男人粗旷的声音清晰可闻地喊着:“额格其!” 只见那两人,交头了不到两秒,那男人,对着另一人肩上的雄鹰大喝道:“额日勒钦,得日!” 下一秒,那雄鹰猛地腾起!直冲着达格图湖上方一直在盘旋的巨物! 就在那雄鹰刚刚要接触到巨物的时候,那戴着牛仔帽的男人,竟在迟慕声毫无察觉的时刻,微微抬手,直直透出一股现在的迟慕声绝对不可能知道的虚无的力量,猛地打向高空的化蛇! 化蛇本是牢牢抓着的指爪,在那老鹰即将扑向他的同时,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抽地骤然一缩! 紧接着,那高空之上的舌头,直直摔下。 化蛇也猛地抽身,往另一方向飞奔而逃。而那所谓的老鹰,是佯装着攻击的,此刻只是在天空孤傲地盘旋着,好似得到了胜利一般! 此时,另一匹马上的另一人,突然撤手,将那皮鞭往马背上猛抽!像是本就设计好了一般,直接驾马,奔向高空极速坠落的舌头! 迟慕声一直是目不转睛,直勾勾地盯着高空,启动着车辆伺机而动,见状,立刻往舌头掉落的方向疾驰! 千万,千万…我不求毫发无损,留口气儿,留口气儿…至少,至少看完篝火,老季,老季,至少…至少撑过这一个心愿…!! 这边,那另一只马背上的人,骑跨在马上,身姿非凡,双手往前伸着,好似要伸手,拼尽全力地接住舌头。那瘦小的身躯,居然被马甩下,直接跌落马背!可那人,丝毫不顾自己摔下的身躯,只是直直地伸着干枯的手臂,猛然向前,奋身接着! 那人的身体虽然掉落马背,但手臂,仍是保持着垂直接着的姿势,趴在沙丘之上。 这所有的事情,只是发生在这短短的几秒内…... 而舌头的身体,重重掉落,在那人的手…...仅仅只差半掌距离。 迟慕声狂奔下车,直接跪在舌头的身旁,眸内瞪出血丝,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老季!!!” 此刻的舌头,闭着双眼,看着,就像是睡着了。 仅仅是眼睛、鼻子、嘴、耳朵出来了丝丝的血迹。眼球也还是像以前一样的突出,可...可这突出的形状,是那么的不规整,好似轻轻一晃就能摇出来一般... 此时,身旁那个奋力接着的人,已经坐起,头戴着围巾,看不清长相,只有一双闪着精光的眸子,此刻满是悲痛地看着迟慕声。 那人,从喉内压抑着,挤出一丝极度内疚的声音:““孩子…对,对不起…” 这声音,居然是一个妇人的声音! 可迟慕声完全顾不上这些,当下也没有一丝礼仪,只是看着,看着面前的舌头,全身止不住地颤栗。那伸着的双手,想要摇一摇面前躺着的人儿,可却是只能不停地抖,不停地抖,碰都不敢碰一下... 他那鸡窝一样的卷毛,此刻混杂着沙砾,汗水,胡乱地贴着头皮。两只深陷而绝望的桃花眼,完全的空洞无神,充满了绝望与怒恨。他颤着、抖着、终是用那早已被汗水浸湿的手,探向舌头的鼻尖。 而在一旁说话的妇人,在他刚要探去的同时,言语里饱含浓烈的心疼,急急出声道:“老身,老身即使是舍弃修为…也会全力为他医治!!” 说完这话,那妇人居然直直将迟慕声的手撇去!然后,立刻抬起痩枯的另一只手,往那舌头的心脏处,猛地一拍! 紧接着,有一股肉眼可见的黑气,从那妇人张开着的指缝,往舌头的体内涌动! 下一秒!一股奇异的香气,瞬间从舌头的身躯内阵阵散出! 迟慕声的眸内,闪着从来没有过的难以置信! 这,这是什么意思? 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妇人、那妇人,明明是那么瘦小的身躯,居然、居然单手...驮起沙丘上的舌头,上马了! 妇人将那舌头拎着,眸内,直直地射出一抹犀利如炬的精光,言语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声音:“孩子,跟着我,开车,速来!” 第106章 - 这…这,这能对吗? 话音刚落,妇人驾马,长扬而去! 这几幕匪夷所思的场景,已经震慑地他来不及思考,此刻的迟慕声,大脑完全是空的! 无论是谁,无论有什么危险还是什么别的超能力,都不重要了!此刻的他,根本顾不上那许多,也别无所择,直接放弃了思考,连忙跑向车内,跟着前方的妇人,黄沙弥漫,一路疾驰! 而他身后的那另一个戴着牛仔帽的男人,在迟慕声刚刚越过前方沙丘的山峰时,那高空之上盘旋着的巨鹰,只在那牛仔帽男人的指尖,轻轻一动,化作一缕黑烟,竟然凭空消失了...... 一直在稍远处看着的少挚,只一瞬间的功夫,直接闪现到了牛仔帽男人的身前! 此刻的少挚,神情淡漠,看不出面上的情绪,但言语间的鄙夷暴露无疑:“演的还真像,这攻心计真残忍啊。化蛇抓着,给你们留口气,只让他昏迷不就行了?不也方便你们救治么,用得着直接弄死?” 牛仔帽的男人,眼睛眯眯着,扯下了面罩,露出了真正的面目。 那道邪恶扭曲的刀疤,映入眼帘——是蜈公。 蜈公的面上,清晰而醒目地挂着极度虚伪的笑容,搓着手道:“哎呀,您老有所不知,不弄死,这造灵打不进去呀。一山不容二虎,这一身容不下二魂呐!” 少挚听着,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应了一句:“行。” 说完这话,突然! 那蜈公的双手双脚,猛得被一股强制的力量尽数折断!!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扭曲地跪在地上,豆大的冷汗倾数涌出,那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几近响彻云霄! 接着,少挚瑞凤的眸子微微下垂,瞥眼瞅向脚下的蜈公,声音漫不经心地传来:“化蛇,等会儿飞回的时候,若是爪上有任何异样...你这手脚还连着的皮肉,都会被瞬间扯走。” “谁都接不上哦。” 少挚的嗓音很轻。音色依旧绵延如酒,是那么的悠然,听着令人沉沦。 可那微微勾着的薄唇,那话语里的每一个字,都让身旁这个匍匐着的男人,心内极度不寒而栗地颤抖着! 蜈公虽是跪趴在少挚的脚边,但仍是抬着头看他,面上冷汗尽显。强忍着双手双脚传来的剧痛,面部肌肉本能地抽搐着,那扭曲的蜈蚣样刀疤,仍在强撑着笑意,不断地点着头:“是…是…神首开心就好…” 这边的迟慕声,已经跟着面前的妇人,来到了一处沙丘平坦之地。前方,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白色的庙宇。 那妇人骑马进庙后,立刻携着昏死的舌头,进入左侧的偏门,迟慕声下车,小心地抱着狗剩,其后跟随。 进入偏门,前方直接就是一张大的长桌,妇人将他置于桌上。头巾面巾仍然挂于脸上,完全没有时间摘下来,刻不容缓地说:“关门,替我把关。” 下一秒,妇人站于桌前,快速地掏出了一粒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两指一扣,按着舌头的头,直入腹内。 接着,妇人立刻起势,大手一挥,屏息闭目。 迟慕声一愣,瞬间将怀里抱着狗剩放于一旁的蒲团上。转身、关门、稍退一步、凝神等待。 他面上的神情凝重,含着化不开的担忧。但那双桃花眼的眸内,不断地闪过无数的疑问、惊奇、又带着浓烈的期盼。 在这沉默的空间里,在这阵阵的诧异之间,迟慕声的心绪,终于是稍稍平息了。 这才回过神来,打量着面前的环境。 此刻面前的墙壁,看着像是什么杂草混合着白色的石灰建造而成,墙面上还隐约可见零星的一些杂草的根茎。屋顶是三角形的,中式的古建筑模样。除了门,墙的三面的架子上,摆着各种瓶瓶罐罐。地上有着几个蒲团,周围也都散乱着一些杂草,干树枝,看不懂都是什么木质。 这里的环境,看着就像是那些影视剧里写着的,深山老林里的那些,隐士高人的制药小屋。 过了良久,那面前长桌上躺着的舌头,竟然..….微微动了! 那指尖,那左手无名指尖,分明是动了! 迟慕声死死的盯着舌头的一举一动,那眸内,不断地流转着希翼之光,映的浓烈,高挺秀气的鼻梁下,薄唇微颤。 而就在这个时刻,面前的妇人,缓缓睁眼。 只见这妇人,轻抬起干枯的老手,轻轻揭下面纱和头巾,一头花白的银发下,是一双慈祥而犀利的眼睛。鼻子宽硕,紧抿着的唇角,不怒自威。下巴圆润饱满,神情神采奕奕,似乎丝毫不被岁月蹉跎。那整体的精气神里,透着一股绝对的气魄,俨然就是一副内力雄厚的佛菩萨模样! 迟慕声看着面前的妇人,又是稍稍愣了神,这样的老人…能是老人吗?明明是鹤发,明明也不是童颜,可这气魄,竟像个历经千年沧桑,古老而不朽的神... 那妇人周身不由自主地散发出的魄力,竟引得迟慕声全身都在止不住地再次颤抖,但这次的颤抖,绝不是因为害怕或者紧张。那是兴奋、那是对于绝对力量的...一股臣服… 终于,妇人缓缓开口了:“孩子,此人之前,身患绝症。” “倘若只是绝症,还尚有一线生机。但…这不仅是身体机能的损坏,再加上从高空强力的坠落…老身,实是无能为力。” “只能吊着他的命….具体要怎么做…还得看你...” 说完这话,那妇人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看向迟慕声,好似能够看穿他的心底。这声音不大,却内力雄厚,每一个字音,都是那么地磅礴有力,透着一股令人全然相信的敬畏。 迟慕声愣神看着,一时之间不知道做什么,只是眨了眨眼,总感觉头里懵懵的,难不成是被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异景象冲昏了头? 此刻的他,感觉头上轻飘飘地,好似完全丧失了思考,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消失了,脚上发软。可是恍惚之间,他一直在硬撑着意识,只是猛地甩了甩头:“您,您说!…我,我该怎么做…?” 妇人见他,那瘦弱的脸上早已惨白,面色精疲力尽,已然有昏厥之象。便立刻跨过一步,右手猛地一抬,直指迟慕声的眉心。 紧接着,下一秒,他的头内像是炸开了一般,钻心的剧痛从头内弥散开来! 迟慕声发出了一股闷痛的回应:“呃!” 在迟慕声吃痛的回应间,那妇人轻笑一声,笑地意味深长:“呵呵,孩子,你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你实在是太累了,几近晕厥。你刚刚,是否感到头晕目眩?所以老身冒昧出手,令你神思汇聚。” 就在妇人说完这话的同时,迟慕声身体里的那股异样的感觉瞬间消失大半。 木屋内光线昏暗,阳光透过窗台漫射过来,映出空气中的尘埃。此刻的迟慕声,意识清晰,甚至觉得看面前的任何东西,都透亮了许多,有一种小的时候,午睡刚醒的清明感。 他彻底愣了,要说刚刚,妇人只是医生,或者身强体魄,力大无穷,那现在呢…?这股清凉的体感,是实打实地在他体内弥散!那事情可以做假,那言语可以糊弄,可是体感呢?自己真真正正切身感受到的东西呢...? 见迟慕声不作声,完全像个木头一样傻杵在这儿,妇人也丝毫不介意。或许早就见怪不怪,只是背着手,往那边,放着狗剩的蒲团走去。 紧接着,更令他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见那妇人半蹲着,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粒小小的墨绿色的东西,看不清是什么,轻柔地托起狗剩的脑袋,两指一扣,药丸入口。 瞬间,只是瞬间。 狗剩的身体内发出一股完全不自然的骨头摩擦声! “咔!嗑!” 随即,狗剩的声音,从喉内轻柔地发出:“呜…...” 这声音听着,分明是极度的享受! 只下一秒,狗剩睁眼了。 那漆黑的小圆眼睛,眨地透亮,明媚。然后,一歪头,看了看妇人,又毫不顾忌地抻了抻那肥润圆滚的身子,灵敏地跳过妇人,往迟慕声这儿,踏着肉垫的小碎步,走得极为欢快。 只见狗剩,尾巴高翘着,毛色甚至都在着几秒内显得更为光滑细腻,如丝绸一般,每走一步,背上的橘毛都清晰可见地泛着油润。 然后,迟慕声弯腰,伸手,狗剩跃入他怀内。那肥肥的脸上,神态可爱,透着灵光,哪儿还有一丝痛苦的模样? 迟慕声仍然没说话,这一幕接着一幕的震撼,每一次都在冲击着他的心灵。 这...是梦吗? 这…这,这能对吗? 见迟慕声没动弹,那妇人的眸内闪过一丝迟疑,但仍是起身,面上仍带着和蔼的笑:“呵呵,刚刚给你那猫儿吃的,正是我这一派绝密的方子。当然,也可医治你那朋友,若是量够...他与你一样健康,不成问题。” “什?什么意思?!” 听到这句话,他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了,身形一怔,急急问道。 妇人抬眼,眸内满是遗憾,又背着手,往墙边的药柜走去,边抬头左右瞅着,边说道:“奈何…现在那方子的配料,乃是极难寻得。而老身,也用不到这东西了,所以也就没有存货...” 什么?与我一样健康?谁,我吗?和我一模一样的健康?只需要找到刚刚狗剩吃的这个东西的方子就行了吗? 找到这个药,老季就活过来了?只要找到,就行了?! 一瞬间,迟慕声的心内升起无数的希望,脑子里不断地迸出各种解决的方法。老季他爸妈在国外,一直在找药,要是知道有这个事儿,肯定全力以赴,老季家有钱,老季家里有钱!什么药都能找得到!我也能找,老季现在还有一口气,可以…可以...可以救回来! 紧接着,迟慕声眼神一亮,急急出声:“我,啊我,我我我我我去找,我去!” 因为这消息太过兴奋,导致他说话都磕磕绊绊,难掩激动的神色,全然不顾什么唐突或冒昧,又继续道:“只求您,您救救我…...救救我弟弟!我,我,您您您我绝不偷学,只是只是想要要救下我弟弟!” “您,您,我我求求求您我,我不知道怎么报答您,我我您要我干什么我都做!只要您救下我弟弟!” 说罢,那高高瘦瘦的人儿,此刻的身躯,显得极为弱小而无助。 只听得“扑通——”一声,迟慕声双膝直跪,在这妇人的面前。 第107章 - 我…我,我能进吗? 妇人一看,目光犀利如鹰,直言大喝:“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 接着,一股强制性的力量,从那妇人的右手发出,迟慕声的身体,竟被隔空之间,生生抬起!他满是错愕地看着自己的身躯,没用手,就是一股莫名的力量,直接凭空把自己抬起来了? 就在迟慕声频频震惊的功夫内,而那妇人,面上转着一声叹息,又背过手去,声音幽幽地传来:“老身啊,也不要你做什么。这把年纪了,该要的、该享受的、也都有啦。若是能救下你弟弟,那也算是功德一件,老身若是不想救,一开始就不会插手。插手了,也是与你这孩子有缘吧…” “倘若这药,你如若真能学了去,那更好,也算是把我们老祖宗的东西传下去了...” 说完,妇人回眸,笑看着面前的少年,少年眨着的眼睛,血丝密布,睁了又睁。一直是微张着嘴,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几分钟,他才迟迟应道:“那、那、您,我我该怎么做,我、...” 妇人看着眼前的少年,满是慌张无助的模样。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呵呵,孩子,你别急,且听老身娓娓道来。” “看老身的身手,你也知道,我等并非凡人。” 迟慕声听到这句话,那心里的疑问一下子被挑拨了,这一瞬间,似乎忘记了呼吸。 妇人继续道:“像老身这样的存在,在院内,可谓比比皆是,尤其院内有一神秘组织…名为肙流。” “这肙流,素来有一门路,能够得到此配方的药材,且只有肙流能够知道。此药材,乃是古老神树的叶片。这树,名为柜格松。在日月第一次升起轮转之时,就已存在。且此树,百年长出一根分枝…” 正说着,妇人往一旁的蒲团上走去,随意散漫地坐着,好似在哄孩子一样的口吻,继续讲述着:“肙流呢,就是靠着此树,而制出千万救人的药材,且此树...其中有着更为隐秘的奥妙所在...” “老身虽能制作,但已远离学院,也早不踏入肙流半步。那仅存的叶片,也早已用完,只剩这零星的几点,刚予你的猫儿一颗,剩下了一颗大的,给你弟弟吊着命了。”说罢,妇人开始整理着身上的衣袖,预备脱去最外面的那层骑马的大衣,等待着迟慕声的回复。大概是骑马的衣服与常服不同,那裹着绳子的外衣褪去,露出一身宽松的中式服装,右侧的衣襟上,还隐隐有一个小字儿。 这段话的信息量太大,什么院内?什么肙流?什么柜格松?日月第一次升起是什么意思? 可他根本抓不住,这妇人的每句话,都包含着无数的信息点,明明都是汉字,都能听得懂。可凑在一起的这些字眼,轻飘飘地传来,完全揭示了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他完全不知道的世界。 这信息量巨大的,让他甚至都隐隐产生了错觉,这,这个世界…不是他所看到的那样吧…? 但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问什么,只是想到了,这狗剩和老季刚刚吃过的药,居然如此珍贵吗…? 于是,迟慕声的眸内,神色慌乱,颤着回应:“什…什么,如此珍贵…那,那您…...” 妇人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轻轻摆手:“呵呵,老身用不上,年轻人用,比我用划得来。况且,再好的药,不用来救人,就是个泥丸儿。”说完这话,妇人盘坐着的神情上,笑得云淡风轻。 此话一出,他诧异的神情逐渐转换为一股浓浓的敬佩之意,这样的气度…... 他迟慕声因为和老季从小一起长大,沾了老季的光,不只是衣食无忧,可以说是奢靡无度。所谓的世面,倒也是见了不少。 豪车游艇,几百万的香槟,老季他爸在国内外的产业数不胜数…...但纵然如此,老季到最后,也只能用止疼药来维持身体,吊着一口气...那些蛋白营养液,几万一瓶地输着…从高空坠落,看似身躯没有太多惨烈的异样,但那七窍流血,眼球不规则的突出…任哪个医学大家,博士硕士来,都不可能在这短暂的时间内,让老季起死回生。 我抱有幻想,我心存希冀,但我清楚的知道,在老季高空跌落的那一瞬间,他…必死无疑。 现在,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药丸,加上那些莫名其妙的科幻电影一样的画面,就这么自然地发生了…传销?骗子?不,刚刚老季的手动了!而且,我下跪,她腾空的一股力量,我就站起来了。这是什么力量?哪来的风?这是现实中能存在的事情?! 还有,还有!狗剩那个样子,几秒内,现在狗剩活蹦乱跳地在我胸前,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明明、明明在车里,狗剩不是这样的... 想到这里,迟慕声低下头,又来回地打量着狗剩,这橘猫现在不仅是打着呼噜,正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舌头缓慢温柔的舔舐着他的胳膊。那舌尖上的倒刺,体感是那么的清晰... 迟慕声仍低着头,好似在愣神,直勾勾的瞪着狗剩的毛发,再一想到,这种神药…如果要是被放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这神奇的效果,这药物,要是被世界上…医学领域能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这妇人,就这么轻飘飘地给狗剩吃了…她虽说制作极为艰难,但看她这随意的样子...肯定只是材料难一点儿,只要是进了那个什么肙流,量产肯定不成问题… 这种奇异的神药,量产…?! 此刻的他,完全放弃了对这妇人所有的疑虑。取而代之的,是对这个世界,对他十几年生活的世界,产生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怀疑。 不真实,不真实,这个世界绝不是他所看到的那样…... 想知道,想知道,想知道! 迟慕声盯着怀里的狗剩,愣神的眸子,眨了眨,他颤抖的声音里,怀着巨大的激动与期待,问道:“我…那,您…您知道,肙流如何进吗…?” 妇人仍是背着手,面上挂着和蔼可亲的笑,但那笑里,涌动着一股抑制不住的阴鸷。 要一个凡人,立刻接受这些东西,还是太难了。不过说简单也简单,只是稍微透出一点点凤毛麟角的东西,就能让他受到巨大的刺激,就能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不是他看到的那个样子。 任你有多少钱,任你多有权利,你不死看看?说个最简单的,你家里有飞机还是开豪车,能不能隔空将一个人直接拽起来?任你武器无数,权势滔天?呵呵,只要你见过一次,只要你感受过一秒…...小伙子,你啊,可再也回不去那平静的凡夫俗子的世界喽。 所以,妇人一直在等着他,等着他想通,等着他原本的世界观分崩离析。等着他心内、真正渴望的东西、不再是那些凡夫俗子的金银财宝,而是真正的…修为。 听闻迟慕声的这话一出... 呵呵,命运的种子已经发芽,迟慕声,你逃不掉了。 那妇人虽是心里暗喜,但却眼神一沉,低声轻叹道:“唉,可惜的一点就在这里,那肙流,从不对外开放。” 迟慕声一听,神色一紧,难道刚刚升起的希望,就此破灭了? 却见那妇人又神秘一笑,继续道:“据说肙流,已经四百八十年未曾招人啦…不过,老身是肙流的老人了,你遇到我,真真算是缘分。” “若你能进那肙流,别说是这人,医死人,药白骨...对于肙流来说,只是抬手的功夫...” 说完这话,妇人的面上一闪而过不易察觉的阴鸷,却仍摆了摆手,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 什么?多少年? 迟慕声愣神喊了出来:“四,四百八十年!?” 四百八十年没招人,这妇人是肙流的老人,是,是什么话?没招人,她怎么成的老人? 他恍惚之间,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看向那妇人:“您…您...” 妇人犀利的眼内,立射精光,直直射向看他。四目相对之间,老妇垂暮的嗓音缓缓发出:“呵呵,四百八十年前,肙流下山一人,回来三人,其中一位,正是老身。” 他听着,喉内挤出下意识的几个字:“您…您今年...” 妇人散漫地坐在蒲团上,身形矮小,接下来,一个非常朴实无华的动作,冲着虚空摆了摆手,一个圆形的小物件,从那置物架上飞了过来,落至妇人的右手之中。 老妇拿起那小物件,在手中把玩着,继续道:“呵呵,年岁不重要。但可惜老身走错了路,此身是鼎炉,坏了就坏了,修不好喽。日子过得真快啊,老身当年还是个女娃娃嘞。” 说完,妇人又把那圆形的小物件拿着,换至左手,好似什么珍贵之物,左右地看着。 迟慕声一时噤声,面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错愕还是什么别的震惊来形容,只能说是精彩…非常精彩。 他看着老妇手上圆形的物件,刚刚,是直接虚空把他整个人提起来。好么,现在,那妇人坐在蒲团上,干脆上演隔空取物了…真是一点儿也不避人啊? 是,电视剧里都有,还有人上天入地称为神仙,还有人变出大火球引出大雷电呢。但那都是电视剧啊?我看电视剧我当然不惊讶啊?但、但这是在眼皮子底下,这是现实世界啊...这、这、这是现实世界?还能说,那电视剧里演的都不是特效?这隔空取物在现实中就是存在?!科学世界,真有人飞升…? 他咽了咽口水,实在是难以理解,这是物理世界能解释得了的东西吗? 好,好。我放弃了,我已经不纠结物理世界能解释什么了。那,那...这样的世界,我能接触吗?如此令人震惊,闻所未闻的肙流... 我…我,我能进吗? 第108章 - 此物,应当不凡... 于是,迟慕声眨了眨眼,又紧张地咽了咽喉咙,继续道:“肙流...如何才能招人?您,您知道吗…?” 就等他这句话呢。但听着他这话,老妇没有立刻表明什么态度,只是思索片刻,声音略微迟疑道:“听说今年要招人?...而且只招一人。呵呵,那边儿啊,没个谱。去年也说要招呢,具体的,还得进了学院才能确认。” 说着,将手里那个圆形的小物件一抛,丢给迟慕声:“诺。这东西,你若是对学院感兴趣,想进学院。并且肙流要是招人的话,你把这拿给他们看,他们或许会让你进。” 迟慕声直接腾出手,那狗剩直直落在地上,机敏地扭了个身子,四肢稳稳着地,没被伤着,但不满地发出一声:“喵!” 迟慕声急忙接住此物,好似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双手握着,捧在手心内,又突然想到自己刚刚明明是抱着狗剩,却直接撒手了,又低下身子歉意地看着狗剩,可是心里又有一肚子的疑问,一时间不知道该顾及着什么。 只是声音里急急应道:“想进!想!我想进!但...但这个…这是...” 说着,狗剩已经踮着猫步,悠然好奇地在这屋内四处溜达了,他仍是保持着刚刚查看狗剩的那个半蹲着的姿势,回眸定睛打量着手心内的这个物件。 很轻,浅蓝色,让人家乍一看,乍一看,乍一看... 就是个… 瓶盖儿,括弧,一块钱的矿泉水瓶盖儿。 老妇看着他这副虎头虎脑的样子,又含着专注的神情,一时间来了兴致,想逗逗这小伙子。便盘坐着笑道:“呵呵,傻了?这是什么?” 说着,那妇人银发和蔼的笑容里,含着一丝玩味的神情。 迟慕声反复的看着手里的瓶盖,又不敢直接拿起来,只是捧在眼睛前,来回打量着,说道:“…此物,应当不凡...” 妇人大喝一声:“蠢货!看过一些科学不好解释的东西,就忘本了?” 老妇这话一出,声音虽大,但却不严厉,还带着笑意,继续道:“这就是个瓶盖,矿泉水瓶的瓶盖!” 迟慕声忙不迭地点头:“…啊,啊!啊啊,啊啊啊是,是!” 是,这瓶盖太熟悉了,他太熟悉了啊,昨儿还刚喝过呢... 看来自己还真是容易想太多…随即,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面上带着腼腆的笑,实在是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老妇继续道:“若是肙流招人,将此物拿给他们看。届时他们会问:这是何物?你答 :这就是肙流。” 迟慕声一愣:“啊?” 他蹲着的身子,忙地挪到老妇人的面前,也坐在她面前的另一个蒲团上,桃花的眸子里泛着水,懵懂地一眨一眨,问道:“为什么?” 老妇见他这副自来熟的模样,也莫名觉得亲切。于是,轻笑一声:“何为肙?” 老妇伸出枯瘦的食指,在地上写下了“肙”这个字儿,缓慢地解释道:“肙,就是“空”的意思。我给你的这个瓶盖里,装的是不是空的?” 迟慕声点头。 老妇点点那字儿,继续道:“空的,但那只是肉眼的结论。这之内,仍有东西在流动,你可以说是微生物、分子、氧气、什么都行。但是,有东西在流动,可认同?” 迟慕声点头。 老妇又指他手内的瓶盖,点点头:“所以,此内装的,就是肙流。” 迟慕声眨了眨眼,又挠了挠头,单手捏着这个瓶盖,左右看了看,反驳道:“那、那照这么说,我找啥装着都行呗,我单手一伸,这不就是肙流吗?那肙流招人了,那所有人都伸手比划着不就行了吗?” 说着,他另一只手,手心向上,对着老妇伸了伸。 老妇白了他一眼,下一秒“啪!”清脆地拍了他那手一掌。 顿时,迟慕声手心传来火辣辣的疼,像是小时候被老师打手心一般,疼的火热。 他疼的瞬间抽离,连连大叫:“啊啊啊啊!错了错了!” 老妇继续道:“一个完全无用的东西,在特殊地点,交给特殊的人,才能密码正确。这就好比修行,那真功夫就在你眼前,就在人类的眼前。但所有人,就是看不到,就是不在意,就是因为需要特殊的指引!” 迟慕声连连搓手,满是认可地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在理,在理!越是珍贵的物件儿,越容易被人瞧了去,您要是给我个什么令牌啊还是法器啊之类的,那就差在脑门子上写着,这玩意特殊,快来抢!所以,大道至简!我懂了我懂我懂!这肙流,果然不凡!连一个进去的物件儿,都做的这么有深意…...” 说罢,那打量着瓶盖的桃花眸内,更是连连流转。好似手中拿着的并不是什么简单的瓶盖,而是一个高深莫测的物件儿。 这莫非就是...见山是山,见山不是山,见山仍是山?老迟啊,你儿子我,可真是争气啊! 老妇面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尴尬,转瞬即逝,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呃...不过,小伙子,不说这肙流招人难于登天,纯靠机遇。老身刚刚还说了,肙流是院内的一派最为隐秘的存在,且不论肙流,单说这易学院…” 妇人的眸子,瞬间沉下来了,那漆黑的鹰眼内,威压尽显,悠然道:“呵呵,要进易学院,算是比登天差一个台阶吧。” 迟慕声还正在打量着这瓶盖呢,听这话,又歪头了,那副懵懂的少年模样,桃花眼内疑惑流转:“易学院?…是,什么学院?” 妇人声音不大,但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庄重:“易学院,华夏正统最为隐秘的分支,所有的高僧大能,奇人异士,最后的隐居所在。” 迟慕声听完,没有立即回话,显然是不知道这句话的分量。但此刻,有另一个疑问倒是出现了,难不成...我就是那个命定的天选之人!?我就说吧!!我就说我从小的经历就跟正常人不太一样,谁能像我似的,父母死的这么悲催?我果然生下来就是有使命的! 老迟啊,你家祖坟冒青烟了,起来看看呐!老季啊,不怕了,不怕!老子即将成为世界之王,马上就能救你了! 此刻的迟慕声,面上的神情流转的十分精彩,一会儿疑惑、一会儿又惊喜,还带着诧异,最后,竟隐隐含着自恋的意味... 老妇垂目看着,好似有点无语,清了清嗓子,提醒他回神。 呃,他正幻想着呢,此刻已经幻想到了自己手心出火,一个大跨直接飞至半空,老季抬头,只能看到他的脚底板。老季连连惊叹,俯首称臣,跪在地上叫他爷爷…那面上隐隐兴奋的神情,即将要笑出声来了。 突然,被老妇这一声清嗓拉回现实。有些不好意思地觑了妇人一眼... 只见那妇人,呃...眼神不太友好啊...糟糕!哦哦哦这题我会,这莫非就是读心术?这眼神,我的心思好像被看破了一般… 迟慕声立刻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试探道:“我、我还想问问…这,这么厉害的世界,我…我不算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为何,为何我从未知晓,为何...” 是这么问的,但他那神情上写满了:快说快说是你们隐藏的太好故意不让我知道,因为我是天选之人!! 老妇眼神里含着探究,这小子果然不好糊弄,看这个架势,大概还得再给点儿别的才能让他彻底信服... 于是,许是这样的姿势坐累了,妇人又换了坐姿。面上的笑仍是慈祥,继续道:“呵呵,这个世界,需要科技的推动,但那最为隐秘的分支,是一直在,且一直暗藏的很好。况且,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符合修行的资质,也不是所有人苦修一辈子都有成果,若是易学院光明正大的漏世,你要那些凡人如何是好?” 迟慕声一听,不乐意了,随即反驳道:“这,这不公平啊...为何凡人不能修行?只有天选之子才能进去?凡人就去该死呗?” 老妇仍笑,可这笑里,带着不屑:“呵,小伙子,你认为,你有没有修行的资质?” 迟慕声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扣了扣手:“我…我觉得我遇见了您,我…我心里有这个期盼,我觉得…此刻,好像是做梦一样,所以,我感觉,我比我认识的人...比我目前所接触过的人,都有点儿不一样的…吧?” 这小伙子,还算是诚恳,敢于直面,不搞谦虚那套。 于是妇人点点头:“呵呵,你说的也没错,你确实不同,但像你这样不同的人呢,也不在少数。” “所有的人类,我是说,所有的人类。最后,都会去往易学院。” “至于为什么别人进不了,你先保存着疑虑吧,这个轮不到老身来讲,你进了学院就会知道了,会有人讲的。” 说罢,老妇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坐着的迟慕声,那眸内的精光,一览无余。 迟慕声抬头,懵懂的眸内,闪过一丝厚重的担忧:“进…怎么进学院?难不难?” “你有指南针吧?从这里出发,东南方向。一直走,偏移不得。” 说话间,妇人已经走到左侧的架子旁,四顾地张望着。 他挠头:“呃,一直走,撞墙了呢?” 那妇人是背对着迟慕声的,听到这话,身形明显一顿。随即,从架子的下方,一个泥陶的小罐子底下,抽出一块小布,头也没回地往迟慕声那儿一丢,道:“……这个,拿去。切记,只有从老身这里的正门出去,认准东南方向,才能找得到。” 迟慕声连忙接住:“哦哦哦,那,那。我...老季…” 一边应声说着话,他一边打开那布。倒是一条比较清晰的地图,大致的方位,最近的地点也都标注了,确实是东南方向,一点儿也没偏移。 “若你信任,此人交予老身。待你进了学院,入了肙流,找到那叶片。他自会治好。在此之前,老身会吊着他的命。” 就在迟慕声查看地图的时候,妇人已经站在放置季春风的桌子前,俯下身子,那花白的头发下,是一双严谨而认真的眸子,慎重地查看着季春风的面色。 迟慕声回神,抬首看着面前的妇人。又向前一步,看着面前的老季,仍是紧闭双眸,可胸前确实是在规律的起伏着,是有舒缓迹象…接着,又再次看了看妇人。剑眉微皱,流转着的眸内,犹豫明显,道:“我…...” 妇人搭上季春风的脉,紧闭双眸,凝神细探着脉象,声音幽幽地传来:“若是不放心,可以现在将此人带走。不过,出了这个门,他必死无疑,绝无任何生还的可能。” 第109章 - 柜格松。 他听着这话,面色仍是迟疑的,总觉得有些地方有点怪,莫非... 于是,迟慕声踱步,来回思量着,说:“我…那,谢谢您…我,虽然您说不需要我做什么,但您救了我弟弟,您...” 老妇暗暗打量起他面上的神色,纠结、期待、还怀着困惑。看来,这小子到底是院内根正苗红的人才...哪怕是转世投胎了,也不是个坐享其成,贪得无厌的主,倒是符合那皮囊的形成条件…...于是,老妇搭着那季春风的脉腕,又暗暗地渡了几分力。 一瞬间,那躺着的季春风,眉头紧皱,面色极度扭曲! 下一秒,“噗——!!” 只看见桌上躺着的季春风,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得挺起胸膛,猛的吐出一股红里泛黑的丝丝血渍,那白蓝相间的条纹短袖上,瞬间被污血溅射浸染! “老季!?” 迟慕声大惊,立马上前,神色紧张地连连大喊着,可手上却丝毫不敢触碰一下。 因为老季…老季太虚弱了,他不知道碰到了哪里,会不会让老季受到伤害... 可那妇人,则是不慌不忙,抽出手来,声音悠然地说道:“呵呵,污血而已,是老身的方子起反应了,他在自救呢。” 说完,妇人抬手,腾空之间,对着那桌上的人儿轻轻一拂,只瞬间的功夫,季春风浑身紧颤的肌肉便平复下来了,那股没来由的战栗转瞬即逝。桌上的人儿,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安然睡着的样子。 只有胸前那抹突兀扎眼的红,在提醒着迟慕声,老季…想活,老季...好像是有救。 妇人转身,预拿架子上的毛巾擦手,继续道:“呵呵,若你能有缘,找到那柜格松的叶片,就多摘点儿,老身传你这方子。你多救点儿人,为老身积德。方便老身转世的时候,可以积累阴德,早日修成正身。” 迟慕声担忧的眸子回过神来,依旧是眉头深拧,看向妇人的背影,道:“您…” 老妇擦完手,回过头来,笑得慈蔼:“呵呵,老身早已油尽灯枯,能遇到你,能传承毕生所学,能积点阴德,此生足矣。” 终于,他心底最后的一丝疑虑打消,果然是他想的那样,这老太太想收徒弟。 下一秒,迟慕声剑眉下的桃花眼内,澄亮,泛着星点期翼的光:“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说完,迟慕声双手合拢,俯身弯腰,预备着再次跪拜。 老妇却又抬手一指,那股无形的力量生生地把迟慕声往下坠着的身型拽起,道:“别,你若能有幸找着那枝叶,再说吧。” “这可不好进哦,看你的毅力能否经历学院重重考验,还有,那肙流一直不招人,小伙子,你可就得一直等着。” 说完,妇人走到迟慕声的身后,缓缓地打开了小屋的木门。 迟慕声转头,那木屋的门外,仍是黄沙弥漫,却是烈日当空,映出稍远处的热浪。 一股烤人的热风从门外袭来,他的眸内,闪着胆怯,却又透着一股倔强,喃喃道:“等…等个几百年…吗?” 老妇踏出门外,负手在身后,看着黄沙:“若你修为够,可以等这么久,不过不是说了嘛,肙流听说要招人了,哪怕不招人,你好好修行,也是能延长寿命。” “怎么,小伙子,还想不劳而获?” 说完,妇人回头,轻瞥了一眼身后的迟慕声。 迟慕声听着这话,心内交织复杂。不劳而获?我想都没想过。我没了老季,连个看门的狗都算不上…自打这老师傅向我展露了这些力量...既然决定了,我也做好了准备,前路坎坷又迢迢。 而且,我虽然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我心里,压根没求过能与这老师傅一样神通广大。 我只是…...若是我不去,那老季现在必死无疑,可以说我的命,就是老季的命。我有没有天赋都无所谓,只是,若是真能进了这学院…能有一丝的可能性,能找到那柜格松的叶片... 不管怎样,前途未知,但有一条我能去走的路,我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可是,怕就怕在...这位老师傅,撑不到那个时候…想到这里,迟慕声的眸内,闪过一丝尴尬的担忧... 刚想到这里呢,那老妇突然之间,老手一指,那屋外的一捧黄沙瞬间移动,扬了迟慕声一脸!:“臭小子,咒我死呢?!” 迟慕声一顿乱挥:“唉?!啊呸呸!呸呸!” 啊呀忘了,读心术,肯定会读心术。 老妇面带不屑,拂衣回头,往门外走去:“收收你脸上那个表情,那神情就差直接明说了!照你现在这个修为,你死了老身都死不了!盼着老身死?至少再等个几百年,蠢货!” 迟慕声连忙跟上:“啊,啊!是!” 这时,狗剩不知道从哪儿的角落里也窜出来,跟在迟慕声的身后,那油亮润滑的橘色毛发上,是一双神采奕奕的大眼睛,正雀跃地撵着他的步子。 好办了,好办了,那就好办了! 那老季的命,至少能吊着一百年,是不是这个理儿?我要是修不到,老季咱俩一块儿走,谁还能活个一百年啊?真能撑个一百年,咱俩也算是值了!要是真能有什么修为...说不定我天赋异禀,都用不了十年,就找到了,老季就救活了! 到时候,老季对我俯首称臣,我一人得道,老季犬子升天,哈。 于是,迟慕声连连激动,向前一步,作势要握住那妇人的手:“师傅!不、不不不不,医生!救世主!活菩萨!您,您等我哈!” 妇人抬手之间,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滚。” 下一秒,直接将迟慕声直直射飞出去,他翻滚着身子,一直滚到车旁。 接着迟慕声也没多说,开车门,进去,狗剩跳入车内,启动车子。 迟慕声探头,对着身后的妇人大喊:“菩萨!我记着这里了,我一定会带着柜格松回来找您的!” 说完,他眸内一沉,嘴角噙着笃定的一抹坚定,回首、挂档、加油门、车子疾驰而去。 几秒的功夫内,烈日之下的黄沙弥漫开来,卷起阵阵风沙,愈发猛烈。 仿佛也在昭示着,远处的迟慕声踏上了这条命运的不归路,即将卷起这个世界的漫天尘埃….. 那红色的车身,不一会儿,化作一个虚晃的小点儿,消失在远方的热浪之中。只剩下东南方向一条笔直的沙印,那辆红色的越野车在沙丘间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迹。 尘土飞扬中,谁也无法看清未来的方向…... 就在这时,从这院内的一角,门前的沙地之内,凭空涌现出一个扭曲矮小的身型——蜈公。 这突然的出现不带一丝声响,仿佛从沙地里钻出的一条扭曲丑陋的虫子,带着一种不祥的气息。蜈公勾着身子,走到妇人身边,沙尘落定后,他那丑陋可怖的面孔更加清晰。 蜈公仍是笑着的,这微笑里藏着深不可测的暗流,让人不寒而栗:“软姐儿,咱,咱肙流不是画符制毒的吗…这,这是什么方子啊?” 妇人干枯的老手腾空一挥,身上刚刚被季春风沾染到的星点污血立刻消失不见,眼中满是不屑:“葡萄干儿,不是你放在那儿的么,蠢货。” 蜈公听闻,只是微微诧异,接着,又连连点头,那道狰狞的刀疤在脸上扭曲着,尽显谄媚:“桀桀!软姐儿果然高明!迟慕声已经入局,我们的大计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软姐儿明明还是刚刚那副和蔼可亲的面貌,可这面上的神情,突显诡异,完全不是上一秒的那个慈祥老者了。 那眸内的恶毒缓缓发散,仿佛蝴蝶翅膀上的粉尘,轻飘飘,却无形中散布了毒素:“这季春风掉落在沙丘上的那一瞬间,我就已经一掌把造灵打进去了。让这个死人的躯壳假装有个起伏就行。至于这迟慕声,倒确实是得了我一丝的真炁,不过可惜了,那只该死的猫儿,白浪费我的灵力,确实是给那肥猫占了便宜。” 突然,软姐儿神色里的威压在一瞬间尽显,立刻将身旁的蜈公往地下狠狠拍去,怒目大喝:“都怪你个蠢货!行事仓促,造个灵,连声音都造不出来!不然,我何至于要多费口舌,浪费灵力?!” 蜈公扭曲地趴在地面上,那刚长出的手脚此刻脆弱不堪,一瞬间,刚刚长出的手脚传来的疼痛立即又要有尽断的趋势!疼痛瞬间加倍,疼的他冷汗淋漓,连连求饶:“是是是,您、您说的对…” “? 你的手脚,怎么回事?” 软姐儿恶毒的眸内,闪过一丝精光,满是疑惑,这么点儿的力道,哪至于疼成这样? 蜈公强撑着身体扭曲地站起来,连连摆手解释:“无碍、无碍!…少昊神首跟我玩了一下…嘿。” 说话间,蜈公的神色转为迟疑:“可,可那,那柜格松...” 山海之内,谁不知道柜格松...? 可这、这里是人间啊…要是能找着柜格松,那不就是破了结界,回到海内了吗?!这,这小子区区凡胎肉体,怎么可能找得到!? 软姐儿抬手一挥,片刻之间,蜈公的手脚恢复如初,可那张扭曲的老脸上,那副虚假的和蔼早已不复存在,眸内阴鸷尽显:“呵,他找不找得到…那可是他自己的事儿了。” 第110章 - 水神冥烨。 软姐儿转身,往木屋内走去,蜈公一言不发紧跟其后,今天的软姐儿…完全不对劲。模样看着癫狂、恶毒、更甚从前,甚至令他自己都忍不住地颤栗几分。 屋内的阳光,从窗子和木质的结构缝隙内洒落下来,空气中的尘埃被这一条条的光束,照得飘荡、悠然。 软姐儿弓着腰,闲庭踱步,看向桌前正在躺着的季春风的尸体。那下耷拉着的嘴角,扭曲着。声音,似低语,带着隐忍而滔天的恨意,黯然传来: “亿万年前,舜帝用息壤孵化龙蛋,孕育一子。” “本以为这般天地精华,必定能孕育出一位出色的王。谁知,却孕育出一位——人型龙炁的水神。若这水神是女性倒也罢了,一阴一阳,与火神祝融相结合,倒也是水火既济。但这水神,偏偏是男性,是为——水神冥烨。” “二阳,如何能够平衡?于是,水神冥烨,与火神祝融理应不和,酝酿了火水未济的大局危机。因火生在前,水生在后,以至于水被压制,长久以往,后代世人皆知的大洪水时代——爆发了。” “后来,鲧(gun)将那息壤偷走,预备救治洪水。但舜帝多疑,疑心鲧要篡位,便要求火神祝融杀死了鲧。谁知那鲧,得息壤后,虽身死,但体内孕育出——大禹。” “那大禹,不知道从哪儿得到助力,许是天意如此吧,大禹终究治水,平定天下。那水神冥烨,也因为大洪水散去大半修为,元神消弱太多,彻底失去了舜的帝位继承资格。” “那火神祝融可不是吃素的,于是勾结大禹,逼迫舜退位。” “呵呵,倒也是因果报应,舜逼尧,禹逼舜,禹帝即位。” “而那场大洪水,传闻水神冥烨消散皓空,也彻底引发了山海之内的...诸神黄昏。就连少昊之国,都不能幸免于难。西王母被迫封印海内,从此,人神永隔,人神共治的山海时代,缓缓落幕了。” “这息壤,便孕育成那软姐儿。接西王母令,下凡散落世界。化作所有土壤,以供人类生存。 呵呵,那可怜的软姐儿哟,因为息壤精华俱散世间,又因为那息壤存在一日,她就不可能消亡,变成一个死也死不了的老太婆,倒是恩害相生,那软姐儿,被这人间的阴性物质反噬,元神扭曲,神性泯灭,又孕育出了我...” 一口气说到这里,见那软姐儿,突然伸手一挥,凭空之间出现一面镜子。 镜中反射出的软姐儿的脸,看起来犹如一张粗糙的地图,布满了无数错综复杂的皱纹。这些皱纹深深地嵌在她的皮肤中,像枯干的河床。耷拉着眼皮,眸内的神色看起来既锐利又疲惫,那瞳孔周围的两侧,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老年褐斑,松弛中布满沟壑,怎样也遮盖不住。 那脸颊处,重重往下拉着的垂肉,没有一丝紧致可言。实在是因为太老了,老到她的嘴角,一丝红唇的颜色都不显。那皱巴巴的嘴,只是紧紧地抿成一条缝隙,只是还能让人认出,这是个嘴唇的位置。 尤其是下巴到脖子那块儿,那没有一丝紧致的皮囊,在下巴处裹裹囊囊地折叠几层。 由于息壤的作用,软姐儿比一般的老太太都显得更老,老得更为透彻。那面上,完全就是个松弛的老皮,挂在一颗发灰的头颅上。 软姐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怒火中烧。那丑态的老脸上邪恶地恐怖,歇斯底里地瞪着镜子狂喊着:“可笑,可笑,可笑!自打我孕育出来,我就一直是这软姐儿这幅丑老太婆的死样子!” 说着,软姐儿伸出那耷拉着老皮的枯手,颤着,恨着,摸着面前的镜子:“啧啧,软姐儿啊,我从你那仅存的神识内探到,你曾经的那年轻的肌肤…那绝世的容貌,那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那本来就该是我!是我!我!!” “我宁愿散尽所有修为,只为获得原来的容貌!我有何错?!” 说着,她面色阴狠,眼底骤然迸发出恶狠狠的光芒:“呵呵…所幸啊,我从你残存的神魂内探到,那西王母...她亲口告诉软姐儿,四千年后,有位飞赴海内的始神,也是重启山海的契机。这位始神...可是历经四千年,从这灵气稀薄的人类世界,自然孕育的神啊…” “西王母还说,有副皮囊能够打开那扇大门…呵呵呵,她没说明白,但我也知道!就是那始神!只要撕下那始神即将飞升之时的皮囊,就能破开海内的结界!我找啊、找啊...我都能感觉到明明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可为什么每次都找不到这始神的踪迹!?” 突然! 那软姐儿佝偻的身躯猛地一转,往那桌上重重一拍!下一秒,俯身,死死地盯着桌前紧闭着眸子,羸弱可怜的季春风。 此刻的季春风,在迟慕声离开的那一瞬间,七窍就像是再也止不住了似的,往外丝丝地流血。为什么这七窍的血,在迟慕声离开后才流?大概…舌头想拼尽全力,帮迟慕声最后一程,让他怀着希望的离开,可以安心吧…... 虽然舌头是闭着眼,但明显能看出,那里面的眼球,不规则地突出在眼眶的边缘,隐隐有往外滑落的趋势。 结论很清晰,季春风死了,死透了。 但,这具死尸,却又有着极度诡异的一幕,明明毫无一丝生机可言,可是那胸膛处,正可怖地起伏着。好似内里有个人为操纵的气球,正在一下一下地往外撑着他的肚皮,强装着一副在呼吸的模样。 软姐儿俯身趴下,看着这具尸体,癫狂道:“终于,终于,终于!就在半年前,我以为快要绝望的时刻,启明那老头儿,居然偷偷出了学院,来到了人间的一个什么医院?多巧啊,怎么就跟你在同一个楼层、同一个病区?哈哈?当我偷偷跟着他来到医院的那一瞬间,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迟慕声!你的好哥哥?想必他也是来寻迟慕声的吧?” “你这哥哥,可真香啊~多诱人的少年哟…他的皮囊,可是会发光啊...哈哈哈哈哈!!” 她一边说着,那丑陋的老手还一边颤抖着,摸着季春风的脸,疯狂大笑。 “呵呵,我说怎么明明就在我周围,我就是找不到呢?半年了,我好不容易查清你这好哥哥迟慕声的真身…呵呵,原来,原来这迟慕声的前几世,一直在学院潜心修行,每一世的尸身,全都在学院内坐化!!这就让我更加确认了,启明就是来寻他的!” “我每次快找到的时候,他都坐化轮回,我又得再次寻觅!每次、每次、每次!都是迟了一步!!” “我等啊,等啊…四千年了,可算是给我等到了...这具肉身,此生是他最佳的修正时机,呵呵呵...苍天助我!我终于在这一世,在他还没入院之前就横插一脚!” 说完,软姐儿突然出手,一瞬间,将季春风的上衣撕裂! 那羸弱的身躯上,已经被癌症折磨的骨瘦如柴,条条肋骨清晰可见。尤其是那胸膛的心脏处,一浮一沉,是五个赫然可怖,发黑的手指印! 软姐儿皱巴的嘴角,勾着卑劣玩味的笑,起身,眼神阴狠地看向门外迟慕声疾驰而去的方向:“迟慕声啊迟慕声,不说以前,这一世的你确实是天资极高。也亏得你千年不沾情爱,一心修行,一世世地对那些卑贱的猫狗心存善念,换来这自然的福报。 她眯着眼睛,那恶毒的邪笑里,笑地满是轻蔑,继续道:“你去到易学院内,会不会觉得熟悉?那墓林里,还有好几个碑,可都是你一世世修行的迹象呢。” “如今,你的这具皮囊,已经积攒千年的修行功德。今生,便是你最佳的修正时机,这一世的你,只要好好修行…便可以跳脱生死轮回!我找了四千年,错不了,你那周身的雷法神光,亮得都快刺瞎我的眼睛了!哈哈哈哈,只有我,只有我能看得到!也只有我能知道…你,就是那个四千年后,飞赴海内的始神...!” 软姐儿回眸,居高临下地瞥着桌前,那袒露着胸膛的季春风,看着他那身躯正诡异地起伏着。 她像是看着一个恶心丑陋的虫子,目光满是鄙夷,言语渐渐疯狂:“呵呵,也是正好,天佑与我!待到时机,你的好哥哥,就可以被我抽筋扒皮!他这具身躯,这具绝佳的,可以抵御海内结界的皮囊...被我披着,也算是和我一同回到海内!到时候,你那好哥哥,想要几个你,老身都变给他看,可好?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瞬间! 软姐儿猛地伸手一挥! 季春风自脖子往下的皮肤被强行撕开!居然一直撕到肚脐处! 此刻的季春风,那肚皮上,是被撕下的皮肤,像个长方形的布,只有一层浅浅的乳黄色脂肪层上,有着星点的血丝。胸膛内的脏器完全暴露在外,胸前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肌肉,包裹着一条一条横列的肋骨。透过肋骨缝隙,那心脏处,竟然裹着异样的一团气体,气体是黑色的,可这黑中,又透着一股异样的紫色。 那因为癌症而发黑的肠子,夹杂着淡黄色,还有灰白色的肿瘤液体,肠子全都一股脑地涌了下来。接着,胃、肺、肝、脾也因为肠子涌出,没有了阻碍,顺着空隙往下尽数倾泻。 软姐儿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兴奋地盯着季春风被撕下的皮囊,好似这块皮,就是那迟慕声的。 她表情狰狞,贪婪地盯着眼前被辱尸的季春风,那张面目可憎的丑脸上,扭曲地狂笑道:“来吧!我的“乖徒儿”,用你的皮囊,助我破了那海内的结界!” 第111章 - 息壤神——软姐儿 看到这一幕,蜈公没有任何惊讶的神情,只是抬手一挥,止住了那些脏器往地上滑落。接着,除了心脏之外的所有脏器、血管、筋脉尽数硬生生地扯断! 随即,轻车熟路地将那些脏器组织,收进一个罐内。又抬手,一股力量下,季春风展开的皮被覆盖回去。没有缝合,只是完全挣平地贴合,可胸膛处仍是那样,一深一浅地,诡异地起伏着。 做完这些,蜈公的眸内闪着贪婪兴奋的精光,声音沙哑而有力,仿佛磨砂纸擦拭过的铁片,阴险地笑道:“桀桀...谢谢软姐儿!有了这些补品,我这脸儿,又能少疼一阵儿喽!不过,这肙流招人一事…肙流的院长,启明长者那死老头子,可知道?” 软姐儿收了那癫狂的神情,嘴角扯笑:“招人?呵呵,就是他让我招的人呢,倒是正合我意。” 蜈公一听,眉头紧皱:“什么?!启明长者居然愿意让肙流招人了?” 接着,蜈公急急凑近软姐儿的身前,面色凝重地说:“软姐儿…这其中莫非有诈?您可别忘了,那医院里还有个离火呐!那启明长者…为何在那医院,与离火走的如此之近…? ” 听到这话,软姐儿轻瞥了蜈公一眼,亏得他还有脑子,倒还算得上心。 于是,她面露鄙夷地解释道:“区区的离火精石,我查过了。那启明,是怕离火这一世不能平安度过,正忙着帮那离火的工作转正呢!呵呵,区区人世间的…护士?还值得他这个四千年不死的老修为如此费心费力,真是笑掉大牙。倒不如直接弄死,无非就是引发天下大旱几年!他这大爱人间的本事全都用在这儿了,真是够闲的慌!” “可那启明啊,也当真是个善良的白痴。我这双息壤孕育的眼睛啊,可是能看透一切呢。他根本不知道,那离火因为狗屁的情爱,早被那少昊把元神剜了去,现在就是个空壳子,是个忙着谈恋爱的蠢货!” 说到这儿,软姐儿的面上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迟疑,看了看面前躺着的季春风,又往屋外看去,过了有一阵儿,随即转为不屑地一声冷笑,继续道:“呵,我本想着,跟着迟慕声,借机下手。谁知长乘看不见我,那离火居然能看到我在人间的分身,倒还真不愧是离火,眼睛够毒。居然还让那启明也发觉我了。” “幸好,我说,我不放心他~我来陪陪他,他居然感动得…那丑恶的老脸...别提有多恶心!接着,谁知那启明,说是怕我无聊,要我肙流招人。正好,他不提,我也要找他提!” 说完,软姐儿的神情里满是厌恶,却勾着一副得逞的嘴脸。 蜈公仔细地听着,但却仍觉不妥,又继续往下深问道:“软姐儿…那,那长乘,又为何要去医院?还和离火走得这么近...” 她就知道蜈公会这么问,这蜈公对她,倒是忠心耿耿,也还算是个有脑子的。 说到这蜈公,倒是有因缘。 因冥烨是息壤孕育,只需要吞噬他的元神,就可以稍稍恢复软姐儿的法力,再不济,哪怕能改个容貌也好? 就这样,好不容易,软姐儿在四百多年前,得知冥烨在世间的残魂,居然在一个村子废旧的垃圾堆内盘旋? 当即下山,出了学院赶来追杀,不料却被少挚横插一脚,三方势力立即展开激烈相争。 那蜈公,年仅八岁,正躲在一对新人洞房的拔步床顶,手上握着匕首,害怕地发抖,那副可怜的样子哟。 见那拔步床下,蹲着一个女孩,许是新娘子?见女孩手中拿着一个锦盒,宝贝地紧。蜈公悄摸地将其偷走,本是想抢了那新娘子的锦盒,当了换个盘缠。不料这个倒霉种,刚打晕那女孩出门,就被冥烨撞见了,而此时少挚与软姐儿相继赶来,厮杀之际,冥烨仅存的残魂神力爆炸,炸毁了这个村子,那新娘子才二十五岁吧?在临死前,嘴里还念叨着那个破玩意红色锦盒。哪儿还有什么锦盒?早被一并炸没了呗。 倒也算这个蜈公命大,只有脸被炸伤。那一战消散后,少挚不知所踪,横尸遍野的村内,只剩下这八岁的小男孩,拽着软姐儿的衣角,求她,喊她…喊她仙女? 想到这里,软姐儿又回眸笑看面前的蜈公,哈哈,四百多年前的我,就是这副不老不死的丑样子,你当时一个年仅八岁的孩童,唤我仙女? 于是,软姐儿在那战火纷飞横尸遍野的村内。第一次起了善念,将当时年仅八岁,身受重伤的蜈公捡来,从那之后,蜈公就从未离开过自己的身边。且这蜈公,也真是怪哉,没有修炼,也毫无灵力,却一直活到现在。 那时,他脸上蜈蚣一样扭曲的刀疤,还没这么长呢。几百年来,他这伤,只能用人血滋养,若是没了人血脏器的滋养,便会一直灼热,溃烂。此事四百多年来,纵使是软姐儿,也查无所获。 居然能一直不死,倒是与我一样,成了个不老不死的怪物模样,给我这俱残破的身体搭了个伴儿,也算是一段因缘,且这蜈公,却为忠心,便一直留着了。 对于蜈公这完全另类怪异的存在,他能知道个什么情爱? 于是,软姐儿讥笑一声,随即转身,坐在那蒲团上,意犹未尽地继续解释道:“呵呵,蠢货。这种事情,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懂。还能为什么?少挚总不在那离火的身边,得让自己好兄长帮忙照看呢。你瞧,毕竟是神,哪能总去人间晃悠?万一哪天隔空取物被发现了,还是化蛇显出真身被发现了,怎么跟离火解释?所以啊,我猜,肯定是少挚让那长乘,引着离火来学院,然后自己再借机跟来。” “呵呵,这点儿情爱的小九九,能瞒得过谁?任凭他是什么神,不照样过不了情字这关?喏,这少挚不就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这不就是要来学院了?” 听到这里,蜈公眸内流转的担忧缓和片刻,可随即又问:“软姐儿实在高明,但…但那启明长者神通广大…万一知道您内定了迟慕声...” 软姐儿白了他一眼,实在是愚蠢!这蠢货完全没有沾染过情爱,哪懂得这种心思?情字一关,纵使是那神通广大的启明,还能跳脱了不成? 软姐儿怒声呵斥,满目鄙夷:“蠢货!你不说,我不说,何人知晓?现如今的肙流,那启明长者,到现在都认为我是他的师傅、他那心尖儿上的软姐儿,对我尊敬无比!迄今为止,四千年的肙流,一直是我在掌管。那蠢货启明何曾发现异样?!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况且那肙流千年规定的考核,除了他迟慕声这个始神,还有谁能过得去?!只要我能扒下这小子的皮,我就能通过山海破界的天罚,回到那软姐儿神识仅存的海内!找回她原本…不!找回我原本的容貌身躯!” 说到这里,软姐儿又折回那镜子前,仔细地盯着镜里的自己,似笑非笑:“呵呵,四千年了,下一次重回山海的机会,就要到了。” “自从上一次大洪水后,四千年了!我从未有过少女的肌肤,年轻的容貌!只能通过软姐儿残存的记忆里找到我原本的美貌…我易容得了他人,却永远易容不了我自己!一直是这个不死的老怪物模样!” “这是我最后一次的机会,我一定要恢复我原本的模样!!只要我重回大荒,所有软姐儿的修为都将恢复,我一定会复原!哪怕是那西王母,在凡间多么的无敌,也奈何不了海内的神!” “到时候,我,就是真真正正的息壤神——软姐儿!” 说完,她犀利的眸子,毒辣地看着屋外,看向迟慕声远去的方向。 忽地,屋外风沙飞扬,往这小屋快速的聚集着,大有开始旋转包围之势。 蜈公的性子实在是小心,小心到了甚至都有点儿胆小的程度,听完软姐儿这大段大段的解释,却还是仍有疑问。 于是,他也抬头,看着远方聚拢的风沙,站在软姐儿的身侧,拧眉喃喃道:“不好搞啊…软姐儿,且不说长乘,他生性散漫。那少挚,可是百鸟之王,率领所有部下从海内离开…到现在,他都没能回去...” 她听着这话,眸内流转思索,片刻后,整理着衣袖,又伸出手,那蜈公见状轻附。 软姐儿撑着他的手站起来,走到门边,那远处的风沙,已经彻底将这块儿小小的木屋包围。这间小小的屋子,已然处在了一个龙卷风的暴风眼中心。 她略显迟疑地继续着:“我也看不透这少挚究竟意欲何为,难道那鸟真的太蠢?要情爱,海内诸神任他挑选,难道真的甘愿要一个什么剜了元神的离火?以他的修为,只要他和长乘找着冥王,三神聚首,破开结界重回山海,又有何难?” 蜈公听到冥王二字,脸色骤变,甚至脸上的刀疤都隐隐作痛起来。他瞬间捂面,言语颤颤巍巍地说:“冥王…冥王早就消散虚空了吧…?” 屋外的风沙愈来愈大,遮天蔽日之中,已然看不见一丝光亮。彻底地将这屋内最后一缕阳光挤压出去,软姐儿抬手一挥,那木屋的门骤然紧紧关死。 她背着手,往那屋内右侧的一个架子方向走去,踱步继续道:“呵呵,四百多年前哟,不知道他是走火入魔还是大爱苍生,与我拼死厮杀的时刻,居然分心?还顾得上那个人类?到底是神啊,怜爱世人?我见状,立即对那人类出招,他果然上当,替那女子挡下我拼尽全力的一招。呵呵…那可是他这四百多年来,最后一次拼尽全力显化的人身呢。下次再聚人身,何年何月?即使是能,也得过个几百年了!” “我祝他好运吧,呵呵...所以,下一个重回山海大荒的始神,必定是我。” 说完这话,软姐儿抬手,从右侧的架子上拿起一个塑料瓶子,随意地往身后一丢,蜈公立刻接住。 蜈公接着这塑料瓶子,是了,只有瓶子,没有瓶盖,瓶盖被迟慕声拿走了。 他那丑陋扭曲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股...满是疑惑的蠢态,拿着那瓶子左右地看了看,继续道:“不过,软姐儿…这,这,为何是个瓶盖儿啊?” 软姐儿摸索着那架子后面的墙壁,对着墙壁的几个连起来的砖块儿画了一幅卦——坤为地。 接着,那右侧的架子往一侧缓缓移动,露出了地上的一个黝黑狭小的隧道口。 她拿起架子上一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陶瓷罐子,往那隧道口走去,道:“废话!你不知道这架子上的东西都是什么?不就只有这塑料瓶子没用?反正无论如何就得是他,他拿什么都行,让他以为自己特殊,走后门才能进来。不然...就凭这小子,通过启明出的那些鬼测试入肙流?修个几百年再说吧,呵呵!” 蜈公点点头,拿着瓶子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又问:“呃…那他不小心把这瓶盖弄丢了呢?” “…...” 软姐儿往隧道内踏着的身形一顿。 接着,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无奈,道:“蜈公,你…去学院入口的东南角,开家超市。” 第112章 - 小南,少抽烟。 蜈公应声,二人一同消失在那狭小的地道口内。 而屋外,骤然形成的沙尘暴席卷而过,随后消散。 这小屋,在须臾之间,凭空消失在这广袤无际的巴丹吉林沙漠之内,看不出丝毫异样。 只是过了有一阵儿,这木屋附近的达格图湖,好似更红了。 ...... 这边的迟慕声,仍是一路开车狂奔,深皱着的剑眉下,是一双坚韧闪着希望的眸子,时不时地拿出那张妇人给的地图,又比对着指南针的方向。 沙漠热浪翻滚,他的神情专注如故。 而远处,在那红色越野车的后上方,化蛇远远地跟着。 化蛇巨大的宽翅之上,少挚正悠然慵懒地坐着,眼帘微低,那双静默的眼睛异常冰冷。 随即,似思索着,少挚掏出手机,眸子流转,停在陆沐炎发的那条短信上。 那瑞凤的眼内,闪过转瞬即逝的一丝纠结,可最终,他什么也没做,放回手机,继续垂眸,眼神内的温度好似更冷了,眯着眼睛紧盯着下方极速飞驰的红色越野车。 “狗剩啊,这不对劲啊。” 车内的迟慕声,突然说话,皱着眉头看了看地图,又环顾四周,看了看周围的景色。 狗剩盘坐在副驾上,听闻这话,胖乎的前爪往窗上一搭,学着迟慕声的样子,像模像样地环顾着,晃着圆圆的脑袋。 他提速,往前快速地行驶着,又掏出手机按了几下,仍是黑屏,什么也没显示。 迟慕声实在是困惑,挠了挠头,继续道:“我手机没电了,一时半会儿还开不了机。不过,这东南方向,我越开,这路咋越熟悉啊?” 狗剩回头看他,玻璃球似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像也在认同迟慕声说的话,拖着慵懒的尾音应他:“喵~” 迟慕声天生就好似能读懂这些小动物一样,回头见狗剩这神情,更是连连点头:“是吧?你也觉得熟悉对吧!?” 随即,他左右地回头,更加四顾地张望着。 而上空的少挚,清寒深邃的眸内也略过一丝疑惑,素手一抬:“停。” 化蛇听令,在空中盘旋了个圈儿,扑闪着翅膀,歪了歪脑袋。 “……狗剩啊!” 迟慕声双眼瞪大,扑闪扑闪地瞅着正前方,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道路口,上高速了! 而高速指示牌上,那箭头指着的方向再清晰不过。 他看了看地图,又左右地看了看,诧异道:“咱,咱这是要回家啊?!” 狗剩歪头,尾巴翘得老高,瞅着倒甚是开心。 高空之上的少挚,听闻此言,剑眉微挑:“往东南飞,是回家的路?” 化蛇大大的脑袋点了点,又回过头,眼神清亮地冲着少挚眨了眨。 车内的迟慕声,犹豫片刻,猛加油门:“啊!不管了!先上高速,找个服务区把手机充上电!” …... 高速开车挺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服务区,此刻也已经天际黄昏,日落垂垂。 迟慕声做事一向利索,狗剩跟着他的步伐,一路小跑,充电、开机、眉头深锁、他对着手机上显示的地图扒拉了半天,然后... “啪!——” 清脆的一声,将手机往公共充电的桌上一丢。 “奶奶的,这又是隔空取物又是灵丹妙药的。这东南角的方向,我还以为多刺激,我都做好上刀山下火海的准备了。” 迟慕声对着空气眨了眨眼,难以置信地下了一个结论:“合着弄了半天…是让我常回家看看啊?” 他拿着手机,又买了个满电的充电宝,上车,继续赶路。 刚开上高速呢,迟慕声又掏出了手机,面上透着迟疑,随即靠边停车。 他看着手机短信的界面,纠结着喃喃道:“嗯…还有个重要的事儿,怎么和季叔说呢?” 季叔自打知道老季执意要和我去自驾游,一开始确实是反对的,虽然后来看到我俩给他发的自拍和风景照,也再没多说什么... 可是现在的情况…... 犹豫片刻,迟慕声还是发了一条短信:“季叔,老季现在出了点状况,短时间内不方便与您联系,原因…我也不好解释。但您放心,老季情况虽不太好,但有很大希望,具体的…之后与您细说。” 短信发完,迟慕声的车打着双闪,停靠在应急车道上。抱着手机一眨不眨地盯着短信的界面,忐忑地等着对面的回复。 “叮——” 季叔回复了:“慕声,春风。爸爸这把年纪了,早已明白生命只要好,不必长。不用担心爸爸,只要照顾好自己,我就别无所求了,需要任何帮助就和爸爸说!” 没等迟慕声看完,季叔第二条短信又发来了。 “...我只恨自己,不能尽一个父亲的职责。但我的身上,不只是你们的爸爸,还是无数家庭的希望。我多么想…但我不能停,也不能走。所幸,你们完全理解爸爸。那就请你们代爸爸,在有限的日子里,尽力达到自己想要的精彩!” “对你们兄弟二人,爸爸虽然担忧,但已释怀。虽然揪心,但仍觉幸福!” 迟慕声看着这三段话,眼内朦胧,鼻子酸地发紧。 过了有一阵儿,他颤着手,红着脸,回复了两个字:“爱您。” 立刻,短信的那一头,季叔单单回复了一个大拇指的表情。 迟慕声眨了眨眼,红红的眼眶内勾着温柔的笑意,薄唇抿着。 旋即,放下手机,打转向灯,继续出发。 迟慕声:“呃…” 等等,这车刚打转向灯,又不走了。 而此时…高空上的化蛇扇着翅膀,一扇一扇地悬在半空。 少挚坐在化蛇的背上,神色不悦地盯着下方的红色越野车,眸内的不耐烦好似要把那里戳出个洞来。 眼见着天色昏暗,天边最后一丝日落只剩缕缕红晕。 迟慕声抱着手机,却是转头看向狗剩:“嗯…狗剩啊,老季的事儿...要不要和胖丫说一声?” “啧,狗剩,你说…这档子事儿,咋说啊?要不是亲眼所见你被瞬间治好了,我也被腾空拽起来了,打死我也不可能相信啊。” 他索性熄火,挠着头,拧眉看着和陆沐炎的对话框。 于是,他苦思冥想,在对话框内快速地打下了一段话:“实话告诉你吧,胖丫,老季被大鸟叼走身受重伤,世外高人好心相救,我找到飞升秘诀,即将进入异界修行。” 这条短信迟迟没发送,他盯着狗剩,狗剩盯着他。 迟慕声扶额:“….她那个虎背熊腰的劲儿,会不会熊掌一挥,直接让医院精神科把我抓走啊。” 想到这里,他碧波的桃花眼内温柔连连,嘴角泛着压不住的笑意。 又往上看了看和陆沐炎短信记录,眉眼弯弯更甚。 啊对,对。 老季当时说让胖丫少抽点烟,我先转达这个,要是学的像,就先装一装... “胖丫,老季跟我说让你少抽烟。” “胖丫,老季让他的小南少抽烟。” “小南,我是老季,我让你少抽烟。” “小南,我是你季哥,希望你少抽烟。” “小南,季哥是我,你最好少抽烟。” …...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他删了又打,打了又删。 算了,算了,不纠结了! 迟慕声快速地敲下几个字:“小南,少抽烟。” OK,发送! “哎?!” 迟慕声诧异拧眉。 “咋,咋又关机了?!” 他拿着手机,翻过来覆过去地看了看,不对啊,不是冲上了?刚刚不是百分之42的电吗? 幸好买了个充电宝,这天儿已经快黑了,先去下一个服务区,看看能不能修? 他神色困惑,满是不解,将手机充上电,往旁边一丢:“得,发不了就发不了吧。反正这一条笔直的高速走到底,也不用看导航,倒是安全。等能发的时候再说吧。” 话落,他伸手摸了摸狗剩圆茸茸的脑袋,开车。 迟慕声一路疾驰,这个时候的车不多,很快便来到下一个服务区,开机成功,当前时间:00:13,百分之100的电量,确认无疑。 这一路上,他们除了进城市,都是睡车里,手机有电,也有点安全感。看着这电量,又拿起来再确定了一遍,他才终于是稍稍安心了一点。 之前有老季在,虽然老季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但毕竟是两个人,一路上有说有笑还能搭个伴。现在就他自己了...不能再开夜车了,也不安全。 想到这里,他抬眸,往后座望去。 这辆车的后座倒不同于一般的越野车,没有座位。因为老季,已经改成了一张大床板的样式。 明明昨晚...老季还在这儿躺着的。 迟慕声眸子微垂,又掏出手机,深深地叹了口气,继续编辑短信:“小南,少…” OK,关机。 高空之上,少挚居高临下,微微挑眉。 此刻,深空暗夜,在这广袤的内蒙上空,繁星密布,一阵风过,宁静致远。 迟慕声正在打着字的手,突然身形一顿。 接着,他无所谓似的,将手机往旁边一丢。垂下头,鼻腔内发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哼:“呵。” 他的声音,从那一头微卷的杂毛下缓缓发出,含着轻笑:“不让我发,我就不发了呗。” “不过...我总有能发出去的机会吧?” 他抬起头,直视着挡风玻璃前空无一人的地界儿,眸内冷得惊人,幽幽道:“哪位大罗金仙啊?” 下一秒,迟慕声怒目,直接开了车门,立刻下车,对着虚空大喝一声: “说话!!” 服务区空旷无人,只有零星的几辆卡车散在附近,这一声很大,勾出阵阵回音。 第113章 - 南丁格尔。 此刻的他,对着这深邃的暗夜,怒音大喝:“要么,你在这儿把我弄死!不然...别让我抓着机会,只要我进了学院,我必定拼死修行,取你狗命!” 迟慕声咆哮着,瞪着眼睛四顾地看。 周围空旷,夜,深邃的可怕。总会让人忍俊不禁地想到过往,想到那些令人窒息的回忆。 恍惚之间,他想到老季,莫非那个大鸟是故意要把老季叼走?活了二十多年,为何突然会遇到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还是说压根…摆明了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想到这里,迟慕声的心口好像堵着一块儿大石,他根本不敢往这种方面去想。 如果是这样...那和自己亲手害了老季有什么区别? 他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偶然,都是偶然。 可他不死心,他还是要说,哪怕真的是那个最坏的想法…... 在这种未知的领域里,他如蝼蚁一般,他只有一腔孤勇,也得试上一试。 于是,他仰天,对着长空插着腰,面上满是吊儿郎当的嘲弄嘴脸:“我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您有这样神通广大的手段,都能把我手机弄关机,却不敢当面跟我对峙?看来也没什么了不起嘛。” 说到这儿,他勾着玩味的唇角,笑的轻蔑无疑:“哎哟,莫非是我太牛逼了?还是说,你的能力就只能是给人手机弄关机啊?” 迟慕声的神情依旧那样,桀骜不驯。 他在逼,逼着某个有可能存在的敌人。 回我!回我! 别回我…... 此刻的他,内心复杂,两种敌对却毫不冲突的情绪来回交织。 搞笑极了,要是这个时候有另一个人看到,肯定觉得我是疯子。 我希望你回我,我不想像个傻子一样,受这种莫名的情绪捉弄。 可……若你真回我,我又不敢面对老季。 想是这么想,但戏要做全。 于是,他拉开车门,轻笑一声:“行,怂货,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大爷不玩了。” 随即进了车内,但眼神里的锋芒未掩,警惕地盯着周围。 深空之上,少挚幽深的眸子涌起阵阵杀气,面上冷酷地凛冽,嘴角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薄唇轻启:“化蛇,…” 可就在少挚刚要说下一句话的时候,从远处,来了一辆黑色的SUV。 那明亮刺眼的远光灯,在这偏远山区没有灯光的服务区内亮如白昼,照的地面银白。似鹰眼一般,直勾勾地射向迟慕声所在的停车区域。 下一刻,就停靠在他车子的旁边。 迟慕声见立刻警觉,将所有的玻璃都摇上去,防止狗剩瞎跑。 下一秒,直接开门下车,锁车。动作干净,一气呵成。 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凌晨,他刚冲着天空嚷嚷完,就突然来一个车,还就非得停地离他这么近? 他沉静的眸子里满是敌意,孤身一人站在这荒无人烟之境,死死地盯着身旁这辆突然到来的黑色SUV。 这辆SUV的车漆黑地增亮,似打蜡一般透着神秘的幽光,尽显贵气。车窗的防窥膜也是深黑一片,里面的人,一丝也看不清。 然后,从这车上下来个人。 迟慕声:“啊?” …... 迟慕声眨眼:“胖丫?” 陆沐炎眨眼:“黄毛?” 迟慕声眨眼:“你在这儿干啥?” 陆沐炎眨眼:“你在这儿干啥?” 迟慕声又眨了眨眼:“你先说。” 陆沐炎又眨了眨眼:“你先说。” …... 二人停顿几秒。 迟慕声大喝一声:“那我先说!” 陆沐炎大喝一声:“那我先说!” …... 二人再次停顿几秒。 迟慕声伸手一指:“那你先说!” 陆沐炎伸手一指:“那你先说!” ……? 只见二人都瞅着对方,面上的神情别提有多精彩,鬼头鬼脑地互相周转着,掉了个位置。 迟慕声往后一跳,大喝一声:“我先说!” 陆沐炎往后一跳,大喝一声:“我先说!” 哎呀哈? 迟慕声拧眉,满脸憋笑:“你先说?” 陆沐炎拧眉,满脸憋笑:“你先说?” 迟慕声一摆手:“那我先说!” 陆沐炎一摆手:“那我先说!” 长乘下车,一身中式的宽松长衫,修长的指节轻拂额头,满脸无语:“打住。” 这时,SUV主驾驶的车窗摇了下来了。 大高师兄和小宽师弟都探着脑袋,笑得灿烂。 大高扶了扶圆圆的眼镜:“小、小、炎先、先说。” 一听这话,迟慕声急忙摆手,拨浪鼓似得连连摇头:“不!不不不我先说!” “小南!!少抽烟!!” 嚯,这一声儿真大,勾着分外明显的回音。 迟慕声话落,还环顾四周,好像是跟谁在攀比似的,一脸得逞的模样。 陆沐炎被他这突然虎头虎脑的一句说得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地反驳道:“啊?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你咋也大舌头了?炎,炎,小炎,说多少遍。” 迟慕声摇头:“不不,是老季让我代为转达。” 她听这话,倒是勾起了那个一直忽略的疑问,歪头问道:“哦对,…….说这个我想起来了,舌头平时说别的话可都是言语清晰,口吐不凡啊,为啥到我这儿就是小南啊?” 迟慕声的神情闪过转瞬即逝的难为情,挠了挠头:“呃,南丁格尔么…” 陆沐炎一愣,眨了眨眼:“…啊?” 旁边的长乘一听,倒是眼神一瞥,但没瞥他们,往斜上方瞥着呢。 刚刚开车路过的时候他就立刻感觉到不对劲了,这周围怎么突然有一股莫名的杀气且非常熟悉?便立刻给大高使了个眼色,让大高暗暗地寻着这气息开车。 赶过来一看,他乐了。 那上边儿的虚空之中,别人看不见,他长乘还能看不见吗? 那可爱的小化蛇上坐着的是谁呀,怎么面色铁青呢?哎呀妈呀,这不是亲爱的昊儿嘛。 此刻又在这儿听了半天,合着小炎认识这人?尤其这俩人刚刚那个默契的样子,怎么看也不清白呐... 昊儿对小炎有没有什么情愫,有待考究。 但他什么性子,我可是再清楚不过。自己的东西,哪怕不要、扔了,别人也不能动一下。 现如今你哥哥我把小炎调理的,不能说是出尘绝世,怎么也能算得上是眼前一亮吧? 怎么着,昊儿,自己几千年一直看着的猎物,突然被别人惦记上了,起杀心啦? 哎呀,昊儿,你咋不下来呢?在茶馆的时候,你说什么来着…关键时刻我帮谁?你快下来吧,我肯定第一时间帮你,哈哈~ 此刻的长乘,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俨然就是一副吃瓜的样子,憋着笑瞅着斜上方,又来回的打量着面前的二人。 而与此同时,这边的迟慕声才顾得上定睛回神,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又是错愣。 此时的她,身着一件宽松的白色长裙,显得那白皙无瑕的脸上透出淡淡的粉色。明镜清澈的眼睛像小鹿一样,正一眨一眨地看着他呢…... 他下意识地连连摆手,耳根稍红,背过身去:“没事,老季就喜欢搞这些酸邹的,反正我转达了,你听不听是你的事儿啊...” 话题突然说到这个南丁格尔,便不得不说另一番故事了。 这词儿啊,最开始还不是老季提起来的。 当时,老季说,这科室里有个实习的护士,别看这小护士白白胖胖高高壮壮,做起护理来倒是干净利索。不仅进针不疼,对自己还格外上心,简直就是他心目中完美的白衣天使。 迟慕声听着老季对陆沐炎这顿夸,满是不以为意:“你那七八个女朋友,哪个对你不上心。” 老季却说:“癌症之后,只有这一个。” 这话说出来,老季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一股…嗯…不好说。 反正这眼里的温柔,确实是渗得迟慕声头皮发麻,着实是和之前谈过恋爱的那些眼神,都不一样。 迟慕声笑看那目光涟漪的老季,问:“咋的?那南丁格尔,叫啥名儿啊?我去打听打听。” 谁知老季一听这词儿,眼神一亮:“哎!对!南丁格尔!以后就叫小南,这就是我给她独一无二的至高评价!” 迟慕声失笑,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开心地打趣儿道:“哈哈,你咋老喜欢给人起外号啊?之前车展那个晓洞溪,你管人家叫小东西。好么,医院这个干脆叫小南,她大名儿叫什么啊,小南北啊?哈哈哈!” 季春风听着,白他一眼:“那个小东西,和我这个小南,没有任何可比性。” 迟慕声乐了,摇头晃脑地学着他:“我~这个~小~南~” 后来,迟慕声知道这大名鼎鼎的“小南”,名字里压根就没有南。而且这身形...一点儿也不小。就更是对这个小天使,印象格外深刻。 话又说回来了,这边的迟慕声,耳朵红红,正勾着嘴角,想着之前起名的事儿呢。 陆沐炎回过神,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带着疑惑:“…...先不说那个,黄毛,你咋在这儿?” 一听这话,倒是轮到迟慕声猛地一怔。 啊?…...咋,我,嗯….咋说? 于是,迟慕声眼神左右躲闪着,磕磕巴巴地应了句:“啊,我,我手机没电了,我寻思,那什么我找个充电的地方。” 陆沐炎环顾四周地看了看,疑惑更甚,又问:“来这儿充电啊?” 迟慕声:“啊,啊是!我那什么,我...” 不行,不行不行,要摊牌,至少也得等自己也能像那个老师傅一样,来个隔空取物再说啊? 那个时候啊,嘿嘿,肯定能吓胖丫一跳,俯首称臣再也不管我叫黄毛! 现在…...现在还不是时候。 于是,迟慕声歪头,反守为攻,插着腰反问道:“…不是,别光说我啊,你呢?你咋在这儿?” 第114章 - 昊儿,收手。 啊!娘嘞,迟慕声这话一出,倒是轮到陆沐炎心里警钟大震了。 是了,是了是了,我咋在这儿? 总不能说我发生了这么多事儿,准备修仙,乘哥带我去华东照镜子,顺便学什么采气? 我…我应该在...我不在家我为啥在这... 但犹豫片刻,陆沐炎低着头,闷闷地回他:“...我,我不是辞职了嘛,所以我哥...我哥带我出来散散心。” 算了,本来乘哥那天晚上提起来的时候,就说是散散心...只说散心就好了。剩下什么照镜子,什么采气...还是什么练功,那肯定万万不能提了。 迟慕声听这话,倒是不乐意了,瞪着眼睛质问她:“啊?你早说啊!当时你辞职走的突然,我们都以为你有重要的事儿呢,你要是散心,咋不找我们呢?!” 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打量着陆沐炎身后的这辆车。他又点点头,继续道:“哦…这款...低配上路,少说也得四百万了吧。没想到你也是个富二代,来医院体院生活,体验够了,就走了,是这意思不?” 陆沐炎眨眼,看了看长乘,长乘眨眼,看了看她。 随即,长乘转身,好像要去后备箱拿什么东西,但转身那一刻…抬头瞅着半空的那个笑,憋得有点明显了啊。 旋即,她看着迟慕声,连连点头:“呃…啊,对!” 紧接着,又探头看向迟慕声后面的越野车,反问道:“舌头呢,没跟你一起?” 迟慕声喉咙一紧,一双桃花的眸内闪过转瞬即逝的晦暗,但面上仍装着无所谓的样子:“呃…舌头啊,舌头溜达呢。” 听这话,她又要诧异了,拧着的眉头更深几分:“舌头,溜达?溜哪儿去了?” 他别过头去,没看她,挠了挠鼻尖儿:“那什么,他,他那个,他爸给他接走了。”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富二代去国外治病了,是么?” 迟慕声:“呃…对。” 接着,他又出招了,歪头问她:“那你现在是要去哪儿?” 哎?听这话,正在后备箱假装忙活的长乘,倒是赶紧抬头了,探着脑袋瞅着陆沐炎这边儿,又瞅了瞅上空的少挚。 这什么语气?这小伙什么语气?听着没呐?这盘问的语气吧?这绝对是审问盘问质问的语气呐!昊儿?昊儿哎!哎呀,怎么看不清神情啊?啥表情啊现在?好好奇啊。 与此同时的陆沐炎也挠了挠鼻尖,随手指了一个完全不对的方向:“呃,我,我往那边去呢,你呢?” 迟慕声压根就是想也没想,立刻就指了一个与她相反的方向:“啊,我!我往那边儿溜达呢!” 然后,二人无话。 …... 夜幕深邃,狂风呼啸着,更显尴尬。 迟慕声佯装好奇地往她身后看去,轻咳一声:“哦…那,这三位是...” 哦哦哦终于有话题了,可以打破这阵尴尬了。 陆沐炎后撤一步,赶紧热情介绍:“这,这,我哥!我乘哥!小宽师…小宽是司机,大高是保镖。” 一听这话,迟慕声是傻眼了,上下地打量着她,眼里讶异连连:“乖乖,你,你...你是什么皇亲国戚啊?怎么这么大阵仗?” 紧接着,迟慕声侧着脸,那高挺的鼻尖上弯着一缕卷发,透着一股坏笑,凑近一步,直接凑到她面前。 他弯着腰,对着她的耳朵小声道:“不是我说啊,胖丫,要是你前段时间没减肥那阵儿…这保镖啊,纯纯多余。” 啥?! 她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迟慕声,眼瞳透亮,瞪的老大,红红的脸上满是不悦,咬牙切齿道:“哎你?!” 迟慕声笑着低头看她,温柔的眸子里,闪过缕缕担忧,剑眉微皱:“不过,你怎么瘦的这么厉害?虽然到不了我这种完美身材吧,但你...也算是匀称了…可是比之前瘦太多啊,这也太快了,你查过肠子吗?” 陆沐炎气鼓鼓地白了他一眼,扭过头去不看他,道:“没事。” 迟慕声歪着脑袋,凑到她脸前,非要看着她的眼睛,一脸认真:“我说真的,你查查,这身体不是儿戏,你瘦的太快了啊。” 陆沐炎脸往另一边撇,就是不看他,摆摆手:“啊呀啊呀真烦人,我都...” 突然! 迟慕声:“我靠!” 就在他大喝一声的瞬间,迟慕声被一股没来由的风猛的裹挟,身体骤然翻滚旋转,几欲往高空拽去! 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这阵暴风,骤烈异常! 陆沐炎瞬间反应过来,没顾上说话,立刻伸手死死地拽住迟慕声的身体! 顷刻间,小宽迅捷下车,助力蹬着一个飞跃,一把将迟慕声和陆沐炎拽了过来,神色绷紧,急言道:“快上车,龙卷风!” 长乘也在眨眼间跨步上车,随即一把抓住陆沐炎,直接拽回车内。 迟慕声也反身一旋,开车门。 几乎就在这同一时间内—— “砰!” “砰!” 两边的车门一齐关上。 一瞬间,车外狂风肆虐,咆哮着席卷着这一整片区域。连带着地上密集的沙砾不断地撞击车窗,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噼啪声! 这风来的真好啊,来的太妙了,对这胖丫,莫名其妙就撒不出谎,可真是奇怪了,我估摸着啊,再多待一会儿,马上就能露馅儿。 于是,迟慕声将车窗挤出一小缝,冲着陆沐炎的车嚷嚷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不顺路,就此别过!舌头和我,空了给你报平安!” 这风真会来事啊!黄毛那个贼头贼脑的样子,再待下去难道要讹人请吃饭? 一听车那边传来这话,陆沐炎忙得将车窗也开着一线缝隙,连连应答:“嗯对!好!是!再见!黄毛!” 随即,两车启动,快速地驶出这风暴地带。 车灯刺出的光柱被沙墙嚼碎成萤火星子一般,沙暴眼降临的瞬息,天地骤寂如真空。 高空之上,化蛇紧跟其后。 而少挚,一身玄衣慵懒地坐着,唇角勾着一抹刺眼的弧度,朝那底下轻瞥一眼,随即闭目,盖住了眸底的深邃。 这条高速目前还没有岔路口,但是吧,到底大高师兄有眼力见儿,虽陆沐炎没明说,他倒也心照不宣。 没有并排,只是跟着迟暮声的车,隔着一小段的距离,与其一前一后地开着。 可是,这阵风暴仍然没停,甚至隐隐有加剧的趋势。 那狂卷的风势似乎含着滔天的怒意,似要将这片土地撕裂开来。深空暗夜之下,连带着地上的尘埃,不断肆虐撞击着这条小小的单行道。虽然是直线的宽敞大路,可却行驶的尤为困难。 仪表盘荧光将人脸映成青铜鬼面一般,方向盘在掌心不断打滑,轮胎碾过流沙堆的触感,像轧碎千万具风干的蝗虫躯壳。 大高拧眉,紧张地吞咽着口水:“师父,不、不、不太对...” 他圆圆的眼镜内,那漆黑囧亮的眼睛已经紧眯成一条缝隙。而在他们前方的迟慕声的车辆,也降速至40迈,小心谨慎地探着。 此刻的迟慕声和大高,拼尽全力的扶正方向盘,全身的力量都已经用到了小臂上,汗水滑落,不敢松懈片刻。 远光灯前方的地标,已经看不清楚了,而狂风愈来愈烈,似乎故意要与这车辆形成一股抗争的力量,只要他们稍有不慎,便会连人带车翻转出去! 不行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已经走不了了。 长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但此刻也不能采取别的措施,显然,科技还是有好处的。 他掏出手机,稍侧着身子,给少挚发了条信息:“昊儿,收手。” 随即,调了手机的静音键,余光瞥着,等着那边的回复。 少挚:“?” 长乘没回复,唇角勾着无奈的笑意,收了手机,闭目养神。 狂风依旧大作,丝毫没有消停的意思,远处,天际渐明…... 所幸,高速路边的指示牌上终于是看到了服务区的信息,迟慕声打着转向灯,往那服务区靠去。 陆沐炎看着大高师兄这副精疲力尽的模样,神色担忧道:“正好,大高师兄,我们也去停一下,我想去洗手间。” 到了服务区,暴风之下,行进片刻都很困难,几人快速地移动到大厅内。 迟慕声精疲力尽的坐靠在凳子上,率先开口:“这风好像就是跟着咱们走似的,咋就避不开呢?咱们先停这儿,等风过去了再走?” 见大高正瘫软在迟慕声左侧的凳子上,同样大口地喘着粗气,长乘颔首应他:“也好,小兄弟,饿了么?一块吃点儿?” 迟慕声压根不客气:“哎好,谢谢乘哥!” 话落,长乘柔和地展眉一笑,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小宽去买食物,陆沐炎去洗手间,几人在此休整。 她刚从洗手间出来呢,一瞬间就看到迟慕声的身旁,缩蜷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诧异道:“狗剩?!” 此刻,迟慕声的腿上,盘缩着一只大橘猫,正慢悠悠地舔毛呢。 听到陆沐炎这话,他赶忙把狗剩圈在怀里:“哎!现在是我的了啊!” 他话音刚落呢,一直在一旁休息的大高却突然起身,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四顾地看着周围,顿时感觉自己身处的这地儿,有股莫名的危险? 随即,大高师兄立刻起身,扶了扶眼镜,道:“我、我去、找找小宽。” 陆沐炎仍是持着诧异,没管大高,径直走过去坐在迟慕声身旁,歪头看狗剩:“是你的了?阳爷爷,阳爷爷把狗剩给你了!?” 迟慕声点点头:“是呀,我家狗剩可聪明了,认准我了,抱着我的脖子就不撒手呢,走哪跟哪儿~” 说完,他指节干净分明的手,附上狗剩圆圆的脑袋,狗剩左右歪头地蹭着,模样甚是享受。 陆沐炎没管这温馨的一幕,瞳色内诧异无疑,一把拽着迟慕声的胳膊,急急问道:“阳爷爷,阳爷爷给你的时候,说了什么?说了什么?!” 迟慕声被她这一拽弄的摸不着头绪,老实交代:“啊?啊?我,就,没有啊?就说看我喜欢,就送我,问我愿不愿意。我一开始不愿意,这狗剩一歪头,我就摸了摸,然后,然后它舔我,然后抱着我的脖子就不撒手了。” 说着,他薄唇浅勾,低眉看向狗剩,柔声道:“那老头说啊,这猫喜欢我,认定我了。所以,干脆就送我了。” 陆沐炎连连发问:“然后呢?之后呢?还有吗?” 迟慕声疑惑,眨了眨眼:“还,还有啊?没有了啊。奥!老爷子说要出院了,所以收拾东西去了,就没搭理我,我就出门了啊。” 听完这话,她没立刻做声,闷了半晌。 那浓墨色的发,随意散下,只有微垂着的脑袋,低低地应了句:“……好。” 第115章 - 数学组合。 深邃弥漫,蝉声突然噤口。 迟慕声低眉看她:“怎么了胖丫,一床那老爷子,没事儿吧?” 陆沐炎没做声,仍是低头。 迟慕声目光下敛,长长的睫毛微微扫下来:“嗯...老爷子是有预感,所以托付后事。就连狗剩都托付妥当了,看来是了了心愿走的。” 随即,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抚上她的脑袋,揉了揉她的头发:“老爷子有福气啊,这样...是最好的。” 这一幕静谧而柔和,可在一旁的角落处,就没有这么温馨了… 钠灯在铁罩下轻吐黄雾,飞蛾撞出细雪的声响。 角落处的长乘,与少挚一齐负手而立。 二人同样挺拔的身形,俊逸非凡,可一个面上带着隐隐的笑意,另一个面无表情,眸色凌然。 长乘的声音悠然慵懒,缓缓道:“昊儿,生气啦?为兄不好暴露,这点小风,却让他们着实难办呢。” 说着,他修长的手,摸了摸下巴,嘴角勾着玩味的笑,暗暗观察着少挚的神情。 少挚仍是看着那边,脸上的表情平静而寡淡,眸内似笑非笑:“呵呵,我的炎儿有功夫在这儿消磨仅剩不多的生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长乘挑眉:“哦?” 少挚乌黑深邃的眼眸眨地缓慢:“今年的招生时间快到了吧,她多消耗一刻,就多一分进不去的机会,我能不高兴?” 接着,他微微侧头,深棕色的发稍下,凤眼含笑,看向长乘:“你最好啊,开得再慢点儿,让他们一块儿进不去。” 听闻这话,长乘的眼底掠过一抹疑惑:“一块儿进不去?你来这里,不是为了跟着小炎?” 少挚噙着不屑的唇,道:“你觉得我会这么闲?” 他漂亮的眸子里翻滚着晦暗不明的意味,目光讥诮,幽幽开口道:“软姐儿察觉肙流的地址,是你透露给我的了哦。” 长乘点点头,看向少挚,笑得温柔灿烂:“哦,没事,昊儿会保护我的。” 少挚用眼尾扫他,懒得搭理,轻哼一声:“呵。” 片刻,他顿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软姐儿开出的条件,就是他。” 少挚那散漫的嗓音如空谷幽涧,却透着几分暗暗指引的意味。 听闻此话,长乘原本含笑的眸子微愣,下意识地抬了下眉毛:“什么?软姐儿四百多年没出山,莫非这黄毛...可以作为肙流那个古怪实验的对象?” 少挚剑眉微挑,回神盯着远处的二人,嘴角缓缓拉开一个戏谑的弧度:“谁知道呢,你猜猜?” 长乘蓦地回首,目光同样深邃地看向那边的二人,瞬间凝眉:“糟糕,小炎现在的修为太弱,还不会控制自己的炁。搞不好,好不容易攒了点儿修为,就被这古怪的小子吸走了!” 此话一出,少挚眼底愠色渐浓,但仍是持着似笑非笑的神情,语气内玩味尽显:“是么?那敢情好。” 长乘扶额,道:“……这么大事你也不早说,我走了,得让他俩离远点。” 说罢,迈着步子往二人的方向走去,挂上温和的笑容,遮住了眼底浓郁的无奈。 你说巧不巧,这大高和小宽,与此同时也突然就买好了东西,一同往这边走了过来,给几人分了食物和水。 长乘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大高小宽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是接过水,开口道:“小炎,得出发了,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陆沐炎刚撕开一个面包,抬头,不解道:“呃,现在?这么快?” 长乘点点头,眸内清亮地笑着说:“是呢,规划了一个新的地点,挺好玩的。不早去可就赶不上了哦。” 陆沐炎闻言,往门口望去:“可这风...” 长乘:“停了。” 说罢,他拧开瓶盖,喝了口水。 陆沐炎塞了口面包,眨眨眼:“停了?” 迟慕声也往外看去,怀里抱着一堆大高给的食物,眸内闪过疑惑,但没深究,接过话茬:“倒还挺快,你们是要去哪玩儿呀?” 哎? 陆沐炎心里一紧,糟糕,这黄毛好奇心咋这么重! 紧接着,她身形一顿,赶紧咽下面包,急急说道:“…你别瞎问,你要跟来啊你?” 这下轮到迟慕声心里一紧了,哪儿能啊我的姑奶奶,我躲你还来不及呢。 迟慕声连忙摆手:“哦哦哦不不不,我就是客套一下,随口一问。” 长乘笑着回他:“呵呵,一起来呗,欢迎你。” 迟慕声抬头看长乘,桃花眼一眨一眨:“啊?” ……哎这小伙? 长乘咽了咽喉:“…那什么,我也就是客套一下。”说完,又喝口水。 大高小宽一声不吭,继续吃东西,陆沐炎呢,这面包真是美味。长乘的水也挺好喝。 ...气氛有点微妙啊。 迟慕声挠挠头,提着塑料袋的食物,又抱起狗剩:“那我...先走一步昂?” 陆沐炎还没等他说完话呢,急急点头:“嗯嗯嗯嗯,再见,黄毛!” 迟慕声眨眨眼:“呃,再见胖丫,再见乘哥…” 呃,那个叫什么来着,又长又大又宽,什么,怎么着的名字来着… 然后,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迟慕声神情坚定:“再见,数学组合!”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跑了去,好像知道自己叫错了,也不管,就是愣头走。 长乘:“嗯?” 小宽:“嗯?” 大高:“嗯?” 陆沐炎:“噗...” 她眉眼弯弯地看着迟慕声跑走的方向,开心地说:“哈哈,不只是我也这么想嘛,对不对,数学组合?” 长乘失笑:“你这朋友,跟你还挺有默契。” 说罢,又喝了口水,但眸子往稍远处的拐角探去。 那儿寂静无波,只能透过窗子瞧见东南角残破的公路指示牌,正被夜色溶出个窟窿,一点儿灵力波动也没有,看来少挚是跟着那黄毛走了。 而与此同时的陆沐炎,塞了口面包,摆摆手:“在胖丫这个名字不改之前,他只能算是个路过的拖把。” 小宽神色笃定,点头:“形容贴切。” 大高也点头,满是认同。 几人说说笑笑地,上车继续赶路。 外面的风暴果然停了,天光大亮,日出渐明,在远处连带着几缕灰白色的云…... …... 这边的迟慕声,仍是循着地图往东南方向赶路,说是东南方,其实也确实不偏不倚,完全就是回家的路。 他越走,越觉得没意思,自己一个人开高速,还是来时很熟悉的路,风景也一致。尤其是刚经历过一夜的风暴,这会儿是很容易犯困的。这辆红色的越野车,在高速路上左右地摆着,S型的走位里,隐隐透出一股危险的意味。 上空的少挚,睥睨看着,没有任何举动。 而在迟慕声的后方,陆沐炎他们的车,大有快要追上来的趋势。 上空的少挚眼帘微低,稍抬起手,一股无形的炁,似丝线一样,飘散至迟慕声的方向,随即收手,面上冷酷依旧,好像是翻了个白眼。 一瞬间! 迟慕声顿时感觉头脑清明,甚至觉得周围的色彩都加重几分,浑身上下有股使不完的力气,亢奋异常。 “坏了,回光返照了?” 迟慕声瞪着眼睛,精亮有神地眨了眨,又低头看了看手臂,猛的暗暗发力,此刻精力充沛无比! “怎么回事?莫非我的超能力开始启动了?现在这是肾上腺素飙升么?...我感觉我现在斗上十头牛都不成问题啊!” 他稍放慢了速度,眼睛左右地瞅着,打量着周身,止不住的亢奋起来。一旁的狗剩好像也感受到了这股不一样的波动,上蹿下跳地异常活跃。 也就正在这个时候,陆沐炎车内的大高凝眉,点着缓刹,疑惑地看着前方迟慕声的车辆。 这小伙子怎么又走又不走的,到底走不走,怎么停停又走走? 于是,大高转头示意,长乘微微点头。 下一秒,“嗡——!”的一声! 这辆黑色的SUV犹如一道带着肃杀之气的利箭,一股强制的推背感下,车身瞬间一闪而过,直接就超过了迟慕声的车! 迟慕声的车身,瞬间感受到一股空气被强力撞破的阻力感,紧接着,旁边一道黑色的残影直接消失在最前方。 他诧异:“哈呀,这数学组合?” 少年不服输的倔性瞬间被勾起,面上蠢蠢欲动,嘴角勾着极为兴奋的笑:“狗剩,抓住咯!” 只见迟慕声立刻切换档位,猛踩油门! “嗖——!”地一声,红色残影急速狂追! 大高刚超过迟慕声的车,还没反应过来呢,下一秒,迟慕声突然从后方直接闪过,与大高并排。 只见那迟慕声转头看向大高,面上神采奕奕,嘴角噙着极为挑衅的笑。 这幅扬跋扈的模样,完全就是在写着:小子,来? 两车并排的瞬间里,迟慕声唇角勾着不羁,神情笃定地看着前方,疾驰超越! 嗯?!说时迟那时快,大高师兄岂能服输? 此刻的大高师兄,眼底那抹坚决的胜负欲被勾的分外明显,但仍暗暗压着,在等着长乘示下。 长乘看着,侧过头,眼角带笑,缓缓说道:“小炎,压谁?” 陆沐炎左右地看了看,顿时也来了兴致:“哟,奖项呢?” 长乘勾着嘴角,又摸了摸下巴上的络腮胡:“嗯…前面的服务区还有三个小时,就赌到那里。他赢,乘哥教他采气的方法。” 陆沐炎一听这话,倒是愣住了,这趟出来,她主要学的就是采气。不学不知道,学了…才发现这个世界,完全有另一套呼吸。 不修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她昨天晚上第一次采气之后,至今不困。并且能感觉到周身的空气,在隐隐地跟自己互动,何况,这只是第一次采气啊... 这种东西,直接告诉迟慕声?! 她拧着眉,满是诧异:“啊?这…合适吗?” 长乘微微笑着,笑的悠然:“无妨,白话文么。主要是神,他能抓得住才有用,抓不住就是一通鬼话呗。” 陆沐炎又问:“那,他输了呢?” 长乘:“输了,你告诉他你准备去干啥。” 说完,好整以暇地看着陆沐炎,神色悠然自若。 她双眼瞪的老大:“啊?!为啥啊?这,玩这么大?” 长乘慵懒地换了个姿势,改为翘着二郎腿,道:“不玩也行,不过,这个朋友要是还想继续相处,你迟早得摊牌嘛。” 陆沐炎听着这话,思索片刻。 先不说摊不摊牌的事儿,且说这采气...若是迟慕声真的能学会,不说修炼,不论是日常生活还是延年益寿,那都将和同龄人拉开巨大的差距… 试问,你天天吃人参,日日打着没有任何副作用的兴奋剂,做什么工作也会效率倍增啊。 况且…若是黄毛真的学会了,说不定舌头… 于是,陆沐炎的眸内闪着精光,神情笃定地说:“接了!” 这话一出,大高那股子势在必得的神情更盛几分。只见大高师兄眸色一沉,轻扶眼镜:“坐、坐好。” 紧接着,小宽神色庄重,没说话,但两手死死抓着副驾上方的车顶前握把。 卯时正刻,日出东方。天际的云,白中带橘,散漫皓空。 在这条宽袤无垠的高速路上,唯有红黑两道残影,在前后激烈的追逐博弈着,一齐往东南的方向极速狂奔…... 第116章 - 你的确很强,但大高师兄要喝水了。 道路两旁的绿树开始模糊,车速越来越快,空气涌动,风呼啸着穿过车窗,此时二人之间的追逐也来到了紧张的赛点! 大高师兄俨然已经杀红了眼,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这一刻停滞,犹如一头愤怒的猛兽。 而此刻的迟慕声也早已将油门踩到冒烟,脸色微微紧绷,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周围的环境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他的眼中只剩下眼前的车道,后方的大高师兄的影像逐渐清晰,逼近而来。 二人的车辆交织中穿梭,一个被追上,另一个紧赶超越,难舍难分。 此刻,大高师兄的车紧紧跟在迟慕声后方,伺机而动。但任凭大高如何追逐,快要超越的时候,迟慕声一个小拐,直接将道路霸占,逼地大高师兄猛的急刹。 大高丝毫不泄气,变换着档位又伺机钻着缝隙,紧追不舍,车轮与路面摩擦出的声音几乎与心跳融为一体,速度的极限早已突破了常规的想象。 可迟慕声压根不给一点机会,每当大高师兄快要超越的时候,迟慕声直接不管不顾地拐过来,死死的霸占着车道!距离护栏处精准地把握着半个车身的距离,车身在强烈的推进力下剧烈颤动,发出一阵阵低沉的轰鸣声! 这么来回地周转了几次,服务区已然跃入眼帘! 就在二人都打着右转向灯准备往服务区停靠,本扬比赛接近尾声的时刻…... 突然! 大高师兄猛加油门,接着,周身的力量瞬间一起,奔着那将近服务区的护栏处,猛地疾驰而去! 下一秒,大高全力一弯,那车身似蛇一样,紧贴侧栏直接形成一个平线! 就在车轱辘碾着一侧护栏的同时,大高瞬间按住手刹,接着立刻松开油门,车身骤然滞空! 与此同时,大高猛地松开手刹,黑车在空中飞行片刻,直直地从迟慕声的车身上空跃过! 迟慕声只觉得好像阴天了,怎么头顶突然黑了? 下一刻,他的脸也黑了。 迟慕声:“...…” 迟慕声:“不能吧…?” 他愣愣的抬眼,眼看着头顶一辆黑色的SUV从上方直直跃过。在前方平稳落地后,一个神龙摆尾,还漂移了半圈,与迟慕声的车头直接打了个照面,逼得迟慕声骤然猛刹。 此刻,服务区内,两辆车面对面的停着。 他正对面的那辆黑色的SUV,面前的大灯宛如一条深渊里的巨龙,带着绝对威严的力量,霸气无比。 而车内的大高,轻扶了下眼睛,冲着迟慕声点点头,丝毫没有任何挑衅开心的意味,只是...只是点点头,好似这就是个非常平常的小事一般,那眼睛里清清亮亮,丝毫没有任何得意的神情。 迟慕声眨眼,再眨眼,又转头,看向狗剩。 狗剩毛茸茸的脑袋下同样眨了眨眼,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睛歪头看他。 虽然没有被迟慕声一路狂飙的车速惊着,但狗剩这副悠然萌态的样子,更显得几分嘲笑的意味,还不如被惊着呢… 迟慕声下车,对面车内的大高等人也下了车。 不过...迟慕声下车是下车了,但却只是身子僵直定在原地,一双眼睛瞪得老大,血丝渐涌,一言不发。 陆沐炎向前走了一步,嘴角含笑,冲着迟慕声喊道:“怎么啦?” 迟慕声眨了眨眼,又咽了咽喉,喃喃嚅嗫了下唇:“……” 陆沐炎歪头:“啊?啥?” 长乘笑着冲迟慕声喊了句:“少年,小炎有事儿跟你说哦。”话落,长乘转身,和小宽大高等人往服务区内走去。 服务区的霓虹灯牌还亮着,垃圾桶边散落着凌晨司机丢弃的泡面桶,红油汤底在塑料盖上结出盐粒。 早班的货车碾碎几粒星子,柴油尾气混入晨炊的柴烟,零散堆砌着来自清晨的伴奏。 此刻,一些在服务区内过夜的卡车司机也醒了。 零星疏散的几个男人,穿着朴素,忽远忽近地操着各类方言。打热水的,吃泡面的,还有刷牙洗脸,提着保温壶的。 迟慕声环顾四周,看了看这些具有生活气息的扬景,一时之间更是错愕交织。 刚刚发生的一幕,是在这满是生活气息的人类世界里能出现的吗? 那辆巨大的SUV,就这么地在这些人的面前,从我车的头顶跃过去了…? 也不背着点人了?那些人看到了吗?这技能难道很一般吗? 还是说,这数学小子和我一样,是个特技赛车手? 速度与激情里的电影情节,就在这个小矮个子身上随意的发生了? 他轻推了一下眼镜是不是? 刚刚停车后,他眼里的激动在哪里?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是这么普遍的现象吗? 迟慕声想到了大鸟,又想到了老季,想到老妇人、狗剩、瓶盖。 这下好了,还得加个狂野飞车…... 为什么这普通人一辈子都很难见到一次的事件,会接二连三地一并发生? 他脑子里瞬间产生无数的念头,无数的疑问交织着,压根就没听到旁人和他说了什么,一直是杵在原地。 陆沐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他身边了。 她的声音里压着一丝隐隐的笑意,缓缓开口道:“你的确很强,但大高师兄要喝水了。” 迟慕声:“……?” 这句他听到了,什么意思?要喝水了所以追上我了?不喝水还得再陪我玩一玩? 陆沐炎只是歪头看他,好脾气地悠悠道:“哎呀,没事。大高师兄确实厉害,你输给他完全不丢人,赢了才异常呢。” 听到这里,迟慕声才算是抓住了重点,震惊的眸内闪过一丝懵懂:“大高师兄?不是司机吗?” 陆沐炎确认无疑地点点头。 其实,早在大高师兄让他们坐好,紧接着,小宽师兄双手死死的抓着握把的时候,她就知道,胜负已定。 从三个小时前,她就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和迟慕声解释了。 于是,她收了收笑着的神情,眸内满是认真:“我辞职出了医院后,打算去上学。” 迟慕声看着她,神情恍惚,似乎还没有完全从刚刚的情绪里抽离出来,只是木讷地应声:“啊,好,上学好。” 陆沐炎继续道:“大高师兄,是学院的,所以管他叫师兄。” 迟慕声应声:“啊,好,学院师兄也挺好。” 见迟慕声一直是这么个呆头呆脑的样子,她挠了挠头,自己好像真的已经完全融入那些常人无法理解的奇幻世界了。所以一时之间疏忽,这一幕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确实是打击不小昂? 于是,陆沐炎有些不好意思,面含歉意地解释道:“嗯…就是这样。我接下来要去上学了,也不知道能学成什么,刚刚…其实在打赌你们谁会赢呢,输了就是我告诉你,我接下来要去干什么。” 迟慕声其实没在意这些,他现在就是对那个大高,产生了非常浓重的好奇。 于是,他拧着眉,也挠了挠头,神情恍惚地喃喃道:“…嗯…那,就是,他那个特技…你们学校,是教赛车的么?” 她:“呃...那倒不是。但...” 说到这里,陆沐炎突然噤声了。 不对啊,和乘哥的赌注里,只说了我要去干什么,又没说这学校是干什么的。万一我入学考试都没过,那三个问题一个没回答上来,这不是闹笑话了吗? 于是,陆沐炎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为难,低声道:“嗯…反正,也能算是体校的一种吧。主要是...大高师兄喜欢开车,所以开的好一点罢了。你…...你别多想啊。” 此话一出,迟慕声猛然抬头,眸内满是难以置信,死死地盯着她。 四目相对之间,他震撼的眸内透着她那满不在乎的神情。 迟慕声滚了滚喉,声音略带嘶哑地挤了出来:“…...好的,我很难不多想。” 陆沐炎讪笑:“呃,哈哈...” 这时候,长乘的声音从黑车那儿传来:“小炎,走了。” 陆沐炎转头应声:“哎,来了!” 话落,她有点不放心迟慕声目前的状态,这个备受打击的失落模样,不像是输不起啊,怎么有一种自尊心被重创的感觉? 陆沐炎语气里透着关心,犹豫地顿声道:“……那什么,我走了啊,黄毛。你是不是一夜没睡?这服务区前面两公里就能下高速了,你找个地方睡一觉,调整一下再出发啊…?” 听到这话,迟慕声算是又抓到一个重点了。 他的面上重新带着那股难以置信的诧异,满脸愁容,甚是不解:“不是,你不是也没睡吗?那个数学…那个大高,不是也没睡吗?” 好愁啊,好困惑啊,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啊? 此刻的迟慕声眉头皱成了川字,紧绷着唇角,实在是想不通啊。 陆沐炎看着他这副表情,实在是不好意思说谎话,但又不能说真话... 于是,犹豫片刻,她终于想到了一个完全贴切的形容词,弱弱地开口道:“嗯...大高师兄…大高师兄不喜欢睡觉。” 迟慕声已经很诧异了,但陆沐炎的每句话都在挑战他诧异的底线。 此话一出,他直接抱着脑袋,神情恍惚地问:“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就能不睡觉了?!睡觉是一种能戒掉的爱好?!” 哎呀,这,这形容好像不太对啊… 她神色紧张地看着迟慕声,满脸的尴尬,又挠挠头,脚下的步子已经隐隐有要逃离的趋势,小声地解释道:“呃…呃,他觉少,跟小宽师兄互相换着开车呢。” 见陆沐炎这副为难的神情,他心底更是一凉。 果然啊,人比人,气死人。 本来以为自己很特殊呢,没想到,原来自己是井底之蛙,那些奇遇,可能在她看来,在这数学组合看来,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吧…? 这能对吗?真的是这样吗?不是的话又作何解释?谁能随便就在这种道路上,来个飞车给我看看呢? 我怎么遇到一个人就这么牛逼,遇到一个人就这么牛逼,遇到一个人就这么牛逼呢?! …... 东边山脊线泛起淡金,照亮了边坡上歪斜的野草,反光路标的荧光绿正被晨光吞没,逐渐变成生锈铁片般的暗黄色。 迟慕声摆摆手,垂下头,眸内无限失落,喃喃道:“…...你快走吧胖丫,我不跟你们了。我有点受打击,我想跟自己和解一下。” 陆沐炎神色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但听着他这话,又看到他这副样子,只能讪笑:“呃…哈哈哈,好...” 接着,作势欲转身,但仍是担忧地往迟慕声这儿一直看着。 迟慕声没给她多说话的机会,开了车门,道:“再见胖丫。” 旋即,直接坐进车内,也没与她对视,看不见神情了…... 第117章 - 咚、咚、咚... 清晨的残蓝与朝阳的橘色在防护栏外缠斗,每隔几米就挂着被晨风吹破的蛛网。沥青路面浮着湿气,车轮碾过时发出黏腻的咯吱声,像踩碎无数蜗牛壳。 他仍是颓废地坐在车里,全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干了一样,神情疲惫,甚至有些恍惚,愣愣地垂头,看着搭在腿上的双手。 这双手,除了开车,还打过游戏,吃过饭,写过几个为数不多的作业,也揍过人。 这双手......真普通啊。 他微微闭着眼睛,呼吸渐沉,靠在车窗边儿,沉沉睡去... 而在他身处境地的上空,少挚眼神里平静无波。 一些卡车司机也都已经悉数开车离开这里。 此间天地,唯此二人…... 一个靠坐在车内,旁边的狗剩也慵懒地眯着眼睛。 另一个,悠然慵懒地坐在化蛇宽硕的背上,神情淡漠,如王者一般,俯瞰众生。化蛇的眸子,犀利中透着寒光,一扇一扇地停在滞空。 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无力感,透着浓浓的绝望,在迟慕声一声一声起伏的呼吸里,弥漫开来… 过了有一阵,日头高照,大地积极地回应着热浪。 气温高升,来回开车路过这个服务区的司机们,开着空调都隐隐散发着汗意。 但迟慕声实在是太累了,开了一夜的车,此刻的他,没有开空调,甚至没有开窗。 车内的空气憋闷,闷的他满头满脸的汗珠,但却仍是沉沉昏睡…... “废物。” 少挚冷哼一声,那满是轻蔑的声音,从鼻腔内不屑一顾地传来。 但下一秒,他抬手一挥,迟慕声的车窗,隐隐落下一丝缝隙。 少挚轻吐薄唇:“人类真麻烦,先走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可能是对卑微可怜的虫子产生了一股几不可闻的怜悯? 随即,化蛇轻轻扇动翅膀,往东南飞去,飞得缓慢…... …... 远处,天际分界线的最后一丝光亮,被挤压地只剩片缕橙光…… 迟慕声醒了。 狗剩在一旁默默的蜷着,眨巴着葡萄样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等着迟慕声。 他微微动了动,揉了揉眼睛:“狗剩…” 接着,摸索着副驾的手机,长按片刻,这次是开机了。 内蒙的时间,也已经来到了20:35分。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翻爬到后座,打开猫粮,狗剩该吃饭了。 迟慕声一言不发地看着狗剩,小家伙正在吃饭,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眯着眼睛极为享受。 他却看着清晨,小宽给的那袋食物,愣愣地发呆。 过了良久,他仍盯着那袋食物,一阵几不可闻的声音,幽幽地传来:“狗剩啊,我现在才理解,别人对我说的那句,我早就听腻了的话…” “他们满眼落寞地看着当时骄傲地不可一世的我,遗憾痛心地说:人跟人之间的差距真大呢…...” 迟慕声的眸子里,猩红一片,像个受伤的小狗。 此刻的他,一头卷毛,颓废地靠在车窗边对着空气喃喃道:“你说,我就这么一腔孤勇地跑去那高人说的地界儿,能学出个什么吗?” 他用力地攥了攥手,强行压下心内的起伏,声音里带着几分苦涩,继续道:“胖丫说...那个大高,喜欢开车,所以开的稍微好一点儿罢了。” 沉默几秒,迟慕声的神情微微有些恍惚,那俊朗阳光的面上,满是颓废的自嘲。 他低下头,用一股不冷不热,没有感情的声调轻笑一声:“呵,老季他爸,在我13岁那年把我和老季送出国。我13岁开始练赛车。我好喜欢赛车啊,我觉得,要是我开的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就能来得及…” “我妈死的时候,我太慢了,我太慢了啊,我来不及跑出去。是她回来,和大白、阿毛、多多一起把我护在身下…” “只有在每次超越了自己的成绩时,我的心里才会稍微好受一点,我的痛、我的负罪感、才能减轻那么一丝…” 他睁着血红色的双眸,开口的嗓音里,透露着无边的悲凉:“十八岁后,我开启了他们口中所谓的“F1大满贯”生涯。” 接着,那眸内的绝望愈来愈深。 每一个字,都是颤着、抖着、好似拼尽全力一般,强行地从喉内挤出:“我的赛车…在任何一扬比赛里,都是第一啊…...” 一种说不出来的剧烈心痛,从他的心底不断翻滚,汹涌地冲到迟慕声的咽喉处。 他望着深空,是那么的深邃,广袤… 迟慕声的唇角勾出了一丝很淡的轻笑,像是在嘲讽着什么:“他,喜欢开车,所以…开的稍微好一点…罢了…?” 黑幕深邃,大夜弥天,银河骤散…... 迟慕声:“星星…真多啊。” 一滴泪,从他的眼角骤然倾落... 微风轻拂,拂过他黄色的发梢,因为长时间没有染发,头顶的黑色已经长出来,混合着细沙,搅合在头上,像个沾满泥浆的拖把。 他就这么缩卷在这儿,在这空无一人的荒漠服务区内。 一阵小声的呜咽,从那抖动的肩头处传来,清晰可闻…... 下一秒,一个嗓音柔和的女声,在他的耳畔轻灵响起:“悬月高挂,恍如白昼。迟兄,为何只盯着星河不放?” 迟慕声循声,微微抬头。 只见一女子,身着白衣,长发素裹,弯着腰,黑发红唇,白皙的面上隐隐有着汗渍,眯眯着眼睛看着他。 他错愕道:“…...胖丫?” 嘿,是呢,可不就是陆沐炎么。 她腼腆地挠了挠头,笑了声:“嘿嘿。” 陆沐炎直起身子,慵懒地靠在迟慕声的车边双手抱臂,面上风轻云淡,温柔地说:“不放心你,掉头回来了。就看到你在这黯然神伤啦。” 他的脸上骤然一红。 许是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不想被人看到,忙得转身抹去眼泪,赶紧下车,拧着头急急解释道:“你不是赶路嘛你,我,我不是说了我要…” 陆沐炎满是认可的点点头:“哦~知道知道,你要跟自己和解嘛。” 说着,她又若有所思地拧着眉,摸着下巴踱着小步,面上满是打量玩味的神情:“迟兄打算如何和解?您这幅对月神伤的模样,倒是可以写诗。不过生不逢时啊,迟兄要是早生几千年,李白写不出地上霜。” 迟慕声听着,满脸黑线,白了她一眼:“胖丫,看我笑话是不是...” 她歪着脑袋,在月光下,映着她雪白透亮的皮肤。 陆沐炎眼角带笑,但眸内的认真实在分明,继续道:“还没回答我呢,为什么只看着星星感伤?” 看着她这突转认真的眼神,迟慕声的面上隐忍着一些难以言说的情绪... 接着,他喑哑的嗓音低声道:“...大致是因为,见过月亮。所以,更能知道,自己只是一粒星粟吧。” 说完,他剑眉下的桃花眼内,清楚地泛着浓烈的无力感…... “嗯...可是,所有肉眼可见的星星,都比月亮大哦。” 陆沐炎的声音,浅浅淡淡,如风过耳,似泉暗流,透着无比安宁的力量。 迟慕声一愣,侧过头看她。 她那一张一合的唇,雨后的樱桃一般润泽。明明每个字都是那么轻,但...好像每个字,都在用力地砸在他的心上。 在医院的那股心悸的感觉,又来了。 心脏,明显地从高处往下坠落。 “咚——!”地一声。 他看着陆沐炎的脸,看着她明媚的眸,似皎月一样。 那心脏,又快速地回弹至半空。 “咚、咚、咚...” 陆沐炎仍在温柔地说着,声音慵懒、缠绵、透着一股坚决的壮阔:“黄毛,做你自己,发你自己的光。可能很渺小,但只有努力发出自己的光,每个人都这样做,星河才会密布,银河才会壮阔。” “只有一轮孤月,啥星星也没有,那这月也不好看啊。” 说完,她回首看他,笑若星辰。 迟慕声仍是没说话的, 他微微俯身,不自觉地凑近了些,注视着她,眼眸深邃而炙热。 面前的人儿,仿佛蕴含着某一种不可抗拒的魔力... 那小巧的唇,干净通透,嫣红晶莹。 他修长分明的喉结,清晰地动了动…... 陆沐炎笑着,抬眸看向面前的迟慕声,眼角弯弯:“有点儿鸡血没?是不是正能量了?” 他蓦地回身,眨了眨眼,从喉内艰难地应声:“……哈。” 说完,深深地再看了她一眼。 随即,迟慕声转头,看向远处,将眸底那一抹滔天肆虐的欲望压了下去…... 见他这副反应,俨然一副板着脸的样子,是克制着什么?还在伤心呐?怎么还是没笑呢? 于是,陆沐炎寻着他的脸,歪过头看着他:“还没有啊?那咱们开诚布公地聊一聊?说完可能…你受到的打击能小点儿哦?” 迟慕声眼看着面前的人儿竟然直接转过头来,与他面对面地看着。 她挺翘的鼻尖上,在微风拂过之下,牵动着几缕发丝... 他立刻往另侧转头,声音里透着一股莫名的心虚:“…我没什么打击不打击的…单纯就是思故乡,乡愁你懂...” 陆沐炎直接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我的老白,他说看到你和我一起进学院了。” 迟慕声一愣,歪过头看她,问:“老白?老白是谁?” 她摆摆手,继续道:“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也找乘哥确认了一下...” 接着,陆沐炎的眸内映着坚毅无比的笃定,心里有一股莫名的兴奋与期待。 她幽幽道:“乘哥说,不知道你具体的特殊是什么,但你要是开始修,就能知道了。” 第118章 - 老白是谁? 陆沐炎皱着眉头,又摆了摆手:“不不不,你没懂我意思。老白是谁不重要,咱俩开诚布公的聊聊呗?” 他看着面前的人儿,眸内晦暗:“…...你说。” 陆沐炎直接发问:“你要去哪儿?” 这话一出,迟慕声的面上瞬间闪过一丝迟疑,道:“我...回家。” 她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直勾勾的与他对视:“哦~然后呢?” 迟慕声又转头,声音里透着一股赌气的意味,摸了摸鼻尖:“……我,我回家吃喝玩乐。” 陆沐炎再点头:“哦~黄毛不实诚,走了。” 说完,她立即转身,作势就要走。 他神色一慌:“……哎!哎!?” 紧接着,赶忙叫住她,一把拽过她的胳膊:“…你,我,不是我不实诚。我,呵呵...我说出来也得有人信啊。” 这一声轻笑,充满了无奈,迟慕声低头皱着眉,一脸纠结。 陆沐炎回头,眼睛澄澈温和,笑着说:“你说呗,你说我就信。” 迟慕声不由得一怔,看着她的眼睛。 月亮被吸在她瞳内,清澈、干净,透着极致的柔光…... 于是,眼帘微垂,嘴角牵了牵,他终于还是说了:“我…其实老季压根没被他爸带走...那天晚上,我开车带着老季,进入了内蒙的一个沙漠腹地,想着在那儿生个篝火…..” “结果…老季被一个大鸟叼走了…” 陆沐炎:“啥?!” 迟慕声尴尬的看着陆沐炎这副瞳孔地震的表情,语气偏低,弱弱地解释道:“我,我知道这么说你可能会难以置信,说实话我现在听我自己说出来的这几个汉字儿拼在一起,我都很难理解…..” 接着,他挠了挠头,又说:“我追着那个大鸟一直到天亮,后来遇到两个好心人,他们其中一个会猎鹰,帮忙把老季救了下来。其中一个人,把我带去她那儿,我才知道…这是个很厉害的…嗯…中医?还是什么隐士高人,我都不懂…但她确实是救下了老季。” “但老季仍然是昏迷的...我一时半刻绝不能把他带走,那个高人…居然把狗剩救活,而且…而且…她就这么,就,怎么说呢……” “就是,腾空,就...电视剧你知道吗?隔空取物你知道不?就那个,把我提起来了,还,还给我…反正...” 说着,他眸子小心地探究着陆沐炎面上的神情,生怕她觉得自己是个疯子... 谁知陆沐炎没有任何其他反应,只是一脸庄重地分析着他的话,眸子里流转着前所未有的严肃,点点头:“你继续,舌头后来如何。” 见她这样,迟慕声的眸底闪过片刻的诧异,顿了顿,又咽了下喉咙,才继续道:“…...后来,那个高人让我去什么学院,说去那里,老季就有救…...” 陆沐炎:“易学院。” 他骤然瞪大双眼:“你?!” 陆沐炎面上的表情严肃,丝毫不管他的反应,干脆地问:“继续,还有吗?” 迟慕声神色复杂,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接着说:“然后…她还说,让我去什么,肙流。说让我找柜格松,那个叶片,肙流有。” 听闻这话,陆沐炎终于是露出了他预想之内的神情了。 此刻的陆沐炎,一瞬间,心头涌现出各种猜测,肙流?李奶奶?当时在医院,黄毛看到的人是不是就是她?! 老白的声音突然出现:“是。” 陆沐炎神情一惊,急急在心里应道:天啊,老白!原来当时在医院,你语气迟疑,就是因为不确定这个!?因为我猜错了,李奶奶压根就不是来带我,而是来带黄毛的,所以你语气迟疑,对不对!? 老白:“是。”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个字,但是也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老白的情绪,是一种拨开云雾后,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因为乘哥之前提过的对于肙流的一些话, 陆沐炎早就把这个地方,定性为一个穷凶极恶、极度危险的地界儿。 试问谁家好人是看上就不管你三姑六大爷,直接带走啊? 还有就是,乘哥说过…肙流寻找的…是可以作为容器的人? 什么容器?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下一秒, 陆沐炎不由分说地直接拉起迟慕声的胳膊,往身后的车辆走去。 语气里也是按捺不住的着急:“肙流?!等等等等,你你,你现在就跟我上车。” 她拽着迟慕声的胳膊,直接就上了车,坐下就问:“乘哥,黄毛说,有个人让他去肙流,还说让他找什么叶片?” 长乘正好整以暇地歪着脑袋看戏呢,看的当然是这俩人的戏,顺便将神识不断地往外扩,可扩了几公里也没发现少挚的身影。 着实是遗憾呐... 见小炎拉着这小子上车,刚想说些什么呢,却突地听闻此话。 他虽然通过少挚得知,这小子确实是肙流要的人,但具体的也不太清楚,于是眸内不解道:“叶片?” 迟慕声点点头:“柜格松。” 好家伙! 长乘险些失态,难以置信地喊了句:“柜格松?!?” 小宽大高二人也双双回头,不解地看着师父。 长乘眨眨眼,仍是震惊:“那,那柜格松...” 他瞬间注意到自己有所失态,便清了清嗓子,凑近了些,神情庄重地看着迟慕声,再问:“那人怎么跟你说的?” 迟慕声见他这副反应如此强烈,当即也有所警觉。 说来,这一切也都太过巧合…... 那个老妇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暂且不论,但胖丫总不能害我,还有,胖丫的哥哥,总是更可信几分的吧? 于是,迟慕声尽可能地回忆着当时的内容,一五一十地继续说道:“她就说,让我入学院,然后再入这个学院内的肙流。说那肙流,只要是进去了,就能知道柜格松的下落。” “她说,拿着那个柜格松的叶片,可以制作她那个方子,是个墨绿色的什么药丸,可以救老季。” 迟慕声说完,长乘却没有搭话,眼眉低垂,那双浓黑的眸子,深邃流连,一直在思索着什么。 陆沐炎也拧着眉头,表情慎重地在等着长乘回复... 可就在这个时候,小宽破天荒的说话了:“我知道,柜格松。” 闻言,陆沐炎和迟慕声双双看向副驾驶,她率先发问:“啥?怎么说法?” 小宽依旧操着那一脸正直的气派模样,像是背课文似的,道:“柜格松,出自山海经。日月第一次轮转之时就存在的巨树。百年一分枝,叶片摘下,就是黄金。” 迟慕声连连点头:“哎哎哎对,那高人就是这么说的。” 陆沐炎讶异连连,眨了眨眼,歪着脑袋看向长乘:“……意思是,肙流有无数的免费黄金?” 长乘扶额:“呃,绝无此种可能。” 迟慕声倒是也要发问了:“为啥,我感觉有啊。” 长乘挠挠头,面上像是困惑,又像是无语,不好描述,只是磕磕巴巴地来了一句:“呃…不能,这过于奇幻。” 陆沐炎失笑:“哈哈?过于奇幻?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可是话落,她神色一顿,乘哥可能有些事儿不好说明,或者是也不方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明。 随即,陆沐炎又换了一副语气,神色庄重地说道:“乘哥,我不考虑你那些事儿,那是你的,说不说都没事儿。” “我只说那李奶奶,你还记得吗?医院那个失踪的40床,当时,她压根就不是找我的,是奔着黄毛去的。” 此话一出,长乘心内的疑惑瞬间得到解答。 如果真是李奶奶,我看不见她,小炎却能,说明只有离火的眼睛能看破虚妄,也正好说明那人…...就是软姐儿,确认无疑。 但…...光听小炎这个推断,却不能妄下定论。 于是,长乘凝眉看她:“嗯,你...你如何确定?” 陆沐炎点点头,继续道:“嗯,黄毛那天跟我说他撞鬼了,我第二天专门跑去医院。李奶奶晚了一步,黄毛已经提前走了。” 听到这话,迟慕声倒是诧异了,歪头看她:“啊?你...是不是那天,我跟你发短信的那天?” 陆沐炎:“对。” 迟慕声再问:“你辞职了,专门为这事来医院一趟?” 陆沐炎:“对。” 得到确定的回答后,迟慕声的眸内,神采奕奕,跃动着光芒。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股莫名的开心,从心底缓缓往上走,走到脑袋里,脑袋昏昏沉沉…...想笑。 迟慕声看着她,泛着光的桃花眸子里,尽显温柔,唇角不自觉地上扬:“…沐炎...” 他话还没说完呢,陆沐炎转头看向长乘,继续道:“还有,老白也跟我对上了,确认不是找我。” “咚!” 迟慕声的脑袋瞬间清明,甚至能清楚的听到心底咯噔一下。 他盯着她,眸色骤然往下一沉:“老白是谁?” 陆沐炎摆摆手,正视着迟慕声的眼睛,眸内闪着坚定的光,确定性地下了一个定论:“那不重要,你看见的那个鬼,就是李奶奶。” 接着,她又转头,看向长乘,大有一副掘地三尺也要弄明白的神情,道:“所以乘哥,李奶奶奔着黄毛来的,那么这个肙流到底是什么,以及你当时说过的…是什么容器?” “黄毛是什么容器么?” 话落,陆沐炎目光渐渐严肃,一股没来由的担心,在她心底缓缓酝酿开来…... 而与此同时的迟慕声,这一阵儿的功夫里心绪上天入地,还没完全抽离,紧接着又听到这些完全搞不懂的话,一时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指着自己:“啊?我是个罐儿啊?” 嘿,这俩人还当真是有默契,罐儿这个词儿,陆沐炎也说过。 第119章 - 启明长者。 看来是必须提前说清楚了,看眼前这状况,这小子无所谓,小炎可不是好糊弄的。干脆还是把院内的事儿一并说清楚,反正他们进去也得知道。 不过…...虽然长乘也有疑问,但看目前这情况,不是现在能发生的事儿。 至少,肙流的目标不是小炎,那一切都不是很重要了。 于是,长乘深思熟虑片刻,轻启薄唇:“其实…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前几日我接到了院长那边的消息,说肙流要招人了。” 陆沐炎瞪大了眼睛:“招人?!” 此时迟慕声也诧异了,同样是瞪着眼睛,问长乘:“咦?你咋知道要招人了?!你...院长?你是?” 陆沐炎却转头看向迟慕声:“你,你也知道要招人了?” 长乘同样挑了个眉,大高小宽没说话,但神色和长乘一样,齐刷刷地盯着迟慕声看。 迟慕声眨眨眼,目光来回流转,看着这四人正紧盯着自己看,摸了摸鼻尖:“我,我…我...” 随即摊牌:“好吧,我走后门了。” 他摸着鼻尖的手,又改为挠了挠头,有些心虚。 俨然就像是作弊被发现的模样,迟慕声低声道:“那个高人跟我说...听说肙流要招人,然后...然后给我个物件,跟我说,我拿着这个进肙流,就能进去。” 陆沐炎紧跟其后,追问道:“你总说那高人那高人,那高人是个什么人?” 迟慕声回忆着,歪着头,道:“一个…一个很是威严法相的,老太太?” 突然! 陆沐炎凭空大喝一声:“老白!” 迟慕声骤然一震:“啊!哪儿!” 老白:“探过他的神识,确认无疑。” 陆沐炎压根没管迟慕声的这反应,大手一挥,对着长乘说:“你看看!破案了!就是李奶奶!” 紧接着,扭头又转向迟慕声,再问:“然后呢,什么物件?” 迟慕声仍是探着头呢,这顿找啊,左看右看:“嗯?!嗯?” 陆沐炎见他这副蠢样子,给他个什么贵重的东西也能被他弄丢,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随即,陆沐炎摆了摆手:“哎呀,你别寻摸了,是什么物件都不重要了!你不想说也无所谓,我看啊,多半是个幌子,只是为了确认你这个身份,多半只能是你进。” 她的手往迟慕声的肩头重重一拍,一语成谶,直下定论:“就是为了让你心甘情愿、感恩戴德的进去!” 听着这话,长乘目光流转,眸内透着赞许,但仍略带迟疑,道:“嗯...小炎很聪明,若是只有他一个人,倒还真可能是这个意思。” 陆沐炎问:“这话怎么说?” 长乘分别看了她和迟慕声一眼,随即,眸子一转,又瞥了眼大高和小宽,道:“嗯…院长说,这次招六个。” 大高小宽的神情瞬间讶异,但陆沐炎抢先出声:“六个?你不是说几百年不招人?这一招招六个?” 迟慕声也不找了,歪过头来看着长乘,终于是说了句正事:“不对啊,那老太太说,只招一个人啊,怎么变成六个了?” 接着,长乘调整了一下座椅位置,随即慵懒地往后一靠,捏了捏眉间,继续道:“嗯...先不管肙流招一个人还招六个。总之,我刚得到的消息是,目前院内的所有人,都在准备着这次肙流的考核。” 听闻此言,迟慕声往前凑了凑,看着长乘:“啊?肙流这么吃香?” 长乘点点头:“嗯,白兑和艮尘,很有可能已经内定了。” 但小宽倒是破天荒地坐不住了,那耿直的面上,眼睛里清楚地闪着精光:“艮尘师兄!” 陆沐炎:“那是谁?” 迟慕声:“那是谁?” 嘿,连体婴?昊儿,这俩人我是管不住了啊,人家这叫自然相吸。你自己的人你看不好,我没招。 于是,长乘心里翻了个白眼,继续道:“启明长者的儿子。” 小宽面露喜色,甚至带着隐隐崇拜的味道,一字一句地说:“我最敬佩的对手。” 但大高也有解释,他面色沉重地点点头:“师、师爷的门内、白、白兑师兄和、和艮尘师兄、最最厉害。” 陆沐炎倒是有话说了,听这些话,她没什么概念,却是想起来当时在医院里长乘跟她聊天的内容。 便摆摆手,打岔道:“不对,不对不对,启明长者?乘哥,你不是说那个启明长者,是四千多年前才出来的人?” 大高师兄又推了推眼镜,解释道:“每、每一届的、的院长,都都、都称为启明长者。” 陆沐炎点头:“哦…...启明长者这四个字,算是个形容词?” 长乘:“……嗯。” 但他说完这声,眸内波光流转,透着一股小心谨慎的意味,暗暗地探向陆沐炎和迟慕声。 一瞬间,二人听完这个解释,只是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所幸,迟慕声倒没有多想。 只是陆沐炎,仍是稍有疑惑地发问道:“这个肙流…是不是只有你们觉得吓人,别人其实挤破头了想进去?” 大高师兄倒是歪了一下脑袋,转着身子看她:“肙、肙、肙流为、为何吓人?” 陆沐炎:“哎?” 哎?不对啊,乘哥说的那些评价,难道对他来说是夸人的词儿?还是说... 于是,陆沐炎看着大高,但余光却不动声色地瞥过长乘一眼,继续道:“那,大高师兄,你想进去么?” 大高猛地点头:“嗯!” 陆沐炎懵懂地点点头,接着,又透着那股傻乎乎的劲儿,眨巴眨巴眼睛,往前凑近了些,继续问:“那,小宽师兄想进去吗?” 小宽更是毫不犹豫,神色庄重:“嗯!” 嘿,好玩了嘿。 陆沐炎歪过头,不怀好意地看着长乘:“乘哥,瞧瞧,怎么说?” 长乘扶额,看不清神色,只有声音幽幽地传来“……你俩,是准备背叛师门了么?” 大高:“师父!” 小宽:“师父!” 迟慕声:“师父?!” 二人齐刷刷地喊了一声,迟慕声更是诧异,循声转头,神色震惊地看着长乘。 倒是把陆沐炎逗乐了,眉眼弯弯地笑着说:“哈哈,给大高师兄吓得都不结巴了。” 接着,她又转头,眼角含笑,对着迟慕声解释道:“乘哥,是小宽师兄和大高师兄的师父,也是院内的人。” 听完这话,迟慕声没作声,面上没什么情绪,但眸子微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高和小宽呢?嘿,大气儿也不敢出,就楞头呆着,傻杵着,余光不时地瞥着长乘。 长乘倒还是那个淡淡然的模样,但在陆沐炎这里,却甚觉不同…她隐隐地收起了笑意,若有所思地回忆着刚刚对话的内容... 也就是说…这个肙流,只有乘哥能看出其中有很大的问题,是么... 启明长者是个称谓,也就是说,这届的启明长者也不知道那肙流的异常之处,反而,他长乘知道... 思及这里,陆沐炎快速地眨了下眼,遮住了眸内的猜忌... 一时之间,车内的五人倒是一齐陷入了沉默。 而就在这个节骨眼儿,迟慕声身后的红色越野车内,狗剩从内灵敏地跳窗,垫着步子往迟慕声这儿跑了过来。 随即他弯腰,抱着狗剩,狗剩打着呼噜应他,星空与暗夜,也在应他。 似乎在催着这里的几人,这儿,不是个适合长久说话的地界儿。 于是,长乘清了清嗓子,看向迟慕声。 好家伙,这小伙儿压根就没有走的意思,勾着头正逗着那大肥猫,完全自来熟。小炎呢,也歪着脑袋看那猫,但神情里仍是在等着几人继续往下说呢。 好吧,好吧。 于是,长乘冲小宽使了个眼色,无语地往后一靠。 小宽立刻会意,开门下车,道:“小兄弟,我去开你的车,你上来,我们边走边说。” 迟慕声抱着狗剩的身子,循声抬头,眨眨眼:“啊,这,这怎么好意思...” 陆沐炎闻言,抬头白了他一眼:“你还有不好意思的?小宽师兄很可靠的,正好,我还没开导完你呢,先一起走一段呗。” 刚说完呢,她又话锋一转,模样欠欠儿的揶揄着:“哦对,我忘了,你得忙着吃喝玩乐呢,会不会耽误你了?” 一听这话,迟慕声面上挂不住了,拧着眉头,脸红地别过头,解释道:“哎你?我,我哪用什么开导......” 陆沐炎凑近,不怀好意地用肩膀撞了一下迟慕声,幽幽道:“嘿嘿,那就给你解解惑,大高师兄为何赢了你?” 迟慕声听到这里,倒是懵懂地点了点头:“喔,那...” 说着,他面带迟疑地看了看长乘,神情甚是犹豫。 长乘抬眸,审视地看着他:“嗯?” 迟慕声低下头,耳朵红红:“呃…我想跟胖丫坐一起。” 长乘:“…...” 陆沐炎歪头看他:“为啥?” 迟慕声清了清嗓子,别过头去,没看她:“狗剩坐前面不老实,影响我们亲爱的大高师兄开车。” 狗剩抬头看他,萌萌的大眼里充满了无辜。陆沐炎呢,则是眨眨眼,点点头表示认可。 小宽自觉走了,大高扶了下眼镜,心想这小伙还算贴心。 只有长乘,长乘,长乘:“…...” 随即,长乘转头,开门下车:“合理,我换。” 唉,昊儿,此刻的我,真的很想你。 几人换了位置,大高出发,小宽开着迟慕声的车紧跟其后。 时空昏暗,正值子时,阴阳交替的时候,到了。 此时,一红一黑两车,快速地疾驰在高速上。 一前一后地奔着远方,奔着那天际的混沌处,义无反顾地驶去…... 第120章 - 倘若你不守规矩。 长乘挑眉,凤眼狭长,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院内碑上有写,四百八十年前,下山一个,回来三个。” 迟慕声坐在后面正撸猫呢,勾着身子,探头道:“哎,这我知道,那妇人说了,其中一个是她。” 陆沐炎拧着眉思忖道:“嗯,继续。” 迟慕声又不老实了,歪过头来看着她,桃花墨眼内诧异连连:“?!啊?你,你不惊讶吗?!” 陆沐炎往后一靠,在这车内昏暗的氛围灯下,长长的睫毛落在脸上,留下团扇似的阴影,模样悠闲道:“你都说了,她能隔空取物,稍微活得久一点么,问题不大,我能理解。” 长乘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深邃,那深邃,映在他眼底,他轻笑一声,声音慵懒地传来,带着几分冷意:“呵…她那边,一向不好。不说别的,那法门我还是知道点儿的,是从虚空里提取什么东西,来达到一些目的。” “哦,这些乘哥你之前都跟我说过了。我是在问,为何不好?” 她说完,润泽的黑眸,定定地往长乘的方向望去,仿佛要透过副驾的座位,看透前方那人的内心。 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大高,随后,眼神悠悠的停在前方:“违反了这个世界的法则,那些东西就不该存在。我们生而为人,生在这个世界,就要遵守这个世界的规矩。” “倘若你不守规矩,就别怪那些不守规矩的东西找上你。” 长乘的语调端得散漫,但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畏惧感。似是在说给大高听,又像是在说给后座的那两人听,总之,模样是淡然的。可那散漫的眸内,总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话音落了,陆沐炎和大高一齐沉默。 可迟慕声却是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把狗剩往车内一放,双手扶着主驾的靠背,凑着脑袋问:“究竟是什么东西?” 长乘朝他那儿瞥了一眼,指尖随意的敲着膝盖,声音散漫地开腔:“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是虚空的。嗯……也有可能四百多年前是这样,后来变了?毕竟这一届的启明插手了,可能他有别的打算也说不定。” 迟慕声点点头:“嗯...” 但面色仍带犹豫,那眉宇间的担忧愈发明显,眸内暗淡,心内越发不受控制地思绪纷沓。 既然这个肙流这么不好惹,那高人就云淡风轻地给我个瓶盖儿,我就能进去了?说白了,那高人,也只是给我一个可能性…去不去其实还是在我,也没强行按着我的头,非要我进去...只是当时老季的情况,我看到了一线生机,真的不想放过。 可胖丫又说…那高人,是在耍诈,就是为了让我感恩戴德地进去?为什么?凭什么要对我绕这么大一个弯儿?还有什么李奶奶...莫非医院一闪而过的那个鬼,真的就是那个李奶奶? 不对吧...怎么看都不像啊,真的不像啊... 况且,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就算真的是同一个人。那…...冲着我来的?为何要冲着我来?我真天赋异禀?还有,就算是我天赋异禀行不行,我牛逼,我是救世主好了,他们就真是冲着我来的。 那老季…...究竟是个什么处境? 迟慕声屏着眉,甚至屏住了呼吸。越想,心内越堵得慌,思绪像一团毛线,有无数个线头,就堆在那儿。不知道要理哪条线索,也不知道理下去的结果是什么,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 陆沐炎察觉异样,微微垂眸。伸手拍了拍迟慕声的肩膀,歪着头看他,语气温柔道:“这个问题先放一边可好?无论如何,咱得先进学院,才能再说后话,是不是这个理儿?” 他看着陆沐炎的眼睛,那紧皱着的眉头下,深邃漆黑的桃花眸内,泛着涟漪,咽了咽嗓子,道:“是...” 陆沐炎又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低头对上了他那双睁着的墨色眼眸,眼神清明地勾着笑意,道:“所以,现在你懂了不?” 迟慕声身体一僵,意外地撞入她那缱绻的眸中,心内骤然又漏了一拍,声音几不可闻地抖了一下,道:“什…么?” 她眸内含笑,眼睛弯的像个月牙,眨着看他,轻牵红唇:“能让你心里好受点儿的事呀。” 一时间,二人之间气息微热。他只觉得心跳不自觉的加速,但只强装镇定的眨眨眼:“入学院?” 哎,哎?这小伙,怎么回事?!打住,打住昂! 长乘立刻察觉,心内警钟大振,眼底骤然闪过一抹精光,抢过话头,大喝一声:“哎!小伙儿听人对话怎么抓不住神呢?” 接着立刻侧过身子,凝目看他,剑眉一挑:“你见过那隔空取物的高人,也知道我是院内的,小炎跟我一同去学院,这说明什么?” 迟慕声一愣,那抹情愫骤然被打破,眼珠一转,歪头问她:“咋,你也走后门了?” 陆沐炎目露鄙睨地睇了他一眼:“去!我可是实打实每天都有在修炼的。” 迟慕声快速眨眼:“你也天赋异禀?” 她收回身子,往后懒洋洋地靠着,神情满是傲娇地说:“什么叫也,我天赋绝对比你异禀好么。” 迟慕声:“哦…...” 见他这副呆傻懵懂的样子,陆沐炎很有理由怀疑肙流是不是看走眼了,其实他们要的人不是这个蠢蛋。 于是,她叹了口气,看着他的目光里满是无奈,道:“……我是想说。” “你的确很强,大高师兄在路上夸你呢。你不知道,除了他的豆角,我就没见过他对别的什么,有过这副神采奕奕的模样。” 说完,她还冲着大高的方向挪了挪头,眉眼间透着对他的认可。 迟慕声循着她的视线,看向大高,皱眉不解:“嗯...” “换句话说啊,你在正常人类世界,算是这个。” 说完,陆沐炎伸出手,比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大拇指。 大高紧跟其后,腾出右手,也对着后座的迟慕声,比了个大拇指。 迟慕声长睫微闪,道:“正常人类世界?” 陆沐炎扶额:“啧...你怎么还没反应过来呢?” 接着,又无奈地继续道:“你觉得,你能打得过你见的那个高人吗?” 迟慕声摇头:“不能。” 陆沐炎再问:“倘若你跟她赛车,你输了你难过吗?” 迟慕声摇头:“不难过。” 陆沐炎双手一拍,接着摊开,满不在乎地往后一靠:“所以,破案了。大高师兄差不多就是那样,非正常人。” 好了,这话一出,迟慕声又是愣了几秒。 紧接着,下一秒,他瞬间探过脑袋,拧着脖子,就差和大高师兄脸贴脸了,难以置信地大喝一声:“啥!?你,你也会隔空取物?!” 大高师兄被这突如其来地一张大脸吓了一跳,急忙猛刹,连带着车内的几人一同往前惯性涌去。 大高师兄满含歉意,脸上紧张,连连摆手:“哦哦哦我我我??我、我我不不会…...” 迟慕声也不管别的,勾着身子抓着他的衣领,急急问道:“那、那你会什么?” 看着他这副样子,长乘倒是来了兴致,眼睑低垂,掩着笑意,悠悠道:“大高的豆角,做的很好吃。” 迟慕声歪头看长乘:“啊?” 长乘点头:“嗯。” 陆沐炎点头:“嗯。” 但她这点头,有点被迫站队的意味啊。 迟慕声松手,往后一坐,坐的颓废且无语。但大高却是整了整衣服,继续开车,面上得意洋洋。 迟慕声没看车内,转头看着窗外的深夜,看不清神情。但他的声音,从后座幽幽地传来,带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无奈:“…他对赛车的喜爱还不如豆角,这我都能输,你…你这算是哪门子的安慰我啊?” 显然,黄毛没懂。 陆沐炎挠挠头:“呃…怎么说呢,大高师兄的厉害,不只是在这个方面。” 她语气慢悠悠地,继续宽慰道:“嗯…我们走后,我看着你那个神情…呃,所以呢…就拜托乘哥起卦看了一下,你怎么是这么个反应?按理来说,也就是超个车嘛,虽然...是从车顶超的吧。那也不至于是这个五雷轰顶,万念俱灰的表情啊。一查才知道,嘿,黄毛,你小子还是个赛车手啊。” “那些媒体怎么说你的来着,超凡入圣,神乎其技?但是呢,你是正常人类之中的第一名。而我想说,大高师兄他们不是正常人类。”说完,她眸内清亮的看向他,黑发散在身后,笑得分明。 他这才缓慢地回话,仍是怄着气呢,语气很欠地说道:“怎么的,我神乎其技,他直接就是神了呗,是豆角神还是土豆神啊。” 哈,大高听到这话,是高兴坏了,神采奕奕地回眸,学会抢答了:“豆、豆、豆角神!” 迟慕声一摆手:“你看看。” 长乘在一旁默声听了半天,听到这儿,是乐了。 他眉眼微翘地朗声笑道:“哈哈,小兄弟挺好玩,具体的呢…...你以后就知道了。” “总之,你输了不丢人,因为目前不是同一个对比线上的。等你开始修行,再输,那才叫丢人,懂么。” 长乘说完,垂眼看他,眸内勾着一抹严肃。 迟慕声听着,眸色渐转晦暗,像是外头漫长无垠的夜…... 第121章 - 我跟你走。 此时的迟慕声,听着长乘的这番话,那幽深的桃花眸子,闪着不确定的光芒,看向陆沐炎,希冀尽显。 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克制着心内的期许,可是脱口而出的声音里,却仍是泛着怯意:“嗯...那,胖丫,你和我一起吗?” 陆沐炎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是啊,我回来就是为了和你一起。” “况且,舌头,不是在那“高人”手里么?” 她轻轻挑了下眉尾,语气满是轻飘,但眸内的认真,一览无余。 迟慕声看着她,只眨了眨眼,薄唇微动,可却没有出声。 于是,陆沐炎笑了一下,笑得云淡风轻:“呵呵,我不管肙流是什么状态,但,我信任乘哥。即使是乘哥说的这肙流有什么变化了也无妨,我仍然从你这接二连三的事情上认定…” “你,绝对不是巧合,完全就是一扬充分的谋划。” 她的语调不高,听起来并非刻意的强调什么,却隐隐含着一种让人无法质疑的力量。 长乘依旧是慵懒地坐着,虽然是正着身子目视前方的,但却剑眉一挑,深邃的凤眼内掩过一闪而过的笑意。 来了,来了。独属于离火的炁扬,正在慢慢酝酿…... 接着,陆沐炎依旧是冷淡的,不辨情绪的声音幽幽传来:“黄毛,我不信别人,我也绝不可能把自己的生命交到别人手上。我做的一切决定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深思熟虑,且义无反顾。” “无论是我妈…” 突然,她又改口:“无论是我离开医院,选择修行进入学院还是仅凭脑子里的一个猜想,就贸然地让大高师兄掉头找你,都是经过自己慎重考虑说出来的。” “我的性格就是这样,不只是这些事儿。而是无论小事大事,从小到大,我都是自己做主,自己全权负责,后果也都是自己承担。” “所以现在,黄毛,我问你。” “但你,只需要问你自己。” “你是要跟我一起,还是自己吃喝玩乐去?” 说到这里,陆沐炎的嘴角半勾,明明是有着笑意的,却是漫不经心地敛起眸子。 车内的氛围灯转换着颜色,忽明忽暗,也映得她的眸内忽明忽暗。 此刻,空气一片幽静,夜幕也静。 但在远处,在地与夜的交际处,引动着天际一抹暗涌的生机…... 许是七月太热了,许是车内空调坏了。 他拧过头,略微降下一丝车窗的缝隙,声音从突然挤进车内的一线骤风中缓缓带出:“…咋还记仇,不是吃喝玩乐…我,我当时不是怕你不信么...” 陆沐炎眼神一凝,直视迟慕声:“我信,所以,你跟不跟我走?” …... 空气微妙,星光氤氲。 他猛然转头,听着她的这句话,看着她的脸,看着她眸内映着的自己。 这一刻,只听得心脏的跳动大过呼吸、大过骤风、大过理智。 许是她的发丝被微风拨弄、许是她的眸内被微光拨弄。 所以我的心…也被她拨弄。 “咚!” 迟慕声只听得自己的心脏处,发出最后一记猛烈的回应。 心底的这一抹悸动,终成事实。 他抬头,看向宙空广袤,繁星点点,眼眶眨了又眨,终于还是微微湿润。 他只觉得想颤、想抖、只觉得从未经历,却早有耳闻的爱情,在沉默中蔓延开来。 修长的手指微微蜷动,再蜷动…... 他缓缓开口:“我跟你走。” 陆沐炎笑了,笑的莞尔。 她的声音慵懒,但透着一股成长的力量,轻声道:“倘若那"高人"真的有心救舌头,我们全力以赴进肙流,掘地三尺还是大闹天宫,我用尽一切办法,把柜格松给你找出来。” “若那“高人”是故意坑害你,用舌头暗诱你,实为掌控你的把柄。那我们一起隐忍,假意投靠,接舌头回家。” 说完,她素手微抬,将额前鼻尖的发丝往耳后蜷了蜷,依旧带笑,英姿飒爽。 …... 迟慕声没说话,也不敢说话,没看她,也不敢看她。 陆沐炎侧着身子,转过来看着他,也没管迟慕声是什么表情,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这个人呢,没理想,没目标,没方向。只是心里有个模糊的路,想要走试试。恰好,在这条路上,有我熟知的朋友,我觉得开心,我就想这么做了。” “你是个灿烂孤独的怪人,舌头是个明媚忧伤的强者。两个朋友,都在我这一条路上相遇了,多好,那就一起试试呗。” 她的唇角漾着笑,在这夜的深邃下,闪耀异常,仿佛透着一股光,直直打进他的心底。 …... 他的侧脸俊逸白皙,但眼眶红红,耳朵红红,不自觉地看向她。 与她视线交汇的一瞬间,迟慕声神思恍惚。 世界定格了吗?刹那永恒是这个感觉吗? 完了,少年眼眶微红,胜过一切海誓山盟。 昊儿,你来也没用了,谁来都没用了,哈哈,是彻底完了,完喽! 坐在前面的长乘,沉默不语,左手撑着扶手略微扶额。微闭着的双眸下,是鼻息内传来的一声叹息。 后座的那小伙炙热的爱意,已经快把他烤化了。 但该说的还是得说啊,还有个大隐患在这儿等着呢…... 于是,长乘清了清嗓子,刚要说什么...可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这该死的暧昧气氛... 他不知道要看向哪儿,显然后座不合适,于是将目光定格在大高身上,结巴讲笑话,是不是能打破这份宁静的美好? 更显然,大高师兄面上神采奕奕,目视前方,眼冒精光。 咦?这又是何缘故?容我探上一探。 哦…...就那豆角神三个字的威力,延续到现在? 后座在发情,左侧在意淫,我好像理解昊儿了,人类还是毁灭了好... 唉,恶人还得我来当...谁叫我是长乘呢,九德化身啊九德化身,我是海内最不缺德的神,谨记谨记…... 于是,长乘眯着眼睛,恬着大脸转过头去,笑的如沐春风:“小兄弟,嘿,不是我煞风景啊。” “小子,你有点古怪,其实我不太想说的,但…小炎对你确实足够上心,看得出来,是真把你…把你当朋友。”说到这儿,他还暗暗瞅了一眼陆沐炎。 哦哦说对了,是朋友,小炎面上坦坦荡荡,不愧是离火。 于是,长乘又继续道:“所以,我得确认,你会不会把小炎好不容易修来的炁给吸走。确认无误后,你才能跟我们一块儿修行。”说完,他歪着脑袋,眼睛晶晶亮亮的,人畜无害,完全人畜无害。 陆沐炎歪头:“呃?” 迟慕声也歪头:“呃?喔…我,那,需要我做什么?” 嘿,长乘也歪头呢,眉眼弯弯地问:“现在可以吗?” 迟慕声懵懂地点点头:“来吧。” 于是,长乘笑着看他,眨了下眼睛。 “呃!” 迟慕声骤然闷哼一声,瞬间感觉颅内几近炸开,头痛欲裂,周身冷汗直接密布! 只见长乘,只是轻轻伸出右手,往他那儿随意的一指。 明明没有任何炁扬或是什么五光十色的光,但迟慕声的鼻翼两侧,却赫然出现两个深红色的小圆点! 陆沐炎震惊地看着迟慕声,紧张地喊了一声:“黄毛?!” 下一秒,迟慕声豆大的汗珠还没来得及落下,直接歪头往后直直一倒,昏死过去! 她又转头,眸内充满了错愕:“乘哥?!” 长乘收手,眼眸一弯:“无妨,他睡会儿吧,醒了我就知道啦。” 大高也透过后视镜,往后疑惑地瞥去。但长乘只是转过身子整理了一下中式的长衫,举手投足间,慵懒尽显。 他满是悠闲地说道:“好啦,你们不用深想,回神内观。让这小伙儿先睡会儿,他醒了,就有好玩儿的事儿发生了。” 二人见状,微微点头,陆沐炎也开始微眯着眼睛,往后靠去。 是该睡了,但总觉得心底还有些事儿...压的心头烦闷,堵着一口气儿,不上不下。 是什么事儿? 她拧着眉头,手上不自觉地往口袋里伸。 老白冷不丁插了一句:“终于愿意面对了啊。” 啊...是了。 陆沐炎垂着头,没有应老白,透过墨黑的发丝,瞳内显得更加晦暗。 少挚,少挚…你在做什么? 少挚,少挚….为何不回我?不是说…会随时回我的消息吗? 我深知自己丑陋,臃肿,一无是处。我深知你对我的好,多一分多一秒都是幸事。我深知自己,没什么资格能留住你... 我不能怪你,我不会怪你,我也不敢怪你。 可是,可是,明明从前,你不是这样的…... 也不对,是不是这样都没什么,反正我做好了你随时离开的准备,相伴一程,已是幸事。 只要感激这个幸事就可以了,就可以了,就可以了... 是这么想的,但她却不由自主地掏出手机...乘哥说,尽量不要有电扬,但我去服务区洗手间时,偷偷打开看过一眼,显然是没有任何短信回复。 可,可现在呢… 万一,万一在这个时间内,少挚突然回复了呢? 那漆黑一片的屏幕内,模糊地倒映着她的脸庞,仿佛是一个黑洞,是潘多拉的魔盒,不断的引诱着她。开与不开,只在指尖的一刹那。 她盯着手机深黑之中模糊的面容,那轮廓模糊的人儿,仿佛在说着:很容易的,你按一下开机键就好了。现在没有人在练功,你可以打开的。你试试,你按一下,就一下,看完就关上也可以。不用看内容,看到那个未读信息的红点儿,你立刻就关上,一秒,一秒就好了哦。 坐在前方的长乘显然是察觉到了陆沐炎的异样,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但他没出声,暗暗地等着,嗯?小炎要干什么? 第122章 - 偷得浮生半日闲。 长乘散漫地从嗓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应她。 她眸中晦暗无光,盯着那漆黑一片的手机屏幕,玩味地说:“你还记得,你给我的那个锦盒么?” 长乘回想了一下,道:“哦,红色锦盒。” 紧接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眸微阔,察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一抹情绪,眨了眨眼,继续道:“怎么了?” 陆沐炎低下头,微垂着的眼睑里满是失落:“我以为我有成长,至少坚强了一些吧?” 长乘摸着络腮胡郑重地点了下头:“嗯,不是一些,是很坚强。” 听着这话,陆沐炎再次轻笑:“哈哈,乘哥谬赞。” 随即,她凝望窗外。 满天星辰已近尾声,深空黑夜渐染墨蓝。 又是这个时刻啊,上一次的这种蓝调时刻,她给少挚发了条至今没有回复的短信。 陆沐炎的瞳内映着窗外静谧的蓝,风景在往后倒退,思绪却纷沓而来。 她抿了抿唇,浅勾笑意。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别人的故事,语气缓缓幽幽,徐徐传来:“其实,乘哥应该知道的,我梦里...出现了这个锦盒。我看到了,可我没拿。后来啊,你主动交到我手上,我也是犹豫再三。” “哪怕是在空无一人的地方,我仍是战战兢兢,不敢打开。因为自卑,因为抱有幻想,所以怕落空,让自己像个小丑。” 说到这儿,她乐了:“嘿,你看,时隔这么久,遇到了同样的问题,我仍束手无策。” 可那嘴角的笑里,无奈又隐忍。好似是在拼命地强压着,不让心头那股几乎快要溢出来的痛爆发出来。 听到这里,长乘眼底波澜流转,一双凤眸犀利地捕捉到了这抹异常的意味。 沉思片刻,他语气温柔地引导着,说:“嗯...具体是指,什么问题呢?” 她仍笑,笑的勉强,毫不在乎:“锦盒问题,哈哈~” 他一听,歪了下脑袋:“那就打开。” “锦盒不重要,所以我愿意当小丑。但这件事挺重要,我...我不想当小丑。” 说完这话,东方露出鱼肚白,映在她的眸中,映得清明,破碎,又透着一丝几近熄灭的希冀。 很显然,定论已下。 长乘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装着思考的模样:“嗯…” 接着,他仍是装作毫不知情,皱着眉,关切地小心问道:“是…是你男朋友的事儿?” 她垂睫,语气散漫,端的漫不经心:“去,我哪来的男朋友啊。” 呀?就这么几天的工夫,小炎直接叛变了?不能啊?出现家庭矛盾了? 听到这里,长乘侧过身子,歪头看她:“哎?上天那个…?” 陆沐炎被长乘这突然的一看,看的心虚,摸了摸鼻尖,快速地与他对视一眼。 她立刻转头看向窗外,面无表情道:“哦,上天那个啊,逗你玩呢。” 嘿,你现在倒是在逗我玩。 但长乘没明说,挑了个眉:“行,那你俩什么关系啊?” 她不敢看他,嗫嚅道:“我…我,我们从小就认识。” 长乘点点头,好奇地追问着:“哦,青梅竹马?” 她犟道:“难兄难弟。” 哈!好一个难兄难弟! 昊儿啊,你是大哥还是二弟? 长乘差点失笑,但仍是挑着眉头,慢条斯理地说:“哦,也行。但你们这举动...当时那男生,不还牵着你的手走的么?我感觉不对吧?” 陆沐炎摆摆手,冲他笑,笑得明媚:“哈哈,我俩打小就这样。他被同学欺负的时候,我一个圆胖子,抓着他跑,又能当盾又丢不了,多安全。” 说完,她又恢复着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转头看向窗外,眼底的空洞一览无余。 长乘:“哦~” 应完这话,长乘转身,微微闭眼... 我真想录音啊,怎么手机没开机呢,敢不敢让我开机再说一遍试试呢?我真想开机啊... 不行,忍不了了,我得开机,这是证据啊。万一小炎跟这黄毛小子扯到一起了,昊儿可不能怪到我头上啊? 于是他摸索着口袋,自言自语地说道:“哎,现在几点了来着?我开机看一下啊。” 大高轻扶了下圆眼镜,转过头来:“5、5:17,师、师父。” 长乘:“…...” 突然,他话锋一转,好一个贼心不死。 长乘歪着脑袋,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某种强压着的笑意:“哎,小炎,你出来这么久,你那难兄难弟,有联系你吗?” 陆沐炎望着窗外,手里端着手机,但没打开。她低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屏幕,下一秒,又立刻抬头看向窗外。 好像这样做,就能逃得过这魔鬼般的引诱似的。 她果断地说:“我手机关机,不知道呢。” 长乘努了努头:“哎,哎你开机,你开机看看。” 她的声音清冷:“不了,现在看也回不了,半夜了。明天再说吧。” 长乘回过身子:“哦…...” 陆沐炎也回过身子,闭眼。 不想点开,也不敢点开。 无论如何,事实是:这是她第一次对少挚说那种话...那几个字,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充满了绝望的时候,发给了最想要得到安慰的人,却至今为止,没有任何回复。 少挚,少挚,难道…...你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这个念头刚有的一瞬间,她骤然一愣,全身不由自主的紧绷。 陆沐炎的声音带着某种慌乱,从后座急急传来:“呃,那什么,我,我开机看一下,我突然想起来我...” 没等她说完呢,长乘也连忙说:“哎对对,我也得开机看一下,我看看院内有什么消息。” 大高歪头,看向师父,圆圆的眼睛一眨一眨:“院、院内没没、” 长乘一口咬定:“对!没我不行,我知道,我得赶紧看看。” 这话一出,大高疑惑了,咋就没师父不行?院内有比师父还懒散的人吗?没他不行?师父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于是,大高连忙摆手纠正:“啊?不、不、” 长乘掏出手机,也不管别的,端着老师的架子,轻飘飘地一句话就出来了:“卜卦?正好,先把易经背一遍我听听,抽查。” 大高骤然急刹:“啊?!” “啊什么,快点儿。” 说完,长乘狠狠的剜了一眼大高,那眼神有点威胁啊,怎么带着一股恨意呢? 陆沐炎坐在后面,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明白了,原来乘哥想玩手机啦。 于是,长乘倒是没干什么,整个手机的界面儿也就是个电话短信指南针地图。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正鸡贼地,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偷摸摸地留意着后座的状态。 可接下来,后座却没有任何反应。哎呀,不是开机了吗?然后呢? 身旁的大高正开着车,一脸生无可恋的开始:“乾、元、元亨利利、贞…” 后座完全就是死一般的寂静,沉闷半晌,仍是没有任何波动。 长乘等不住了,神识一开,往后方探去。 那后座上的人儿,散着浓黑的头发,半睫微扇。高挺的鼻梁下,是微微张着的红唇,正在调整呼吸。 咦,调整呼吸是怎么意思呢? 只见陆沐炎闭着眼睛,手机好像是关机了,明明开了啊,又关上了吗?又只听得她的呼吸从不规律到渐沉,最后渐转平息,沉沉睡去。 长乘伸手一挥,打断了正在背书的大高。 随后又抬手,一条叠放着的毛毯,腾空抖搂了一下,轻轻附上陆沐炎的身子。 大高余光看着,闪过一丝惊讶。 以前就决定好了,无论师父是什么修为,哪怕武力不高都无所谓。大高这条命,依然是师父的。 即使师父透露不多,即使至今,仍然不知师父是个怎样的存在…... 但…师父绝对比那个什么肙流,强上万倍,哪个方面看都是。说是想去肙流,也只是出于好奇,绝无他意。 长乘做完这些,他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大高,右手轻抬,摸了摸大高圆圆的寸头,嘴角勾着温柔的笑。 不用解释,这个举动一出,师徒二人心意相通。 接着,他目视前方,眼帘微垂,悠闲地掏出那串"蓝眼",一颗一颗地捻动着。 虽然姿态慵懒,窗外天际混沌,但长乘的心内,确是逐渐分明了。 完喽,昊儿和小炎,是什么感情? 可以定义为爱情吗? 鸟儿有爱情吗?哦对,鸟儿有,那鸟王有吗? 有着滔天恨意,背负族类使命的鸟王呢…...也会有吗? 小炎呢?离火的元神都被挖去了,虽然在昊儿那儿找不到什么证据,但… 几千年的布局…...这等仇恨,倘若真相大白,能有什么爱情呢? 老死不相往来都算是善终了吧…... 话又说回来了,爱情...是什么? 这个问题,对于长乘这个身为天地精华,自然酝酿的神来说,算是知识盲区了。 他眺望远方,眸内一如既往地源远流长,静谧深邃,看不透情绪。 但心底的某处,却为那两个字,留下一抹极致的空白…... …... 天清气朗,日出东方,破晓时分。 沙漠的景致,逐渐往后方褪去,眼见处,已开始有着葱葱郁郁的树木,进入内陆,也进入了... 学院的结界之内…... 沉睡着的二人不知,但剩下的三人,倒是心知肚明。 两车五人,仍旧往东南方行驶着,路上还顺便加了个油,但车内的迟慕声和陆沐炎,依旧睡得昏沉。 在一旁缩圈着的狗剩,也是不吵不闹,醒了抬头,看看迟慕声,继续睡,乖巧地都令长乘暗暗诧异。 睡吧,开学将近,能留给你们安心睡觉的时候,不多了。 日出又落,黄昏已至,二人仍是没醒,但几人谁也没催,一路上无言,做什么举动都是轻拿轻放。 也许是前方的腥风血雨,谁都有预感,谁都做好了准备,所以想要躲在这方寸的地界儿,听风,看云,感受每一刻车窗外的陌生,获得片刻的小憩。 于是,在这无言之中,大高开的不快,小宽缓缓跟随,长乘慢捻珠串。 迟慕声的脸上除了那两个突兀的红点儿,倒还显出几分阳光帅气的意味,甚至还嘟囔了几句听不清的梦话。 而陆沐炎呢,睡着的侧颜白皙透粉,像个婴儿,尽显娇憨。 氛围祥和,岁月静好。 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你知道的,能有半日,已然奢侈,完全足矣。 第123章 - 尘世的客人,该起身啦。 大片层叠的橙黄色积雨云,裹挟着层层叠叠的晦暗,在远处悠然伫立,等待着这一红一黑两车的进入。 前方又到一个服务区,长乘微微抬手,示意两车驶入…... …... 半日浮生已至,尘世的客人,该起身啦。 大高小宽停好车,都下来休整片刻。和那些服务区内路过的客人一样,买水,去洗手间,洗脸,做着最常见,最普通的小事。 可你仔细看看,这服务区内过路的旅人,这贩卖商品的小厮,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无论衣襟是个什么质地,左侧或者右侧的胸口处,都绣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小字儿。 是了,这是甲骨文的“易”字儿。 这里,是通往易学院入口的其中一个补给处——华东服务区。 是一个很正常的服务区,前方区域卖着很正常的商品,很正常的修车处,很正常的加油站,很正常的公厕,也有着一个很正常的乡间小路,通往一个很正常的村子。 村子呢,倒是建设挺好,绿化不错。花园池塘石板路,小桥流水农家院,给他们这群不正常的人住。 大高小宽轻车熟路地停好车,下车往服务区内的大楼里走。 长乘呢?那必须得是在车内坐着啊,这后座的俩人还没醒呢,我得看着点儿啊。谁知道这黄毛要是先醒了,会不会对小炎偷偷地mua~上一口!?瞧瞧那小子,眼珠子瞅的地界儿就不对,很有可能,太有可能了。 小宽刚下车呢,远处,一个大姨,穿着素色棉麻的衣服,老远就吆喝了一声:“哟,宽子!多久没回来了啊?姨这儿新进了点轮胎和配件儿,你瞅瞅进价,咋这老贵。” 小宽点头,往右边走去:“好的。” 那边小宽刚应声完呢,嚯,从楼内左侧的一个店铺里,蹿出一个老大哥,探着脑袋,头顶锃亮,凶神恶煞地嚷嚷道:“大高,你来!” 大高听闻,神色一紧,皱着眉头撵着小跑的步子急忙赶过,只见那老大哥站着的上方,赫然五个大字——好再来小炒。 老大哥正凶神恶煞地揪着一个小男孩的后脖领,当真是老大哥,那臂膀的肌肉老大了。 这男孩模样身高,少说也得有十岁,就这么被提起来了,就像是抓小鸡儿似的。那身子还搁半空晃荡着呢,脚不沾地,任凭他怎么挣扎,屁用没有。 老大哥恶狠狠的模样,劈头盖脸地一顿说:“小乞儿,我是不是让你早起去买菜,早起去买菜,早起去买菜!清早的菜新鲜!你呢?你出去一天了,现在都晚上了你才刚刚回来?你回来就罢了,你自己瞅瞅,你让大高瞅瞅,你买的是什么!” 接着,老大哥一边说着,一边拎着他,还顺势腾出另一只手,将一个竹筐往桌子上狠狠丢去:“就这些破烂菜叶子,能炒出什么好菜来!?这过路的师兄师弟们,要是给差评了,我这“华东区第一美食大帝”的头衔,还怎么自称下去?!” 大高往那筐里瞅了一眼,呃…确实该打。 不是,大高又往小孩那儿瞅了一眼,心疼心疼很心疼。 紧接着连连摆手劝架:“华、华东一共三、三家饭馆...您、您都都说了、是、是自称。所、所以称、称不称的...” 呃…这话不算劝架,得纠正一下,是大高以为的劝架,这分明是吐槽,赤裸裸的吐槽,火上浇油的另一种方案。 所以结果很明显,老大哥更生气了,直接把那小男孩往大高身上一丢:“我可不管啊,大高,这是你带的徒弟,就他这懒骨头的样子,坏的是你的名声!” 说完,老大哥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瞅了一眼这小孩,小孩正蹲在地上抱着头呢,抬也不敢抬,孱弱的身子抖的紧呢。 哦是了,大高师兄有个徒弟,倒不是易学院内的徒弟,实在是因为大高师兄厨艺甚佳,在这村里捡了个同他一样命运多舛,被遗弃的孤儿,教他做饭,也想同自己一样,走到哪儿,不至饿死。 这孤儿名唤小乞儿,不知年纪,要饭要到这里的,但模样看着十岁有余,是为——豆角绝学传承人,括弧,同那老大哥一样,是自封的。 大高往前走去,蹲下身子,看着面前瘦瘦小小的这个人儿,歪着脑袋忧心看他:“小、小乞儿。” 小乞儿肩膀一抽一抽的,头埋得很低:“大高师傅,我…我...” 大高紧拍着他的背,给他顺顺气,又端着这男孩的脸,摸摸脑袋。 小乞儿脸上虽有星点的雀斑,但眼睛同大高很像,圆圆大大,很是有神,亮晶得很。 但此刻,那双漆黑黝圆的大眼睛里,正泛着泪花,楚楚可怜地望着大高,抽泣着说:“呜呜呜…菜,菜就是早晨买的。但我当时买完菜,我想着,缚师祖说了,要师傅的豆角。我我想着,师傅您肯定很忙来不及种…呜呜,您说外面买的豆角种的不好,我想着,我我就在村尾那边儿的地里种了点儿,我在地里干活,一时忘了时辰……早晨买的菜晒干了啦...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 哎呀妈呀,可给大高心疼坏了,我这宝贝好徒儿,是为了去地里干农活儿,还是为了为师的豆角,谁敢欺他!! 于是,大高连连拍着小乞儿的身子,给孩子委屈坏了,快顺顺气儿,声音也是极度温柔地说:“不、不打打紧。” 一边说着,一边给小乞儿扶起来,弯着腰哄着他:“你,我,我陪你去,去我院的菜菜、地里摘摘点儿菜,送、送过来。” 闻言,小乞儿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袖,又利索地用袖口擦了把鼻涕眼泪,往后猛的大撤一步:“师傅,您后院…诶嘿嘿…已经被我摘得不剩什么了…” “什!!什么!!?” 大高大喊,瞳孔放大。 “小乞儿!!” 大高大喊,怒目横眉。 “你你你你站住!!” 大高大喊,极速狂追。 难不成是大高的声音响彻云霄,陆沐炎和迟慕声双双拧了下眉头,醒了。 黄昏很美,大概是因为转瞬即逝,你一个眨眼儿的功夫,它就悄悄的换了个样子。 仿佛也暗喻着他们曾经的那个世界,已然流逝殆尽。接下来,等待昏昏,驻足沉沉,徘徊寂静。 寂静,是为了更好的磅礴。 因为天际的最后一抹红霞,正向着这片土地的另一边流逝,孕育喷涌出朝阳的明媚。 长乘察觉二人的动作,但没说话,仍是靠着座椅,懒洋洋地眯着眼睛。 迟慕声睡眼惺忪,四顾地看了看,陆沐炎也睁眼,俩人对望,又看向长乘。 “乘哥,我睡着了。” 陆沐炎说完,看向窗外,看着这陌生的环境。 “乘哥,你把我打睡着了。” 迟慕声说完,气鼓鼓地瞪着长乘。 这小伙是挺可爱,最起码不招人讨厌。 长乘笑着开了车门,道:“哈哈,来,下车,给你们讲讲。” 迟慕声抱起狗剩,狗剩也乖,就老实地趴在他身上,毛茸茸的脑袋下,睁着眼睛一眨一眨的。 二人一猫,跟随长乘下车,往服务区内走去,边走着,长乘边说道:“小炎,小伙,易学院呢,有华东、华北、华南、华西、四个基地入口。只有从这四个服务区内进去,才能找到入口。我们目前身处的呢,是华东服务区。” 说到这儿,长乘指了指后边的一个方向,继续道:“这儿下去啊,是个村儿。村里临近开学呢,就有个老头出来了,坐那屋里问你仨问题,答对进去。没答对就在这村里生活,等着来年考核。”长乘说完,三人站在大厅一角,等着二人回复。 迟慕声环顾四周…咱往左瞅,映入眼帘:好再来小炒、老陆涮肉坊、麦好基汉堡、富余烟酒店。 好么,真接地气啊,于是,他再往右看:汽配汽修、石化加油、宾馆住宿、公共厕所。 …... 啊?这学院的入口,就长这样?没了?接下来,还得进村儿? 不是,我,那高人都能隔空取物了啊,天爷啊,这基地就是个高速服务区啊? 于是,迟慕声眨巴着眼睛,诧异地问:“来年考核也不过呢?一直在这儿走不了啦?!” 长乘摆摆手:“不是啊,想走了,服务区里买点补给,一脚油门回高速,回你那个世界去。” 闻言,迟慕声眨了眨眼,看向陆沐炎。 陆沐炎也打量着这里,但眸内看不出情绪,眼睛望着好再来小炒的铺子,嘿,大高正在那儿,和一个小孩儿绕着桌子狂追呢。 长乘也看向大高,眼底温柔,笑着说:“大高啊,自打三岁就在这儿了,好再来的老板,算是他半个亲大哥,那小孩儿呢,跟着大高学做菜。” 又指着右边,道:“小宽呢,17岁来的,诺,那边的汽配店,干了一年。虽然时间短,但小宽的口碑着实不错。” 陆沐炎听着,点点头:“所以,大高师兄和小宽师兄,是在这儿就认识的?” 长乘也点头,应她:“是呢,当时呢,大高14岁。大高啊,从生下来到他这14岁,都不会说话,就闷头种地,做菜。是小宽用一年的时间一点一点的教会的。” “一年后啊,这华东区回答问题的47个人里,一共就进两个入学院的。” “一个是18岁的小宽,一个是15岁的大高。” 说完,长乘眸子深远,看向大高,眉宇间透出一股子温和之意。 说话间,大高看到长乘几人过来,也不闹腾了,往他们这儿走。 右边儿的小宽也往这儿走来,擦了擦额间的汗,脸上还带点儿灰。 第124章 - 你的因在哪里,你的果就在哪里。 于是,陆沐炎倒是好奇了,歪头问道:“嗯?那为何,大高是师兄,管小宽叫师弟啊?” 迟慕声不了解他们,但这问题问得对,也好奇了:“啊?是吗?按理说,两人一块进的学院,那就没有先来后到了,难道…...” 接着,他面上转为惊喜,大喝一声:“我知道了!是以武力值衡量的!” 我就说吧,肯定,绝对!这数学组合的老小子有东西!把我当外人,对我藏一手呢! 长乘眨眼:“哦,掷骰子么,大高赢了呗。” 大高得意洋洋的点点头,小宽神色庄重,确认无疑。 …… 什么?就这?就这么随意啊? 迟慕声本就是皱着眉头的,听到这话,那心底升起的一丝侥幸,又要灭了。 此刻的他,真是两眼一黑,黑了又黑。 搞不懂了,甚至是很难理解,能不能给我来点儿不一样的啊?你这一圈子的店铺,你卖个什么符也行啊?你做菜,他汽修,好。我退一步,那你们这,你们这大师兄二师弟,好歹也得来点玄幻的吧?不玄幻也行,那你就按年龄排啊。 这,这能对吗? 见迟慕声这副难以置信又万念俱灰的样子,尤其再加上鼻翼两个红点儿,甚是滑稽。 长乘失笑,半拳握在唇边,清了清嗓子,终于是稍慎重的透露了一点:“呵呵,也得怪这院内的规矩。院内啊,都挺随意的。但,就一条规矩。” 说着,长乘伸出食指:“临危受难,师兄先上,天灾人祸,师弟先走。” 他的话,音量不大,散漫慵懒,但透着一股绝对的威严,听得二人心内不由得咯噔一下。 “大高不会说话,但这句话记得真切。小宽也拗不过他,但话是话,事是事儿。况且又没个什么祸,称呼之类的,随他们去呗。”长乘的声音里,透着别样的安心。看着二人的眼神里,赞许又温柔。 迟慕声眨眼听着,又皱了皱鼻子,总感觉嗅觉好像异常灵敏了许多,大概是嗅觉灵敏的原因,所以鼻头才会微微发酸。 陆沐炎的声音也喑哑着,眼眶微红,分别看了眼大高小宽,道:“那我们进村吧,开始第一步。” 长乘勾着唇角,带着几人往前走去:“嗯,小炎说的对,开学将近,你们得加把劲了哦。” 迟慕声跟着,也看了眼身旁的大高小宽,眸内有种说不清的情绪,低声道:“是呢,他们都是一年才进去,我和胖丫,在这么短的时间…” 陆沐炎目视前方,道:“先做,能不能再说。” 听着这话,又看着身旁的少女这义无反顾的眸子,迟慕声高挺的鼻梁上,勾着一抹坚定的神色,同样目视前方,笑得清爽洒脱:“行,来吧,第一步!第一步是什么!” 她正走着,突然转头,步子一顿,似笑非笑地看着迟慕声,神秘一笑:“嘿嘿,似尿非尿。” 迟慕声眨眼:“啊?” 一旁的长乘眸内无语,无奈道:“…小炎,你是个女孩,这么糙的话,你你,你…...” 陆沐炎又转头看向长乘,眸色慎重:“咋的,就让他这么练。乘哥,你要是再讲的这么详细…” 说着,她朝身后的大高小宽努了努头:“你快回头看看大高小宽的眼神吧,算我求你了。” 好家伙,小宽还没什么,大高瘪着嘴...哎,哎那右手,右手什么姿势啊,我看着怎么竖起食指了呢,和乘哥在车里的那招挺像啊。 说笑间,几人穿过服务区,往村落走去,这小村的绿化当真是不错。 一片树木的乡间小道,是石板铺就。夜幕深垂,鹅黄色的路灯洒下,映得金灿,好一个康庄大道。虫鸣鸟叫,绿荫缤纷,嘿,小桥流水人家。 刚进村内呢,狗剩一下就跳出迟慕声的怀内,瞬间窜出去了。尾巴翘得老高,小步子一颠一颠的,开心地紧呢,小家伙看来是很喜欢这儿。 倒是给迟慕声急坏了,连忙喊道:“哎,哎狗剩!” 长乘在一侧走着,悠然地说道:“无妨,村子小,跑不丢,出不去的。” 迟慕声看着远处的小橘点儿,也只好担忧地点点头,夜幕深邃,几人继续穿过村子。 都是一些农村平房,各家各户独门独院。围坐着吃烧烤的,摘辣椒的,摇着蒲扇吹风观星,小孩儿在空地上跳皮筋,跳格子。但都不约而同的有一点,见有陌生人来,眼皮抬也不抬,视若无睹,五人浩荡走着,纯是空气。 看到这里,迟慕声疑问了:“大高师兄和小宽师兄,都有人打招呼,乘哥,你莫非很不讨喜。” 说着,迟慕声还将额间的黄毛往旁边儿一捋,头一甩,贱兮兮地说:“还有啊,我这帅气十足俊逸阳光的面容,胖丫吧,倒勉强能看得过去,怎么就没人往咱们这儿瞅两眼呢?” 长乘在前方走着,声音不大不小地说着:“哦,这些村民能看到大高小宽,都很熟悉,不用再打招呼了。” 迟慕声翻了个白眼:“这话说的,能看到他俩,看不到咱仨啊。” 长乘:“嗯,是啊。” ? 迟慕声和陆沐炎瞬间同时定在原地:“什么?” 长乘说罢,来到一处矮栋别墅,在院前的围栏处停住了脚,小宽上前,开锁。 长乘神色悠然,不以为意地继续道:“在这儿生活的人,能看到他们俩,是因为他们命中注定,就是属于这儿。我们仨,不属于这儿,命中注定不是在这儿生活的人。” “所以,只有一种办法,除非你能入院,穿着院内的衣服进入村里。否则,只有服务区内的人能看到你,进了村,村里的所有人,都是看不到我们的。” 说罢,长乘进入院内,往别墅的大门走去。 陆沐炎:“…...” 迟慕声:“卧槽...” 几人跟上,但迟慕声眨了眨眼,顿时心生一计,碰了碰陆沐炎的胳膊,小声道:“哎,哎胖丫,那你说,咱俩去村里偷东西吃,会有人发现吗?” 小宽在一旁呢,听闻这话,神色庄重地转过头去,对着迟慕声说道:“小兄弟,师父说过,你的因在哪里,你的果就在哪里。” 迟慕声闻言,疑惑道:“怎么说?” 但小宽没说话,径直走进门内,大高也去了,临走前还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呢。 迟慕声疑惑着,陆沐炎也凝着眉头,想着小宽师兄的这句话,二人一时间没说话,穿过别墅的一楼走廊,跟随长乘来到后院。 几人都知道,刚刚迟慕声说的那话,纯粹是开玩笑的,肯定没这个想法。但二人仍是眉头皱得厉害,看来对小宽师兄的话很是放在心上。 于是,长乘伫立于这院落的正中间,仍是风轻云淡的样子,负手而立,缓缓开口道:“小炎,小伙,你们看啊。你扶老太太过马路,这是因。果呢,就是老太太谢谢你,或者可能给你买瓶水。” “你靠这个善举,许个能有几百万的愿,那因果不成立。所以不可能达到。” “同理,你偷吃了这顿饭,起心动念里,你不是饿的要死而偷的这顿饭,纯是想做坏事,嘴贱。所以,这不是善因,而是你故意为之的恶因。那果也很明显啊,运气好呢,拉个肚子,或者被发现了,暴打一顿。要是运气再差点儿,呛死?患癌?病从口入了嘛。” 说到这里,长乘眸色一沉,一改那悠然的姿态,神情慎重地继续道:“我这个例子举的不好,不够标准。我只是想说:你的因在哪里,你的果就在哪里。你的动作是什么,结果必然与之产生关联,懂了么?” 显然迟慕声不太懂,只是眨了眨眼睛:“这,稍微做了一点小错事,就得癌了…?” 但看着他眉间那深拧的紧,许是想到了什么,可能是“癌”这个字儿,过于熟悉,过于心痛。 长乘剑眉柔和,凤眼弯弯,亮晶晶的眯着,在月光下笑的温柔:“没关系哦,坏的果子已经种下了,你用一辈子去赌嘛。” 听到这里,迟慕声的眸底闪过转瞬即逝的清明,随即,又化为浓烈的心痛…... 陆沐炎在一旁观察着,只见迟慕声那双明媚晶亮的桃花眼内,晦暗无光。那高挺的鼻梁下,是一直紧紧抿着的薄唇。月光洒至长睫,垂着,睫尾微微在抖,尽显无助。 能让黄毛漏出这种表情,看来,一定是舌头的事儿了。 大概乘哥说到患癌的时候,黄毛下意识就想到了舌头。毕竟舌头直肠癌的时候,他们接触的发病诱因,都是饮食,生活作息之类的因素。突然提到这种原因…怎么说呢。 只能说,黄毛受教了,并且她相信,这句话,一定会对黄毛产生源远流长,至关重要的人生影响。 但看着黄毛这副样子,像个失落颓废的小狗,满是沮丧无力。 陆沐炎用胳膊碰了碰他:“嘿,黄毛,我问你个问题呗。” 迟慕声闻言,眸子微抬,看向她,鼻子里轻微地“嗯”了一声。 第125章 - 一拳大法。 迟慕声学着她的样子照做:“嗯。” “你就站在这儿不要动,用手去抓那边那个小草,就最远处那个,看到没。” 说着,她摊开手,指了指远处,又抓了几下。 迟慕声还没从刚刚的情绪里抽离出来,眸内迟疑:“嗯…怎么说?教我隔空取物?” 她摇头:“不是,你就现在抓,你试试。” “不可能,这咋可能。” 他眨眼,对着空气抓了几下。 陆沐炎看着他,歪着头:“那我让你抓住那个小草,你抓给我。” 哈哈,他到现在还没发现鼻翼的两个红点儿,配上这个呆头呆脑的样子,甚为有趣。 迟慕声仍是眨眼呢,一眨,又一眨,道:“要草干什么?” 她弯起漂亮的眼眸,也不好意思大笑,冲着他笑意轻牵:“我就要。” 星星好亮,漫撒天际,也洒在沐炎的眼里… 迟慕声道:“好,我去。” 一旁听着的长乘是又警觉上了。 哎?!这小子,去就去,那是什么表情啊?眸子里那个——“别说是草了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义无反顾愿意为你赴汤蹈火”的神情,是什么意思?你戏太多了啊小伙子? 他跑过去,还蹲下来挑挑拣拣,摘了几根很平常,但他认为是最好看的一撮。嘿,旁边就一朵小黄花,也没放过,还摆了个花束的造型,哒哒迈着小步跑过来了,唇齿带笑:“诺,还要什么?” 长乘转头,转身,没看他们。 你看看,这神情,我说什么来着,昊儿啊,你到底在哪儿啊? 陆沐炎呢,则是从容不迫地看着他,悠然道:“你是不是伸手拿到的?” 他又愣了,这是什么意思?但只是眨眼:“是啊,我倒想隔空取物呢。” 陆沐炎接过“草束”,摇摇头,道:“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伸手,才能拿到你想要的。” “这就是我自己命名的【一拳大法】” 说完,她微挑了个眉,高挑的鼻梁下,红唇泛着一抹得意的笑。 迟慕声:“一拳大法?” 闻言,长乘倒是来了兴趣,转过头来,挑眉听着。 小宽大高正在忙着打扫一楼的卫生呢,听到这话,什么法?什么新的功法?我得听听啊!二人也够默契,同时转过脑袋,停下手里的动作。 一时间,几人都在等着陆沐炎接下来的讲解。 陆沐炎:“一拳之内,你伸出你的手臂,手指能够到的地方,就是目前你应该做的事情。” “黄毛,我想说的是,我也很弱。但我深知那些多余的负面情绪,没一点用处。我不觉得自己多聪明,但我深知自己有多无能。我能做的太少了,我的力量只够我做到眼前里的事情,最小的事情。手掌,这十根手指能握得住的事情。” 她看着自己的手,在这娓娓道来的声音里,在这一抹强撑着勾起的笑容里,有着无法言说的悲凉。 小院内没有灯光,但月光皎洁,明亮柔和,在她精巧的面上投出朦胧的光晕,额间的发丝轻绕挺翘的鼻尖。 她抬眸,看向迟慕声,但眸内的心无旁骛映地真切:“所以,目前来说,一拳之内,我该打扫卫生,我就打扫。我该睡觉,我就盖被子。我该修行,我就好好练功。” 大高听完,只是轻扶了一下眼镜,唇角勾着,继续擦拭着手里的茶杯。 迟慕声低下头,也看了看自己的手,眨了眨眼。 随即,他抬头看她,眸内清亮无余:“来,似尿非尿!” 长乘看着这俩人,薄唇下的那抹笑意很是明显,温暖涟漪,接着,示意小宽,进屋拿镜子。 好了,心理辅导结束,得干点正事呢。 长乘转过头看了看院内的环境,目光在二人身上停留片刻,出声道:“大高,出来,咱们和小伙正式认识一下。” 小宽已经拿着镜子过来了,大高听话照做,陆沐炎呢,早在镜子拿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不怀好意地憋笑了。 这时间里,几人站在院落中,站在月亮下,站在皎月微圆的时刻,也站在...命运至关重要的拐点处。 迟慕声率先出声,明眸眨着,看向几人干脆地喊道:“乘哥好,大高师兄,小宽师兄,胖丫好。”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继续说:“迟慕声,22岁。叫我慕声就好。就不说那些头衔了,在你们这儿屁也不算。也不知道有什么特殊的,可能是命运,缘分?” “总之,以后多指教,有事儿您招呼。” 说完,迟慕声灿烂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的清爽不羁。 长乘点点头,应道:“嗯,你应该熟悉了,大高是师兄,小宽是大高的师弟,但你得喊师兄。对了,易学院内,凡是比你先来的,都喊师兄。” 迟慕声倒是神色一紧,急急出声:“那,那胖丫呢?” 陆沐炎抢过话头,面生窃喜:“师兄!” 迟慕声歪头瞪她:“做梦!” 长乘笑道:“哈哈,等入了学院,再看谁是师兄。” 接着,他又继续说:“小炎跟你们三个人都不一样,她的道路更难一点,这一点大高小宽都见识到了,但慕声,你还不熟悉,若是能看到小炎下一次破关,我提前说好,你急也没用,谁都没用,只能她自己过。” 显然,迟慕声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懵懂地点点头:“喔...” 长乘的面上突转严肃,道:“慕声,之前在车里,我说过,得先确认你会不会把小炎的炁吸走。” 迟慕声光明正大地看着长乘,眸里还有暗戳戳的忿忿不平呢,鼓着腮帮子说:“哼,明白,哐当一下给我擂晕了。我该怎么做?” 好么,这腮帮子一鼓,那俩红点儿更显滑稽了。 陆沐炎仍是憋着笑看他,又示意着小宽手里的镜子,道:“你先…你,你照照镜子。” 小宽一本正经地递过镜子,长乘转身,没看他,大高眨眨眼。 迟慕声点头:“喔。” 下一秒。 迟慕声大喊::“啥!!?!” 陆沐炎:“哈哈哈哈哈!!” 她那憋笑的神情里,再也按耐不住了,拍着迟慕声的肩膀,笑得好大声啊。 长乘半拳轻咳一声,眸内压着笑意:“咳,明天就消了。” 没等迟慕声继续说什么,长乘面色骤然一凝。 他突然抬起右手,修长的食指单立着,语气极为严厉,一字一句道:“这叫,捻气成真,以指为灸。” “捻出自己的真炁,凝成真正的实体,可以攻击对方,也可以疗愈。我这一指,就叫以指为灸。灸就是艾灸,他在车上的那一秒里,会瞬间感觉到像是被艾条猛然重按的灼伤之感。” 说完,长乘看向迟慕声,又指了指他鼻翼的红点儿。 迟慕声吓得赶紧捂住鼻子,猛地后撤一步,急忙应声:“对对对!不用再试了,可疼!我就记得,我睁眼是车里,我下一秒再睁眼,就是这华东区了。但是吧,我总感觉…感觉我这嗅觉,倒是莫名的灵敏很多,看树都更绿了。” 说完,他又端着镜子,左右地瞅着那俩红点儿。 长乘点点头,仍是持着手,转头看向大高:“食指,对应哪一经?” 提问了,老师提问了! 大高骤然严肃,一板一眼地答道:“手、手阳明大、大肠经。” 长乘转头,提问小宽:“食指,还有一穴位,是为?” 小宽:“商阳穴。” 长乘又问:“那他鼻尖儿那块儿,是什么穴?” 大高:“迎、迎香穴。” 长乘再问:“所以?” 小宽:“手阳明大肠经,起于食指的商阳穴,止于鼻翼两侧的迎香穴。” 长乘满意地点点头,二人逃过一劫,回答的倒还算顺畅。 于是,他继续道:“还行,手阳明大肠经主管气血运行,我那一下,是加速了他的气血运行。大肠通脾胃,脾胃是后天之本。” “也就是说,我强行破开了他后天的炁门。” 说完,长乘好整以暇地看着迟慕声。 迟慕声眨眼,陆沐炎则是若有所思地盯着长乘的手看。 长乘:“还没懂?” 迟慕声稍稍迟疑地出声:“嗯…...” 接着,又挠挠头:“就这么简单?没有什么电视剧里的那种…...” 长乘放下手,轻拂衣袖,沉着的面上,是一阵从容不迫的声音徐徐传来:“…大道至简,无论杀人还是救人,在危急关头,只需一招。若是有什么五光十色的东西,让别人看到炁的行进路线,花里胡哨,是大忌。” 听到这话,迟慕声更是迟疑了,眉头皱着,小心翼翼地瞅着长乘,嘟囔着说:“呃…这法治社会,怎么动不动打打杀杀…...” 陆沐炎也没反驳,同样看着长乘,眸内探究分明。 这话说完,长乘就笑了,这俩人啊,要么就是被保护得太好,要么就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要么就是…...他们根本没意识到现在是什么处境。 于是,长乘缓步在院内走着,声音不大,但充满了绝对的禁忌,如恶魔低语一般:“呵呵,小炎,慕声。当你们踏入这个村的时候,就忘了那些人世间的条款约束吧。不然,等真的入了学院,真的出任务的时候…...” “死了就死了,死了,就等下一世轮回再来哦。” 说完,长乘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黑眸,深不可测,危险深邃。 一阵微风轻拂,弦月高挂,几缕深云若隐若现。一切虫鸣鸟叫的声音,都在此刻猛地噤声。 瞬间,一股使人噤若寒蝉的压迫感骤然密布,二人能感觉到周围空气中的紧张。 仿佛有什么未知的东西,在缓慢无形的包裹着他们。一种莫大的恐惧感,没来由地缓缓酝酿,压的人心悸不安…... 第126章 - 雷祖。 “因为已经通了你后天的炁门,你现在,模仿我这样做。” 说着,长乘伸出右手的食指,立于眉心,没有闭眼,只是双眸往下微微看去,薄唇轻动,从唇内发出了一声:“呬…...”的声音。 迟慕声深眸一抬,听话照做。 “呬……” “呬…...” “呬…...” 迟慕声微微挑眉,但没敢多动弹,继续照做。 “呬…...” “呬…...” 许是时间有点长了,迟慕声眯着眼睛,偷偷瞅着长乘:哎呀?咋回事儿啊,怎么谁都没动静呢,莫非我真有古怪?我也没看到啊,我瞅着我啥感觉也没有啊。 难不成,难不成我是专克胖丫?!这,这可怎么好!? 刚有这个念头,迟慕声瞬间睁眼,急急看向长乘,目光迫切,着急的样子尽显无余。 此刻除了长乘,剩下的三人,只是瞪着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他看,面色没有任何异常。 长乘呢,没什么反应,只是点点头,说得云淡风轻:“行,没问题,通过了。” “按照之前我说过的内容,小炎来教教他,各自起势。” 说完,长乘转身,往屋内走去,没再回头看他们。 听到这话,迟慕声顿时松了口气。 呼…...好悬,要是真对胖丫有什么不好的影响,那可太难办了。 这边迟慕声和陆沐炎,大高小宽等人,站在院子内,院子没什么好说的,基本是把长乘在茶馆顶楼的那套复刻出来了。 无非就是扬地大点儿,草坪多点儿。 此时的大高小宽已经开始起势进入状态,陆沐炎把迟慕声拉到一旁,一字一句地重复着之前长乘说过的内容。 但长乘这边儿,不用想也知道,有事要做。 只见长乘转身,闲庭信步地往楼上走去。 虽是走着的,但谁也没看到,他转过去的面色里,眸内深沉。 长乘薄唇紧绷,剑眉之下,深邃的眼神中,是一抹难以掩盖的、完全的震惊…... “怪不得软姐儿要这小子,原来他就是……” “院内历经千年修行,轮回无数世,掌握完全雷法体系的…...” “雷祖,雷祖…...” 长乘浑身一麻,鸡皮疙瘩骤然密布,肉眼可见的胳膊上的汗毛,根根站立。 接着,他进入房内,眸内一沉,素手一抬,好似要做些什么。 突然,他又把手放下,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往书房走去... 算了,小炎不能接受,她自尊心太强了,好不容易遇到个能一起修行,一块儿进步的同伴,结果发现这同伴,是院内雷法一派最为尊敬的祖师爷…... 我相信,小炎会为这小子高兴。但与此同时…日积月累后,她会更为自卑,会更恨自己是个特例。 这特例,不是指多么特殊,而是指…... 她无论怎么修行,都达不到她想要的,或者说,是比同期修行的普通人,都更为普通…... 是,小炎有冥烨的护心鳞,可以加快进度。 但,那也只能保证她重聚的时候,不至于爆体而亡。可这护心鳞恩害相生,每一次破关,都会比上一次疼的更为剧烈…... 那离火精石一天没找到,她就只能把修来的所有炁,都用于重塑离火的元神,那元神没有汇聚之前,她的法力增长不了一丝一毫。 这得重塑多少年?任凭是我,自然汇聚,都得上万年山海之内的天地滋养。 这样下来,任凭院内的谁来看,她…不仅毫无天赋,甚至是…蝼蚁。 这种重塑的时间,重塑的痛苦。以及不被外人理解,甚至会一次次质疑自己的日子…...她能承受多久? 我知道,我最开始就知道,所以我不愿掺合,我…... 算了,先这样吧,为了心安,心安…先这样吧…… 所以,要是提前走漏了风声……不行,不行,还是压着吧,只能让这小子自己发觉。 反正无论我做与不做,说与不说,他注定会知道。按照这小子的累世修为来看…...是真的快压不住了, 下一秒就立刻觉醒前世都完全有可能。 当然,哪怕他没觉醒,就他这个资质,与同阶段的人在短时间内,会瞬间拉开差距。 这时...小炎想不知道都难…... 但事已至此,我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对于这小子…我只能把他这个身份暴露的时间延长,再延长…… 呵呵,我当然也知道,没什么用。但能让小炎心里好受一天,好受一刻,我就尽力而为吧…... 哈哈,让小炎好受也没用...全是拖延时间的徒劳而已。 这盘棋,我已经不算卦了,这盘棋,我已经不预设结果了。 可是,这盘棋...这盘棋...让我看到一丁点儿的可能性也好啊….. 长乘就这么想着,微眸低垂,眉宇间满是疲惫。就这么坐着,坐在窗边,看着楼下正在练功的四人... 而大高小宽,则是稍疑惑地互看一眼,许是师父走得太过异常,但二人没什么举动。 迟慕声就不说了,陆沐炎刚说完,他就找到感觉了。 微风轻拂,四人分别站立院落几处,凝神聚炁。 寅时将尽,天光大亮,不觉间,又过一夜…... 长乘不知何时,已经换了身衣服。 一身花青色的中式长衫,棉麻质地,将那长至脖处的短发,在脑后盘成个小圆。额前仍有一缕,随风摆弄,飘荡在高挺的鼻翼处,掠过深邃的眼眸间。 此刻的他,正悠闲地坐在院内的木椅上,将双手随意地搭在椅子的靠背上,目光慵懒地看着几人,一如往常看着大高小宽一样,静静地等着寅时彻底褪去。 大高早已浑身湿透,衣物都贴在身上,在身处的脚下木板上,有着一小汪的水渍。 小宽的状况却与之前不同,同样汗渍密布的身体上,却开始微微发红,头顶甚至冒着一丝几不可见的热气。长乘看在眼里,眸内泛着赞许的光芒,点了点头。 是了,那天小炎破关的东西,小宽吸收较多,还真给他偷到好东西了。不错,昏死过去还是有用的,没白受这个罪。 看来,下次小炎破关的时候,这仨人…...我得想个办法绑着,谁也不能跑。 这么想着,长乘又往陆沐炎那儿看去,她微闭双眸,看起来像是睡着一样,呼吸深长,倒还透出一股气定神闲的意味。到底是有天赋啊,若是将那元神找到,还给她……再给她成长时间,飞升海内简直就是弹指之间的事儿…... 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长乘狭长的眸子微垂,盖过那一抹转瞬即逝的情绪,转而望向迟慕声。 奇怪的是,迟慕声的炁没有任何波动,虽然也是闭着眼睛的,看起来吧,也像是睡着。但,但他这,怎么说呢,呼吸说沉也沉,但又不像是…这,这...莫非真的睡着了? 还是说,需要什么外应来启动么? 卯时正刻,天光微亮,星辰褪去。 但空中的云层厚重,低压裹挟酝酿着的雷声,隐隐约约从天际的外围徐徐传来,今天怕是要下雨了。 长乘缓缓出声:“收了吧,寅时练功最佳,过了就可以休息会儿了。” 闻言,几人缓缓睁眼,眸内都闪着清明的精光,炯炯有神。 长乘翘着的二郎腿放下,起身继续道:“洗漱一下,大高去做饭。慕声你先在一楼等会儿,小宽去三楼把你的屋子收拾出来。哦对了,慕声啊,你的衣服么...你试试小宽大高谁的你能穿,将就一下。进了院内,都会发的。” “等都弄完,慕声跟咱们说说你第一次的体感。” 说完,长乘转身往屋内走去。 远处天际忽现白光,如同巨龙在云层中翻滚搅弄,雷声随之滚滚而来。 因为刚练完功,一时半会儿得噤声。 这时间里,几人都没说话,各自收功。阵阵的雷声中,小院安静地透出一丝诡异的气息。 暴雨将袭的清晨,混杂着闷雷与骤然袭来的烈风,只有草地舞弄,随风纷纷。树木迎合,沙沙作响。 可是长乘刚说完话,又回头,转身看着迟慕声。 其他人都正在活动身体呢,怎么就他还闭着眼呢? 见长乘看向迟慕声,陆沐炎几人也都往他那儿看去,只见迟慕声闭着眼睛,呼吸规律,也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啊,但就是一动不动,像是给谁点了穴似的。 长乘微微皱眉,发丝随狂风摇摆,看不清神情,往迟慕声那儿走去,迟疑道:“嗯...你们离远点儿,我看看怎么回事。” 一道闪电,骤然撕裂长空! 那闪电,奇形怪状的树枝样,不断分裂,直接映亮这片天地,也映在迟慕声镇定自若仿若轻睡的面庞上。 长乘心内猛地咯噔一下!! 这,这么快?!这小子,刚起势,就要渡雷劫?! 想不了这么多了,下一刻,长乘严厉而不容拒绝的声音穿透性地传来:“立刻回屋,关门关窗,不得窥探丝毫!” 闻言,三人来不及多想,立即照做,瞬间撤离! 天地之间,唯此二人,孤身站立! 下一秒,惊天动地的雷声骤然炸开! 混沌汹涌,似万龙怒吼,像要将这片大地震个粉碎! 雷阵雨,已然脱缰,倾盆而泄!那豆大密布的雨点,正在以雷霆万钧之势,猛烈奔腾。闪电一条接着一条,骤风一阵接着一阵,雷声一次接着一次! 周围的天地之间,已经被这骤雨带出浓浓白雾……! 但在这天地之间,迟慕声身子修长挺拔,一身干净的白衣黑裤穿着。剑眉浓睫,五官深邃,在这骤雨之内,仍不为所动,神色淡漠地安然闭眸,任凭雨滴尽数浸染,从那俊逸挺拔的侧脸,鼻梁,下巴处肆意流淌。 眼见着那雷,愈滚愈烈,愈来愈集中,云层中间隐现旋涡,大有一副向着迟慕声头顶汇聚的趋势! 不行,不行,不能这么快,要是被这头顶的漩涡形成…... 不说别的,怕是雷祖觉醒后,院内就来要人了! 长乘下意识的开散神识,猛的扩去,直接给迟慕声盖起了一层完全阻隔的围罩,凭借着一己之力,抵挡即将到来的雷霆万钧! 第127章 - 乘哥哥? 他笔直的身段下,是不容侵犯的威仪,那对桃花的眸子内,深邃无涯,散发出无尽的杀气,就那样挺直的站在那里,隐隐有着绝对的王者之风…... 那黑眸里,熠着晶亮的光,仿若一道闪电,直指人心! …... 迟慕声缓缓开口:“娘嘞,咋下这老大!” 说着,他眨眨眼,往这周围四处瞅着,又看向正对面的长乘:“乘哥,你咋跟我脸贴脸杵着?不是,下大雨了都,没人叫我呐?!” 长乘:“……” 长乘只得看着他,眸内一闪而过的迟疑,出声道:“嗯…刚下,准备叫你的,进来吧。” 说罢,转身往屋内走去。 迟慕声听完,也猫着腰,双手盖着头,跟着长乘往屋内跑去,完全地遮盖了眸底的那一抹凝重的雷霆清峻,睥睨之气…... 屋内的几人已经换好衣服,小宽正在三楼打扫卫生,大高则是在拐角处的厨房内乒乒乓乓地忙些什么,陆沐炎呢,则是坐在一个挺长的大茶桌前,摆弄着茶具。这茶桌左右两侧都是满满的茶具茶饼之类,正预备泡茶呢。 迟慕声一进门,就看到陆沐炎这副悠哉闲散的模样,往脑后捋了捋头发,又擦了擦脸上的水渍,委屈巴巴地说道:“娘嘞,外面下老大了,我一睁眼你们人不见了,就剩乘哥呢,可吓人了,大眼珠子瞪着我。” 见迟慕声进门,陆沐炎抬眸,歪头问了一句:“嗯?” 她随意地应着的,继续摆弄手里的茶具,盖过了眸底那抹深深的怀疑... 迟慕声有些腼腆地笑了一下,又挠了挠头:“好像...好像睡着了。” 长乘笑着轻挥衣袖,瞬间,周身的衣袖尽数全干,又恢复了那俊逸飘渺的身型。接着往茶桌走去,拉开凳子悠然地坐下:“刚练功,加上我给他强行开了炁门,一时间没适应,无妨。” 听到这儿,陆沐炎点点头,眸内没有任何惊讶,算是理解了。 紧接着,她倒是开始不怀好意地笑着,勾着脑袋和长乘说:“乘哥,你这房子里面的布局,怎么和你那茶馆一模一样啊。除了这茶桌并排的这边儿,多了一个餐桌,其他都一模一样,连整条长廊的榻榻米都在,完全就是放大版呢。” 长乘仍笑,歪着脑袋看她,面上云淡风轻:“我念旧么,习惯了就不会改了。房子布局也一样,住着也省心,不麻烦。” 陆沐炎点点头,好整以暇地瞅了一眼左侧的茶柜,道:“我看这架子上有冰岛哎,舍得给我喝不?” 长乘轻笑一声,慢悠悠地说:“知道我俩淋雨了,小炎这是特地煮一壶熟普,为我们祛湿是不?” 陆沐炎嘿嘿一笑,继续道:“不愧是乘哥哈,这么解释,我喝的心安。” 长乘眼眸含笑,发丝垂在鼻翼,嘴角勾着,又指了指右侧的茶柜:“那边架子上还有曼松王子山的古树哦,吃完饭尝尝?” 此话一出,陆沐炎面绽精光啊,神采飞扬地激动道:“哎呀,乘哥给面儿!” 这边两人正聊天呢,丝毫没在意后面的迟慕声是什么表情。 此刻的他,瞪着大眼睛,死死盯着长乘轻柔俊逸的衣服,又机械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被淋成落汤鸡的模样。 怎,怎么意思?不装了?摊牌了?! 刚刚他淋雨了吗?是淋雨了吧?!我记得就是站在我正对面,无遮无拦的,他轻拂衣袖,身上的水就干了? 不是,胖丫呢?胖丫不震惊?怪不得…怪不得我说有高人隔空取物她没啥反应呢,这,这乘哥…... 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傻杵在原地,小宽倒是从楼上下来了,给迟慕声递过一条浴巾,道:“慕声,你的房间,三楼左拐。得擦干,不然潮气入体,对你的炁影响很大。” 迟慕声愣愣地接过毛巾,眨了眨眼,看向长乘,再眨了眨眼,又看向自己的衣服。 接着,他裹着浴巾凑到长乘面前,不怀好意地舔着个大脸,嬉皮笑脸地说道:“嘿嘿,乘哥,乘哥?乘哥哥~?” 乘哥闻言,身体一僵,骤然发麻,不自在地扭过头看他:“呃…有事你说。” “我,嘿嘿,那什么,这招,嘿!就这个,给我也来一下子呗。” 他勾着一副谄媚的嘴脸,学着长乘的样子,闲庭信步大手一挥,还原地转了一圈儿,面上满是跃跃欲试的好奇劲儿。 长乘:“……” 没说话,轻挥衣袖,迟慕声的身上立刻干了,白衣黑裤,干净利索,尽显飒爽。 下一秒,迟慕声立刻兴奋的大跳,绕着圈地拍着自己的身子,不断的摸来摸去,连连惊叹道:“我去!我去!这是什么招数啊?我我我我想学!这也太有用了,这招学会了,以后都不用洗衣服了!” 长乘扶额,声音无奈地传来:“呃,聚炁烘干么,当你能把炁运布周身的时候,就是这个效果。没什么招数,你呼吸一次,还需要给这次呼吸取个什么名字么…” 迟慕声瞪着大眼珠子,喃喃道:“乖乖…听听,胖丫,听听…这话说的,呼吸一次,还需要取个名字么?这么牛逼的一招,连名字都没有,就这么随意的发生了,我的个老天爷…...”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骤然感觉身后传来阵阵寒意! 只见大高端着菜,就站在餐桌旁,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的方向看去。那镜片反光,看不清神情,只见到那眼镜透出圆圆的亮光,好似刀光剑影一般,令人莫名不寒而栗... 为啥,还能为啥?那可是我师傅!你怎么连吃带拿呢!? “呃…那什么,我帮大高师兄端菜,有我能做的不?我,我那什么,我也来哈。” 说完,迟慕声头也不回地,快速地往厨房跑去。 对,临进厨房前,还折返回来把大高手里的菜接过去,放在桌子上,又猫儿似的溜回厨房。 总之就是一点,不对视,不说话,不闲着。 陆沐炎笑着打趣儿道:“哈哈,乘哥对黄毛也太好了,大高都有意见啦。” 长乘眼眸含笑,摇摇头,又摆了摆手:“呵呵,随他们去折腾,闹腾点儿挺好。” 陆沐炎仍笑,但嘴角勾着的却是一抹清冷,她眼帘微垂,半开玩笑道:“哈哈,看来黄毛也挺特殊,特殊的人都被乘哥找到啦,真好。” 此话一出,长乘转过头来,白她一眼,满是无奈:“呵,这小子最好是特殊,居然第一次修行就给我打盹儿,白费你跟他讲什么一拳大法了。” 伴着长乘这话,一旁正煮着的水开了,叮咚地撞击着玻璃壶的声音,清脆悦耳地伴奏着屋外的雨声。 陆沐炎提起热水壶,蒸汽升腾,骤然弥散,看不清她的眸子,也看不清长乘的。 一瞬间,二人无话…… 但转瞬即逝的这一抹微妙的气氛,被她浇注盖碗的动作打破,就在热水与茶叶碰撞的顷刻间,一股独属于冰岛熟普的饱满茶香,瞬间四溢。 陆沐炎明眸快速地眨了一下,转了个话头,惊奇地出声:“咦,到底是好茶呢!” 长乘气定神闲地往椅背靠去,又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襟,动作内掩过心底的一抹紧张,应着她的声音勾笑道:“呵呵,随时都有,你尽管喝。” 陆沐炎颔首,眯眯眼看着盖碗,专心致志地出汤,满是深醉其中的模样。 就在二人说笑闲聊之间,喝完几泡后,那边的饭也做好了。 小宽摆好碗筷,大高的神情里有一抹莫名其妙的开心,脸上微微泛红,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看迟慕声,他一脸气定神闲的样子,与刚进厨房那样可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啊。 莫非,是有什么事儿发生?陆沐炎狐疑地瞅了一眼两人,几人一齐坐下。 好么,知道了。 酸豆角烧茄子、回锅肉炒酸豆角、酸豆角炖排骨、土豆丝炒酸豆角、酸豆角炒鸡蛋、草鱼块烧酸豆角。 …... 大高师兄的酸豆角,不是说了,一般不拿出来么?这怎么回回拿出来呢? 谁知这时,迟慕声大手一挥,毫不客气道:“来胖丫,快尝尝我大高师兄的豆角全宴!” 好么,这一会儿的功夫,成他的大高师兄了。 “我跟你说啊,这排骨的肉香啊,都被豆角融合完了!尤其是这道,这茄子烧的,啧啧,大高师兄实在是太牛逼了。你瞅瞅这浓郁的酱汁,你啊,就直接盖在米饭上!豆角烧茄子,撑死老爷子!” 迟慕声眉飞色舞的说完,还贴心地盛了半碗米饭,一手拿着小勺,一手抱着碗,一脸跃跃欲试地等着陆沐炎发话的模样。 “……呃,好好,我我自己来…” 说着,陆沐炎讪讪地起身,作势要拿迟慕声手里的碗。 迟慕声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躲过了她要拿碗的手,佯装严厉地啧了一声:“啧!跟我客气是不?还是跟咱大高师兄客气?你敞开了吃!” 好么,这话可不经说啊。此话一出,大高师兄那圆圆的眼镜片闪烁的致命精光,俨然是奔着陆沐炎的面上转移过去了。 “我,啊!啊!我我想先吃菜!等会儿再吃米,对,对不然,不然吃不下了,就、就就错过这些美味的豆角了!” 说完,陆沐炎不由分说地一把抢过迟慕声的碗和勺子,猛地坐下,也不客气,直接将勺子往那豆角炒鸡蛋的菜里蒯去。 这动作之快,行云流水,似饿狼生扑,全然没个女孩儿的样子。 但我怎么瞅着,这鸡蛋倒是蒯的多,豆角么...是不是还手抖,抖掉了好几颗呐? 第128章 - 我们拉钩。 外面的雨却丝毫没有减小的意思。倒还有着几分惬意的意味,通往院落的地方,是几扇中式的玻璃镂空木门,透过模糊的玻璃望出去,外头白茫一片。 大高起身,缓步走过去,将几扇木门折叠全开。 院落的景致瞬间铺陈眼前,草地被雨水滋润得青翠欲滴,绿意盎然,偶有阵风拂过,院角的树木摇曳生姿,枝叶轻舞,仿佛在雨中低语。 小宽恰在此刻出汤,茶香袅袅弥散开来。不愧是曼松,那股幽深悠然的底蕴如陈年老曲,轻融于雨声与风声之中,沁人心脾,暖入肺腑。 此刻,几人默然无语,却并不冷清。空气中流淌着一种极致的美好,温润如玉,美得让人心生涟漪,甚至隐隐想要落泪。 陆沐炎往那院子内看去,看着看着,看得不真切,甚至有些恍惚。 过了一阵儿,她眼神渐渐模糊,思绪飘远,眸中水光渐起,低声道:“乘哥,真巧。第一次来你的茶馆,也是雨天,院里的草地也是这般翠绿。” “草地仍青葱,但我的一切都变了。” 说完,她端起桌上的茶盏,浅呷一口,但端着杯子的手,微微在抖。 那个时候,大高师兄也做了这样的豆角全宴。 那个时候,少挚还在,我的消息,从来都是秒回,令我心动缱绻。 那个时候,妈妈还在...回家后,我第一次有想要和她和解的念头,想要好好相处的念头。 她这么想着,一头浓墨般的素发随意散着,垂着头,眸内晦暗,盯着指尖看。 那指尖,微微发麻,有一股丝丝的痛感。从心脏处,持续不断地往指尖蓄力,疼的越来越重,越来越麻。 许是怕旁人察觉,她迅速抓起桌上的矿泉水,咕嘟咕嘟猛灌了几口,试图压下那股汹涌的情绪。 她面上虽无波澜,但这异于常人的举动,还是落在了长乘与迟慕声的眼中。 迟慕声挠了挠头,轻咳一声,坐在陆沐炎的身旁,用手臂碰了碰她,试图打破沉默:“哎,胖丫,你猜猜,肙流给我的物件是什么?” 话题转得突兀,陆沐炎微愣,手中的水瓶一顿,放下后歪头看他:“嗯?” 迟慕声也歪过头看她,眸内笑意漪漪:“你猜猜嘛。” 陆沐炎别过头,看向院子,不以为然地说:“给个方向啊。” 他伸出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食指单立,比了个一,含笑道:“就是——肙流,要一个能代表肙流的东西。” 闻言,她道:“哦,这成么?” 迟慕声:“……” 他就这么看着,看着陆沐炎,手掌中心的那个……. 矿泉水瓶盖…... 她随意地捏着瓶盖,嘴角勾着一抹玩味,悠然道:“在我心里,肙流,用这玩意就能代表。” 迟慕声眨眼看着她,又看了看她手中的瓶盖,再看向她,不解,实在是不解。 眸中的那抹难以置信甚是明显,眉头拧的也甚是发紧,他咽了咽嗓子:“为、为什么啊...?” “垃圾,卖了一毛都不到,都不够出租车师傅起步挂个二档。” 说完,她随手将瓶盖丢进垃圾桶,端起茶盏,优雅地轻呷了一口。 “啊,啊哈哈......” 迟慕声笑完,没说别的。 他只是清了清嗓子,又眨了眨眼,不知道面上该摆个什么表情,愣坐。 许是因为迟慕声突然转移了她的注意力,陆沐炎像是想到了什么,歪过头,看向他,语气忽而认真:“黄毛,以后不要漏出那种表情了哦。” 迟慕声一怔,眸内不解,歪头应她:“嗯?”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眼底的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说得严肃:“那样的表情,我十八年来,都是那样的表情。我再也不愿那样,也不愿你那样。” 这句话,是说给迟慕声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乘哥说了,自我踏进这个村后,人世间的那些就与我无关了... 所以妈妈,妈妈,我不愿再像以前那样活... 少挚,少挚,我也不想…总是等待了。 陆沐炎说完这话,眸内认真,透着温柔,四目相对之间,迟慕声明白了。 是,是昨天在院落中的事情,是沐炎说一拳大法…自己露出来的那个脆弱而又完全无助的神情。 原来…沐炎这么上心吗? 刚刚一直低头,她那股没来由的悲伤,是因为想到了自己的某些过往,所以想着要怎么安慰我吗...? 院落的骤雨,混合着烈风,汹涌密集。 他看着她,眸内温柔徐徐酝酿,眼神深情款款,如外面的狂风一般,毫不掩饰,侵略无疑。 那抹心底一直想要掩盖的阴霾,在这一瞬,被挥之散尽…... 迟慕声看着她,斟字酌句,眸内深邃,温声道:“好,不会了,我们拉钩。” 她眉眼弯弯,笑的清明爽快,伸出手,轻声道:“嗯。” 于是,两人小指轻勾,达成了某种协议、或是约定、也可能是...至死不渝的信念。 好了,仪式交接完毕了,话也说完了,一时之间的沉默是有的。 但在长乘这儿,尤为明显:“……” …... 坐不住了,这股酸味儿,我是没法呆了。 长乘起身,作势要往楼上走去,轻咳一声:“咳,我还有事儿,我先上去了,你们休息一会儿,待会儿慕声跟我们讨论一下练功的感受。” 说完,也没等几人应声,长乘直接走了。 走吧,走,赶紧走,眼不见心不烦。要我说啊,昊儿,你八成是黄了。 这边儿的小宽大高几人还正在这儿坐着呢,丝毫没什么意见,茶真好喝啊,哎,这景致不错。 好么,这几人是悠然了,但迟慕声拉完勾后,魂儿也彻底被勾走了。 接着,他心头涌上一抹疑惑,其实那疑惑本就存在。 但却愈来愈深、愈来愈大、又正因为这轻轻的一个拉钩,也被彻底的勾出来了。 忍不了了,得问。 得问个明白、问个透彻、问个义无反顾、问个决一死战! 于是,迟慕声眸内一沉,暗下决心! 然后,弱弱的问上一句:“那…那什么,胖丫,老白到底是谁啊?” 陆沐炎一听这话,倒是没看他,但眸内含笑分明:“嗯?你好奇老白干啥?” 迟慕声挠挠头,耳根子骤然变红,完全没底气,声音更小:“……你,你之前不是还大喊一声吗,他,他在哪儿呢?” 许是觉得自己这样太窝囊了?他半开玩笑地说:“后备箱啊?咋,咋没跟来呢?” 说完,他拿起桌山的茶杯喝了口。 嘿,喝的过程中还偷偷瞄她一眼。 陆沐炎白他一眼,也笑着反驳他:“去,你才在后备箱呢。” 原来打趣这个老白,胖丫也不会很生气? 于是,他心头一松,放下茶杯,继续嬉皮笑脸地闹腾道:“那咋,他不应该在车里,他应该在车底?” 陆沐炎:“…….去。” 老白的声音突然出现,透着一股低沉的压力,慢悠悠道:“我想试试,我跟你一起修炼的成果如何。” 陆沐炎急急在心里回道:“哎!可别!” 虽未喊出声,但她面上却闪过一抹惊慌,被迟慕声精准捕捉。 他眸内一愣,心内猛地钝痛一下。 一旁的小宽,好像是要说什么,可大高突然轻咳一声:“咳。” 随即,又冲着小宽轻推了一下眼镜。 哦哦哦哦!!小宽会意,继续泡茶。 看吧,要不怎么说大高是师兄呢,哪怕年纪小点儿,也到底是比师弟有眼力见儿啊。 迟慕声倒是愣着了,他呆坐着,错愕的眸内眨了又眨,面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看错了吗?是不是我看错了? 这是什么表情,是我说错话了? 要是我说错话了,可以发火,可以朝我吐槽,这转瞬即逝的表情是什么意思?生气还是没生气? ……他只觉心内不安,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像是有无数的蚂蚁爬在身上,刺挠,痒痒,坐立不安。 就在这时,狗剩不知道从哪儿突然跳出来了,走到木门处的空地儿,抖了抖身子,蜷尾立着,“喵~”了一声,嘿,小家伙这是打了声招呼呢,瞅那意思好像在说:“大爷回来了!” 倒是奇怪,狗剩身上湿的不多,只偶有几处,许是就在这房子附近躲雨呢。 此刻,它正轻轻舔舐着周身有些湿乎的毛发,模样慵懒,甚是惬意。 迟慕声立刻起身,往狗剩那儿走去,眸底有着几不可见的一丝水雾,佯装惊奇地冲着它喊道:“哎呀狗剩,你还能找到这儿呢!” 狗剩歪着脑袋,明亮亮的大圆眼睛轻眨看他,软糯地叫了一声:“喵呜~” 他走过去,眸底那抹自己都搞不懂的酸楚尽显,伸出手摸了摸狗剩的额头,强撑着开心的模样,喃喃道:“小家伙,有时候我真感觉你好像是个人变的,也太聪明了。” 但有句话他没说,也太…有眼力见儿了。 说话间,几人都在一楼各玩各的,虽有插曲,但还是温馨无事,外面的骤雨丝毫不见减少的意思。 迟慕声抱着狗剩,冲几人打了个招呼:“我先上楼看看我的窝,有事叫我哦。” 说完,他朝楼上走去,没敢看向陆沐炎,步子走的慌乱。 迟慕声找到自己的屋子,抱着狗剩推门进去,关门,环顾四周。 南窗外绿树摇曳,雨点密织,西侧木床简朴,蓝色格子被单整洁。 床边书桌上有几本书,迟慕声走近,哈,这几本书上还贴着便利贴:慕声要看。 衣柜三扇柜门,左侧便利贴:大高师兄的。右侧便利贴:小宽的。 中间也贴着个便利贴:你试试。 呃...这字体遒劲有力,总感觉不像好话啊,我能试吗?这是威胁还是什么意思?哈哈。 这里虽然简单,但不简陋。 干净,质朴,空气中还有床单刚换后散发出的洗衣粉味。 阴雨天的柔暗光线透进窗子,床头墙挂的小夜灯是葫芦形状,散发着鹅黄色的微光。 但迟慕声坐在床边,冷白如玉的面庞上,满是疲态。 他额前几缕黄色的碎发垂下,眸中晦暗,显得孤寂又脆弱 他心绪如乱麻,那股莫名的刺痛与不安如蚁群啃噬,让他坐立难安。 我为何惊慌?老白为何让我如此在意? 他搞不懂,这股翻涌的情绪是什么?是友情?是依赖?还是别的? 还有早晨练功时,莫名出现的那些画面…... 他只觉心头沉甸甸的,每一刻都有不同的情绪,无数的事情,像被雨雾笼罩,模糊不清…... 第129章 - 肺门。 迟慕声微微抬手,看着这只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只是盯着看,又缓缓半握,无力地垂下。 他就在床边坐着,坐着…... 其实也不是很久,但他这么一言不发地愣坐着有一阵儿了。 紧接着,他好像有个明确的目标似的,突然迅速起身,直接进洗手间。 那儿有个剃头发的推子,是小宽大高经常用的。 迟慕声看着手里的电动剃头刀,神色猛然有些恍惚,喃喃道:“还真在这儿…...” 说完,他拿起,“嗡——”地一声,打开了开关。 看向镜子,迟慕声眨了眨眼。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迅速地…推掉了头上全部的头发。 那一头黄中带黑的卷毛被瞬间推平,像是庄稼地里成熟的麦穗,一股脑地推了个彻底。 接着,洗头、洗脸、收拾碎发、转身回房。 …... 没有一秒犹豫,他干净果断的行为,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此刻的迟慕声,理干净的寸头下,更显出浓密的剑眉,眉若远山。高挑俊逸的鼻型,以及侧脸不羁的轮廓,超凡脱俗。 此刻的迟慕声,更像个清冷睿智的佛子,或是某个正在成长的神明…... 此刻的迟慕声,他只是静坐在那里,就让人不觉间心生敬畏,带有一股不可侵犯的神圣…...仿若深山涧月,空谷幽兰。又若寒晨薄雾,凌峰悠远…... 那低垂着的睫毛,遮住淡漠的双眸,原本桃花若水的眼睛全然不似之前的温柔懵懂之意,而是眼波坚定。 眸底那抹绝尘如雪,神坛孤桀的气息,正徐徐上升…... 他抬手,凝眸望着指尖,眸内深邃,探究分明。 “有意思…...我想知道剃头发的推子在哪里,脑子里立刻就有画面了。” “我想让狗剩回来,下一刻,它就跳进来了…...” “厨房里,我只看了一眼左边的灯,自动就开了…...” 好,好,推子是偶然,狗剩回来是偶然,厨房的灯是乘哥或者沐炎在外面随便哪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开的。 那,为什么刚刚在练功时,突然放电影似的,有一阵完全不属于我的记忆出现? 我记得,那是个男人,是个寸头。穿着朴素,闭着眼睛,神态自若。静坐于一个很是模糊的洞内还是什么堂内?然后呢?在那男人的对面,跪着一群看不清脸和着装的人群,氛围有股莫名的沉重。 我记得,还是一个男人,也是寸头。留着胡子,身着宽袍,目光如炬。冷面伫立于山巅之上,群山之间。但这男人,与之前那人长得明明不像,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关联,但…怎么说呢,莫名的就是感觉这两人,就是一个人,这是什么感觉? 尤其是看到了这两个人,心头围绕着熟悉的一抹沉重,但又有着隐隐的喜悦,是一种没来由的喜悦,看着这两人的样子,总觉得想靠近,想模仿。 也不是想靠近,也不是想模仿,就是,就是想.....成为他们。 也不是成为他们,就是,就是觉得…那就是我。 也不知道怎么做,只记着人家那发型就跟咱不一样,那还说啥了,推了。 可是,可是,可是呢?之后呢...? 迟慕声拧着眉头,不自觉地起身,伫立窗前。 那雨仍大,除了近处的一些树木仍是绿里透亮,此间天地,一片朦胧。 实在是搞不懂,明明进入村子的时候没什么,第一次练功后,就觉得不对劲了。 我没看过这种类型的画面,我也没想象过自己会和这种环境有什么关联,那些莫名的片段是什么意思?究竟是谁? 还能是我意淫的不成?! 但,总觉得熟悉,心头牵动,绕着沉闷,令人想重重的呼一口气出来。但总觉得这口气,好像没有尽头,怎么出都出不完,压在心口,不上不下。 尤其再看到这雾蒙蒙的雨天,除了近处的一抹绿,别的啥也没有了,周围的环境想瞅个究竟?嘿,你一靠近窗户,怎么着,还有一股热气与对面天地之间的冷气碰撞,直接就蒙上了一层水雾,连近处的那抹绿都看得不真切了。 更是烦心,烦闷,烦躁。 “娘嘞,老天爷啊,你是漏尿啊,咋下个没完。” 说完,迟慕声重重的叹口气,眸中闪着浓烈不耐烦的情绪,神色不悦地瞅着外面的地界儿。 紧接着…... 迟慕声眼眸微阔:“哎呀,小了?” 迟慕声瞳孔地震:“哎妈,停了!” 是,就在他说完的这几秒内,就是眼见的这几秒内,雨停了。 外面的雨幕,不知道为什么,忽地转小,连那舞动的阵风,都骤然噤声,天地之间,瞬间安静。 只有屋檐处,树叶间,窗棂处,窸窸窣窣的滴滴点点声,或大或小,偶有时无。 停了,停的彻底,义无反顾毫不犹豫,咔一下就停给你看。 “乖乖,我这嘴开过光哦…...” 迟慕声推开窗,瞪眼看着窗外,一片恬静。 雨后的植被生机盎然,肉眼可见的地方,尽是青葱鲜嫩。远处的地界儿上,还蠕动着几条蚯蚓,令树上飞来的鸟儿频频低首。那湿润的雨气,充斥着每一次的呼吸,也在空气中萦绕着无边清新的泥土香气。 于是,阳光锦飒,满目新绿。 雨后新绿总是最治愈人心,这一幕,他正心内雀跃地观赏着,倒是冷不丁地传来两声清脆的敲门声。 “咚、咚、” 迟慕声转头,语气里含着放松,道:“请进。” 小宽本是目光如炬地推门而入,许是突然看到迟慕声推了头发,稍愣神了一下。 他不自觉地喃喃出声:“慕声师弟…?” 迟慕声呢,则是眨眨眼,不好意思地腼腆一笑:“嘿嘿,从头开始么,所以剃了个头,感觉会显得精神点儿。” 小宽听着,认真地点了点头:“嗯…很适合你!” 迟慕声笑着挠了挠头:“嘿嘿…是吗,小宽师兄什么事儿啊?” 小宽好像是走神了,听到这话,立刻回神道:“哦,下楼,师父叫你。” 是了,是被迟慕声这突然的改头换面震撼到,严谨如小宽都不自觉地忘了要来干什么。 哦,是了,长乘说过会儿讨论练功的感受呢…... 练功的感受…那些画面么?嗯…暂且先搁置,胖丫在呢,万一被她认为成我是什么中二少年…还是等空下来的时候,单独找乘哥说一说…... 迟慕声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跟着小宽下来。 刚下楼呢,陆沐炎就吃惊的喊了句:“哎!黄毛,你剪头啦?!” 迟慕声听到这话,倒是笑的清爽不羁,走到她身边挑了个眉:“怎么样,帅不?是不是更帅了?没办法,我这颜值在这儿摆着了,什么发型都不成问题。” 陆沐炎摇摇头,深叹一口气,叹的痛心疾首:“啧啧,可惜了。把你那一头拖把剪了,这以后怎么叫你黄毛了。” 虽是这么说着的,但陆沐炎的眉眼温柔,许是黄毛也想告别过去的自己,开启新的人生吧?看来,我的劝说还是有点儿用的,嘿嘿。 迟慕声呢,则是和她打趣,眉眼微翘,随即弯唇笑道:“再叫我黄毛,我就还叫你胖丫!” 陆沐炎对上他的视线,笑的俏皮:“黄毛黄毛!” 迟慕声低头看她,眉目间不由得流出宠溺,轻刮了一下她的鼻梁:“胖丫胖丫!” 说话间,长乘就在一楼,正泡茶呢,循着声音往迟慕声那儿望了过去。 长乘:“什!…...”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长乘不由自主地喊出声儿来。 他突然的一声,把陆沐炎几人的视线都引了过去,小宽大高也都齐刷刷地循声望着长乘。 长乘暗暗引动神识,往迟慕声那儿探了过去。 但面上却仍是佯装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打趣儿地冲着迟慕声说:“咳,你,咳...你要出家当和尚啊?” 迟慕声一听,什么话!这是什么话! 当即连忙摆手:“去去去,我这是斩断三千烦恼丝,一心一意和胖丫...还有大高小宽师兄一起进步!” “呵呵……” 长乘一声清脆的,呃…或者说是尴尬的笑声。 好么,又来了,看来还没觉醒呢,完全大有一副要赖着小炎的意思了。 “那什么,呃…...先来跟我们说说,你第一次练功的状态是什么感觉。” 长乘面带笑容,一脸悠闲的模样,说完,负手往雨后清新的院子中走去。 但这抹笑声,这背影走得…...些许牵强啊。 算了吧,总说眼不见心不烦,但也总不能躲着,得学着长大啊,我也得学着理解一下…男女情爱么,实属正常,正常... 只是昊儿,我希望你亲眼看到的那天,也能尽量理解一下吧…... 长乘无奈地在心里吐槽着,笑笑后站在院落中,出声道:“咳,回归正题。慕声先说说练功的感觉,之后我们出去一趟。只说体感,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就算了。” 说到这里,长乘定了定神,微眸看向迟慕声:“只说实实在在的,身体上的感觉哦。” 夏日骤雨后的空气,最是清新,几人跟着长乘的步子一齐过去,倒是都神态轻松。 迟慕声一听,突然怔了一下,倒还真没想到长乘会这么问,只说实实在在的,身体上的感觉…? 这一怔,不仅长乘看在眼里,陆沐炎也看在眼里,但一时之间,几人默契地没有作声,都在等着迟慕声接下来的话。 迟慕声则是挠了挠刚剃的光头,许是这手感不错,连着摸了好几下,才像是终于理清了思绪。 他仔细回想着,慢悠悠地说道:“嗯…感觉有点累,然后呼吸吧,好像有点儿不受我控制,莫名的深~长~” 说着,迟慕声右手轻荡,比了个手势:“而且啊而且啊,是很深~~很长~~” “然后就是出汗,热,再然后呢,就是觉得手指头热,…我感觉啊,很有可能是我这手部啊,供血不足了。” 接着,他挠挠头,又看了看双手:“就是,怎么说呢…...我感觉不到我手的存在。” 几人围站成一个小圈儿,听着迟慕声的这话,小宽和大高的面上,隐隐闪过一抹震惊之色,陆沐炎呢,则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回想着自己的体感。 长乘听着,又问一句:“嗯,很好,还有么?” 迟慕声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鼻尖儿,笑着说:“还有…还有就是…哎嘿嘿,说出来有点丢人,我老想擤鼻涕呢,感觉,鼻涕老流下来呢,是不是感冒了啊。” 听完,长乘微微点头:“嗯,很好,确实是实实在在的体感。” “那现在我问你们,慕声,小炎,你们知道脑脊液,是通过什么方式更换的么?” 说着,长乘伸手,指了指二人的头。 二人一听这话,双双对视一眼,显然不懂。于是,只是眨眼,双双摇头。 “脑脊液,是通过鼻涕的形式出来的,每天会换五到六次,这个鼻涕呢,在中医里有个专门的词儿,叫?” 说着,长乘看向小宽。 小宽:“脑瘘。” 长乘继续:“你们身上的毛孔呢,被中医称为?” 紧接着,又看向大高。 大高:“肺、肺门。” 长乘点头:“肺,开窍于鼻。 ” “所以,你只要能控制肺的活动,就能控制脑脊液的流程。你在出汗,流鼻涕的时候,就和肺有巨大的联系了。” 然后,他又回看二人:“我再问,你们知道,人身上的哪个部位最像肺么?” 二人再次对视一眼,仍是不懂,继续眨眼,继续摇头。 长乘看向小宽,小宽答:“两手。” 长乘回眸,又看两人:“所以,你们呼吸,其实,就是呼炁。 “如果你能够自主的虚化两手,就是...控制炁。” “说到这儿,你们能不能理解?或者听完,会不会感觉到这些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说完这句,长乘一时之间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目光流转,分别看向几人。 二人仍然是将沉默进行到底,虽然都是皱着眉头,但彼此的眸内却又闪过一丝莫名的清明,紧接着,那清明又转瞬即逝。 许是二人都往自己练功的体感上想了想,总感觉似懂非懂,好像是抓住了什么,但又好像没有任何关联… 但小宽和大高的面上,只是暗暗看向迟慕声,眸底那抹震惊之色,丝毫未减…... 第130章 - 上九之位,亢龙有悔。 二人许是不知道这段话的意思,听完更是沉默,但长乘没管,冷不丁地又转了个话头,看向迟慕声:“慕声有没有试衣服?有需要买的东西么?咱去外头的服务区溜一圈?” 迟慕声许是被这一连串的信息冲击到,还没消完彻底,只是糊里糊涂地应声道:“没试,但我看了,小宽师兄的正好。倒也没有多余要买的,咱这里还真全乎,啥都有嘿。” 但说完这话,他眸中透着一股认真,又说:“嗯...我想继续练功试试,现在合适练吗?我感觉好像有莫名的联系,我想趁现在脑子里有点儿感觉,我想抓住…...” 说完这话,迟慕声看向陆沐炎,嘿?怎么事儿,看样子还得询问陆沐炎的意思? 陆沐炎呢,压根不懂他这细微的反应,完全很自然地就接过话茬了。 她微微点头:“嗯,我也是,感觉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忽略了,我也想继续练功看看...” 好么,俩人表情一个样。 长乘轻笑一声,道:“呵呵,寅时只是不能错过,但平时也可以随意练的,你们继续,小宽大高跟我进来。” 说完,往屋内走去,小宽大高跟上,独留两人在院内,起势凝神。 进屋,长乘坐于茶桌,一言不发地摆弄着茶具,等着二人说话。 肯定得说话啊…… 这小宽大高,那面上的震惊也太显眼了。 可是,这边的二人坐是坐下了,但也依旧是一言不发。 二人低头,又抬头,不约而同地看向院子。 接着,二人又回了视线,不约而同地看着对方。 好么...就是低头抬头,看院子,低头再抬头,什么都不说,一个劲儿的重复动作。 可是,即使是重复,小宽大高也都从对方的眸内看出了某种失落…...确认无疑。 总觉得有一股无力感,又觉得好像理所应当地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如何提问... 最终,二人什么也没说,就是愣坐。 看着二人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长乘又是轻笑,看来啊,我这两个小徒弟,得明白: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但人和人,也可以一模一样。 这其中细微的道理,还得经过一些重大的人生挫折,才能彻底明了。 于是,长乘仍笑,缓缓开口道:“你们是不是觉得,小炎师弟特殊,是师父主动布局找来的,那当然没关系,但这小子么…...” 他轻笑一声,往后慵懒地一靠,语气里满是戏谑:“这小子,哪有一点儿修行人的样子?读过经书还是真正吃过什么苦头?什么都没有,不是说是赛车大满贯么?飙车也不行呐,还哭,还得让小炎专门绕道回来安慰他?” “老天不公啊,真是不公,我大高吃过的这些苦头,我小宽受过的那些罪…...我们可都是一边哭一边干,他呢?这心态也太差劲了,就这样一个小子,就这样一个臭小子……呵呵…...” 一边说着,长乘一边点了点桌子,发出沉闷的几声回应,举止间轻蔑无疑。 他嗓音低沉,说的若无其事,又继续道:“我们俩,跟了师父十年了,曾经,埋头苦练了三年的东西,才算是真正得到,这臭小子…居然往那儿随便一站,一个晚上就有了?这小子…肯定是假的,要么就是感冒了?再或者,再或者就是...听小炎师弟讲了什么,硬往自己身上套。” “…...有没有这些念头?” 一口气地说完这些,长乘眸中晦暗,死盯着二人。 二人一时间,低着头,没说话,也看不清神情。 长乘的眼神强势又直白,有一股让人看不懂的深意在里面... 他敲了敲桌子,敲得铿锵有力,说出的话也是一字一顿:“嫉妒,为何物,谁答。” 大高和小宽,对视一眼,欲言又止,但又低头,仍不说话。 长乘挑了个眉,凤眸狭长,此时的眸中好像看不出别的情绪,始终淡淡,半是慵懒,半是压迫。 他的周身,隐隐透露出一股凌厉的气扬,那沉稳的声音,从英挺的鼻梁下冷冷发出:“自己不去努力,不去付诸行动,总是盯着对方的弱点不放,连自己也变得下作。本来为了和对方相匹敌,为了超过对方而努力,只要日复一日,这个鸿沟也会迎刃而解,但人啊,总是做不到这一点。” “因为嫉妒…比较轻松。” 说完,长乘姿态闲散,慢条斯理地单手撑在桌上,托腮看着二人,眸内审视无疑。 大高听到这里,猛地抬头,神色紧张地连连摆手,解释道:师父,我、我、我没有嫉妒、绝对没有。” 小宽也是神色笃定,抬头应道:“师父,我也没有。” 长乘认可的点点头,道:“哦,那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不是天赋不够,努力不够,或者说,根本就是完全不适合这条路? ” “可是呢,院内的很多人,都比你们修的时间长,都比你们修的慢,具体是谁我就不举例了,太多。不然啊,缚师祖也不会看重你俩。” 长乘说完,大高小宽互看一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 许是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于是,大高挠了挠头,透着一股可爱的憨象:“师父…我,我、我也...不是觉、觉得我、我低人一等。” “我、我就是、觉得,在、在绝对的天、天赋面前,鸿、鸿沟太大了…我、我一时有有、有点儿无力,但、但该做的事儿,徒、徒儿会、会做的…...” 说完,大高推了下眼镜,满是失落的脸上,却仍挂着一丝全然不动的笃定感。 小宽同样看着长乘,也点点头:“嗯,师父,小宽也是。” 长乘嘴角噙着笑意,看向院子,微微抬手。 只见他食指轻轻一点,瞬间,一层无形的障立刻包裹,将声音完全阻隔,而除长乘外的四人,完全没有发觉任何异象。 做完这些,他依旧是神态慵懒,悠悠道:“接下来,这话我只跟你们说,我知道你们嘴严,但任何一丝都不能透露,或者在任何时候的行为举止,都不能表现出来。” “迟慕声,是雷祖转世。” 说完,他眼神犀利如鹰,目光如炬,直直盯着二人。 大高:“什么!?” 小宽:“什…...” 这声音不大,但却字字如雷,直接炸在二人的心里。 “蹭——”地一声!! 小宽一改往日的严谨模样,竟直接一下站了起来! 大高也愣在原地,一言不发。 接着,两人什么话也没说,愣了有几秒,瞬间齐刷刷地转身望向院落! 那院子中的迟慕声,正专心致志地起势凝神,姿势标准,状态完全沉浸其中。 怪不得…怪不得下雨,师父突然让我们回避…雷祖觉醒,天降雷霆万钧…... 怪不得慕声师弟剪了头发…没剪头发之前还没什么感觉,剪了之后,总觉得那抹气息…... 和院内雷祖几世的挂画…...都有着异曲同工的相似之处!! 大高仍是转头看向院落的迟慕声,但下一秒,大高却伸手一抬,直竖眉心,立开神识!往那儿探去! 可是,就在他刚要探去的第一瞬间,头顶却骤然刺痛!仿佛有一股雷霆之力,直劈百会穴! 长乘见状,立刻伸手,为大高强势一挡! 长乘眸内深沉,但完全没有生气的神态,只是幽幽地来了一句:“…..你现在是在质疑为师么?雷祖练功,你敢窥视?” 大高抱着头,神色痛苦,来回不断的摸着圆圆的寸头脑袋,好像真的被雷劈了似的,头上发麻,头皮还紧实的厉害。 但他那杏眼仍是瞪的老大,眸内讶异连连,惊喜连连,急急出声:“果,果真、是、是雷祖!” 小宽一直是一动不动地看着的,得到肯定的回复后,那魁梧的身躯也在此刻激动地来回踱步,坐不住似的。 小宽是第一次有这么失控的模样,那神情和大高一样,激动地握了握拳,持续不断地说道:“雷祖,雷祖,雷祖……太好了,太好了!” 大高甚至有想跑过去的冲动,本是作势要起身,却又想到师父说的话,只得坐回去。 好么,这傻小子,一时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大高只能激动地一边摸着脑袋,一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随即,大高小宽同时对视了一眼,小宽呢,正努力收着激动的情绪,又坐回原来的位置上。 但他面色仍是喜悦,眸内闪着希翼的光,坚定地说:“东南西北的境全部完毕!雷祖坐化之时也说过,雷法一系,待他转世再来后,定能证果!” 大高也激动地接过话茬,在屋里来回地踱着小碎步子:“是、是!缚、缚师祖肯定高、高兴死了!” 长乘也笑着看他们闹腾,眸中温柔流转,道:“所以,你们觉得和他之间,还有差距么?” 大高圆圆的眼睛此刻已经弯成了半圆,挠了挠头,高兴地笑道:“没、没有了!” 突然! 长乘的声音突转冷硬,清润幽亮的眼睛,目光如带了寒意的刀刃,死死盯着二人,幽幽道:“所以接下来,该干什么干什么。记住,他跟你们一样,没任何区别。” 说完,他又敲了下桌子。 “砰——”地一声。 声音不大,且只有一下。 可就这一下,却透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威严,让人忍不住地服从。 闻言,二人点点头,看向院中的眼神中透着一抹坚定、一抹敬畏、但眼底那股跃跃欲试的冲劲儿,更甚分明。 是,师父说的,他们懂。 不是警告,也不是什么安慰,事实就是一样,没任何区别,是真的一模一样。 为啥一样啊? 人家是雷祖,我们怎么就没有差距了?怎么就一模一样了? 很简单啊,就因为这小子不是第一世做人,不是第一世修行,而是雷祖。 雷祖历经无数苦难、累世轮回、不沾七情六欲、专注雷法、才修得此身的成就,才会修炼的第一天就有这感觉…... 多正常啊?这也太正常了啊!要是没感觉,那就对不起这几世的修行了啊!那才叫不公平! 所以,所以,雷祖有雷祖的累世因缘,我的累世因缘压根没达到啊! 我此生,并没有雷祖累世轮回的修行,我只是走在他修行的其中一个节骨眼儿上,我跟他比什么? 要比,就比我也是最后一世修行证果,那个时候比不过,才叫丢人! 想到这里…...二人的眸中坚定无余,隐隐闪过一丝喜悦的兴奋。 又为何兴奋? 师父说过,过去现在未来,是同时发生,时间只是个伪概念。 所以,此时的我在兴奋,就是未来的我,几世修成后的我,正在回应我的兴奋! 此刻的大高小宽,眸内的炙热甚至要穿破这一整面的木制隔门了! 他俩之前都打算好了,缚师祖揍人可疼,认真起来,谁都在劫难逃。 但师父呢?哎,妙手神医!医死人肉白骨,怎么都能治好! 这就像是最锋利的矛和最坚固的盾,谁说矛盾一定要一较高下?干脆一块儿来呗! 所以武的,对标缚师祖。文的,对标师父。 好么,本来对标需要超越的人物是缚师祖,但缚师祖是雷祖的关门大弟子啊!现在雷祖回来了,要对标,要超越,就找那个最高的! 缚师祖啊,对不住了哈,偶像这位置,您老腾个地儿哈,大不了我们师兄弟二人,多送你点儿豆角么…... 想到这里,大高兴奋地问着:“师、师父,雷祖、何、何时归位?” 闻言,小宽也看向院落,但长乘却是深叹了一口气,眸底...有一股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无法描述的情感。 他凤眸微垂,慵懒地靠着椅子,轻轻晃着手里的茶盏,道:“谁知道呢,也可能不归了?” 二人一愣,又转头,眸色紧张,难以置信地看向长乘,许是觉得不可能有这种情况发生,一时之间都忘了问为什么。 长乘又是一声轻笑:“呵呵,世事无常,切不可因为本来有了什么,就认定了自己会一直有哦。” “乾卦——九五之爻,得中得正得位。但上九之位,亢龙有悔。” 他从容不迫的声音徐徐传来:“世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人都是会变的,路也会变。越是众望所归,胸有成竹之时,反而得之千里失之毫厘。这是雷祖自己的劫,不得干涉,任其自由发展。” “观,噤声。” 说完,他的周身,有一股分外清绝的气质,不自觉的流出。 此刻的长乘,更像是来自远古,一位历经风霜的神明一般…… 周身的气息,令人忍不住地心生敬畏,又透着一股……近乎绝情的沉寂。 第131章 - 采气。 大高小宽在屋内看书。长乘则是慢悠悠地喝着茶,偶尔视线轻瞥,看向屋外的二人。 傍晚的夕阳透过院子,往屋内洒落。映得院落芳草金灿,屋内明亮橙黄。 清晨,许是迟慕声第一次觉醒,所以天降异象。 也幸好有长乘隔绝,院内的大能尚未发觉。但此时的迟慕声,无论是有几世的积累,只能说是有底子在。但说其根本,毕竟是刚起步,还是弱,所以也并未有过多波动,仍是得缓步而行。 大概真的是命定的缘分吧,这一世的迟慕声与陆沐炎。 一个底子太好,一个底子太差。一个雷霆之势欲喷欲涌,一个心神之火将灭未灭…... 长乘起身,往院中走去,眸中打量着二人周身的炁行。 此刻的二人,皮肤白皙,透着一股婴儿般的嫩感。但脚下的周围已经有着一小滩的水迹,周身密布着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地往下不断的滑落着。 可是,二人确是神情自若,甚至隐隐有着…...享受的意味。 于是,他满意地点点头,缓缓开口,道:“挺好,贪多嚼不烂,收了吧。” 二人闻言,双双睁眼,眸中神采奕奕,泛着清亮的光,平复着呼吸,好奇地打量着身体的样子。 迟慕声刚要开口说什么,长乘却一个手势禁止,打断了他,慎重地开口道:“一,别人问话不能回应,也不要马上说话,缓缓气机。二,感觉褪去再做事,最好不要持重物。三,最好不要立刻洗澡,等汗自然干透再洗,立刻洗可惜了,白练一半。” 紧接着,又对他俩勾了勾手,往大门的方向走去,道:“身体能动了就走,门口等你们,出去采气。” 二人听是听到了,但没反应,也没点头,其实是因为没有力气点头。 练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真的从这里退出来之后…... 脚麻! 手麻! 腰酸背痛! 是一股完全的身体上的疼痛,酸胀难耐!! 好像是爬了六座大山一样,只是稍稍挪动了一下步子,腿就止不住的抖,抖得像筛糠一样! 嘿,二人啊,谁也别笑谁,谁也好不到哪儿去,还不能说话呢,完全就是两个没拄拐的老头老太太,全都抖着身子,弓着腰,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苦着脸儿、背着手、抖着腿、大汗淋漓地往前拱腰、还挪着小步呢。 二人默契的对视一眼,这不看不要紧,一对视,好么,俩人再也忍不住了,一齐指着对方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终于,走回屋内,也稍微活动好身体,可算是缓过来了。 二人双双缓了一口气,还互相搀扶着呢,一齐往门外走去。 夕阳艳丽,晃得人睁不开眼睛,迟慕声眯着眼,碰了一下陆沐炎的胳膊,问道:“胖丫,啥是采气?” 陆沐炎嘿嘿一笑,笑的神秘,满是俏皮,故弄玄虚地说:“嘿嘿,黄毛,我跟你讲,这可是个好东西,就看你悟性够不够了!” 一听这话,迟慕声胜负欲就出来了,拧着脖子说:“嗨呦喂,帅气就不说了,悟性这块儿,我也打满了!” 二人说话间,也来到门口,与三人同行,长乘走在最前方。小宽大高呢,也只是淡淡的打了个招呼,随即转身跟上。 但…陆沐炎的心思本就敏感,几人的心情一眼就能分明,所以有些不解。 怎么说呢,这情况看着,明显就是不对啊…... 大高师兄和黄毛,算是化干戈为豆角了,所以暂且不论大高师兄那个热血澎湃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但...小宽师兄是不是心情不好啊?怎么这本就严肃的脸上,看着黄毛的眼神里还隐隐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意思? 怎么,难道黄毛进步太快,所以小宽师兄预备杀人灭口之?! 但没及她多想,在这会儿的功夫里,几人已经来到一处庭院内。 刚到这儿,迟慕声就震惊了,瞪着眼睛看着周围的环境,不由得出声:“乖乖...” 倒不是震惊别的,他就是想知道,这种…这种修仙异世,而且还处于一个什么结界,是结界这个词儿不?反正村里人看不到他们,这么大的手笔,肯定是结界啊,那电视剧都这么说。 所以...他就是想知道,这种大手笔的结界里…... 究竟、到底、还能! 普通成什么样? 反正不能按照正常思路来了,他已经不抱有任何华丽的希望,但这里…... 也不能...... 是他娘的、一个、马扬啊! 这马,跟那沙漠里的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你说是马吧,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这里,是他娘的、一个、驴棚啊! 一头驴,拴在驴棚里,身上还有苍蝇呢,耳朵一动一动的,尾巴一扇一扇的,见有人来,可能也是没见过这么多人,以为是来杀它的?反正猛地叫了几声:“嗯~~昂~~啊——呃——啊呃啊呃啊呃——” “嗯~~昂~~啊——呃——啊呃啊呃啊呃——” “嗯~~昂~~啊——呃——啊呃啊呃啊呃——” 好,不听驴叫,你是不是也看烦了。 那咱再继续看,你往驴棚外瞅,那边儿,用篱笆围了一个空地儿,地上都是下过雨后的泥泞,密布着小水坑,传来阵阵闷着的骚泥味儿,这儿大概就是那些苍蝇的娘家,出生地儿。 驴棚旁有个小桥,隐约能听到流水声。篱笆的周围,长着一圈未被践踏的小草。一些树木,哎,算了。也不用说名字了,没什么描绘的,你随处可见,谁想见都能见! 迟慕声微微张着嘴,愣了好一会儿,道:“……我不是说我吃不了苦。我,我也不是说我就一定要见识什么华丽神秘的东西。” “但我说,乘哥啊…...” 他勾着身子,专门跑到长乘的面前,拧着眉头问:“这,采气是采什么气…...驴气?还是骚泥的气?” 接着,他猛的转过头,一股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显得分明,看向陆沐炎,深叹了一口气,道:“胖丫,我,你,我,是,是只有我理解不了吗?你不也是第一次来吗?” 陆沐炎呢,也是表情空茫茫,深思地回应道:“嗯…...” 嗯……还,还真挺挑人心态哈... 迟慕声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只有长睫微煽,声音若有若无地传出:“我真想这么问,我真要问了,我真忍不住了。” 于是,他大喝一声:“这,这能对吗??!!!” 好!喊出来了! 这一句话,从迟慕声第一次接触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的时候,他就无数次地在心里质问道。 此刻,混合着驴声、骚泥味、在这漫天野湖杂草丛生的破烂地界儿,终于是问出来了! 几人听闻,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尤其是小宽大高,自从有了雷祖的滤镜加持,总觉得迟慕声会稳重很多,这一下破功了,看来雷祖…还挺可爱哈。 好好好,毕竟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儿么,完全理解。 于是,长乘轻咳一声,凤眼弯弯,无奈的笑道:“咳,不闹。”然后转头,看向迟慕声,道:“我先说,何为采气。” “那些市面上所说的采气,就是找一棵大树,老树,什么古树,站好抱着,臆想他的清炁。” 说到这里,长乘突然顿了一下,眸内严厉分明,语句加重道:“注意,我用的这个词,叫——臆想。” “他们臆想清炁从手上的劳宫穴通过手太阴肺经,然后进入下丹储存,这个基本上就属于是一个很有为的后天法,这就是作死。” 说着,长乘伸着胳膊,按照炁从指尖行进的路线,往下丹的方向一路比划过来,还在腹部轻点了一下。 接着,他凤眸一沉,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肃杀之气,语气带着警告的意味,缓缓道:“因为...真正的内行,没有人去意守这个下丹,特别是往下丹里去塞什么后天意识里形成的其他东西。” 长乘看着二人,自顾自地问道:“那什么是采气?” “很简单,就是你看着这个驴,这个花这个草,你把自己的眼睛当成一个快门,一个相机。你一眨眼,是不是看到了?这,就进你的脑子里去了,这个时候,你其实就已经采了它的气了。” 说话间,长乘指了指远处的驴棚,言语间满是严肃,眸底还带着一抹渊远流长的意味,让人捉摸不透。 然后,他又再度看向迟慕声,再说:“你在任何一个时候,如果觉得不愉快,你想一下这个扬景,哎,他那个炁,一瞬间就到你身上去了。” “你看到它了,你就有它了,这就是采气。” 话落,长乘看向二人,表情一副悠悠然的模样,就等着迟慕声继续问点什么呢。 听完这话,迟慕声也确实有反应,那桃花似的眸底,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清明。 但,语气里却仍是迟疑地问道:“嗯…就,就这么简单?…...那,岂不是,经常看着不同的东西,就直接采到了不同的气了?” 长乘点点头,负手而立,悠扬开口:“嗯呢,所以人家说一个人见过世面啊之类,就是这意思。可能他大字不识一个,但阅人无数,行过万里路,不会哲学也能说出许多有道理的话来。他们没有刻意修过什么,但无论心态还是面相,都跟那些没看过多少地方的人有巨大差距。” “修行嘛,就是日常小事,阅人观物,点点滴滴,没这么复杂。” 说完,长乘淡然一笑,如他的话一样,简单纯粹,干净无疑。 迟慕声听着,迟疑一阵,又看向陆沐炎。 嘿,她倒是一声不吭,正眨巴着眼睛呢,这啥照相机啊,这一顿连拍,能清晰么? 于是,迟慕声挠了挠头,稍显尴尬地说:“哦…那,那这个驴棚的气,是…哦…也能有道理,也行吧,嗯…行吧。” “咳咳,那什么,嗯…挺好,我,我吟诗一首啊。”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驴,夕阳西下,肠子乐开了花…...” “呵呵、呵呵呵…..驴棚就……也行吧,我,我看完了,我那什么,我困了。” 他踱着步子,瞅了一眼驴棚,又瞅了一眼泥坑…转身就要往回走。 算了吧,尽力了,就当我狗肚子里盛不了二两香油,实在是说不出什么好话,采不出个一二三来…... 第132章 - 如无必要,勿增实体。 接着,和大高小宽一齐往驴棚旁的小桥上走,又道:“再等等呗?看个好玩的。” 迟慕声歪了下头,疑惑道:“……嗯?” 长乘负手前行,声音从前方慢悠悠的传来,带着一丝隐忍的笑意:“过一会儿就来了,咱先到桥上。” 闻言,迟慕声迈着小步跟着陆沐炎往前走,道:“谁啊?” 没人说话呢,他又问陆沐炎:“什么呀什么呀?胖丫你知道吗?” 陆沐炎只是小心看路,到底是因为下过雨,地上泥泞确实不少 ,一边走着,一边说:“嗯...等等看呗。” 紧接着,几人来到桥上,这木质的小桥不算很大,但也够几人并排着。 大高往前一站。 真的,我发誓,真的只是普通的一站。 下一秒,大高抬手一挥。 陆沐炎:“卧槽…...” 迟慕声:“卧槽…...” 陆沐炎一动不动地眨着眼睛,瞳孔骤缩,呼吸一滞,张了张嘴巴,却始终也没有发出声来。 她又转头,看向身旁的迟慕声。 嘿,他也好不到哪儿去,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所有思绪感官在这一刻完全停滞,甚至表情都没有,只能是瞪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前看。 此刻小小的驴棚,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夜幕降临,是突然降临的,刚刚明明是傍晚,有夕阳余晖。 但现在,夜幕之内,眼前的景致,已俨然变成一个世外桃源的小院子。 那院落,正被一片宁静的月光笼罩着。再抬头,星星如钻石般点缀在深邃的天幕中,微微闪烁,仿佛在低声细语。 夜空宁静而辽阔,偶尔有微风掠过,轻轻摇晃着树影,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剪影。 院子里,一排排看不出是什么绿植的藤枝攀附在竹架上,嫩绿的小芽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鲜活。柔嫩的叶片在风中轻轻摆动,透出一种新生的力量与生命力。 瞧!那藤枝的嫩芽上还有些露珠,在月光的照射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辉,如同夜空的星子倒映在地! 几秒?还是就一秒? 就在他们身处的这里,已经变成一个中式的角亭,他们正置于一个池塘的正中央! 池塘水面平静如镜,将夜空的星空和月亮的倒影映得惟妙惟肖,偶有锦鲤,或红,带着星点的白。在水中悠然自得,肥硕翻滚,缓缓游动。 红色、金色和白色的鱼鳞在月光下显现出梦幻般的色彩,随着轻盈的身姿在水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忽然,一条鲤鱼跃出水面,打破了水面的恬静,又在几秒钟内恢复如初,泛起层层微波,向四周晕开。 池塘边缘长着几株荷花,虽已是夜晚,却仍能清晰看到荷叶的轮廓。花瓣在夜风中轻微颤动,淡淡的花香在空气中弥漫。 静谧美好,月光下的一切显得那么平和而安宁。石板小径在草地间蜿蜒,通向院子的另处角落,灵动的夜虫低声吟唱,几只萤火虫在夜色中穿梭,点点光亮仿佛是掉落在尘世间的星星…... 月亮,月亮,月亮。 月亮就这么挂在天上,格外圆满,悬挂在深蓝的夜空中,散发出温柔而又明亮的光辉。那光洒在院子里,为夜色增添了一层银色的薄纱,每一个角落都被这柔和的月光温暖地拥抱着,显得静谧而宁静。 他们站在池塘的中央,眸中映着月亮,月亮映在池塘中。 这里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么? 那水面如镜,月亮的影子犹如一颗巨大的银币安稳地躺在水中,光芒被水波轻轻摇曳,宛如银色的涟漪在不断扩散。锦鲤在月影中悠然自在,偶尔不经意地打破了水中宁静,涟漪将那明亮的倒影微微模糊,又在瞬间重归平静,水波荡漾,随着鱼儿的动作,月亮的影子也似乎在顽皮地跳跃…... 他们站在池塘的中央,眸中映着月亮,月亮映在池塘中,也映在二人的心上。 于是,迟慕声看向陆沐炎,看向他心中的另一轮明月…... 但她并未发觉,只有眼眶蓄满热泪,只有红唇微微颤动。 这里…...真好啊。 许是被陆沐炎这样的神情感染,迟慕声也湿润着眸子,回过神,声音喑哑,看着池塘,低声问道:“乘哥…...” “这...是怎么做到的?这,是什么原理…...?” 长乘看着他的脸,那桃花的眸子内水雾轻漫,许是想到曾经的那些与雷祖的过往岁月,在迟慕声的面上,到底也还是留有痕迹。 于是,长乘也温柔笑着,像是同一位老友谈心一般,收起了之前那股漫不经心的劲儿,柔柔地叙述道:“呵呵,雷祖说过,院内的东西呢,只需要简单质朴,实用即可。” “可以说,不需要一定弄什么华丽的扬景,也不需要你说的那些炫技的东西。如果需要,当然可以做到你能想象的,你想象不到的各种华丽扬景。” “但真正的东西,都是大道至简的。修行人需要采气,那就直接来个相对应的景就好了。所以...你说的那些东西,嗯…很肤浅。” “因为不需要,也不用炫技留住谁,所以干嘛要做那些噱头呢?” “你若去了学院,会见到缚师祖,那是雷祖亲传的关门徒弟。哎对了小宽,缚师祖说过什么话来着?” 说着,长乘又看向小宽,眸内笑意吟吟。 小宽闻言,回想起那个下午,他被缚师祖打的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奄奄一息。明明是拼尽全力,嘿,但缚师祖呢,连他的身儿都没碰呢。 于是,他转过头来,对迟慕声一脸慎重地复述了一遍:“缚师祖说:要用杀人的方式,去理解修行,理解院内的一切事物,理解…...自己的人生。” 长乘满意地点点头,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慕声啊,你看。那些真正杀人的时刻,没有什么前摇后摆,没有任何花里胡哨,就一下,我能一下弄死你,绝不给你第二下反扑我的机会。” 此时的长乘,说完这话,敛着眸,脸色稍沉。 接着,又面色从容地继续道:“所有人,都要用这个心态去修行,我能大道至简直击要害的修行,就不要多做任何琐碎无谓的事情。” “哎,人类世界倒有个名人。奥卡姆,他就说过这意思:——如无必要,勿增实体。” 说完,长乘的目光,在二人身上停留片刻,眼眸漆黑,笑容也显得浅了一些,带着点毋庸置疑的压迫感。 说到人类世界这个词的时候,陆沐炎站在他身侧,虽然没说话,但眸底闪过一瞬间的精光,转瞬即逝。 迟慕声也听着,大高小宽也听着,四周静谧无声,只有夜风拂过池塘边的荷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与水中的细微波动声融为一体。 沉浸片刻,几人相继无话,只是静静地环顾着四周。这样突如其来的夜,这样的安详与放松,如开闸泄洪一般,完全浸染心身,时间也在此刻被轻轻凝固。 仿佛几天前的世界,仿佛曾经的那些痛,那些过往,都是很久远的事情,都是上辈子的事情。此刻,所有的喧嚣都被隔绝,仿若新生。 一个全新的自己,在这个充满光与影的静谧院落中,找到了完全栖息之所…... 接着,长乘又转头,看向两人,道:“小炎,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境。” “你要是心念强大,境就可以一直维持。但你若退出来了,八个小时之内就不能再重新起境了。去想一个你脑子里最想看到的景色,最不想看到的也行,人事物都行。” 说着,他突然眸色一沉,面色严肃了几分:“因为你们不熟悉境,所以我会陪着你们练,在练的过程中,尽量将境的时间延长,这是目的。但最主要的一点是——境出现后,就必须固定不变。” “练境的人若是将境造的辉煌,那就是完完全全地瞬移过去一般,我们陪着的人,都可以采到不同地区的气,不同风景,不同受益哦。” 话落,他好整以暇地看着二人,不错,两人面上的表情是他想看到的效果,哈哈。 陆沐炎确实震惊地够彻底,看着这副扬景,只觉得自己... 肤浅!肤浅至极! 这就是境?! 当时在茶馆刚要走的时候,还以为是照镜子…...合着,这照镜子,是这么照的?这么高级? 还没等陆沐炎震惊完呢,长乘轻笑一声,悠哉悠哉地解释道:“我先说哦,在你想象的这个扬景出现后,也同时代表了这是你的一个性格体现,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体现。从中呢,有你期望的事情,有你害怕的,畏惧的,都无所谓,只是扬景而已。开学之前你们轮流来,一天一个。” “不能害羞,大胆地面对,只有这样才有进步,才会在多次的扬景之后,突破更好的自己。” 话落,长乘抬起眼睫,漆黑的双眼直直盯着二人,深眸内映出二人的面容。 陆沐炎倒是没有立刻说话,扭头看向迟慕声,嘿,他下巴都快掉了,行,看来不是我头发长见识短。 迟慕声都快好奇死了,摇着头问几人:“啊,啊?啥?什么扬景你们也都能看到吗?” 长乘挑眉,神情透着一股不怀好意的笑,道:“废话,我们一起看呢,谁也别想躲哦。” 迟慕声已然是按耐不住了,立刻豪爽答应:“行!我这些年去过的好看的地方特别多,有很多地方我其实都想再去一次,始终是没有机会,真是美爆了!咱们接下来,可以看个够看个爽!” 随即,他摩拳擦掌地挥着手:“那,现在开始吧?!” 长乘白了他一眼:“刚说就忘,现在是大高的境,你俩熟悉一下,明天开始。” 听闻这话,迟慕声和陆沐炎双双转头,看向大高,陆沐炎刚要说话呢,这迟慕声就眸内讶异连连地惊叹道:“哦哦哦对,嗨呀!大高师兄,可以啊!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浪漫的时候呢?” 对,陆沐炎满脸认可地点头,看来她的嘴替诞生了。 好么,雷祖这一世…性格挺活泼哈,倒显得陆沐炎像个正常的温柔腼腆女性…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眸内慎重地审视着这里,接过话茬道:“嗯...这缠着的都是什么树?看着像什么草药?不愧是学医呢...” 这话一出,迟慕声倒是又懂了,他轻碰了一下陆沐炎的胳膊,小声说道:“呃...胖丫,那旁边那个白色小花瞅着没,那旁边细细长长的…我猜啊,八成是豆角。” 大高点头,头点得很肯定,那眼神里,想摘豆角的心情呼之欲出啊。 在这一刻,月亮照亮了小院的每一寸土地,也照亮了大高心中最柔软的角落,照亮了他最想要赋予生命的某幅画卷。 这境还真厉害,不愧是能反应出内心深处最想要的东西哈……确实,每一处细节都流露着大高师兄内心深处无尽的柔软与……无尽的豆角。 陆沐炎:“……我就多余问。” 长乘失笑,无奈的摇摇头,道:“明天谁先?” 迟慕声抢过话头,像是上课抢着发言的学生似的,急急举手:“哎!我,我先!我先!” 闻言,几人看向他,都笑的温柔,欢呼雀跃蠢蠢欲动的少年心性,真是热烈,耀眼,明媚。 第133章 - 驴…… 接下来的流程倒也没什么说的,只是…刚退出来这环境的时候,又给陆沐炎和迟慕声二人双双惊了一下。 到底是第一次,还不太适应。来这儿的时候,是个夕阳的牛棚,转眼就变成了深邃的夜空,好么,拐个树影的弯儿之后,外面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差点儿被挤压殆尽。 此刻,正值蓝调时刻,远处红晕弥漫,但月儿尚小。 是月,也不是月,是夜,也不是夜。 二人出来,总觉得有一种微妙恍惚的错感,怎么说呢…上一秒是深空暗夜,弦月高挂,繁星点点。 这一秒是夜幕微垂,遥月新生,星稀朦胧。 但在刚刚的院落中,那一切都是那么真,青草微动,荷塘微风,迟慕声还特意蹲在亭边拨弄了几下池塘的水。 水很清,有些冷。是物质,是实在的物质。 但在此刻,周围的一切也是真的,脚踩的大地,要回去的屋子,都是实实在在肉体能碰的到的。 也是…人世间的什么也都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镜中之花,水中之月。只是一段小风景而已么,都真也好,都假也罢,不足为奇了。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许是二人都有这样的念头,不约而同地对望一眼,而从两人对望的眸中,那一抹开悟的释然,分外清明。 接着,几人走回别墅,陆沐炎和迟慕声呢,实在是没有困意,只是上午吃过一顿饭,但也完全不饿。 迟慕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没和谁说话,自己喃喃道:“奶奶的,真成修仙了…不饿也不困呢。” 陆沐炎闻言,点点头,又像是回他,也像是自言自语:“突然感觉时间好多啊…” 接下来就是老规矩,回去练功,没啥事啊,也不困呢,四人往那一站,直挺挺地又过一夜。 长乘也是老规矩,以前是怎么看着大高小宽练功,现在就是怎么看着,无非就是多加两个人。 一夜轮转,寅时又过…... 几人褪去体感后,各自一言不发地上楼,换衣服。 然后大高做饭,小宽打扫卫生,长乘喝茶,陆沐炎喝茶。 迟慕声去帮大高打下手,大高摇头拒绝。 迟慕声去帮小宽打下手,小宽摇头拒绝。 ……. 迟慕声难以置信地跌坐在茶桌旁的凳子上,满脸失落地转过脸来,问陆沐炎:“胖丫,大家是不会轻易遗弃我这个宠儿的…...对吗?” 陆沐炎轻呷一口茶,瞥眼看他,眸内不解。 迟慕声挠挠头,再说:“胖丫,我怎么到哪儿都讨人嫌呢……?” 闻言,陆沐炎再看看他这失落的架势,当即分明,于是点点头,问长乘:“嗯…也是啊,乘哥,你说...这大高师兄和小宽师兄,心疼我,毕竟是女孩嘛,所以不让我干活也就罢了。为啥...也不让黄毛干?” 长乘微微拂额…...怎么说呢…嗯…...怎么解释呢? 虽然这是谁都迟早都要知道的事情,但...谁敢让雷祖干活? 之前没和他们说还好,说了,虽然二人尽力在克制了,但多少都有点儿影响…? 不对,不对,话又说回来了,二人的性子,也不像是趋炎附势讨好人的主儿啊……?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性。 于是,长乘抬眸,眸内泛着笑意,又摸了摸下巴上的络腮胡,道:“是了。你们刚练,最好是养,我之前说过,不能提重物。你们刚启动,提重物确实是消耗。” “别看只是平时的打扫之类,真到了后期,你端个杯子都得寻思一下。端杯子那一瞬间你控制不好,动了炁,炁脉窜行,可能几个月就白练了哦。” “所以,能少就少,他们干不来的自然会叫你们。” 说完这话,长乘倒是慢悠悠地继续喝茶去了,但陆沐炎和迟慕声的面上就没有这么好看了。 完了,完了!这意思就是,怕她俩练功的炁被消耗了,所以没舍得让他们干活! 那,那大高师兄和小宽师兄自己呢?…...他们自己不也是在消耗么?! 此话一出,他俩还能心安理得的坐着?! 下一秒,一个撸袖子勾着头就奔小宽去了,另一个噌的一下就窜去厨房。 陆沐炎:“小宽师兄!放着我来!” 迟慕声:“大高师兄!除了豆角,放着我来!” 要是练功,就得这样当个小婴儿的养着,那还练个屁?! 什么提不提重物的,那些都别管了! 总不能让大高师兄和小宽师兄一直傻愣愣的给我们服务啊,长乘是师父,没话说。我俩还硬要这样…不是没脑子,就是脸皮太厚。 长乘看着陆沐炎和迟慕声这副举动,眸内笑意分明,眼波温柔地看着这边屋子里正在打闹的四人。 小宽呢,拿着抹布高高举着,陆沐炎垫脚一顿乱抢。大高么,一面护着豆角,一面抢着水壶,又怕伤着迟慕声,要拦又不敢拦,迟慕声就跟他一顿绕桌转圈。 哈,和谐友爱美好温存啊。 于是,长乘轻咳一声,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好啦,你们一块儿干活。早点吃完饭,我们等会儿去看看慕声的境。” 听到这话,几人顿时停下了动作,迟慕声更是连连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嘿,胸有成竹呢。 接着,下一秒,迟慕声趁大高认真听长乘说话的空档,顺势将水壶猛地一抢!再回过头看陆沐炎,嘿,心有灵犀,她也刚偷偷抢完抹布站稳脚跟呢。 随即,俩人对视一笑,转过头来各忙各的,大高小宽表情尴尬,但神情里,却分外温柔,笑意明显。 几人搭配,倒是井井有条,不一会儿的功夫,吃完饭,也收拾完了,午后的阳光温柔明媚,还带着丝丝柔和的阵风。 八小时早已结束,全体都有,出动! 往那个非比寻常的驴棚走去! 一边散着步,一边往前走着,陆沐炎呢,还一边悠哉悠哉地拍着小肚。 这顿饭,她大胆猜测,许是大高师兄的豆角存货见底了,不然怎么只有一道菜里有豆角? 刚这么想着呢,就看到那边的大高师兄,正拽着迟慕声窃窃私语,面上神采奕奕,迟慕声的表情呢,也连连点头,看着好像很认同的模样,莫非...是交流什么秘密心得? 陆沐炎走近,凑过去问:“咋的?有啥好事?我也想听听。” 见她过来,二人唯恐避之不及啊,大高师兄更是往前小跑着,一溜烟儿就拐进前面的巷子口。 迟慕声在旁边,神秘兮兮地笑了一下,道:“嘿嘿,胖丫,大高师兄是在教我怎样让境更为生动,更为震撼!待我实验一番,再亲自告诉你这个心得好不好使!” 嗯...能是这样吗?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接着,没走几步路的功夫,驴棚到了。 几人一齐往之前化境的小桥上走去,但陆沐炎倒是没跟过去,只是径直往驴棚走。 见她往那儿去,迟慕声挥着手,冲着她嚷嚷着说:“干啥呢胖丫?快快,我要施展我脑子里绝世无双的震撼扬景给你看!” 陆沐炎只是直奔那驴,也摆了摆手,敷衍着回应他道:“哦哦哦好,你先等等我啊。” 有件事儿得确认一下,好奇,太好奇了。 嗯……这驴,是不是境? 老白的声音突然传来:“别试。” 哦,她没管,直接无视,倒还是个犟种。只见她勾着腰,小心地探着脑袋,凑近那驴。 很好,驴没动,她继续动,一直走到驴的身侧,那驴仍然没动。只有尾巴一扫一扫的,扇着身体周围乱飞的苍蝇。 噫...果然是假的么? 老白再次出声:“你会后悔的。” 陆沐炎在心里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啧!嗨呀,我能多后悔?无非就是被踹一脚呗,我做好准备了,放心吧!” 于是,老白不说话了,陆沐炎继续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驴。虽然她嘴硬,但被驴踢一脚肯定也不好受,所以她只是蹲着,没敢轻举妄动。 可是...瞅了半天,这驴怎么只有尾巴在动呢?这瞪着俩大驴眼儿,怎么目不转睛地眺望远方呢? 好家伙,还记得上学时,有的人用驴脸形容人脸,倒是真会损人,这驴脸真长啊,按照中国地图板块来说,能从长春直接干到沈阳。 等得不耐烦了,她索性拧着脑袋,走到驴的后腚。 怎么说呢...之所以走到这儿,是因为只有这儿是动的,她想看看这儿动的真不真,会不会卡Bug,没有别的意思。 “噗!噗——!” 突然,那驴的后臀肌肉群,猛地发力! 只听得轰隆两声巨响! 一连串像黑芝麻丸儿似的,呸不是,一连串像黑色鹅卵石一样的驴粪,一股脑儿的,突突突突地往下泄! 那驴粪的气息,明目又张胆,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勇闯驴棚内的天涯海角。 “哎娘嘞!” 好家伙!她猛地大喝一声,下一秒,立刻捂着口鼻,连连后撤!但也还是不幸中招。 陆沐炎:“老白!你话说一半什么意思!!” 老白没回她,但老白在笑,她一下就能感觉到,明显,太明显! 好么!这右脚面儿上……可真暖和啊。 和着这驴刚刚不动,是酝酿屎意呢啊?! 这驴粪虽然看着油光锃亮,像个黑芝麻球儿,但空气中些许刺鼻啊,还辣眼睛呢? 这味儿,仿佛把天地日月自然之精华,完全浓缩在这几坨黑团子里!这下是坏了,这老驴驮子是不是四天没拉屎了?屎里怎么还带有一丝陈年的发酵感?! 好好好,是真的是真的!不用试了,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全都是真的! 我这脚面上和鼻腔里以及精神上,已经受到了明显的伤害!物理和法术双重伤害! 这会儿子的功夫里,她一边想着,身影早已冲出驴棚,奔着小桥的地界儿就狼狈而来。 陆沐炎拧着眉,指着右脚的脚面儿,无奈又尴尬,还带着一丝出糗后的难为情,又继续道:“乘哥啊…这境出现后,东西都是实体的吧?我看...我看昨天大高师兄那个境,黄毛不是还玩水了么?” 几人看到她这副样子过来,好一个大臭娃!接着,都笑了半天,长乘也跟着笑了几声,一时没回她。 嗨呀?他们笑归笑,黄毛你笑得有点格外过分吧?你笑得真丑,你笑得像那个皮鞋绽了线,你别急,我这就抹你嘴上! 于是,陆沐炎作势要抓黄毛,二人围着小桥附近的地界儿你追我闹,长乘笑着摆摆手,连忙拦住。 接着,他半拳放在唇边,轻咳了几声,开口道:呵呵,咳,嗯,不闹不闹。” “小炎,你刚刚说的这个,确实如此哦,境里的东西和扬景,都是真的哦。” 说完,长乘笑意吟吟,等着看陆沐炎接下来要做什么。 陆沐炎听到这话,连忙休战,赶忙跑回小桥上,对着那边儿的迟慕声挥着手,喊道:“好!太好了!就等乘哥这句话呢!快,快快!我也不管是个什么原理了,黄毛,你快!你快想个什么境!有水的,我得洗洗!或者,或者,给我想个鞋出来!” 迟慕声早乐疯了,就一个劲儿的:“哈哈哈哈!” 真吵啊,他笑点真低,他要是有劲儿没处使他去练铁人三项行不行? 陆沐炎气鼓鼓地威胁着:“啧!快点儿,不然我抹你衣服上了啊!” 迟慕声连忙求饶,摆着手地连连哄道:“哎,哎,好好,我跟你说啊胖丫,我这个境正好有水!还有你想不到的东西!瞧好了吧您内!!” 说话间,迟慕声往那儿一站!准确说是往那儿一定,神情笃定地大手一挥! 哎?怎么这一挥手,甚至还带着点儿不破不立的意味? 于是…... 陆沐炎:“……黄毛,这、他娘的、是、什么......” 陆沐炎:“你…你,你敢不敢再离谱一点儿呢…...?” 小宽:“嗯…倒是个新的思路…...” 长乘:“……给你什么好玩意儿都算是白瞎了…...” 第134章 - 那驴不让。 可是,只有大高,独独只有大高! 大高面色痛苦地抱着头,难以置信地心痛道:“……我、我、我要、要的是、你说的…最新品种的、的豆、豆角......” 大高痛苦啊,大高万分痛苦啊,大高几近精神错乱啊! 他喃喃地疯傻道:“这、这、不不不是,这这这这这不不能、不能吃了…...” 是的,朋友们,大胆想象吧,只要你们够离谱,你们就能猜对。 没错,是——豆角。 这还不是普通的豆角,是已经腌好的酸豆角!是刚刚来时的路上,大高和迟慕声窃窃私语的具体呈现! 就在迟慕声往那儿一站的瞬间,一座巨大的【酸豆角房】拔地而起! 这酸豆角房的门是打开了,彻底大敞着,是酸豆角门。里面有凳子,我看到了,是酸豆角凳。还有床,是酸豆角床。真细心啊,还有酸豆角杯…… 不过,容我预判一下,这杯子盛不了茶,啥茶都得变成酸豆角味儿。 这边的迟慕声,压根就没管几人的反应,只是冲着大高一顿挤眉弄眼,大有一副:你兄弟我干的不错吧?!的邀功请赏模样…... 下一刻,迟慕声对着大高师兄的肩膀就是猛得一拍,扬言大喝道:“大高师兄,此言差矣!你先别管能不能吃,你就说你喜欢不!?咱这是开辟新市扬了啊!” “你看,你这酸豆角做的这么好吃,你是不是在想:我这绝学的手艺,怎么才能让别人知道?咱们啊,就用酸豆角做个房子!做凳子做桌子!” “做完,咱就直接放在咱服务区的正门口!好家伙,我就这么说,任谁都得来尝一口!” 说完,迟慕声还对着空气一顿指指点点,十分胸有成竹。 大高师兄应该不是脑子不好使,大概单纯的就是被豆角冲昏了头脑。他推了推眼镜,满是认真思考的严谨模样:“嗯!嗯!有、有、有道理!” 陆沐炎满脸黑线地挑着眉,问:“…呵呵…呵呵…...那咱们现在怎么尝?是啃桌子还是啃房子?” 迟慕声倒是摆摆手:“不不,是直接带走。” 陆沐炎一愣:“带走?” 迟慕声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对,你也别愣着了,来,把你的酸鞋穿走,不是,把你的高定绿鞋穿走。” 陆沐炎再愣:“什么?” 说话间,迟慕声直接从地上提起一个绿色物体,递到陆沐炎面前:“诺,酸豆角鞋!” 陆沐炎:“…...?” 好吧,没什么能形容的表情,各位看官,你现在的表情就是陆沐炎的表情... “你看啊,有草鞋布鞋皮鞋,怎么豆角就不能编成一双鞋?” 迟慕声仍是绘声绘色的介绍着,他还举上例子了。 “你刚刚要鞋的时候我就想到了!怎么样?本来啊,我是要给大高师兄想个豆角神出来,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豆角神出不来,可能是因为我没见过,脑子里没什么概念…” 嗯,他还挠了挠头,表情很愁苦,不像是开玩笑,倒像是真的在想一个什么很深刻的问题。 说着,迟慕声又哒哒跑到大高师兄面前,用肩膀撞了撞大高师兄,继续邀功:“不过,大高师兄,你看我仗义不?你看看,这豆角房子、豆角椅子、喏,还有豆角鞋,怎么样?” 大高师兄看着他递过来的酸豆角鞋,果然热爱能抵万难,是真的煞有其事地点头称赞:“嗯!创创意、很、很好!” 好,继续,看样子明显是拉一个人不够,还得再拉拉票。 于是迟慕声又提着酸豆角鞋凑到小宽的身边:“小宽师兄,下次换你来,你跟我说说你想要什么,我用我无穷无尽的想象力,给你尽情发挥一下!” 嗯,他一个也没放过,又立刻扭过头对着长乘说:“对了,乘哥,你有没有想要的?不然明天让胖丫给你变一个!” 说罢,他一手提着酸豆角鞋,一手叉腰,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背站在酸豆角房的前面,满脸宠溺地看着这酸鞋,连连摇头感叹:“哎呀,哎呀…我还说呢!我说你们怎么不需要买东西呢?合着往这一站,想就行了呗!要啥有啥!” ……呃 长乘不是很喜欢煞风景,但怎么这种事回回都是他来做呢?这种情况...只能说了啊,不然谁知道这迟慕声下回还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怪我,怪我,我没有一五一十地完全详细地讲清楚。 于是,长乘无奈笑着,扶额道:“……嗯...慕声啊,大胆想象是好事…这个境里的东西呢,都是真的,也都是你能吃能用能感受到的。这确实是不假…...但…有一点…...” “带不走,那驴,不让。” 长乘说完,小宽大高也同时看向迟慕声,那表情里满是一副…怎么说呢,害怕。 迟慕声像是没听清一般,瞪着大眼:“啊?什么意思?谁不让?” 好么,陆沐炎其实已经接受这个扯淡的设定了,但她万万没想到那个爱拉屎的驴还能这么霸道,许是想到一屎之仇,她也歪着脑袋问:“……那驴...还能不让了?区区一头驴,怎么个不让法了?难不成在我们拿走的东西上拉屎么?” 看来驴屎对陆沐炎的冲击很大,她耿耿于怀。 长乘抿了抿嘴,憋着笑意说道:“噗…...嗯…你们打不过这驴。” 此话一出,迟慕声也是乐了:“嗨呦喂!这话说的,那我不打。弄点好东西,咱们都抱着,一个跑这儿,一个走那儿,声东击西,直接逃走不行么?” 长乘实在是憋不住了,干脆爽朗大笑:“哈哈!你...你可以试试。” 不对,这老小子的笑不对啊,迟慕声显然警觉,歪过头看向小宽大高,问:“什么意思?” 小宽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慕声师弟,这驴,很可能会分身。” 迟慕声难以置信地看着小宽,一时间没说话。 很好,小宽严谨的面上,是坚定的眸子,那微微向下撇着的嘴角,还带着一丝隐忍的害怕。 不像是假话,小宽很可能是受过这驴带来的某种创伤。 严谨如迟慕声,他只得再次拧着眉头,歪过头看着长乘:“……这驴,会分身?!?!” 长乘点头,点的慎重。 迟慕声不信邪,继续问:“不是,那,那我退一万步说,任他有多少头驴,乘哥你这么牛逼,就不能一巴掌给它们拍飞?” “嗯,没用,会跟着你的。” 长乘这句话音量不大,但语气里根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直接一口咬死。 长乘:“如果你不想回去后一睁眼就是一头驴…...无论你把它杀了还是拴在哪儿,一个转身,莫名其妙又来一头蓄势待发预备冲刺撞你的驴…...” 说完,长乘深看一眼小宽大高,哎?这俩人耳根有点红啊? 迟慕声不管了,他大手一挥!扬言大喝:“那我就给这些驴都杀喽!吃驴肉!正好啊,这不就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驴肉吗?驴肉可是大补啊!” 长乘点头,看似很认可他的主意:“嗯,可以。你吃饭的时候记得边吃边杀,洗澡的时候也可以这么试试,睡觉的时候记得也要杀驴。” “啊?!不…不是,这,这驴哪儿冒出来的?!” 迟慕声是彻底想不出招儿了,他拧着头,歪着脖儿,往驴那儿看。但毕竟是在境内,还没有退出来,所以驴不在。此刻,只有酸豆角房尚在,还散发着阵阵的酸味儿。 小宽倒是干脆:“不知道。” 大高没说话,大高也不用说话,他已经走了,进他豆角房里了,那儿还有床呢,他此生大概是无憾了。 对了,还得插一句,陆沐炎早在他掏出酸鞋的时刻,就已经偷偷把屎蹭掉了,屎鞋可以接受,毕竟屎在鞋外。酸鞋不能接受,因为酸在鞋内,包裹玉足。 此时长乘接过话茬,点点头:“嗯,就是不知道,所以可怕。而且……你不知道下一次出来的是什么。” 陆沐炎一听,倒是抓住了重点,问:“嗯?什么意思?还可能不是驴?” 长乘坦然以对:“嗯,目前一直是驴。” 陆沐炎继续发问:“目前?” 长乘继续坦然:“嗯,最开始不是驴,是兔子。” 陆沐炎持续发问:“最开始?” 长乘倒是不能坦然了,面上划过一丝难以启齿的尴尬:“嗯…...最开始那兔子,确实比这驴可爱…” 许是终于要说出那一段不忍直视的经历… 长乘轻咳一声,微微侧身不看她,好像这样就能掩饰那股快要溢出来的狼狈似的。他干笑着解释道:“呵呵……那兔子,大高带回去后,什么办法都用尽了,也还是源源不断的来新兔子…没办法了,他们找缚师祖费了点儿功夫,嗯...解除了后呢……” “大高抱着在怀里的兔子…...眼睁睁的变成了坐在怀里的一头驴。” 说着,他大概是嫌太过丢脸,急忙又解释道:“你们的大高师兄和小宽师兄可是很强的啊!院内修为年年评选,他俩年年排行榜前十呢!他和小宽可是雷打不动的修炼了七年啊,……当时,就为了把那驴栓进驴棚,整整用了四十二天的时间。” “所以…...下一次是什么,不好说。” 长乘转过身来,又看着迟慕声,言语里带着警告的意味:“要是老虎,首先考虑能不能活,再考虑…...你几个四十二天能把它送回虎窝里。对了,谁惹出来的它找谁,别人想帮也帮不了。” …... …... 气氛些许尴尬,伴随着阵阵酸豆角的气息,迟慕声的耳根也开始红了,俨然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他有些心虚地看着地面... 陆沐炎呵呵干笑两声,道:“哈哈...那什么,今儿…...咱,咱还能看点别的不?还是说,咱们这就走了?” 长乘倒是没什么介意,目色坦然:“不是啊,都可以啊,慕声还没退出来呢,你问问他,脑子里还有什么想…...” 说话间,长乘话音未落…... 突然! 豆角房瞬间消失,嘿,大高还正躺在豆角床上呢,骤然落下,落入一片沙漠的腹地之中! 大高猛地起身,迅捷来到陆沐炎和迟慕声的身边,完全一改之前的悠闲模样,眸内谨慎地打量着四周! 小宽则站于大高一侧,同样呈保护状态。 这突然的扬景转变,一时之间让几人摸不着头脑,此刻的几人周身,黄沙弥漫,烈日高照! 没有风,无尽的闷热骤然包裹,满目金茫,黄沙直冲云霄,遥遥无际…… 沙漠…沙漠…是沙漠! 第135章 - 心流感。 这里的天空,蓝得令人心慌,一丝白云都没有。 忽然,一阵鸣沙的风声撕裂昼空的寂静,裹挟着细碎的沙砾,狂乱地席卷几人周身,沙尘飞扬,模糊了视线。 昨日之境,是夜的静谧,是豆角宴的荒诞,虽有情绪起伏,却无太多肌肤上的触感。 而此刻,脚下的沙地松软细腻,温热的沙粒如丝绸般包裹着脚踝,火辣的骄阳炙烤着皮肤,汗意隐隐渗出。 陆沐炎愣愣地环顾四周,心中暗忖:这…...莫非突然空间转移了?这,这体感竟如此真实? 她蹲下,手指探入沙堆,骄阳下的沙,隐隐有热,刺得指尖发麻,酝酿着几分险意。 对,乘哥说过,境内的东西带不走,但境是真实的体感。 那也就是说…...正因体感真实,豆角是真、黄沙是真、危险…...也是真。 所以,大高与小宽的警觉,长乘的凝重,皆源于此。 而迟慕声的境,或是他曾经历的过往,或是他心底的想象,都可能在此重现。 是开心也好、是滑稽也罢、是地狱,也得下。 长乘的目光幽深,紧锁在迟慕声的侧脸上。 他心绪如潮,复杂难言,既想动用卦术窥探究竟,又因陆沐炎的牵扯而强抑冲动。 毕竟调查过的人也就只有陆沐炎一个,所以并不了解这一世的迟慕声过往是何种经历。 此刻,纵使是长乘,也不得不警戒起来。 他心内很复杂,也…很想用卦,但…任何有关于小炎的事儿,偏偏不能再用卦。 这小子,又偏偏对小炎... 啧,我就说人类麻烦,麻烦! 长乘思及此,微抿着唇,透着一股难以言明的凝重,只能暗暗地往迟慕声那儿探去神识,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毕竟…...这可是雷祖的境。 万一迟慕声觉醒了前世的记忆,那些累世的劫难,在这境内重演,...这剩下的几个人,可招架不住啊... 毕竟...毕竟…... 这院内东南西北四角的境…...都是雷祖做出来的。 他看着迟慕声的侧脸,眼神不觉间恍惚。 许是因为…...面前的这个少年,是几世在学院内的老友? 所以…...这股境的炁息,再为熟悉不过。 尽管长乘表面上看似云淡风轻,但心绪却在不觉间,飘向曾经的累世岁月…... …... 彼时,迟慕声尚是雷祖,院内无人不敬的人物。 那日,骄阳同样毒辣。 他与雷祖并肩坐在西北角境中的凉棚里呢,一边泡茶吃着地瓜干儿,一边盯着底下的“缚师祖”练境。 雷祖倒没现在这么活泼,但还是这副随性的样子,散漫地靠在地垫上。还翘着二郎腿呢。 他眉头挑着,散漫无聊地跟长乘话着家常:“德仁啊,据说你这起卦的方式,可以达到远取诸物,近取诸身?那岂不是你随便瞅个什么地方就能算卦了?” 对,长乘倒不是现在这副容貌,也不是这名字,乃——“德仁兄”是也。 但那抹笑,从千年前就是这样,笑得依旧那么温润。 长乘(德仁)唇角勾着:“是呢,你要偷学不成?” 雷祖调笑地打趣道:“我可没兴趣啊,咱俩不是一个品种。不过…哎?你给我看看,我家小缚啥时候能学会雷天大壮?” 长乘一听这话,倒是笑了,连忙摆手调侃道:“哎哎哎,有话好说,这活儿我可不敢干,你雷系一脉的雷天大壮可和我这卦象的雷天大壮不一样。你那雷天大壮,可是引动天雷的密法,就小缚那个哭包蛋子...还用得着算卦?” “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她啊,转行卖地瓜干儿倒还算是个出路…...” 说着,长乘还拿起一块地瓜干儿扔嘴里,这地瓜干儿是不错,软硬适中,甜度也适中,拿起来还不粘手,实在是极品地瓜干儿。 说到这儿,雷祖倒是犯愁了,挠了挠脑袋,凑近长乘:“…哎呀,德仁兄~你最有理!但,就咱俩这交情,是不是?” “况且老雷我就这一个关门弟子,得给她成长的时间嘛……” 说着,雷祖舔着脸,一副老顽童的模样,又撞了下长乘的胳膊:“瞅瞅,你给瞅瞅,简单瞅两眼嘛~” 事实证明,长乘纯纯大好人一个,他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应下:“啧…哎呀,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好好好,地瓜干儿的情谊两清,行不行?” 雷祖闻言,大手一挥:“小事儿,你算的准点儿,让小缚再送你半斤地瓜干儿的情谊!” 长乘笑着抬眉,瞅了一眼雷祖,轻飘飘地来了一句:“那就…就用你这上衣,黑色,取为上卦——坎。” 长乘又往下看,嘿,瞧他翘着二郎腿得瑟的劲儿,又白了他一眼,继续道:“瞅你得瑟的,那就用足作下卦,取雷——震。” “诺,这本卦就出来了,名为——水雷屯。屯啊,乃囤积之相~…...” 长乘摇头晃脑地给他算着,一边说着,一边还悠然自在地往嘴里扔块地瓜干儿。 正算着呢,长乘突然一顿:“哎?…...大事不妙,雷子。” 雷祖一听,连忙正襟危坐,皱眉紧盯。 长乘拧着眉头,连连摇头:“…啧…怎么说呢,哎呀...…雷子啊,我劝你趁早是放弃,你这徒弟要承你衣钵啊,至少得等个六十年啊…...” 此话一出,这哪行啊,雷祖当即一把夺过长乘手里的地瓜干! 接着,他立即翻脸,摆手大喝:“去!你才六十年,六十年后我都转世投胎了!那小缚都变老缚了!你,仔细看了吗你?! 你是不是不认真!你是唬我呢!?” 长乘地瓜干儿正吃一半儿呢,唰一下被夺走了,拧着脖儿作势要抢:“哎?!哎你个臭老雷,你翻脸比雷法都快,你你,你快还给我!” 雷祖高高举起地瓜干儿,死皮赖脸地嚷嚷着:“你再给我瞅瞅!再瞅瞅…...!” …... 等等!? 就在长乘追忆往事的时刻,这边境内的沙漠里,远处的高空中…..一只巨鸟振翅而来。 爪下……似乎拎着一人? 也就在拎着的人出现的一瞬间,迟慕声蓦地一僵! 他紧抿着唇,阴鸷的目色渗着寒意,原本慵懒的姿态倏然乖戾狠厉! 迟慕声黑眸腾地燃起,骤然间血丝密布! 下一刻,他直接冲向那人的方向,一言不发,不管不顾地一路狂奔! 陆沐炎惊呼:“黄毛?!” 大高神色诧异:“慕...!?” 小宽一把挡在陆沐炎的身侧,眸内一凝,低声道:“师父!怎么做?” 瞬间,三人反应各异,陆沐炎已经预备要追上去了,却被小宽拦着示意请示长乘,而大高也早已准备好起势冲刺。 但此时的长乘,却是心内咯噔一下,眸内是难以掩盖的惊愣! ……化蛇?! 哪来的化蛇?!为何会有化蛇? 昊儿来了? 其实,长乘从未在大高小宽的面前特意展示过什么,甚至是完全刻意地隐瞒自己的实力。 一,是怕二人的心思不用在真正的修行上,反而为了这些所谓的炫技一样的法术,而耽误了本心。 二是…...本就不是人类,差距实在太大,纵使是院内,也太引人注目。 可当下,他压根没管二人错愕的眼神,还有陆沐炎眼底那抹浓烈的怀疑。 那抹怀疑里,好像还带着某种确定的答案…... 此刻,完全顾不上那许多了! 长乘的身影微微一荡,骤然消失在原地! 蓦地,闪现到迟慕声身边! 说时迟那时快,长乘大手一抓,死死地攥住迟慕声的胳膊! “慕声!境内一切真实,若有危险,伤害也真,不可贸然行动!” 长乘眼神幽深,边说着,边立开神识,直接往化蛇探去! 可迟慕声完全换了一副样子,简直就像是失了魂儿一样,手指扭曲地在空中胡乱抓挠,歇斯底里地冲着那大鸟的方向怒吼着:“老季!老季!” 与此同时,长乘往化蛇探去的一瞬间骤然分明,虽然不知道迟慕声与化蛇和少挚之间发生过什么,但… …...幸好,幸好,这只是迟慕声的境,化蛇没来,昊儿也没来。 因为境会完全带动这个人的思绪情感,所以此刻的迟慕声,俨然就是回到了心底最为压抑的那天…... 长乘心内暗暗松了口气,但仍是蹙着眉头,厉声大喝道:“慕声!” 可此时的迟慕声仍是癫狂,他充耳不闻,状若癫狂,眼底凶光如困兽一般,冲冠眦裂地喊着:“老季!老季!!” 长乘看着迟慕声这副心魔入脑的模样,凶狠的眼神像是一只被逼入绝境的疯狗,死死地盯着高空的人,撕心裂肺。 这副表情,这副表情…坏了! …...忘记提醒这小子了,他入境了! 长乘暗暗抓起迟慕声的手臂,内力一催,再次以指为灸,往迟慕声的少商穴瞬间发力! 只一瞬的功夫,迟慕声的身躯陡然一顿,眸里浓烈的混沌骤然褪去大半! 他眼眶隐隐蓄泪,混乱地转过头,才像是刚刚看到身边的长乘,语无伦次地喃喃着:“乘哥…?乘哥...乘哥,你,你你救救老季,老季,那个是老季!!” 说着,他颤抖的手忙乱地指着高空,眼神里充满了无助。 没等长乘搭话,身后的陆沐炎等人狂奔赶来,正巧听到这话,她震惊出声:“老季?黄毛,那,那是舌头?!” 迟慕声循着声音,慌乱地回头,眸底的那抹压抑终于找到了出口,一股脑儿地释放殆尽。 他不断的往下流着两行热泪,抖着手、紧乱地拽着陆沐炎的胳膊:“胖丫,胖丫你,你救救老季,老季,老季从昨晚一直被那大鸟叼到…...” 而此时的长乘,静静地听着二人的对话,虽然一时没有什么举动,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但眸内却是暗暗地看向陆沐炎... ……主要是因为,他实在不知,少挚这些年与小炎之间...究竟进展如何? 化蛇在这十多年的时间里,有没有被发现? 毕竟小炎实在太过聪明,曾经的她可能以为是眼花了看错了。 但,现在呢……? 万一从前露出过什么马脚,现在再看到化蛇,那不就全对上了吗... 可与此同时的沐炎,眸内…只有浓烈的震惊,还带着一抹完全分明的心疼。 长乘暗暗地松了口气,…看样子,化蛇的真身,小炎没有察觉过。 而就在长乘预备要说着什么转移几人的注意力时,陆沐炎忽地开口了。 “黄毛,这里是境。” 她的声音,透着一股冷漠,好似完全不在意此时的迟慕声有多么痛苦。 迟慕声似没听到,仍是拽着她的胳膊,眸内混沌,涌着泪地继续机械化重复着:“胖丫,胖丫,你来的正好!我,我…...” 陆沐炎:“黄毛。” …... 陆沐炎:“迟慕声。” 她低着头,瀑布似的黑发散下来,看不清神情,再唤一声。 突然,就在这一瞬。 几人的心内都不约而同地突然涌过一股极其特殊的异感,似春风温润,透着一股麻麻酥酥的暖流…... 在扬的几人脸色都同时变了变/ 小宽大高不明所以,只是下意识地捂着胸口,眸内疑惑,错愕地眨着眼睛。 而长乘的表情…...就是更精彩了。 他仍是一言不发的,仍是站着的,但暗暗看向陆沐炎的瞳仁骤然瞪大,大了又大。 …...小炎,你还有多少惊喜? 这是心流感?! 传说中,心通到一定境界的大能,才能影响他人的心绪,可以疗愈或重创。 纵使是我,也是术业有专攻,没有修过这个,断然不可能掌握。 但小炎才修炼多久? 难道那些高僧大能修炼几世的东西,其实是离火精石自带的力量不成? 昊儿...你是当真不知道小炎的离火精魄在哪儿? 昊儿,你真的太低估了小炎了... 她没有元神都可以到这种地步,若是让她元神归位,以小炎的心性,在海内一定能做出一番大事来吧…... 而这时的迟慕声,也在陆沐炎的这一股莫名的心流感内,终于起了反应。 他眸内最后的一丝混沌,也在喃喃地一声:“境…?”中,消散彻底…... 第136章 - 造境,守境魂。 “这是境!那我在境里就能救老季了!我,我现在想个什么,我,我救老季下来!”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闭紧双眼,青皮脑袋胡乱地转动着,透着一股悲哀的可怜相。 而与此同时的大高师兄,他早在迟慕声入境的时候就已经涨红了脸,一副想说什么的样子,表情上一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听到这里,大高是终于忍不住了,他一把按住迟慕声,操着那口结巴的声音,费劲地大喊着:“慕、慕声师弟!这、这里里是境!你你、你救下来也也也是假、假的!你的朋朋、朋友也也、也不可能跟、跟你出、出来的!” 说着,大高师兄还用力地摇了摇迟慕声的肩膀,眉头皱得厉害。 迟慕声猛地挣脱了大高的双手,眼中狂乱未褪,嘴里仍在疯魔般嚷道:“对,对,我知道,我知道!那,那就让老季一直在境内,我,我把他救下来了,我跟他在境里待着,我,我带他在境里的音德日图湖升篝火!” 迟慕声胡乱地点着头,自顾自地应和着自己的话:“对,对,我还可以和老季在境里打篮球…...!” 其实…...此刻身处的地界儿,只要退出来就行,只要他的念头一转,这些就可以消失了,但... 但怕就怕在…境的主人,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看着迟慕声这副癫狂的模样,小宽也终于是忍不住了,摇着头,慎重地绷着脸说道:“慕声师弟…...境,是会吃人的。” 而此时的陆沐炎,周身一直是散发着一股隐忍的压抑,在喊过一句迟慕声的名字后,就在一旁持续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听到这里,倒是终于有了举动。 陆沐炎抬起头,盯着小宽师兄,眸内的警觉一览无余:“嗯?” 长乘摇着头,叹了口气,接过话茬道:“嗯……小炎,慕声,我换一种说法吧。” “那兔子,或者说那头驴…...曾经是人。” 长乘的声音不大,但一瞬就入了陆沐炎和迟慕声的耳朵里,迟慕声突然顿住了身形,陆沐炎…却是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老白倒是很合时宜,兀地应她:“聪明。” 长乘努努嘴,冲着小宽道:“小宽,给她俩讲讲你偶像,雷祖的事儿。” 话落,长乘眼含笑意地看着小宽,而小宽大高呢,则是不约而同地暗暗瞅了一眼迟慕声。 小宽收了视线,又清了清嗓子,看向迟慕声,眸内透着一股说不清的情绪,缓缓道:“…...雷祖,之所以被称为雷祖,之所以是院内最受尊敬的人…并不完全是因为他修为最高。” “其实,院内也有很多修为也很厉害的前辈。但最主要的一点是:雷祖他自第四世开始,也就是,自从雷祖能够觉醒前世记忆那一世开始……他就一直致力于用毕生修为——造境。” “我们学院的东、南、西、北、四境,耗尽了雷祖四世最为巅峰时期的修为…...” 说完,二人的眸内仍是不解。 迟慕声倒是清醒了很多,眸内泛着尚未褪却的血丝,一言不发地看着小宽,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于是,小宽继续道:“小炎师弟,慕声师弟,你们可能没什么概念,但是,我可以给你们打个比方:比如,一个人要修成神仙,需要十世功德圆满,第十世才会窥得飞升的机缘。” “而雷祖,却用这第十世来造境…...” 说着,小宽比了个“十”的手势,眼神不由自主地转向迟慕声,微妙的表情里,那股难以言说的情绪愈发浓烈…... 小宽滚了滚喉,继续道:“紧接着,注意,雷祖下一次修炼成仙的机会,不是第十一世,而是再次重来,再来十世!” “也就是说!雷祖功德圆满的第二十世才会再次有机会飞升,况且!并不是完全就是十世这么正正好好,哪一世修为少了一些,或者哪一世因为不可抗力死于非命等等…就不算是功德圆满…...” “总而言之,这四世,是雷祖累世以来,是雷祖修行的四千年以来,飞升的最好时机!他却……全部用于造境…...” 小宽越说越激动,甚至踱着步子,声音里带着隐隐的亢奋,还有丝丝的颤音。 此时的小宽,完全意犹未尽,头一次破天荒地话如此之多,滔滔不绝地继续道:“雷祖造境,仅仅只是为了供院内后辈提升修为,模拟破关,模拟雷劫!所以,能修为破关的人…...都是在境内模拟过无数遍,再出来应天罚。” “并且、并且、并且最重要的一点是!” 小宽的声音突然变得高亢、激昂、兴奋! 他一股脑儿地全说了出来:“雷祖曾言,雷系一脉渡劫的最后一关,是雷劫。所有能在境内度过雷劫的人,出来再渡雷劫,一定会成功坐化!” “但是,坐化并不代表飞升,只代表这一世的功德圆满,下一世再修的时候,会与更多人拉开重大差距,这在人类世界,被称为——天赋异禀。” “而光是天赋异禀,对于雷祖来说,并不够!凡是能撑过雷劫的人,转世后,上一世的修为就可以直接找回,几岁就可以觉醒回到院内!” “……虽然这种人极少,至今院内除了雷祖,也就只有艮尘师兄一人….但,艮尘师兄的先例,为我们无数院内的师兄弟们吃了一颗定心丸!让我们知道的确如此,让我们的这一世,可以放心地修行!!” “可以说,雷祖为无数人,做了无数的功德!所以雷祖的地位,仅次于第一次创院的启明长者!而每一任的启明长者,都只是管理者...当然了,每任启明长者的选拔也非常严苛。” “但,即使是这样...目前院内,最至高无上的地位,仍是...雷祖!” 说到这儿,小宽的喉结明显地吞咽几次,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他顿了一下,声音里有着隐隐地颤抖,继续道:“……我们目前脚踏的这个华东的境,是雷祖上一世刚刚造好,耗尽了这近一千年来最好的修为。若非如此…这一世,雷祖早就觉醒记忆回到院内了,也不至于至今还流浪在外,院内每年都派了无数的人暗中寻找…...” 话落,小宽耿直的目光,直勾勾地对上迟慕声的脸,那一向坚定的眼眸里,有着几乎弱不可见的泪花。 呃…... 不好,大高的兴奋点是豆角,小宽的兴奋点是雷祖么? 长乘隐隐滴汗,怎么一个两个都藏不住事儿呢…... 长乘轻咳一声,立刻抢过话头,试图盖住小宽眼里那快要溢出来的异样:“咳...嗯,所以,慕声,小宽说了这么多…...” “你却要为了一世的一些小小执念,甘愿沉沦,最后完全沉浸在境内,成为那下一个驴棚的守境魂么?” 说着,长乘轻轻挑眉,饶有兴趣地盯着迟慕声看。 那自然是不可能,别人还不好说,他是万万不可能。 退一万步说,哪怕他迟慕声沉沦进去了,不说院内的那些狂热粉丝,就说老缚吧… 老缚…老缚得住这驴棚里。 于是,长乘和小宽虽是这么说,但面上,倒还真没有太多紧张的感觉。 而与此同时的陆沐炎,正一言不发地暗自观察着几人的微表情。 突然,老白的声音透着一股笃定的感觉,从她的心底悠悠地来了一句:“看大高。” 大高? 大高正皱眉看着迟慕声,还频频地扶着往下滑落的圆眼镜。 表情很…怎么说呢,说不好,这表情没看懂,是惋惜还是着急?怎么还透着一股憋屈,为谁憋屈? 陆沐炎眨了下眼,应老白:“嗯……大高师兄会不会觉得黄毛拖大家后腿了?” 老白:“不,他们的心绪给我的信息是:他们非常确定迟慕声不会被这境带着走,好像正在…正在开导他?不对,开导不是很合适......这个情绪我没懂。” 哦…听到老白的解说,陆沐炎大概理解了。 小宽师兄和乘哥,应该只是侧面的点几句,希望黄毛知道,这个境来之不易,不能用来做这种无谓的事情。 但...但他们和黄毛毕竟不熟,断然不会说什么太过严厉的重话。 不行,不能耽搁太久,不仅是拖了入学进度,万一他们觉得黄毛是个不开窍的蠢蛋,不乐意跟黄毛玩了咋办? 这小子就是欠治,我得把他骂醒。 于是,长乘几人...是不是带着鼓励的眼神?反正都在看着迟慕声呢,陆沐炎突然说话了。 她眸子倒是淡然,说出的话也是轻飘飘地。 陆沐炎说:“黄毛,其实这样也行。” 嗯? 此话一出,几人倒是一愣,长乘不觉间“嗯?”了一声,什么意思,小炎没听懂吗? 可这时,陆沐炎再说:“黄毛,如果你能够让心里好受点儿的话,这样幻想出来的东西,也行。” 话落,她神色自若地看着迟慕声,仿佛完全没弄懂长乘和小宽说的那番话似的。 迟慕声许是刚从那股窒息的情绪里缓过神来,声音喑哑,眸内不解地问:“胖丫……?” 骄阳炙烈,约莫着时间将近正午。 太阳似熔金般直刺在天顶,刺得众人睁不开眼睛。远处的沙漠涌动着清晰的热浪,那大鸟还在半空中叼着人,忽闪着、盘桓着、似乎在得意地炫耀着什么,这沙漠广阔,可一丝风都没有,压抑至极。 陆沐炎眯着眸子,眺望着那巨鸟儿,声音不大不小地传来:“黄毛,你就是在这么一个扬景里,一路追逐着被那傻鸟儿叼着的舌头么?” 长乘眉角一抽,心下暗忖:傻鸟儿...... 陆沐炎还在继续慢悠悠地说着:“啧啧…...你瞅那傻鸟儿得意的样子,真气人呢。而且这儿也太热了,心里更烦了…确实,换作是我我也得疯。” 说着,陆沐炎皱着眉头,连连点头,看似是在非常深入地分析,还挺会为人着想。 下一刻,她突然转过头,一脸无辜地看向大高:“哎,大高师兄,我把全世界的豆角都灭绝了,行不行?” 好,大高瞳孔骤缩:“什…!?”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刀子不到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还叭叭地看黄毛,你那啥表情? 陆沐炎再转头,仍是一脸无辜,看向小宽:“小宽师兄,你是在意雷祖还是在意修为?如果雷祖再也不能转世了,魂飞魄灭了,或者你再也精进不了一丝修为了,你甘心吗?” 小宽耿直一愣,眨眼,还真的认真思考上了:“嗯…...” 对,梅开三度,她歪头看向长乘:“乘哥,你活了这么…” 老白:“咳。” 陆沐炎:“…这!这三十多年,你就没有什么执念么?” 呼,差点暴露自己的猜想了,一秃噜嘴差点把乘哥要掩盖的某些东西直面暴击问出来了… 老白,有朝一日我要是能报答你,我务必请你吃酸豆角。 老白:“我不会再提示你一个字。” 陆沐炎没管老白,反正就是装作没听到心底传来的这句吐槽,眸内闪过一丝狡猾的笑意,盯着长乘看。 长乘聪明啊,长乘压根就没看她,长乘早在她问大高之后,又转向小宽的同时,就已经抬头望天低头看沙了。 看哪儿都行,反正就是不看她。 长乘不语,只一味地肺痨:“咳,咳咳,咳咳。” 好,就像是已经得到了他们的回答一样,陆沐炎自问自答地点点头:“啧…...对,也是,你们都修行那么久了,啥大风大浪也都经历过了,即使再遇到坎儿了,大概也能成功开导自己昂?” 咳,其实这三句问话大有深意,她可没有要为黄毛开脱报仇的意思啊…... 第137章 - 良药苦口利于行。 她的嗓音绵延,透着一股不急不躁的劲儿,气定神闲地转了转脖子,又抻了抻腰,像是随口闲聊般继续道:“啧,怎么说呢…...我倒是不太懂小宽师兄说的什么"累世",那些对我来说也太远了。我只知道我此刻活在这一世,我没有活在别的什么世里,别的世跟我没关系,我也做不到为了那些我压根就不知道的什么"累世修行"来要求自己。” 就这么像是闲聊似的说着,陆沐炎的目光终于是转到迟慕声这儿了。 下一瞬,她脸色骤然一沉,严肃得像是换了个人。 那双眼睛亮得灼人,她直直地锁住迟慕声,语气陡然加重:“可问题是……就你一个人在这儿享受得挺美啊?舌头也能跟着一块儿爽一把吗?” 迟慕声正沉浸在她的话里,这突然的一句转折,他明显一愣:“……?” 陆沐炎轻轻地眨了下眼睛,眸内透着一股落子无悔的决绝:“我个人认为,这个执念啊,是怎么执,很重要。” “舌头目前的现状,会因为你现在在这儿意淫的生个什么篝火就有任何转变么?说不定在你拖拖拉拉的时间里,舌头正生不如死地熬着,吊着一口气等你救他,你也还是想在这儿浪费时间,满足自己的心理安慰吗?” 说着,她再次点头,一副“我非常理解你”的表情,慢悠悠地继续道:“也行啊,反正你幻想一会儿,就继续开始修行,倒也不耽误。也就几个小时的事儿嘛,舌头受苦也受了这么久,不差这一会儿,你反正还是继续要救他的,你还是个重义气的好兄弟,无非就是差劲了那么几个小时。” “不过…...你若总是这样陷在回忆里出不来,就别参加什么入学考试了吧?说实话,挺丢人的,还拖我进度。” 迟慕声一直是低着头羞愧难当地听着,许是这段太过毒辣,他本就难为情的脸上“噌的一下!”骤然涨得通红。 他猛地抬头,眼神慌乱地摆着手,对着陆沐炎语无伦次地解释道:“胖丫……我,别别别,我…我不是这意思...” 陆沐炎没容他说话,手一挥,直接打断:“去,大人说话小孩别捣乱。” 她挑着眉,勾着一副无所谓的神情,继续道:“或者,你若是觉得实在太累了太难了,你就想当驴,哎,也行!我肯定不会笑话你的,照小宽师兄的话来说 ,人的一生不都是虚幻么?在哪儿虚幻不是虚幻?大不了下一世重修呗。” “舌头也别救了,都那样了,大罗金仙也够呛能救活,反正也有下一世,你俩一块重修呗。无所谓的,反正咱这一世只要快乐就行,哪怕是假象的快乐也是快乐呗!” 说着,陆沐炎还拍了个巴掌,两手一摊,一副"万事大吉,皆大欢喜"的样子。 可是,下一刻。 她的眼神骤然凌厉,那对漆黑的眸子像是淬了冰,直勾勾地对上迟慕声持续羞愧涨红的面色。 她的嗓音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可这腔调里却透着一股浓烈的恨意:“但我这一世的执念太重了,我一刻都不想耽误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那只会让我更恨自己,恨自己没一点儿屁用,恨自己在这儿白白浪费时间。” “所以啊,我就不等你了,你自己当驴吧。不过,等我下次再凑近你的时候,别往我鞋上拉屎,不然我会骂你,我骂人真的很难听。” 话落,陆沐炎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头都没回一下。 …... 呼~刚走出驴棚,陆沐炎面儿上的严肃就绷不住了,还小心翼翼地往后暗瞅了一眼,身后倒是一个人都没有。 啊呀,没跟来?是不是话说太重了? 黄毛啊黄毛,可别怪我,可别怪我。 正所谓良药苦口利于行,棍棒底下出孝子…... 老白:“对。” 你看看,老白也是个明事理的。 我带来的人,我得起到表率作用啊,我对你坏点儿,他们就不好意思再对你说什么严厉的话了,对不对? 我不说你,让他们说你,你心里是不是更不好受?咱俩是好兄弟,也互损惯了,你肯定不会较真儿往心里去,对不对? 黄毛,你要是不懂我的良苦用心,你纯纯败类,你就不能叫黄毛了,你…...你真就是蠢驴一个! 于是,陆沐炎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略显忐忑的往回走去…... …... 而与此同时,在她转身刚走的第一时间里,迟慕声的境,瞬间消失。 那些黄沙骤然虚化,驴棚再现。 那驴仍是一动不动地站着,只有尾巴尖儿在轻扫着苍蝇,透着一股木讷而束缚的气息。 “胖丫走了?” 迟慕声心头一紧。 坏了坏了,肯定是我拖沓进度,胖丫生气了,这可怎么好? 迟慕声脸色慌乱的不行,焦急的面上满是愧疚,身子一扭,作势就要跑出去追她。 但他刚一起身,却被长乘一把拽住,他面含笑意,说出的话语也是轻松自如:“别急,小炎不是那性子,在激你呢。” 这话刚落,迟慕声的目光不自觉地越过长乘,落在那头驴身上,一人一驴,四目相瞪。 那驴仍呆愣愣地傻杵着,他也跟着愣愣地眨了眨眼儿。 胖丫这是…...怕我被改造成什么守境魂的驴了? 担心我?这是在担心我吗?可是,那怎么...突然扭头就走了? 哦哦哦!害羞,是不是害羞?哎?哈哈,哈哈哈! 想到这儿,迟慕声噗呲一下乐出声来,桃花似的眸子里刚褪下血丝呢,又骤然涌出无限的温柔来。 好家伙,笑容不会消失,笑容会转移,长乘的笑就转移到他脸上了。 长乘只能满脸无语地挑了挑眉…雷子,我还真有点儿怀念从前的你,虽然那时候你也是个泼皮无赖,但至少没有这么痴傻的表情。 “不过,我倒想知道,你那朋友,怎么会被一只大鸟叼着…?” 长乘看着迟慕声的脸,面不改色地就扯了个谎:“毕竟,这属于是正常世界无法做到的事儿,院内有义务调查清楚。” 嘿,小炎不在还挺好,对话不用想东想西,最起码那个"测谎仪"不在,听不出他说谎。 迟慕声一听这话,倒是被勾回注意力,眼神骤然一亮:“哦,哦哦!!乘哥,你抓紧,你得赶紧上报,你这么说我才想起来,是的,完全就是有问题,太有问题了。” 他拍了拍身上的沙粒,咬牙切齿地继续道:“那死鸟儿,我正撅着屁股找打火机生火呢,"欻"一下就冲过来了!” “我怀疑啊,那个大鸟是某个阴暗势力的爪牙,其实我是天之骄子,他们觊觎我的潜力,想要把我叼走,结果老季挡灾了!” 说着,迟慕声眸内闪着狐疑的神情,但面上的表情倒是充满了笃定。 长乘微微挑眉:“…...嗯?阴暗势力?” 大高在一旁皱着眉头,慎重地分析道:“高、高人。” 看来大高师兄是小宽师兄的主心骨,小宽又开启不语模式了,只一味的点头。 迟慕声却连连摆手:“不不不,不不,高人和那大鸟的阴暗势力不是一伙儿的,你们听我说。” “当时老季被叼走了,我半道儿上偶遇俩高人,另一个我不认识,是个男人,我猜是高人的手下。那男人说了几句蒙古话,高人身边也跟着一只大鸟,那鸟儿"噌"的一下就蹿上去了,跟抓老季的大鸟揍仗。” “乖乖,俩大鸟儿揍的可凶残了,那个抓着老季的大鸟,爪子好像当扬就折断了!” 说到这儿,迟慕声的眸子骤然又暗了下去,声音里透着一股浓烈的自责,继续道:“但是当时…老季从高空跌落,那个高人拼命地接,可是…没接住…...” 大高拍了拍迟慕声的肩膀,皱着眉头安慰道:“沙,沙子,有缓冲。” 说完,大高轻拂了下眼镜,瞥了一眼小宽。 小宽像是得到了说话的允许权,也点点头,一脸确定无疑地接过话茬:“是的,只是落到沙堆里,若是师父出手,应该问题不大。” 小宽是做错了什么事儿吗?怎么这会儿说句话都得看大高师兄的脸色行事? 迟慕声没深想,倒是挠了挠头,继续道:“嗯…...说到这儿…我偷偷跟你们说个事儿啊,但也只是我瞎猜的啊…” “虽然胖丫说的也有道理……可是呢,我感觉那个高人让我去学院,又确实出手救了老季,还救了我和狗剩呢!如果要是想害我,那肯定不会放我走啊,对不对?” “她呢...不仅让我走了,还救了老季,我要带老季走,她还差点同意了!后来,还给我指了一条路,我去不去学院,那不是我自己说了算?所以,我觉得那高人是真心想帮我来着……” 说着,许是自己也有点底气不足,不太敢确定,迟慕声的声音倒是越来越小。 听到这里,长乘突然警觉,眼神一凛:“等等,救了你?” 迟慕声点头,满脸认真:“嗯嗯!就跟乘哥那一抬手挺像,我脑子瞬间清明了很多,感觉看东西都跟加了锐化滤镜似的。” 长乘眉头微皱,迟疑道:“嗯…我方便试一下你的脉么?” 迟慕声倒是干脆,胳膊往前一伸:“诺!” 长乘却摆摆手,突然坐下,也示意他坐下:“坐着,想个桌子出来,手臂与心脏平齐。” 嘿,"境"真好,迟慕声听话照做,坐下的一瞬间,面前就凭空冒出张桌子。 他坐好,两手伸平,交给长乘把脉,可脑子里又开始跑火车了:我想个桌子就出来桌子,那……我想个凳子咋样?这地上坐着怪硌得慌…… 就在他念头刚起的时候,大高师兄冷不丁冒出一句:“小、小炎师弟,你、你回来了?” 迟慕声吓得一激灵,连忙扭头:“哎?!” 小宽轻咳一声:“……咳,慕声师弟……” 哪儿有陆沐炎啊,这迟慕声真是记吃不记打,刚说完他没一会儿,又开始想个桌子想个凳子,觉得上瘾了,想个别的什么稀奇古怪的,玩得不亦乐乎了。 那驴拍拍屁股走人,换你来站岗,看你还想不想。 迟慕声神色尴尬地干笑了一声:“哈哈...错了,错了。” 这神情,倒像个认错的小学生,耳根微红,模样看着还挺乖巧。 迟慕声话落,老老实实地让长乘把脉,长乘微闭着双眸,专注地探着脉,一言不发。 此时,正值酉金。 夕阳隐隐起势,肇秋渐近,空气中已经隐隐有着凉爽的意味,但仍是闷热盛行。 迟慕声坐着,手腕被长乘把着脉,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那驴身上。 驴眼空洞,好似能把人吸进去一般,但他仍是盯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不远处的树木被风引动,沙沙作响,偶有金粒闪烁其中。 一时间,几人一言不发,等待着长乘的诊断…... …... 其实,迟慕声的心里有一股无法言说的害怕,还掺杂着某种希冀。 他看着那驴,好像是在看着自己,无可奈何,孤独地就这么立在这儿,明明没人看守,身上也没绳索,可就是徘徊着找不到出路。 若是乘哥等会儿说,我这是被人下了什么毒呢...? 我无所谓,我这条命本就是老季爸妈给的,我怎么都无所谓。 那老季呢… 老季死了,我找谁报仇? 要是没什么,一切都很幸运,那…...光这么一个境,我都频频走神,还得让胖丫来开导我,往后的修行只怕是更难,我真的能行吗...?胖丫可真厉害啊…... 迟慕声的脑子里思绪乱飞,绷着唇,眸内幽光晦暗不明,透着一股浓烈的心累与无助…... …... 就在这时,长乘开口了。 他缓缓地睁开眼,眼神里闪着狐疑不决的光芒,话语里也是透着一股意想不到的诧异:“嗯……确实是…..精炁,无害。我说你怎么修为破这么快,原来有人给你输了精炁…...” 此话一出,迟慕声微愣,他眨了眨眼:“精气?什么是精气?是不是浓缩的精华?” 长乘起身,眸内还是闪着疑惑,但仍是开口坦白道:“嗯……确实,你可以这么理解。” 好家伙,此话一出,迟慕声直接开心地蹦了起来,他来回地踱着步子,兴奋道:“哈哈,哈哈哈!!我确定了!” 他猛地转身,看着长乘三人,略显得瑟地说着:“有一点啊,我没好意思和胖丫说!…其实那个高人啊…..是想收我为徒!” 说着,他猛的一拍脑袋,眼神亮晶晶的:“对上了,这下全对上了!哎,小宽师兄,你刚刚说那个什么,雷祖?” 迟慕声看向小宽,眸内的笃定一览无余:“哎,我觉得我就是雷祖!” 第138章 - 倒是很有关系。 几人骤然大惊,气氛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 尤其是小宽,瞪着那朴实的脸,陡然瞪圆了眼:“……你!” 声音未落,长乘蓦然高声,立刻抢过话头,语气急切:“你!你凭什么这么觉得?” 大高则是眼疾手快,暗暗地狠掐了一把小宽,小宽腰肉吃痛,瞬间噤声,只剩一双耿直的眼一味地眨眼,憨厚的脸上红潮涌动,脸色涨得通红,眼底芒闪烁着难以置信的炙热,激动的情绪像煮沸的锅,几乎要溢出来了! 迟慕声却浑然不知,他踱着步子,多么胸有成竹哟,语气里满是笃定,一步一句地娓娓道来:“你们看啊,首先~有高人要收我为徒!这不算什么,紧接着,我刚要去学院,胖丫就给我指路了!” “然后呢~乘哥,两位师兄,你们不仅带我修行,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再说这个境吧~那个雷祖做的?造的这么难,我说进就进了!说明啥?说明乘哥你也是个牛逼的!啧啧...我这路子走的也太顺了…...” 他顿了顿,眉毛挑成个括号:“总的来说,这是什么?我分析,我必定是个天之骄子啊,这就是所谓的主角光环啊!” “我不是那个雷祖,我觉得说不过去,除非那个雷祖比我还走运!” 话音刚落,迟慕声笃定无疑地点了个头,点的很用力,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长乘闻言,眉梢轻挑,嘴角微微抽搐,似笑非笑地沉默着:“……” 大高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复杂难辨,像是忍住了什么:“……” 小宽…小宽面上更为难看,他捂着额头,指缝间青筋隐隐跳动,憋出一声无奈:“……” 迟慕声越说越来劲儿,还认真思索上了,滔滔不绝地继续说道:“哎,那个雷祖有啥鉴别方法吗?滴血相认好使不?我觉得我行的,给个机会试试呗?你们不是说院里天天派人暗中寻他吗?” 见几人没搭腔,他眼珠子一转,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贱兮兮地歪着头,绕到长乘的面前,作势就要勾肩搭背:“乘哥,好乘哥!咋寻摸出来的?偷偷跟我说说呗?让我也去参与一下评选呗?” 长乘反应极快,猛地一弯腰,后撤一步,灵巧地躲过他那不怀好意的手,干笑着应道:“哈哈……走吧,回去吧。” 迟慕声一把勾空,愣在原地眨眨眼:“哎?咋走了呢?” 他扭头看向大高。 大高头也不回,脚步匆匆,嘴里急速解释:“……我,我看看、我我的豆角!” 还没等迟慕声看向小宽呢,小宽已紧跟两人,绝不和他有一秒的眼神对视,完全不给任何商量的余地,惜字如金:“练功。” 迟慕声不甘心,撒腿跟着他们一路小跑,嘴里还嚷嚷个不停:“啊?哎呀,别啊,别走啊,给个机会呗?你们鉴定鉴定我呢?…...” 戌时已至,天际橙灿,几人打打闹闹地踏上归途。 树叶沙沙低语,偶有金色的光粒在风中跳跃,宛如一扬无声的呢喃,仿佛诉说着某种隐秘的预言…... 夕阳如金纱漫洒,落在几人身前,身后拖出几道修长的影子,橙黑交界处泾渭分明…... …... 而与此同时…… 陆沐炎刚回到住所,脚步未停,直奔楼上房间。 门一关,她动作利落地掏出纸笔,坐下便提笔疾书,字迹遒劲有力: 大鸟——李奶奶的计谋/肙流的计谋/与肙流的敌对势力。 刚写完这行字,陆沐炎突然停下了。 她蓦地抬头,声音低沉,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眉头紧锁,仿佛已被思绪的漩涡牢牢攫住。 “老白,我暂且把肙流和李奶奶分开,那么...就有两种可能性。” “一:这个大鸟,是李奶奶想救舌头,却被肙流拦截。” “二:这个大鸟,是肙流要救舌头,被李奶奶拦下。” 她指尖悠然地转着笔,但敛眸下的目光清冷如冰,透着一抹寒潭般的幽光:“但如果……肙流里的人就是李奶奶,那这大鸟,必然是肙流的计谋。” 老白听罢,饶有兴致地应道:“哦?为何。” 夕阳引动一阵微风,桌上的纸被风吹得微微掀起一角,将那金灿的光折出忽闪的阴影,映在她眉间的发丝上,更添几分深邃。 透过发丝缝隙,她目光一凛,死死地盯着纸上的字迹:“李奶奶在我准备从医院走的时候凭空消失,再结合乘哥的信息,她多半是肙流的人。” “为何舌头一直平安无事,非得我走了才出事?” “要么…...就是我在,他们不敢动手;要么是必须等我离开,才能引黄毛去某个地方,让他中计。” “如果必须让黄毛中计,那…...” 发丝北风轻晃,她的眸光淡淡闪烁,仿佛捕捉到了某个一直被忽略的线索。 盯着纸上的这行字,陆沐炎的双眉不自觉地收紧,喃喃自语道:“…那大鸟,或许可能不是肙流的,也不是李奶奶的…” “那,那就还有另一种可能...” “这大鸟,是肙流的李奶奶找来的帮手,为的就是撇开自己的嫌疑,让黄毛心甘情愿地跳进陷阱。” 话音落下,她清秀的面庞上一派沉静,只是那双漆黑的眼眸,仿似深不见底的幽潭,波澜不惊地眨了一下,眨地缓慢。 老白听着,淡淡地嗯了一声:“嗯…继续。” 于是,她将额前的碎发掖至耳后,也顺势将眸底的那抹怀疑暂且压了下去,继续写道: 黄毛——背后指定有点儿说法,不自知,蠢蛋一个。 乘哥——年龄存疑,能力存疑,目前所知:算卦,中医,控风,躲雨,瞬...移…... 雷祖——小宽师兄偶像,与…...乘哥似有交集。 写到这里,她眉梢轻挑,唇角微弯,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老白,对不对?” 老白也是个有才的,倒是没直接说,语气里似笑非笑地应道:“嗯...你下次问长乘认不认识雷祖,我试下。” 陆沐炎笑出声,反问道:“哈哈,那他不回答呢?” 老白嗓音清沉温淡,很自然地随口应道:“哦,最近托你的福,功力渐长,所以你问出的那一刻,只要他听到了,我就能知道答案,说与不说没那么重要。” 陆沐炎听着,诧异地挑了下眉,眸子蹿出一抹明媚的星火:“…...我靠,好帅。” 她笑的亮晶晶,翘着二郎腿,悠然地往椅背上一靠,歪着头回味着老白的这句话,嘿,还真给你小子装到了。 “炎,你分析了这么多,你的心思我全然知晓,但有些事我仍不清明,需要你告诉我。” 正当她这么回味着呢,老白的语气却突然变得严肃认真。 陆沐炎一听,其实没人在,但她下意识地点了个头,认真地应道:“嗯?你说。” “…...你是在故意忘记少挚么?” 他的嗓音仍是那么平静沉稳,仿佛幽深的清潭,风也吹不起一丝波澜,却带着某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陆沐炎一怔:“…...” 老白没有任何前摇,直接就说:“那条信息他至今没回复,你的情绪里是想找他的,但你一直在压抑,为何?” 好么,这话非常直白,一语中的,直面暴击,让她根本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陆沐炎拿着笔的手忽地抽了抽,心脏猛地一悸:“他…没理我,我…..不知道怎么继续给他发信息。” 老白淡然道:“哦,那简单,直接问他。” 陆沐炎眼皮一颤:“嗯…问什么,比如呢?” 老白平静如常:“他跟那鸟儿,有没有关系。” 好,非常好,老白的每句话都完全不考虑“爱情”二字为何物。 此话一出,她"噌"地一下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哈?哪个?那个叼着舌头的鸟?!” 老白确认:“嗯。” 陆沐炎在空无一人的房内疯狂摆手,急忙解释:“不不不,不不,虽然我刚刚说了什么别的势力…也虽然,少挚的三楼有挺多鸟儿…但少挚的鸟儿都是赛鸽,跟境里那个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怎么可能有啥关系。” 她的话语里透着慌乱,越发急切,好似一定要站得住脚,继续解释道:“再说,少挚要是真的也有什么天赋,乘哥肯定会告诉我的,毕竟他们之前也见过,我把黄毛带来他都没意见,带少挚肯定就更没问题了。” 老白应她,但是应的迟疑:“嗯...” 她听着这个反应,心里咯噔一下,骤然紧张,一股没来由的胸闷堵在心口。 陆沐炎很明显地咽了下喉咙,颤着声儿地问道:“…….什么意思?老白,你是…...探到什么了?” 老白顿了顿,缓缓道:“嗯…...不好说,毕竟这是迟慕声的境,所以不能知道那鸟真实的炁里和少挚有没有关系,但...” 是跟大高师兄待久了么?老白怎么说话还断句啊,她忙得追问:“但??!” 老白沉声:“但长乘与这鸟儿,倒是很有关系。” 他说的时候,声音明显一顿,但紧而还是决定说了出来。 陆沐炎眼睛陡然瞪大,愣在原地,大喝一声:“啥!?!” 而就在此刻,门外猛不丁地传来迟慕声的声音:“咳,大高师兄哇,怎么今儿没有豆角了呢?” 陆沐炎下意识地收敛情绪,往门的方向小心地瞅了一眼,又忙得在心里急切问道:“难道,乘哥知道这个鸟儿是什么人操纵的?” 老白若有所思:“不确定,有些像,但不绝对。我只能感觉到,长乘在刚刚那一瞬间,对那鸟的情绪波动确为明显。” 陆沐炎听着,倒是微皱眉,纳闷地应他:“…...这个世界上,有好人就有坏人,有好的学院,...一定也会有恶势力吧?” “或者说,大鸟是另一股势力,与肙流为敌?毕竟大高师兄和小宽师兄当时的样子,好像还是很想进肙流的…这么说来...那大鸟,果真就是哪个与学院为敌的恶势力?” 她一边这么猜想着,一边缓缓地坐回椅子上,眉头皱得越发地深。 而此时的迟慕声,正小心地凑在陆沐炎的门口,双手捂着嘴巴,冲着她的房门继续响亮地喊着:“呀!原来豆角吃完啦!那我们今天吃什么呢!” 陆沐炎没理会,她的注意力完全回绕在老白的话里,皱眉蹙额地挠着脑袋连连发问:“我实在想不通啊,没道理啊?肙流若是坏的,为何又让黄毛入学院?肙流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并且……若真是为了让黄毛感恩戴德地进肙流,那还能说得过去,摆明了就是冲着黄毛来的。可是,我又突然想到...乘哥说这次肙流要招六个人…那就不可能是冲着黄毛一人进去的啊?还有啊,若肙流的人不是李奶奶……” 说着,她的眼睛直愣愣地眨了又眨:“….那黄毛遇到的老太婆是谁啊?那个沙漠的老太婆又是谁啊?难不成有很多个老太婆啊!?” 而这时间里,迟慕声这边倒是更加精彩几分。 他见门没开,索性深呼一口气,在门外持续发力,嗓门更大了:“哦哟!原来我们今天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卤猪、卤鸭、酱……” 陆沐炎终于注意到门外的声音了,她满脸不悦地瞅向门口:“啧,黄毛真吵啊,这是在练单口相声么…?” 随即,她又深叹了一口气,拧着眉,低着头,看向纸上的字迹:“唉…...难道...难道是我想多了?其实那个大鸟就是某个恶势力,肙流的李奶奶出手救了舌头,让黄毛来学院修行,想救舌头一命?啊啊啊...根本想不明白,一团乱,我感觉我猜的全是错的…...” “我认为,还是直接给少挚发个信息最方便快捷,至少可以首先排除一个选项。” 老白说话了,说了也是白说,白说也得说。他的语气里仍是没什么感情,但说出的话倒是很在理。 哦,陆沐炎认为是理性的理,不是道理的理,这两者有区别,她需要着重解释一下。 第139章 - 等,等等…... 陆沐炎是彻底忽视迟慕声,完全自动屏蔽了外界的声音,此刻的她眼神飘忽躲闪,说出的话也是支支吾吾,正小声地和老白辩解着:“可是,可...我,我肯定不能说这个话啊……再说,呵呵...我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他呢...” 迟慕声完浑然不觉屋内清醒,愣站在门口,一味地扯脖大喊:“啊!呀!啊呀!入院考试还能走后门呐?!乘哥和我说说呗,怎么走后门呀?…...啊呀!原来是这样啊!” 老白缓缓开口:“哦,不发也行,你们很快会见面的。” 此话一出,门外的迟慕声骤然没了声响。 陆沐炎却猛地惊呼:“什么?!”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失声喊出,门外也随之寂静,陆沐炎急忙捂住嘴,在心里急切追问:“为什么?! 老白平静道:“我之前跟你提过这事,你忘了。” 与此同时...门外的迟慕声皱着眉头,眸底满是疑惑,言语里还带着怯懦,试探着轻声问:“…...胖丫,你是不是在屋里,就是不想理我?” 陆沐炎不耐烦地瞅了一眼门口,心内催促着老白:“什么,什么什么?你说了什么?” 迟慕声狗皮膏药一样,手足无措地的擦了擦掌,敲门,讨好地玩笑道:“……小炎?小炎炎?沐炎?沐炎小可爱?” 老白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说了,我看到的是——你们一起在学院内。” 而与此同时,迟慕声破罐子破摔,他直接拍门:“母猪,快出栏,母猪。” “砰——”地一声! 陆沐炎的房门打开了! 陆沐炎猛的开门,直面迎上一脸错愣的迟慕声,他的手还悬在半空,眨了眨眼:“咦?这招好使?” 陆沐炎理都不理他,噌地冲下楼,边跑边喊:“乘哥,你!你!我!你在哪儿?我有事找你!” 长乘正在一楼泡茶呢,对面坐着大高小宽,但俩人面上倒不太自然,是正在挨训么? 长乘听到动静儿,转头就看到着急忙慌的陆沐炎,疑惑地应她:“嗯?怎么了小炎?” 陆沐炎三步并两步地快速走到长乘身边,可是…..她刚要说些什么,却又突然语塞,面色涨得通红。 ……怎么开口? 现在问乘哥肯定很冒昧…太奇怪了啊… …...可是,可是少挚怎么和我一起来的学院? 难不成是担心我,直接找来了? 不,不可能…这服务区怎么进来的都是个迷,少挚还能有什么通天手段不成…... 老白:“问他,在遇到你之前认不认识少挚。” 这声音不大,但让陆沐炎的身体骤然一震,瞳孔骤缩,脸色瞬间苍白。 老白:“问他,认不认识雷祖。” 老白:“问他,认不认识迟慕声境里的大鸟。” 老白连问三句,如惊雷炸响。 陆沐炎只是听着,一时心跳如擂鼓。 她僵在原地,完全没想到老白能突然这么问,只是下意识、艰难地、似祈求一般,在心底应着老白:“等…...等等…...” 她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脱口而出的回应。 只是心慌,只是没来由的一股强烈的恐惧,让她的大脑骤然空白,连放在身侧的指尖都不自觉地微微发颤,额边都开始生出冷汗来。 老白:“好。” 这句“好”,没有任何情绪,冰冷似机器一般,却让她如溺水之人抓到浮木,得以喘息。 此刻的陆沐炎,就像是一个被浸入水牢的犯人,那被紧紧扼住的喉咙在最接近窒息的时刻得到了一口呼吸。 是的,关于少挚的任何问题,是陆沐炎的禁忌。 是陆沐炎最不敢想,也…...最不能想的问题。 你让我怎么问? 只要我问了,答案就摆在眼前。 乘哥说与不说老白都能知道答案。 如果乘哥的反应是一问三不知,疑问虽在,但绝对不是她现在不能接受的程度。 可如果,乘哥但凡表现出一点点的异样呢…...? 雷祖的事儿无所谓,可是…...少挚的事儿呢? 若是乘哥说谎,若乘哥撒谎,老白必知,她定会崩溃。 乘哥为何要撒谎?难道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若乘哥干脆说:是,少挚我早就认识了,我俩一直合伙演戏逗你玩呢。 哈哈,你让我刚刚燃起来的…..活着的信念...放在哪里? 是,我并不是完全为了少挚活着,我深度剖析了我自己,我就是怕死。 我不仅怕死,我还有更多更多想要的东西,我想让阳爷爷的在天之灵能够欣慰,我想得到我妈的认可,哪怕我妈死了、转世了、再也不知道了! 我即使是全都在感动自己,即使只是意淫着我妈在天之灵能够欣慰,我也想出这口气!出了这口十八年来一直隐忍的气! 但...我也真的有为了少挚而努力的成分在啊…... 那,那是我十八年来唯一支撑着的希望,那是我贫瘠土地上唯一绽放的玫瑰,那是我深渊地狱里…...仅有的一道光啊。 你让我怎么面对?我现在真的已经脆弱到再来一点儿风吹草动就会立刻崩溃的程度。 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强撑着,别人不知道,老白…...你还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将来怎样,但我现在做不到,老白,我现在真的做不到啊…... 不是不问,我可以问,但…...绝不是现在。 或者,或者,再退一万步来说,少挚的事儿乘哥一概不知,那,那大鸟叼着的事儿呢? 行,我问了,哦,乘哥说:我知道是谁干的。 你信不信黄毛下一刻就得开车撞出这个服务区,直接找过去? …... …... 于是,她就只能这么直愣愣地站在长乘的面前,此刻的小宽大高、长乘和迟慕声都在扬。 他们眼看着陆沐炎面上的神情从急迫转为错愕,又在一阵歇斯底里的自我挣扎中,渐渐转为一股浓烈的绝望与害怕。 最后,她的眼皮轻轻一颤,又深深地抿了下唇,终是将那些可怕的想法完全压了下来….. 陆沐炎缓缓地坐在椅子上,盯着茶桌前的杯子,强扯着嘴角道:“乘哥…我…我今天不想再吃豆角了。” 话落,她额间的冷汗终于是滴了下来,滴在肩处的衣衫上,形成一滴非常突兀的汗渍。 长乘泡着茶的手微微一抖,随即默不作声地敛去眸底的深邃,微微扶额:“额……原来是这个事么…我还以为你突然经历了什么大事儿,这表情真吓我一跳…” 说着,长乘笑意吟吟地看向她:“正好,缚师祖要账,大高也不能给你做豆角啦。” 迟慕声早已跟着陆沐炎的身后下来,很明显,他看到了陆沐炎肩处的汗渍,眸子黑黑沉沉。 可转瞬,他崩了绷唇,又亮晶晶地转向大高,八卦地歪着脑袋问道:“要账?你欠钱吗大高师兄?” 大高师兄从他们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在低着头了,迟慕声跟他说话呢,他仍是低着头,只从喉内挤出几个字儿:“豆、豆角…...” 长乘的面上又挂着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嘴角勾着笑说道:“哈哈,对,慕声也在,正好跟你们说一下,这几天大高和小宽除了寅时能跟你们一起练功,剩下的,就不能陪你们练境了哦,他俩得赶豆角的工。” 说完,长乘朝后方指了指,示意迟慕声搬凳子过来坐下。 大高紧抿着唇,又抬了抬眼镜儿,那圆圆亮亮的眼睛里充满了一股好像要拯救谁的信念?信誓旦旦地对陆沐炎说:“小、小炎师弟、不、不用伤心,我,我很快做、做好,就再再、给你做,你、你忍、忍耐几日。” 陆沐炎本就是随口扯了句谎,那慌乱的眸子正巧对上大高师兄炙热而真诚的目光,只尴尬地笑道:“……哈哈…哈哈哈,那,那我真是太谢谢大高师兄了。” 紧接着,大高师兄的眼神里又带着一股难舍难分的情绪,看着刚搬凳子过来坐下的迟慕声。这眼神…哦,是要失去这么一个“情投豆角合”的得力帮手,所以甚为惋惜。 大高重重地拍了下迟慕声的肩膀,慎重道:“慕、慕声师弟、也、也委屈你、忍、忍耐几日。” 迟慕声好奇心起,探身挪椅,挑眉连问:“大高师兄啊,你为啥欠六十斤豆角啊?这也太多了吧,那缚师祖是个豆角王啊?你有啥好处吗?” 大高不语,只瘪着嘴,鼻孔里往外连连出着大气。 长乘闷声低笑,接过话茬:“…哈,大高给缚师祖六十斤豆角,缚师祖作为回报,送他…送他一句谢谢。” 迟慕声闻言,骤然瞪大了眼:“啊?!这是个强盗啊!这是什么人啊这是?大高,这缚师祖救过你命啊?!” 长乘笑着摆摆手,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解释道:“哈哈,不是呢,主要大高想要老缚的地瓜干儿。老缚每次都只做几两,给大高也只给一两根,大高馋啊,按耐不住,就去偷吃老缚用来供给雷祖的地瓜干…所以…...” 好么,这一解释,迟慕声倒是气得不轻,拧着眉头大喝道:“那咋了?!就算是吃光了也才几两啊,怎么至于让咱们大高师兄做六十斤?!” 说着,他一脸认真地看向大高:“大高师兄,你要是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 长乘闻言,索性往后一靠,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笑得轻挑:“哈哈,你这话最好是只在这儿说哦,要是被老缚知道了…哈哈哈,老缚在,大高连眨眼的机会都没有。” 迟慕声眨眨眼:“嗯?” 诸位,小宽得站出来啊,小宽是最大受害者啊,小宽念念不忘啊,他好像就在等着几人说到这里呢。 此时的小宽,忙不迭地接过话茬,行云流水道:“是的,我与缚师祖切磋,尚未碰到她的衣襟,我昏死五日,养了两个月。” 小宽话落,迟慕声当即转头,看向大高,面色严峻:“大高师兄!你看你嘴贱的,人家上供的东西都敢偷吃,赶紧去做,还在这儿废什么话!” 大高难以置信,极为受伤地看向迟慕声:“你!” 小宽却立刻起身,耿直的面庞上充满了必死的奋斗感:“大高师兄,快,来不及了,缚师祖后天就来了!” 大高慌忙起身绊倒凳,小宽慌忙将凳摆好,大高小宽慌忙出门买豆角。 迟慕声指着他俩一阵狂笑:“哈哈哈!!” 倒是陆沐炎,虽然也是嘴角勾笑,但仍没放过这处疑惑,眉眼弯弯地问长乘:“哈哈,乘哥,这缚师祖是这么大的人物呢?六十斤的豆角,后天来不及吧?” 她是这么问的,但还有一句没问:还是说,这缚师祖有什么别的事情要来...? 长乘却是摆摆手,面色突转严肃起来,眸内认真地盯着陆沐炎看:“嗯不是,我把你那个符跟老缚说了一下,虽然那个沈大看似是这么说的,但那纸张……嗯,不凡,但可惜我不懂纸,加之等你们入学院还有很多考核,怕你急,我让她来看看,顺便……要账。” 说完,长乘的嘴角勾勒着一抹温和的笑,悠悠地泡起茶来。 陆沐炎听着,眸底掠过一抹惊讶,眨了眨眼。 她看着直言不讳的长乘,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歉意。 随即,陆沐炎抿了抿唇,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宛然一笑。 可这笑里也带着歉意,她只得低下头,指尖勾着头发,蜷了蜷身前的发梢:“......谢谢乘哥…乘哥有心了。” 长乘快速地看了她一眼,眼眸微闪,手上的紫砂壶利索地出汤,温润地笑着说:“去,跟我还谢呢。” 迟慕声眉头微蹙:“啥符?” 陆沐炎爽朗一笑:“没事,偶然得到的东西,后天你就知道啦。” 迟慕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 一时间,大高小宽走了,几人无话,相安无事地喝茶。 夏夜引动,残阳将尽,仅剩一抹彩霞映得满天通红,映地院落和屋内的地板橙黄光亮。 突然。 老白:“那就让他算卦,算少挚是怎么跟你一起在学院的。” 好,真好哇,老白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这冷不丁冒出的一句话,又让她的心骤然提到嗓子眼儿。 第140章 - 不应该从别人的嘴里知道。 她捂着胸口,气息不稳,脸颊涨得通红。 长乘见状,眼疾手快抽出纸巾递过去,语气里透着几分宠溺的温润:“慢点,慢点儿,像个男孩子似的,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说着,他顺手将脚边的垃圾桶往她身前挪了挪,嘴角噙着笑,眸光柔和得像是春日融雪。 陆沐炎接过纸巾,擦去嘴角的水渍,呛红了脸,强挤出一抹笑意掩饰尴尬:“哈哈……这茶不错,太好喝……呛到了。” 话落,她随手将纸巾丢进垃圾桶,抬眼冲长乘挑了下眉,笑得有些没心没肺。 迟慕声在一旁,瞧得真切,桃花眼眨了眨,冷不丁冒出一句:“胖丫,你和乘哥啥关系啊?” 这话问得毫无遮掩,直白得像个孩子,连个拐弯都不带,直接当着长乘的面甩了出来。 陆沐炎一愣,随即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像是压根没把长乘当外人:“嗯……我也说不清。要说知遇之恩吧,我也不够格……所以之前,我一直觉得他就是学院招生部的。” 她语气轻松,将手里的纸巾往垃圾桶里一丢,大咧咧地就说出来了,末了, 还眼含笑意地冲着长乘挑了个眉头。 长乘轻呷了口茶,唇角微勾,笑而不语,淡然得像个局外人。 迟慕声却不依不饶,转头看向长乘,又眨了眨眼:“哦……乘哥,你招一个人给多少钱提成啊?” 长乘动作一顿,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小炎不是说了这是之前的事吗?你还问啥,问之后的事啊。” 迟慕声立马扭头看向陆沐炎,追问道:“哦哦,那之后呢?” 陆沐炎顿了顿,缓缓地放下茶杯,唇角轻牵,声音慢悠悠地飘出来:“之后啊……你知道以前电视剧里那种情节吗?寺庙的方丈云游四方,路边捡到只濒死的小猫,顺手带回家那种。” 迟慕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你是那小猫。” 陆沐炎果断摇头,斩钉截铁:“不是,我是那方丈。” 迟慕声一脸懵:“哈?!” 长乘也挑眉,诧异中透着几分玩味:“嗯? 陆沐炎倒是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说得煞有其事:“可不是嘛,乘哥死乞白赖地找上我,非赖着我让我来学院,我要是再不答应,医院院长之位怕是都得易主。” 迟慕声的脑袋在两人之间来回摇晃,像个拨浪鼓似的:“啥意思,啥意思?” 长乘眉梢微挑,嘴角勾着一抹淡笑,一边给两人添上茶,一边接过话茬:“哈哈,在我去医院之前,小炎不认识我。” 陆沐炎笑眯眯地反问:“那意思是,乘哥在医院之前就认识我咯?” 说着,她自问自答的接下去:“也是,乘哥肯定早就认识我,不然也不会找到我的秘密基地,一个大男人,半夜抽烟,还跟我说什么小时候可不幸福…...” “我那会儿真以为你是什么杀人犯,心理扭曲呢。” 话落,陆沐炎嘟着小嘴,端起茶杯,小口地抿着,语气里带着点儿揶揄。 长乘闻言,朗声笑起来:“哈哈,是我唐突了,本想找你单独聊聊,谁知道你胆子那么小,直接吓跑了,我只好采取温和措施啦。” 迟慕声听着,微微点头,像是下了个心安的定论:“哦…这么说,乘哥和胖丫也是刚认识不久。” 长乘颔首:“嗯,比你早点儿。” 迟慕声点头,点得比长乘用力:“只早一点儿。” 长乘挑眉,语气里透着几分戏谑:“哎你…...?” 怎么,还把我当成假想敌了?你这小孩子气的胜负欲是怎么回事儿? 可就在下一瞬,长乘话锋一转。 身型虽仍是慵懒的模样,目光却骤然深邃,紧锁在陆沐炎身上,低沉磁性的嗓音不紧不慢地传来:“小炎,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可以说我接近你是有预谋,但我不是全知全能,有些事儿,纵使是我也不知道。” 说着,他苦笑一声,笑里夹杂着几分自嘲:“哈哈,不是我不算,是我算的太多,不敢再算了……用了这么久的时间,算来算去,我只得到了一个答案…...” “天机…是算不尽的。若算了,结果就只有一个,不算,就有无数的可能性。” 这话落地,他的嗓音疏淡惫懒,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与无力,仿佛风吹过荒原,带不走半点回音。 陆沐炎和迟慕声一时无言,屋内静得只剩茶壶热水撞击玻璃的叮当声。 远处的残阳分割线已消散彻底,夜幕轻披,渐渐酝酿出繁星点点。 屋内渐暗,蓝调转深。 长乘络腮胡的面庞半隐于暗影,轮廓分明的侧脸在昏光中更显深邃。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一挥,屋内犄角各处的灯亮了。 暖黄的光晕洒落,驱散了夜的凉意。茶壶适时沸腾,水汽氤氲,撞击着玻璃壁发出叮铛的声音。 他的语气也轻快了几分:“当然,我说这些,不是在阻止你与老白磨合,这条窥人心的路虽是被动,却能让你更聪明,洞察人心。” “但……” 长乘顿了顿,目光定在她身上,嘴角牵起一抹温和的弧度,“你能窥一人一念,却窥不尽与他相关的所有人。一个人的存在,是由无数人交织而成的。” 他依旧是平静地说着,眼底却涌动着一抹笃定的光,深邃的眸子眨地缓慢:“你的能力不止于此,用于这里…实属大材小用。与其修一条被动的、等别人出招再解的路,不如修一条让别人断念、不敢妄想的路。” “那才是你该走的路,那才是无论别人想什么,你都能兵来将挡、所向无敌的路。” 话音落下,他丹凤眼的深瞳内,闪着期许的光芒,如星火在暗夜中跳跃。 陆沐炎听罢,神情波澜不惊,看不出一丝端倪。 她眸光清浅如水,淡然道:“果然……潘多拉的魔盒里是什么,不该从别人嘴里知道。” 长乘轻应:“嗯?” 老白却云淡风轻地插话:“哦,懂了。” 于是,陆沐炎开口,声音飘渺,像是对老白说,又像是对长乘说,更像是对自己说。 她说:“我对乘哥有疑问,乘哥不愿意说。乘哥你对我偶尔反常的举动也有疑问,但你不会多问,所以,我也不会多问你。” 她又说:“你明明能通过算卦得知,但你不算,同样…我可以通过老白问你,但我…...想自己找答案。” 长乘提起茶壶缓缓倒水,水气骤然弥散,看不清他的神情。 只听得他那清醇如酒的嗓音,低低地飘进她耳中:“小炎真棒,可以抵抗这种危险的能力带来的诱惑。” 与此同时,老白温润的声音在她的心底响起,透着一股安心的力量,悠悠然道:“可以,若你不愿我来探,那便观察,自己追一个确定的答案。” 陆沐炎唇角笑漪轻牵,没有在心里应他,而是直接说了出来:“老白,那可能需要很久哦。” 她这一句,柔润,透着缱绻的绵软。 老白声音清润,尾调拖长:“都等你这么久了,再久也没之前无聊啊。” 她小鹿般的眼睛清亮亮地眨了眨,许是没料到老白会如此回答,微微一怔,当即笑了,明媚道:“哈哈,老白难得这么有人情味儿呢~” …... 好,来了,来了。 迟慕声是一直在一旁听着的,这几天,一直被“老白”这个名字堵得慌,心里从未有过这种七上八下的心绪,猫抓似的刺挠。 此刻,听到这里,他是终于忍不住了! 他好奇得要命,却又带着点莫名的害怕,眼神左右乱瞟,小声道:“啥意思……啥意思?我咋没懂啊……你们说的老白是谁?这儿除了我们仨,还有别人吗……” 长乘含笑指了指陆沐炎:“诺,问她。” 迟慕声挠了挠头,压低声音:“胖丫……你是跟那个……老白,在打蓝牙电话吗?” 陆沐炎喝了口茶,满不在乎:“没啊,我在跟老白说话。” 迟慕声往后瞅了瞅,又抬头看看楼上,声音不自觉怯了:“哦……这老白,老白在哪儿呢……” 她轻飘飘道:“就在这儿。” 说完,她还抬手指了指自己,理所当然地眨眼。 迟慕声还是懵,眼神飘忽地在她身上打量,茫然道:“哦,老白,老白……老白是个……嗯……” 陆沐炎与他对视,淡然却坚定:“是真实存在的,我知道,我很确信。” 啥?胖丫,你这副笃定的样子,难道全世界只有我自己看不到这个老白? 迟慕声大眼瞪小眼地盯着她,眨巴眨巴,脑子一片浆糊。 好,他放弃了,转头看向长乘,小心翼翼:“乘哥……胖丫这症状多久了?” 长乘一听,乐了,这小子还真是个开心果,挺会活跃气氛。 于是,他也悠悠然地开着玩笑:“哈哈,慕声啊,学院里这种症状的还不算什么,还有更严重的呢。” 紧接着,长乘怡然自若地将滤网里的茶渣倒掉,说得那叫一个随意:“有跟小草对话的,哄大树睡觉的,还有跟石头结婚的。” 迟慕声瞪眼,不可思议地喊道:“啥!还跟石头结婚?咋回事?爱上一颗石头啊?!” 长乘慢悠悠地挑着手边的茶叶罐,预备再泡一壶,不以为意地点头应他:“是啊,至死不渝。” 真是匪夷所思,这学院还真不一般… 这么想着,迟慕声震惊地喃喃道:“…死不死的,对一颗石头来说也没啥影响吧...” 说着,他不以为意地吐槽了一句:“莫非这石头能跟他对话不成?” 水汽氤氲,滚烫的开水沸着,看不清长乘的神情,但他的声音幽幽,半闲散地回复着:“是啊,石头能对话。” 迟慕声乐了,语气欠欠地笑着说:“哈哈,行,等我到了学院,看看他们是怎么和石头聊天的!” 开玩笑是这么开着的,但迟慕声的心里却不好受。 那股无法言说,莫名的无力感,愈来愈强烈。 ......是吗?我这么一个“正常人”,就要融入这样的学院了? 也是,也是…要是有个豆角女孩,大高师兄肯定一头栽进去。 小宽师兄呢?估计会和那个雷祖结婚?哈哈!哈哈… 哈哈…...所以…大家都是很特殊的...... 胖丫肯定更特殊,不然乘哥也不会费心找她,有两把刷子倒也不足为奇。 嗯...胖丫,你是个有本事的。 真好啊,真好......就我没啥用呢,哈哈。 那,那......那我就更不能拖你后腿了。 于是,迟慕声终于决定要说出来。 决定要把下午在陆沐炎房门口没说出口的话讲出来,哪怕脸红得通天彻地也要说出来。 他身形明显顿了一下,还未及出声,耳根就开始蔓着红。 迟慕声微微侧过身子,转向陆沐炎,轻轻抬眼。 他的目光如同晨曦穿透薄雾,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柔光与暖意,轻启薄唇:“胖丫,大高小宽师兄有没有看出来我不知道,但乘哥看出你脸色的不对劲了。他没问,可我……忍不住想问。” 他低低的开口,嗓音干净而清透,透着一股绵延的温润。 第141章 - 溶溶月色柔柔袭,霭霭茶韵缓缓香。 几人心内其实都有些话想说,虽然话题各异,但碍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暂且搁置,没想到这迟慕声倒是够坦诚,有什么想法都不藏着掖着,愿意直接了当的沟通。 陆沐炎见他这突然的转变,也颇感意外,侧过身子看向他,眸内认真,眼神里透着疑惑。 于是,迟慕声声音低沉,说出的话也透着几分忐忑不安:“那天到服务区,我才知道,大高师兄和小宽师兄都是无父无母。我…我其实算是有父母的,虽然小的时候挺惨,但老季的爸妈视我为己出,我过的还算是幸福的。” “可归其根底,我们的共性就是没爹没妈的孩子,我不知道胖丫你的家庭情况是啥样,但我知道,你肯定是经历过什么事情,才会来这个学院……” “胖丫,一直是你安慰我,你鼓励我,可从你那股拼命想进步的劲头看,你心里是攒着一口气的……” 说着,他声音逐渐干涩,愈来愈透着一股深切的自责:“你刚才那阵儿,脸色那么难看,都流汗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知道,如果不是我拖沓了进度,你也不至于提前跑回来…...胖丫,是不是我真的很差劲?你对我失望了吗?我,我不练境了,都给你练,成吗?” “胖丫,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会这样了,我肯定不会再耽误你的进度了…...” 迟慕声一股脑儿地说完了,他的声音真淡,带着一点点的鼻音。说到最后,就像是个怕被主人丢弃的小狗儿一般,透着哀求的意味。 陆沐炎茫然地“啊?”了一声,像是没听懂他的话似的。 好么,长乘懂啊,长乘太懂了啊,长乘懂得都满脸黑线了。 他盯着面前刚泡上的一壶茶,眸内死寂一片,我想走啊,但我这是头泡的茶啊...你说我也是闲的慌,刚刚那泡喝完不就得了?怎么就非得再泡一壶?这下好了,想走走不了了,就愣坐着看这小子深情爱意浓浓涌现吧。 话说回来,这小子不会是个绿茶吧?雷祖啊,你能是千年不沾情爱么?你太娴熟了啊? 陆沐炎倒是凝视着他的眼睛,微怔。 长乘又挑眉了,瞧,我说什么来着,这个发情的孔雀,开屏地多么热烈?谁能招架得住? 毕竟小炎也才十八岁,迟慕声你小子长得还算是个模样,昊儿么,虽然和小炎是青梅……奥奥奥奥,是难兄难弟。 合理,非常合理,我宣布你们在一起吧,小炎,赶紧把这一幕告诉你的难兄难弟,让他俩立刻杀出个一二三来,我也就不用这么提心吊胆了。 而此时的陆沐炎,沉吟思索了半晌后,她稍抬眼睑,撞入一道视线中。深邃,浓烈,却晦暗不明。 双眸对视,晚风撩起她的发丝,轻抚过二人的距离,掠至他的黑眸浓睫处。 她开口了。 “额…...黄毛啊,你咋戏这么多呢?你知不知道有句古话说的好,叫棍棒底下出孝子…?” 哈! 迟慕声噌地起身:“胖丫!!” 长乘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忙得插话:“哎,这泡不错!喝茶,喝茶!” 她看着迟慕声涨红的脸,眼睛被笑意浸染的格外明亮:“哈哈,其实我是怕你沉沦进去啊,你要是真沉进去了,乘哥他们要是说你,你肯定心里更不好受啊,我带来的人,我肯定得说啊,我说你总好过让他们说你呀。” 说话间,她忽然侧过头,小鹿似的眸子微微弯着,对着长乘说道:“不过乘哥啊,话说回来,我也反思了,这样着实太麻烦,太耽误时间了。我得跟你严肃说一句,以后我和黄毛修行,谁跑偏了,你和大高小宽师兄就直接指出来,用不着什么循循善诱,不行呢就一耳光扇过来,然后接着练。” “我和黄毛是好哥们儿,没有谁先来后到,一视同仁,可不能不好意思,或者是碍于谁的情面昂!” 话落,她面上透着一股不羁的洒脱,倒像个男孩似的,挺爽快。 迟慕声看着她笑,自己也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眼底波光微转,露出洁白的牙齿,也爽朗地应声道:“哈哈!我没意见啊,乘哥和师兄们多说我一些,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长乘也笑啊,但是笑得清浅,悠悠然地说:“哈哈,我怎么感觉我责任重大啊…...” 对,长乘还得在心里吐槽一句:你小子,这就喊上师兄了? …... 溶溶月色柔柔袭,霭霭茶韵缓缓香。屋内映着暖融融的黄光,簇拥着几人的心房。 陆沐炎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再次开口:“还有啊,我来这里其实也挺简单,我没地方去了啊,况且这里包吃包住呢,多好。你就跟我一起修呗。” “咋?还是你觉得我没你牛逼,故意让我一手?你之前夸下海口的那些风花雪月,是打算自个儿一人独吞了呗,就光让我愣看豆角啊。” 迟慕声和长乘听着,都没搭话,各自轻松地噙着笑,喝了口茶,等着她继续说点什么。 于是,陆沐炎的语气轻盈,话里也透着一股轻松愉悦的气息,悠哉悠哉地继续说道:“我呢,也没什么非要干的事情,所以黄毛,你只要不走下坡路,咱一起慢慢来呗。虽然我确实是有一些疑问的地方,不过呢…...我觉得能解开就解开,解不开也是天意,我不执着。” “我只是想再强一点而已,至于为什么强...强到什么地步,我没什么具体的概念,我只是想强到…...” “想我妈了,想阳爷爷了,我能去他们的坟上看看,仅此而已啦。” 她的语气依旧轻松,完全云淡风轻,就像在说今天吃了什么一般随意。 说罢,陆沐炎起身,一边往楼梯口走去,一边摆着手继续说道:“感觉今天有点困,我得睡会儿,乘哥说练功不能有电扬,得拉电闸,我手机就不开机了,没法定闹钟,寅时叫我起来练功啊,一定得叫我起来啊!” 话落了,她挥了挥手,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可转瞬,她脸上那抹笑意唰地褪去,换上了一双绝望的眸子,仿佛终于卸下了示人的面具,疲惫不堪地垂眸,缓缓上楼…... 星子稀落,虫鸣窸窣,一轮娥眉月勾在院落中,静谧而孤冷。 一楼只剩下长乘和迟慕声,二人对视一眼,迟慕声率先开口,凑近了身子小声说道:“乘哥,看着没?胖丫绝对是有什么事儿。” 长乘嘴角的笑浅了一丝,眼神掠过楼梯角处,慵懒地转了转脖子,道:“慕声啊,今天是初五,明天是大暑。六月十八号就要开学了,小炎着急啊。” 迟慕声错愕地看着长乘:“啊?不是说什么…什么一年吗?是我记错了吗?怎么这么快?” 长乘淡然地点头应他:“大高小宽考试那年,华东区47人,只有大高小宽进去了,你也大概知道,大高小宽为了进去做了多少努力。” “所以,明知道这里这么难进,她若是进不去,那大高小宽就得陪着她候着,她心里着急啊,…...若是让她知道只有十几天了,估计今晚觉都睡不了。” “这一次的开学,她是抱着必进的心。不然……不管是内疚、自责、还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都会充斥着她接下来的每一天。” 迟慕声对于这里的一切属实是太过空白,得到的任何信息都是滞后性的。 他听着这话,眸内一惊,诧异地拧眉:“大高小宽师兄…用这么长的时间筹备,胖丫,胖丫是想在这短短的几天内,赶在今年的六月十八之前进去!?” 长乘倒茶:“是呢。” 迟慕声坐不住了。 他站起身,单手叉腰,来回踱步,另手挠着那圆滚滚的脑袋,连连发问:“啊?为啥啊,这也太着急了啊?明年不行吗?这,那,那老头问的三个问题是很容易吗?” 长乘略迟疑地应了一句:“嗯……倒不是难,每个人的问题都不一样,...主要是问题过于直白,是考验人心,心念稍有污点,便断然进不得。” 紧接着,他拧着眉,又叹了口气,眸光复杂:“慕声啊,小炎要强,这你能看出来。但…” “小炎之所以这么要强,是她找不到别的活法了。她如果不努力,她一秒都不想活,她的每一秒都很难熬。” 迟慕声心底蓦地一恸:“什么意思?” 长乘看着迟慕声的脸,少年的心痛太过直接,眉宇间皱地混乱,整个人都显得无措了。 其实,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要不要告诉这小子? 大高小宽还好说,毕竟已经经历过。 但这小子要是看到小炎破关的样子…...指不定因为担心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要是炁扬波动再次引雷,压是能压得住,但这小子觉醒记忆了呢? 算了......还是说吧,看他这副模样…多多少少得让他有点心理准备,也不至于不太好收扬。 临近开学的节骨眼儿,可不能出什么岔子了…... 于是,长乘微眸轻抬,将手中的茶壶放好,叹了口气:“…..先不说那个,那些,你自己问她。我只说最主要的,是这个大暑。” 迟慕声凝神:“大暑?” 长乘睨眼瞅他:“小炎体质特殊,目前我观察到的是——越热的天气,或临近暑节,对她的修为越有利。” “当然,这只是我分析得来的猜测,未必一定适用她。但...如果明天,我是说如果,小炎可以再次破关,那…她不想进,也会被特招进去。” “胖丫…...原来这么厉害吗?” 迟慕声闻言,喃喃了一句,眼底显出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长乘起身,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衣衫,理了理身下衣角的褶皱:“呵呵,能不能破关还两说呢,你明天就知道了。远的地方无所谓,但那异象明天若能出现…...这可是学院门口,院内的人定会找上来的。” 听到这儿,迟慕声又惊,再次拧眉:“……什么意思?异象?!” 长乘轻轻抬了一下眼皮,深邃的眸子下,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你吃惊什么,你不也有么?” 这话轻飘飘落地,二人四目相对,迟慕声站着的身体骤然僵硬。 他只得勉强应声:“我……我还不太知道是什么。” 长乘听着,不以为意地往门口走去,声音慵懒散漫地传来:“嗯,若你知道是什么之后,你做任何决定,都可以。” 紧接着,长乘没转身,可是刚刚那句话,却再次重申一遍:“慕声,你做任何决定都可以,不用管任何人,只要是你发自内心的选择,就可以。” 长乘的这句话,吐字清晰,声线沉澈,好似一涌冷泉坠落石壁,打得他耳根一个莫名的激灵。 话落,长乘轻转把手,开门。 嘿,门外正巧站着小宽和大高,二人肩上各扛两个大麻袋,小宽刚准备放下麻袋掏钥匙呢。 第142章 - 极寒冰川,褪衣护体。 岩浆如巨龙,在那深渊炼狱的底部转着圈儿的翻滚,火光仍映夜,磅礴震满天。 硫磺裹挟着毒烟从岩浆上腾起,冥烨坐于崖边,上身赤裸,未着寸缕。结实强劲的身躯下,是线条分明紧致有型的腹肌,宛若刀刻。静默如雕塑,火光在皮肤上跳跃,映出一层炽烈的红晕。 对面,红衣少女与他相对而坐,肤白凝脂的面庞上,泛着微晕红红,透出澈亮的光。一双干净透彻的眸子,只轻眨了眨,似星子坠入深潭,清亮而无瑕。 他望着她,眼色不觉间涌着一抹幽深的炙热,于是,喉结微动,似隐忍着什么。 下一刻,他却果断沉眸,低声道:“炎,背过身去。” “哦。” 少女应声转身,毫无迟疑,像是对他的话有着绝对的信任。 永夜星河下,红衣飘扬,她抬首仰望这片亘古不变的邃空,发丝随风轻舞,背影纤细却透着一股孤寂的宁静。 身后,冥烨喑哑的嗓音从喉内挤出,隐忍而克制:“呃…嗯…嗯…...” …... 女子仍是抬首望着星,可眸内眨了又眨,不自觉闪烁几分,眼神往左下方瞄着,又往右下方瞅了瞅,转而再看向天。 “呃……嗯!…” …... 他呼吸凝滞,似是忍了又忍,可是那微微急喘的嗓音,在二人之间回应地着实太近。 终于,没忍住,红衣少女直接出声:“你在排泄么?” ……?! 身后的冥烨声音明显一顿,似是猛的被噎住一般,透着极度的克制,滚了滚喉咙,低斥道:“……你莫出声。” 少女点点头,“哦”了一声,继续看天。 那隐忍的声音,努力地压了有一阵,透着颤音,沉沉开口:“...…呼…转过来吧。” 闻言,少女转过身来。 面前的冥烨,炙红的光焰烤着他的身躯,腹肌贲张,浓墨色的发随意散披,胸膛湿漉地泛着水光,面色比方才明显苍白许多,多了几分病态和禁欲的气息,像是从极大的痛苦中刚刚脱离出来一般。 他轻抬起骨骼分明的右手,掌心隔空悬着一物,拿与她看。 少女凑近,弯腰细瞧,发丝随风摇曳,眸内满是探究:“这是何物?” 那是一片黑椭圆形的片状物,宛如黑洞一般,能吞噬一切光芒,悬浮于半空中,周围泛着黑红色的幽光,那光虽不耀眼,却纯粹得令人心悸。 冥烨微微翁动的薄唇已经苍白地几乎不见血丝,仍在艰难地喘息着,滚动的喉间发出嘶嘶喑哑的回应:“…...鳞片而已,可记得我说要助你出去?” 她轻应:“嗯。” 他额上冷汗涔涔,艰难地蠕动了下身体,抬手奉上:“将这鳞片,贴于它上。” 说完,冥烨虚弱无力地指了指她的身后。 少女无言,照做。她将身后那颗似头颅大小的蛋抱过来,置于二人之间的地面上。 蛋上本就有鳞片,她倒不知道应将这鳞片放在哪里。 可谁知,就在她手上那鳞片刚刚靠近蛋时,蛋似活物般猛地吸附上去。 紧接着,蛋周原本炙热扭曲的温度骤然下降,下一刻,蛋周的光也消失了,好似这一幕从未发生过。 只是在蛋的正上方,纯粹明显地亮起一颗黑宝石般的小圆点,沉寂静伫。 这一幕快如闪电,少女眨了眨眼,茫然问道:“然后呢?” 他深邃的眼睫微垂,看不清神色,但轻飘飘传来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义无反顾的决绝:“吃了它。” 少女懵懂,红衣衬得她眸光澄明,歪头道:“吃?” 冥烨勾着唇角,温柔而魅惑,缓慢地给这个新生如婴儿的少女细致地讲解道:“嗯,用手敲开,捧起倒在嘴巴里,咽下去。” 少女虽仍不解,但仍照做无误。 她素手轻抬,红袖随风扬起,露出茭白的小臂,漫不经心地敛着眸子,葱白似的指尖,对着那蛋轻轻一弹。 蛋壳应声裂开。 冥烨轻笑,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唇角微扬,勾勒着全然的欣赏:“炎的修为真高,纵然是我巅峰时期,也得掂量着说话。” 少女似乎对那蛋的口感颇感兴趣,没立即应他的话,只抱着那蛋,仰起修长纤细的脖颈,咕嘟咕嘟地喝着,嘴里含糊其辞地应道:“唔……唔…...” 她仰脖喝完,还抱着蛋往嘴里晃了晃,傻站着,半空举着,张嘴等着,等着最后一滴半透明的蛋液从壳的边缘缓缓滴落,模样像个孩子似的,煞为可爱。 冥烨望着她,少女的唇角还残存着些许的亮晶,他眸内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留恋,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轻擦拭着她的唇边。 声音也似哄孩子般,温润地说:“出去后,这些修为要好好地找回来哦。” 少女放下蛋,愣愣地眨了眨眼睛,还咂巴着嘴儿,似在回味着味道。 “……呃!” 突然,她腹部传来剧痛,那双懵懂的眸子因疼痛泛起水光,经着火光一应一衬,宛若神明落泪,楚楚可怜却又透着不可侵犯的神圣。 红衣女子猛的往后直直倒去。 冥烨眼疾手快,瞬移至她后方,一把揽住,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住她的纤腰,拥入怀中。 他抱着她,缓缓坐下,面上毫无诧异,只有轻微呼吸时带出来的热气在她的颈肩处围绕。 他声音严峻,低沉喑哑:“炎…过几日,我的挚友会来带你出去。务必告诉他,每逢暑节,你需要去极寒的万年冰川下,褪衣护体。” 他面色苍白如纸,俨然就是一副垂危强撑的模样,但说出的话语里,是不容置疑的严肃:“来,跟我重复。” 他一字一顿:“极寒冰川,褪衣护体。” 少女紧拧着眉头,喃喃嚅嗫:“极…..极寒冰川,褪…褪衣护体…...” 她话音刚落,便在他怀内沉沉睡去。 那细软的发丝随风飘扬,像是小爪子似的,轻挠他的唇角,侧脸,高挺的鼻梁。 他未躲避,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浮动,火光映着两道交叠的影子。 耳畔,是来自地心的颤动,岩浆涌溅,滚滚轰鸣。 冥烨低下头,黑眸内映着她熟睡娇憨的模样,声音里透着一股无悔的温柔:“安心休息…炎。” 话落,他修长的右手轻抚少女的脸庞,将随风轻舞的发丝往耳后掖了掖…... —————————————————— “砰——!” 骨骼分明的手,猛的敲门! “胖丫,胖丫,胖丫胖丫胖丫!” 迟慕声喊得兴起。 “砰——!” 门猛地打开,陆沐炎满脸暴怒,青筋隐隐浮现:“黄毛,你再敢这么叫我试试呢?我活着的动力可不多,正好今天拉个垫背的!” 迟慕声本笑得神采奕奕地,可乍见面前的少女刚睡醒的模样…...猛然一愣。 寅时将近,窗外的深空暗夜已经渐转深蓝,孕育着即将萌芽的太阳。 面前的少女,她瀑布似的丝发下,是一双喝饱了水的眼睛,小鹿似的,圆圆亮亮地瞪着他。粉嫩的红晕蔓延着脸颊,延伸至小小的朱唇。 身后,伴随着零星的虫鸣,鹅黄色的灯光,柔润地包裹着屋内,也包裹着他的心房。 迟慕声是笑着的,但他笑到一半,就笑不出来了:“哈哈,哈哈哈......” 他腾的一下骤然脸红,红到耳朵尖儿,忙拧过头,没看她,语速飞快:“快…快起来练功啦,说不定你今天就修为突破,白日飞升!” 陆沐炎揉了揉眼,不以为意地吐槽,应他一句:“我看你是白日做梦。” 迟慕声的头不知道往哪儿转,许是往哪儿转都不合适,最后视线落在了脚尖处,盯着地板,假意地扯开了话题:“咳,那什么...昨晚你上去后,我和乘哥帮大高小宽师兄弄了一晚上的豆角,就围坐在一楼的地上,真奇怪,我到现在都不困呢,我为啥不想睡觉啊?” 说着,迟慕声歪头问她:“胖丫,你真睡着了吗?” 陆沐炎边听着他的这些家常话,边关门下楼:“是啊,睡着了,都做梦了。” 迟慕声在身后好奇地追问:“梦到啥了?” …….! 好么,迟慕声没问还好,一问,她猛地一顿,想起来了。 妈呀,冥烨!快快,找个什么纸记下来! 陆沐炎三步并两步地下楼,嘴里忙忙喊着:“哎呀呀呀,呀呀呀呀!” 迟慕声瞧她这副着急忙慌的样子,也跟着乱起来,嘴里忙问:“咋了咋了,咋了胖丫?” 一下楼,她就看到地上围着圈儿地散落着几堆豆角、残叶、和豆角筋。 长乘已泡好一壶茶等着她呢,大高小宽正在把摘好的豆角一摞一摞地往厨房搬。 她勾着脑袋转来转去,连连瞅着屋内,还不忘有礼貌地打声招呼:“乘哥早上好,大高师兄小宽师兄早上好!快快,帮我找纸笔!我要记点东西,不然忘了!” 迟慕声搭腔,小跑进厨房:“我有!昨晚帮大高师兄记账,纸笔在厨房,等我啊!” 我的个青天大老爷,想起来了,全想起来了,梦里喝生鸡蛋去了,是不是无菌蛋啊? 她思衬间,迟慕声递过纸笔,两人配合默契,陆沐炎坐在长乘对面,二话不说开写: 人物:我俩。 地点:火。 事件:鳞片兑生鸡蛋,喝完。 补充:大蛋口感没印象,啥鳞片不知道。看着挺黑,挺坚固,是鱼鳞吗,难不成是鳄鱼的? 写到这儿,她停笔了。 等等…... 冰川,冰川…... 冰川啥来着?妈呀,冰川啥来着?还让我重复一遍来着? 冰川褪衣?是这个意思吗?冬泳去了? 于是,她半咬着唇角,皱着眉头,迟疑地写下两个字儿——:“冬泳。” 一旁的长乘….早在陆沐炎开始写的一瞬间就已经转头了,绝不能看。 看了就有心绪波动,无论小白龙能不能探到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于是,长乘不语,只一味地喝茶,转头。 而迟慕声则是站在她身侧,看着她写下的这些字儿,凑着脑袋问:“啥意思胖丫,你在记录你的梦吗?你梦到吃了个…鳄鱼的蛋,然后去冬泳吗?” 好,迟慕声还索性读出来了,他不仅读出来,他还得上演十万个为什么,连连发问:“确定是冬泳吗?不是被鳄鱼追杀吗?不过…鳄鱼蛋有鳞片吗?” 这黄毛真是聒噪啊… 陆沐炎停下笔,挠着头,无奈地应他:“呃,这是我的猜测,我也不知道鳄鱼蛋啥样啊,我只能想到鳄鱼了,毕竟那个鳞片很坚固...只是为了突出鳞片坚固,举个例子,举个例子...” 迟慕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你挺可怜啊,不能梦点儿好的吗?” 他又问:“你梦里冬泳冷不冷?” 陆沐炎的额头被他问得愁出两个酒窝,黄毛的智商一直是这样吗? 她有点不耐烦,但还是尽可量地耐着性子解释:“我还没游泳呢,我就记得是要去冰川里游泳还是啥,我给忘了,记不清了….” “…哎呀,不重要,反正得脱衣服,那可不就是去游泳么,谁还能在冰天雪地里脱光了傻杵着啊。” 显然,迟慕声没看出她的烦躁,很认真地思索着这个问题,点点头分析道:“哦...我觉得未必,有些人就喜欢极限挑战,我在国外那几年经常见,有些外国人体毛还没进化掉呢,智商不太高,就爱去极端环境赤身裸体。” 陆沐炎不说话了,实在不想接话,他实在是太吵了。我总感觉梦里的那句话好像不是这个意思,被黄毛搅得越来越偏。 天还未亮透,远际呈着深邃的蓝。还有几缕云,显出淡淡的灰。 长乘在一旁始终没吭声,见陆沐炎不搭腔,嘿,还翻了个白眼儿,想来...这个危险的话题是结束了。 于是,他将茶杯往陆沐炎面前推了推:“诺,别光顾着说,喝点茶醒醒困,寅时快到了,准备练功。” 陆沐炎点点头,拿起茶杯吹了吹热气。 她刚要喝,迟慕声又说话了,他眨着眼睛,一双桃花眼内好奇连连:“哎胖丫,你梦里有外国人不?说不定让你冬泳,是要参加什么比赛?” 听这话,她倒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茶杯顿在唇边:“哎?外国人?你说外国人我还真想起来一个。” “我梦里还真有个叫罗姆斯的外国人。” “啪嚓——!” 长乘的茶杯应声掉地,碎了个彻底。 第143章 - 壬午大暑。 最为吃惊的就数大高小宽,那个茶杯…..可是师父最心爱的主人杯啊,师父这双扎针的手…怎么可能抖? 可长乘,只是微眸轻垂,斜眼瞟了下打碎的茶杯:“…啧,大高,来收一下。” 他拿着毛巾,慢悠悠地擦拭着桌上撒出的水渍,语气里完全闲散如常:“豆角洗的太多,手抖,大高,下次老缚那儿为师可不帮忙了,万一遇到需要扎针的情况,手累着,扎不准了。” 说罢,他起身往院落走去,声音不急不缓地传来:“慕声,小炎,来练功了。” 陆沐炎和迟慕声虽心有疑惑,但见长乘发话,大高已满含歉意地拿扫帚收拾,小宽则低头面无表情地继续搬豆角,两人只得跟上。 然而,长乘刚转过身的同时,那本是温润儒雅的面庞上,第一次有了一股…一种难以言说的错愕。 蠃母司,外国人...? 陆沐炎倒没太多诧异,满心思绪仍沉浸在梦中——冰川、冬泳,总觉得忘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冰川也有了,就权当是冬泳吧,可是,好像要告诉某个人来着,告诉谁来着…...? …...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功夫里,三人已经站在院落中,预备起势。 迟慕声虽然是站在这儿的,心思却压根不在这儿,面色越发凝重起来... 好吧,本想着打岔,把这个寅时拖沓过去,现在非得准时练功,这可怎么好…... 万一真如乘哥所说的,胖丫会在今天有所突破…那,那是好事还是坏事? 其实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最好的办法…是不是…只要胖丫在寅时不练功,不就行了? 她只要错过今天这个大暑的节气,是不是就平安无事了? 可是,眼看着陆沐炎要闭眼调息,迟慕声再也顾不上了,干脆蓦地开口:“胖丫,你说的那个罗姆斯,长啥样?” 陆沐炎正要闭眼,闻言,转而改为眨了眨眼:“啊?我,嗯…...你容我想想啊。” 长乘也在一旁听着呢,真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苍天啊,怎么又是蠃母司呢?这小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此刻的他就像是在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该说什么,说的多了,又怕老白探出点儿什么。 虽然小炎说了,愿意放弃这条探测别人内心的路,但这小白龙是个不定时炸弹啊,万一突然就灵验了呢…? 但他肯定得说话了,这个话题已经逃不开了。 于是,长乘抬手,摸了摸络腮胡,面上仍持着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急,寅时后再想,现在练功是最好的时机,错过挺可惜。” 陆沐炎听着,微微点了点头,迟慕声不能点头啊。 他干脆猛的跨步,大咧咧像个莽撞人似的,直接与她面对面站着:“胖丫,你好好想想,说不定那个罗姆斯有大用处!” 陆沐炎实在不懂迟慕声今天早晨的反常之处,黄毛今天格外啰嗦,总感觉像是在引导着什么,或者是掩盖着什么。 但此刻寅时将近,她也没功夫再去深琢磨他心内那些小九九,再不起势练功,今天最好的机会就要错失掉了。 于是,她黝黑的深眸内透出明显的不耐烦,拧着眉摆了摆手,吐槽道:“黄毛啊,咱们寅时得练功啊,有啥不能之后再说吗?你为啥对罗姆斯那么上心啊,难道你就是那个罗姆斯啊?” 好,这话一出,长乘一顿,迟慕声也一顿。 长乘顿住了是理所应当,迟慕声顿住了算怎么一回事… 此刻,迟慕声蓦地低头。 他一双桃花眼错愣地盯着地面眨了又眨,晨雾未破晓,但少年的耳垂漫着红。 我,我会出现在胖丫的梦里吗?…... 好,好吧,迟慕声一顿,也是理所应当。 他活脱脱就是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脚面,嗫嚅道:“……我,我?……你看清脸了吗?” 陆沐炎压根就没看出来这小子啥状态,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她正上下地打量着迟慕声,眸内深沉,沉吟半响,迟疑地应了一句:“没有…但是…啧…...总感觉你气质不像呢…?” 可说到这儿,她忽又一顿,话锋一转:“不对,还有点儿像哎…莫非…等等,等等等等,黄毛,你之前说你在国外呆过一段时间,你在国外叫啥名儿?” 迟慕声清了清嗓子,装作左顾右盼地挠了挠头:“啊,我,我一直就叫慕声啊。” 陆沐炎眨了眨眼:“慕声?就叫慕声?” 迟慕声确认无比,点了个头。 陆沐炎接收确认信息,却是陡然大惊,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喃喃自语道:“罗姆斯…迟慕声…姆斯…慕声!?” 她当即下论:“黄毛!我当时其实就记得是什么罗姆斯,虽然脸没看清楚,但也确实是个男性…...有没有可能就是你国外的名字!慕声!?” 这话一出,迟慕声眼神一亮,完全欣喜,完全赞同,立刻就被她彻底带歪:“哎!你别说,发音还真有点像! ” 陆沐炎看着他这副附和欣喜的模样,越发确信,眼神不觉间闪着光,连连点头思衬。 莫非,我梦里的那句话,就是需要我跟黄毛说的?! 那句…那句什么话,那句什么话,那句、那句... “每逢暑节,极寒冰川,褪衣护体!” 她大声地喊了出来,干脆果断。 紧接着,陆沐炎激动地抓着迟慕声的胳膊晃着:“黄毛黄毛,我梦里梦到,要跟这个人说这句话!想起来了,我全想起来了!” 迟慕声:“什么意思?” 长乘:“什么意思?” 二人同时出声,说出的话也是一模一样,甚至面上的表情也一样,倒挺奇怪,有种…虽然疑惑,却透着某种恍然大悟的担忧。 陆沐炎看着二人的神情,挠了挠头,音量不自觉的小了些:“额…就是,我梦里有个人跟我说,让我告诉另一个人,我每逢暑节的时候,要去极寒冰川,褪衣护体。” 迟慕声一愣:“…...” 长乘一愣:“…...” 陆沐炎也一愣:“你俩咋了?怎么从刚刚开始就异口同声的反常….?” 她话音未落,下一刻,长乘猛然转身,直奔门口。 他眸内慎重,说出的话也是严肃至极:“小炎,快,趁着太阳还没出来,赶紧跟我去境,第一缕日头出来的时候就完了!” 陆沐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满是诧异,忙不迭跟上长乘的步子:“啊,啊?啥啊?” 长乘不答,对着屋内喊道:“大高小宽,把慕声的狗剩找回来,回来锁门关窗,家里候着,我回来前,谁也别出去!” 说完,立刻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趁着长乘掏钥匙的空档里,陆沐炎仍然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转头看向迟慕声:“啊?怎么回事啊?” 与此同时,门也开了,长乘一把拉住陆沐炎的手,拽着就往驴棚的方向跑去,边跑边说:“今天暑节!” 紧接着,迟慕声二话不说,随着二人往境的方向疾奔。 每逢暑节,极寒冰川…...褪衣护体? 一边跑着,迟慕声的面色越发沉重,长睫下的星眸内,渐渐凝起一抹犀利的寒光。 这几个词到底和胖丫...和今天的大暑,有什么关联? 既然我想不明白,既然我阻止不了,那就和你一起面对。 老季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事儿的,陆沐炎,这一次…...我不想再做一个眼睁睁看着的人。 …... 壬午大暑,三十四初候,腐草为萤。 远处天际渐明,隐隐有热。 仲夏的清晨,翠绿的灌木丛沾着些许露珠。虫鸣声忽远忽近,鸟叫声忽缓忽急。路过的几处院落中亮着灯,偶有蒸屉的雾气散入小巷里。 三人在晨光熹微的巷内快速地跑着,面容凝重的长乘,面露担忧的迟慕声,以及面上疑惑的陆沐炎。 之前是慢悠悠地走着,倒不觉境远。怎么这次要跑过去,才发现这境居然这么偏僻? 经过几个七拐八绕的小巷子,还得穿过几个废旧的茅草屋,原来这境,是在村庄的最深处? 而就在清晨第一缕晨光破晓时分,三人终于赶到境内。 长乘二话没说,直达驴棚桥上,一向悠然的面庞上,此刻眉头紧紧地蹩在一起,语气急切道:“小炎,立刻想一个你现在最想去的地方,不管春夏秋冬,只要境外真正的太阳照不到你就行!” 陆沐炎被这气氛搞得些许紧张,仍是不解,只是点点头,循着起境的位置站好。 她还没来得及想点什么,只是眨了下眼,下一刻—— 深空暗夜,骤然密布。 因为突然从白天转向黑夜,几人的眸子都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骤然间什么也看不见。 陆沐炎和迟慕声下意识地往长乘的身边靠了靠。 而就在他们的眼睛渐渐适应这里环境的同时,迟慕声怔了怔,皱着眉头疑惑地环顾四周。 长乘则是会心一笑,早就料到小炎会选择这里。 而陆沐炎... 陆沐炎张了张唇,脸色陡变,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再熟悉不过的扬景…... ——秘密基地出现了。 是,是她“精心装修”的第二个家,是她与少挚的根据地,是长乘初次见她的起点,也是她的…... 第144章 - 心无杂念。 就是这么突然,咔一下,没有任何前摇后摆,直接就来。 一眨眼,知道什么是一眨眼吗?眼皮一闭再一睁,就是了! 变化速度之快,陆沐炎震惊地来回眨眼,反复眨眼,揉眼再眨眼,仍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周遭的环境。 此刻,大夜弥天,孤月骤现,繁星散漫。 现在哪是在什么桥上?他们正处在秘密基地的正中央位置,但起境的时间,却是…大火的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的陆沐炎,没有回妈妈的短信,脚下的地界儿,正是那晚练功时,站着的位置…. 还是那样的月光,惨白地映着斑驳的水泥路面,也应着她那晚惨淡的人生。 水泥地面的触感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粗糙,踩着隐隐有些硌脚。往右看了看,是那两扇大铁门,锁在,锁眼处的锈也清晰可见。 她再眼含诧异地往身后看去,横着的那些钢筋水泥混合的圆形管道也在,她从小就和少挚在上面坐过,长乘也坐过,因为长年摩擦,所以痕迹和别的水泥管道不一样,有着很明显的光滑感。 最上面的一根水泥管道,中间有着隐隐的裂痕,此刻,那裂痕也在。 小屋呢?小屋无需多言,她都没有转头看过去,眼神的余光里就已经确认无误。 她收了视线,下意识地低了头,眸光轻垂,一瞬间就看到了脚边从水泥地的缝隙中顽强挤出的杂草。 这个杂草,她记得太深。 这个杂草,是妈妈煤气爆炸那天晚上,她没回家,自顾自地在这里站着练功,闭眼前看到的最后一抹颜色。 当时的她想着:我就像这根绝处逢生的杂草一样,在没有土壤的恶劣环境下,孤身一人倔强成长。 现在看来,倒是一语成谶,还真的是孤身一人…倔强成长呐。 之前是大高师兄的境,或者是迟慕声离谱的境,总之无论是什么,她真的只觉得是境,所以心绪也不会有很大波动,会非常明确地把境和现实分的很开。 可......可...... 可当这里…..真的是自己最熟悉的地方,真的,是每一处细节都完全重叠的时候…... 也难怪黄毛会走火入魔…这里,是真的…….不能用逼真来形容了。 当一个人经历了巨大苦楚后,再回到一个明明一切都来得及的时间里… 是不是妈妈死后发生的事情,都是一扬梦?都是我在练功的时候,睡着做的梦…? 这里…..若是没人陪着练习提醒,会迷失吧? 比如——我练累了,想回家了,突然出现回去的境。就会变成……我在境里走出了境里的驴棚,我在境里走出了境里的村子,我又走出境里的服务区,开上境里的车,回到境里的秘密基地,在秘密基地的“小床”上睡觉。 接着,我在境里睡醒了,见到了境里的少挚,接到了境里的妈妈打来的电话,妈妈说我怎么睡了这么久,原来之前什么乘哥什么华东服务区都是做梦的,境里的妈妈让我回家吃饭,明天得去医院实习,于是我回到了境里的家…... 对,对,一定会迷失,一定会迷失! 这…这怎么解?若是没人提醒,这可如何是好? 亦或者,提醒我的人也是我想象的呢?再者说,那个提醒我的人,是故意要让我迷失在境里,假意诱导我呢?! 想到这里,陆沐炎第一次对这个境产生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畏惧感。 长乘一直在一旁暗暗地观察着她的举动,看着她这副紧张的样子,深邃的凤眸内闪着认可的光芒。 小炎真的太聪明,一下就抓住境的危险了呢。 于是,他半握拳在嘴边,佯装轻笑,冲着迟慕声悠悠然道:“瞧着没,慕声,小炎可比你厉害哦。” 迟慕声没转头,看不到他的神情,只听得略微“嗯?”了一句,算是回应。 长乘慢悠悠地开口:“境呢,虽然可以随意幻化出任何扬景,但其弊端恰恰在此。” 听到这句,迟慕声才算是终于回过神,转头看向长乘,星眸上的剑眉拧了几分。 长乘继续解释道:若需幻化雷劫,各种需要破关之物,或者练境,想着你觉得最痛苦的,最幸福的,什么的都可以。失败了也无所谓,反正八小时一次,你可以今天想这个,明天想那个,想什么都行。” “可有一点——这个境,第一秒是什么样子,就必须保持不变。” “你可以在这里坐着、躺着、聊天、游玩。但你此刻固定好了这个境,就不能添一个凳子,加一棵树。” 说着,长乘眸内深邃,凝眉瞥向他,一字一顿地冷声说道:“修的,就是心无杂念。” “如果境内加了东西,那就代表念头里加了东西,境就会跟着造境的人变动,而且变动的不留痕迹,极其自然。” “雷祖为了确保练境的人不会沉沦其中,给院内众弟子的规定便是——必须只能是第一秒维持的境,要死死的记着这个准绳。” 说着,长乘拍了拍迟慕声的肩头,温润地笑着说:“所以啊,昨天你换扬景后心绪波动巨大,小宽大高才会这么着急,怕你再出新的东西,会越来越深陷其中。到最后,完全无视周围的人,彻底痴傻,像那驴一样,成为新的守境魂,懂了么?” “可你看,小炎到现在为止,这个破工厂里,加任何东西了么?虽然只是短短的十几分钟,但你能这十几分钟里什么都不想,脑子里很纯粹么?” 一口气说完,长乘还左右地晃了晃腰,往后转的同时,嘿,直接大咧咧地往身后的水泥管走去,一屁股坐下了。 此刻的他,活脱脱就是那晚的模样,同样的夜,同样的身姿,就差手里来根烟了。 陆沐炎知道,长乘这话是说给她听的,让她了解境内的机制。 但听完这些话…她本来就紧张,现在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必须维持第一秒的画面? 这里,在起境的第一瞬间是什么样子,就必须一直是这个样子? 多一点儿都不行么... 那么…就必须是看到驴棚才能出去了…… 等等,不对。 驴棚也可能是境…..怎么办? 应该怎么做,才能让这个境是自然停止的…...?! 我怕打断的是幻境,我怕出来的驴棚也是我的境! 陆沐炎脑子里飞快地运转着,无数个念头骤然密布,但其实只发生在短短地一瞬间,她便立刻守住,小心翼翼地盯着这里。 每分每秒都沉浸在这里,不断的提醒自己稳住心神,一个多余的念头都不敢想。 而就在这一瞬间里,老白蓦地开口:“安心,你保持现在的状态就好,是这个境就行。至于结束,大高那天不是直接退出来了么?你要是不知道方法,长乘会告诉你的,或者他会帮你切断。” 陆沐炎急问:“我如何确定打断的长乘是真正的长乘?” 老白坦然地应她:“嗯,他肯定会出手,即使不会你也安心,还有我。” 陆沐炎听着他这么说,心下是放心了一些,可当即,心又提到嗓子眼儿了。 她喉咙一紧,心下没底地问着老白:“老白…不会,我现在跟你的对话,就是我境里想出来的吧?” 老白:“……你?” 可下一秒,老白的声音透着一股令人心安的霸气,直接就说:“ 这样,既然你知道境是可以操控的,那你现在操控我,说出一句你想说的话来,来。” 陆沐炎眨眨眼,顿了几秒…... …... 陆沐炎歪了下头,心里应道:“哎?真的哎,你没说呢!” 老白猛然大喝:“陆沐炎!” 老白的声音透着一股明显的咬牙切齿,压低了声音:“你下次要是再敢说让我当你的奴隶这种话,我就顺着说,到时候让你分不清现实和境,你去当驴。” 陆沐炎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心底也是笑着调侃他:“哎?哈哈!忘了你懂我心思,你丫的读心术全用我一人身上了。” 而这个时间里,工厂内的三人,同处一境。 迟慕声和长乘,一个姿态慵懒地半卧着,眉目悠然。一个身姿挺拔的只身站立,清隽如风,微眸深凝。 迟慕声自打进境以来,便始终未敢多做言语。 他知道这境其实有多恐怖,所以一时半会儿,在陆沐炎没有什么多余表情之前,持着观望状态。 直到陆沐炎噗呲地笑出声来,迟慕声脸部紧绷的线条这才柔和几分,弱弱地插上一嘴:“额…..胖丫,这是你很美好的记忆吗?” 陆沐炎没回,她听到了,她不敢回,我就知道黄毛会吐槽我,所以现在的黄毛很有可能是个幻境,是我想象出来在吐槽我的,对,我不能接招。 迟慕声见陆沐炎没回,还一脸意味不明地憨笑,只得挠了挠圆圆的脑袋:“唔……我还真没发现,胖丫是个力工啊?也是,以前那个大体格子,很有可能副业是个扛水泥的...” 想到这儿,迟慕声骤然心里一疼,下意识地抿了下着薄唇。 长乘也看在眼里呢,可看到这小子明显想歪的表情,他觉得有些好笑,暗暗地挑了个眉。 陆沐炎可没管他,听是听见了,是不是真人暂且不论,这话说的,我就更不能分心了,谁能在境里聊天游玩?!我感觉我转个身都费劲,生怕会突然想到什么。 我身后的水泥管道…...我就不说那天晚上你长乘突然跑来吓我的事儿了。 我就说那位置,长乘你现在坐的位置,少挚可是经常坐,那天晚上少挚给我钥匙的时候…... 不行不能想了!打住!打住!马上少挚推门而入了…! 我的娘啊,秒秒是陷阱啊…... 这时间里,陆沐炎一动不动地就愣站着,心底稍缓了些情绪后,她才突然发现,这一会儿的功夫里,背后已经完全湿透。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能清晰的感觉到汗滴是以怎样的线条流下来的,背后的汗聚集在裤腰附近,有着一小圈明显的湿感。 一滴汗刚滑到裤腰处,下一滴又顺着上一滴的轨迹涌着滑下。她就在这样的体感里,每一秒都紧绷着。 大概是看着陆沐炎轻笑了一声,迟慕声的身形才不自觉地松散下来。 于是,他也抻了抻腰,转头坐在长乘身边。也许是还没适应自己这圆圆的青皮脑袋,又摸了摸头,继续道:“胖丫还挺厉害,我就不打扰她了,不过,她得这么熬多久?” 长乘往后撑着手,抬眸看着境内的一轮孤月,慢悠悠地解释着:“一直坚持到坚持不了,就会直接精疲力竭的睡着。或者啊,像大高那天一样,心念强行切段,直接退出来,境就消失。八个小时之内,她就不能再起境了,八小时后再继续就好。” 迟慕声的眸内探究分明:“…睡觉?” 长乘轻笑,歪过头看着他,耐心地举例:“哈哈,是啊,慕声, 你睡不着的时候,心无杂念的数着123,或者一直想着一个念头,过一会儿是不是就睡着了?” 迟慕声:“是一个原理?” “真正的东西都不复杂,非常简单,只要你不碰禁忌,没有任何伤害,睡着再醒了继续呗。哦,这句是雷祖原话。” 话落,长乘的声音虽然无波无澜,但眸底却闪着一股分明的温润,噙笑望着他。 月朗星稀,柔风窸窣,那轮皎月旁守护着两颗星,他们的身前守护着陆沐炎。 二人姿态慵懒地撑坐在水泥管道上,神情自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但心思都盯在面前的少女身上,其实也是不得不盯,毕竟这闲聊的时间看似挺快,可陆沐炎的衣角已经湿透浸润,就在这时,落下了第一滴汗液。 那汗瞬间落地,砸在地上,也砸的迟慕声眉头一皱。 第145章 - 艮尘。 他像是故意要转移注意力,佯装配合着长乘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解释道:“嗯...我懂了乘哥。有事就退出来,想练就累到睡着,八小时后再继续,两眼一睁就是干,困了再睡。” 说着,迟慕声轻笑一声:“……这样想,这个境也不是那么恐怖了。” 长乘瞥了他一眼,点点头:“嗯呢。” 下一刻,迟慕声又撞了一下长乘的肩膀,狐疑地再次试探道:“哎,乘哥,那要是念头动了呢?我上次就动了啊,我也没沉沦啊。” 长乘闻言,一只手往后撑着水泥管道,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继续道:“呵呵,那你就在下一个境里呗,要么力竭睡着,要么就自己心念醒悟,切断退出来。切扬景也不是不行,但普通人最多也就两三个境,不能再加了,再加就迷失了。” “我说了,境越叠加,越真实,到最后,你绝对根本分不清现实和境。” 长乘话落,迟慕声倒是破天荒地没有继续发问。 他只是拧着一双好看的眉,桃花眼一眨一眨的,正对上长乘深邃的丹凤眼。 长乘的眸子渐转晦暗,下颚紧绷,突然,沉声道:“或者...我再给你举个例子。” “比如……你现在的一切,都是你的境,从认识你的老季、到认识小炎、到现在、都是在你自己的境里。” ?! 什么?! 实在是没想到长乘的举例这么犀利… 顿时,迟慕声瞳孔骤缩,神情一顿,眸光也蓦地滞了几分:“什…?不可能,我们现在是在胖丫的境里。” 这种想法他压根就没想过,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把境想的这么可怕。 长乘抻着脖子,慢悠悠应他:“嗯呢,那驴可能也是这样想的。” 黑暗中,长乘说出的话是那么散漫,神情还是那么悠然,但这声音却像是从深渊传来一般,透着股莫名的冷,听得他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迟慕声:“……” 长乘眸光凝起,幽幽道:“呵呵,境叠加到最后,你哪怕醒悟了这是境,甚至都会在境里找个人假意帮你破了境,然后继续沉迷,境里的你可能是个别的身份,有个重新的一生,你自己都会觉得不可能,这不是境。” 迟慕声的身形不自觉地紧绷,强撑着扯了扯嘴角,没出声。 但他不受控地往陆沐炎那儿望去,眸子晦暗,手心里不自觉地隐隐发汗…... 长乘后撑着的姿势又换了个胳膊,换手的过程中还悠悠地摆了个手:“别急,还有办法呢,雷祖或者老缚,都能解开。” 迟慕声明显没有觉得这句话有多安心,他眉眼间的躁郁愈发明显,声音里透着无助,满是不安:“雷祖死了,只有老缚会...?老缚要是来不及呢?乘哥,你会吗?” 长乘歪头看着他这副紧绷的神情,说得满脸无所谓:“我不知道啊。” 迟慕声一听这话,更是心底一沉:“……老缚是不是纸上谈兵,那驴为什么不找老缚解开?这不现成一个等着他救的吗?” 夜风冷冷,长乘淡淡说道:“哦,那驴杀了雷祖,老缚关他呢。” ?! 好么,长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迟慕声蓦地一顿:“啊?!” 这一声喊的实在太大,在这偌大的工厂内勾着隐隐的回音。 他又赶紧捂着嘴巴,生怕打扰到她,眼神急忙掠过陆沐炎,勾着头诧异地问长乘:“驴......驴怎么杀的雷祖?!” 长乘淡然一笑,一只手放在膝盖处,在膝头轻叩着手指:“这我不知道了,老缚不说,你以后要是跟老缚混的好,说不定她能告知一二。” 他面上的震惊还未完全消除,只得挠了挠头:“哦…乘哥都混不好的人,谁估计都够呛,唯一能治的了老缚的就是那个雷祖,雷祖还死了…” 这么想着,他的眉头皱得越发的紧,眼神游离不定,时而投向远方,时而又不安地来回扫视着陆沐炎,显得十分纠结,好像已经上升到一种很严重的设想程度。 最终,他只得重重地叹了口气,再次小心地试探道:“哎…..乘哥,那老缚好贿赂么?你偷偷跟我说说,我怕不保险啊...得万事俱备,我和胖丫才能放心修行啊。” 长乘当即就笑出声了:“哈哈......” 雷祖啊,从前你绕着弯地问我关于造境的事儿,可不就是这副样子么? 这一世的侧重点倒是怕小炎变驴?你小子这四千年一遇的情窦啊,算是彻底开了,哈哈…... …... 或近或远的地方,偶有蟋蟀声,清脆的蝉鸣,柔风轻抚。 恍惚之间,夜色下的两人倒像是多年前一般,或夜或日,闲聊打趣,同样都是在境,无非就是“小缚”变成了“小炎”。 也就在他们说话的同时,陆沐炎面上早已热得发红,透着一股紧张的紫。 她的鼻息愈来愈重,嘴巴也紧紧地抿成一条线,唇周被勒地发白。眼球怒瞪着,整个人的表情都不用仔细看,乍一看就能明显知道精疲力尽四个字是什么样子。 她脸上的多处汗迹,也早已顺着侧脸汇聚到下巴处,紧接着快速滴落。 一颗、一颗、掉在地上,已经打湿了一小片的区域。 许是身旁的迟慕声愈来越有雷祖的气息,长乘恍惚之间,好似又回到了这千年来在院内的日子…... …... 千年前,雷祖第一次提出造境时,激动地拉着我不眠不休地讨论了四天,他造境的那天,毕生精血一夜白头。 他坐化后转世,回院内苦修,我又作为导师与他交好,无数世的境里,他总是重复着刚刚问的那些问题。 他再次提出造境,还是拉着我讨论,想知道第一个境的原理,于是一世世的实验,一世世的消耗修为,一世世的转生重来…... 我不能强制干扰人间的秩序,便只得一世世的旁观,暗中小心提点。 后来,他的修为越来越强,转世就可以带着记忆回到院内,我就得换着容貌,换着名字。百家姓都轮了几次,他倒好,一回归什么名字都没了,就叫雷祖,这还挺好记。 长乘……倒还是我这四千年来第一次用这个真名,这副真容呢…... 许是因为第一次介入小炎的事儿,怕小炎对不上梦里冥烨给的提示,只好用真实信息。 但冥烨啊,你这提示...... 你到底给小炎梦到哪一步了?为什么才刚刚到初次见面的蠃母司?你把她交给我的时候,明明唤我长乘啊,这一幕还没梦到么?你是打算什么时候让她梦到? 蠃母司,蠃母司,这可倒好,上来就被迟慕声这小子捷足先登。 外国人?那能对么?迟慕声和蠃母司,怎么听都不是一个人啊? 小炎啊,你说你也是,我的脸你当初不也是看到了吗?难不成时间太久给忘了?我这一世为了寻你,专门维持第一次见你的络腮胡,长短都没变过啊。 我….我一直是那个长乘,世间酸甜苦辣轮转无数的长乘。 一无所有,尘世看客….. 这两个人,我每一世都见过,虽然每一世都要重新寻找一番...除了累点儿,需要记一下每次的出扬方式和名字,也没什么麻烦的。 雷祖的性子…差不多吧,还是那个样子,呵呵。 想到这儿,长乘微眸轻抬,漆黑的凤眼内幽幽地泛着波光,看向陆沐炎。 看向她几近崩溃的身形,狂抖着的裤管,脚边地下汇聚的汗渍。 其实……小炎,倒是这千年来唯一的“新鲜”了。正因为不曾真正了解过小炎,所以,她的每一个举动都出乎我的意料。 明明千年来都见过的人,现如今才算是真正了解到她,了解到她永不服输的倔强,她拼尽全力的韧性,她歇斯底里的沉默,她绝望沉重的隐忍…... 同样,这时间里,迟慕声也不自觉地看向她…... 他脸色渐沉,不自觉地攥着拳头,慌了神也不敢动,只得滚了滚喉咙,再次出声:“乘哥…….胖丫快崩溃了,你看看这地上,这是要造个汗池啊…...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啊。” 他看向长乘,但长乘收了思绪后却没说话,只是冲着他示意,朝陆沐炎努了下嘴。 长乘微微扶额,稍显无语地解释道:“今天大暑,你忘了?不能让她退。要是退出来直射太阳,我怕会有更大的麻烦。不如试试,要是能撑到晚上太阳落山,那最好不过。要是小炎实在体力不支晕倒了也能躲过去,只要别有自主意识就行。” “…...这又没什么危险,就是累点儿而已,也不疼啊,境也没变,她好着呢。” 说完,长乘无奈地叹了口气,跟荷尔蒙上头的人真难沟通,得费不少口舌。 这话一出,迟慕声无力地弓着腰,低着头喃喃道:“唉…...谁能一瞬不瞬地愣看到晚上啊?难道只能祈盼这个可怜的胖丫,这个明明刚刚睡醒的胖丫,立刻睡着?” 说着,他捎带期盼的眸子望向长乘:“乘哥,那...境里没睡着的最高纪录,是多久?” 长乘摊手:“雷祖呗,四年。” 迟慕声嘴角一抽:“…...除了他呢?” 迟慕声又说:“再除了那个老缚。” 他还得加一句:“再除了你。” 长乘再次失笑,连连摇头,好好好,惹不起我总躲得起吧? 于是,他话锋一转,预备换个话题引开迟慕声的注意:“哈哈,那...那就艮尘吧。艮尘上一世在境内坚持了四十九天,出来就坐化了。转世就有记忆,一岁能走路的时候,就直接回学院了。” 好,迟慕声上钩,再次诧异:“一岁?” 长乘嘴角噙笑:“嗯啊。” …... 迟慕声实在是想不通啊,他已经连续沉默很多次了,这几天已经快把眉间皱得开出一个天眼了。 我想震惊点玄幻的,结果乘哥你告诉我要大道至简,行。 但,但你听听你说的话,这些事儿,哪一件是靠谱的? 这些德高望重的人,很牛逼是不假。 但,但当今社会还是个科学世界法治社会吧?难不成我进这个服务区之前,全世界的人早就背着我偷偷修仙了? 他不是个很好奇的人,但这每一句话,这每一句话拼在一起,谁能不产生好奇心啊? 他拖着疲惫的惊诧,再次发声:“我真累啊…我,乘哥,你这话说的能对吗?我不是诧异他一岁这么牛逼,我就是想知道,他家里人不找啊?一个小孩跑了,一岁啊,这高速的路边也没人能发现异常啊?” 长乘点点头,理解他的心累,慢慢解释道:“哦,艮尘是给这届的启明长者打电话,启明来接的。” 可以,这话更是反逻辑。 迟慕声眉头拧得实在太深,双手抱头,用力地挠着青皮脑袋:“啊啊啊!!我,我先不说这一岁的小孩怎么打的电话!我就问!……他父母呢?就同意了?白给了?这确定不是拐卖人口吗?” 长乘再次点头,面无表情地继续道:“哦,艮尘母亲难产死了,父亲赌博,本来就不想要他。艮尘能活到一岁全靠吃百家饭,骨骼发育后,能走路的第一时间就打电话了。” 说着,他又想到了什么,笑得那叫一个明媚:“哈哈,对了,还有个好玩儿的,启明见到艮尘的时候,艮尘正打坐呢。” 一岁打坐?! …... 沉默半响,迟慕声许是终于劝服了自己,微微摇头,失笑着感叹道:“行…好,合理...毕竟觉醒记忆……我觉得胖丫就算够努力了,到那艮尘面前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一岁就开始修行了,这也太想飞升了,我的清汤大老爷。” 长乘悠然反驳:“不是啊,他没想飞升,就是为了省体力而已,启明见到他的时候,他只有三天前喝过半碗粥。” 迟慕声:“……” 这次,他是彻底无言。 第146章 - 和脆豆角一个意思。 长乘的声音里虽是笑着的,但眸内的温度骤降,嘴角勾着嘲讽:“呵呵,走的可不顺利。他爸还不给走呢,说: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我家独苗,我家长子,得加钱。所以啊,启明给了四百万,艮尘他爸抱着艮尘,跟着启明到银行,确认无误后才愿意撒手呢。” 迟慕声僵住了脸:“四…...?!” 长乘淡然地打断他:“先别惊讶,给了四百也不安生,他爸把钱花完了还要呢。陆陆续续一共给了七百万,前几年,他爸在赌桌上被人割了舌头剁了双手,拿不起电话了。” 一边说着,他还歪脖瞅着迟慕声,一副笑意吟吟地分享着八卦的样子,继续道:“哎对了,几个月前学院聚餐,他们和艮尘还聊天呢,猜测他爸要是有朝一日训练出用脚打电话,可能还会要来要钱也说不定,哈哈。” 虽然是这么说着的,但长乘的眸底,却勾着一抹嘲讽,愠怒透出几分。 迟慕声倒是愤怒的更明显,狠戾地说:“他敢来试试呢!我给他双脚剁了!” 长乘不留痕迹地将眼底那抹怒气盖住,悠悠地摆着手笑道:“这事儿啊,你得排六千多号,别插队。” 迟慕声深深地叹了口气,面上透着一股说不清的情绪:“……这天崩开局的人生,怪不得小宽师兄说到艮尘那一脸敬佩的样子…这么说来,那雷祖肯定更不好过,原来越牛逼的人经历越是心酸啊,我还夸下海口说雷祖是我,怪不得你们都不想搭理我,哈哈…..” 长乘剑眉微挑,懒洋洋地回他:“其实无所谓,艮尘入院后,院长就认养为儿子了,地位高的很呢。反正前世也是院长的儿子,没什么区别。”说着,他还摆了摆手。 听着这话,迟慕声微微一怔。 眼前的长乘,说这番话的时候,是那么地习以为常,但却突然流露出一种…怎样的气扬? 孤寂,充满了疲惫,有一种…看透生死的寂寥感。 长乘的发丝在风中轻扬,薄唇明明是勾着笑的,但眉眼间仿佛一方浓墨,有着和月色相分明的疏离,幽深。 迟慕声一瞬不瞬地盯着长乘看,他好似有一种共情的感觉,从心底的某处升起一股没来由的无力感。 那少年总是不羁的面上,第一次露出不属于他的表情。 迟慕声剑眉微垂,长睫不由自主地轻抖了一下,莫名地透出一股完全不符合他气质的沧桑…... 突然! 长乘倏然起身,身形矫健,直奔陆沐炎,稳稳接住即将笔直倒下的她。 顷刻间,黑夜转白! 正午的太阳明晃晃地直刺着大地,风过树梢,万物作响,瞬时燥热。 迟慕声也仅仅只是慢了半拍,就在长乘刚起身的同时,他也迅捷来到陆沐炎的身边。 她的头发像是浸满了水,汗液打湿,杂乱无章地贴于面上,面容煞白,没有一丝血色。 衣服早已湿透,修长的颈间密布着水渍,在阳光下闪着亮晶。 陆沐炎静静地睡躺在长乘的怀中,闭着眼的浓睫在阳光的照射下投出两条阴影,娇嫩的脸上,能看到隐隐的绒毛。 长乘单手抱起她,冲着迟慕声无奈地笑着说:“瞧她这性子,我就知道是这样,回吧。” 迟慕声看着她,一种无法言说的钝痛,在他的心底翻涌,汹涌地冲到了他的咽喉处,堵得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点点头,跟长乘一齐转身往回走去。 …... 陆沐炎……你究竟受到了怎样的伤害? 相比较之下,老季还在等我去救他,昨天的我…... 他的眸色里闪着浓烈的心痛,火辣辣的太阳烤的他头皮疼,也将那些血淋淋的过往完全曝晒。 此刻,陆沐炎的头就垂在长乘的臂环处,几络早已湿透的发丝散漫地荡在空中,发尾处偶尔有水滴落下,浸入地面,而又快速吸收。 于是,他面上的羞愧逐渐浓烈,蔓到全身,连头皮都隐隐发麻,跟在长乘的身后,一言不发。 正午的太阳总让人忍不住地心生燥火,微风也没有,树叶折射着刺眼的光,远处地面上呼应着热浪,全身都仿佛笼罩在蒸笼内。 这条回去的路道阻且长…... …... 到了小院,迟慕声上前敲门,小宽应声。 一开门,小宽就看到了精疲力竭昏死过去的陆沐炎,他完全没有吃惊的样子,仍是一本正经,中规中矩地对着长乘微微弯腰:“师傅,小炎师弟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只是床上没有放冰,如果需要的话,几分钟就可以添上。” 长乘微微颔首,抱着她进门,直奔二楼的房间:“嗯,床上先不放,视情况而定。主要是屋内的冰别化了,勤看着点儿。” 小宽点头:“好的。” 迟慕声听着他俩的对话,看着他们有条不紊的安排,只抿了抿薄唇,进门后,在茶桌旁一言不发地坐下了。 陆沐炎,我觉得我渺小如星,但你告诉我,肉眼可见的星星都比月亮大。 于是我升起了希望,加上练功时稀里糊涂的画面,我还剪了头发,感觉自己肯定也有不一般的过往…... 你平日里总是笑着,总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我看着就不由自主地开心,甚至有时候都会暂时忘记那些伤痛。 我错觉地以为日子还长,每天都有进步就好…... 原来……你和我一起修行之前,就已经这么拼命了,你这副架势,分明就是在把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来过... 老季在等我,我却想着入学院后反正可以进肙流,可以慢慢来… 我…我…我怎么这么不堪… 我...真的差劲极了…... 那股说不出来的酸楚和羞愧,在他的心底翻涌地愈来愈烈,垂在腿上瘦削修长的手,隐隐攥紧,白皙的手背处凸显出明显的青筋。 迟慕声的面上是没有什么表情的,甚至眉头也没有皱,但从前原本明媚如星的桃花眼内,却逐渐改为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重,而这抹沉重,将覆盖他从今往后的日子…... 下一刻,迟慕声晦涩一笑。 唇角的酸涩还尚未压下去,他的声音又看似清脆地传来,骤然起身:“大高师兄~豆角还要我帮忙不?” 说着,他迈着看似轻快爽朗的身形,往厨房走去。 衣袂翻飞,也将少年过往的青涩彻底翻灭…... …...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窗外阳光耀在玻璃上,打在茶杯上,桌面上和各种零散的物体上,映出斑驳的彩光。 风,隐隐地大了些。 树影婆娑,也凑着热闹,将阴影晃悠地散在屋子的地面上。 阳光逐渐消退,天空隐现雷声…... 屋内的几人各忙各的事情,乌云渐渐逼近…... 一滴雨,骤然砸在窗上。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密集涌来,夏天的雷阵雨,又来了。 滂沱的雨声湍急,落在屋檐,窗棂,敲打出节奏感强烈的旋律,将屋内、屋外、此方世界的一切声音盖住。 约莫着有一个时辰左右,长乘拾阶而下,一抬眼,就看到了在饭桌前忙碌的迟慕声和大高。 大雨遮天蔽日,屋外阴郁起雾,屋内亮着暖融融的灯光,饭桌的正中央摆着一锅浓郁奶白的羊肉汤,热气升腾翻滚,香味四溢。 长乘含笑着挑了挑眉:“三伏天的最爱,大高终于舍得做啦。” 大高害羞地挠了挠头:“师…师父,还没有炖、炖地太软,再、再等几分钟就、就好。” 长乘笑着拉开桌椅,姿态洒脱地捋了捋袖子:“呀,正好,小炎在楼上洗脸,等会儿一块开动。” 听到这儿,迟慕声欣喜地搭话:“沐炎醒啦?” 长乘挑眉:“沐炎?” 与此同时,陆沐炎的声音也诧异地从楼梯口处一齐传来:“沐炎?” 迟慕声一边端着碗,盛着羊肉汤,一边笑眯眯地说::“嘿嘿,胖丫实在厉害,感觉叫胖丫有点不尊重...你也不喜欢我这么叫,改啦改啦。” 陆沐炎随意地将披着的头发扎在身后,来到餐桌前,揶揄地笑着问他:“哟,那我还能叫你黄毛吗?” 他仍是眯着眼睛笑,一歪头:“胖丫。” 陆沐炎扯了个嘴角:“……呵呵,慕声啊,辛苦你和大高师兄为我们做饭了。” “沐炎还跟我客气什么,来,吃!” 说着,迟慕声将香菜轻轻点上,伸碗递给她,顿时,汤汁的鲜美一下被勾勒出来,香得她骤然攒出口水,二话不说,接过碗筷。 说话间,小宽也收拾完陆沐炎的房间,来到餐桌前,几人聚齐坐下。 长乘率先开口:“多亏慕声让小炎想起来这个梦,极寒冰川没有,但不见太阳的法子,咱倒是有个现成的,正好现在还下雨了,哈哈,来,庆祝小炎躲过一劫。” 一听这话,迟慕声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就不说乘哥了,大高师兄和小宽师兄也很辛苦,想的都很周到,我...其实什么也没干。” “不,不是,真的很谢谢你们,谢谢慕声,大高师兄,小宽师兄,乘哥。” 说着,陆沐炎将碗筷放下,郑重其事地看着几人,眸内闪着真诚的柔光。 其实跟这几人说谢谢反而疏远,于是下一刻,她面上转为不解,眨眼看向长乘:“但是乘哥,我刚睡醒,还没来得及深想,有些不太懂,我为什么要躲避暑节?” 长乘接过大高盛好的羊肉汤,慢慢地解释道:“嗯,我个人认为,暑节应该是小炎提升修为的时刻,毕竟小炎你之前破关的时候,总是与热有关。但自从你说了那句极寒冰川,我才意识到,今天是你最危险的时刻,一定不能晒着太阳,吸收到暑节的热量。” 说着,他放下碗,悠然的面上透着一股认真:“今天,是大暑的一候,也是一整年节气里的第三十四侯,意为——腐草为萤。” 见陆沐炎和迟慕声面上挂着不解的神情,他又继续道:“意思就是,大暑时,萤火虫化卵而出,是覆灭与重生的转折点。” “或者说,这是迎接秋意的第一时刻,但也是至阳至热之时。正因为阳气到顶了,也就是至阴至寒之起点。” 说着,长乘悠然抬手,点了点窗外:“诺,你看,外面还雷暴雨了呢,所以大暑总容易下雨,热急反雨么。” 他俩仍没接话,看来是还不太懂,长乘冲着大高小宽点了个头:“来,你俩举例。” 小宽正色直言:“和乾卦的上六爻是一个意思。” 大高轻扶眼镜:“和脆、脆豆角、一、一个意思。” 长乘不悦地瞅了眼大高:“啧。” 大高更正:“和、过、过刚易折一、一个意思…...” 长乘轻笑:“哈哈,这个成语用的精髓,大高自己夹块羊肉吃。” “所以大暑会下雨,所以三伏天喝羊肉汤,就是这意思,得平衡。所以什么?咱们今天得补阳气,让今天进体内的寒气排出去呀!来,快吃快吃!“ 说着,长乘朝几人努了努嘴,率先夹起一块鲜嫩肥美的羊肉,吹了吹,放入口中。 但迟慕声倒是没有动筷,只是浓眉微皱,星眸内闪着不解的光芒:“乘哥,你说的这个是节气的问题,我懂了。但胖…但沐炎呢,为何今天对她有害?” 长乘一边夹了口米饭,一边理所当然地嘟囔着:“我不知道今天对她有害啊,院内每年都有专门探测的人。她特殊,我就去把她找来了呗,刚刚发现今天对她有害呢,我还挺聪明。” 长乘这话不假,他在院内的工作还真的就是这个,但陆沐炎是他自己找来的,可今天确实也是意料之外。 迟慕声看着他这副沉醉于美食的模样,也顿时放心大半,悠闲地笑着打趣道:“哈哈,沐炎,破案了,原来乘哥不是招生部的,是督查部的啊。” 长乘也笑,笑的十分坦荡自然:“哈哈,可以这么理解,可以。” 第147章 - 就算是流水的恩情。 屋内未完全开灯,阴雨天特有的青荫色调笼罩四周,昏暗中透着一股湿冷的孤寂。 唯有餐桌上方那盏暖灯投下柔和的光晕,落在桌上,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映得格外诱人,热气袅袅升腾,驱散了几分阴郁。 几人动筷,陆沐炎是真的饿了,或许是刚刚在境中耗尽了体力,她没心思应话,只低头对着汤碗,小口吹着热气,咕嘟咕嘟地抿着。 羊肉汤浓香扑鼻,烫得唇齿微麻,却也暖得她胃里熨帖。 她一直沉默,静静听着几人闲聊,眸光渐清,却又升起一抹新的疑惑 原来乘哥并不知道我需要躲避大暑啊…这个羊肉汤是今天本来就要喝的啊。 那这么说…梦里完全就是在提示我,顺着我经历的事推进——我即将发生什么,才会梦到什么,对吗? 看来,知道真相的人,恐怕只有冥烨和罗姆斯。 那么,那个罗姆斯,真的是黄毛? 老白忽地插话:“有待商榷。” 但陆沐炎却不死心,即使黄毛和那个罗姆斯没关系,黄毛也还是不简单。 于是,她缓缓开口,语气看似随意,实则暗藏试探:“乘哥,刚刚你和黄……慕声说的话,我也听到了。意思是,若境里沉迷太深,目前只能靠缚师祖打断,对吗?” 长乘闻言,眸底暗暗闪过一瞬即逝的惊讶。 小炎真是...七窍玲珑心啊。 他怎会不知她绕这一大圈的用意——只有缚师祖和雷祖能断境,那迟慕声呢? 他那天的境是怎么断的?他也没睡着啊。 看来,迟慕声是真的很不简单吧? 显然,雷祖的事情不能立刻暴露。 于是,长乘只得叹了口气,垂着眸子,佯装着一副不得不说的模样:“小炎,你的心流感,你知道么?” 此话一出,不止迟慕声和陆沐炎,大高小宽也明显一顿,四人皆不解。 陆沐炎歪头问道:“什么意思?” 长乘放下碗,拿起餐巾慢条斯理地擦拭嘴角,语气悠然:“传说中,修行到极境的高僧大能,能以意念疗愈或创伤他人心灵——让人感到幸福或悲痛。” “而你,那天无意喊了他一句,强行切断了慕声与境的炁吸。所以,即便他没自己退出,你的心流感也会按你的意念,让他心痛回神。” “因你功力未深,只让他骤然清明,但这也够了,才让他入境后这么快醒来。” “不然啊,老缚得提前两天赶过来喽。” 说完,他笑眯眯地看着几人惊愕的表情。 陆沐炎没吭声,她实在也不懂自己这能力是从何而来,当下就在心里问着老白,老白也是一片茫然。 倒是迟慕声,他长睫微煽,薄唇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是吗…胖丫,谢谢你,又是你救了我呢…….你可真厉害。” 陆沐炎眨了眨眼,好似松了口气,喃喃道:“哦……那,那么说我修行是有效果的…好,好,那就好...” 她嘴角淡淡上扬,眼底星光闪烁,满是希冀。 长乘看着陆沐炎淡淡勾起的嘴角,看着她那双灿若星辰,满是希冀的眸子,有些不忍…... 其实,小炎,无论你怎么修,都不会有任何修为上的变化。 你所有的炁,都得用于重塑元神。 连元神都修不全,哪来的余力提升修为? 不过…那次心流感,或因离火精石太过特殊,在修复元神时激发了它的自带能力也未可知。 也好,也好,就让你以为是自己修来的能力吧。不然,始终原地踏步,还要在每次破关的时候剧烈疼痛,出关后仍是原地踏步...任谁也受不了吧…... ……你想知道的那些真相,我不能说,我毕竟…是局外人。 除非少挚或冥烨才能亲口告诉你,老白绝对不可能知道。 我能做的,仅仅只是延长你的生命,如果你修行,不重塑元神… 在扬的每一个人皆有来世,你力竭后,就只能重归虚空了啊…... 于是,这些残酷的真相,那些血淋淋的事实,还是生生地压了下去….. 此刻的长乘,微微垂眸,夹起一块儿羊肉,热气升腾间,盖过了眼底的那一抹深切的自责。 与此同时,迟慕声爽朗一笑,也顺势夹起一块肉递到陆沐炎碗里:“胖丫别光乐啊,快补补。不对,沐炎,来,快补补。你这个用功的劲头儿,不多吃点儿再晕几天就得虚脱了。” 陆沐炎端着碗接过迟慕声夹的肉,倒没吃,放下碗满脸无语:“…我倒不是用功,就是……” “你说你们俩也是,就在我身后一顿聊天八卦,始终也不说个重点…...到底怎么意念坚定的退出来啊?” 哎呀,妈呀,把这事儿忘了。 迟慕声眨眼:“…..额,对哦!” 长乘也眨眼,噗地一声,差点把进嘴的羊肉喷出来,咳嗽连连。 小宽忙抽出纸巾递给长乘,顺势接过话茬:“很简单,慕声师弟,小炎师弟。当时的境,你只需要想着——我要亲手毁了它,再也不见,就可以了。” 陆沐炎难以置信,噌地起身:“啥!” 迟慕声拧着眉:“这,这也太残忍了吧?” 她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指着大高,对着小宽发问:“我,那,那,大高师兄是真的爱自己的豆角吗?” 迟慕声点头附和:“是啊,是啊,那荷塘月色美丽小藤,说斩断就斩断了啊?” 小宽点头:“是的,换个地方种豆角。” 大高也点头,眸内无波无澜。 陆沐炎收了手,一时语塞,跌坐回椅子上:“我…大高师兄啊,你这不是作弊吗……” “你是能换个地方种豆角了,但…我,我这工厂是绝无仅有啊,也没有任何代替品,少了一样东西,就不是我的秘密基地了…...” 说着,她神色复杂地滚了滚喉。 迟慕声闻言,歪头问她:“沐炎,这是你家吗?” 陆沐炎挠了挠脸颊,温柔地笑了一下:“差不多,嘿嘿。” 迟慕声慎重地点点头:“哦…...那确实是绝无仅有。让我把我家斩断,再也不回忆,我也做不到。” 长乘将纸巾往垃圾桶里一丢,乐呵呵地笑着搭话:“哈哈,只要当时那一瞬间有这个断掉的决心就行,过后再回这个境呗。不过,绝不能想着这个境下次还能继续哦,不然就是念头断不干净啦。” “比如,你让慕声再想那个豆角房,他照样能想出来,也照样能切断,就是无所谓有还是没有,所以他当时从豆角房切到沙漠才能这么干脆。” “也就是说,你想从一个境里完全切断,就得做到放下这个境,无所谓它存不存在,才能彻底退出来。” 说完,长乘再次夹起一块羊肉,一口咬下。 这次是吃上了,他一脸满足的点点头。 听完这番话,迟慕声若有所思地分析道:“原来如此…所以,境就是——你越执着,越入迷途。但你无所谓执不执着,它反而会出现,也可能永远不出现,但你不会在意了,如果你在意,就会陷进去出不来...” 陆沐炎挑挑眼角,眯着眸子轻笑一声:“呵呵,人生也是这样呢,真不愧是雷祖,真厉害啊。” 迟慕声听着,睫毛微颤,两目低垂:“……是啊,真的都好厉害。” “叮——” 一声刺耳突兀,而又是陆沐炎最熟悉的声音,从她的口袋中冷不丁地响起。 陆沐炎的手机,破天荒地传来了一条短信。 那久违的声音好似打破了某种平衡,或者…...打破了某种安逸。 她的心脏骤然漏了一拍,忙掏出手机查看。 “炎儿,我回来了,秘密基地见?” 是少挚。 在扬的几人都听到了这一声突兀的手机铃声,但迟慕声和大高小宽倒没有什么异常,大高师兄的羊肉汤确实是鲜美,实在是没话说。 长乘诧异地挑了个眉,也没有说话,只是小口地抿着汤。 一时间,几人都安静地吃饭,似乎丝毫没有在意到陆沐炎的这个举动。 她看着这段话,一时之间竟觉得有些恍惚。 那手机上的几个字儿,几个简简单单的字儿,却勾得她心里骤然一疼,眸内突然涌出热泪来。 拿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许是怕几人看到她的异常,她快速地将手机放回口袋,也端起碗来,咕嘟咕嘟地喝着汤。 羊肉汤甚烫,她胡乱地往喉咙里咽着,烫的她骤然将那热泪彻底逼了出来。 她忙得把碗放下,嗷嗷一顿叫唤:“嗷嗷嗷嗷烫!烫!烫!” 迟慕声见状,紧忙抽出纸巾递给她:“妈呀,都你的都你的,没人跟你抢,咋这么好吃。” 几人听着,都笑了起来,陆沐炎也尬笑着,忙乱地擦着眼泪和嘴角。 我…我该回什么? 为什么这么久了,你刚回我? 少挚,你…你还好吗? 口腔内被烫得发麻,她的眼泪越擦越多,心里只觉得委屈,哽在喉咙,说也说不出个原因。 毕竟,你回我了,你回来后的第一时间就想着要见我,还要去秘密基地。 可,可我仍然觉得好委屈。 秘密基地?我...我回不去了啊...... 她忍不住地深想,越想,这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猛烈地停不下来。 许是看着她这样突然哭得太多,迟慕声也察觉到一丝异常,皱着眉头问道:“沐炎?怎么哭得这么厉害,是烫破了?” 陆沐炎慌乱地摆着手,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块儿尖锐的石头,努力地吞咽,强压下喉部的酸楚,忙得起身往厨房走去,挤出几个字儿:“我我…我漱漱口。” 迟慕声随着她的动作起身,拧眉探着脑袋:“需要我帮忙吗?我去找点冰块儿,你含一会儿啊?” 大高师兄倒是开心,笑着搭话:“小、小炎师弟喜、喜欢就好,慕、慕声师弟坐、师父有、有烫伤膏,是口、口服的,我、我我这就去、去拿来。” 说着,大高起身,走得轻快,还摇头晃脑地哼着小调。 这时间里,陆沐炎刚冲进厨房的洗手池,便打开水龙头,猛的往脸上掬起一捧清水。 泪夹杂着水渍滑落,也让她的思绪回转几分... 她半弯着腰,手掌还置于水柱下方,水流快速地从指缝里不断地流下,夹杂着密集的气泡。 她感觉现在的自己和少挚,好像…就是这样。 我好像永远是被动的,他就像是一意孤行的流水,我要是不努力地捧起,他永远也不会为我停留。 我为他哭泣,泪水融进他,却不能改变他的一丝颜色。 我想抓也抓不住,只能任由他从指缝流失,留给我悲凉、留给我短暂的痕迹、夹杂着密集梦幻的泡影,就算是流水的恩情。 …... 而这边屋内的迟慕声闻言,点点头,坐回原位:“乘哥,你像哆来A梦似的,啥都有。” 嘿,小宽倒是不解了:“他的医术也很高么?” 迟慕声:“额…...” 与此同时。 “叮咚——叮咚——” 门铃倒是突然响了。 长乘抬头,眸内诧异地眨了眨眼:“咦?” 小宽也回头,看向门口的位置:“师父,需要开门吗?” 长乘一下乐了,抿着嘴笑着说:“哈哈,我都可以啊,大高别跑就行。” 大高刚走过来呢,手上还拿着一盒烫伤膏。 听得长乘这话,他圆圆的眼镜下,一双圆眸瞪的极大,大喝一声:“完、完了!” 一般师父露出这个表情…那就是…... “大高!你奶奶的,咋不给老娘开门?!” 院落的雨幕中,一女子翻墙而入! 她个子瘦瘦小小,身姿卓然,异常灵敏。身着院内统一的服装,深蓝色的中式宽松盘扣棉麻衫,裤脚利索地束起,扎进布鞋上的云袜内。 头发也是干脆地完全盘至颈后,发髻里横插着的乌木筷子稳若钢针,碎发丝儿在耳后炸成寒星。 没等话音落下,女子走路带起一阵风儿似的,旋身落座,一屁股抢了大高的凳子。 她一双柳叶眉眼格外锐利,似刀刃劈开晨雾,眼角的细纹里压着几十年的江湖风霜,可嘴角却偏勾着洒脱的笑意,透着一股子少年的英气,年龄约莫着三十五、六。 第148章 - 晾着。 但风停了,于是树叶也不晃动了。 阴青的色调,像是被什么东西笼罩在一个闷热的壳子里,更让人觉得躁郁。 厨房内的陆沐炎擦了擦手,掏出手机,看着少挚的这行字。 再往上看…..是她绝望之际,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卑微祈求的话语。 陆沐炎的手停留在与少挚对话的界面上,指尖微微抖着,她的声音也微微抖着:“...少挚,你是不是根本就不了解我?” 从小到大,我从未要求过你任何,我也永远都是等待的一方。 那天…我能够说出希望你回来的话...已然是拼尽全力。 你是不懂吗? 你是没发现我如此明显的异常吗? 还是……你不在乎? 她刚有这样的念头,老白的声音便蓦地传来:“晾着。” 她似乎没有这么快就要出这个决定,于是慌了神,没管老白的这句话,自顾自地问他:“老白,你知道少挚目前的心绪吗?” 老白平静地吐出二字:“平静。” 她攥着手机,拇指不自觉地扣了扣:“那…他想我吗?” 老白稍显疑惑:“想?是什么情绪?” 陆沐炎:“…...” 她不死心,再次问道:“...我换个说法,你能感觉到他希望见到我吗?” 老白沉默了一阵儿,仍是不解的语气:“…...说不清,你们不是快见面了么,这种问题有什么意义?” 听得这话,她的眸内划过一丝期翼的光亮:“啊,啊对,快见面了!还是在学院!” 可那光转瞬即逝,转而被难以置信的惊讶代替:“……难不成,是因为我没办法回秘密基地,他直接找来了?!” 老白非常干脆:“不知道。” 她忙得低头,紧紧地盯着少挚回复的信息,眼睛眨得很快:“我,我,这可怎么好,我应该怎么回复?” 老白:“晾着。” 她终于注意到这句话了,指着手机,难以置信地应他:“晾着!?” 老白不紧不慢地来一句:“嗯,他不是也晾你挺久么?” 陆沐炎一时语塞,没底气地反驳道:“不是…他肯定是有原因的,他约我去秘密基地肯定就会和我说明的…...” 老白:“哦,你挺善解人意的。” 这话一出,她面上蹭地就红了,带着窘迫的尴尬,弱弱地再问“……那,那我到底怎么回复?” 老白持续发力:“晾着。” 她有些无力,深叹了口气:“……不是,我都说了…他可能是有原...” 还没等她说完,老白干脆地打断她:“你们很快就见了,如果这个回复让你觉得很难,回不回就没有任何区别。” 陆沐炎又无奈了,她皱着眉头,大有一副完全不打算出来的样子,直接靠在厨房的墙边,索性就跟他理论起来:“……不是,你说的这话,理是这么个理,但万一,他来学院的原因,就是因为我没回他呢?......” “啊啊啊啊!!” 就在她与老白一顿理论的时候,门外倒是响起了突兀地一声大喊,听着异常惨烈。 “咚——!” 与此同时,陆沐炎被这一声吓了一跳,手机骤然滑落,摔在地上。 陆沐炎:“啊!” 老白:“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 她忙得捡起来,全然没顾门外发生了什么,赶紧按下开机键。 手机直接化身板砖,完全黑屏,一点儿也没反应,倒是能映出她那俩瞪大的眼珠子,面上一副着急的模样,完全清晰可见。 陆沐炎来回翻转着手机,不断反复地按着开机键:“我,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开不了机了!” 老白的声音里含着无奈,幽幽地传来:“…...我都说了,你晾着。” 她紧盯着手机,难以置信地抱怨了一句:“啧...你,你是说了晾着…但这晾着,是个结果啊?” 老白真是事不关己,说出的话完全没有温度:“我只能看到结果,不知道晾着原来是这么发生的。” 听完,她认命般地垂下手,紧拧着眉头叹着气:“哎…...我,我以为你是让我故意晾着他,这下可怎么办了…真得晾着了?” 门外的声音再次传来:“啊!!别!啊啊!” 嗯?声儿听着耳熟,像是大高的声音。 这一声儿更大了,确实是让她彻底回过神来。 陆沐炎转头,皱着眉往门外看:“大高师兄是在惨叫么?出什么事儿了?” 一边说着,她皱眉攥着手机,走了出来。 忽地,他们吃饭的桌前冷不丁地坐着一位女子。 那女子正端着碗,没看错的话…是大高的碗? 女子气质英姿飒爽,柳叶的眉眼内透着一股不凡的精光,皮肤呈着健康的小麦色,琼鼻朱唇,乌发素衣,身形纤秀小巧。 但……她一只腿翘在板凳上,倒像个大咧咧的男生。 那双纤细的手正端着大高的碗,拿着大高的筷子,一顿猛吃,毫不客气。 长乘也笑眯眯地吃饭,似乎看不见这里多了一个人似的。 小宽倒没什么,毕恭毕敬地站在自己的座位前。 大高不行了,大高得躺着。 迟慕声看到陆沐炎出来,眸内含着丝丝的水雾,皱着眉先问:“沐炎,好点了吗?” 陆沐炎点点头,眼神满是疑惑,没吭声。 一旁的长乘倒是笑着冲陆沐炎招了招手,示意她先坐下,看来是有好戏要看。 没等她坐稳呢,大高半躺在地上,突然怒声大喝:“缚、缚师祖,你、你、你绝、绝!” 嗯? 陆沐炎诧异地看向这女性,缚师祖?!这么年轻?! 此刻,老缚冲着陆沐炎摆了个手,爽朗一笑,算是仓促地打了个招呼。 明明是娇小的身形,倒…...还挺帅气。 随即,老缚举起大高的碗,朝着大高非常肯定地点了个头:“我觉得好吃!” 陆沐炎这才看仔细,此刻的大高一只胳膊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捂着耳朵,圆眼镜下的脸蛋儿涨得通红:“不、不,你休、休!” 老缚飒爽地摆了个手,夹了一筷子肉,干脆地说:“我那个炸毁的大炉?修好啦!难为你还惦记着呢!就等着你那豆角啦!” 大高噌的一下就站起来,指着老缚就说:“不、不可、!” 老缚抬头看大高,幽眸内充满了认可,俏皮地点头分析道:“唉你还说呢,确实是有点咸,渴倒是渴了点儿,但是咸点儿好!咸了能放的时间长!不容易坏!” 说完,老缚用力地再点了个头。 大高大手一挥,怒目横眉:“少!少!少跟我来、来!” 一听这话,老缚连忙起身,眼珠子灵活一转,端着讶异的模样,冲着大高连连摆手:“不少!不少!六十斤还少呐?大高宝贝真孝敬我!” “你要是觉得给的少了,那最多再给我六十斤,这次做一百二十斤豆角,怎么样?再多,我这儿可没地方放啦!” 说着,老缚笑眯眯地弯着眼,一脸明媚。 大高简直是难以置信! 他圆了眼睛,极为受伤的模样,一只手捂着耳朵,一只手单竖食指::“一!一!一!” 老缚的个子确实不高,约莫着一米五多,望着比自己高出近两个头的大高,笑的英姿飒爽。 她仰着脖子,作势就要拍大高的肩:“哈哈!瞧你那个兴奋的样子!这下可是满足你做豆角的欲望了吧?!尽情的做吧!” 大高眼疾手快,老缚的手刚要落下的瞬间,他猛的往后大撤一步! 大高涨红的脸上已经开始透着隐隐的紫,完全气急,更显结巴:“我、我、你!我、你我!你休!” 老缚一手拍空,转而换为不耐烦地冲大高摆了摆手:“哎呀!真啰嗦,结巴还这么啰嗦!” “我修好了!可结实了,一百二十斤没问题,绝对能放得下!” 话落,她狠狠地剜了大高一眼,又一屁股坐回大高的位置上。 这话更是暴雷,大高紧拧着眉,圆圆的杏眼里都快瞪出血丝了:“你、你我、你不不!” 听着这话,老缚倒是改为一副大发慈悲的模样,挑了个眉头。 她眉宇间的英气尽显,单手竖起两根手指:“不催你,不催,一百二十斤,给你两个月!行不?” 眼看着她这副假模假样的无赖相,气的大高眼镜滑落,又快速地扶了一下:“我、我你!我不!不!” 突然,老缚学着大高刚才的动作,大手一挥:“扯你祖宗的臊!” 下一刻,她声音干脆果断,透着一股洒脱的豪爽,直言大喝:“我知道你不是那个偷懒的人!师祖心疼你啊!两个月就行,你慢慢做,可不能给我们大高宝贝累坏喽!” 说着,她又夹了一筷子肉,倒是没吃,停下来歪头看大高:“那行,那就这样说,你快去做吧。” “奶奶的,还愣着干啥呢?!是不是觉得太少了,不够展现实力?” 大高又要说话了,大高可千万别说话了。 迟慕声当机立断,直接起身,推着大高就往厨房走:“……大高师兄,你快去吧,再说下去,不只是我们,全学院的人都得陪你做豆角!” 陆沐炎听了半天,一直紧绷着的心情终于是舒缓了些,勾着唇,笑了笑。 于是,她稍稍正了正身子,陆沐炎主动开口:“缚师祖好,久闻您大名,今日得见,实在是诧异,哈哈…...” 老缚闻言,转头看向她,上下地打量了几眼。 随即,老缚干脆利落地挑眉一笑:“哟!这个漂亮的女娃娃就是陆沐炎喽?” 陆沐炎一听这话,眸内一顿,耳根微红。 漂亮的女娃娃,漂亮......嗯... 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清了清嗓子,说话也不由自主地扭捏了几分:“...缚师祖这么年轻,叫我女娃娃…...” 长乘倒是没说话,但确实是偷笑好几次,谁都看到了啊。 同时,迟慕声从厨房走出来,搭着腔,点头附和道:“对!缚师祖好!您这称号累赘了,实在是太年轻,很难和师祖挂上钩哈!” 这时间里,老缚又夹了一筷子肉塞在嘴巴里,抽空还插了一句:“小宽坐,得让大高单独展现实力哦。” 小宽刚转身... “欻——“! 下一刻,小宽稳稳落座,正色端碗,额间隐隐落下一滴汗。 老缚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拿着筷子,冲着陆沐炎与迟慕声爽朗一笑:“哈哈,两个小娃娃,老身今年102喽!” 说罢,老缚的柳叶的眉上勾着英气的弧度,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下,是小巧的鼻梁,笑的英姿飒爽,露出一颗灿烂的虎牙。 迟慕声拧眉大喝一声:“啥!!” 陆沐炎拧眉同喝一声:“啊?!” 不得不说,这俩人的默契是一如往常的高。 与此同时,长乘终于点了点头。 嗯,看到这个意想之内的表情了,他可以心满意足地喝汤了。 老缚眉眼如柳,率先歪头,看向迟慕声,直言就问:“你小子是谁?” 迟慕声倒是觉得这缚师祖的性子甚合他胃口,他笑得灿烂爽朗,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缚师祖好!我叫迟慕声!久仰您老大名,今日得见,更为诧异,哈哈!” 老缚眸内倒是讶异连连,闪着认可的光芒,冲着迟慕声连连点头:“奶奶的,你小子长得挺帅,童子身也没破,挺好。要是想成仙,别瞎谈恋爱哦。” 陆沐炎一口汤差点喷出来:“噗…?!” 迟慕声的耳根噌的一下就红了,少年的桃花眸子瞪的溜圆:“哎,哎你!你!” 长乘也差点噎着:“咳、哈哈...” 老缚还是一如既往地犀利哈…... 可是老缚压根就毫不在意,只是慢悠悠地挥着筷子,点了点迟慕声:“急个什么劲儿啊,这是好话,夸你呢。大高小宽也没破啊,你可守住了,不然白瞎这么好的体质了。” 小宽闻言,正色点头,点的非常果断。 好像也不是因为这句话,大概缚师祖只要提到他他就得点头。 迟慕声脸上泛着红晕,神情尴尬地轻咳一声:“……我谢谢您了,您吃点菜吧。” 第149章 - 三十四初候。 屋内,几人无言,各自低头吃饭,筷子轻碰碗沿的声响在静谧中格外清晰。 但很显然,陆沐炎的目光几次偷偷瞥向老缚,眼神如游鱼般灵动又隐秘,却次次都被长乘精准捕捉。 长乘放下碗筷,双手交叠,好整以暇地看向她,嘴角噙着一抹戏谑:“小炎,咋样,瞅这老太婆年轻不?这是修出来的,可不是什么易容术哦。” 陆沐炎确是诧异。 左看右看...这缚师祖就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女性,身材娇小,灵敏异常,举手投足间神采奕奕,小麦色的肌肤透着健康光泽,若再白几分,换上校服混进高中生里也毫无违和。 她望着老缚愣愣地眨了眨眼,直言不讳:“….这是什么原理啊?102岁,乖乖…缚师祖莫不是框我呢吧?” 老缚闻言,爽朗一笑,笑声如清风掠过山岗,带着一股江湖豪气:“哈哈,女娃娃想永葆青春?找长乘就行,没啥难的。” 说着,她眼角细纹微动,透出一抹岁月掩不住的洒脱。 长乘点点头,放下碗筷,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 他一顿运筹布局,张口就来:“正好过几日入学,你进学院后,别的都不干,就学我门下的中医加练体。再跟老缚学雷法,与大周天共炁,别碰那些打打杀杀的招数,此生唯一的目标就是努力活,活!活个一百多年,模样都不会变,不成问题!” 嗯...... 陆沐炎眸内闪过怀疑,看了看老缚,又看了看长乘,迟疑道:“唔…我还没想好呢,到时候再说。” 她语气平淡,眉梢却微微上挑,透着一丝戒备。 长乘反倒拧眉诧异:“嘿?多轻松啊,我和老缚就是现成例子,你都认识。进学院后不用上课,直接来我们院里嘛。” 她看着长乘这副过于热情的模样,慢悠悠地摇头:“嗯,不是。主要你的邀请太过盛情,我觉得有诈,容我进去转一圈对比一下再给你答复。” 长乘:“…...” 老缚哈哈大笑,转头看向迟慕声,柳叶眉眼一挑:“小子,那你觉得,修个长生怎么样?” 她单手撑桌,语气轻松却带着几分试探。 迟慕声也在思考呢,听到老缚问他,也是迟疑地摇了摇头:“嗯……我也不了解有什么学科,我也得对比一下。” 他顿了顿,眸光清透如窗上水珠,笑得坦然:“倒不是长生不好,我只是觉得,比起活得久,我更想活得精彩,活得有意义,嘿嘿。” 少年眼底亮晶晶的,笑意如春水荡漾,纯净得让人不忍直视。 长乘听着,倒是来了兴致,歪着头笑看他:“那不如...慕声跟我学卦?” 迟慕声一听,神色顿时愣了下,紧接着,他急急摆手:不不不,不学,不是有来世吗?反正还能继续修,这一世就算是知道结果,下一世也得忘光,还得重学…...算来算去多累啊,不学不学。” 说着,他夹起一筷肉塞到嘴里,囫囵地说着:“再说了,打游戏要攻略,那还有啥意思?” 长乘闻言,倒是顿了顿,眸内闪过片刻的愣,似被这话戳中了什么,沉默不语。 老缚放下筷子,单腿翘上凳子,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歪头看向长乘:“哈哈!长乘啊,马有失蹄呐?这消息传出去,你这院内头号导师的身份怕是坐不住咯!” 长乘回过神来,略显无语,显然面上有些挂不住,尴尬地朝老缚白了一眼:“……老缚啊,我来学院比你晚,我都能是头号导师,你有什么可嘲讽我的…...” 老缚拧脖:“呸,老身那是不想当。” 说着,她一甩手,转而看向陆沐炎,面色稍肃:“哦对,还得说一句。老身的雷法,女娃你若想学,我找别人教你。我家师父还没走,我不收徒也不上课,这是规矩。” 呀?此话一出,陆沐炎眨了眨眼,声音轻抬,透着好奇:“咦?雷祖?雷祖没走吗?” 老缚:“家师出门转转,马上回来。” 她说这句话的同时,语气笃定,飒爽干脆。眸子倔强,倒泛着一股子难得的温柔。 迟慕声也眨眼:“不是死了吗?不是那驴杀的吗?” …... 长乘差点绷不住,忙得端碗,喝汤掩饰。 老缚啊,我可算是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犀利了,严师出高徒哈。 老缚被他这话憋得一滞,眼神复杂地瞅了他半天,才顿顿吐出一句:“……去去去,小屁孩别听大人聊天。” 她指了指茶桌上的包裹,颇有拿钱消灾的气势:“诺,那是我晒的地瓜干儿,你俩小孩拿去吃,到院子里玩儿去。” 哎呀?地瓜干儿?这么爽快就给了?怎么跟大高师兄的情况不太一样啊, 早有耳闻这地瓜干儿不俗,大高师兄吃几口都是拿命换的,定是什么灵丹妙药! 于是,迟慕声当即起身:“好嘞,我看看!” 但是话又说回来…迟慕声走到茶桌,抱着那袋地瓜干,挠了挠头:“撵人也不是这个撵法儿啊,院子里下雨呢,缚师祖。” 老缚夹肉,头也不回:“下雨?你担心淋湿啊?” 迟慕声低头翻着包裹:“这话说的,下雨不打伞谁淋不湿啊,大头淋不湿。” 他语气戏谑,带着几分少年的口无遮拦,全然自来熟,倒是谁都不当外人。 哈哈,长乘摇着头连连失笑。 回来了,回来了,几十年前这师徒俩就是这样,到底是有因缘,刚见面就续上相声了。 哎?! 迟慕声正吐槽着呢,猛地抬头看向老缚,眸光一亮:“缚师祖啊?你,你刚刚翻墙进来,你咋没淋湿呢?你也会乘哥那招?” 呀,羊肉不多了呀,老缚拿着漏勺一边舀着肉,一边不以为意的说着:“嗯?让炁遍布周身啊?挺简单呀,小子,你不会吗?” 迟慕声:“哈?” 听这小子反应,是根本就没懂我在说什么? 老缚抬头看他,上下地打量着,倒是疑惑了:“难道是老身感觉错误?你这小子的炁挺强的啊…” 说着,她自顾自地点点头:“哦….那可能你天赋好,加油,马上就有了。” 呀,这种不紧不慢的笃定语气,可真能安慰人。 迟慕声闻言,瞳孔微亮,眼里满是兴奋:“真的吗?我天赋好?” 他声音轻快,倒像个得了夸奖的孩子。 老缚舀了半天,终于是捞出了最后一块羊肉,放到碗内吹了吹:“骗你干啥,临门一脚的事,玩儿去吧。” 话落,她挥挥手,懒散中透着豪迈。 迟慕声爽快点头,抱起地瓜干儿:“哎好嘞,沐炎咱撤!” 额...怎么有一种撵狗的错觉呢…... 陆沐炎笑着摇摇头,起身,跟着迟慕声往院落走去。 开门时,雨势渐小,无风拂面,两人便在长乘常盯着练功的亭子里坐下。 而与此同时,他们刚出门,老缚就放下筷子,一改之前的逗趣模样,直勾勾地看向长乘:“长乘,我前几天,明显感觉到师父炁息的波动了。” 说着,她语气凝重,眼底却透着一股难以掩盖的兴奋:“我敢断定,师父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长乘知道。 早在他出手挡了那道觉醒的雷劫之时,他就料到老缚会找过来。 也就在那道雷劫消散宙空的同时,他便明白, 迟慕声不出半年必再渡雷劫。 哪怕他一挡再挡,挡是挡得住,一次两次三次。 可是,那雷劫因为找不到目标而转散的威力,会一次比一次严重——终有一日,方圆百里尽遭殃。 雷祖回归…...是众生愿力,是大势所趋。 他能做的,只有缄默。 如同千万年以来,一如既往地缄默…... 于是,长乘剑眉轻抬,深邃的眸内挑着一丝好奇,佯装轻松地问她:“嗯?我完全没发现啊,跟我细说说?…...” …... 壬午大暑,三十四初候,腐草为萤…... 长乘小院的上空,深云密布。 而此的华东服务区,其实…...却是昊空万里,晴朗无云。 好再来小炒的老大哥勺子掂得飞快,脖子上挂着一条汗巾,连连擦着额间的汗渍。 小乞儿手持水枪,在服务区大院儿里来回地给过往停靠的车辆洗车,水枪喷出的水雾,在太阳的折射下,若隐若现地勾出几方重叠交错的彩虹,飘渺如梦…... 长乘院落的乌云之上... 一巨物,正悠悠地扇着翅膀,悬于高空。 阳光刺眼地映照在它魁梧有力的羽翼处,翅膀一下一下地挥动着,闪着油润的光。 少挚,少挚,少挚。 此时的少挚,正悠闲散漫地坐在化蛇的背上,眉眼戏谑,倦怠地撑着下巴,举手投足间,若隐若现地散着妖冶的邪魅。 他的褐眸婉转着华光,宛如琥珀一般,棕褐色的卷发一如陆沐炎记忆里的模样,在阳光下闪着光,熠熠生辉。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深云,那双似能看穿前世今生的眸子,正慵懒地盯着下方的院子。 柔风拂过,勾起眸间发梢。 他唇角微扬,绵延如酒的嗓音在空气中悠悠回荡:“炎儿不理我呢,化蛇,我还要帮她降雨抵御大暑么?” 化蛇歪着脑袋,漆黑圆滚的眼珠子眨巴了一下:“哈!” 少挚轻笑,眸中戏谑如星闪烁:“哈哈,那就再热点儿。” …... 下方院落。 庭内青草嫩油,无风,夹杂着些许闷热。 幸因雨幕柔柔,倒算能待得住,总比烈日刺眼来得舒适。 亭中两人刚坐下,迟慕声迫不及待解开包裹,摊开给她看:“沐炎,我跟你说,我刚瞅了一眼,这真是极品地瓜干儿!” 他声音雀跃,眼底满是期待。 陆沐炎不解,探头瞧过去:“嗯?” 他将包裹递到她面前:“你闻!这股清香感!还有啊,色泽饱满,尾端透着橘,油亮光滑,一根筋都没有!” 陆沐炎讪笑着:“哈哈...慕声,我倒没发现你还是个品地瓜干儿高手…”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眸内闪着眷恋的温柔:“嘿嘿,记忆里,我妈喜欢做这个,就长这样呢。这么多年了,倒是没看过一样的,连刀工都跟我妈切的一样。” 陆沐炎听着他的这些话,少年的侧脸泛着柔光,高挺的鼻梁下,勾着一抹浅笑旋睨,似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她突然有些晃神,喃喃一句:“记忆里的妈妈啊…...” 未及她深想,迟慕声嚼了一口地瓜干。 下一刻,迟慕声身形明显一顿。 他透着一股颤音:“…我,我靠…...” 迟慕声难以置信地看向她:“…...我想...我知道为什么大高师兄舍弃豆角去偷地瓜干儿了。” 她还未尝,闻言,眼神复杂地瞥向屋内,压低声音凑近他:“……怎么又扯上大高师兄的豆角情怀?慕声,你跟我交个底儿,你觉得大高师兄的酸豆角好吃吗?” 迟慕声眼神更是复杂,举着地瓜干看她:“你先吃这个试试看呢……” 他语气沉重,倒像在传递某种秘密。 她眨了眨眼,拿起一根地瓜干儿放入口中。 陆沐炎神情骤然僵愣:“……” 迟慕声没说话,她也无话可说。 此刻,她难以置信地再嚼几下,这根吃完,贼心不死,又吃一根。 …... 行,放弃。 陆沐炎紧盯着手上的地瓜干儿,震撼,实在是震撼。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声音颤抖:“这...是怎么做到…地瓜干儿和酸豆角的味儿差不多啊…” 迟慕声的声音里含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缚师祖和大高怪不得能尿到一个壶里,也就只有大高师兄会偷吃...但凡换一个人,白给都不要。” 他缓慢地放下地瓜干儿,它们在雨幕中显得更加油润可口了。 但他不想吃,他只能神情复杂地看着原本期望很高的一堆地瓜干儿,一堆明明看着就非常好吃的地瓜干儿。 陆沐炎一时语塞,真的很离谱。 酸豆角酸豆角,还是酸豆角,现在甚至连地瓜干都是换了个模样的酸豆角,一个两个全都为了这么一个该死的酸豆角喋喋不休,难道我从今往后的日子里,就再也逃脱不了酸豆角? 她的头愣愣地抬起,望向院中郁郁灌木丛,眼底茫然如雾。 迟慕声更是拧眉,眼神死死地盯着地瓜干,越想越气,甚至鼻息都粗了几分。 大高师兄的口味独特我忍了,但那缚师祖不是能控境么? 她修为这么高,他们一个两个的牛逼人物,在意的东西就是这个? 能不能把酸豆角判入死刑? 我到底还要受这个该死的东西折磨多久? 为什么要在这么一个难吃的东西上面一直围绕? 迟慕声低沉的声音蓦地响起:“我真的有点烦,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 陆沐炎眼神坚定:“慕声,我决定了,入学院后,我打死也不会进乘哥或者缚师祖那儿学习任何东西,哪怕再好。” 他看向陆沐炎,显然,斩钉截铁地吐出五个字:“谁去谁孙子。” 第150章 - 腐草为萤…... 天地间只有绵密的水雾,总觉得不是那么地凉爽,或者说…没有刚坐下的时候凉爽,怎么愈来愈闷热了? 这雨似乎逐渐开始有温度似的。 深云密布,笼着阴青,蒸屉似地盖着,把人压得透不过气来。 院落中的二人不过静坐片刻,额间便隐隐地渗出汗渍,呼吸也不透彻,总觉得一口气上来的不彻底,身体由内而外地湿漉笨重。 也行,也能将就,毕竟今天是大暑。 万一出太阳会对陆沐炎有什么伤害,索性闷热点儿也无所谓,倒是得感谢这扬及时雨。 于是,迟慕声擦着额间的汗,敛了敛神色,说回正事:“沐炎啊……我,其实我还有一件事儿想请教你…” 少年的眸子认真,满是一副耿直请教的模样:“上午在境里,你为什么可以保持脑子里没有别的念头?” 说着,他挠了挠头,难为情地笑了一下:“我也知道你说的一拳大法,我也试着去做了,可是...” “我真的不想沉浸在里面的,可怎么就莫名其妙想到沙漠?我怕明天又失败了,应该怎么练…?” 说着,他唇角轻挑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勾着苦涩。 陆沐炎闻言,扬眉一挑,语气悦耳地笑着说:“这还不简单,不练境的时候,一直想着就行。” 他侧头,眉峰一蹙:“嗯?” 陆沐炎往椅背懒洋洋一靠,随意坦然般,慢悠悠地说道:“我说了啊,一拳大法。” “所以,我不会在修行的时间里多想一刻负面念头,因为多陷在回忆里一秒,就是对过往,对我重要的人,最大的不尊重。” 她声音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 迟慕声也往后一靠,却无力地低声道:“我知道…我真的没有故意去想,我甚至是在故意逃避那些负面情绪。可是,可是...我只要一假设现在是在境里,我此刻开始修炼了,就……怎么说呢,它们不由自主地就冒出来了。” 他眼睑一抖,垂着困惑的挣扎。 陆沐炎听着,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附和他:“哦...是啊,你总要求自己不去想,压抑得久了,自然就冒出来了,你又不是冷血动物,怎么能说忘就忘。” 他低低出声:“是啊......” 陆沐炎倒是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要想练出一拳大法的心境确实挺难,不过啊,我有窍门。” 迟慕声诧异:“哎你?!好哇胖丫,还对我藏一手呢?啥窍门?” 她笑着翻了个白眼:“讨好我就叫沐炎,不讨好我就叫胖丫,是不是?” 陆沐炎话落,眸中笑意盈盈,一眨一眨地,盯着他看。 他眼里漾着笑,面上温柔,满是宠溺地看向她:“哈哈,顺嘴了…...” “慕声呐,是因为你留给过往的空间太少啦。” 她收起了笑意,额前的发丝轻柔飘荡,眸内闪着几分认真。 迟慕声目光微微一凝:“什么意思?” 青灰的檐角落着雨珠,像一方晶莹的珠帘。 她扬眉远眺,声音幽幽传来:“通过之前种种,我现在总结了一个,境的特质。” “——越痛苦的地方,越不要想,这样,境里就不会出现自己最痛苦的扬景,也就不用切断了。” 她的眸中似有细碎的光,柔情似水,嘴角轻扬:“也就是说啊,想要在练境的时候心外无物,就要在不练境的时候,把自己最痛苦最难熬的时刻,反复、每一秒钟、吃饭睡觉还是聊天,都一直想着。” “想到最亲的人是怎么死的、什么表情、死前说了什么、是不是在恨我,怎么恨我的?” “还有啊,想着一切——早知道如果怎么怎么做就好了的解决办法,全都事无巨细地设想无数遍。” 说到这儿,她像是哄宝宝似的,挑着眉头打趣儿道:“接着,你开始练境之前还得哄它们呢!” “你得说:大家先放过我好不好?我先练境,我在为了变得更强而修行,等这个时间过去了,大家再来折磨我,好不好?” 她的语气明明是轻松的,声音却藏着微颤。 那双抬头望着檐角的眼睛,像是被雨水打湿的黑曜石,闪烁着倔强的孤独。 “然后,就可以施展一拳大法啦,就可以在练境的时候,什么都不想啦!” 话落,院落涟漪依旧,陆沐炎的唇角漾着笑,慢悠悠地荡着腿,整个人都蔓在柔光里,透着一股朦胧的温柔。 但那温柔里……却又有着无人能拾起的绝望。 少女的眼梢微微翘起,灵动的眸子里满是清透,模样干净动人。 似一朵悬崖峭壁上顽强长出的半荷包紫堇,幽蓝深邃,顶着倔强的王冠,独自傲然屹立在山巅夹缝之中,纯净幽深,不染尘色。 迟慕声凝视她,桃花眼内逐渐深邃,眸中汹涌着某种情绪,呼吸也渐渐沉重起来,他的喉结蓦地滚动了一下。 “咚——!” 血液上涌到耳根,他的心脏好像被瞬间抛入高空。 下一刻,迟慕声猛然转头,看向院落。 侧脸俊朗的线条下,是紧抿的薄唇,可眸中的暗潮更甚,怎么也压不住。 这个重复多次出现的悸动感,又猛烈地从他心底涌了上来。 胸膛处怦怦怦地加速,一下一下,清晰可闻,让他彻底乱了心神。 而与此同时,上方的少挚,静默听着。 他的眼神丝丝游离,盯着下方的陆沐炎。 那对狭长的凤眸,浓睫微颤。 幽暗的眸内,转瞬即逝地划过一股……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异样光芒。 空气骤然安静,此方天地,唯有雨色垂幕,和着窗棂清脆的滴答声... …... 沉默半晌,迟慕声努力调整着心绪,声音低低地传来:“谢谢你,沐炎…...” 话音刚落,他还未来及的转头,迟慕声的肩膀处便骤然一沉。 陆沐炎:“呃...!” 下一刻,陆沐炎的头倒在了他的肩上。 迟慕声诧异地凝眸,低头看她:“沐炎?” 少挚愣怔:“?” 他的眸子骤然盯向化蛇,化蛇吓得连连摇头,雨仍在。 但下方的陆沐炎,却直接滑入迟慕声的怀里,晕死过去! 她双眸紧闭,似在受着什么巨大的苦楚,周身的温度正在以体感可触的速度猛烈升高! 迟慕声脸色骤变:“怎…怎么回事?” 他勾住她的脖子,慌乱地晃着她:“胖丫!?你怎么了?你醒醒?!” “乘哥!!缚师祖!!” 下一刻,迟慕声抱起陆沐炎就往屋内冲! 少挚看着她被抱进屋内的背影,狭长的眸子微垂,眸底渗出一抹分明的冷意:“回。” 化蛇接令,巨大的健翅猛地发力,瞬驰百米之远,惊地半空中的浮云,骤地缺了一角! …... 陆沐炎的痛苦,是大势所趋,是任谁…都干预不了的结局。 只因,壬午大暑,三十四初候,腐草为萤…... ……. 与此同时,屋内二人闻声,双双转头,见迟慕声神色大变,怀中的陆沐炎,彻底昏死! 此刻的她,痛苦地紧闭双目,被迟慕声抱着的身体抖如筛糠。 几秒的功夫内,额间汗水密布,简直就像个烫手的热炭,周身已经隐隐地显出热浪! 迟慕声脸上也被蒸地炙热,神色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透着紧张! 老缚脸色微变,眸内冷光一现:“怎么回事?” 长乘一见她,脸色大变,骤然起身! 怎,怎么又来了?不是下雨了吗,不是没有太阳吗? 没躲过去?! 不及他多想,长乘立刻转身往楼上走:“慕声抱上来,大高小宽,上楼加冰!” 小宽率先冲上楼,迟慕声紧抱她跟上。 此时的长乘,回房取针灸盒。 刚过走廊时,他却脚步一顿,凝重的面上闪着狐疑的幽光,瞥了眼走廊窗外渐停的雨迹…... 同时,小宽蹲在床边,沉稳出声:“慕声师弟忍耐片刻,我需要铺冰。” 大高抱冰赶来,两人动作迅速,铺好冰床。 刚放下她,就能清楚的看到,穿着短袖的迟慕声双臂已被烫红大片! 与此同时,老缚跟后而入。 她一进门就看到了满屋子的冰块,诧异地怔住。 这…这女娃娃是什么路数? 小宽还在持续不断地往她身上堆着冰块,可床上的少女,周身的冰块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融化,围着床周一圈的水珠哒哒地快速滴落,地板积出大片水渍。 这些冰,似乎一点儿用也没有! 此刻的屋内,已经不是热烘烘的状态,而是火辣辣烤脸的程度! 这就是沐炎遇到大暑的下扬...? 迟慕声剑眉紧攥,见长乘端着一个盒子站在门口,急急发问:“乘哥,除了加冰,还能做什么?!” 长乘端着针灸盒进来,可…也只能是端着。 比上一次猛烈太多,这种程度…下不了针了。 他绷着脸,严肃出声:“所有门窗打开!大家退至一楼,若温度压不住,院落树叶有热萎现象,老缚起障。” 几人闻言,立即行动照做,瞬间撤离现扬! 也就在小宽关门的一瞬间,长乘微微挥手,给自己的周身罩上了一层不可见的屏障。 屋内瞬间恢复平静,只剩热浪在空气中无声而浓郁的震动。 长乘深叹了口气,继续扑冰。 顺着她的身子刚铺完一圈,第一块冰砖就已化成指甲盖儿大小。 直至冰筐用尽,此时屋内的温度也未降半分…... 他蹲在床边,手上的水渍顺着修长的指尖滑落,与地板上攒着的水汪汇聚,沉默凝视她。 冥烨,你只说暑节看好她,可,可我只能起炁隔绝我自己,没有任何办法能帮她。 我甚至连针都扎不进去,我无法帮她降温啊…... …她用你的护心鳞,虽保证了生命,但重聚元神这等事...海内诸神,只有你达到了。 且不说有多难,这是在人间啊,这才仅仅是小炎第二次汇聚元神,就已经是如此程度…... 这一次若能安然度过,下一次呢? 越来越严重的每一次呢? 估计再来几次,别说是老缚,纵使是记忆觉醒的雷祖,也是绝对待不住的... 我若是能待得住...岂不惹人耳目? 何况昊儿还在…别人都好说,昊儿那里…我如何掩盖她在元神重聚的事儿? 冥王啊...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等等? 极寒冰川,褪衣护体? 思忖及此,长乘眸内闪过一抹分明的惊喜,立刻起身,直奔楼下。 楼下的几人,围坐在茶桌前,一言不发。 此时的一楼,虽然没有陆沐炎房内的炙热剧烈,但几人的面上都显着汗珠。 汗水之下的大高,圆圆的眼镜不断往下滑着,他频频地眨着眼睛,来回地盯着楼梯口,又盯着厨房处。 呃……画面似曾相识,又是对豆角的难舍难分。 小宽已经含胸拔背而立,像陆沐炎第一次破关那样,起势练功,深烈小心地调整着呼吸。 迟慕声则是一言不发地盯着茶桌看,直愣愣地看着垃圾桶内的一个瓶盖。 盯着那天...被陆沐炎随手丢弃的矿泉水瓶盖。 老缚狭长的柳眼,似是愣怔,盯着楼梯的拐角处,哑着声儿,怔然开口:“自我入院,除师父造境,老身未见过此等异象...院内的事迹碑,仅师父上一世造境圆寂后更新过,至今…...沉寂二十三年。” “看来,有生之年,老身将从这个女娃娃身上…...见证事迹碑的再度更新….” 老缚扯了扯唇,惊叹分明,难以置信地下了一个定论。 她话音刚落,一楼的楼梯口处,汹涌地涌出一股令人难以承受的炙热! 几人大惊! 老缚率先拎起迟慕声闪线至院落,大高小宽紧跟其后! 热浪肉眼可见地扑面而来,一楼地板霎时间烤出油光! 长乘紧步现身,来至院落,急急出声:“老缚!你...你将那驴解除一下...行么?我用一下境,待小炎破关后,你再把他关回去!” 几人刚站稳步子,还未明其意,但老缚神情骤变! 她眸内犀利如刀,死死地盯着长乘,一言不发! 第151章 - 齐寰。 长乘看着老缚的脸,唇角顿了顿,将下一句话憋了回去,可是只顿几秒,又得勉为其难地再度出声:“老缚...” “长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缚的面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眼角弯成新月镰一般,布鞋尖处,瞬时勾起一阵罡风,抬眸怒瞪着他。 长乘停顿,眸内躲闪着她,似乎是在斟酌酝酿,说话也显得低沉缓慢:“…...我根本不知道温度会不会继续升高,你也看出这丫头的特殊了,若是就此陨落,来世能不能寻得机缘再回院内?雷祖已经圆寂二十三年了,你刚才也说已经感…” 未及他说完,老缚突然挥手,炁势逼得近处的树叶猛的抖硕。 伴随着枝叶的窸窣声,老缚直接厉声打断他:“不可能!这种事儿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我关了齐寰二十三年,现在突然让我把他莫名其妙的放出来?” “我这二十三年是怎么度过的…...你不知道?!” 说着,她面色铁青,娇小的身子昂首与他对视着,空气骤然凝结,在她的眸内勾出隐隐作痛的幽光。 雨停了,乌云逐渐拨散。 那些绝望的情感,在她的心底压了数年... 此刻,阳光丝丝缕缕地侵入小院,也将过往那些浓烈的伤口,在迟慕声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小心翼翼地揭开…… 长乘没再继续,只是神色尴尬地瞅了眼大高小宽。 小宽接过话茬,言语里难得地有了一丝情感,眸内惋惜地迟疑道:“……缚师祖,您已经为了雷祖将你的丈夫关了二十三年…其实...小宽有句话想说。” “因果每天都在,您每天拼着命的修行,也赶不上因果相抵的损耗,再这么下去,等不到雷祖回来,缚师祖,您…就得圆寂了。” 长乘眉头紧锁,一声无奈的叹气从他的口中传出:“老缚,你的修为已经止步二十三年了,现在明显已经有着倒退的趋势,这等热浪,从前的你,何须躲避……?” 大高轻推了一下眼镜,不留痕迹地背对着迟慕声,低声道:“是啊,缚师祖…...毕竟是雷祖,怎、怎么可、可能回不来,是不是?” 老缚怒视着几人,眉宇间黑压压地透着阴沉:“不可能,任你们说破天,我也必须让师父亲眼看到,师父没看到,我是绝对不可能将齐寰放出来的。” 空气中的水汽正在以体感可触的速度快速蒸发,二楼方向传来的热浪愈来愈重,一阵一阵地涌着,也将气氛渲染地愈发紧绷。 长乘微眯着眸子,伸手掐了掐眉间:“只是一阵啊…...待小炎破关后,再把他关进去啊。” 此刻的老缚,缓缓转头看向长乘,眼里愠色渐浓,咄咄逼人道:“…...齐寰的狡猾他们不知道,长乘你...如何不知?” “齐寰现在已经在境内成为“雷祖”了,若是让他贸贸然地退出来,哪怕只是短暂的清醒,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绝对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我太了解他了,他...一定会崩溃自杀的。” “我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我要当着师傅的面让他醒过来,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师父已经转世归来的脸,而他年老色衰地在境内当个畜生二十三年!” 她脸色愈发地阴沉,说出的话语也是慢悠悠,可却透着一股滔天的恨意。 “那个时刻他的死才有意义!那个时刻我才能给师父一个交代,那个时刻…那个时刻…...师父才会懂,我已经改了,我已经做出抉择了,我已经认错了…师父...才能真正的原谅我啊…...” 说到这儿,老缚一向骄傲豪爽的面上…此刻深深地低了下头,娇小的身躯隐隐颤抖,透着一股精疲力竭的无助。 听到这里,一旁的迟慕声眸色慎重,薄唇轻启,认真地盯着老缚说:“…...缚师祖,我个人认为,雷祖这么一个大爱的人...绝对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你,若是知道你这样做,他绝不会同意的。” 她眼眸森然,坚决回应:“是非对错,我已坚持了二十三年,结果是什么,由我师傅定夺。” “师父罚我,我就认,但师父没说罚我的话之前,我绝不改变我的做法。” 说完,老缚拧过头,娇小的身子转得干脆而倔强,背过身去。 她布鞋尖儿蹭过院落的青石阶,蹭出两道拖沓的灰痕,干脆一屁股坐下,不看他们。 一时间,院落内剩下的几人对眼相看,僵持不下…... 那股热浪,正涌烈地将空气中的雨迹快速蒸发,阳光也在刺眼地映衬着,此时的小院中,台阶、路面、凉亭处...竟已干了大半! 大高小宽言尽于此,只能低着头,汗水从鼻翼和额间滑落,一言不发地感受着炙热。 长乘面色疲惫,却也...只得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迈着步子转向老缚。 他刚要说些什么,迟慕声却突然发话,正色分析道:“缚师祖,之所以一天只能一个境,是因为有驴在,所以限制了境的自由度吗?” 老缚闻言,仰着脖子诧异地看向迟慕声:“小子,你倒挺聪明,能抓住重点。” 说着,她眸内迟疑,顿声道:“…...一阴一阳谓之道,必须有阴的一面,必须得有一个人沉沦其中,境才能稳定运转。” 迟慕声在一旁耐心地听着,忽而,他蹲下身子,坐在老缚身旁的青石阶处,鞋尖儿碾着沙砾,硌进青砖缝里吱呀响着,歪头看向老缚。 迟慕声眸内的神情里透着义无反顾,毫不犹豫地说:“缚师祖,我知道让你做这个维持了二十三年的决定很艰难。那…...能不能换我当驴,将那齐寰打晕,待他醒了,继续放回境内,能成吗?” 老缚闻言,惊奇地看他:“咦?……若是…若是能将他打晕后和醒来后的幻境记忆编排的圆满些,这样倒是可行,小子,你…可是爱上这...” 可是突然,长乘脸色骤变,急急打断二人对话:“你不行!” 与此同时,小宽也猛地看向迟慕声,神色震惊:“不……!” 大高却突然拽了小宽一下,小宽又只得低头,继续一言不发…... 迟慕声错愣,抬头看着长乘:“我为何不行?” 长乘的目光瞥过他,却又不知道怎么对视... 于是,他只得转过身去,佯装生气,话语里透着一股不容反对的严肃:“…...以你目前的修为来说,境内太逼真,你会立刻沉进去,出来后…对神经和经络的损伤太大……” “只能换我来,我可以,老缚。” 话落,长乘转身,坚决地看向老缚。 老缚听闻,倒是勾起了一抹疑惑。 她眸子里闪着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质疑道:“...你可以?你可以在境内自如地控制阴阳两面,同时还造境给那女娃娃破关,自己的心绪不受一点儿影响?” 长乘神色干脆,凝眉道:“只能我来,没时间了!” 老缚微微一怔:“长乘,你的修为…何时这么高了?” “面对这股热浪你面不改色,现在,连雷祖的境,你都能穿梭自如?” 说完,老缚柳叶似的眉眼内,闪着一股完全狐疑的光芒。 长乘:“…...” 老缚嗤笑一声:“呵呵,料你也是在逞能。” “倒是这小子的建议不错,只是有些许的经络损伤罢了,你底子好,即使是损伤了也总比长乘损伤好。走吧,趁我还没反悔之前。” 说完,老缚冲着迟慕声点了点头,卷了卷两臂的袖口,身形灵巧地起身,作势就要往门外迈出步子。 可这时,一直低着头的大高猛然抬头,瞪着杏眼大喝一句:“不,不行...!” 老缚:“?” 大高率先一步,挡在迟慕声的面前:“缚、缚师祖、我、我来!” “我、我底子差,除、除了豆角,我、我没、没有任何特、特长,我损伤、没、没关系!” 说完,大高立刻迈步,径直往门口走去。 谁知,迟慕声猛地一把拽过大高,难以置信地厉声呵斥道:“……大高师兄,你说什么呢你?!这句话当我没听见,乘哥,麻烦你上楼带胖丫,咱走!” 大高挣过迟慕声的手,涨红了脸:“不、不可!” 正在他们说话的空档儿里... 二楼平行处的半空中,树木枝叶已经隐隐皱黄,大部分都蔫儿地垂着,渲染着蔓延到上下。 忽闻一阵风过,树叶稀疏,抖落不少,卷曲的枝叶尖儿处完全干涸,水分早已挤压殆尽。 长乘眉头微蹩,顿顿地说道:“……我先上楼抱她下来,往境内边走边讨论,这儿快热得撑不住了。” 话落,长乘转身,疾步往二楼走去。 这时,小宽却上前一步,拍了拍迟慕声的肩膀,神情严肃道:“慕声师弟,即使是需要一个替身,也轮不到你去。” 迟慕声一时哑口,他刚要反驳什么... 不料小宽却再次出声,强行打断他:“慕声师弟,现在不是讲义气的时刻。我对于境的熟练程度比大高师兄更好一些,我们几人中,若我来,损伤会更小。” 说话间,小宽的神情坦然,眸色正视几人。 谁知大高听着,他涨红的面色上瞬间涌上怒气,瞪目圆圆,第一次完整地吐出一句话来:“陈宽!院内的规矩是什么!” 小宽身形蓦地一顿,错愣地看向大高。 二人对视间,大高面色态度坚决,圆圆的杏眼内血丝密布,透着一股…...绝不让步的强硬。 小宽眼睛眨了眨,怔怔地看着大高,滚了滚喉咙。 过了一阵儿,小宽微弱的声音从牙关内挤了出来:“临危受难…师兄先上…...” “叮咚——叮咚——”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几人骤然回神。 小宽正了正神色,率先上前一步,开门。 小宽诧异:“艮尘师兄?” 老缚闻言,探头走过来:“艮尘?” 大高推了下眼镜,同样诧异地看向门口:“艮、艮尘师兄。” 一男子的声音,温润爽朗,像是雨后沁人心脾的泥土,充满了令人安心的气息,柔声传来:“缚师祖,下午好啊。大高师弟,小宽师弟,好久不见,院子里怎么这么热?” 说着,艮尘抬眸,疑惑而友善地看向迟慕声:“嗯?这位是...” 迟慕声闻言,也看向艮尘,但这一看,迟慕声瞳内微缩。 这人…怎么感觉这么熟悉?! 面前的艮尘,是个年轻人的模样,他眉目清隽,长发如墨束至身后。流云鬓角,额前的碎发自然垂落,既显英气又不失文雅。 身着玄色长衫,身长玉立,温润端方,浑身透出一股和平的书卷气质,风度翩雅,气宇轩昂。 虽言语不多,却能从他和善的笑意中感觉到,这人性子文雅,容止端净。 迟慕声顿了顿,又眨了眨眼:“你好,艮尘师兄,我叫迟慕声,幸运的话,今年入学院。” 两人目光交汇之际,艮尘的情绪骤然抽离,望着眼前眉目如星的少年... 他也愣了一下。 忽然,艮尘的脸上绽放出温暖的笑容,轻言道:“慕声师弟……感觉甚为熟悉。” 老缚却是擦了擦额间的汗,眸内不耐烦的出声:“艮尘,来干啥?” 艮尘的思绪被这一声打断,回过神来,颔首作揖,问老缚:“缚师祖,长乘兄长呢?” 老缚蹩眉,仍是端着不耐烦的模样,冲着二楼点了个头:“楼上,马上下来。” 艮尘闻言,点点头,玄色长衫的衣角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度,他拂袖,神色沉静地往旁边挪了一步:“好的,那我先给缚师祖和师弟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本次院内特招的新生…...” 说话间,长乘面容严肃地抱着陆沐炎快步走下楼。 艮尘:“——少挚。” 长乘猛地抬头,四目相对间,愕然愣在原地。 第152章 - 就这种小玩意儿么? 面前的少挚,玄衣之下,身姿修长悠然,肩头落着一只鸟儿,姿态散漫清贵。 阳光下,那头棕黑色的短发闪烁着耀眼的光晕,唇色绯然的嘴角,勾着一抹妖冶的戏谑。 全然不顾在扬的几人,似笑非笑地盯着长乘看,挑了个眉。 艮尘话落,正巧看到错愣在原地的长乘,再次颔首作揖:“长乘兄长,下午好。” 长乘抱着陆沐炎,卓然而立的身子有一瞬间的颤抖,手背上不自觉地青筋浮现,没有应声:“……” 而就在此时,艮尘的注意力被长乘怀内昏死的陆沐炎吸引过去,骤然一惊:“长乘兄长,怀内的女子…怎么这么热?发生了什么?” 长乘的眸光快速地掠过少挚,看向艮尘,正色道:“没什么,我的小徒弟练炁窜体了而已。” 艮尘听着,点点头,稍敛了些神情,挪了个步子,再次介绍道:“这位,是少挚师弟。院长吩咐,今年少挚师弟就作为长乘兄长的门生,从东南角特招进来即可,不必参与考核与资质测试。” 长乘暗暗挑了个眉:“…...” 说着,艮尘冲着长乘作揖颔首,恭谦道:“所以,得麻烦长乘兄长,容少挚师弟借宿几日,顺便让少挚师弟熟悉一下境。” “少挚师弟…似乎对境很有见解。正巧,缚师祖也在,可以带他去境内历练一番。” 话落,艮尘再次冲着老缚作了个揖。 倒不愧是艮尘,礼数依旧是那么的得体规矩,但他话音落了,剑眉凝地更深,仍是将视线放在昏死的陆沐炎身上,上下地打量着,瞳内的吃惊愈发明显。 只因为…这少女周身的温度,似乎已经不能用热来形容了,他的面上烤地隐隐作痛,只得往后撤了几步,等着长乘回复他。 可这时,少挚抱着臂,悠闲地靠在门沿处,勾着唇,似笑非笑地盯着长乘看,歪头道:“长乘兄长,方便么?” 虫鸣鸟叫骤然噤声,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气氛出奇的安静。 时间停滞之时,长乘凝目,盯着少挚,深邃的眉眼微沉,轻颤了一下:“……可以。” 少挚闻言,凤眸勾着玩味,嘴角上扬,露着洁白的牙齿:“那就谢谢长乘兄长了。” 可是听到这里,艮尘倒是歪过头,看向少挚,慎重地提点到:“少挚师弟,既已作为师父的门生,就不能随着艮尘师兄叫兄长了,应尊称长乘师父才是。” 少挚没回头,仍是直勾勾地盯着长乘看,凤眸微眯,轻挑眉梢,薄唇轻启:“哦?” 长乘抱着陆沐炎的身形骤然一顿,轻咳一声,急急解释:“咳、不用,兄长好,兄长亲切,毕竟不是真正的师徒关系,称谓而已,不拘礼。” 这时间里,身旁的老缚正在暗暗地打量着少挚,眸子持续地透着狐疑,似乎...又含着某种期待。 …...这小子的炁...强得可怕,莫非…... 紧接着,再听到艮尘说这少年对境很有见解……她虽是没动身,但柳叶似的眉眼内,那股希翼之光,更为透彻,澄亮亮,直勾勾地盯着少挚看。 于是,老缚的话语里转了个弯,贸然出声,问向少挚:“小子,你对境很有见解?正巧,我们得去境内为这女娃破关,一同前去看看?” 少挚微微颔首,凤眼弯弯,笑得明媚:“有劳缚师祖呢。” 终于,一行七人预备往境内出发。 这时间里,迟慕声一直没说话,其实也压根没心思说什么,再磨蹭下去……胖丫会怎样?可他又不能催促大家,…乘哥应该知道分寸吧? 听到终于要动身了,他急急出门,率先走在前方,走在长乘身侧,全然不顾陆沐炎周身的剧热。一言不发的面上充满了紧张,汗渍滑落也没顾得上,眸子频频落在陆沐炎的身上。 但老缚则是暗暗地拽了一下艮尘,示意二人走在几人的后方。 艮尘意会,慢悠悠地走着,冲着老缚微微一笑,感叹道:“缚师祖啊,...…看来,这次的新生们,都大有来头。” 老缚目视前方,声音略低:“你想说什么?” 艮尘也坦然地看着前方的几人,温润出声:“不是你想说什么吗?” 老缚瞥了他一眼,迟疑道:“…...我不能确定...去境内一试便知。” 艮尘笑得温润,眼神看向前方的少挚,含着某种特殊的情绪,微微点头:“我带他来,正是此意。” 几人心思各异,紧着步子穿梭在巷内。偶有路过的村民,但无一例外,还真的全都看不见他们,只有一点…令迟慕声心下暗暗吃惊。 凡是与陆沐炎擦肩而过的村民,面上皆闪过浓烈的震惊,下意识地伸手阻挡着这股莫名的热量,诧异地环顾着看似空无一人的四周。 他们…好像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存在,与这里的村民完全交集不到一处。但沐炎周身的异样,是能实打实的可以影响到这里的人? 街道两旁树影婆娑,烈日高悬,却没有陆沐炎的周身来得热浪滚滚。 几人快速穿梭在小巷内,一旁的长乘冲着迟慕声轻咳一声,低声提醒道:“咳……慕声,小炎周身的高温太烈了,你受不住的,离我远一点。” 迟慕声持续紧拧着眉,脸上被烤得通红,甚至隐隐有烫伤的趋势,可他丝毫没注意,步子倒是跟得紧,急急开口:“无妨,何时能到?” 此言一出,身后的少挚盯着迟慕声的背影...薄唇内浅浅的勾着一抹玩味,没作声。 长乘略显担忧地看向迟慕声,正色柔声道:“快了,你先退后一点儿,若是烫伤,也耽误你进度,小炎该自责了。” “安心,她没事儿,之前也有过,问题不大的。” 说着,长乘的眸子不经意地划过身后,又快了些步伐。 迟慕声听着,一言不发地微微点了下头。 …...他什么也做不了。 甚至在陆沐炎最难熬的时刻,连与她并肩前行的力量都没有…... 于是,少年晦暗的眸内划过一丝无法言说的无力...只得慢下步子,与身后的大高小宽和少挚一齐,并排走着。 气氛些许低沉,小宽倒是率先打破了这份凝重,歪了下头,耿直地对着少挚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少挚兄弟。” 说着,身旁的大高也冲着少挚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迟慕声闻言, 倒是诧异了一分,歪过头:“嗯?你们认识?” 小宽的声音稍显迟疑:“嗯…一面之缘。” 少挚放慢脚步,发丝滞后又向前飘忽,对着迟慕声璀璨一笑,率先出声:“你好啊,还没打招呼呢,我叫少挚,以后一起加油哦。” 眼前的少挚,侧颜如玉,长睫垂下,在阳光里透出柔光,笑的温柔无害。 迟慕声修长的指尖又挠了挠脸,其实这个突然而来的少挚…他也不知道怎么说,是很温润没错,可眸底的笑里...好像总是透着一股寒霜,像乘哥似的,隔着一层膜,看不真切。 可是人家已经主动问好了,迟慕声只得眨了眨眼,眸内透着耿直的纯真:“嗯...你小子长得好帅啊。” 少挚轻笑:“哈哈,不帅点儿,我的炎儿就要被抢跑啦。” 迟慕声愣怔:“?” 说话间,少挚迈着悠闲的步子,负手而行,冲着前方的长乘薄唇轻勾,嗓音慵懒地传来:“长乘兄长,累不累?换我来?” 竹深林密虫鸣处,有时微凉不是风…... 不仅是迟慕声愣在原地,长乘的背影...也是肉眼可见地一滞。 显然,这句话信息量挺大,不只是迟慕声,后方的艮尘与老缚,也同时交换了个眼神,倒没出声。 长乘头也没回,脚下加快了步子:“…无妨,拐个弯儿就到了,快走。”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尴尬,背影更透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于是,几人跟上,再无他言,各怀心事。 一边走着,长乘的脑子里不断地涌现着各种可能性...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能靠近小炎,是因为我作为导师的身份。 昊儿,且不论你与小炎的关系,你可是新生啊…老缚靠近都得起个障,你接过来,还没有任何异常,岂不是直接暴露能力?那你大可以直接破了学院的乾石,大咧咧的闯进去。又何必拐弯抹角地作为新生进来? 不容他多想,驴棚到了。 这境,还是这副样子,篱笆围起的空地上坑坑洼洼。 泥土被太阳晒的皲裂,空气中传出阵阵闷着的骚泥味儿,好似发酵了一般,苍蝇绕着圈儿地叮着驴头、驴尾、和驴粪。 这儿,完全没被中午那扬暴雨淋到呢…... 长乘暗暗地挑了个眉,眼神快速地划过少挚,又看向大高小宽与迟慕声三人:“谁来试,你们仨划拳吧。” 其实这样倒挺好,与其喋喋不休,倒不如交给天意。 自打不算卦后,他似乎更喜欢这种简单粗暴的办法了,看似随意,但实则事情的结果,一定会按照命运既定的轨迹发展,有一种…...微妙的有趣。 迟慕声从刚刚开始,就有些不在状态,错愣的眸内好似才回过神来,空眨了几下眼,刚要出声。 老缚却蓦地出声,冲着少挚抢先直言:“小子,你来试境。” 说着,老缚也没管少挚是什么态度,转过身来指着驴,一字一句地说:“用意念探这驴,探这驴在想什么,入它的境。” “进入之后,快速斩断这驴与境的炁吸。届时我会瞬间出手,将驴打晕,你替换这驴的炁,此间的扬地并不会改变,还是这驴棚的样子,只有你会沉沦进一个只有你自己能看到的内景,此为——隐境。” “待长乘将目前所处的境,幻出所需扬景的——显境,你便会沉睡,等这女娃娃破关成功过,我会帮你强行断开,你自会醒来。” 说着,老缚转头看向少挚,面露迟疑:“只是…...” “小子,你若不行就别逞能。这么好的经络之躯,真的沉进去了,若不愿醒来,被我强行断开的时候…...经络受损,修为废了大半也说不定。” 话落,老缚满是探究的眸内透着某种期望,可那期望里,又伴随着隐隐的担忧。 迟慕声:“我来。” 大高:“我、我来。” 小宽:“我来。” 三人几乎是同时,异口同声地说道,大高更是一把拦住迟慕声的身子,急急上前一步。 少挚轻笑一声,笑得明媚:“缚师祖喜欢小瞧人呢。” 话落,他素手轻挥,拂袖之际,眸中霎时漫起霜色。 “轰——!!” 天地陡然矮了三寸。 倏然,一阵刺眼的光,炸成亿万道蓝芒! 万丈冰川自地脉轰鸣而起,目之所及,千层浪似的冰峰层峦叠嶂,剖开云海,直抵星穹! 繁星密布,青灰色的极光如丝稠贴着冰壁游走,极夜骤降! …... 闻,鼻腔内,骤然捕捉到一丝铁腥气。 来自冰层挤压出的氧化矿物质,混合着锋利的冷香,玄武岩与高山杜鹃根系的苦涩味充分融合。不远处,散落着某些晶莹剔透的藻类化石层。腐朽的某种硅藻细胞,正渗出青铜器绿锈一般的咸腥…... 听,冰隙深处传来断续的滴答声。 如玉珠坠入锡壶,千年冰河消融的初水,沿着犬齿交错的冰隙坠落。而某滴初水,流过百丈冰凌的通道后,声波骤然放大成编磬的长鸣,又在抵达某个冰窟时,被压缩成闷雷般的腹响…... 看,方圆千里,琉璃满目。 墨蓝色的天幕下,峰尖悬着百丈冰锥,如倒悬的龙牙,烙出震人心魄的光痕。青碧与月白,交织着翡翠的光芒,顺着冰隙倾斜。一座座冰川,一道道棱面,陡若神斧劈砍…... 几人身处的地界儿,俨然变成一个洞穴的模样,竟将外面刺骨的冰冷遮了个透彻。 少挚的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幻化出一张万年冰床。 那床,像是整块碧玉一般,通体泛着青铜鉴的幽泽。 寒雾弥漫,如丝绸般飘荡在周围,表面却有着蛛网状的冰裂,每道裂痕里都凝着细雪结成的霜脉。 他慢悠悠地往床边靠坐着,玄色衣料与冰床摩擦发出沙沙的碎响,勾着唇,歪头轻笑:“就这种小玩意儿么?” 第153章 - 步落惊羲和。 这里,是零下五十度的国度,对活体组织的极致魅惑。 极寒欺骗了神经末梢,让致命的低温伪装成滚烫的烙铁,皮肤完全触碰不得。 万古玄冰凝碧落,千山素裹映苍穹。 呼吸导致上额窦隐隐刺痛,与冰层挤压时的低频嗡鸣形成共振,冰川基岩断裂的声音,伴随着躯体的骨骼,在迎合着发出颤音。 长乘紧绷着脸,将陆沐炎往冰床上安顿好,却迟迟…没敢转过身来。 而此时,除了长乘,几人面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诧来形容…... 大高的镜片骤然起雾,他急急扯下,努力地瞪圆着眼睛,喉咙滚过十几个“什……”字儿,却都像是卡在冰渣里。 而小宽,则是在起境的一瞬间,就已立刻运炁护着全身,此刻,他的呼吸深切而缓,似乎要将这一幕永远地封存于记忆中。 迟慕声的面色却与几人完全不同,他本就沉浸在刚刚少挚在巷内说的话里,此刻…又突现出这么一个... 熟悉的扬景…... 接二连三的事件带来的信息令他措手不及,他僵着身子,星眸内错愣的眨了眨,又转了转头,不可置信地喃喃道:“这里…是昆仑山脉的西段?” 少挚悠悠地靠在冰床边,挑了下眉,闪过转瞬即逝的一抹诧异:“哦?慕声来过这里?” “嗯...以前喜欢旅游,来打过卡,哈哈...” 迟慕声应他,但嘴角勾着的笑里,泛着丝丝的苦意... 那年,我十八岁,肆意为序,与舌头徒步旅游,看遍所有的巍峨与惬意… 但...最令我震撼的地方…我多次入梦的地方…就是这里。 若是我练境那天,没有想到沙漠,没有故意恶搞…... 本来第一个要给胖丫看的,就是这里… ...胖丫,我要是早点儿带你见了,你是不是就不用这样痛苦了? 唉......唉。 可就在迟慕声的一声叹气里,老缚的声带崩得像快断的弓弦,紧着挤出了几个字:“…...季连初降于隈山,抵于空桑,迁于乔山...” 而就在她震惊着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艮尘直勾勾地看向老缚,完全认同地点头道:“没错,这里和「楚居」里记载的乔山很像,目前可推演的文本逻辑与地理线索表明:乔山——就是玉山。” 玉山......是人神通道。 而此时的长乘,一直是背对着大家,假意查看着陆沐炎。 其实她被放进冰床上的同时,就已然安全了。 但长乘不敢转身,也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转身….. 可提到玉山,他的身形,却还是又一次地明显一滞.. 玉山…玉山…... 是,这里便是…... 白帝少昊——冰魄真身的封印之地。 山中积玉不化,是为上古冰髓,与百鸟朝凤的图腾形成水火既济。 凤栖梧桐,扎根冻土…... 那时,我与冥王,得知你的神魂踪迹。 于是,带着未曾涅槃的你,从东海启程,沿寒暑之水逆流而上,经北岳之山,获取你的冰魄密钥。 来到这里,就在这里….. 你的神魂就封印在这张万年玉床上,冥王为你解除神魂封印,我带你穿越玉山冰川。 最后,我们一齐抵达长留山,看着你……获得白帝神格…... …... 忽然,艮尘转向少挚,英气的眸内清亮亮地透着笃定,一字一句道:“少挚师弟,你为何没有沉睡?” 闻言,老缚骤然回神,猛地转头寻找:“齐寰?!” “他么?” 少挚只手一挥,尾音透着慵懒。 只见他挥手的同时,一人,赫然而现,垂首于冰芯之内。 那人墨发长披,悬于冰纹之间,似冻住的夜瀑。 冰柱通体澄澈,隐约间能看到此人四十有余,紧闭着双眸,皮囊泛着青玉色的冷光。 面前的齐寰,衣襟处还有着飘荡的残态,是因为...刚刚抽离隐境的一瞬间,还未及落地,就被瞬间封存于此? 此刻的老缚,瞳仁缩成针眼儿大,娇小的身躯里,止不住地抖着。 二十多年来…我从未为你解开隐境,我恨你,恨到都快忘了你的模样。 我设想过种种可能性,但从未想过,你会被突然…以这样的方式放出来…… 她的心脏像是被谁死死地攥了一把,五味杂陈,心内复杂地说不出话来。 大高小宽也是第一次看见缚师祖出现这等几近崩溃的情绪,一时间,几人噤声。 可就当她仔细地打量到齐寰的颈部时,神情诧异地质问道:“这是什么?” 只见齐寰的颈侧,覆着三滴似露珠状的透明水滴,若不是老缚,怕是常人完全发现不了。 而少挚闻言,只是轻轻抬眼,一只手往后撑着床沿,悠悠然地说道:“颈脉处悬着三枚冰针,针尾缀着用于观测活体移动的露珠,这招,还是长乘兄长的特长呢。” 话落,他再次看向长乘,明明是笑意吟吟,可那笑完全不达心底,如这冰川一般,美而…令人心寒。 老缚听着,只觉眉心轻跳。这话看似轻松,可只有她知道,也只有她敢断定... 师父…是你回来了吗? 可,可她还是不敢确定... 于是,她微微扬起头颅,完全严肃地直视着少挚:“你可以控制阴阳两境,且还能在这境内造出新的东西,不受任何影响?” 虽然是这么问着,但她面上的神情里,显然就像是知道答案一般。 长乘待不住了,必须要说点什么…… 这里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他完全不知道少挚下一秒要做出什么举动来。 昊儿,少昊,你难不成真要让世人都知道…...古神遗存世间? 公然违反海内的法则,你是要重归虚空吗...?! 想到这儿,长乘也顾不上这许多了,失态地急急出声:“其实我也…...” 可没等他说完,艮尘却突然横插一嘴。 “少挚师弟,炁真强呢,你与这少女…是同门?师出何派?院内倒是没有先例,不仅完全不惧这少女的高温,还…” 话音未落,艮尘的视线来回地看着境内的冰川,又频频地落在少挚的身上,那股笃定的感觉愈来愈强烈,眸内隐隐透着激动。 老缚听着,可还是不敢断定…那个期待已久却又不敢面对的答案。 她隐忍着眸子,低下头来,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太愿意的提问:“易学院外…...难不成还有别的归隐大能?” “不会,易学院之所以是所有修行人的终焉之地,就是因为只有院内才能汇聚灵气,可以修行。别的地方,若想修出少挚师弟的炁,岂止是难如登天,怕是得几万年的老树成精,哈哈。”说着,艮尘摆了摆手,唇内勾着的暖意愈发浓烈。 可下一秒的老缚,直接转头看向长乘:“长乘,你当初将这少女寻来的时候,怎么没将少挚一同带来?” 长乘一愣,怎么这么问? 莫非老缚是发现了小炎和昊儿的什么事情? 他下意识地低头,正对上老缚的眼睛,四目相对之间,老缚眸内那股难以置信的期盼,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 什么意思? ……长乘骤然回过神来,眼睛眨着,看了看老缚,又看了看艮尘。 老缚,是雷祖的徒弟。 艮尘,上一世是雷祖的挚友,转世后带着上一世的记忆。 雷祖…昊儿?! …他们俩,这是把昊儿认成了雷祖转世?! 长乘眉眼微动,连连失笑:“哎呀,你们有所不知啊!我和大高小宽,与少挚仅仅只有过一面之缘呢,当时只顾着小炎的特殊性,谁承想少挚也这么厉害?他可是小炎的难兄难弟呢,早知道就一齐来了,哈哈…!” 话落,他还转过身去,悠然地冲着少挚摆了摆手,眸内满是打趣的神情。 少挚脸上的表情微微凝了一瞬:“?” 长乘点头:“是呀,小炎特意跟我提过你,她的难兄难弟多日没联系她,是不是,大高?” 说着,嘿,还冲着大高努了个嘴。 大高正用袖口擦拭着眼镜上的水雾,点点头:“……是,小、小炎师弟说、说过,有有位、难兄难、难弟。” 听着,艮尘玄色阔袖下的手合掌一拍,温润的面上弯眉轻笑:“看来,是长乘兄长去寻这位少女,父亲去寻的少挚师弟。正巧,慕声师弟也与这少女相识,今年的新生,一定会比往年热闹出彩。” 说着,艮尘看向迟慕声,流云鬓角下的发丝轻柔飘荡,朗目里透着某种友好的认可。 可连艮尘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认可里…闪过转瞬即逝的怀疑。 那抹迟疑还没来得及深究,又被迟慕声猛不丁冒出的话语骤然打断:“谁兄谁弟?” 显然,此话一出,在扬的几人都有点愣,一时间竟都有些语塞。 但迟慕声知道,这点挺重要的,大高小宽的师兄弟分得很清楚,这是院内的规矩。所以,他也想分的清楚一些... 少挚的凤眸掠过迟慕声,第一次定格在陆沐炎的身上,慵懒的声音里,尾音上翘:“从前,是炎儿保护我呢。” 可话音刚落,少挚却又忽地偏头,直勾勾看向老缚,挟着轻蔑的低笑:“缚师祖,看我半天了呢,还想看什么?” 此时的老缚,正静听着几人的对话,一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少挚,微敛双眸。 少挚,你周身的炁这么强...还能控制师父的境,若说你不是师父,又该作何解释?世上还有谁能有师父的本领? 她看向少挚,似乎要从这张姿容绝世的脸上找到相似的证据。 于是,老缚应他的话,迟迟落音:“…...你还能有什么?” 少挚莞尔一笑:“那得看师祖能想象到什么啦。” 闻言,老缚霎时语塞:“……小子,好大的口气。” “兜了一圈儿,缚师祖想说什么?” 少挚的声音里,勾着一抹浅浅的探究,玩味的眸子眨地缓慢。 恍惚之间,老缚对上他的神情,眸内水雾缓缓弥开。 面前的少挚...似乎透着某种熟悉的气息。 师父,你一向如此,骄傲,狂妄自大,可却令人生不出半点气来…只因为你有狂傲的资本,只因为你…足够温柔。 师父,你是否已经觉醒记忆?若是觉醒,为何不与我相认? 可纵使有这么多的疑问,她却又不能冒冒然地突然问出来,或许...师父有别的打算? 于是,老缚还是只能兜着圈子地小心试探道:“你师从谁?” 少挚像是听到了一个什么天大的笑话,扬唇懒懒地勾着笑:“哈哈,还没有人类配做我的师傅呢。” 长乘险些滑了个踉跄:“啊呀!地真滑!你们继续,继续......” …...不得不说,小炎,你晕的太好了,这里的每一个字儿都不是你能听的… 老缚正巧被长乘这一声打断,白了长乘一眼,应着他的声儿重复一句:“没有人能配做你的师傅?” 紧接着,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地向前一步,急急追问:“你今年几岁?” 推算着来说,彼时师父圆寂二十三年,入胎一年,此时的少挚…应当二十二岁。 听到这里,少挚倒是有了那么一秒短暂的错愣,挑了个眉:“咦,怪哉,年纪这回事儿…..我身为百...” 长乘猛然转头,看向少挚的神情里,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不由分说地大喝一声:“二十!” 少昊!? 我一再地遮掩,你是看不出来!? 你再说下去,我是不是得不管不顾地将几人全部打晕,跟你好好的掰扯掰扯?! 且不说小炎的事儿,她本就属于海内,我可以插手。但若要让院内的人类都知道你的来历,这世界就变天了! 海内诸神下界,故意引荡人间?人界的天体法则会让你神魂俱灭!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想死了不成!? 于是,长乘看向少挚的神情里,破天荒地透出了一股绝不让步的威胁,他死死地盯着少挚,怒不可遏的眸内,那股警告却为明显。 …... 冰封千里,琼楼玉宇,寒光彻九霄。 长乘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直视着少挚。 此时的二人,明明仅相隔几步的距离,但好似天涯之远…... 空气中弥漫着不安的静默,时间凝结之时,风声渐起,穿透无尽冰脉,只有几人的呼吸声在这片内回荡,沉默又刺耳。 少挚忽地出声,笑得灿烂:“那我就二十岁好啦。” 第154章 -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一旁的迟慕声听着,没有作声,低眉侧目,神情往陆沐炎那儿投了过去。 不光是迟慕声能听出少挚说谎了,老缚同样也能听出来,她的眸光忽明忽暗,映着睫毛上轻附的寒霜。 原来,师父,你是不肯与我相认么…? 果然,您是…在怪我罢…... 此方天地,静谧到令人悲凉…... 气氛严峻到无法回旋的境地,迟慕声快速地眨了个眼儿,快速掠过陆沐炎,将眸底的复杂拭去,少年身形内倔强地勾着一抹决绝:“我去附近转转。” 艮尘倒是思虑周全,冲着迟慕声唤了一声:“慕声兄弟,等等我,你的炁息稍薄弱,我同你一齐去。” 话落,艮尘还冲着几人作了个揖,二人身形并排往左侧的山口走去。 这时间里,长乘又挂上了那副慵懒悠闲的样子,好似刚刚那一幕全然没有发生一般,暗暗地冲着大高使了个眼色。 大高当即推了下眼镜,向前一步:“缚、缚师祖,我、我想采气。” 小宽点点头,接过大高的话茬:“是的,我也正有此意。这里炁息浓烈,我体内的炁被引动地全身发麻,劳烦缚师祖…...” 说着,小宽伸出手,宽厚的手掌上,是竖立着的汗毛,指尖微微在抖。 老缚看着二人一唱一和的样子,睫毛轻颤几分,转而收回心神。 她好似瞬间又回到了那个英姿飒爽的样子,面漏鄙夷地吐槽道:“奶奶的,俩臭小子,放着长乘在这儿不用,就非要拽着我给你们守炁是不是?” 长乘听着,失笑地摇摇头,冲着老缚乐悠悠地说:“哈哈,老缚啊,这境确实难得,我走不开啊,不然我都想立刻坐下来修炼了。” 说着,他还冲躺在床上的陆沐炎瘫了个手,满脸无辜。 大高却突然抬手,竖着三根手指,杏眼视死如归:“三、三、...” 老缚掸了掸裤脚的灰尘,漫不经心道:“六。” 大高拧着脖子,手上加重力道:“…三!” 小宽一把按住大高的手,冲着老缚急急出声:“六,六,不变了,就六十斤,缚师祖,劳烦您了。” 话落,小宽大手一拍,直直将大高的腰身按了下去,一齐冲着老缚郑重其事地重其事地作了个揖。 老缚柳眉挑着轻笑,扭头转身,身形灵敏地往崖边一跳:“走。” …... 一线天内忽起呜咽,如困龙吐息,两侧冰壁渐次透明起来…… 这边的艮尘与迟慕声,身形悠然,不紧不慢散步似的走着。 不知为何,与这少年倒觉得更合的来些。 于是,艮尘笑意自唇角浸入,目光扫过严寒之地,眼底闪着意味深长的光芒:“慕声师弟的炁倒是不弱,这般耐寒的功夫…没修行个十余载,怕是受不住的。” 迟慕声眉头微挑,目光却依旧平静,嘴角带着一抹轻松的笑意:“是吗?我倒没感觉,以前就喜欢挑战极限,徒步雪山、探险洞窟、倒是会点儿耐寒的野路子,这儿也没风,受得住。” 艮尘轻笑,眼中掠过一丝欣赏的柔光:“呵呵,那就好,我们同去那儿看看?” 艮尘话落,阔袖轻动,指着稍近处的一个山岬拐口。 透过岬角的一线天内,能看到远处隐隐错落的巍峨,群峰隐匿在雪雾之中,仿佛刀削般挺拔,如古神屹立,贯穿天地。 迟慕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星眸勾笑,唇角微扬:“走,瞧瞧去!” 此刻,少年心性爱自由,洒脱不羁的两个身形,步伐轻松地在笑谈中渐行渐远…... …... 而同一时间里,长乘身处的地界儿…... 远处的积雪,像是被某种力量唤醒一般,疯狂地从冰川之巅轰隆隆地滚下来,带起一阵阵刺耳的轰鸣声,仿佛天地都在震动。 终于,冰床处的少挚与长乘…...还是来到了对峙的时刻。 长乘眼中冷意更浓,目光直逼少挚。 此刻的他,下界千年,第一次完全不掩作为九德化身的炁息... 只见,长乘忽地抬手。 此间方寸,忽地起了骤风! 冰雪猛烈交织,四周的天地被压缩成一片白茫,看不清冰床内的景致,唯有那低沉的轰鸣声在空中回荡。 冰床处像是起了迷雾般,完全被遮掩了入口,也将接下来的对话屏蔽地一干二净…... 他面对少挚,是万年来的第一次……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愤怒。 而此刻的陆沐炎,面色煞白,早已昏死过去,显然就是在经历着极大的痛苦。 她的气息急促,每一次呼吸里,都带着痛苦的颤抖。身体被冰床的寒气紧紧包裹,热浪与寒潮剧烈激荡,在她的周身翻滚着浓烈的雾气。 长乘紧绷着唇,眸光略过陆沐炎,确认昏迷无误。 下一刻,他一向温润的目光如刀锋般锋利,直指少挚。 长乘眉头微微蹙着,努力地压抑着怒意,冷冽出声:“昊儿…我现在暂且不论小炎的事儿,我只说你刚刚那些举动,你何时变的这么口无遮拦?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你那些举动…又是什么意思?!” 说着,长乘的步伐不自觉地往前跨了一步,面上含霜更显冷冽:“幸亏老缚和艮尘错认为你是雷祖转世,若要换个人听到,这世界就变天了!” 许是怒气太盛,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抿着络腮胡下的薄唇,微微低下头,努力地调整着情绪,眸内闪着复杂。 接着抬头,正对上少挚的眼睛。 面前的少挚,只是悠悠地听着,眸内无波无澜,歪着脑袋,唇内讥笑分明。 这一瞬间,气息在空中凝固。 长乘的血液瞬间涌上大脑,怒气升到极点:“你…你还笑得出来!?你这么做,人界的天体法则会让你神魂俱灭!你难道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疯了吗!?” “轰隆——!!” 冰川之上暴雪翻滚,似乎响应着他话中的怒火,夹带着冰冷的气息,席卷而来。 少挚面无表情地看着长乘,四周暴雪肆意翻滚,他只是轻眨着眼睛,眼神却丝毫没有飘向冰床上的少女半分。 “蠃母司啊,我倒想问问你呢,我知大暑对她不利,但以往的大暑我都下雨助她,她从未有过任何异样,也从未痛苦,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此话一出,空气完全冻结。 他的音量不大,悠悠的嗓音却是冰寒彻骨,字字如冰锥一般,刺入这方天地:“她现在这副模样…倒是与元神重聚的冥烨甚是类似呢,你是准备在末法时代,为一个小石子儿汇聚元神?”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话落,少挚一动不动地盯着长乘看,深邃的凤眸微微轻眨,再轻眨...勾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心寒,透着绝望的冷意。 闻得此言,长乘的心跳微微一滞。 他眸内闪过一丝恍若明悟的慌乱,掩不住地错愣道:“……你,你降的雨?!” 长乘的眼神有些闪烁,心底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顿了顿身形,喃喃道:“怪我,怪我了,我明明对这雨起疑心的,实在是因为老缚在…..我担心她察觉到慕声,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了,不曾想昊儿你在上方……” 喉结清晰可见地滚了滚,长乘哑着嗓子,低声道:“昊儿啊……我,我没有干预任何啊,我不知道啊…实在是…...暑节降雨,那必须得是雨才行,你强行干预的,只是水啊...相当于还是在大暑曝晒,只是往身上撒了点水儿啊。” 说着,长乘往冰床上的陆沐炎望去。 远处的积雪再次轰鸣,空气的冷冽似乎刺透骨髓。 但陆沐炎周身的炙热不曾散去丝毫,四周的寒气似乎只能和体内的烈火打个平手,却降不下一丝温度。 长乘重重地叹了口气,眸内满是无奈:“你…...你若是不降这个雨,我肯定有所设防,她不至于如此痛苦啊...” 少挚点头:“哦,怪我了。” 他歪着脑袋,仍是持着那副看似悠然的模样,但眸底的冷意急剧升起,轻轻笑了:“蠃母司啊,你若没见她,若不为她勾出白龙,若不教她修行,她就不会这么痛苦呢。” “她元神分明不在,生生世世我都在大暑为她降雨躲避,生生世世都没出过差池,她何来痛苦一说?” “为何痛苦?这周身,是何来的离火汇聚?还要我再问一遍么,嗯?” 说着,少挚眉眼一寒,单手轻抬,猛地直指着昏迷中的陆沐炎! “唰——!” 突然,化蛇不知道从哪儿猛地冲了出来! 此刻的化蛇,完全显示出海内的真身! 它人面狼身的面容凶恶至极,双眼死死地俯看着下方的陆沐炎,巨大的身影在空中停滞不前,血盆大口张开,露出锋利的獠牙! 长乘急的身形骤然向前一步:“住手!” 强烈的气流突兀地在这方小小的方寸之地弥漫开来... 空气中响起低沉的震动,冰床上的陆沐炎仍旧昏迷,如飓风内的一片孤叶,随时都有被撕裂的可能。 他又急又恼,一把抓住少挚的胳膊,嘴唇微微发白,眸内的疲惫与无奈完全溢出:“昊儿…..我…我不知道,可能是小炎修为提升了?毕竟是离火,很特殊也说不定......” 少挚目光冷冽,仍是不紧不慢的语气:“哦,你意思是,她修来的炁因为没有元神储存,所以积压一段时间,就得散出去,才会造成这种炙热现象么?” 长乘身形一顿:“……大概是吧。” 少挚目光如冰,脸上冷得近乎无情,声音挾霜裹雪,一字一顿:“蠃母司,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她真的是在散炁,还是在重组元神?” “哈!!” 霎时间,一股无比浓烈的火焰自化蛇的口中喷射而出! 火焰直直喷入冰床之下,围绕着圈起一道火墙,与寒气形成了惊人的对比! 两股温度被庞大的冲击撕扯,也让陆沐炎的面孔在这对冲的温度映照下,缓缓扭曲起来! 长乘强弩着身形,转过头去不看她,咬着牙地坚持道:“你说什么呢!重聚元神怎么做你难道不清楚?海内诸神,也就出了这么一个冥烨,谁能忍得了,亏你想的出来!” …... 此刻,冰川上的风声变得愈加凛冽,雪丝飞舞着穿梭在两人之间,试图冲破这段对峙的压抑…... 闻言,他深棕色的发丝在火光的映照下,勾出暖融融的光晕,少挚的脸色终于缓和半分。 但他仍冷冷睨着长乘:“呵呵,说不定…冥王动了什么手脚,也未可知呢?” 长乘深滚了下喉咙,几乎是挤着声儿地说道:“昊儿,重组元神,似刀刮骨,如蚁啃食,一次次濒临爆体……” “冥王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了,怎么可能让她走这一步?” “她又不是没有元神,只是被你…只是丢了而已…” 说到这儿,长乘蓦地改口,匆匆瞥了眼少挚。 而面前的少挚,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四目相对之间,长乘快速躲闪着神情,暗示着含糊道:“再者说,冥王都那样了,能动什么手脚?你在小炎身边千年,动了什么手脚你肯定比我先知道。” 少挚:“呵呵。” 他这一声儿很轻,勾着轻蔑。 …...…... 二人眸内映着对方,气氛静默了。 恍惚中,眼前的景色与过往重叠相映,像是回到了亘古不变的玉山,回到了那时解除封印的岁月…... 那些时光的因果,沧海桑田间,唯有疲累。 …... 极光从青紫色褪成鱼肚白,在冰壁上投下模糊的影子。 冰棱不再炸裂着生长,悬在头顶的冰锥尖端隐现着消融的初水... 最终,还是长乘的身形微动,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嘴角扯出一抹无奈的苦笑,嗓内透着疲怠:“…罢了,反正小炎就在你身边,日后多的是时间,…她若是这一世能撑到25岁…便能彻底耗尽心神,你也算了了心结了…...” 第155章 - 莫怕,我来寻你。 闻言,少挚的鼻息内轻哼一声,绷着的唇倒没出声,幽深的眸子瞥过他,抬手一挥。 忽的,化蛇骤然缩成鸟儿状,火焰猛地烬灭。 远处传来冰层愈合的咯吱声,像老树抽新芽般细碎绵长。 气氛终于有了些许的松动…... 长乘敛眸,深叹了口气后,又换上了那副悠然自得的面具。 他抬指,此地的屏障骤然弥散,浓烈的雾气涌向四周….. 蓦然,头顶的天际掀出极光。 绿晕般的幕布,渗入此间方寸的冰隙内。将脚下、四周冰壁、所到之处的每寸蛛网状的裂纹,尽数染成祖母绿的颜色,梦幻璀璨。 长乘走到冰床边,好整以暇地靠坐着,好似刚刚那一幕的愤怒与他完全无关。 他岔开话题,嗓音低低的向少挚探去:“咳...昊儿,话说回来,你是怎么做到让艮尘带你过来的?” 少挚瞧着他,懒懒应道:“我特招生,比较有天赋。” 长乘被这话呛地又是喉内一顿,扯了扯唇:“……不管怎么说,你已经顺利入院了,挺好。” 说着,他眸内划过探究:“…昊儿,若不是小炎突然有异样,你是不是要等她到学院后才能现身?” 少挚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漾开柔情的笑意:“是啊,记挂着紧,放心不下,前来看看。” …... 哈,你还真是每句话都得堵我呢,长乘无奈地轻笑一声,反呛他一句:“...我的昊儿倒是学会撒谎不脸红了。” “长乘兄长教的好。” 他又是歪头一笑,发丝绕在深邃的眸间,讥笑内的薄情不减半分。 “……你。” 长乘彻底哑声。 “我就说是在这儿吧,肯定是你看岔眼儿了,这不,回来啦。” 突然,拐角处传来少年爽朗的声音。 下一秒,迟慕声与艮尘的身影出现在洞穴口处。 长乘快速地瞥过少挚一眼,温润地笑着迎他们:“嗯?回来啦。” 艮尘作揖道:“刚刚好像迷路了,少挚师弟的境真大。” 说着,艮尘又问:“长乘兄长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我隐约听到你们说什么教的好?” 长乘笑着摆了摆手:“哈哈,少挚与小炎多日未见,记挂的紧。我与他说小炎的近况,他说小炎进步很快,是我教的好。” 闻言,艮尘看向冰床上的少女,这不看不要紧,眸内是结结实实地又吃一惊。 只见冰床的四周,竟残留一圈儿焦黑的痕迹,像是泼墨在宣纸上晕染的旧伤。 他诧异出声:“这,这少女周围的地界儿…是火烤过的痕迹?” 长乘点点头,“嗯呢,小炎的炁实在浓郁,我与少挚引了个火,这样散的更快些。” 说着,长乘看向少挚,温润一笑:“对吗,少挚?” 少挚眼眉稍挑,直勾勾地迎上长乘的眼睛,轻笑道:“也能对。” 艮尘目光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抹惊讶的光芒:“是吗...少挚师弟居然能与长乘兄长联手配合?” “前途不可限量啊…...” 说着,艮尘的神情里透着另一股认可,冲着少挚点了点头。 可此时的迟慕声... 他只是在冰床边站着,紧皱的眉头没有松懈,垂着眼睛。 …... 雪,隐隐惚惚地来了。 空气中透着丝丝冷调的甜味,细雪像筛过的面粉,松松地铺在冰床的焦痕上。 雪花簌簌掉落,冰床上的人儿,睫毛轻颤,雪在鼻尖砸出细微的麻痒... 陆沐炎的喉头动了动,可吸入的寒气竟像刀片刮过食管,激得她胸口猛地痉挛,手指无意识地抓向冰床。 蓦地,掌心瞬间贴上冰床上的薄霜,凉意顺着掌心乍起,爬上小臂的汗毛。 她激了个寒颤,猛地睁眼。 长乘察觉:“小炎?” 迟慕声同时向前一步:“沐炎?” 刚醒来的她还处于雪盲的状态,陆沐炎茫然地寻着声儿应去:“慕声,乘哥?” 她蜷了蜷脚趾,脚踝关节发出生锈轴般的轻响,撑着手臂作势要起来。 长乘见状,立即扶她起身:“小炎,好点了么?” 陆沐炎轻舔了下唇,上颚涌出一股铁锈味,她瘪着嘴角应声:“不太好…好冷啊,这是哪儿啊?” 迟慕声的声音从她身旁传来,话语里透着一丝轻颤:“这是在境内,沐炎,你…你突然瘦了好多…...” 陆沐炎轻转过头,循声应道:“嗯?” 此刻的陆沐炎,实在是...皎如柔月,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完全出尘不染的纯净意味... 她的指尖泛着粉意,凝脂般的面庞上透出珊瑚色的暖晕。 几人的身形,在她眨过眸子后的一瞬间,明显一滞... 那双娇憨的眸子内攒着水雾,凝出雪后湖泊般的澄净,眼尾因寒意洇出极淡的胭脂色,正在努力地适应着雪盲。 高挺的鼻尖上,雪粒融成细碎的水光,像是雪地里突然绽开的早樱,呼出的白气掠过唇峰,唇瓣像浸过晨露的芍药。 四周忽的没了声音,雪也仿佛静止在半空。 此刻,不只是迟慕声与长乘,就连少挚淡漠的浓睫,都不由得轻抖半分... 她锁骨凹陷处盛着的阴影里,还藏着粉嫩,围着身子的墨发长发倾泻而下,发尾被融雪浸得微蜷,缠住几片冰晶,闪烁如天上的星子... 眸里残留的雪盲光斑逐渐褪去,她的神情逐渐聚焦…... 少挚?! 陆沐炎瞳孔骤缩,身形明显一滞,目光中带着深深的震惊。 少挚垂眸望她,眸底透着一抹分明的心疼:“炎儿,可还好?” 她紧皱着眉头,眼里猛地涌出难以置信的泪光,张了张唇,却没出声。 少挚的声音里勾着一抹轻颤,透着安心,柔声道:“莫怕,我来寻你。” 闻言,瞳孔收缩引发的眩晕让她猛地后仰,陆沐炎下意识地往后撑着手,紧攥眉头。 下一刻,她懊悔地大喝一声:“……坏了,我入境了!” …... 在扬的几人,身形明显又是一滞。 陆沐炎急急拧过头,眸内焦急地看向长乘:“乘哥,咋办!?” 长乘:“…...” 他神色尴尬地轻咳一声,应她:“咳…小炎,这不是你的境,是少挚的。” 陆沐炎盯着长乘... 她痛心疾首地捶了下冰床:“……完蛋,这长乘也是个假的。” 没等谁反应,她转头看向迟慕声,眸内透着渴求:“慕声,你是真人吗?” 迟慕声:“…...” 他轻拧着眉头,凝神讲述道:“我是,此刻真的是少挚的境,沐炎,你好点了吗?” 陆沐炎闻言,神情肉眼可见地滞了一瞬... 她捂着心口,喃喃道:“……彻底完了,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说着,她慌乱地环顾着四周,眸内勾着浓烈的紧张:“怎么办,怎么办…...,现在所有人都是境,我怎么出去了?” 紧接着,她眼角又快速地瞄了一眼少挚。 可这时,一阵富有磁性的声音,温润地从几人身后传来。 “小炎师弟,你不是在境内,请安心。” 艮尘眉目沉静地冲着陆沐炎微微笑着,来至她身前,继续道:“小炎师弟,你好,我是艮尘。” 艮尘话落,陆沐炎就看到一个满是书生气息的古代男子,身着云锦玄色长衫,端方儒雅,流云鬓角,气宇轩昂地站在她面前。 陆沐炎的神情有着片刻的恍惚,喃喃自若地冲着艮尘眨了眨眼:“……彻底完蛋了,我把艮尘都想出来了。” …… 长乘欲言又止,忽的,他眼神一亮:“……哎!不然,你现在想一下大高和小宽,看看能不能出现?” “小宽,跟你说了不能吸这么多,你是要找死啊?!” 突然,身后蓦地传来缚师祖的声音…...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老缚虽然身形娇小,却一手提着大高,一手提着小宽,灵敏地跳进洞穴内。 说着,老缚直接将两人像丢小鸡儿似的,往前一丢,冲着长乘咬牙切齿地喊道:“长乘!这俩人我是管不了了,你的徒弟你来管!” …... 陆沐炎瞪着长乘,咬牙切齿地大喝一声:“死骗子假长乘,你看我还能信你一句试试呢?” 气氛略微有些尴尬…...几人面面相觑。 少挚:“炎儿,安心。” 下一刻,冰川突然扭曲成驴棚的朽木,极光残影被漏风的茅草顶替代。 夕阳漫透天际,陆沐炎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干草堆上。 震惊之余,连她最后呼出的那口来自冰川的白雾,都成了闷热驴棚内的一缕潮气。 最绝的是那头老驴,面对面地冲她打了个嗝,声效和冰川崩裂时一模一样。 苍蝇围着驴槽边的半截烂胡萝卜嗡嗡打转,老驴一口参差不齐的大牙磨得咯吱响。 最后一片冰川的残影,被那驴蹄一脚踏碎成泥浆,地面上还存着黄褐色的水洼。 陆沐炎与驴大眼儿瞪小眼儿地眨着:“……?” 驴:“嗯~~昂~~啊——呃——啊呃啊呃啊呃——” …... 少挚弯着腰看她,笑得宠溺:“炎儿,可还好?” 陆沐炎愣怔地看着少挚,眸内恍惚,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张了张唇,却又只得噤声... 少挚伸手,作势要拉她起身。 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干净,宛如盈润通透的白玉一般。 可陆沐炎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的这双手,眸内快速地晕过红圈,绷着唇,自己站了起来。 少挚的手在空中一滞,眸子快速地掠过迟慕声,凝眸看她:“不是说一直牵着么?” 可此时的陆沐炎,她整个人都很安静清冷,只有眸内微红,咬着唇吐出两个字:“不了。” 少挚语气无甚波澜:“好的。” 此话一出,长乘透过眼角斜瞥了眼少挚,挑了个眉。 下一刻,长乘负手转身:“大高,小宽,走了。” 说着,他又转过头来,眯眯着眼儿看向老缚:“老缚,你也来帮忙,小宽快破境了,回去揍他。” 话落,他也没管剩下的几人,大咧咧地迈腿就往回走。 老缚快速地瞥过一眼陆沐炎,将视线又落在少挚身上,最终,什么也没说,负手跟着长乘。 大高则是眸内慎重地拍了下小宽的肩,小宽赴死一样的神情跟着。 而与此同时…... 迟慕声垂着眸子,看向陆沐炎,将她眸内的红晕看在眼里,下颚的线条猛地缩了缩。 他漆黑的瞳仁内,翻滚着某种自己都完全陌生的情绪…... 而与此同时的艮尘,快速地瞥过剩下三人的神情,显然明了。 迟慕声扭过头,对艮尘哑着嗓子出声:“艮尘师兄,我们...” 可不料,艮尘却是直接出声,打断了迟慕声的话:“慕声师弟,走,继续跟我讲讲你练功时的那些?” 迟慕声神色一顿,耳根稍红,挠了挠头:“嗯…就是一些琐碎的片段,当不得真的...” 艮尘倒是拍着迟慕声的肩膀,爽声道:“哈哈,我可是有前世记忆呢,说不定能助你回忆一二。” 迟慕声喉内滚了滚,眸内晦暗地应道:“嗯...那就多谢艮尘师兄了。” 说着,迟慕声好似落荒而逃一般,头也没回,但声音却从前方匆匆传来:“胖丫,少挚,我们先行一步...” 陆沐炎眉头一挑,幽幽地望着迟慕声的背影:“...我现在确定这不是我的境了,至少在我的幻想里,绝不同意黄毛再喊我胖丫…” 艮尘剑眉勾着俊朗,半拳在唇边轻笑一声:“哈哈,小炎师弟,少挚师弟,你们慢慢叙旧,我们先回去做饭,届时再重新认识一下。” “慕声师弟,等等我。” 说着,艮尘还没等陆沐炎点头呢,墨发轩昂地转身,跟上迟慕声的身影。 二人随着长乘等人,追着夕阳的余晖往回走去。 树木尽染成琥珀糖浆的颜色,驴棚的茅草顶端也染作暖橙色的绒毯。 蝉鸣被暮风滤去燥意,余音悬在歪脖的柳梢,倦鸟归巢的扑翅声若隐若现。 此间方寸,唯剩陆沐炎与少挚。 远处,几人的影子拖在地上,交叠重映出橙黑错落的剪影…... 第156章 - 我们牵手,算是什么? 陆沐炎知道,几人是给她和少挚腾个时间来解释一下近况,但… 气氛确实是尴尬。 她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轻咳了下嗓子,自顾自地往前走,弱弱地出声:“走吧...” 可少挚一动没动,声音从她的后方幽幽传来,透着一丝冷漠的意味:“炎儿,不给我解释一下么?” 下一刻,陆沐炎立刻拧过头看他。 她眸内的猩红不由自主地弥漫,快速地反问道:“你不给我解释一下么?” 少挚凤眉一颤,勾出深邃:“你想听什么解释?” 陆沐炎强忍着鼻内的酸楚,呛声道:“你想听什么解释?” 他淡淡地说:“我想听炎儿的真心话。” 陆沐炎一顿,喑哑着嗓音道:“……我从没有对你说过什么假话。” 少挚悠悠地走到她身边,低头睨她:“炎儿,没想到你医院病患的家属…是长乘兄长呢。” 说着,少挚眸中浮出暗色,扬唇轻声道:“好巧,大家真有缘分。” …... 话音刚落,陆沐炎面上一怔,周围的气压瞬间降低。 她的委屈再也抑制不住了,一下子涌上心头。 陆沐炎快速地眨了下眼睛,热泪朦胧。 她仓促地低下头,唇上轻颤,声音终究是软了几分:“…你的一直牵着,是你有空了才能牵着,并不是真正的一直牵着…...” 夕阳静谧,在树叶中隙漏,金灿映在她微微蕴红的鼻尖。 一滴泪,快速划下。 晶莹猛地撞进他的眼中,少挚眸内一僵。 他无端地微晃了下神,喉内莫名一颤。 少挚的嗓音透着没来由的生涩,敛着气势,语气缓和道:“炎儿...前段时间,有个老太太突然找到我,不由分说地将我带走…” 闻言,陆沐炎猛地抬头望他,泪眸一惊。 少挚垂眸看她,眸光柔和:“接着,我又见到一个中年男人,那男人唤启明。启明说我可以破格进来,任何要求都可以尽管提。” 他眸内透着少年特有的懵懂,轻皱着眉头:“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能接受那些怪谈……” “期间,我认识了艮尘师兄,对我照顾有加,但我仍然不愿留下。可谁知,那老太太又说,你也会在这里,我便只好同意...” “我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怕他们骗我…...但我也不知道如何冒冒然地给你发消息,说这些所谓的神鬼之事…” 少挚说着,眸内慌乱分明,透着一股小心翼翼,长睫颤着:“但我还是忍不住,试探性地给你发了条消息,想确认你是不是真的在这儿,于是我说…...约在秘密基地。” “可…可那老太太说,你回不了我,说你在境内练功,不能有电扬。” 他眸光闪过晦暗,低下头,透出无助:“果然...炎儿真的没回我。” “就在这时,艮尘师兄突然和我说,我去学院之前需要在"境"的附近暂住一下,于是带我来这里。幸好…还是见到你了,我没把你弄丢……” 话落,他站在树下,一如曾经那样,眉眼温隽,仿佛要把她吸入眸底,发丝漾着柔光... 树影爬过坍塌的土墙,光斑在地界的积水间游移,惊起饮水的蜻蜓。翅膀掠过水面时,打散了半枚摇摇欲坠的夕阳…... 是…这样吗? 陆沐炎错愣地眨着睫,眸内映着少挚温柔的眉眼,少年深邃的眸内勾着慌乱的余波。 对…也是,我当时刚刚接触乘哥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和少挚开口,总怕他认为我被邪教洗脑。 所以...他也是同样的心情,才没回我的消息…...对吗? 可是...可是少挚的这番话,说得天衣无缝,就像…就像是提前备好的台词…... 那些表情,总像隔着一层纱,看得不真切… 她自己都没发现,平生以来第一次,对少挚透出了一抹怀疑。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同时,陆沐炎眸底的那抹游离不定,却被少挚下一刻的动作骤然打破。 少挚垂下头,轻轻握住她的肩,发丝在眉眼间飘荡,勾出慌乱:“……炎儿,可是生了我的气?” 她蓦然红了耳根,别开眼:“……没,没有。” 陆沐炎低垂着眼帘,咬着唇,小声低语:“那...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到这里了...?” 他宠溺地笑了一声,目光柔柔:“炎儿听我说我的故事时,面上的表情...和我这几日确为相似呢。” “所以我就知道啦,你大概也是这么一个经过,无非就是老太太——换成了病患家属。” 说着,少挚宠溺地轻刮了一下陆沐炎的鼻梁,凤眸内温柔无限。 她身形一紧,脸红得厉害,彷彷半响也没出一个字:“…...” 少挚低着眼,直勾勾地盯着她,薄唇漾出性感:“还是...炎儿想让我再说些什么?” “…...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中,你说的全对,我没什么想说的...” 陆沐炎头低得不行,脸上的羞红未褪,说这话时有种说不出的娇。 可少挚却猛地低下身子,凑在她的面前,轻挑下眉,嘴角漾起弧度:“呀,我倒有一个问题呢。” 陆沐炎脸颊涨红,头埋地更低了,只是慌乱地喃喃应他:“什...什么?” 少挚故意压了压声音,像是耳边呢喃般,幽深的凤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还可以牵着么?” 闻言,她眸内骤然闪过凌乱,神色呆滞了几分。 后方,棚内的草料碎屑在夕阳的光柱里浮沉,像是慢放的星尘…...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正对上他的眸。 二人之间的距离近的微妙,她红晕上的眸内的,透着某种决心。 陆沐炎一字一句地问他:“我们牵手,算是什么?” 可这话,少挚神色微怔。 他犹豫片刻,轻启薄唇:“我们自小就是这样,为何突然这么问?” 陆沐炎迎着他的眸,直勾勾地看着他那不解的神情,紧着喉咙,艰难道:“打小就是我们,我们…我跟你,没有性别一说么…...?” 她的这句话,明明透着追问,却更像是祈求... 少挚的目光却微微错愣,歪着头:“呃…...?” 那一抹疑惑的神情,陆沐炎全部接收无误。 她的心脏处猛地钝痛,喉内的酸楚溢出分明,眼中的光芒骤然黯淡…... 下一刻。 陆沐炎佯装轻松地摆了摆手,后撤一步:“哎哈哈,那什么…...我意思是,现在不只是我们俩了,还有这么多的师兄弟呢,马上入学,还会有更多人嘛…” 她眼中闪烁着泪光,却强撑着对他挤出一抹豪爽的笑:“哈哈,我们自小这样习惯了,也没什么性别之分,但毕竟男女有别嘛,这样有点暧昧啦哈哈哈。” 说着,陆沐炎洒脱地冲着少挚拍肩:“哎呀!万一别人看着春心萌动,被带歪了,干脆谈恋爱去了?咱俩清清白白,可是有苦说不出呢!” 话落,她放下手臂,指节无意识地收紧,蜷了蜷指尖。 少挚顿了顿,神情像是恍然大悟一般,随即绽放一抹清浅的笑,依旧是柔声地应她:“哈哈,听你的,那就不牵了。但炎儿想牵的时候,我一直在哦。” 远处,最后一缕橙光沉入地平线,暮色突然显出釉色般的冷蓝。 陆沐炎听着,嘴角强撑着的笑,扯着周围的肌肉微微颤着,苦涩蔓延分明。 晚风涌动,将棚角的蛛网撕破,突然坠下半截。 她快速地别过头,捋过耳边的头发,往前迈出步子,语气轻松地说:“……去,我都多大了,走吧走吧,咱回去,有好多事儿跟你说呢~” 少挚跟在她身后,不轻不重地温柔道:“好。” 话音落了,化蛇从某个树梢飞回少挚的肩头,二人漫步走着... …... 蛾眉月儿慢慢露头,卡在瓦檐豁口处。 月光把巷子折成狭长的暗匣,将两人并行的影子削成纸片,透出寂寥,贴于巷内的老墙上。 她在拐角处故意落后了半步,夜风灌满两人的间距…... 少挚,一直以来的我,是与你牵手… 还是......被你掌控? 我就像是…一个温室的花朵,圈养的小鸟儿? 不…至少花儿有你每日细心的滋养,你的肩头,鸟儿永远作伴。 我更像是…你仅仅戴过一阵时间的手表,手表内的...一只小虫。 我被你圈在安全的范围内,看着外面的你,被你的温暖包裹,你注视着我,触摸我,却永远隔着透明的外壳。 时间滴答滴答地排挤着我,我被胡乱地往前赶着,努力地配合着你的步伐。 在短暂的温柔与无尽的被动中,我一年一年地循环着,来不及回顾这其中的悲哀。 现如今…我们从前的安宁被完全切断,时针骤然停止转动。 我破开壳子,你的手依旧伸向我,依旧温柔,但依旧没有温度。 可...我呢? 我回神看着自己,原来,脱离了你时间的掌控里,我可以做我自己,我可以不用一直循着你的手。 我的手,也可以自由地摆动,除了等着被你牵起,除了总是隔着透明的罩子等待你,我有更多的事情可以做。 于是我飞翔,我站在你手外的距离,你再次向我伸手…... 可你还是没有明确,我们牵手,算是什么? 你诧异的神情里告诉我,你只是习惯了向我牵手,并不代表这个举动…...有任何我所期待的含义。 避而不答,便是答案。 所以,这个手,就不能牵了。 因为,只能造成我的错觉,构不成任何实际的意义。 于你没有意义,便是我们之间的另一种意义。 我不能再沉沦于你短暂的温柔里,没有任何意义的举动里。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恍惚思忆间,陆沐炎漫步走着,缓伸出手,悬在半空,似要触碰空气中清冷的自由。 那轮残月,恰巧卡进她空荡的指缝内,成了枚戴不上的银戒…... …... 二人刚至门外,大门却蓦地打开。 迟慕声一脸错愕地冲着她俩惊喜道:“呀!我还真能感觉到!” 他歪过头,兴奋地冲着门内嚷嚷着:“哈哈,有效有效!艮尘啊,你还收徒弟不?” 许是刚刚的气氛太过压抑,陆沐炎闻言,深吐了口气,转了个神情,将心底的那些隐晦压下。 她笑着迈进院内,冲着迟慕声打趣儿道:“哎你个黄毛,趁我不在,自己找后手?” 迟慕声挠了挠头,笑得璀璨爽朗:“哈哈,主要是...乘哥太牛逼了。那些大招再厉害,我一时间也学不上来啊,乘哥完全忽略这种小细节的东西,搞得我很有挫败感,以为自己什么长进也没有…...” 说着,迟慕声走到艮尘身侧,大手一拍他的肩膀,认可地点点头:“刚刚,艮尘给我提点了几句,我就在门口试着探你俩的气息…乖乖…就得是这种小事儿,才能给我增添很多信心嘛!” 话落,迟慕声直接一把勾过艮尘的脖子,笑得那叫一个哥俩儿好。 陆沐炎听着,眸内确实是认可,点点头分析道:“嗯...也是,我至今也不知道自己的长进是什么…总昏过去也不是个事儿…” 迟慕声慎重地看向她,语气里完全笃定:“沐炎,我想好了。我也不学多,就跟艮尘学,学个隔空取物。” “届时,我勾个手,就把柜格松的叶片取来救老季,任务完成!” 说完,他还冲着自己的胸脯一拍,颇有一副胸有成竹的意味。 闻得此言,少挚眸内划过转瞬即逝的错愣,暗挑了个眉。 但却没有陆沐炎的眸内诧异来的明显,她吃惊地好奇道:“哇,艮尘师兄也会隔空取物?” 谁知那迟慕声,就像是在炫耀自己有多厉害似的,拽着艮尘就指着墙边的树梢。 他努着嘴,挑着眉,勾着少年特有的蓬勃明媚,跃跃欲试地嚷嚷着:“快快,艮尘,像刚刚那样,快露两手!给那树叶揪下来!” 院落的灯光错落,树影沙沙地在地上抹着雀跃,一阵美好的温润在此刻徐徐弥漫。 玉冠束发的贵公子艮尘,闻得此言却是面上骤然一红,神情里透着一股清润的难为情:“慕声…...别拿我取笑了。” 第157章 - 玄极六微。 说着,她面上勾着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劲儿,冲着一旁的少挚挑了挑眉:“咦~~少挚师弟?” 少挚闻言,配合着她点点头:“哦,艮尘师兄要弃我而去。” 艮尘倒像个被打趣儿的孩子模样,阔袖下的手顿时连连摆着,清隽的眸内慌乱,脸红道:“少挚师弟,你怎么也......” 迟慕声倒是丝毫不脸红,唇角勾着不羁的笑,爽朗道:“哈哈!我俩这叫相见恨晚,一见如故,见…..还见什么来着…艮尘接!” “一见钟情!行了吧!” “啪——!”地一声,二楼窗子忽地打开。 老缚柳眉一瞪,冲着院落的迟慕声大吼一声。 她倚在窗边,勾着身子:“小宽快废了,在楼下嚷嚷个什么劲儿,都给老娘安静点儿!” 话落,又是“啪——!”地一声。 老缚利落关窗,只剩竹帘穗子垂在窗外,忽忽荡荡。 她手劲儿真大,窗角的灰尘纷纷抖落,在院落的柔光下涌动分明。 闻言,迟慕声赶忙手遮在唇边,小声地冲着陆沐炎和少挚说:“奥奥对,嘘……乘哥和缚师祖在帮小宽师兄破境,走,咱去屋里玩儿。” 说着,迟慕声迈着轻快的步子,悄摸地溜进屋内。 陆沐炎也勾着笑,轻着步子往茶桌走去,少挚跟在身后,化蛇往他脖内靠了靠,模样霎是可爱。 ……. 院角的石灯笼内罩着暖光,蟋蟀和不知名儿的鸟儿,混合着一阵风过的窸窣,蛾眉月在屋顶悠荡。 夏夜美好,屋内几人悠然落座,倒像是多年的老友一般,丝毫没有尴尬的气氛。 陆沐炎坐在主位泡茶,唇上漾着温柔的笑,但...眼神却不对劲儿了。 她余光几次地往厨房瞅去,那地界儿传来乒铃乓啷的声音,倒是将她眸内的一抹复杂勾地越发分明。 艮尘坐下后,悠悠地温润一笑:“小炎师弟莫慌,大高师兄在做饭,我方才探过气息,没有豆角。” 此话一出,动听悦耳至极,陆沐炎神情一滞。 她拧过头,瞪着大眼看向艮尘,眸内甚至隐隐勾出激动的意味:“…...我现在也想问问艮尘师兄了,您还收徒弟吗?真好啊,说话一语中的…...” 闻言,艮尘笑意淡若清风:“哈哈......” 屋内的烛引动雀跃,桌上茶壶腾着热气,嬉笑间的气氛将几人的心绪都揉地温润起来…... 只到这儿也挺好,日子只是这么地度过,那该多好... …... 此时的少挚,坐在陆沐炎的对面,气质倒与长乘有些相像。 他好整以暇地抬眸,姿态懒散地向后轻靠了下,淡然询问出声:“慕声,我倒有一事好奇。” 迟慕声闻言,桃花眼内透着洒脱的坦诚,剑眉轻挑:“嗯?咋啦。” 少挚眸光淡淡闪烁,透着迟疑:“你刚刚说的柜格松…是何物?” 话落,他歪着头,轻拧着眉,倒是有股懵懂的稚嫩,肩头的化蛇也顺着他的举动同侧歪了下脑袋 它好似知道自己怎么做会更讨喜一般,溜圆的眼珠内眨啊眨着,当真是可爱的紧。 迟慕声侧头,神情倒是有些诧异,如实说道:“奥?那个啊,引我来这里的高人,说有这个东西就能救我的朋友,是棵大树。” 说着,他眸内突然划过一丝期望的光芒,声音透着希翼:“少挚怎么对这个感兴趣?莫非你有线索!?” 少挚摆了摆手,面含歉意地挠了下头:“倒不是…听你说的很重要,所以想着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是什么样子的大树?以后我帮你留意。” 话落,少挚眼神平静而深邃,非常认真地点了个头。 闻得此言,迟慕声眸内闪过一丝错愣,许是没想到少挚原是这么一个热心肠的人。 他急急起身,也不知道怎么作揖,就冲着少挚慌忙地拱手,急急道:“呀!那我先在这里谢过少挚兄弟!” 少挚连着扶他,温言颔首道:“不用客气,慕声。” 迟慕声耿直地挠了挠圆溜溜的脑袋,大手一挥,负手踱步,娓娓道来:“话说那柜格松!据说啊,是个古老神树,日月第一次轮转之时就存在的大树!老太太说,只要我进了肙流就能知道那树在哪儿!” 他勾着脑袋,冲着少挚连连讶异道:“还有啊还有啊,小宽师兄说,那树的树叶,摘下就是黄金!” “兄弟们,大家若是寻见了,只给我几片让我能救人就行,剩下的你们全包圆儿,我一片都不多要!” 说完,他一拍胸脯,豪爽地笑着,暖黄色的灯光下,闪着灿灿的虎牙。 闻言,艮尘倒是挑了个眉头,玉冠下,一向气宇轩昂的面上难得地露出一丝尴尬的意味:“黄金……慕声啊,你没被骗吧,这合理吗?” 迟慕声一屁股坐在艮尘身侧,大咧咧地歪头睨他:“你都能隔空取物,你咋还能质疑古老神树呢?” 艮尘流云鬓下的碎发清晰可见地一滞:“额...这不是一个原理啊。” 说着,艮尘看向少挚,眉间蹙起浅川:“少挚师弟,你觉得呢?” 少挚浅浅笑着,不经意露出瞳内一丝深沉的黑,润泽的眼珠微微一转,显得迟疑又无辜:“嗯...可能天外有天呢。” 迟慕声重重点头,接过话茬:“嗯!少挚说的对,肯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隐秘的结界,就像这个什么...像雷祖的境似的。” 话落,他面上清亮亮的透着一抹信心。 但陆沐炎听到这儿,却是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嗯...我倒有另一个问题…...” 她将公道杯内的茶各自分着,眸内慎重地看向少挚:“少挚…...你遇见的那个老太太,能和慕声对一下么?” “我总觉得…...是同一个老太太。” 话落,她眸内划过一丝破晓的犀利,语气里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探究。 少挚没看她,快速转头,看向迟慕声:“嗯?慕声也遇见了一个老太太?” 迟慕声诧异,与他对视:“少挚也遇到了一个老太太?” 少挚迟疑地点点头,轻拧着眉头:“嗯…不由分说地就把我掳走了呢...那老太太也把你掳走了么?” 话落,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迟慕声看,凤眸内满是深切的疑惑。 迟慕声的神色闪过转瞬即逝的尴尬,摸了摸鼻尖:“我…倒不是。我是在沙漠里遇到的,当时情况紧急...那个老太太出手相助,后来又救了我的猫儿,告知我来学院...” 少挚轻呷了口茶,点点头,慵懒的声音徐徐道来:“嗯,我遇到的那个老太太带我见了一个中年男人,启明。” 迟慕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启明!?” “启明院长又带我认识了艮尘师兄,特意叮嘱要好好照顾我。对了,还未正式谢过,这几日实在叨扰艮尘师兄了哦。” 少挚说完,郑重其事地对艮尘作了个揖,凤眸内透着天真无邪,满是纯良。 迟慕声听完,神色瞬间黯淡几分,绷着唇,眸内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而此时的陆沐炎,眉头越拧越深,自顾自地喃喃出声:“也就是说…” “40床的李奶奶,不是奔着我,也不是奔着慕声。她之所以在医院半年了…就是因为我的周身有少挚的气息,她迟迟打不定主意,在观察么...” “然后,确定目标了,就直接把少挚掳走了…...?” 说到这里,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少挚。 很显然,这个结论她万万没想到,但好像事实非常清晰,清晰到完全合理,找不出任何反驳的事件。 可少挚听着,神色一紧,四目相对间,他凤眸内的担忧完全流出,眉头紧攥:“…...那老太太在医院潜伏了半年?炎儿,你可有异常?” 陆沐炎看向他,眸内不自觉地温润起来,但另一抹担忧又升的明显,慎重道:“我倒没有…但若这么说...肙流不由分说就要带走的人,大概就是你…...” 她眸底的担忧明晃而浓烈,迟慕声一瞬不瞬地看着,刺得他轻抖了下浓睫。 迟慕声眸中的光渐灭,喃喃地轻笑一声:“原来,少挚才是肙流的天命人啊...” 我还喧宾夺主,大言不惭地说出那些口无遮拦的话…哈哈哈... 他的下颌清晰地动了动,抬手拾起茶盏。 盏内孤单地落着一片茶叶,头顶的光影锁着叶片荡漾,飘离无所依。 显然,迟慕声倒是很会总结,一时间,几人噤声…... 而就在这时,陆沐炎却是抬眉盯着少挚,脸色凝重道:“少挚,肙流…我总觉得不安全,那个老太太...是怎么和你说的?” 可少挚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避开了她的这句疑问,不咸不淡地说:“无妨,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他这句话声量不大,却透着一股令人心安的笃定。 她身体一僵,措地望他,清透的眼撞进他乌黑般的双眸。 紧接着,她耳根蓦地一红,快速地别过头,喝口茶。 少挚看着,只是勾着唇,低头浅笑,指节轻轻地点着膝头。 这时间里,艮尘面上一直持着疑惑旁听,听到这儿,他再也忍不住了,凝眉问道:“肙流…...为何不好?” “…...艮尘师兄啊,你这句疑问,大高小宽师兄同样也有,目前的情况是…...只有乘哥觉得肙流不对劲。” 陆沐炎挠了挠头,疑惑地说完。 话落,几人又是一阵无言。 因为没有开学,所以一切都只能是猜忌。 哎,日子过得真慢啊…有太多的疑惑,却又完全没有做好面对的准备…... …... 面面相觑间,艮尘率先打破了这扬胶着的状态,缓缓地思忖道:“嗯…长乘兄长有这番言论,定有他的道理。” 说着,艮尘的目光缓缓扫视几人,慎重开口:“不过…...肙流复出了,此次要招六个人,院内众人,目前都在筹备。” 陆沐炎点点头:“是的,我们听说了,具体的...还要入院后再进行第二轮的考核,是吗?” 见陆沐炎几人没有诧异,想来是长乘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但艮尘仍有疑虑。 他看向几人,目光倒是尤其落在少挚身上,迟疑道:“…….是的,不过鉴于长乘兄长的顾虑,我倒想问问,这么说的话…你们还想进去吗?” 迟慕声:“我。” 他这一声果断而干脆。 陆沐炎微微一愣:“慕声?” 迟慕声表情严肃,是她从未看过的严肃,眉眼深深,更透出两分凌厉:“沐炎,若李奶奶是奔着少挚去的,无论肙流是好是坏,最起码我遇到的那个高人脱离了肙流,还救了我,说明她说的都是真的。” “那…便只有肙流知道柜格松的下落,这叶片…...我一定要找到。” 他看向陆沐炎,说出的话一字一顿,透着不容商量的坚定。 陆沐炎怔怔地看着他,张了张唇:“……” 紧接着,她宛然一笑:“那我也进去。” 闻言,迟慕声眸内错愣,闪过一丝流星。 少挚倒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眸内无波无澜。 陆沐炎气定神闲地举起杯,挑了个眉:“我们不是说好了么?一起进去啊。” “况且,若肙流的目标就是少挚,那少挚是躲不开的。无论是于少挚,于你,我都要进去的。” 话落,她喝了口茶,放下茶盏的同时,撞上少挚的神情,正温润地盯着她看。 迟慕声抿了抿唇,低下头,不言语了。 艮尘眼角快速划过迟慕声,轻咳一声,笑着说:“呵呵,那挺好,看来我们目标一致。” 闻言,陆沐炎歪头看他:“艮尘师兄也要进?” 艮尘点点头,阔袖下的手悠悠放下茶盏,不紧不慢地说:“嗯,父亲定了,我作为肙流的玄极六微之一。” 陆沐炎:“玄极六微?” 迟慕声:“玄极六微?” 嘿,默契依旧,这俩人拧着的眉头都是同一侧。 第158章 - 这算一招。 迟慕声也是轻柔一笑,将眸底的晦涩压下,朗声说道:“哈哈…看得出来,你名字就能看得出来。” 艮尘点点头,眸内透着一丝敬佩的意味,慎重道:“我只保留了上一世的记忆,那时不懂为何父亲总让我去土堆修行…...不仅吃土,衣食住行都与土有关,甚至这两世的十四岁前…...我每天都需要埋在土堆内,仅留头颅呼吸。” 几人闻言,神色明显一愣,纵使是少挚,眸内也划过一丝吃惊。 陆沐炎若有所思地凝神道:“玄极六微……如何让自己成为其中一个喜神之炁的天赋者?…就是泡在这一类型的物品里?现在还来得及吗?” 倏然,迟慕声眸内一道精光闪过,立刻明白过来了:“我知道了...艮尘是他父亲上一世就筹备的,所以这一世才有天赋…” “所谓天赋,就是需要上一世的积累,这一世才能起作用……” 迟暮声话落,绷了绷唇。 天才……不好当啊。 “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父亲…在我上一世就已布好了局…...” 艮尘话落,黑目沉着凝视,却透着某种心事重重的意味,表情些许微妙,倒令人看不懂了。 而这时,迟慕声眉头忽地一紧:“现在努力…...是不是没用了?” 艮尘闻言,却轻笑着摆了摆手:“非也。父亲与我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神之炁,仅仅是看谁能扛过考核。并且即使是选出六人,但也只代表了在这条路上的六个提灯者。” “我们要效仿雷祖的精神,要做的是…...为往后千千万万个人铺路。” 话落,他拍了下迟慕声的肩头,眸子却不由自主地往少挚那儿看去。 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情绪…按理说,雷祖最迟也就是在今年入学,不然父亲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启动肙流的事情。 显然父亲是掌握了某些必要的环节因素,今年的新生虽然没有全部见过,但眼前的少挚,很显然众多蛛丝马迹都指向雷祖的身份。 但少挚听着雷祖这个名字…...却表现得一脸淡漠。 是尚未觉醒记忆吗? 可…可你周身的炁,和控境的能力,又作何解释…? …总觉得这一世的雷祖,无论觉醒与否,与我都好像是隔着天涯那么远… 雷祖,你若觉醒,定会与我相认的吧…...? …... 而就在艮尘思衬的时间里,迟慕声却蓦地开口,神色透着一丝慌乱:“怎么找到自己的喜神之炁?我怕与艮尘师兄撞上了,第一个淘汰的肯定就是艮炁的人…..” 他太想进去了,他也太害怕自己根本都没来得及努力,就被刷下去... 这种提心吊胆的心绪,像猫儿在心尖儿上锋利地刮着,一下一下,心惊肉跳…... 此时,艮尘还没来得及从思绪里抽离出来,一声清冽中夹杂着一丝厚重的声音,从二楼慢条斯理地传来。 “艮尘呐,把白兑忘了?她进肙流的胜算也很大哦,加上院内还有六千弟子,……竞争很激烈哦。” “现在啊,也别瞎操那份心了,喜神之炁入院一测便知,当下首要任务是得进去。” 话落,长乘悠悠地从楼梯口内信步走下来,额间垂着的发梢勾着汗滴,面上的汗渍却为明显。 陆沐炎与迟慕声同声道:“乘哥。” 艮尘起身作揖:“长乘兄长。” 少挚好似早就发现了长乘一般,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跷着腿,姿态悠闲地看着他。 长乘一把拉过少挚身旁的椅子,坐在他身旁,随意散漫地摆着手:“无妨,我看少挚倒是同我一样,是个散漫人。这样倒挺好,这么客气做什么。尤其艮尘,你都一把年纪了,按理说可是比我大,非要弄这种辈分的老派头,搞的拘束了。” 艮尘微微一笑,面上倒是严肃起来:“院内规矩,坏不得。除了雷祖,所有人只论今生,不讲前后,还望长乘兄长多多包涵。” 话落,他又鞠一躬。 长乘连连摆手:“好好,我也是闲的,明知你是个死心眼儿。” 说着,他微微抬指,下一刻,身上的汗渍竟是干了个透彻,额间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飘荡,透着几分俊逸的慵懒。 长乘倒也翘起腿来,左右地转了转脖子:“在楼上听半天了,艮尘呐,你说的肙流为时尚早,现在当务之急是...…” “你若是看好这几个人,能不能走个后门,让小炎和慕声一同进去?嘿嘿。” 说着,长乘的眸内透着某种不怀好意的狡黠,冲着艮尘眯眯着月牙,还好整以暇地摸了摸下巴上的络腮胡,一副天真的模样笑着。 许是这个情况艮尘完全没想到,此话一出,他神色明显错愣:“额……?” 长乘转而换成叹了口气,面上透着一股无力吐槽的尴尬:“...我怕他俩连问题都答不上来。” 艮尘闻言,面漏难色,尴尬地看向迟慕声与陆沐炎,神色很是纠结:“……这…这...我还真没想到,我...没办法,少挚师弟实在特殊…是父亲带过来的。” 可这时,陆沐炎转过头,正色看着迟暮声:“慕声,你若答对就不用管我,直接进去。我若答对,你没答对,我便留下来等你。” 说着,她的眼角快速掠过少挚,倒有一股躲避的意味。 迟慕声闻言,眸子一滞,眉骨一沉:“…...你说什么呢胖丫,我绝不...” 可他还没说完,少挚却勾着唇,温润出声:“无妨。炎儿,你想在哪里,我就陪你在哪里。” 说着,少挚抬手,化蛇从肩头灵敏地跃至他的指尖:“炎儿,慕声,我与你们一同参与答题,没过就等下次。” “既然那老太太这么着急地把我弄进来……呵呵,我在门外耗着,怎么也能给你们行个方便。” 话落,少挚眸色勾着悠然,指尖轻抬,化蛇忽地飞出,牵至院落的树梢,枝叶抖了几分。 迟慕声闻言,只是张了张唇,又看向陆沐炎,可最终,什么也没说…... 总觉得少挚每次开口,明明都是很友善的话语,但心里总堵着一口不上不下的气,好不痛快。 又不知这股情绪是什么,只是压抑地紧,透着浓烈的无力…... 陆沐炎也不知道说什么…她只觉得陷入沼泽一般,辗转不开,泥泞盘桓。 少挚来这里,完全是因为我啊... 明明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但那三个古怪的问题,我连个努力的方向都没有…... 而一旁的艮尘听着,眸中却是闪过忽明的光,透着某种讶异。 艮尘仿若惊喜地说:“没想到,少挚师弟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我之前总觉得透着某种疏离,原来少挚师弟自有衡量,倒是很令人安心…” “慕声,沐炎,请放心,我会尽量游说父亲的,且不说少挚师弟会助力,就凭你们的奇特之处,入院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 话落,艮尘点点头,神情笃定地看向几人。 陆沐炎不想去猜了,也不想分析了,想来想去好像全是错的。 无数的疑问,在心头盘桓了数日的纠结,遇到了新的事儿就会被全盘推翻,完全搅弄在一起,又造出一个新的麻烦。 无论情况如何,现如今已经这样了,那就按着目前的情况走吧! 于是,她起身,大手一挥,眸中透着果断,直言就说:“啊啊啊!真麻烦,不说那些客套话了,咱仨现在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现在,咱就确定一个事儿!” “若没进学院,咱仨守在这儿练境,若进了,就不遗余力地一起努力,争取成为玄极六微,进入肙流!” 说着,陆沐炎将手背一伸,直直落在几人的面前,面上透着英姿的神采,满是笃定。 少挚倒是知道她的性子,勾着唇角,宠溺地将手附上去,无奈地笑着说:“炎儿性子一直这么男孩模样,倒是让大家见笑了。” 艮尘听着,眸中透着赞许的神情,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转而拍了下迟慕声的肩头,也附上手,说:“无妨,慕声,即使你进不去,届时我也会帮你寻找柜格松。” 情绪被挑起,迟慕声眼神一亮:“艮尘,好兄弟!我倒想试试了,这条路究竟能难成什么样!” 说这话时,他笑的明媚,虎牙引出灿灿的光,勾勒着少年轻狂的傲气。 几人的手落在一起,忽的挥掷半空,齐声道:“一起加油!” 烛焰在木地板下投着四重交叠的人影,茶香霭霭,壶内投着新水,酝酿着温度。 若是没有那些沉重的过往,面前几位明媚的年轻人,定能将院内织锦,铸造出另一番不朽的辉煌吧…... 长乘笑而不语,柔润蔓上眼角,转而落座在主位,悠闲地泡起茶来。 几人面上不约而同地舒爽着神情,再次落座。 陆沐炎一转身,嘿,泡茶位被抢了。 她转而将自己的茶盏拿过来,拉了个凳子坐在迟慕声和少挚的中间。 没等她坐下呢,迟慕声就歪着头,一脸痞笑地盯着她看:“话说回来,胖丫,你...不是,沐炎,你小时候是不是贼能打?” 这话她倒不懂了,坐下歪头看他,打趣儿地狐疑道:“怎么?黄毛,不是,慕声觉得我比你厉害,所以现在就开始探我的底了?” 嘿,迟慕声眨了眨眼儿,上下打量着她:“不是啊,少挚说你以前保护过他,他这么厉害...…你能保护他?” 陆沐炎闻言,转头看向少挚,眸内倒是划过不解。 少挚慵懒地坐在椅子上,浅笑着望她,应了一声:“是呢,炎儿忘了么?” 对上少挚意味深长还透着笑的眸子,陆沐炎想起来了。 是了,是她怒目横眉地冲在少挚身前,冲着那些初一的小孩装疯大喊,第一次好使,第二次被扬了一脸的沙。 她幽幽地挑了个眉:“……呵呵,那是我第一次吃沙子,必不会忘。” 迟慕声见她这一脸幽怨的模样,顿时乐了,心底那抹莫名的情绪也少了许多,勾头探脑地笑她:“哈哈,原来你以前是校草身边的保镖!” 陆沐炎一愣,咬牙切齿地瞪向他:“……黄毛,你是不是真的想死?信不信我把地瓜干全喂你嘴里?” 忽的,楼梯角传来一阵冷艳的女声,透着非常严厉的质疑。 “我的地瓜干?!喂我的地瓜干儿是一种惩罚?!” 陆沐炎看向迟慕声:“啊!” 迟慕声看向陆沐炎:“啊!” 陆沐炎冲着楼梯口连连摆手:“绝无此事!” 迟慕声冲着楼梯口连连摆手:“绝无此事!” 哈,默契组再加一分。 老缚佯装怒色地走下楼,白了两人一眼,随手将手上的毛巾丢在桌上,精疲力尽地坐下:“呼,大高!饿死了,饭好了没啊?” 大高的声音从厨房那端急急传来:“是、是!” 不见人出来,乒铃乓啷的锅碗瓢盆声倒更大了,透着手忙脚乱的着急。 老缚爽了爽身子,又接过长乘递来的一大碗水,咕嘟咕嘟几声下肚,擦着唇角,豪爽地说:“过了,他醒了按之前的穴扎,聚聚阳气养几天就没事儿了。” 闻言,陆沐炎看向老缚,眨了眨眼:“缚师祖啊,小宽师兄破关后,能厉害到什么程度?” 显然…陆沐炎对于小宽的能力倒是只停留在… 大块头、言辞谨慎、耿直憨厚、打下手非常有眼力见儿的程度…... 老缚放下茶碗:“使出全劲儿倒能接我三招。” 迟慕声也歪头看向老缚,桃花眸内泛着懵懂的神情:“哦…缚师祖厉害到什么程度?” 突然,一道刺眼的闪电参差而迅猛,骤然撕裂天际,像一把锋利的光剑,直插院落! 屋外肃风骤起,紧接着,一声巨雷轰然炸响! “轰隆!” ——那声音来得毫无预兆,将此间小院轰得震耳欲聋,连同几人桌上的茶盏内都荡着明显的波晕! 化蛇猛地从院落飞回少挚肩头,它飞回的瞬间里,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树皮瞬间爆裂,碎片四散撕开! 主干中间被劈成两半,焦黑的断口冒着缕缕青烟,带着一丝烧焦的气味,半截树身轰然倒下! 尘土飞扬,枝叶散乱砸落! 伴随着屋外沉闷的撞击声,老缚悠然地呷了口茶:“这算一招。” 第159章 - 逗逗你么。 他瘪了个嘴,挑着眉头悠悠地吐出二字:“赔钱。” 老缚白了他一眼,一脚索性踩在凳子上,侧坐着身子,悠悠地仰脖:“赔我精炁。” …... 这时间里,少挚慢条斯理地放下杯子,还点了个头,示意长乘续上。 陆沐炎和迟慕声…... 显然,完全僵在原地。 二人手中的动作滞在半空,茶水微微晃荡,还溅出几滴。 迟慕声刚才还在逗趣儿呢,此刻的他,嘴巴微张,瞪圆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那倒下的半截树身,喉咙里像是卡住了刺,手扶着桌沿,呼吸急促了几分。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屋外狂风的呼啸和树叶打在窗棂上的“啪啪”声打破寂静。 桌上的烛火被风吹得摇曳不定,光影在几人的脸上跳动,风卷着树叶和尘土涌进来,落在桌上、地上,带着一丝凉意和混乱的美感…... 艮尘微微扶额:“这树怕是活了百年,缚师祖啊……” 他的声音虽轻,却像点燃了什么,陆沐炎猛地回神,拍桌惊呼:“缚师祖,我出我出,从乘哥欠我的三百万里扣!您!您您您能教教我吗!?” 长乘面色一滞,蓦然划过一丝错愣,这,这小炎,三百万的事儿怎么记到现在啊? 老缚倒是唇角勾着爽朗,柳眉一挑:“哟?女娃娃当真想学雷法?” 陆沐炎晶晶亮亮地眨着眼睛,重重地点了个头:“嗯!” 老缚眸内闪过一丝探究,瞥了一眼少挚:“我倒是隐约听到,你从前是这少挚的保镖?” 显然,她是故意在少挚面前露了一手,想从他面上看出什么端倪。 但...他那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像是完全没放在眼里。 无论这少挚是不是雷祖的转世,也绝对隐藏了很大一部分实力,加之这女娃娃先前周身炙热的异常…... 这二人,究竟是什么路数…? 陆沐炎倒没注意少挚,也完全不懂老缚的心思,实在是这一幕太过震惊。 这可不是境内啊,这是活生生发生在眼前的事儿啊... 从前乘哥无论是漏出了点儿什么,电视剧也看过不少,虽有震惊,也没达到完全震撼的程度。 这…这... 坏了,怕是真能飞升当神仙... 她面上交织着各种情绪,震惊之余,又含着一丝往事重提的尴尬,摸了摸鼻尖,弱弱地开口:“小时候的事儿了都……算是个肉盾,只能保得了自己的膘…...” 但她话音刚落呢,迟慕声就急急举手。 好了,他是彻底反应过来了! 迟慕声的瞳色震惊地无以复加,忙得大喊:“我我我!!缚师祖,缚师祖!我不是保镖,我什么也不会!!” 突然,迟慕声又连忙摆手:“不对,不对,我天资聪颖!我才是保镖!我今后就保您的膘!缚师祖!!” 闻言,陆沐炎拧着脖子,眼睛瞪的老大,不可置信地冲他喊道:“黄毛!你不是学隔空取物么?你别跟我争!” 他兴奋得难以自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行不行,这招太帅了,我我我!!” 下一刻,迟慕声猛的转头。 他大步向前,两手一抓,兴奋地晃着艮尘的肩膀:“艮尘,艮尘师兄!你是不是还有高招,快快,快来一手!” 说着,迟慕声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藏着两颗燃烧的小太阳,目光灼灼,甚至面上都染着激动的红晕。 老缚顿时一脸黑线,这小子是个墙头草啊? “奶奶的,你小子搁这儿选菜呢?一边儿玩去!” 话落,老缚抬手一挥! 只见迟慕声整个人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甩了出去! 他身体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直地朝着厨房的方向飞去,双臂还在胡乱挥舞,试图抓住点什么。 “砰——!”一声闷响。 落地的一瞬,迟慕声疼得龇牙咧嘴:“啊啊啊——!” 但眸内兴奋的那抹精光,倒是越来越明显了。 而与此同时,厨房里大高炒菜的动静明显停了,顿了有两秒。 下一刻,大高急急咽了下喉咙,头也没回,铲子颠得飞起。 老缚收回手,脸上黑线倒是淡了几分,瞥了眼迟慕声那滑稽的模样,哼了一声,低骂道:“墙头草还想站稳?摔明白了没?” 艮尘失笑着摇了摇头。 陆沐炎倒是直接拍桌爆笑:“哈哈哈哈,黄毛活该!” 迟慕声狼狈地起身,面上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倒是聪明,不过来了,揉着屁股往厨房走去:“嘶…哎哟...大高师兄啊,嘶...我来帮你做饭…...” 但一旁的艮尘听着,倒是面上透着好奇,转身看向陆沐炎,眸内泛着笑意:“沐炎师弟,为何唤慕声是…黄毛?” 陆沐炎往后悠悠地一靠,对着厨房努了个嘴,还翻了个白眼儿,语气不悦道:“……他先喊我胖丫。” 就在这话落下的瞬间,艮尘微微错愣。 眼前的少女灵动可爱,院内的统一制服在她身上显得甚为宽松,长发随意披散,发丝下露出的锁骨在阴影中凹陷得明显,纤细得有些过分,说不上匀称,甚至带着几分清瘦的单薄。 艮尘轻拧着眉头望她:“额...沐炎师弟若胖,这天下就没有瘦子了。” 话音刚落,厨房里突然飘出一声冷不丁的“哈!”——迟慕声那贱兮兮的嘲讽,像是故意要挑衅谁。 她没应艮尘,起身往厨房走,皮笑肉不笑地来了一句:“呵呵,我去厨房给大高师兄帮忙。” 说着,她背影纤细挺直,径直奔着厨房就去了,裤角大落落地扫过门槛,看来一扬大战在所难免。 窗外,风还未停。 断枝残叶不时被卷进来,落在磨得发亮的木地板上,沙沙作响,混着茶肆里淡淡的茶香,气氛既热闹又有些混乱。 艮尘笑着摇头,转头看向老缚,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缚师祖,看来慕声的日子不好过,以后尽量不要揍他才是,揍他另有人选。” 老缚倚着椅背,手里随意把玩着一只青瓷茶杯,闻言,瞥了他一眼,眸内拾着轻蔑::“……说了多少遍,你虽然顶着个二十多岁的脸,但明明与我相识近一百年,非得凑什么热闹叫缚师祖?” 艮尘面色耿直,眨了眨眼:“不可乱了规矩。” 这话一出,老缚又是无语, 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 :“......你就是个死心眼儿,上一世才会被那个姓季的和齐寰联手坑死。” 艮尘闻言,倒是顿了顿。 他目光微沉,却依旧平静地回应:“缚师祖,你应当放了齐寰,我都不介意了,雷祖定不会放在心上,反而还耽误了你。” “嗯,我师父像你一样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自会请罪。” 说着,老缚手指轻转茶杯,快速地瞄过一眼少挚。 艮尘顺着她的神色,眼神瞥过少挚,又低下头,呷了口茶:“……也罢。” 化蛇许是被那突如其来的迅雷惊着,此刻正附在少挚的手心内,他好似丝毫没听见几人的谈话,指肚温润地拭着化蛇的脑袋,垂着眸子看它,眼神慵懒,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一时内,几人无话... 烛火昏黄,窗外残风卷着几片枯叶飘进来,落在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老缚不死心,眯着眼儿打量着少挚,眼神透着一股审视的锐利,好像一定要从他身上挖出点什么破绽来。 过了一会儿,她眸内显着深邃,目光慢悠悠地移到化蛇身上。 那小家伙正蹭着少挚的手指,圆滚滚的脑袋歪着,黑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模样可爱得紧。 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慢条斯理道:“这鸟儿倒挺机灵,是什么品种?” 少挚闻言,唇角轻轻一勾,嗓内轻笑:“这可不是鸟儿。” 长乘正在泡茶的手微微一顿,又不动声色地继续着动作。 而艮尘其实早就对这化蛇好奇得不行,可少挚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总让他不好开口。 此刻听老缚提起,眸内明晃晃地勾起兴趣,探身问道:“哦?此话怎讲,不是会飞吗?” 少挚悠悠地看着化蛇,语气平淡却带着点揶揄:“人也会飞啊,人是鸟儿么?” 艮尘一愣,随即摇摇头,爽朗地笑出声:“哈哈,少挚师弟说得有理,那这小家伙……” “我看啊,他是把这小家伙儿当亲人了,所以不是鸟儿,是朋友,亲眷。” 长乘慢悠悠地抢过话茬,眸内含笑喝了口茶,眼神暗暗看向少挚,透着一股警告的意味。 少挚倒是瞥过一眼长乘,眼角眉梢荡着笑意。 紧接着,他仍是看向化蛇,薄唇勾着玩味的笑:“是呢,亲眷,对么化蛇?” 化蛇像是听懂了似的,圆圆的小脑袋一歪,蹦了一下,黑亮的大眼眨了眨,又拿圆滚滚的身子去蹭少挚的指腹,亲昵得像只撒娇的小猫。 烛光下,几人的影子在墙上跳动,倒是映得这一幕多了几分温馨的意味。 艮尘听着,眸内划过一丝清明,显然是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炯炯地点点头:“化蛇?这名字倒是不错,少挚师弟是个重感情的人。” 老缚盯着少挚,嘴唇抿了抿。 她像是又想说什么,最终却没开口,只是低头把玩着茶杯。 屋内的气氛微妙地沉寂了一瞬。 窗外风声渐小,茶香愈发浓郁,虽有一派祥和的意味,但...这几人实在不是个热闹的性子。 厨房内的声音嘈杂,听不清楚是在说什么,一时间,更能将这儿衬出几分尴尬的气氛。 长乘倒是率先起身,打破沉默,看向少挚,浅笑道:“少挚啊,随我上楼瞧瞧?看看房间还缺什么,明天去置办点儿。” 不料,艮尘却摆摆手,温润地笑着插话:“长乘兄长费心了,我已经替少挚师弟备齐了,明早就送过来。” 长乘笑容一僵... 啧…艮尘不是最有眼力见儿的么?显然,长乘有些吃瘪。 可他不甘心,又换了个话题:“哦……那我去给小宽扎几针,顺便带少挚看看房间合不合适。” 谁知艮尘也站了起来,脸上露出几分懊恼,担忧道:“哎呀,是我不够细心,应当去看看小宽师弟,可需要我帮什么忙……?” “…不不,不用!” 长乘语气硬邦邦地打断他,眉头挑得实在尴尬。 少挚斜靠着椅背,似笑非笑地开口:“艮尘师兄呐,没发现长乘兄长有话想单独跟我说么?” 艮尘一愣,剑眉下的眸子眨了眨,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吗?哦……哦哦,好的,你们去,开饭叫你们。” 说完,他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耳朵尖都红了几分,活像个害羞的大男孩。 老缚看不下去了,神色复杂地瞅着艮尘,哼了一声:“啧….我说你死心眼你还不信,快坐下歇会儿吧,一天操不完的心。” 空气中浮动着一股微妙的张力,既有树叶的清香气,也有几人各怀心思的暗流。 长乘转身往楼上走,看不清神情,只是语速甚快,掩饰着尴尬:“呵呵,没什么,一些注意事项罢了,走吧。” 楼梯的木板“吱吱”地响着声儿,拐角处二人的身影消失,留下艮尘与老缚静坐于此…... 烛火被风吹得一跳,光影在脸上掠过,映着二人的眸子,彼此都心照不宣地对望一眼,倒没言语。 想来,长乘定是也发现这少挚的异常了,所以想单独试试他? 是了,若长乘能探出来…那便能完全确定了。 若是顺利的话,无论这少挚有没有觉醒,只需要布阵引出雷祖全部的记忆就好了,院内众人的心,就能彻底安稳下来了…... 这时间里,二人刚踏入少挚的房门,长乘便忽然抬指,屋内瞬间升起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还未及站得住脚,他就拧着眉头,转身急急出声:“昊儿,既已入院,你不是也做好了要装一装的准备么?” “…...怎么说话总是擦边啊?” 话落,长乘紧盯着少挚看,满脸费解,语气里透着几分急躁。 少挚深邃的眸子里闪着似笑非笑的光,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慢悠悠道:“逗逗你么。” 第160章 - 长乘兄长的问题真不少。 少挚懒洋洋地靠着门框,姿态随意,可那双眼睛却深得像一潭幽泉,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轻笑道:“蠃母司不愧是九德化身的神,对这些人类还真有耐心。” 长乘身形明显一僵,像是被这话戳中了什么,喉咙里滚了半天气,却硬是没吐出来。 这鸟儿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噎人。 他转身落座在桌旁,干笑两声,清了清嗓子,眼神复杂地盯着少挚。 过了一阵儿,长乘直奔主题,低声道:“昊儿,化蛇拎着的那人……” 话未说完,化蛇忽地振翅飞来,小小的身躯不过麻雀大小,轻巧地落在窗台上。 它圆滚滚的脑袋一歪,黑亮的大眼睛眨了眨,羽毛被风吹得微微蓬起,真是个好奇的小家伙。 少挚缓步走过去,发丝被关着的窗缝中透出的夜风掀起,几缕黑发从额角滑落,拂过他深邃的眼眸。 他垂眼看了化蛇一眼,漫不经心道:“死了。” 长乘身体猛地一震,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茶杯,瞪大了眼。 他的眉头拧成川字,迟疑出声:“……是你弄死的?” 说着,长乘身子前倾,目光死死锁在少挚脸上,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少挚看向长乘,嘴角扯出一丝漫不经心地笑,语气平淡,却冷得像是裹了一层薄冰:“蠃母司啊,你现在不仅是为了离火,还得替那雷祖来找我兴师问罪?” 长乘神色凝重,低声厉色道:“我没有,我只问,是不是你?” 他说这话时,一字一顿,面色上透着绝无仅有的严肃。 少挚耸了耸肩,语气轻描淡写:“是我弄死的,直接摔死,怎么办呢?” “那雷祖自欺欺人倒挺在行,季春风的眼珠子都快被他晃出来了,还妄想能救活呢。” 说着,他低低地讥笑一声,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发丝,指尖轻挑,动作随意又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魅惑。 闻言,长乘瞪大了眼,脸色涨得通红,声音陡然拔高:“……什么?!你,你,你……” 他气得一拍桌子,茶杯“哐”地一响:“你为何这么做?” 长乘脸色铁青,猛地向前迈了一步,面上的愤怒几乎要溢出来:“这季春风跟你,跟你族类半点因果纠葛都没有,你为何平白给自己扯上因果?!” 少挚靠着窗台,仍是持着那副慵懒的模样,发丝被风吹得飘起几缕,脸上挂着一丝戏谑的笑,眼神冷冽:“没什么啊,跟那些人类杀我族类的理由一样呗。” “好玩儿,有趣。” 说着,他歪了歪头,眸子眨了眨,倒像只调皮的鸟儿。 化蛇似乎心有灵犀,小翅膀一扇,轻巧地跳到他肩膀上,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侧脸。 “……少昊!?” 长乘难以置信,直接喊出声来,声音在屋内回荡。 可少挚完全不为所动,空气完全沉寂。 只有长乘胸口起伏不定的呼吸回荡在这压抑的空间内,更显胶着。 他深吸一口气,揉了揉额角,努力压着怒火,再次低声道:“…...昊儿,我知道,这定不是你本意,是软姐儿…还是她身边那男人?那人我不清楚底细,但能跟她搭上,必定有点说法…” “...是不是他杀了季春风,栽到你手上?” 说着,他眼神一沉,带着几分试探,又透着某种隐约的期冀。 少挚轻哼一声,掀起眼皮, 笑意更深,却透着寒意:“哦,我说是他们逼我干的,这样因果就跟我没关系了?” “人类的因果法则还真是滑稽。” 少挚倚着桌,说这话时低笑一声,眼底戏谑更浓,语气极为嘲讽。 ……少昊!你!” 长乘咬牙喊道,声音里满是无奈。 他双手攥拳,却又松开,显然,拿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少挚似乎完全把握了长乘的情绪一般,仅仅是摆了摆手,斜靠着桌沿,懒洋洋道:“还是少挚吧,又不是在海内,少昊是谁?” 说话间,月光透过窗映在他发间,泛着细碎的微光,透着一丝疏离。 长乘又是一噎。 ……真的是太难沟通了,可是又不得不继续沟通下去... 长乘只得深呼了一口气,颓废地坐回椅子上,神色复杂地瞅了他一眼:“……罢了,是我心急了,你应该不会掺上人类因果,不然几千年来,你早杀光了,也不至于就杀个季春风...” 唉,他总是这样,也不言语,任由误会。 我若再不理解他,除了冥烨,人界海内,再没谁能理解他了…... 思衬及此,长乘拧了拧眉心,无奈地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不说了,我换个问题,软姐儿跟你交易的时候,有没有提过柜格松的事儿?” 少挚闻言,斜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抹戏谑,慢悠悠地反问:“你猜猜?” 长乘:“……” 他嘴角一抽,彻底无语。 长乘干脆闭嘴,沉着眸子盯着少挚看,像是在等他自己把话接下去。 少挚轻笑一声,顺手拨开了窗边的木闩。 风从缝隙中掠过,吹得屋内烛光跃跃。 他背对长乘,声音懒散却带着点冷意,终是松了口:“呵,软姐儿是想回去想疯了。” 他顿了顿,转过身,目光落在长乘脸上,语气里的玩味越发明显:“柜格松可是海内的树,她自己都破不开结界回去,居然对那迟慕声开出这么个弥天大谎?我倒是好奇她后续打算怎么圆。” 长乘闻言,皱了皱眉,手指无意识地敲了下桌面,发出低低的"笃笃"声。 屋内的油灯被风吹得一晃,影子在墙上拉长又缩短,映得他脸上神色愈发复杂。 长乘沉吟片刻,低声道:“这么说……你也不知道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少挚没急着答话,推开半扇木窗。 夜风裹着湿冷的泥土气息涌地进来,吹得他衣角微微翻飞。 他唇角漾起弧度,露着意味不明的笑,低声道:“谁知道呢?也许我刚刚是框你玩儿呢,毕竟楼下的缚师祖就挺喜欢设局框人么,我倒乐意学以致用。” 长乘又是一噎,喉咙里像是卡了块茶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老缚是为了试你是不是雷祖啊,你想到哪儿去了,难不成是给你立个下马威不成,人家图啥。 哎…跟你鸟族这种小小的脑子,实在是不好沟通。 屋内再次陷入僵局,油灯的光晕在两人之间摇曳,长乘盯着少挚的背影,眉头越拧越紧。 少挚却悠然倚着窗台,手指随意搭在窗棂上,像是半点儿都不在意这扬对话的走向。 长乘无奈地摇了摇头,怎么办啊,局面还是得由他来破冰…... 于是,他最后重重的叹了口气,索性换了个话题:“不说那些了…” 长乘轻蹙着眉头,打量他:“昊儿,自小炎醒后,总觉得你神情里压着一股火,是出什么事儿了?” 说着,他眸内浅浅地勾出一抹玩味,像是等着看好戏一般,故作轻松道:你们怎么说的?…怎么突然任由她与慕声接触?不宣示主权了?” 少挚转过身,斜靠着窗台,轻笑一声,语气懒散:“长乘兄长的问题真不少。” 长乘目光一沉,无奈地笑了下:“……别人看不出来,我能不知道你?从下午开始就格外明显,不然刚刚也不会跟我呛了半天,是生气了?” 少挚转头,凝视他:“生气?” 他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抹戏谑,继续道:“蠃母司说话越发有趣了,我只是想慢慢玩儿而已。” 说着,少挚走到桌边,随手拿起一只茶杯把玩,漫不经心道:“不知为何,她有些反感,那便慢慢来好了,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啊。” 长乘一愣,眨了眨眼:“哪还有慢慢来的时候,她都不跟你牵手了,那…那下午在境里不还是…诺。” 说着,长乘学着陆沐炎下午在境内与少挚的对话,阴阳怪气地模仿起来:“不了,好的~” 少挚毫不在意地瞥了他一眼,唇角微扬:“她喜欢我啊。” “呵呵……” 长乘干笑两声,眼角抽了抽:“我看未必,……你千年来就是牵个手啊。” 少挚手指一顿,凤眸内划过一丝不解,语气淡淡却透着几分自嘲:“千年来本就止步于此,还得我多做到哪一步才行?” 说着,他放下茶杯,顿了顿,目光微沉,陷入片刻迟疑:“...况且,我立刻便给她一个想要的答复,却迟迟未有进一步的亲昵,总会出问题。” 长乘一听,眼睛一亮,调侃道:“哟,原是学会欲擒故纵了?” 紧接着,斜了他一眼,笑得意味深长:“小心你的炎儿不吃这一套哦。” 少挚走到窗边,双手撑着窗台,夜风吹得他衣袖猎猎作响。 发丝被风卷起,几缕深棕色的发丝从额间凌乱,拂过他的眉眼,在月光下映出细碎的光。 此刻的他,身着一件单薄的玄衣,背对着长乘,身形慵懒地倚在窗边,却隐隐泄出浓烈的疲态….. 他低头凝视窗外,发梢轻轻拂过眸,勾出一丝模糊的光影,看不清神情,轻启薄唇:“情爱之事,呵呵。她也不过活到二十五岁,七年而已。” “几千年了,就剩这七年的光阴,爱谁都无所谓啊。” 说着,他转过头来,眸间换上了一副明澈清亮的样子。 刚刚的漠然消失无踪,少挚粲然一笑:“代替不了我在她心里的位置,也改变不了她的结局哦。” 长乘沉默片刻,盯着他看了半晌,目光在他被风吹乱的发丝间游移,低声道:千年来,你都不曾有过异样的心绪么?” 少挚闻言,眉头微皱,忽然觉得这扬挑弄,实在无趣地紧。 他直起身,夜风趁机钻进屋内,语气冷了几分,薄唇抿着锋利的弧度,干脆直言:“需要我把你的茶渣挂你身上千年么。” 说着,他鬓角的几缕发丝掠过眸子,看不出神情:“蠃母司,与其好奇这个,倒不如教教她怎么活得长点儿?” “事情越发有趣,我现在倒期待时间能久一点儿。” 话落,少挚勾唇轻笑,带着一丝戏谑。 长乘顿了顿,干笑两声:“……呵呵。” 窗外,夜色浓郁,油灯摇曳微光,被风吹得时明时暗,映得影子扭曲而怪异。 长乘靠着椅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眼神里满是疲态。 少挚则斜倚窗前,姿态慵懒。 虽然气氛凝重,但二人之间的气息倒是一如从前那般熟悉,独独少了另一位熟悉的身影。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谁也劝不动谁,但此刻却都默契地沉默着,谁也没提出离开。 像是要借这片刻的安静,假装还能回到从前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 屋角的布帘被风掀起,轻飘飘地摆动,像是在挣扎着挣脱束缚,又像在嘲弄这屋内的平静。 少挚低头拨了拨发梢,慵懒地随意道:“长乘呐,下次若只是这些口舌之争,就别徒劳了。明知问我也问不出什么,你干脆起一卦看看呗。” 长乘靠着椅背,手指一僵,挤出一丝无奈的笑:“不是说了吗,不起卦了,以后都不起了。” 他低头看了眼桌上的茶杯,眼神柔和却掩不住疲惫,这种无形的交锋中,长乘早已习惯了退让。 少挚眼角一弯,缓缓勾唇,笑容邪魅而惑人,像是猎手在戏弄猎物:“哟,这是打算陪我玩个尽兴?” 长乘闻言,脑海中忽地闪过迟慕声那句随口的玩笑。 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轻声道:“哈哈,游戏拿攻略玩儿,确实没意思。” 少挚拧眉,罕见地透出一抹不解的神情:“攻略?” 长乘轻笑,眸子里透出一丝温润,解释道:“咳,就是看得太透,没乐趣。” 说着,他唇角勾起一抹柔和的笑,像是在回忆什么有趣的事,紧绷的神情终于松了几分。 少挚眸色一滞,盯着他看。 此时的长乘,唇角勾笑,全然不似刚刚那样神态紧绷,俨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 这一幕好像格外扎眼,少挚转头,看向窗外。 那棵被雷劈焦黑的老树歪斜着,枝干的断口在夜色中泛着诡异的暗光,像极了他此刻的气质,看似平静,却藏着随时可能爆发的疯狂。 半晌,少挚唇角缓缓漾起一抹讥诮的笑,背对着他:“…呵,那陪我玩个有乐趣的?” 话落,他回过头来,直视长乘。 夜风吹得他发丝勾落在眸间,晦暗不明,带着一丝隐晦的疯魔。 屋内的空气骤然凝滞。 第161章 - 老迟小炒。 长乘一愣,指尖微微一抖,看向少挚周身莫名波动的炁息,隐隐不安:“什么意思...? 他话音未落,楼梯角传来迟慕声温润的嗓音:“乘哥,少挚,吃饭!” 少年的声音清朗,像是打破了这屋内的僵局。 少挚直视他,发丝被风吹得飘荡,语气平静却寒意刺骨:“杀了迟慕声,可好?” 说着,他微微歪头,笑的清纯无害,像是在轻描淡写地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但眼神里却透着浓烈的嗜血,仿佛下一刻便要将整个世界掀个天翻地覆…... “……少昊!” 长乘惊得站起身,椅子“吱”地一响,脸色骤变,瞬间挡在门前! 屋内,木窗半掩,缝隙里钻进几缕凉风。 油灯的光被少挚的身影遮挡,投在墙上的影子拉长扭曲,像极了他此刻内心的某种躁动。 光影在他脸上跳跃,勾勒出深邃却玩味的轮廓。 少挚笑了:“你就会喊个名字了,我要是真杀了他又能怎样?” 长乘深攥着眉头,震惊的眸色内满是不容让步的凝重,沉声道:“…你若真这么做,院内所有人都不会放过你…...” “哦?” 少挚挑眉,笑得更邪。 “那你是作为蠃母司继续袖手旁观,还是作为长乘兄长...也不放过我呢?” 说着,少挚信步走到长乘面前,含笑的眸子里透着幽潭,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长乘面色一怔,下颌角清晰地动了动:“雷祖...对学院和人类有突出贡献,杀了他,他转世一样得回来,只是给他的因果增加正向推动,对你没有丝毫益处啊,昊儿…...” 一边说着,长乘皱着眉,语气渐渐软了下去,透着无可奈何。 少挚低笑,漫不经心地拨了拨发梢,邪魅中透着几分疏狂:“哦,还是个忠诚的狗,逗你呢,他现在还有用。” 长乘眯眼:“什么用?” 说着,他不由得上前一步,语气急切地追问:“你到底跟软姐儿密谋了什么?” 少挚直接反问:“那你到底跟离火和雷祖勾搭了什么?”‘ 他发丝随风飘荡,眼底冷光更盛。 长乘急了,一口白牙咬得咔咔作响:“我什么也没做!他们只是走上自己该走的路!” 少挚点点头,语气诚恳得讽刺:“哦,我也什么都没做啊,我也在走我该走的路。” 他说着,像是站累了一般,还抻了抻腰身。 对话又绕了回来…... 几千年了,总是以这样的结局收尾…... 屋内的油灯映得长乘脸上满是无奈,他揉着额角,眼神黯淡。 像是被这反复的拉锯磨尽了力气,长乘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倦怠:“...这种话下次切莫再说了,走吧…...该下去了。” 话落,长乘转身,抬手一挥,屏障悄然散去。 他推开门,率先迈出一步,窗外的风猛地窜进来,隐隐大了些。 身后的木窗被风吹的“吱吱”作响,似乎在挥散着刚刚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息…... …... 二人还未下楼,楼梯拐角便探出迟慕声的脑袋,勾着颈子,扯着嗓子喊:“乘哥!!少挚!!!” 见没人应,他又提高了声调,拖长了音:“吃!!饭!!了——!!” 终于是瞅着二人的身影,迟慕声清了清嗓子:“哎哟,可算出来了,我嗓子都喊哑了,你们在楼上干啥呢?” 说着,他揉了揉喉咙,脸上带着几分埋怨,却掩不住那股活泼劲儿。 长乘笑着摆了摆手,径直往小宽的房间走去,声音从楼道里远远传来:“好了好了,隔音太好没听见,你们先吃,我给小宽扎几针就来。” 说着,他侧头瞥了少挚一眼,眼神暗暗透出一抹警告,像是无声地叮嘱着什么。 少挚倒是神态自若地缓步下楼,发丝随风轻晃,低头看向楼下的迟慕声,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戏谑:“长乘兄长让我对你好一点儿,慕声是个有大用的人呢。” 迟慕声眨了眨眼,满脸茫然:“啊?大用?” 他挠了挠头,显然没听懂。 这时,楼下猛地传来陆沐炎清亮的嗓音:“他的大用就是帮大高师兄做饭!” 她站在餐桌旁,手里晃着筷子,笑得眉眼弯弯:“少挚,我毫不夸张地说,你算是享福了,这顿饭是真真正正的好吃!” 说话间,几人来至一楼的餐桌旁。 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尖椒炒肉泛着油光,辣味十足,浓郁得直往鼻子里钻,勾得口腔内攒着清水儿。旁边的清炒时蔬翠绿欲滴,配上一碗热乎乎的米饭,饭香混着菜香在院落里飘散开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好不好吃暂且不论,显然,重点是——桌上一道豆角都没有。 陆沐炎眸子里流光溢彩,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帮忙添着碗筷,像是饿了好几天。 大高师兄端着最后一盘菜从厨房走出来,蒸汽模糊了半个眼镜片儿,明晃晃的白牙笑得灿烂。 少挚落座,唇角微扬,慢条斯理地接过筷子,老缚的眼神倒是频频扫过他,带着几分若有所思,却没作声。 不多时,长乘从楼上下来,袖子微微挽起,显然是刚给小宽扎完针。 他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下,扫了眼满桌的菜肴,笑着调侃道:“呀,少了核心菜系,这顿饭不甚圆满呐。” 这时,注意力就得放在两头饿狼身上。 此时的迟慕声,压根没管长乘的言外之意,他端着碗,手速快得像一阵风,抢先夹了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 迟慕声腮帮子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嚷道:“我宣布,好再来小炒华东区第一美食大帝的招牌现在就易主!” 说着,他一边嚼一边点头,脸上满是得意。 艮尘闻言,失笑出声,连连摇头,温润的嗓音里透着几分无奈:“哈哈,慕声当真是有趣。” 陆沐炎在一旁猛点头附和,手里的筷子却没停下,忙着给自己的碗里堆菜。 她咽下一口,抬头看向大高,语气夸张:“大高师兄,赶紧让小乞儿弃暗投明吧,好再来哪有"老迟小炒"有前途!” 她说得眉飞色舞,筷子还指了指迟慕声,像是在给他的“新店”站台。 艮尘挑眉,好奇地重复了一遍:“老迟小炒?” 陆沐炎冲着艮尘面色凝重地大手一挥,颇有几分豪气:“艮尘师兄,你夹一口,我不多说!” 艮尘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笑着吃了口菜,面色顿时一滞:“大高师弟,快把小乞儿叫回来。” 老缚半只脚踩在凳子上,端着一碗热汤。 闻言,手上明显一顿,翻了个白眼,一脸无语地哼道:“……艮尘,你何时也这么贫嘴了?” 她说着,抿了口汤,嘴角却微微上扬,显然也被这热闹的气氛逗乐了。 “哈哈......” “哎,这块肉给我!” “再来一碗!……” 几人围坐一桌,笑声此起彼伏,碗筷碰撞的声响混着饭菜的香气,融成一片温暖的烟火。 月光洒在青石板上,混着暖融的烛光,院落里温馨而热闹…... …... 吃完饭后,一行人来至门口,艮尘与老缚作势要与几人道别。 月光下,院落里树影婆娑,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空气中还残留着饭菜的余香。 艮尘看向迟慕声,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担忧:“慕声,我方才想了想,若是考核不过,还有一个办法…...我向父亲申请,邀你来院内做我的书童,你可愿委屈些?” 说着,他轻拧着眉头,补充道:“你的资质尚好,我怕你答不上问题…...错过了肙流的时间。” 陆沐炎而后赶来,闻言,斜了艮尘一眼,揶揄道:“哟,背着我偷偷走后门?” 艮尘忙摆手,模样有些手足无措,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绝、绝无……” 迟慕声笑了,眉眼勾着少年特有的傲气,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没事的艮尘,我一定会来。” “你啊,就想想要送我个什么欢迎礼物!” 说着,他拍了拍胸口,眸内的星星比天上的还亮上几分。 艮尘眸子里溢着止不住地欣赏,勾着笑点了点头。 转而,艮尘又面向长乘,再次郑重作揖,玉冠在月光下勾着银光,声音温润如春风,透着真诚:“长乘兄长,少挚师弟不善言辞,纵使哪里不合适,他也不会言语,还望兄长多费些心思。” 长乘挑了个眉头,笑得有些无奈:“呵呵,艮尘真是个好大哥,快去吧,去吧。” 而少挚则是站在一旁,笑得明媚无害:“这段时间劳烦艮尘师兄费心,过几日见哦。” 老缚倒是眸子掠过少挚,柳眉挑了下。 她却没多说,直接大咧咧地转身,摆了摆手,迈着轻巧的步子。 月光下,老缚盘低的发簪闪着银光,映得她背影多了几分洒脱,声音爽朗地传来:“走了,小宽醒了给我报个信儿。” 夜色甚浓,蛾眉月高挂天际,洒下清辉,映着院落门口的几人,微风拂过,带来夜的清冷。 梧桐树的枝叶在风中轻颤,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混着夜风的低吟,显得宁静而安详。 艮尘与老缚背影渐行渐远,陆沐炎却站在原地,低头挠了挠后脑勺。 她深吸一口气,耳根微红,强装镇定地开口,声音却透着几分不自然:“……那什么,我有点儿事儿,得出去一趟。” 几人刚要进屋呢,长乘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转头看她:“嗯?” 迟慕声也是下意识地疑惑,挠了挠脸:“啊?这么晚你突然要跑哪儿去?” 陆沐炎脸颊一热,目光游移不敢直视几人,低声嘀咕道:“…...我去服务区一趟。” 迟慕声倒是乐了,语气轻快地打趣儿道:“哈哈?你去服务区干啥,难不成真的要把小乞儿拽回来啊?” 说着,他还歪着脑袋笑吟吟地看她,面上透着调侃,浑然不觉她的窘迫。 陆沐炎唇角紧绷,眼角一抽:“……我反正有事儿。” 迟慕声纳闷了,头歪得更厉害,像只探头探脑的小狗,满是好奇:“啥啊?有啥事儿啊?” 长乘明显察觉到了她的异常,轻拧着眉头:“怎么了,小炎?” 看着几人面色耿直的看她,她实在是…... 陆沐炎耳根红红,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几分,几乎蔓延到脖颈,低下头尴尬地说:“…我,我是个女的呀。” 迟慕声眨了眨眼,上下地看了看她:“是啊。” 显然,迟慕声没懂。 陆沐炎满是无奈,涨红着脸咬了咬牙:“……不是,我,我是个女的啊!” 迟慕声面色清亮如常,眸子眨得更频繁了,语气里带着点无辜:“咋了啊,没人没把你当男的啊,没人要跟你一起洗澡啊。” 也是,他怎么可能懂,愣头青一个。 陆沐炎脸烫得能煎鸡蛋,猛地跺了下脚,声音里夹杂着羞恼:“……反正我就是有事儿!我去服务区一趟!”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墨发下的衣摆被风吹得翻起,露出纤细的腰线。 迟慕声眉头猛的一拧,不自觉地往前迈了一步,伸手想拉她,语气稍急:“这么晚了,明天去不行吗?要不我陪……”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顿住,手又缩了回去,眸色一暗:“或者……少挚陪你去。” 说着,他手指无意识地抠了下袖口,低垂的眼睫遮住了某种失落。 苍天啊,陆沐炎心里警钟大振,回过头连连摆手:“啊啊!不不不不用!” 她双手在身前乱摆,像只受惊的小鹿,额发被风吹得贴在脸侧,更显慌乱。 亲娘啊,我怎么连一点儿自己的空间都没了啊?我…我生理期啊,我…... 长乘啊,你,你难道也不懂吗? 可这时,一旁少挚微微垂眸看向陆沐炎,嗓音温润如春风:“炎儿,我去买,你在家里等着就好。” 月光落在他深邃的眉眼间,勾出一抹柔和的光晕,嘴角微扬,眼底闪着宠溺的光。 第162章 - 老苦瓜! 少挚盯着她看,缓步上前,衣角随风轻晃,直言打断她的话语:“我知道的,又不是没买过,等我就好。” 他说这话时,唇角微微上翘,眼神柔得像月光下的湖面。 陆沐炎:“…...” 她想起来了,是了,买过…... 显然,遇到个不该懂的,更是一击绝杀。 就在她想起来的一瞬间里,陆沐炎面上更红了,几乎要滴出血来。 脸上的热度瞬间炸开,整个人像被点燃的灯笼,红得无处遁形。 她猛地转身,羞得不行,转头就走:“不不不,不用!我,我去,我去了!谁跟我去我跟谁急眼!” 说完,她几乎是逃跑似的冲出巷子,脚步踉跄,背影在月光下拉出一道纤长的影子。 迟慕声站在原地,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一旁的长乘轻咳一声,透着尴尬,拍了拍迟慕声的肩:“……慕声呐,哈哈,你还是来练功吧。” 说着,他瞥了眼少挚,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无奈的笑了笑,迈着步子进屋:“快来练功,没有地方比这儿更安全了,跑不丢的。” 而少挚,则在她转身的一霎那,面上冷漠依旧,眸底无波无澜,拾步回院。 但肩头的化蛇,倒是蓦地挥翅,遂着陆沐炎离开的方向轻巧地飞了去... …... 巷内,偶有几户人家,灯光昏黄。 孩童的嬉笑声若隐若现,混着夜风拂动梧桐叶的沙沙声,静谧中透着一丝烟火气。 月儿亮堂,将她的影子拉长。 陆沐炎快步走进巷子深处,便放缓了步子,从衣兜里摸出一根烟,修长的手指夹住烟蒂,点火时火光映在她英气的眉眼间,勾出一抹冷冽的光。 到底是瘦了,抽烟的气质也不那么猥琐了些。 她深吸一口,薄唇轻启,烟雾如丝般缓缓溢出,在月光下舞动,轻纱般缠绕在她挺拔的身形四周。 陆沐炎余波未破,重重地呼了口气。 亲娘啊...这种尴尬的情况怎么明说啊? 好几天前就开始提心吊胆了,总想着找个理由溜出来,谁知咣当一下我就得晕倒。 ...虽然乘哥说这是提升修为的表现吧,但…...遇到这种突发情况,这也太耽误事儿了。 就在她思忖的同时,老白的声音倒是幽幽响起,语气平淡如水:“可以确定,少挚的确不简单。” 陆沐炎闻言,漫步走着,抬手将烟送到唇边,深吸一口。 烟雾在她鼻尖缭绕,深瞳内透着幽深。她顿了顿,指尖轻弹烟灰,问:“后续呢?” 老白的声音低沉,像从深潭泛起:“嗯,你们一起进去了。” 陆沐炎眼睛一亮,夹着烟的手指停在半空:“包括慕声吧?” 烟在她指间燃着,火星映在她眸子里,像星火跳跃。 老白倒是顿了一下,沉吟道:“…..这倒不好说。” 此话一出,陆沐炎骤然凝眉,手指夹烟的动作一僵,烟灰簌簌落下,散在青石板上,不自觉地喊了出声:“不好说?慕声没进去?!” 老白实在是困顿,迟疑地应她:“他有些模糊,实在是……” 陆沐炎眨了眨眼,咬了下唇,紧接着再问:“那,那我能进玄极六微吗?” 老白倒是干脆:“不知道。” 紧接着,他没等陆沐炎反应,声音里透着浓烈的疑惑,第一次问起她来:“我道也怪,你明明修为有增长,但我探人的能力为何没有增进?” 说着,老白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还是说,探人对我们而言消耗太大,需要更高的修为才行……?” 陆沐炎闻言,眸子一滞,烟雾迷了她的眼。 她眯起眼睛,低头看着脚下的青石板,烟蒂在她指间燃烧,火星微弱闪烁。 她脑海中蓦地闪过那天下午长乘的话:“……这条能窥得他人心思的路,属于被动。顶多让你聪明,洞察人心,但你可以窥得一人,却窥不得与他相关的所有人……” 思及这里,陆沐炎吐出一口烟,烟雾迷了眼睛,在她面前散开,带着淡淡的辛香,衬得她眉峰如剑,清冷中透着几分浓烈的无力。 她轻哼一声,声音低沉,透着几分自嘲:“……可能这条路有局限,或者得系统地学一学。这样瞎猫碰死耗子,不是个事儿。” 陆沐炎抬起头,目光穿过烟雾,落在巷子尽头的黑暗里:“……总探人也未必好,知道了又怎样,还是无力……” 说着,她顿了顿,面上闪过一丝期盼:“……我们的修行方向,能往缚师祖那儿靠吗?” 她眼底燃起一抹向往,嘴角微微上扬,“缚师祖那招可真帅啊,要是学会,走遍天下都不怕,任谁有什么鬼心眼,抬手灰飞烟灭,谁还跟他们猜来猜去!” 陆沐炎轻笑着摇了摇头,又深拉一口烟,重重地吐了出来,烟雾在她面前翻滚,好似要将那些压抑全都倾泻出去。 她抖了抖烟灰,得再加一句,到底是瘦了,不像狗熊抽烟。 动作明显利落,倒是英气尽显。 老白应她,声音里也透出一丝无奈的意味:“嗯…可以试试别的方向,具体的还得入院看看。” 说着,他倒是话锋一转,语气笃定起来:“但目前我能确定的一点是:那个老缚的心绪,对少挚格外上心,艮尘与她有同等心思。” 闻言,陆沐炎脚下的步子一顿:“什么意思?” 她眼底闪过一丝困惑,烟雾在她面前散开,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喃喃了一句,思绪万千:“缚师祖…师父…...” …... 蓦地,陆沐炎瞳内骤缩:“少挚莫非是雷祖转世!?” 显然,这个结果对她来说非常震惊,指尖烟蒂滑落。 她瞪大眼睛,呼吸急促了几分,指尖仍在微微地颤着。 但老白像是早有这番猜疑,完全没有任何波动,仍是那副迟疑语气,缓缓道:“…我仍无法回答你,我不知道雷祖的炁息是什么。” 陆沐炎快速应他:“忘了...我下意识地就问你了,以后不让你探了,咱们今后仅仅是分析,你看啊老白…...” “肙流布局蹲他,院长钦点入院,艮尘亲自带来…...” 说到这儿,她眸内猛地一暗,不言语了,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 少挚…… 他是雷祖,我...我其实并不意外。 最不应该意外的就是我了…... 我早就知道,他有多不凡…我也早就知道,他注定与我有着云泥之别…... …… 那,我是什么…? 思及此处,陆沐炎轻笑一声,透着苦涩:“哈哈,我或许是雷祖的某个信徒,实在是太过崇拜他,沾了他的光,这一世才会提前相遇几年?” 老白顿了片刻,语气低沉:“嗯……一切入院后再定,现在说这话,都为时尚早。” 陆沐炎无奈地笑了笑,蹲下身子捡起烟头,走到巷边的垃圾桶旁。 微弱残余的火星在铁桶边缘擦出一声轻响。 她叹了口气,低声道:“为时尚早…也对,一切都还没开始呢,唉……真着急啊。” 话落,她双手插回衣兜,背靠着石墙,长发如墨,随意地散披着。 消瘦的身子清冷孤单,抬头望向蛾眉月,眼底一片迷茫…... …… 突然! 一阵洪亮而夸张的声音从身侧的树影里炸了出来,硬生生撕破了巷子的寂静。 “啥为时尚早啊,再晚点儿,我这果子就烂树上了!” 陆沐炎吓得一抖,警觉地环顾四周:“嗯?!” 她循声定睛望去,嘿,前面三棵树的距离,树下赫然蹲着个老头。 那老头正捧着脑袋,满脸苦相连连叹气:“愁死我了,这可怎么办了!” 陆沐炎歪头打量他,眨了眨眼:“呃,大爷,你咋了?” 老头倒不是蹲着,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走了。 他头发花白,皱纹堆得像老树皮,月光映在他脸上,活像个苦瓜精。 此刻,老头正仰脖皱眉,看着头顶的树:“我这梨树上套着袋,大孙子说好了要来帮我摘袋,左等右等,天都黑透了,他还没影儿!” 他咬牙切齿,猛地一拍大腿:“个臭小子,八成跑哪儿偷懒看小人书了!” 他一边说,一边斜眼瞅着陆沐炎,眼神里隐隐透出一股狡黠。 突然,老头眼睛一亮,像发现了救星,猛地指着她,语气急切又可怜巴巴:“哎,丫头!你能帮帮我这老头不?” 说着,老头双手合十,求爷爷告奶奶,挤出一副快哭了的表情。 陆沐炎:“啊?”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树,嘴角抽了抽:“我帮你上树摘梨啊?” 老头没接她话茬,就是叹气,就是可怜,就是卑微:“我一个孤寡老人,黑灯瞎火,老眼昏花…” 月光映在他皱纹纵横的脸上,苦相十足,但…怎么隐隐透着一股泼皮无赖的意味... 陆沐炎连连摆手:“好好好,稍等,稍等。” 她挠了挠头,皱着眉头,准备爬树。 虽然小时候经常和少挚一起爬高上低,但…这都多大了,实在生疏... 她瞅了眼梨树,正预备动手,老头却突然一拍手,从树后拖出一架破旧的木梯,咧嘴道:“来,丫头,用这个!省事儿!” 陆沐炎愣了愣,嘴角抽了抽,有梯子你怎么不上啊? 行,你老眼昏花... 陆沐炎面上透着无语,接过梯子,梯面晃晃悠悠,踩上去吱吱作响。 她皱着眉,小心翼翼爬上去,站稳后,抬头一看,梨树枝杈密密麻麻,套着袋的梨在月光下晃荡。 没等她多想呢,老头的声音从底下急切传来,还透着某种莫名的兴奋:“再往那儿去点儿,去点儿!” 老头努着嘴,手指指指点点,一顿指挥:“那儿!那!” 陆沐炎实在是行动不便,这梨树上的枝叉也太多了些,被卡得动弹不得,枝叉密得像迷宫。 她皱着眉,当下也只得脱离梯子,小心地坐在粗壮的树干上,嘴里应着老头:“哦!哦!” 说着,她摘了两个梨,冲着树下吆喝:“接着啊大爷!” 老头倒是身形敏捷,像个猴子,两个大梨全都准确无误落入怀中,接得那叫一个丝滑。 陆沐炎余光瞥到这一幕,眉头一跳,显然很是不满。 你这老头,你瞅着比我还灵巧,你咋不上来?! 她咬牙忍住吐槽,手上又摘了个梨,手感沉甸甸的,正准备再扔。 就在这时,老头眼尖地瞅着树杈角落,语气里透着惊奇,精准地指了指后方的角落处:“哎,树杈那儿有个小盒子!丫头,你扔下来我瞅瞅!” 这老头眼睛瞪得溜圆,像是发现了什么罕见的稀世珍宝。 陆沐炎不及多想,将梨扔给老头,转身探去:“哦,好!” 说着,她努力地抻着身子,手臂伸地老长,指尖勾住一个小圆盒。 那盒子黑乎乎的,巴掌大小,入手冰凉。 她低头瞅了眼,随口喊:“大爷,接着啊!” 说着,陆沐炎轻轻一抛,盒子在月光下翻了个身,稳稳地落了下去。 谁知,那老头接过圆盒,瞬间眉开眼笑。脸上的苦相早被风吹散了似的,没影儿了。 他抱着梯子,撒腿就跑! 老头动作快得像一阵风,转眼就窜进巷子深处,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只剩声音,在巷尾里透着一股得逞的意味,贱兮兮地传来:“哈哈!走喽!” ? 陆沐炎一愣,循声低头,手还抓着树杈。 她眨了眨眼,瞪着树下空荡荡的青石板路。 “老头呢?” 她拧紧眉头,探出身子四下张望:“我,哎?哎那老头呢?!” 她声音拔高,满脸懵圈,差点从树上滑下来,紧忙抓着树干稳住身子。 月光下,巷子静悄悄的,只剩她一个人挂在树上,前后都没人。 风吹过,梨树叶子哗哗响,像在偷笑。 她嘴角抽了抽,难以置信:“老苦瓜!耍我?!” 老白的语气迟疑而茫然:“…...我对人类的理解还是太有限了些...” 第163章 - 那你可说到做到哦。 陆沐炎咬牙切齿地环顾着四周,这老匹夫!当真是跑了! 她低头瞅了瞅树下的高度,俨然就是高出不少,这么猛地跳下来,至少得崴脚... 可就这么挂在树上,也不是个事儿啊…... 陆沐炎咬了咬牙,抓着树干小心地往下蹭,屁股拱得像毛毛虫。 没成想,她手一抓,脚下一蹬,嘿!居然意外地有抓力感? 陆沐炎愣了愣,眼底闪过一丝惊喜,索性一跳——平稳落地?! 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已经身形悠然地踩在地上,就像下了个台阶似的简单。 呀?难道平时的修行真管用? 黄毛啊,我可算懂你晚上在门口的喜悦了!这身子轻得跟瘦猴似的!瘦子是不是都这么轻快?哈哈! …... 夜风轻柔,带着一丝凉意拂过,天边柔月薄薄洒下,像给地面铺了层淡淡的银霜。 星星稀疏地点缀在深蓝的夜幕上,忽明忽暗,路边的野草被风吹得微微摇晃,她的影子在地上拉出长长的、模糊的线条。 陆沐炎拍了拍手上的灰,无奈地笑了笑。 这段插曲…...倒是挺有意思。 于是,她的心情柔和几分,沿着这条通往服务区的主路继续前行…... 配合着空气中隐约飘来泥土和草叶的清香,夹杂着一丝远处不知谁家烧柴的烟味儿,静谧中透着几分乡野的安宁…... …... 可走了几步,她又皱起了眉头。 不对。 通往服务区的主路,就这一条啊,怎么越走越不对劲啊? 陆沐炎拧着眉头,眸内警觉地环顾四周:“老白,这能对吗?” 老白的声音冷不丁响起,直言不讳:“这功能我没有。” 陆沐炎:“……” 此时,主路越走越窄,窄的像条裤腰带。 陆沐炎神色戒备地顺着道路拐了个弯儿后,面前俨然立着一个院子,猛不丁地撞入她的眼里。 不对,不能说是院子。 四周是黄土堆砌的墙,坑坑洼洼,有的角落甚至塌了半边,露出里头杂乱的土坯和干枯的草根。 这土墙破落,围都围不成一个圈儿。 墙头还长着几丛倔强的野草,在夜风中微微颤着,像是在诉说这地方的荒凉。 大门也不是门,是两扇歪歪斜斜的木板,油漆早已剥落得斑驳不堪,活像被狗啃过。 透过残破的土墙,一眼就能将院子看个透彻。 一些角落堆着些破旧的农具和散落的柴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混着霉味儿的破败气息。 苍天啊,这破狗窝居然还有人住。 院内的屋子里,窗的缝隙间透出几缕昏黄的灯光,里头应该是点着盏老式的煤油灯,摇曳着微弱却温暖的光晕,硬生生给这狗窝添了点人气儿。 陆沐炎环顾四周,眨了眨眼,脚下的步子左右地探了几步:“给我干哪儿来了。” 突然,那老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咧着缺牙嘴:“哎呀,你下来啦!” 嘿,老头就站在她身后,背着手,笑意吟吟,贼兮兮地看着陆沐炎。 陆沐炎吓了一跳,转过身拧眉大喝:“老苦瓜!” 她急撤一步,与那老头拉开距离,大喝一声:“老匹夫!是不是你把我引这儿来的?你要干什么你!” 那老头压根就没管陆沐炎这句话,冲她笑得满脸堆褶,摆着手,贼头贼脑地招呼她往屋内走:“快快,正好,刚热好呢,就等你了!” 显然,现在的状况完全不对劲。 陆沐炎狐疑不决,满眼戒备地盯着那老头看,但也不敢冒冒然的跑走。 老白倒是蓦地出声:“无妨,跟。” 她皱眉,迟疑应:“嗯…好。” 穿过坑洼的破院子,黄土硌脚,屋子半掩着房门,里面传来老头窸窣的动静,好像是在找些什么。 陆沐炎推门而入,其实准确点儿来说应该是挪门而入,这门实在是经不起一推。 推门,对于面前这个本应该是门的物品来说,过于伤害。 这屋内真是不出所料的简单,却有着另一种出乎意料的复杂。 简单的是,一个老头,一个柜式长桌。 复杂的是…老头的身后,居然密密麻麻地摆满了日用百货。 薯片辣条和饮料,牙刷毛巾和肥皂…... 这是个超市啊? 老头压根没管她,自顾自地从桌底掏出一个黑色透明的大玻璃花瓶,里面晃着怪液。 瓶上是个长管,连着一块儿铜盘,盘上摞着一碗冰,冰内还有一个烧红的铁球,用钢丝网罩着。 对了,这黑色大玻璃花瓶底下,还连着两根长长的管子,这是个什么怪胎装置? 这一幕来得太快,陆沐炎来不及思考,只是跟着这老头的节奏走,愣愣地眨了眨眼儿,有些好奇,歪着头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只见那老头,从自己坐的位置上掏出几个塑料包装的小管儿,撕开一个套在那长管子上,对着嘴。 还挺讲卫生,用一次性的。 下一刻,老头歪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猛吸一口,“噗——”地吐出大团烟雾! “好家伙!” 陆沐炎瞳孔一震! 这是个不法扬所啊! 瞬间,烟雾包裹着散开,她眼前像上了大雾似的,朦胧不清,根本看不清对面有什么,倒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老头仍没管她,当然也不能招呼她坐下。 只有老头腚下有凳,旁人没有凳。 他自顾自抽得起劲,满脸过瘾,又深拉一口。 紧接着,老头面上透着兴奋,才开始上下指着,甚为热情地给她介绍:“红的那块儿,是碳锅,碳锅底下盖着的是烟草,我老头喜欢薄点儿的,烟丝量得和碳锅一平。” “这个烟丝啊,得蓬松,等个八到十分钟,第一口得先深拉,拉个两三次!哎~然后再改为轻拉,也是两三次!” “之后啊,就正常抽,抽三口,吹个通儿,简单吧?” 说着,老头直接将另一根长管子递给她,上面还贴心地套了个一次性的吸口,笑的褶子在抖。 陆沐炎:“…...” 她满脸难以置信,见那烟雾大有往她这儿散的趋势…... 陆沐炎急退两步,捏着鼻子扇风:“老苦瓜,你这不是毒吧?我从进来就感觉你这儿不对,你这儿营业吗?我很怀疑你这地儿到底是不是合法的!” “我告诉你,我现在手上攥着报警电话,我可随时就打了!” 说着,她掏出那个早已摔坏的手机,作势要按。 老头一听,拧脖,攥着管儿反驳她:“这是水烟,水烟懂么?!” “我不懂!你别跟我说那些啷个哩个啷!你赶紧把我放了,你这老头怕是不想活了!” 陆沐炎不信,躲着烟雾大喊,来回地扇着周围的空气。 老头哼了一声,摆着手冲她嚷嚷:“去!我可是正规良好公民,又不贩卖,我这烟丝都有正规手续的!” 她压根听不进去,捂着口鼻,攥着手机往老头那儿挥:“不行,我得录音,我得证明我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这玩意儿看着就害怕,你现在就撤掉!!” 谁知,这老头身形贼溜,雾中游刃穿梭,猛地一手抓住陆沐炎的胳膊! 老头像只老猴子似的晃来晃去,咧着缺牙嘴嚷嚷:“好好好,好好!我灭了灭了,那那,抽这个,来一口?” 他一边晃,一边从脏兮兮的口袋里掏出个铁盒,手指黑乎乎的,像刚抠过煤。 又是什么? 陆沐炎忙乱地拽着手,定睛一看。 她瞳内又是一惊:“这不是我刚刚给你上树拿的圆盒吗!” 老头兴奋得跟捡了宝似的,点头如捣蒜,眼角褶子挤成一团,露出一口黄牙笑得贪婪:“烟丝!上品的烟丝!这样吧,我老头为了报答你,让你免费抽一斗!” 陆沐炎心下大惊,脑子"嗡"地炸了。 坏了,这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这玩意儿是我递给他的,肯定会被认为是同伙儿了! 陆沐炎神情复杂,叉腰,佯装硬气,瞪他:“我不抽烟!” 她的声音拔高,底气却有点虚。 老头歪七倒八的眉头挑成个括号,满脸不可思议:“你不抽烟?!” 他瞪圆了眼,指着她大喊:“不不,不能够!我刚刚可是瞅着了,你嘴里叼着的是火棍呐?” 说完,他装模作样学她抽烟,眯着狡黠的小眼,手指夹着空气吐了个假圈儿,嘴角还挂着点口水,眼神甚为迷离,更是欠揍。 陆沐炎眉角一抽:“…...” 完蛋,要是有监控,这一系列案件妥妥的是同伙啊... 她只得心虚地摸了摸鼻梁,脸唰地红了,语气也不自觉地软了几分:“额…我跟你可不一样,我不是没事儿么,正好还剩几根儿…” 老头欠揍地点点头,咧嘴嘿嘿笑:“哦,咂着玩儿,不过肺呗?” 他说着,还撞了下陆沐炎的肩,满脸写着一副"我懂你"的贱样。 陆沐炎翻了个白眼,老头却不依不饶,从盒子里捏出一撮烟丝,递过来:“诺,试试这个?天然烟草,你试试!” 他挤眉弄眼,手指上的黑泥差点蹭她身上。 陆沐炎往后一退,大手一挥:“不试试!” 她倒是踱着步子,指着老头,眼冒精光:“老苦瓜,我算是回过神了!你是要把我引这黑店来,给我身上下毒,从而以后为你所控呐!!” 陆沐炎越说越起劲儿,猛地一拍胸脯,气势汹汹:“我告诉你吧老头,我绝不是委曲求全的主儿,就在你往我身上下毒,意图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同时,我直接自杀!” “我咬舌、我割腕、我撞墙、绑我我绝食、我一心求死!” 说着,陆沐炎面上满是视死如归,瞪圆了眼睛,咬着牙,绝不让步。 老头愣在原地:“…...” 他神色复杂,参差的胡子明显一抽:“丫头,你…你心眼儿挺险恶的。” 老头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眼珠子滴溜溜转,满脸无语:“瞅你说的,我还以为遇到同样爱好的烟民,才对你热情点儿……” “不抽算了,谁稀得给你似的,我这可都是宝贝。” 老头摆了摆手,嘀咕着背手往回走,又一屁股坐在了屋内的独凳上:“你想太复杂啦,我老头没别的爱好,就没事儿喜欢咂两口,过过嘴瘾。” 那张独凳,吱吱作响,差点散架。 陆沐炎撇嘴,指着那些水烟器具,又指了指烟斗:“切,那你就单纯抽烟呗,这、这、这都是啥啊?这是何与必啊?多吓人。” 她皱着眉头,满是嫌弃:“单纯抽烟满足不了你了吧?这些玩意儿肯定有瘾,我瞅着就不安全!” 其实,老白几次欲言又止,但显然,插不上话。 老头倒是不跟她犟了,点点头,一脸认可她的模样,反倒问起她来:“哦,所以,你觉得抽烟能满足你,是不?” 陆沐炎翻了个白眼儿:“抽烟哪能满足我什么,那不就是身上还剩点儿,顺手的事儿么。” 老头冷哼一声,别过头,抖着那条瘦得跟柴火棍似的腿,满脸嫌弃地瞥开眼,嘀咕道:“切,还剩点儿,顺手的事儿,说得轻巧!” 他嘴角撇得老高,像是瞧不上她那敷衍的语气,手指还轻轻敲着桌子,发出“嗒嗒”的闷响。 这时间里,老白终于抽出了点儿空档儿,插了一句:“……莫急。” 陆沐炎压根忽略,挑着眉头,斜眼指着那堆怪瓶子和管子,语气里满是质疑:“咋轻巧了?!总比你抽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强!” 她叉腰站直,声音拔高半截,像是要跟他杠到底。 老头眯起眼,转头盯着她,哼道:“那我问你了,让你戒烟再也不抽,你能戒不?” 他歪着嘴,语气里倒是透着点挑衅。 陆沐炎嘴角一撇:“能啊,咋不能?” 说着,她双手插兜,斜靠在门框上,斜眼瞅着老头,面上满不在乎。 老头脸色一沉,低笑一声:“呵呵,那你可说到做到哦。” 蓦地,他眼底闪过一抹幽光,像是夜里点亮的冷焰。这声音极低,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股莫名的压迫感。 屋里的煤油灯忽地一晃,光影在他脸上跳动,那张满是褶子的脸竟隐隐透出一丝肃然。 此刻,老头周身的气息像是变了,连那股邋遢的烟味儿都被压下去几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静,烟雾在他身后缓缓散开…... 第164章 - ……停,我做。 陆沐炎怔怔地眨了下眼:“…...” 她脑子还没转过弯,老头那股莫名的气扬就像一阵风儿似的,来了又走。 方才那诡异的威压跟昙花似的没了影儿,取而代之的又是那张贱兮兮的老脸。 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又搓了搓掌,咧嘴道:“既然你不抽就算了,但老头我还有一事相求…嘿嘿…” 陆沐炎想都没想,张嘴就怼:“别求。” 她双手插兜,语气硬得像块石头,翻了个白眼,手已经摸上门框,准备开溜。 显然,不是不愿意帮这老头,实在是... 我...我生理期上树帮你这老头找烟丝就算了,被忽悠来抽大烟就罢了,现在又要耽误多少时间? 我,我还没有买那个啊…... 思及这里,陆沐炎神色尴尬,脸上隐隐涨红,尴尬得脚底发痒,作势就要走。 谁知,那老头又瘪着个嘴儿,慢悠悠地耍着仅有的两板斧:“我一个孤寡老人,黑灯瞎火,老眼昏花…” 陆沐炎脚步一顿,斜眼瞅过去:“这招已经没用了。” 老头神色一噎,随即叹了口气,摆摆手,满脸无奈:“……你,唉…好吧,你走吧。” 说着,他身子一下歪在破凳上,完全认命了一般。 陆沐炎愣了愣:“…...” 陆沐炎眨了眨眼儿:“我真走了?” 他头也不抬,叹气声儿拖得老长:“唉,去吧去吧……” 说着,还挥挥手,脏袖子一甩,像在赶苍蝇,烦闷地低着头。 陆沐炎挪着步子,眯起眼,狐疑地回头瞟了老头几眼。 昏黄的灯光从屋里漏出来,拉长了她在院子里的影子。 她咬咬唇,出门。 对不住了老头,我再晚点儿,我,我真不敢想我会不会霸气侧漏啊…... …... 孤月霁天,清辉如霜洒在破院子里,透着寂寥。 屋里那盏煤油灯的光晕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映着老头孤零零的背影,透出一股浓烈的孤独。 夜风卷着黄沙的清冷气息呼啸而过,吹得墙头的野草瑟瑟发抖。 塌了半边的黄土墙在月下残破不堪,散落的柴禾静静躺着,像被遗忘的岁月碎片,这破败之地好似与世隔绝,只剩他一个老人在风中苦守。 陆沐炎脚步刚迈出去又顿住。 她盯着满院的荒凉,被土堆旁锈迹斑斑的农具勾住了心,蓦地,眼睫轻颤。 陆沐炎神色复杂地眨了眨眼儿:“…...” 她眉心拧成一团,眼底闪过一丝尴尬的红晕,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角,像在跟自己的窘迫较劲。 陆沐炎咬了咬牙,冲着门内嚷了一句:“老苦瓜!你赶紧说!我帮你干完我赶紧走!” 话落,她瞪圆了眼,嘴角紧抿成一条线,满脸写着不耐烦的急切,可眼底却闪过一丝不忍,站在门口。 老头猛地抬头,满是褶子的老脸瞬间亮起来,冲她咧嘴一笑:“嘿嘿!你这丫头看着就面善!” 说着,他拍拍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透着股贼兮兮的兴奋,脏兮兮的袖子一甩,从怀里掏出三个大梨。 嘿,就是陆沐炎摘的那三个梨。 老头忙得起身,破板凳“吱”地一响,差点又要散架,贼头贼脑地勾着身子,招呼着陆沐炎过来。 陆沐炎狐疑,刚走过来呢,老头就从桌底摸出一个针管儿,嘴咧得老大:“嘿嘿,丫头,你先把这梨心儿掏个洞,紧接着,把梨表面的那些小黑点儿,看到没?都扎个小洞。” 说着,他又摸出一个深黄色的透明罐,晃了晃,眼角挤着笑纹:“然后,把这蜂蜜扎进去,这就成啦!” 陆沐炎闻言,眉头一挑,难以置信:“…给梨扎眼儿?你是认真的?!” 老头单手背在身后,一手摸着那撮残缺潦草的胡子,故作高深地踱了两步,慢悠悠道:“是的,此举润肺止咳、清热生津、润肠通便、养阴清热、蜂蜜滋阴补虚、改善阴虚燥热症状、对抽烟也有好处哦!” 说着,他眯着小眼,语气一本正经,像个山野郎中,可那笑里藏着点莫名的深意,斜瞅着她,像在瞧她会不会接招。 陆沐炎满脸黑线:“我说…...就不能换个法子么...” 老头低头叹了口气,揉揉眼角,眼底湿乎乎的,像要挤出泪来:“我只是想让我孙子,能少咳嗽点儿……” 他顿了顿,抬头挤出一副可怜相,两板斧又掏出来了:“我一个孤寡老人,黑灯瞎火,老眼昏花,要用这长针扎眼儿……” 陆沐炎嘴角一抽,猛地比了个停的手势:“……停,我做。” 她咬牙切齿地瞪他一眼,硬着头皮接过针管儿,满脸写着"快点结束"的不情愿。 可陆沐炎刚接过梨呢,她眼神一转,四下打量着这间所谓的"黑店"。 显然,只能厚着脸皮问问了。 毕竟…...黑店也是个店吧?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躲闪,硬着头皮挤出一句:“但是……嗯,大爷,…我做可以,但……” 陆沐炎左右地看着对面的货架,乱糟糟地堆满东西,昏黄的油灯晃得她眼花,看不清具体有什么。 她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脸唰地红透,目光游移不敢直视老头,手指不自觉地抠着衣角,低头盯着梨,像要把那梨皮盯出个洞来。 陆沐炎咬咬唇,憋了半天... 终于,小声地蹦出一句:“您这儿有卖女性生理期用的物品吗……” 说完,她猛地低头,耳根烫得像烙铁,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老头闻言一愣,猛地“啊?”了一声,随即咧嘴笑开:“害!你原来是因为这个事儿着急呐?你不早说!” 他单手叉腰,面上得意洋洋,好似在炫耀个什么骄傲的事情:“我开这个小卖部,就是为了方便村民买东西,省得跑服务区,啥没有?应有尽有!尽管挑尽管选,后面货架你找找,出门左拐,茅厕!” 说话间,老头语气懒散,手指一甩,袖子差点扫到桌上那堆莫名用具。 陆沐炎闻言,眸子一亮,眼底划过一丝欣喜,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她忙不迭点头,踏着大步就往老头身后的货架冲过去:“对嘛对嘛,大爷你这儿真方便!稍等我啊,稍等啊!” 绕过柜台,挤进货架堆里,后面一排排木架歪歪斜斜,上面塞满了日用品,牙膏牙刷胡乱堆着,旁边是几包叠得歪七竖八的卫生纸。 再往里,角落里赫然摆着几包女性卫生用品,包装有点皱巴,像是被挤了好久。 她一眼扫到,松了口气,伸手抓了两包塞怀里,动作快得像偷东西。 不多时,陆沐炎满脸放心,踏着大步就进门了。 她咧嘴一笑,眼角弯成月牙,满脸的窘迫一扫而空,像是卸下了一座大山。 好了!来吧,这下别说给梨扎眼儿了,火龙果挑籽儿都不在话下! 灯光昏暗,老头笑意吟吟地端着个烛台,一切准备就绪。 陆沐炎左手捏着梨,右手攥着针,趴在柜台前,开始干活! …... 嗯…给梨戳眼儿,意外的费劲,手指都捏得发酸。 那针管儿细得跟绣花针似的,梨皮又硬又滑,捅得很艰难。 她咬着牙,眯着眼使劲儿戳,可稍一不留神,针尖就滑到旁边刚戳好的小洞上,三四个洞挤一块儿,越戳越大,破口边缘还微微氧化发黑,实在是丑。 她拧着眉头,透着股无奈的烦躁,喃喃道:“这破玩意儿咋这么费劲儿。” 陆沐炎抬头,神色尴尬地看向老头,嘴角抽了抽:“……老头啊,戳大了怎么办?” 说着,她举起那颗惨不忍睹的梨,活像个烂疤,丑得让人想吐。 老头斜眼一瞅,皱眉摆手,语气斩钉截铁:“不行,得完全贴合黑点儿!” 他抖着胡子,站起身踱了两步,手指点了点梨,像个监工似的盯着她,嘴角却藏着点笑,像在憋着看好戏。 屋里光线暗得像蒙了层雾,烛光晃晃悠悠,照得梨上的小黑点若隐若现。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她眯着眼,手抖得跟筛糠似的,好几次针尖都滑了出去,扎得她满头大汗。 …... 与此同时,长乘的院落静谧如画。 夜风轻拂,树叶沙沙,偶尔飘下一片枯叶,在月光下打着旋儿,衬得这深夜愈发安宁。 墙边的野草随风摇曳,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悠长而低沉。 整条巷子寂静,只有此处院内落着柔光,烛光隐约,偶有细语。 此时,长乘、少挚与迟慕声围坐在茶桌旁。 大高惦记着小宽,上楼守着,候着时辰起针。 长乘仍是那副悠闲散漫的模样,手里慢悠悠地泡着茶,茶香袅袅升起,氤氲在空气中。 少挚撑着脑袋,半眯着眼,像在假寐,发丝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神情慵懒。 是了,得提一嘴,此时的狗剩正蜷着身子,肚子里咕噜咕噜地舒服着呼噜声,与少挚倒有着莫名的相似之处。 迟慕声却坐不住了。 他眨了眨眼,桃花眼扫过面前的两人,总觉得这俩人的悠闲劲儿如出一辙,身姿悠闲散漫,气质相似地更为具体,像是早就认识的老友一般。 但老不老友先不说,这俩人耐得住性子倒是真的。 他挠挠青皮脑袋,眉头越皱越深,终于,忍不住出声:“乘哥啊,这服务区有这么远吗?都两个时辰了,沐炎不会迷路了吧?” 说着,迟慕声歪头探脑地瞅着窗外,黑漆漆一片,啥也瞧不见,尤其窗户上还倒映着这俩人慢条斯理的模样,更是燥人。 长乘闻言,手里的茶盏顿了顿,悠然道:“不会,通往服务区就一条主路,顺着走不会错的。” 说着,他还抬眼瞥了下迟慕声,嘴角微微上扬,像是早就习惯了他这毛躁的性子。 迟慕声拧眉,眨巴着眼儿嘀咕道:“那……胖丫不会是……” 突然,他猛地一拍桌子,眼珠子瞪圆,大喝一声:“呀!莫非背着我偷偷练境去了!?” 这声儿拔得老高,狗剩猛地抬头,警觉地环顾四周。 见是迟慕声,狗剩甚为不满地“喵呜!”了一声儿,而又趴下,好似还翻了个白眼儿。 长乘眉头一抽:“……倒不至于有这个可能。” 紧接着,长乘许是脑海里闪过陆沐炎临走前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尴尬地挑了挑眉,继续道:“...再等等吧,毕竟小炎是有事儿出去的,子时未回,咱们就出去寻寻,呵呵...” 说着,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干笑两声。 闻言,迟慕声高挺的鼻梁下,只得紧绷着唇线,一言不发。 但他急迫的眼神里,仿佛心里已经有了数不清的可能性。 这种像猫儿挠心似的异感又来了,和担心老季的感觉完全不同,真的怪异,揪心忐忑,呼吸都不自觉地凝重。 院内的烛光昏昏沉沉,火苗被风吹得摇曳不定,蜡液数着时间,一点点往下褪着。 窗外夜色浓得化不开,梧桐叶的沙沙声断断续续,像是老钟摆的低鸣,每一下都拽着迟慕声的心往下沉。 他坐在桌边,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嗒嗒嗒”的节奏越来越快,像擂鼓般敲得人心烦。 连着几下抓了抓青皮脑袋,额角渗出细汗,桃花眼瞪得溜圆,不停瞟向窗外,又瞄向长乘,眼底的焦灼像火苗蹿得老高。 茶盏里的水纹荡了又平,平了又荡,时间慢得像是黏在空气里,拖拖拉拉不肯走。 子时已至。 迟慕声好似是卡着点儿一样,蹭的一下,直接起身! 他连连踱步,摸着青皮脑袋,一双桃花眼欲言又止,目光不安地游离,不停地瞟向少挚,鞋底踩得青石板“啪啪”响,像要把这慢吞吞的夜色踩碎。 没忍上三分钟,他蹩着眉头,眨眼就问:“...少挚,沐炎要去买啥?买大炮也该回来了吧!” 第165章 - 那些老家伙。 此话一出,迟慕声蓦地一怔,耳根唰地红了几分,他张了张嘴,愣了半晌。 下一刻,他眸子一闪,猛地拍腿:“坏了!女生月事是不是肚子疼?她现在瘦得这么厉害,肯定营养不良,万一回来路上晕倒了咋整!?” 说着,他瞪圆了眼,看向长乘,眸内焦急:“乘哥?!” 脸上就差刻上"我立刻要出门"几个大字。 长乘:“嗯…确有怪异。” 他揉揉额角,沉吟道:“这村内没网络,手机没用。稍等,我上去叮嘱大高几句,咱们三人一起出门寻小炎。” 话落,长乘起身,袖子一甩,步履从容,即刻上楼。 …... 不多时,三人来至门口,长乘神色复杂地扫了眼夜色:“嗯……通往服务区就一条主路,但难保小炎走错,拐进哪个巷子。” 说着,他转头看向迟慕声,语气郑重:“慕声,你们刚来的时候我说过,村子里的人看不见你们,可还记得?” 迟慕声回忆了一下,点点头:“是的,乘哥。” 长乘眯眼,继续道:“万一,我是说万一,入学前这几天,村子里有人跟你搭话,千万莫回哦。” 话落,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迟慕声一怔:“什么意思?” 长乘挠挠头,轻叹:“村内的人是看不见我们的,但院内出来的人就能看见了。所以...有些老散修,临近开学前就喜欢找新生干杂活,美曰其名有进入学院的方法……” 他干笑两声,像是想起什么头疼的事,显然有些难办:“...倒不是坏人,就是挺爱捉弄人。” 迟慕声闻言,诧异地挑着眉:“我靠,乘哥,这么大的事儿你不提前说呢!?那胖丫要是回了呢!?” 长乘顿了顿,微微眯起了眼睛:“…慕声啊,是因为这次的华东区院内没有安排新生过来,所以你感觉没什么人。” “但其他三个区的境……新生队伍能排到村口。一个新生放着境不排队,村里人明明看不见他,他非要乱走,那是不是有问题?” 说着,长乘摊手一笑:“所以,不干正事儿,被老散修盯上,干点脏活累活,也合理啊。” 长乘话落,迟慕声眉头仍不见松懈。 迟慕声眨眨眼,半信半疑:“哦...” 下一刻,他猛的回过神来, 眸内一惊,大喝道:“完了,沐炎肯定是被拖去干杂活了!” 长乘失笑,又拍了下迟慕声的肩头,宽慰道:“呵呵,无妨。那些老家伙我都认识,五根手指就能数得过来,咱们一家一家地找过去,走吧。” 话音刚落,他目光迅速扫过一旁的少挚,他倒在一旁怡然自得,面上没什么情绪,神态悠然。 三人转身迈步,衣袖在夜风中轻晃…... …... 深夜浓郁,蝉鸣偶有,柔风轻拂。 夏月将影子拉长,三位身姿俊逸的身影,步子迈得稍快。 不一会儿,落脚至一处院落旁,篱笆将嫩绿和花儿圈着,月儿笼罩,门前的灯笼落着温馨。 抬头望去,一块巨大的牌匾高悬于门楣之上——“楚府”二字,笔锋遒劲,气势沉稳,透着一股古朴厚重的韵味。 迟慕声凝眸打量着这院落,眉头轻挑,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哈,还挺有古代人的气息。 长乘前迈一步,轻叩木门,声音温和:“楚大爷,睡了吗?” 他的手掌在门板上轻拍两下,发出“笃笃”的闷响。 但也只有这一声儿闷响,门内一片寂静…... 长乘面上闪过一丝无语,勾笑的唇角无奈地调侃道:“楚大爷,我可是探到了啊,您老那右手正干嘛呢?现下灭灯是不是晚了些?” …... 话音落下,屋内依旧毫无回应,只有树叶的沙沙声愈发清晰,仿佛在嘲笑他。 长乘眉角一抽:“…...” 下一刻,长乘猛地踹门,声音陡然拔高:“楚留香,楚留香!” 啥!? 迟慕声双眼瞪得溜圆,满脸错愕:“?” 蓦地,门内炸响一阵苍老却震耳欲聋的声音,宛若山岳间的回音滚滚而来:“来者何人!” 那嗓音浑厚威严,穿透夜幕,直击耳膜,不由得心头一凛。 长乘无奈地整了整仪态:“……没办法,不这么喊他就装聋。” 迟慕声乐了:“哈,还得触发某种机制啊……” 说着,他眸内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劲儿:“我懂了,乘哥,我来!” 迟慕声深吸一口气,闭目片刻,再猛地睁开双眼。 眸内掠过一丝厉色,洪声大喝:“早有耳闻,楚留香功高盖世,今日我等特来试上一试!” 说话间,迟慕声双手抱拳,摆出一副江湖豪杰的架势,声如洪钟,震得门板嗡嗡作响,气势十足,倒还像那么回事。 下一瞬,几人背后传来一声强劲有力的落地声。 “咚——!” 三人闻声转身,迟慕声眸内勾着好奇,少挚则是站在一旁,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衣袖。 只见,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稳稳落地。 老者下巴上连着略长的银白胡须,眉尾的长毛也泛着白,眼眸中威仪尽显,倒是目光如炬,仿佛能洞穿一切。 他身形挺拔,衣袍在落地的瞬间,猎猎作响,气扬凛然。 老者冷哼一声,声音低沉如雷:“无知小儿!” 话落,他目光如炬,缓缓扫过三人,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老者眸色掠过少挚时,眸底闪过一瞬的惊诧,似是察觉到什么,但未多言。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到长乘身上时,那股威仪劲儿陡然一泄,眨了眨眼儿:“……长乘?大高这次可不在我这儿啊!” 长乘闻言,诧然失笑,摆了摆手,语气轻松:“哈哈,楚大爷,不问大高,屋内藏别的新生了没?” 楚大爷瞅着长乘笑意盈盈的样子就来气,眉尾的长毛一抖:“休得胡言,老夫收手多年,往事莫要再提!” 说着,衣袖一甩,气势汹汹,宛如被踩了尾巴的老猫。 长乘自顾自地点点头,语气淡定:“哦,你将厨房的障退掉,我探探,探完就走。” 闻言,楚大爷眸内震骇,胡子一抖:…...什!不可能!” 长乘挑眉:“哦?” 楚大爷大手一挥,衣袖甩地果断,背过身去,语气硬邦:“老夫说话算数,绝未藏匿任何新生,若是不比武,速速散去!” 话落,还挺了挺腰板,似乎试图靠着这个举动挽回点儿颜面。 长乘语气里夹着一丝调侃:“…...我知道是三大缸豆角,也瞒着大高了,除了这个还藏什么了?” 说着,长乘斜眼儿瞟着楚大爷,还透着一股偷笑。 楚大爷身形俨然一滞,他立即拧过头:“......你,你知道!?” 见长乘面上满是云淡风轻,甚至还隐隐透着一股憋笑,楚大爷哑了哑嗓子,轻咳一声:“……莫与大高提起,探吧。” 话落,他眸内闪着尴尬,衣袖下的手轻巧地转了个圈儿。 下一刻,长乘陡然失笑:“……哈,是四大缸豆角啊。” 长乘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挥了挥手,语气里透着几分打趣:“……走啦,楚大爷,盐少了哦,色儿不对。” 这话一出,楚大爷眸内晶亮亮地闪着光,声音从身后急切地应他:“果真?!” 他猛地转身,声音里满是惊喜:“呀,我就说……!” 话音未落,老者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 鸟儿在枝头偶尔啼鸣,三人步履轻盈,衣袂随风飘动。 月儿似流水般倾泻,青石板的路面上一片粼粼银辉。 迟慕声走在最前方,步伐又大又快,带着一股按捺不住的劲头,倒不是着急,隐隐有股兴奋劲儿。 长乘和少挚则闲庭信步,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本应该是寻找陆沐炎的焦急情绪,被刚刚那“楚留香”搅得轻松不少,尤其再看着长乘那副悠闲的模样... 想来,这剩下几位散修的住处,倒应该不是什么凶险之处。 于是,几人步子迈得慢了几分,更像是约着老友,饭后闲庭散步一般,气氛轻松愉悦。 迟慕声眸内含笑分明,高挺的鼻梁下,唇角勾着一抹兴趣盎然的兴奋:“乘哥,下一个我来探!艮尘教过我,我想再试试!” 说着,他摩拳擦掌,眼神里透着跃跃欲试的期待。 长乘闻言,轻笑一声,声音从后方温和地传来,带着几分指点的意味:“呵呵,好,前面三个巷子第二家,胭爻师兄,女,探她炁息。” “若屋内炁息在某一处空缺,便是设了障。若都没缺,也没有小炎的炁,她便不在这里。就…不用敲门,直接去下家就好。” 话落,长乘面上却透出一股异样的尴尬情绪,不知为何,些许奇怪。 迟慕声没多想,果断回应,点了个头:“好嘞!” 说话间,三人已来至第二家门前。 眼前是一扇古铜色的大门,庄重厚实,两侧晶莹剔透的汉白玉围墙,高大巍峨。墙面上雕刻着凤凰与玄鸟,交相辉映,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便会振翅高飞。 门前,一对石狮昂首挺胸,威严地守卫着,目光如炬,透出一股浓郁的……奢华气息。 这位胭爻师兄,看起来颇有几分财力。 迟慕声眨了眨眼儿:“这胭爻师兄,是全村首富还是大地主啊?” 哈哈,长乘又是一阵失笑,好似任何时候,只要带上迟慕声,绝对不会有无聊的时候。 这时间里,迟慕声正了正神色,又攥了攥眉头,浓密的睫毛轻颤几下,开始认真地感知着什么。 顿了半晌,他迟疑着开口:“嗯...沐炎好像不在这儿。” 长乘点点头,目光温和地转向他:“和我说说,胭爻师兄是什么炁?” 迟慕声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道:“嗯…感觉好白啊,一大团,晶润润的……像个菜碟。”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却又透着一丝认真,仿佛努力想要把那模糊的感知描述清楚。 长乘听罢,唇角微扬,眸内闪过一抹认可,轻笑出声:“哈哈,形容得挺接地气,可要记着这个感觉。此为兑炁,她虽已退隐,但兑炁一门,胭爻目前没有对手,白兑都达不到这纯度哦。” 说着,他拍了拍迟慕声的肩膀,转身迈开步子,倒是走的有些匆忙,声音从前方果断传来:“走吧,第三家和第四家挨着,是兄弟俩,脾气挺大。” 迟慕声连忙跟上,眼中满是好奇:“兄弟俩?都是什么炁?” 长乘脚步不停,随口答道:“同为震炁。”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低笑一声:“倒是雷祖的狂热粉丝,哈哈。” “雷祖?” 迟慕声闻言一愣,眼角飞快地瞥向少挚,喉内滚了滚。 显然,迟慕声也有那方面的猜想…... …... 不多时,三人来至一处新的院落。 嘿,果真是兄弟情深,两扇气势恢宏,完全一样的大门紧紧挨在一起,仅一墙之隔。 左边的牌匾上写着“忠肝”,右边的牌匾上写着“义胆”。 哈…... 就差在墙上写着——这里住着好哥俩。 迟慕声挑了挑眉,倒是破天荒地没吐槽,只是挠了挠头,又舔了舔嘴唇,迟疑着看向少挚:“嗯…少挚,这家你来探试试?” 少挚倒一直是那副悠闲的模样,闻言,眸内划过一丝笑意,轻启薄唇:“好。” “且慢哦~” 就在此时,一道清脆悦耳、卻又隐隐勾魂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打破了片刻的宁静。 三人闻声回头,只见一女子款款走来。 她媚眼如丝,仅着一件薄如蝉翼的雪白纱衣,衣料轻薄,隐约勾勒出火辣的身段。 乌发柔顺垂于雪峰之上,腰肢纤细,臀部曲线如沙丘般流畅丝滑。步态婀娜,仿佛月光下的魅影,摇曳地缓步至几人面前。 “方才,奴家门前隐泄三股炁息波动,特来寻探一番~” 女子话音落下,纤手轻抬,点着自己的下巴。 动作间,她衣襟半掩,饱满的胸脯在月光下泛着莹白的光泽,勾勒出令人心痒难耐的弧度。 第166章 - 胭爻师兄。 这香味似乎深谙撩拨之道,甜香细腻,透着妩媚,不停地挑逗着鼻尖。 面前这女子,嗓音娇媚,仿佛能掐出水来。 初次见面,这股狐媚劲儿已是扑面而来,直叫人难以招架。 长乘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地招呼道:“胭爻师兄,别来无恙。” 名为胭爻师兄的女子轻笑一声,眼波流转:“原是长乘呢~这二位…是今年的新生?” 说话间,她眸内勾着媚色,扫过迟慕声与少挚,带着几分审视与玩味。 迟慕声与少挚齐声应道:“胭爻师兄。” 她语调上扬,眼中闪着兴味:“两位少年郎,体质真好呢~还未确定炁态便能隐现波动…” “若是确定了炁的属性,那些分部的老家伙们,怕是得抢得大打出手呢~” 说着,她顿了顿,目光忽然停在少挚身上,媚眼微微一眯:“咦?这位…...莫非是院长特招的那个少挚师弟?” 长乘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消息传得这么快呢?” 胭爻师兄的娇躯甚为嫩软,嗓音媚得几乎要滴出蜜来,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绕着少挚缓缓转了一圈,边走边道:“少挚好生俊俏~身上的炁波动浓郁,震炁与兑炁都可修行…...” 她一双媚眼轻眨,朱唇微启,吐气如兰:“但…即使是当下无限风光的白兑,也没有奴家修得好呢。” 话音未落,她忽地欺身上前,作势要贴上少挚的身子,娇声道:“少挚~跟奴家走,授你兑炁,可好?” “嗖——”地一声! 少挚猛地后撤一步,发丝滞后又荡至眸间,深邃的眸子骤然一沉,寒光乍现。 他一言不发,眼神中掠过浓烈的嫌弃,杀意直逼而出! 蓦地,空气骤然凝结! 长乘见状,猛然大惊! 他心头一紧,连忙上前一步,横插在两人之间,摆着手急急打岔:“哈哈,胭爻师兄,少挚性子喜静,莫要吓着他。” 说话间,长乘的语气虽然玩笑缓和,却明显压着几分紧张,眸子快速掠过少挚,紧紧压着一抹警告。 与此同时,迟慕声在一旁眨了眨眼,脑子里还在咀嚼“兑炁”二字。 下一刻,他顿觉不对,猛地一勾脑袋,连忙凑到少挚耳边,低声急道:“少挚!你别听这卖弄风骚的老女人瞎说,你应该学震炁,知道不!咱不跟她瞎扯,赶紧探完走人,她身上味儿真大!” 少挚闻言,眸底涌动浓烈的血色一滞,眨了眨眼儿,唇角微扬。 显然,是被逗笑了。 胭爻柳眉一抽,卖弄风骚的…老女人?! 她嗓音骤然一寒,娇媚尽褪,取而代之的是森冷的杀意:“……小子,你当我聋么?” 迟慕声身形一僵,看向女子的眼睛眨了半天,喉咙里挤出个干巴巴的:“妈呀…额…...” 说着,胭爻眼神冷冽,上下打量着迟慕声,眸内鄙夷分明,直直逼问:“你是什么人?” 迟慕声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迂回着应她:“那什么…我是什么人不重要,胭爻师兄啊,咱现在有要事在身,即使是拜师,也得入学后再说,不急于这一时哈…” 他一边说,一边偷瞄她的脸色,生怕这女人真的动怒。 主要是……若打起来了,沐炎得拖着月事的身子干一夜农活啊? 胭爻冷哼一声,眉眼笑得虚假,眯着眼睛盯着迟慕声,声音不紧不慢地威胁道:“……呵,区区震炁的毛头小子,再出声半句,将你经脉尽废,来世重修哦~” 长乘眸色一冷:“胭爻师兄,莫要胡来。” 闻言,她倒是轻笑一声,胸脯的两块雪白挤着勾人的深邃,嗓音魅惑:“哦?山野郎中小长乘,能抵得过奴家几招呢?” 她语气轻佻,眼中却闪着危险的光芒,显然,并不把三人放在眼里,嘴角微微上扬,透着一抹不屑。 瞬间,少挚的脸色黑如滴墨,眸内冷色蓦地又布上来了,寒光凛冽如刀。 他周身的威压隐隐漫出,氤氲的寒意凛冽分明,让人不寒而栗,脊椎发冷,鼻息内轻哼一声:“真碍事呐...” 这声音低沉,紧接着,杀意随着指尖蔓延。 长乘大惊失色,手腕暗暗一转,迅速布下一道无形屏障,将少挚那逐渐浓郁的威压死死封住,防止其外泄! 他急忙挡在少挚身前,一手拽过迟慕声,慌乱地摆手,解释道:“……胭爻师兄就爱说笑,不碍事,不碍事,慕声呐,你快带少挚去找小炎,我和胭爻师兄叙叙旧。” 长乘语气急切,额头罕见地冒出汗渍。 就说不能惊动这女人... 眼下,昊儿的性子...若不及时压制,后果不堪设想! 长乘眼神快速掠过两兄弟的住处,压低声音,急急道:“少挚,当务之急是找到小炎。我刚探过,两兄弟这里没有,只剩一家,就在尾巷。此人姓李,艮炁,倒有一丝小炎的气息。” 说着,他目光焦急,带着几分凝重,狐疑掠过面前的胭爻:“你俩速去,若那里也没有,小炎就危险了……指不定被谁转移到别处了!” 迟慕声闻言,瞪大了眼睛,惊呼道:“什……什么!?” 他急忙转向少挚,语气慌张却眸内坚定:“少挚,你别搭理她,我绝不让你被这老女人抢了去!你……先去找沐炎,你本事更大,找起来更快!” “...我在这儿油腔滑调地说点什么,拖些时间!” 他一边说,一边偷瞄着那女人,生怕她突然发难,薄唇紧绷。 这番对话,那胭爻全然听在耳里,她娇躯一软,笑得花枝乱颤,手下猛地运炁,眯着媚眼儿,声色一厉:“少挚~奴家的身子还没碰,可舍得走?” “砰——!” 突然,右手边的大门被猛地踹开! 一个满脸络腮胡、毛发浓密的矮胖子骤然跳了出来! 这矮胖子一身黑衣,动作倒是意外地灵敏。 他瞪着溜圆的眼睛,粗壮的脖子左右扭动,扯着嗓子嚷道:“谁啊!!谁在我二哥门前大呼小叫,大半夜扰我二哥休息?!” 说着,矮胖子双手叉腰,气势汹汹,活脱脱就是一个无理也要硬杠三分的泼皮模样。 长乘眼前一亮! 他连忙拱手,笑的灿烂:“哈!王闯!王老三啊,你来得真及时,不愧是义字当头哈….!”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刻意的讨好,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那王闯闻言,拧过那圆柱般粗壮的脖子,眯着小眼儿眨了眨:“呀,我当是谁呢,长乘啊!” “什么风能给你这陆地神仙刮来,最近又是招生季了吧?这一年一年的,过得可真快啊!” 说着,王闯大咧咧地打量着几人,语气随意,带着几分揶揄,眼神划过胡师兄的时候,明显透着一股浓烈的嫌弃。 眼看着当下情形确为不对,王闯歪着头看向长乘:“出啥子事儿了?” 长乘扶额,佯装无奈,满脸写着苦恼,拍着他的肩膀:“……王老三啊,快救救我,我一个手无寸铁的乡野郎中,带着院长钦点的少挚师弟,以及艮尘最为看好的慕声师弟…” 说着,长乘深叹一声,眸内透着一股不得不说的焦急与无奈,与那王闯勾着脑袋,低声道:“…王老三,华东区我只跟你最熟,实不相瞒……” “你可知,这少挚和慕声如何特殊?他俩可是近二十多年来,院长最为看重的学生啊,不然也不会让我带着大高小宽全程护送…” “不仅如此,大高豆角里那方子,可是顿顿都给他们洗髓呐…!” 长乘话音刚落,王闯骇然一惊! 他瞪大了眼珠子,差点没站稳,粗声粗气地嘀咕:“啥?这么大来头?” 没等王老三来得及打量二人,长乘又叹了口气,眸内越发慎重,声音压得更低:“加之这个节骨眼儿…雷祖归位的概率最大,你约摸着这二人的年纪…...接下来的话,我不说你也明白…...” 长乘顿了顿,目光深沉,重重的叹了口气,面上满是求救的无助:“但胭爻师兄…居然要公然地将少挚师弟掳走…...” 王闯蓦地一愣,雷祖? 他瞪着溜圆的大眼,眨巴着看向眼前的这两个新生。 一个英气爽朗,桀骜不驯,一个深邃静谧,清冷矜贵。 无论是哪个,气质都与雷祖有着相似之处啊! 王闯不容深想,立刻眨了下眼,拧脖看向胭爻:“……?胭爻?怎么又是你!?” 下一刻,王闯大手一挥,气势汹汹,指着她的鼻子就开骂:“每年钓新生,还没钓够?!现在直接将手伸到长乘这儿捞人啦?!你屋里缺男人了是不!大半夜不睡觉跑这儿发什么浪!” 这话一出,胭爻脸色瞬间一暗。 面上那股娇媚之色瞬间褪去,眸子透出阴鸷乖戾的光芒,胭爻声音冷如冰霜:“王老三,憋了半辈子的邪火儿,现在跑到我这儿撒火来了?我与你八杆子打不着关系,再多管闲事,我让几个狐修破了你半辈子的童子身!” 不愧是指哪儿打哪儿王老三,只要是涉及到雷祖的事儿,完全不由分说。 下一刻,他猛地出拳! 天际诡谲云涌,乌云翻滚如墨,遮天蔽日,皓空之上竟蓦然撕裂出一道惊! “咔嚓——”! 那雷声震耳欲聋,瞬间照亮此方区域! 电光火石间,一旁的树木在狂风中剧烈摇曳,枝叶乱舞,发出刺耳的沙沙声。 王老三双拳对冲,怒目圆睁,须发皆张,喉间迸发出声如洪钟的怒喝:“胭爻!少跟我磨嘴皮!我王老三今日便断了你这邪修的今生,咱来世再见!” 拳风呼啸,此间方寸,顿时杀气四溢,卷起一阵凛冽的狂风! 就在此时,一道沉稳威严的中年男声踏空传来! 声如雷霆滚滚,穿云裂石:“——震为雷!” 长乘眉角一抽,坏了…... 只见,一名黑袍男子踏空而至,身影挺拔如松,气质俊逸不凡,眉宇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严肃。 他猛地抬手,掌心雷光璀璨,一道刺目的雷霆自指尖迸发,直冲天际,与王老三正在引动的雷炁轰然相撞! “轰隆——!” 雷光交织,电弧乱窜,震耳欲聋的轰鸣响彻夜空,天地霎时间亮如白昼,而又迅速寂灭黑暗! 下一刻,王老三的雷炁消散皓空,只剩一阵骤风呼啸,卷起地上的尘土与落叶! 雷光散尽,那中年男子缓缓降落,站定于地。 只见他身型高挑,五官深峻,神色宁和淡漠,声音低沉有力:“三弟,切莫伤了村里同修的和气。” 王老三闻言,粗犷的脸上绽放欣喜之色,大声喊道:“二哥!” 此刻,胭爻早已蓄势待发,五指张开如鹰爪般犀利,指尖闪烁着刺眼的白光。 她媚眼微眯,目光中夹杂着鄙夷与不屑,冷笑一声:“呵,李信罡,是被什么媚人儿勾了身子,风流快活完了,才想到你这莽夫三弟?” 这语气尖锐,带着几分浓烈的挑衅。 名为李信罡的男人丝毫不恼,上前一步,气度从容,彬彬有礼地拱手作揖,语气谦和却不失威严:“胭爻道友,我方才睡着,闻有异样,急急赶来,险迟一步。” 说着,他转头看向王闯,眸光慎重,沉声提点道:“老三,莫与女子相争。” 王老三却怒火中烧,大手一摆,粗声嚷道:“二哥!她要拐雷祖!” “雷祖?! 李信罡闻言,身形一顿,目光如电,猛地扫向迟慕声与少挚,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探究。 迟慕声心头一紧,喉咙发干,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少挚。 他的眼底透着一股意料之中的清明,却又夹杂着某种自己都无法说明的情绪...复杂难辨。 而少挚,似乎是被长乘劝动,此刻虽一言不发,凤眸无波无澜,却透着一股浓烈的血腥,眸子晦暗,俨然处于忍耐的边缘。 与此同时,李信罡身形微滞,眸光犀利如刀,直勾勾地盯着迟慕声与少挚,沉声喝问:“谁?! 王老三急忙嚷叫地解释道:“长乘带着的这两个新生,院长钦点,艮尘陪护!虽尚未觉醒…但...很可能是这两人其中之一啊!” “什……” 李信罡倒吸一口冷气,脸上闪过一丝惊愕。 第167章 - 李老二,王老三。 那张原本从容淡定、仿佛能镇住山河的脸,瞬间像是被雷劈了似的! 李信罡双眼瞪得像铜铃,眉毛拧成麻花,嘴角猛地一抽。 竟然大喝一声:“他娘的,骚蹄子扰我大哥!?速来受死!” 那嗓门儿震得空气都抖了三抖,活像要把胡师兄一口吞下去,顺便再嚼两下吐出来。 …... 长乘站在一旁,嘴角抽搐分明……完了,又来了。 这俩兄弟,一个冲动得像点燃的炮仗,一个缓三秒再炸,也仅仅只缓三秒…... 毫无悬念,兄弟俩完全不给人留半点喘息余地。 王老三那边干脆彻底放飞自我,哈哈大笑,粗犷的笑声跟打雷似的,震得周围树叶哗哗作响,仿佛连树都想跑。 他顺势运炁,拳头上雷光噼里啪啦地乱窜,咧着嘴大吼:“吃我两兄弟一雷!” 话还没落地,风驰电掣间,兄弟俩已经默契开干,雷光闪烁间,拳风如龙,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炙热气息,地面微微颤动,尘土飞扬! 胭爻眼神瞥向少挚,轻轻抛了个媚眼儿,嗓音柔媚入骨,像是能钻进人心底挠痒痒:“小少挚~且看看奴家的本事哦~” 话音刚落,她身形一晃,媚眼微微眯起,眼底透着几分不屑与嘲讽,唇角冷笑一声:“——泽天夬...!” 霎时间,胭爻化作一道白光,蓦地迎了上去,这条巷内的三人灵敏周旋,瞬间战作一团! 她身形灵动如魅影,指尖白光如利刃划破夜色,攻势凌厉。 李信罡沉稳如山,拳拳重击,王老三则如猛虎下山,拳拳生风,杀气腾腾! 三人拳影交错,雷电乱窜,激烈异常,电光与白芒在夜空中碰撞,爆发出刺耳的轰鸣! 显然,眼下的情形已经抽不开身了。 长乘眼角勾着明显的无奈,揉了揉眉间:“…我就说这两兄弟最难缠,一提到雷祖就没有理智了。” 与此同时的迟慕声,错愣定在原地。 他身形僵硬得像根木桩,指尖传来一阵微麻的异感,仿佛有电流在体内乱窜,带来一股莫名的亢奋,或者说…...又像是某种诡异的共振。 他脑子嗡嗡作响,这几幕发生地太快,对于迟慕声来说,这…这些人…...完全就像在拍武侠片似的。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的三团明晃晃的光团,嘴唇微微颤抖,喃喃出声:“咋办...我们好像惹了不小的麻烦,但…...但跟我们无关啊?” 说着,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音带着几分慌乱:“...会死人吗?” 他虽然是这么问,但好似并没期待谁来回答。 此刻的迟慕声,桃花眼瞪得溜圆,瞪到双目血丝密布,才舍得眨了眨眼。 他机械地转了转脑袋,环顾四周,声音越发急促:“这么大动静儿,村里没一个醒的…这是个什么结界啊,我的个娘啊…” 迟慕声连连发问,显然,他已经完全震惊,仿佛王老三雷拳劈的是他,已然彻底石化,大脑宕机。 之前遇到的…...原来都是顶顶温和的大好人啊…… 迟慕声许是终于注意到身旁的人了,他眼神复杂地看向长乘,眸内震惊分明,咽了咽口水:“…….乘哥啊,没想到你是生活在这么一个世界啊…你能活这么大岁数,真的好厉害啊……” 随后,他又转向少挚,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少挚,你说…” 可当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少挚的时候,瞳孔猛地一缩,心头又是一颤。 眼前的少挚双手环胸,看好戏一般,眸子里透着近乎绝情的冷漠,仿佛在看三只疯狗抢骨头一般随意,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戏谑的玩味。 此时的少挚,眼神冰冷疏离,像是高高在上的掌控者,静静地欣赏着这扬闹剧。 长乘飞快地瞥了一眼迟慕声那诧异的神情,嘴角再次一抽... 昊儿,你也太神态自若了,你是新生啊…这副淡定自若的样子,旁人看了怎么解释? 还有我身边这个傻子,......雷祖认为别人是雷祖,唉。 …... 于是,长乘只得重重叹息一声,他压低嗓子,声音低沉而凝重,透着几分无奈与焦灼。 长乘顿了顿,郑重道:“慕声,少挚,眼下这局势,我们不得不留下了,刚刚我拿雷祖当幌子,忽悠那俩兄弟帮咱们挡着,可……这戏码拖不了多久,顶多撑个茶盏工夫。”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前方那雷光乱窜的热闹,嘴角抽了抽,沉声道:“这等动静,院内定会来人,我们只需拖着时间就好。” 说着,长乘看向迟慕声,剑眉轻蹩,语气内透着某种担忧:“慕声,少挚目标太大,眼下你最适合脱身。你先悄悄去巷尾那家艮炁的探探,速去速回,切莫擅自行动。” “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有一团微弱的离火之炁,若隐若现,我不确定是不是小炎……” 长乘话落,迟慕声思绪一滞,像是被这话狠狠敲了一下。 他怔怔地看向少挚,又缓缓移向长乘,嘴唇微微张开,却未发出声音,眼神复杂而深沉。 是用...雷祖的幌子诓骗…? 乘哥,许是你也没想到…...你会一语成谶吧? 少挚,怕是真的雷祖转世…... 但眼下,当务之急得先把沐炎寻着,除了乘哥,外面一个个的…...都是洪水猛兽。 于是,迟慕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深深地看了一眼少挚,带着一丝探究与担忧。 他咬紧牙关,转过身,目光如刀般锁定了巷尾的方向。 迟慕声身形微微一低,如猎豹般灵敏,悄然贴近一棵粗壮的老树,借着浓密的树影掩护,脚步轻盈而谨慎。 夜风拂过,带来一阵凉意,巷中青石板上映着斑驳的月光,远处篱笆后的野花在风中微微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远处,三人激战正酣,雷光与白芒交织碰撞,电弧闪烁,轰鸣声震得树枝颤动,落叶纷飞,尘土在月色下如雾般升腾,隐约透出一股焦灼的气息。 他屏住呼吸,身影逐渐融入浓重的夜色,宛若一道幽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巷道的尽头…... 迟慕声前脚刚走,少挚倒是破天荒地乐了。 他目光冷冽地盯着前方交战的三人,眼底透着一抹不加掩饰的轻蔑。 少挚微微侧头,声音低沉而平淡,带着几分讥讽,薄唇勾着一抹分明的笑意:“…哈,长乘,这般小打小闹的玩意儿……你是如何受得住的?” 他的语气中满是对这扬混乱的不屑,像是俯视蝼蚁的王者,语调虽轻,却透着一股冰冷的疏离。 长乘没立即应声,只是勾勾指尖,二人周身瞬间布起一道屏障,将对话完全屏蔽。 长乘这才轻叹一声,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无奈与疲惫,缓缓沉声道:“唉,毕竟是人类啊……能修到这等程度,已是难得。” “这三人,个顶个的都是千年轮回的修为,放在凡人眼里,早已是顶尖的存在。” 说着,长乘抬眸瞥向远处,雷霆与白光交错的扬面映在他的眸中,嘴角微微一勾,透出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 少挚闻言,眼角微微弯了弯,似乎在笑,发丝在月下疏离,薄唇轻勾:“千年而已……千年来看着这些小狗乱吠,一世一世地陪他们演戏,哈……” 他顿了顿,语气中罕见地带上一丝感慨:“…...我倒是第一次理解你了,着实辛苦了些。” 说着,他目光扫过长乘,带着几分揶揄,既嘲讽又有一股莫名的动容。 他斐然的唇色内勾着一抹真正的笑意,语调低沉而悠长,仿佛在回忆着长乘这漫长而煎熬的岁月。 长乘无奈地摇了摇头,左右地抻了抻脖子,眼中闪过一丝疲惫的笑意:“倒也不费多大心力,只需时时细心些就好,比如…..下次我们说话前,记得布障消音。” “或者…你若能稍稍配合我演上三分,表现得像你现在的身份,我就不辛苦了。” 说着,长乘的眸内倒是划过一抹趣味,语气中多了几分戏谑与调侃。 少挚听罢,倒是罕见地划过一丝不解的神情,眉头微微一皱,声音低低地反问:“哦?” 他的语气中透着几分疑惑,像是真没明白长乘的意思,素来冷漠的脸上竟罕见地浮现出一丝探究。 长乘身形一顿,俨然是被噎着了,揉了揉眉心,语气稍显无奈:“昊儿啊…...新生啊,装新生会吗?” 少挚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冷冷地看着长乘,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屑:“……我不是么?” 哈,这话的语气淡漠而坚定,他好像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低调”,完全不理解长乘为何还要挑刺。 长乘嘴角微微抽搐,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无力感,语气郑重道:“……这样,之后慕声是什么举动,什么表情,你就暗暗地学着,...可好?” 少挚听罢,冷笑一声,唇角勾起轻蔑的弧度,眼底闪过一抹狐疑的探究:“呵?意欲让我顶替那雷祖?” 他的声音低沉而嘲讽,语气中明显透出对“雷祖”的轻视,好像拉低了无数个档次一般。 长乘一听这话,连忙摆手,语气里透着明显的急切,生怕少挚又要多想:“哈?我可绝无此意啊!你不觉得……他那样的反应,才是正常人第一次面对这些东西该有的表现吗?” 说着,他还指了指巷尾迟慕声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明显的无奈与苦笑:“你再看看你自己…...像新生吗?” 少挚闻言,沉默片刻,凤眸微微眯起,低声道:“嗯……” 他的语气中透着一丝若有所思,目光缓缓移向前方的激战,像是终于开始认真考虑长乘的话,但还是带着几分不情愿的冷淡。 …... 丑时已近尾声,最后的夜色愈发浓重,各家各户的檐角勾着幽幽的冷光,宛如一条蜿蜒的银蛇延伸向远方。 风声渐歇,树梢间的沙沙声被不远处传来的雷鸣压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冷的泥土气息,隐隐夹杂着几缕草木被雷炁烧焦的焦糊味儿。 前方激烈的交战,雷光与白芒交错,拳风呼啸。 巷尾的灯火稀疏,昏黄的光晕在雾气中摇曳,像是被夜色吞噬的孤星,透着一股莫名的寂寥与诡秘。 不多时,迟慕声的身影在巷尾隐隐现出。 他脚步踉跄,努力压制着喘息的声音:“呼…呼…乘哥,我回来了…” 刚刚站定,他一手撑着膝盖,一手胡乱擦着额角的汗,汗珠顺着他的青皮脑袋滴落,湿漉漉的模样活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愣头青。 长乘闻言,迅速暗暗点指一挥,将周身隔绝声音的屏障悄然褪去。 只见迟慕声气喘吁吁,满脸通红,张口就问:“…巷、巷尾那家,呼…是不是一个老头,叫陈老栓?” 长乘眉头微微一挑,目光温和却带着探究看向迟慕声:“嗯,如何?” 迟慕声喘了好几口气,终于站直了身子,擦了把汗,急忙道:“……老栓正巧在门口,说听到雷声,怕是今天有雨,让我帮他搬柴,我同意了。” “可是...进了屋内,没有沐炎的身影,半点气息都没有。” 他一边说,一边挠挠后脑勺,浓密的睫毛下,桃花眼瞪得溜圆,满脸耿直,叙述的非常朴实。 长乘眉头一抽,嘴角僵了僵:“…搬柴?” 迟慕声重重点头,喘息稍平,语气却带着点得意:“对,他好像在支一个地锅,要做地锅鸡,还要留我吃饭,我一口没吃。” 长乘眼皮一跳,沉默片刻,声音低沉地试探道:“……所以,屋内的离火气息,是…在做地锅鸡么…” 迟慕声眼睛亮晶晶的,像个汇报好消息的孩子一般,再次用力地点了个头:“嗯!” 话落,他还有脸笑,咧嘴笑的很大,露出一排灿灿的白牙,满脸“任务完成”的自豪,仿佛自己刚破解了一个天大的谜团。 第168章 - 就盯我一人杀啊...? 他绷了绷唇,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与哭笑不得,像是被这离谱的展开整得没了脾气。 就在这时,少挚的声音冷不丁地插了进来,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绝不可能学他。” 他凤眸微垂,目光扫过迟慕声,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透着一股高冷的疏离感。 长乘无话可说,嗫了嗫唇,嘴角微微抽搐,最终只挤出一句:“也行……” 他深吸一口气,思绪努力回转,揉了揉眉心,思绪飞快转动,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脱身。 迟慕声作死地又有疑问,他眨了眨眼,挠挠后脑勺,满脸好奇地插话:“学啥?学兑炁吗?” 说着,他顿了顿,皱着鼻子,满脸嫌弃地摆摆手,“对,咱不学!那老女人身上一股味儿,熏得人眼疼。我觉得这震炁就不错,看着就帅!” 不好......! 远处胭爻猛地一转头,眼中怒火熊熊! 她骤然抽手,对着迟慕声的地界儿射出一抹刺眼的白光,速度快如闪电,带着凌厉的杀意! 长乘眼疾手快,猛地挥手一挡,掌心运出一道无形屏障! “砰——”的一声! 白光蓦然撞散,在三人周身散落星星似的碎光,美观,却伴着浓郁的危险! 少挚的指尖瞬间抽了抽,眼睫轻颤,又不留痕迹地背过手去。 长乘眉头紧锁,满脸惊诧,像是没料到胭爻会突然动手,鲜见地动了一丝怒气,脸上愠色渐浓。 与此同时,迟慕声大惊,吓得后撤一步,满脸惊恐:“妈呀!” 说时迟那时快,胭爻瞬间停止与兄弟二人的周旋,身形一闪,如鬼魅般出现在迟慕声面前。 她满脸怒容,双目喷火,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小子,我说过,你再说一句,我定断你经脉!” 她五指微张,指尖白光闪烁,语气冷得像冰渣子,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 迟慕声咽了口唾沫,眼珠子滴溜溜转,硬着头皮回嘴:“…...不是,胭爻师兄耳朵咋这么好使啊!?” 他歪着头,满脸不服,声音拔高了几分:“...你的炁看着没人家李老二、王老三帅,还不兴人说啊!” 他一边说一边偷瞄胭爻的脸色,语气里透着点嘴硬的倔强,但身子倒是往长乘身后小小的挪着步子,谁都看到了啊,倒像是被逼急了的小狗,还得汪两声。 王老三闻声赶来,哈哈大笑,粗犷的笑声震得空气嗡嗡作响。 他拍着大腿,满脸得意:“哈哈!这小子慧眼识珠,胭爻,你敢动他试试!?” 说着,王老三叉腰站定,一头炸毛的头发,满脸络腮的胡子抖得跟风中杂草似的,眼神挑衅,活像个护崽的老熊。 胭爻脸色铁青,长发飘于身后,眸光阴鸷,毫不遮掩,芊指上的白光更甚,杀意如潮:“他自己找死!” “慢着!” 李信罡说着,猛地抬手,沉声喝止,气势如山。 他转头看向迟慕声,眼中闪过一丝欣赏,豪爽一笑:“小兄弟,叫什么名字?” 迟慕声挺直胸膛,大手拍着胸口,满脸骄傲:“迟慕声!”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牙,兴致勃勃地接道:“我爸作诗——迟年得稚子,余生无远慕,声声催心渡,曲则方直树!”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语气里透着股孩子气的得意,仿佛在炫耀一件珍贵的宝贝。 李信罡听罢,哈哈大笑,拍了拍迟慕声的肩头:“好名字!” 他眼底闪着豪气,笑容爽朗,难得遇到个有趣的后辈,对他脾气! 迟慕声闻言,眼睛晶晶亮亮地,倒是好奇地探着头疑惑起来:“李老二,王老三...两位师兄,你们老大是谁?雷祖?” 王老三在一旁豪爽地点了个头,还冲着半空抱了个拳:“雷老大!” 迟慕声闻言,顿时乐了。 雷老大,李老二,王老三...... 果然,不吐槽不是他迟慕声的风格,虽迟必到。 迟慕声眼珠一转,挑着眉头,看向二人门头上的“忠肝”“义胆”匾额,贱兮兮地咧嘴道:“忠肝李,义胆王…我申请加入,成为义薄云天迟老四,哈哈!” 他歪着头,星眸内笑得一脸无赖,像是真把自己当成了江湖豪杰。 李信罡眨了眨眼儿,乐地拍手:“哈哈!好个迟老四!” 说着,他拍着迟慕声的肩膀,看向几人,豪气干云:“无论你俩谁是不是雷祖,这两个新生,我李信罡罩了!” 话锋一转,李信罡扭头看向胭爻,眼神犀利,带着几分挑衅,语气陡然一沉:“胭爻道友,刚刚活动筋骨,甚为快哉!不如直接去境内杀个三天三夜?” 一旁的王老三附和着跳出来,粗声粗气道:“我看合适!骚娘们儿敢不敢接!” 他拳头一握,雷光噼啪作响,满脸挑衅,活像个点火就炸的炮仗。 长乘闻言,微微凝眉,拱手作揖,语气诚恳中带点焦急:“且慢…”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稳:“诸位,我们实在有要事在身,眼下不便久留。大家都是几十年的朋友,又是街坊邻居,不值当,不值当…...” 说着,长乘眸底眼底闪过几分十分明显的无奈。 眼下,这水越搅越浑,显然他想尽快息事宁人。 谁知,那王老三一听,完全不管不顾,粗声呵斥:“屁!且不论是不是雷祖转世,那都之后再定!这娘们现如今对我四弟如此大呼小叫,我岂能饶她!” 他瞪着胭爻,拳头捏得咔咔作响,怒火中烧,满脸护短的义气。 这话一出,迟慕声心头一惊,连连摆手::“不不不!不!” 呀…...本想着拉近关系找个背书,这背书也太可靠了吧,立刻就为兄弟两肋插刀啊? 他瞪圆了眼,满脸写着“别带上我”的惊恐,像是被逼上梁山的无辜路人。 李信罡倒是有不同看法了,他摆了摆手,语气冷静中透着威严:“非也,三弟不得对女性无礼。” 他上前一步,看向胭爻,声音沉稳:“胭爻道友,既然长乘发话,此地不宜久留。你给我四弟道个歉,承诺不再找这二位新生的麻烦,我兄弟二人便退一步。” 他目光如炬,带着几分不容商量的气势。 胭爻冷笑一声,媚态尽褪,眼底凶光毕露:“呵,退一步?行啊。这小子捂不住自己的嘴,那便挑了他的手筋!” 迟慕声是愣着了,他眨了眨眼儿,歪着头,满脸无辜又带点不服:“…...妈呀,几句话而已,你咋心眼这么小啊,就盯我一人杀啊...?” 说着,他挠挠后脑勺,语气里透着点委屈,倒像是个被冤枉的小孩儿。 可迟慕声话音未落,李信罡又上演川剧变脸,他猛地拧脖,怒火瞬间点燃:“既是如此,骚蹄子,随我去境内杀个三天三夜!” 他骂得毫不留情,眼神挑衅,拳头一握,雷光噼啪作响,显然已经按捺不住。 迟慕声站在一旁听着,纵使是在为他出头,此刻的他也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哈哈,这…这李二哥变脸是真快啊,一句不和心意就给人家改外号,骂得可真难听,比我难听多了…... 而就在迟慕声心下思衬吐槽的同时,夜空中雷光隐隐闪烁... 胭爻冷眸一眯,指尖白光如刀,李信罡拳头紧握,雷炁涌动,王老三咧嘴狞笑,拳风如雷。 三人气势冲天,杀意四溢,周围树木被风压得低伏,枝叶乱舞,仿佛下一刻就要天崩地裂,打个天翻地覆。 霎时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再次蹿出…...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几人后方传来,温和沉稳。 “长乘兄长。” 众人闻声回头,只见艮尘负手信步而来,步伐从容不迫,衣袍在夜风中轻摆,仪态如松竹般挺拔。 他面容清俊,剑眉星目,神色淡定如常,宛若一泓清泉,瞬间冲淡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艮尘微微颔首作揖,声音温润而清晰:“胭爻师兄,李信罡师兄,王闯师兄,少挚师弟,慕声,晚上好。” 胭爻一愣,冷哼道:“艮尘?!” 她眯起的媚眼闪过一丝警惕,快速地划过艮尘身后,似乎在看还有谁跟来,语气中透着几分意外。 李信罡眸内闪过一丝慌乱,左顾右盼,急切地问道:“缚儿呢?” 他嗓音里夹杂着几分期盼,眼神四处游移,眸含期冀。 此话一出,迟慕声免不得又挑了个眉头,偷瞄李信罡一眼,缚儿……? 艮尘冲李信罡微微作揖,语气恭敬却不失从容:“新生大会在即,父亲召回开会,缚师祖先行一步。”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如水,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可就在这时,胭爻眸内划过一丝迟疑,似乎突然没了纠缠的兴致。 她话锋一转,看向少挚,嗓音再度柔媚:“……少挚,旁人无关紧要,可愿随奴家学习兑炁?” 说着,她勾勾指尖,白光如星辰般绽放,化作无数细小光点,围绕她的周身缓缓旋转,宛如银河倾泻,流光溢彩,在月光的映衬下唯美如梦。 胭爻微微侧身,纱衣轻摆,曲线若隐若现,像是夜色中的一抹魅影,勾魂摄魄。 她轻启朱唇:“奴家的兑炁,是院内最强呢。” 迟慕声摆手,直接插话:“他不学,他得学震炁。” 少挚眉头一抬,显然是笑了一下,但胭爻脸色一抽,俨然又吃一瘪。 她眸子快速划过艮尘,指尖白光一闪,语气阴冷如冰,透着几分不耐,冷声道:“小子,你三番五次扰我,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艮尘见状,剑眉轻皱,语气平稳却带着警告:“……胭爻师兄,切不可妄动新生,不然晚辈只得无礼了。” 他站直身躯,目光清澈而坚定,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正气。 迟慕声倒是硬气了,插着腰挺胸,满脸得意:“我李二哥和王三哥在,我好兄弟艮尘也在,你落不到好!” 他歪着头,挑衅地瞅着胭爻,嘴角一咧,像是仗着人多势众的小霸王。 胭爻面色彻底僵下来,脸色难看:“艮尘,你听着了,这可不是我找麻烦,纯是这小子狗仗人势,自己作死!” 说着,她起势,预要攻击,五指一张,白光猛蹿,指尖光芒猛蹿了几分,杀意骤起,准备动手! 迟慕声见势不妙,三两步躲到艮尘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瞪着眼睛,嘴硬道:“你非要缠着少挚,我见你一次损你一次!” 艮尘轻笑一声,拍了拍迟慕声的肩膀,轻声道:“无妨,慕声。” 他转头看向胭爻,语气沉稳:“少挚师弟是父亲钦点,不会学习兑炁的,胭爻师兄还是收手吧。” 胭爻看着艮尘这副神色从容的样子,面上还带着几分不容商量的意味。 她眸内探究分明,眯眼打量少挚,语气中透着试探:“哦?这么说,他当真是雷祖转世?” 艮尘微微摇头,语气淡然:“目下暂无定论,但父亲必有安排,还望胭爻师兄行个方便。” 说着,他拱手一礼,态度恭谦却不卑不亢。 胭爻鼻息间冷哼一声:“哼。” 她目光转向少挚,阴冷的眼神瞬间柔化。 胭爻又换上那副媚态模样,嗓音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少挚,若你不是雷祖,奴家发出的邀请,今世有效,奴家会一直等你哦。” 话落,她抛了个媚眼,眼波流转间似有千言万语,唇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挑逗与不甘。 说完,胭爻转身拂衣离去,薄如蝉翼的纱衣在夜风中轻摆,留下一缕淡淡的幽香,似兰似麝,勾着影子在月下舞弄着魅影,萦绕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她身影渐行渐远,逐渐隐没于巷尾的黑暗中…... 胭爻走后,长乘微微作揖,温润一笑,唇角勾着谢意:“李老二,王老三,叨扰半宿,多谢二位出手相助。” 王老三闻言,豪气地摆了摆手:“长乘,你这话说远了啊!只是…...” 第169章 - 这老苦瓜不对。 “不若...你别进学院了,就在我兄弟二人的院落内!你想学什么,咱哥俩倾囊相助!” 话落,王老三还拍拍胸脯,满脸义气,一头炸毛的发型抖得更像风中的杂草了。 李信罡早已再次变脸,仍端着那副温润靠谱的二哥模样,点点头:“三弟言之有理,四弟意下如何?” 这变脸二哥笑得爽朗,眼角皱纹舒展开来,透着一股长辈的慈和,很难想象刚刚那些污言秽语是出自他的口中。 迟慕声闻言,剑眉下的星眸亮晶分明,露着桀骜不羁的笑,满脸豪爽:“哈哈!二哥三哥!好仗义!” 说着,迟慕声又顿了顿,眸内掠过一抹坚定:“可惜…我进院内有必须要做的事,来日方长,咱以后慢慢处!” 话落,他豪气干云地冲王老三拍了下肩,手劲儿不小,好似多年老挚叙旧,完全自来熟地勾肩搭背。 李信罡闻言,只得作罢,轻笑道:“呵呵,也好。” 他转向长乘,搓了搓下巴,眸内闪过疑惑:“那现在…长乘,你方才说有要事在身,我兄弟二人可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长乘迟疑片刻,语气中透着几分不安:“……嗯…我们丢了一个新生,本以为是华东区的五位师兄的其中一位留着了,但现在看来...却是没有...” 王老三一愣,大嗓门嚷道:“咋!?咱们五人的家都去过了?” “是的,楚大爷在腌…在买盐。” 长乘说着,突然改口,唇角还勾着一抹笑。 迟慕声抢过话头:“陈老栓在吃鸡!” 艮尘闻言,眸内一亮,立即分明。 看来,寻的人便是沐炎师弟没错了。 一时间,几人顿声:“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短暂的沉默。 可就在几人讨论的节骨眼儿上,少挚眼神慵懒地瞟向远方,嘴角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悠闲得像个事不关己的看客。 他双手负后,微微侧身,衣袍被夜风轻拂,透着一股高冷的从容,完全不急不躁。 长乘眸内闪过一抹狐疑,瞅了眼少挚的肩头,又暗开神识,悄然往周遭的树木探去。 咦...小化蛇倒是不在呢? 原来如此... 长乘心头一跳,像是抓住了什么线索,轻笑一声:“眼下,几位都打过招呼了,这里是跑不丢的,无非时间问题。” “慕声艮尘,你俩一起,我与少挚一起,咱们分头去找找,老二老三,天色不早,你们还是早些回去歇息。” 长乘话落,冲着李信罡二人微微作揖。 “嗯…也好,咱也不知道那新生的情况信息,来了也只能添乱,届时,院内再聚!” 李信罡应完,迟疑地点点头,冲着几人抱了个拳,转身拍了拍王老三的肩。 迟慕声璨然一笑,爽朗地挥了挥手:“二哥三哥,再会!” 王老三粗声一扬:“四弟,大伙儿,俺躲喽!” 话落,他摆摆手,转身迈开大步,背影豪迈却有点滑稽,像个急着回家睡觉的大熊。 远处的雷鸣已然消散,只余几声低沉的回响在天边回荡,似是夜色深处最后的叹息。 空气中夹杂着湿冷的泥土气息与雷炁烧焦的焦糊味儿,透着一股大战后的寂寥与余韵。 树梢间,风声渐起。 枝叶沙沙窸窣,似在低语着这扬插曲的尾声,伴随着远处犬吠,村巷恢复了几分宁静。 灯火稀疏的村落沉入宁静,唯有几点昏黄的光晕在雾气中摇曳,像是夜色中孤单的眼眸,静静注视着这扬纷争的落幕…... 很快,此间巷内,仅剩长乘四人。 长乘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少挚,我们走这里。” 紧接着,他又随意地指着另一方向,眸内倒是暗暗划过一丝意味深长,看了眼艮尘:“艮尘,慕声,你俩从左边开始寻一寻。艮尘知道路,村子圈绕一圈儿也不过就一个时辰。无论找没找得到小炎,咱们四人绕一圈村子,都回我院内汇合。” 艮尘负手而立,心下立即明了。 他眼神清明如星,微微颔首,声音温润而坚定:“好的,兄长安心,如有异常,我会知晓。” 话落,几人各自转身离去,脚步声在青石板上渐行渐远…... 寅时悄然而至,晨雾渐渐酝酿,如薄纱般从巷尾缓缓升起,渐渐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村子。 雾气湿冷,带着几分泥土的腥味,模糊了月光下的青石板路,巷内的灯火在雾中若隐若现,像是被吞噬的星点。 树影在雾气中摇曳,枝叶间滴下几滴露水,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远处犬吠低沉而悠长,混着风声,透出一股莫名的诡秘与孤寂,仿佛整个村子都沉入了另一重世界…... …... 这边的迟慕声刚走没几步,脚步一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他挠挠后脑勺,转头看向艮尘,疑惑道:“对了,艮尘,你咋发现这里打架的?那陈老栓离得这么近,还以为是下雨打雷,就顾着吃鸡了!” 说着,他语气里透着满满的好奇,还透着一抹嫌弃呢。 艮尘轻笑一声,柔和地温声道:“我的艮炁可以感知到地气颤抖,长乘兄长的气息非常特殊,我甚为熟悉,这才急急赶来。” 这话一出,迟慕声眸内骤然蹿起兴奋的幽光。 他歪着头,满脸崇拜,桃花眼瞪得溜圆,讶异道:“这么说,你比刚刚那妇女,比老二老三,都厉害!?” 艮尘半拳轻掩唇边,低笑出声:“哈哈,我只是碰巧多一世的记忆罢了,若只有这一世的修行,未必有那三位师兄的能耐。” 说着,他笑容谦逊,语气温润,透着一股不争不抢的淡然。 迟慕声却瘪了个嘴,摆摆手:“不对,你是谦虚!那妇女看你来,脸色都变了,脚底抹油立刻开溜!” 哈,他还插着腰,语气里透着股孩子气的坚持,倒像个不肯认输的小弟。 艮尘笑意更深了,拍了拍迟慕声的肩头:“哈哈…慕声当真有趣。” 嬉笑闲谈间,二人的身影逐渐隐入雾中,只听得艮尘的声音温润,若隐若现地传来:“慕声,可要跟紧点儿,这浓雾愈发大了些...” …... 与此同时…… 陆沐炎身处的地界儿,昏黄的烛光在老者屋内摇曳,光影投在斑驳的土墙上,跳跃不定,像是鬼火在墙面游走。 烛光映得她额角的汗珠晶莹剔透,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桌上,发出细微的“嗒”声。 陆沐炎咬紧牙关,额头青筋微跳,低声咒骂:“这鬼梨……” 她语气里透着满满的烦躁与疲惫。 老白声音却蓦地出来:“等等,这老苦瓜不对劲。” 陆沐炎手上的动作一顿,一手拿梨,一手的针管儿停在半空。 她眼神狐疑,快速掠过老头。 不看不要紧,一看,她瞳孔猛的一缩,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那老头眯着小眼,嘴角咧得露出一口黄牙,火苗跳得跟鬼影子似的,映得他那张老脸忽明忽暗,时而像个老顽童,时而像个阴森的老鬼。 此刻,这老头端坐着一动不动,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她,透着一股诡异的沉静。 屋内的空气仿佛凝滞,烛火跳动的影子在墙上拉出扭曲的轮廓,像是无数只眼睛在暗中窥伺,阴冷的气息从四周渗来,让人脊背发寒。 陆沐炎瞬间想起什么,背后一寒,喉内清晰地滚了滚,声音微微发颤:“老头…”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头的慌乱,牙齿不自觉地打着颤,“乘哥说,村里的人都看不见我们,因为我不属于这个村…” 她顿了顿,眼神死死锁住老者,声音低得几乎发抖:“老头,你为什么能看见我…?” 老头闻言,眨了眨眼,咧嘴一笑。 他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语气轻飘飘却透着几分阴森:“害,因为我就是奔着你来的呀!” 这老头眯着眼,笑得像个逮到猎物的老狐狸,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发出“嗒嗒”的低响。 陆沐炎身形一颤:“什!?” 她惊呼未落,手一抖,“咚——!” 大梨落地,扎了一夜的大梨,直接落地,摔个大窝。 梨汁顿时四溅,在昏暗的烛光下,混合着脏兮兮的泥土,泛着一股腌臢恶心的样子。 屋外晨雾渐浓,雾气如鬼影般渗入窗缝,昏黄的烛光在雾中摇曳,显得愈发微弱。屋内的空气冰冷刺骨,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与不安。 陆沐炎僵在原地:“我…是不是走不了了?” 她额角冷汗滑落,眼神惊疑不定地盯着老头,像是被困在了一个无法逃脱的噩梦中。 老头完全不以为意,打了个哈欠,乐呵呵应她:“扎完走呗!” 闻言,陆沐炎看向地上的梨,这荒诞的事情,背后究竟暗喻什么…? 她绷着唇,没应下他,机械地俯身,作势要拿地上的梨。 昏黄的烛光摇曳,映得她瞳孔微缩,呼吸急促,双手紧握针管,指节微微泛白... “沐炎!!” “陆!沐炎!!!” 突然,一声熟悉的声音骤然刺破寂静,好似将她僵硬的身躯拽了回来。 陆沐炎猛地一颤,瞪圆了眼睛,眼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光芒,拧过头应声:“慕声?!” 下一刻,她直接扔下针管,扯着嗓子嚎啕大喊:“慕声!!我在这儿!我被一个古怪的老头关起来了!!!” 她声音急促而尖锐,带着几分慌乱,脚底抹油,三步并作两步冲向门口。 “慕声!!” 她又喊了一声,嗓音里透着抑制不住的急切。 “砰——!” 陆沐炎一脚踹开那扇孱弱的木门,门板摇摇欲坠,发出“吱吱”的哀鸣,灰尘扑簌簌落下。 寅时正浓,雾气深重,黄土围墙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破败不堪,墙缝里钻出几根枯黄的野草。 她冲到院落中央,喘着粗气环顾四周。 “汪!” “汪汪汪!!” 突然,不知道从哪儿钻出一条大黄狗,冲着陆沐炎呲牙咧嘴,模样煞是凶残。 陆沐炎吓了一跳,急急转身回屋关门,扯着嗓子大喊:“慕声,我在这儿!外围是黄土围着的破围墙!慕声!门口有条大狗,我出不来,你快四处瞅瞅!!” 她双手叉腰,额角汗珠滑落,眼神急切地趴着门缝来回地瞅着,还回头瞪了一眼那老苦瓜。 这雾实在太大了,黄土围墙外俨然白茫一片,竟像是裹在棉花套里,空气中细密的雾气愈发浓郁,透过门缝就已将她身上的单衣围个彻底,几秒内便有着明显的潮湿感。 没成想,屋内这老头倒是拦也没拦,不慌不忙,慢悠悠地背着手,面上挂着笑眯眯的表情,悠悠然地冲着门外的黄狗说:“年年,来人了,去,给引过来。 话落,老头直接略过陆沐炎,开门,走到院落中。 他步伐拖沓,像是闲庭信步,黄牙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透着一股诡异的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陆沐炎顺势就跑出去,站在院内左右环顾,喊得更大声了:“慕声!慕声!听声辨位,知道不!慕声!!” 只见下一刻,迟慕声的身影猛地从浓雾中破出,青皮脑袋在雾气中晃得显眼。 他一见面前有个黄土围墙,雾中有个熟悉的身影,二话不说,急急跑进墙内。 迟慕声鞋底踩得黄土“噗噗”作响,眸内焦急又透着浓烈的欣喜:“沐炎!” 陆沐炎终于是见到这张熟悉而贱兮兮的脸了。 她顿时放下心来,这才顾得上眨了眨眼儿,环顾四周。 陆沐炎抬头,望向天际那朦胧泛白的雾气,额上还挂着点没擦干的冷汗:“妈呀,这给我干到几点了都?” 迟慕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手劲儿不小,掌心滚烫得像烙铁,攥得陆沐炎胳膊一疼, 他眉头紧锁,满脸焦急,薄唇内急促道:“你怎么跑这儿了,这是个什么地方?” 说着,迟慕声瞪眼,歪着头四下打量着她,目光不安地游离,眼中带着明显的急切与担忧,生怕她伤到哪里。 陆沐炎完全没在意他的紧张,顺势死死抱住迟慕声的胳膊,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生怕下一秒有什么莫名的力量把她拽回去。 她抱得那叫一个紧,胳膊几乎嵌进他的袖子里,像是铁了心不撒手。 迟慕声心底猛地一颤:“咚——”! 那股心底异样的悸动感又来了。 但此时的陆沐炎,咬牙切齿,声音拔得老高,手指戳向老者的背影,满脸怒火。 她眼底还带着几分惊魂未定的慌乱,完全没察觉迟慕声的异样,指着老者,破口大骂:“慕声!快快快,奶奶的,这老苦瓜圈我一夜!” 迟慕声被她这猛地一抱,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愣了半秒。 他低头瞅了眼她抱住自己胳膊的手,又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侧脸,血液猛地上涌,脸颊唰地红了一片。 第170章 - 那贾郝仁是出了名的难缠户。 他的喉咙清晰地滚了滚,手指不自觉地僵了,却硬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轻咳一声,拧着脖,冲老者大吼:“…...老苦瓜,你是个什么人?” 这话落下,声音虽粗,尾音却不自觉地抖了一下,透着点掩不住的心悸。 老头闻言,嘴角猛地一抽,脸色瞬间阴郁,直接负手进屋,头也没回:“……滚进来,入院考试!” 陆沐炎闻言,身形一顿,愣在原地:“啥?” 迟慕声也不甘落后,必须身形一顿:“啥?”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考试”,确实把他俩整懵了。 但迟慕声下意识瞥了眼陆沐炎,她那大大咧咧的模样,心脏处情不自禁地涌着悸动,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一下一下,跳得又快又乱,让他喘不过气。 他愣愣地盯着她,眼底闪过一丝茫然,心内喃喃:许是考试太突然,紧张了吧… 他不懂这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口烫得发慌,像是藏了团火,又空落落的说不上来。 陆沐炎却浑然不觉,松开他的胳膊,面上满是震惊,还透着一丝说错话的懊恼。 她颠着步子,探头探脑地跟上老头,满脸心虚地小声道:“啊?…那什么,老师傅,您早说呐…” 说着,陆沐炎挠挠后脑勺,语气里带着点没底气的埋怨,完全没察觉身后那双愣住的眼神。 而与此同时,迟慕声被她猛地松手的举动一勾,心神又晃了。 他低头看了看胳膊,那一圈残留的温暖像烙印似的烫着他,空落落的感觉从心底涌上来,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迟慕声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丝困惑,只觉得这滋味怪得很,像吃了颗糖又被风吹跑了,甜过又抓不住,空留一丝抓不住的怅然。 他抿了抿唇,喉咙里滚了滚,想说点啥却又咽了回去,眼神茫然地环顾着院内,被这突如其来的感觉弄得晕头转向。 …... 这边的少挚与长乘,倒是慢悠悠地走着,二人步履从容,像是两道闲云野鹤,仿佛早已知晓一切结局,这周围的景致也是愈发熟悉。 青石板路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巷边的老树枝桠虬结,树皮剥落处透着岁月的痕迹。 少挚轻轻挑起眼尾,凤眸微眯,嘴角浅浅上扬,透着一抹懒散的戏谑:“蠃母司,这不是回去的路么。” 他的嗓音低沉,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调侃,像是在试探长乘的反应。 长乘与他心照不宣,眼底闪过一抹看破不说破的狡黠,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呵呵,逛累了吧,回去喝口水,不急。” 说着,他微微侧头,笑容温和却藏着点深意,手指随意地拨弄了一下衣袖,步伐依旧不紧不慢,仿佛这扬夜游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紧接着,二人刚走到门口呢,大高便推开了门,圆脸上的眼镜微微反光,毕恭毕敬地低头道:“师父,少、少挚师弟。” 长乘双手负后,眉眼间透着几分倦意,却被这熟悉的院落冲淡了几分,悠然迈步而入,语气轻松:“大高,小宽醒了么?” 大高轻推了下圆圆的眼镜,点头应道:“是、是的,小宽师弟正、正在洗碗。” 长乘微微一笑,眼角弯起,声音温和,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呵呵,收拾东西,回学院了。” 大高眸内一愣,圆脸上的表情僵了半秒,随即连连点头:“哦好、好的。” 他慌忙转身,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 不多时,一行几人收拾好行李,准备上路。 值得一提的是小宽,破关后的他仍是那副耿直模样,可眉宇间却多了一抹说不出的坚定。 他面色黑了几个度,皮肤紧绷,肌肉线条鼓得更明显,肩膀宽阔得像堵小墙,乍一看,俨然该改名叫“大宽”。 小宽拎着行李,步履稳健,眼底透着股刚毅的光芒,硬汉的形象...倒是更硬了。 …... 寅时低迷,浓雾如潮水般弥漫巷内,湿冷的雾气包裹着这条小巷,地面泛着一层幽幽的水光,被夜色浸透。 雾中树影摇曳,枝叶低垂,挂着晶莹的露珠,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巷尾的灯火早已熄灭,只剩几点微弱的光晕在雾中挣扎。 风声低吟,夹着泥土的腥味与草木的清冷,远处犬吠断续,透着一股诡秘的寂静,整个村子都沉入了梦境的深渊。 好像为这里,为曾经那些温润打趣的温馨时光,缓缓地覆上了记忆的薄雾浓霜…... 一行四人,缓步而行。 长乘与少挚走在前方,眼神划过少挚,闪过一丝无奈,指尖轻旋,再次给两人布起隔音障。 他低笑一声,嘴角微微上扬,语气里透着点调侃:“你说你也是,明明知道小炎在哪儿,咱们大费周章寻了一宿。若不是我探了化蛇的气息...当真一直不告诉我了?” 少挚挑了挑眉,凤眸半眯,嘴角勾起一抹调侃的笑意:“再跟那雷祖待下去,我怕智商降低,出来透透气也好。” 他声音绵延如酒,透着股不屑,手指随意拨弄了一下衣袖,像是对这扬闹剧彻底失了兴趣。 长乘揉了揉鼻梁,轻笑一声:“哈哈,出来还不如不出来,也怪我大意,胭爻就那个性子,人倒是不坏的。” 少挚轻蔑地勾着唇,瞥了他一眼:“在九德化身的神眼里,所有人类都不坏。” 长乘早知他这个性子,也不反驳,只是眼眸微闪,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还不知道慕声能不能过考核呢,就怕艮尘没引过去,那贾郝仁可是出了名的难缠户,哈哈……” 说着,他眼底闪过一丝期待,语气轻松却带着点看好戏的意味。 晨雾愈浓,他们走着的方向,竟是与陆沐炎昨晚那路线悄然重合。 几人身形渐行渐远,雾气中只剩模糊的轮廓,步履声在青石板上回荡,渐弱渐消…... …... 而与此同时… 迟慕声跟着陆沐炎踏进屋内,浓雾还未完全散去,昏黄的烛光从破旧的土墙缝隙间透出,映得屋内一片昏暗。 亲娘嘞,这是个超市? 迟慕声回过神,皱了皱鼻子,空气中一股霉味儿夹着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呛得他差点打个喷嚏。 环顾四周,屋顶的茅草稀疏,缝隙间渗进几缕雾气,烛光跳跃不定,投下诡异的影子在墙上晃动,货架上杂乱地摆着各类百货,某些角度看着,像一群鬼影在低语。 他紧了紧喉,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胳膊,像是要抖掉那股阴森感。 老头慢悠悠地从角落拿出两个大梨——正是陆沐炎昨夜辛苦摘下三个后,仅剩的两个。 剩下一个在地上呢,满是氧化的针眼儿,丑的不想形容。 老头眯着小眼儿,嘴角咧开,露出一口黄牙,笑得诡异又阴森,烛光忽明忽暗映在他脸上,像是个老顽童,又像是暗藏杀机的老鬼。 陆沐炎一见这情节,倒是乐了,甚为眼熟啊。 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眸内勾着狡黠,歪头瞅着迟慕声,嘴角微微上扬:“我知道接下来是什么事儿了!” “慕声,扎!” 她大手一指,活像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混混,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迟慕声站在那儿,桃花眼眨了眨,瞪得溜圆,满脸茫然:“扎?” 陆沐炎点点头,手指着桌上的两个大梨:“对,去,给梨扎眼儿!” 她笑得更欢了,语气里满是等着看好戏的戏谑。 迟慕声愣了半秒,瞪着大眼儿:“…...你昨晚到现在…考的就是给梨扎眼儿?!” 说着,他指着梨,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甚至还透着一丝无语。 这时,坐在一旁的老头闻言,倒是悠哉悠哉地摆了摆手,嘴角一撇,还努了个嘴:“哦,不是,小伙,你吃一口。” 老头说完,脑袋一歪,眯着眼,手指随意地戳了戳梨,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迟慕声眨眨眼儿,愣愣地“哦”了一声,接过梨咬了一口。 不错,梨肉葱翠多汁,香甜可口。 陆沐炎一愣:“?” 陆沐炎眨了眨眼儿:“凭什么?” 下一刻,她是彻底反应过来了,指着那梨,满脸写着不服,拧眉大喝:“老苦瓜!我考核是扎眼儿,他吃一口算了啊?” 闻言,迟慕声吃得更快了,狼吞虎咽,汁水顺着嘴角淌下来,生怕老头下一秒说“算了,不给过”。 那架势,活像个饿鬼投胎,吃得满嘴都是梨渣。 老头倒是斜眼觑了陆沐炎一眼,慢悠悠地说:“你不是过了吗?” 他歪着头,语气里透着股“关你啥事”的无所谓,还耸了耸肩,倒像个悠哉的老地主。 陆沐炎面上划过欣喜,又指了指地上被自己戳的甚为丑陋的烂梨,再指了指自己:“呀?我过了…?” 不对,她又眼珠子一转,瞪着老头。 陆沐炎拧着脑袋,满是质疑,双手叉腰反问道:“不对啊,老头,我忙活一夜,他吃个梨就过了,也太简单了啊?” 老头慢条斯理地用手剔着牙:“不是啊。” 这老苦瓜实在是恶心,牙缝内卡着某种食物残渣,他也不背着点儿人,抠在指缝,还看了一眼。 紧接着,老头将牙垢轻轻一弹,冲着迟慕声慢悠悠地来了一句:“来,再缝回去。” 陆沐炎:“……?” 迟慕声:“……?” 迟慕声手里捏着梨核,愣在原地,桃花眼瞪得溜圆,活像个被雷劈傻的愣头青:“…...大爷?我,你,这,这就剩个梨核了啊?!” 他指着梨核,语气里透着哭笑不得的慌乱,手指还抖了抖,又转头看向陆沐炎。 两张难以置信的面孔又齐刷刷地看向老头。 老头慢悠悠地坐回屋内那张破得“嘎吱”响的凳子上,翘起二郎腿,眯眼道:“可惜了,那你没过,明年再来吧。” 这老苦瓜,语气平淡得像在聊家常,手指还敲了敲桌面,透着股“爱过不过”的随意劲儿。 迟慕声脸色瞬间涨红:“什,什么?!” 他瞪圆了眼,手忙脚乱地比划着,“不是,我,你,你,我……” 此刻的迟慕声,急得满头大汗,活像个被冤枉的小孩,话都说不利索。 陆沐炎面色一沉,猛现怒色,直接上前一步:“老苦瓜?这是什么道理?!你必须说清楚,我现在很怀疑你是不是真的考官,哪有这么玩人的!?” 老头斜眼瞅她,语气平淡:“规矩是我定,怎么?” 说着,他干脆歪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眼神里透着股“关你啥事”的无赖劲儿。 陆沐炎难以置信,厉声大喝:“你定?你说过就给过,说不过就不过!?” 她一边说,一边指着老头,语气拔高,活像个被逼急的小辣椒。 老头慢悠悠地点了个头,还翘腿:“嗯呢呗。” 陆沐炎实在是不好理解,她快速地眨了几下眼,明显是被这话噎着,顿了顿喉咙,咬着牙说道:“……这么随意?我被你戏耍了一夜就罢了!这次你什么规矩都没说清楚,完全凭心意走?!” 老头耸耸肩,语气平淡:“对。” 陆沐炎俨然是在暴怒的边缘,她气得直跺脚,就差上手掐那老头。 手上实在气的发痒,她指着梨,又指着迟慕声,最后又指着老头:“我摘个梨扎个眼儿就进去了,他吃梨就不给进,你这考的是什么玩意?!完全不讲任何道理?” 迟慕声倒是第一次见陆沐炎发这么大的火,他急忙摆手,剑眉紧攥:“别别,别沐炎...” 他急得满头大汗,语气短促,动作笨拙地套着裤子的口袋:“没事没事,我……我买瓶水,喝多些,把梨吐出来……” 说着,迟慕声语气里透着股“豁出去了”的慌乱,活像个被逼急的傻小子。 可就在他掏钱的瞬间,一个蓝色的矿泉水瓶盖儿,顺着几个钢镚,从他裤口袋里滑落出来,滚落在地,发出”一声“当啷”一声响,这突兀的声音格外刺耳。 老头眼尖,眸内闪过一丝诧异,身形怔着,瞪了瞪眼睛。 第171章 - 浓雾四起之时... 他一边说,一边往老头身后的破旧货架走去,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 陆沐炎一见他这紧张的模样,更生气了,拧眉大喝一声:“吐出来?吐出来也缝不成一个完整的梨!” 她气势汹汹,作势就要拦住迟慕声,扭着脖子冲那老头怒目横眉:“你这老苦瓜定什么莫名其妙的规矩,这学院也不派什么督察管管你?!” 老头完全死猪不怕开水烫,双手抱臂,歪了歪脑袋,黄牙一咧,眉毛挑成个括号:“看不惯我,你坐我这个位子上呗。” 陆沐炎瞪着眼睛,看着他这副贱兮兮的样子,彻底来火了! 她双手叉腰,眸内怒色分明:“……这学院...纯粹瞎扯淡?!这鸟不拉屎的学院,谁爱去谁去!去了,搞不好跟这个老苦瓜一个下扬,破屋破院破凳破门!谁爱进谁进!” 她一口气吼完,气得胸口起伏,转身一把拽住迟慕声的胳膊:“慕声,走!咱不伺候了!” 迟慕声刚拧开水,闻言忙不迭地喊:“沐炎,等下等下……” 他手忙脚乱地想解释,可话还没出口,就被老头插话打断。 “且慢!” 老头一改刚才的吊儿郎当,声音蓦地沉稳响起,语气里多了几分正经。 他眯着眼,上下打量着迟慕声:“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迟慕声歪了歪头,一脸懵懂:“我?迟慕声。” 老头低声重复了一遍:“迟慕声?” 他眸内划过转瞬即逝的诧异,紧接着,快速地转了个弯儿,干笑两声:“额…哈,……倒是个好名字...” 迟慕声瞧他态度有点软化,赶紧凑上前,讨好地挠了挠头,笑得一脸憨厚:“大爷啊,你看啊...也没说清楚规矩,是不是?” 说着,他指着面前仅剩的一颗梨,眸内含着祈求的幽光,试探道:“...这样,这桌上不是还剩一个梨吗?我,我咬这个…..然后再给缝上,您看成吗?” 谁知,老头像是突然被点了什么穴,完全变了一副嘴脸,直接爽口应声:“呵呵,行!反正也多一个梨,给年轻人一个机会嘛!” 陆沐炎狐疑地瞅了一眼老头,上下地打量着:“又没憋好屁吧?” 她鼻息内不屑地轻哼一声,翻了个白眼:“哼。” 迟慕声见状赶忙劝:“沐炎不气,不气,我试试那个。” 陆沐炎再“哼”一声,扭过头,不看这边儿了。 迟慕声拿起桌上的梨,歪着头,眸内亮晶晶地,面上含着一丝不确定,试探道:“大爷,我咬这个了啊?规矩就是——我咬下来,然后缝上,就行了吧?可没有新招了哦?” 老头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儿,完全和蔼地点点头:“是呢是呢,来。” 迟慕声爽口应下,可又多问一句:“好嘞大爷!对了...你有针线是吧?” 老头仍点头:“是呢是呢。” 迟慕声将梨放在嘴边,眨了眨眼儿,还得问一句:“那,我咬了哦,我咬多大都行是吧?” 老头只是点头,看着倒是有些敷衍:“是呢是呢。” 迟慕声仍不放心,他将梨拿到面前,指着梨一顿比划:“就是说…...我只需要让这个梨是被我咬下来然后缝上,不掉。就行了是吧,走线没有要求哦?” 老头好似是迫不及待要说出什么答案一样,摆了摆手连连道:“没有没有,快吃快吃。” 迟慕声咽了咽喉,迟疑道:“……好。” 下一刻,他张嘴“咔嚓”一口,干脆利落地把梨咬成差不多平均的两半。 他手脚麻利地从老头那儿拿过针线,眼疾手快地“Z”字走位,三针下去,两半梨愣是被缝得严严实实,摇一摇都不带掉的。 迟慕声举着那缝好的梨,眸内兴奋,还夹杂着小心翼翼的害怕:“...大爷,看,我过了哦?!” 老头一口答应,直接点头,甚至看都没看那梨:“呵呵,过了!” 看到这儿,陆沐炎倒是挑了个眉头。 这老头变脸这么快? 她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儿,满脸狐疑:“……什么意思?过了?这就行了?你这老苦瓜有这么好心?” 老头也不恼,黄牙大咧咧地晃着,眯着眼儿重重点头:“是呀,过啦!” 陆沐炎与迟慕声对望一眼,眸内瞬间迸出喜色。 老头:“第二题~” …... 陆沐炎脸色一沉:“老苦瓜…...” 迟慕声急忙挡在她面前:“别急别急。” 他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大爷,您请说。” 老头慢条斯理地开口:“何为采气?” 这话一出,陆沐炎眸内倒是重现喜色,她暗暗地点了点迟慕声的胳膊,小声嘀咕:“……哦哦哦哦我知道,这个我知道!” 她压低嗓子,语气里透着点得意:“乘哥说过的,照相机!眼睛一看,记心里!” 说完,她还飞快瞥了老头一眼,活像个打小抄怕被老师发现的孩子,生怕被抓包。 老头却微微的眯着眼儿,摇头晃脑地拖长了调子:“这可不像梨有两次机会,想好了再答。” 那语气,故弄玄虚地让人牙痒痒。 陆沐炎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可就在这时,迟慕声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无悔的深情,一字一顿,温柔道:“一眼万年。” 迟慕声:“所谓采气,就是一瞬间,牢牢的记住了这一刻。” 他顿了顿,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陆沐炎,声音里藏着细腻的柔软:“我只看了她一眼,可心里眼底,如影随形,刻在永世万年。” 他的语气轻得像羽毛,却重得像烙印。 老头闻言,眸内快速地划过一抹欣喜,但仍是故弄玄虚地迟疑道:“嗯…...” 思忖片刻,屋内顿时安静。 下一刻,老头咧嘴一笑:“第三个问题。” 陆沐炎闻言,丝毫没注意到迟慕声看向她的神情,只是惊奇地看着老头:“咦?过了?” 说着,她撞了下迟慕声的胳膊,眸内俏皮,调侃道:“嘿,慕声,想不到你小子对采气理解的挺透彻啊……” 而迟慕声,在即将与她对视的刹那,快速别过头,看不清神情,只是耳垂微微泛红。 可这时间里,老头面色却是凝重了几分。 老头眸内闪着晦暗的幽光,死死地盯着迟慕声,一言不发,好似在掂量着什么重大的问题。 师尊提过“迟慕声”这个名字,也提过瓶盖一事,但…这世上同名同姓的多了去了,万一有人冒充怎么办? 更何况,哪个新生说不定真的就随身带着一瓶水,毕竟这矿泉水瓶盖也太普通了…... 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得确定性的问一嘴... 思及这里,老头踱着步子,慢悠悠地开口:“你既能摸到这院内,定是多少知道咱们院的事儿,院内有一特殊派别,名为肙流,肙,乃“空”的意思。 ”小子…...随意地给我找个东西,代表——空。” 老头话音未落,迟慕声眸内划过明显的诧异,瞬间想到高人那天叮嘱的话语。 他想都没想,直接从裤口袋里掏出了那个矿泉水瓶盖儿。 迟慕声手心向上,捧着那小小的瓶盖,眸内凝神,又透着一股小心翼翼:“……这个,代表肙流,成么?” 老头眉头一抽,这下,是彻底确定了。 这小子,八成就是师尊说的那个……能顶替他这把老骨头做后代考官的人啊... 老头盯着那瓶盖儿,嘴角抽搐了一下,硬挤出一句:“……成。” 话落,老头面上满是复杂,像是在感慨命运的奇妙,又像在不舍这破凳子破屋的岁月。 陆沐炎可没心思管这些,她眸内满是不确定的幽光,眼珠滴溜溜转着,狐疑道:“那…大爷,咱俩现在是都过了?可以进学院了?” 老头的目光在迟慕声身上停了半晌,才慢悠悠移向她,点了点头:“嗯…够了。” 但陆沐炎不死心,现在的她倒像是成心不想好了,反倒挑起老头的错来:“……我这梨都没扎完,怎么过了?” 老头却神态自若,完全不与她计较,慢条斯理地回:“你通过我三个问题了啊。” 陆沐炎眸一愣,眨巴着眼:“我回答过了…?” 她脑子飞速转了转,仍显几分痴傻。 这老头是彻底转了性子,眸内含着欣慰的认可,嘴角微微上扬,悠然道:“你这小丫头,顶着身子不舒服,帮我这陌生老头爬树摘梨,事后不仅不计较,还答应我此等无礼的要求——给梨扎眼儿。” “哈哈,我可是瞧得清楚,你指尖出血,额间冒汗,在柜台前戳了一夜。” 说着,老头还指了指陆沐炎的右手,语气里带着点揶揄,又藏着真切的认可。 她闻言,抬手看着指尖,眸内透着疑惑,喃喃自语:“这有啥啊?…...你说的再晚点儿我都愈合了。” 此时,老白声音蓦地响起:“长乘说——考的是毅力、心态、人情味儿。” 陆沐炎闻言,身形一滞,愣在原地了。 这三条,还真全占了? 可……即便这老匹夫转了性子,她还是觉得这考试儿戏得过于离谱,显然就是针对她俩,连带着对这学院都多了几分怀疑。 于是,陆沐炎瘪了瘪嘴,又神色尴尬地别过头去:“…...任你是说破了天,给梨咬一口缝上,也完全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突然,屋外传来另一阵熟悉的声音,温润中透着一股爽朗。 “慕声!” 迟慕声诧异地回过头:“咦?” 他一拍大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惊呼道:“妈呀,给艮尘忘了!” 说完,他撒腿就往外跑,边跑边喊:“艮尘!我在这儿!一个黄土破墙围着的小屋子!” 陆沐炎面露诧异,转身跟上他的步子,歪着头问:“艮尘?” 迟慕声一边跑一边回头,声音从前方急急传来:“...对对,我和艮尘一块儿来寻你,雾大,我俩走散了。” 他刚走到门外呢,好家伙,卯时已过,大天四亮。 浓雾散尽,两人这才看清四周——哪有什么安宁村庄唯美小巷? 目之所及尽是黄土小坡,杂草丛生,荒凉得像个无人问津的废墟。 迟慕声挠了挠头,眨巴着眼睛环顾着四周,瞅着这满目荒夷之地:“给我干哪儿来了,真奇怪啊,莫名其妙地就走到这鸟不拉屎的地儿…” 嘿,他话音刚落,那老头从身后“嗯?”地一声传来,声调低沉,还透着一个隐隐不满。 迟慕声急忙转身,学着艮尘的架势,冲着那老头拱手作揖,连连改口:“……就、就!走到这质朴纯真之地,接受了神秘的入学测试!” 话落,他一脸讨好,眯眯着眼儿笑。 这时,艮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润如玉,带着几分笑意。 嘿,挺巧,艮尘同为作揖:“贾师叔。” 闻言,陆沐炎和迟慕声同时眨了眨眼儿,应道:“贾师叔?” 默契组持续发力,加一分。 艮尘缓步走来,玉冠在朝阳下闪着金光,长袍随风微动,笑的明媚:“看你们这一脸喜悦的样子,定是通过贾师叔的测试了,恭喜慕声,恭喜小炎师弟。” 陆沐炎一听,眼睛瞪圆:“咦?艮尘师兄,你这话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了?” 艮尘点点头,眉眼弯弯,半拳在嘴边轻笑一声:“是的,华东区考试最标志性的特点,便是…——浓雾四起之时,贾师叔上树摘梨。” 说罢,他神态自若,眸内温润的笑里明显透出一股看好戏的意味。 这招,原来是这老头的特色啊…... 陆沐炎面上顿显尴尬,许是想到刚刚自己那番犀利的吐槽... 她脸颊微微发热,不自觉地清了清嗓子,干笑两声:“…哈哈哈,老头挺幽默…” 第172章 - 八卦交错——破! 长乘带头,笑声悠然传来:“咦,倒怪了,老贾啊,怎么今年开了家超市?” 他走近几步,进入院内,瞥了眼屋里的破旧货架,揶揄道:“往常可是一人一狗一凳,连坐半个月,给考生出题啊。” 那贾师叔闻言,摆了摆手,乐呵地应他:“害,新来个一块钓鱼的老头,前段时间突发奇想开个超市,我还劝他呢!他压根就不是个做生意的料!” “结果呢?最后还不是把货送我了,我白白捡个漏,村里人买东西,赚钱我八他三,哈哈!” 他咧着黄牙,笑得一脸得意,手还拍了拍腰间缀着的一个破旧布袋。 长乘闻言,倒是挑了挑眉,眸内闪过转瞬即逝的狐疑:“突然来的老头?八,三?” 贾师叔挠了挠乱糟糟的白发,神情倒显得朴实几分:“呵呵...还有一成,我钓的鱼得给他一成。” 长乘哑然失笑:“哈哈...挺好,不然平时总在这破屋里呆着,倒甚是无聊。” 说着,透过长乘的身后,几人倒是都来了。 少挚斜靠着墙,嘴角挂着懒散的笑,活脱脱就是个看戏的闲人。 大高小宽也神色自若,众人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显然早就知晓内情。 而与此同时,大高和小宽并肩站着,神色自若,齐齐冲贾师叔作揖,恭敬道:“贾师叔。” 俩人面上的模样,熟络得像是常来串门似的。 说话间,贾师叔冲着大高勾了个手,转回屋内,边走边说:“哎,大高,你来得正好,下次回村,给我带一套渔具。” 贾师叔说着,声音从货架后方传来,隐约带着点儿翻东西的动静:“村里啊,又来一个老头,我和陈老栓的渔具都是配套的,没多余的让给他。” “哎,就照上次那个买,可不能买错了啊!我用着顺手,教起来也方便。” 说完,他语气毫不见外,像在给大孙子交代家常琐事似的,手却没停,不知道在扒拉些什么。 一旁的陆沐炎听着,倒是挑了个眉头,嘀咕道:“合着...大家都认识啊?那我还提心吊胆好几天,生怕过不去…...” 我当这个考试有多难呢,原来都是老熟人,这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吗? 于是,陆沐炎暗暗地瞥了眼长乘,眼神里上下打量着他,透着一股"你是不是故意耍我呢"的怀疑... 长乘像是早就料到陆沐炎有这种表情,神色悠然,笑眯眯道:“呵呵,小炎呐,认识也没用啊,咱们贾师叔的名号可不是盖的,不少新生给他洗鞋洗袜子,洗个三四年也不好使。” 说罢,长乘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看,嘴角笑意更深。 陆沐炎一头雾水,长乘看她眨了眨疑惑的眸子,乐悠悠地继续道:“贾师叔的三个问题里,探出你的炁不真诚,便一概没用。” 闻言,迟慕声倒是好奇,歪着头问:“贾师叔的名号,啥名号?” 长乘哈哈一笑,悠悠然地踱着步子往屋内走:“无论谁和贾师叔处得多好,真到考试,他完全不讲情面,所以得名——贾郝仁。” 说着,他语气轻快,还带着点调侃。 “…...” 陆沐炎和迟慕声齐齐无语,这“假好人”的绰号……前辈们甚是有才,完全贴合。 屋外一阵风过,黄沙地内的小草微微跃动,这小破地方,在晨光下竟透出几分安宁沉淀的意味。 说笑打趣间,气氛欢快。 陆沐炎和迟慕声相视一笑,这下,心底的大石算是彻底放下了。 此时,少挚上前一步,慵懒的嗓音里透着关切:“炎儿,身体如何,能吃得消么?” 他凤眸轻垂,语气柔和,眉间愁色好似刚刚褪去,像是担心了一夜的模样。 陆沐炎怔了怔,耳根稍红。 她快速地转了个神情,将心底的小九九压了下去,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没事儿!少挚啊,我还想跟你说呢,我半夜上树摘了三个梨,分给迟慕声两颗,幸亏你不用考试,不然啊,这梨都不够用!” 话落,她若无其事地转身回屋,佯装悠然地摆了摆手。 少挚闻言,宠溺地笑了声,跟上她的步子:“...没事就好。” 迟慕声倒是搭话,他挠了挠头,又指着桌上的梨:“话说回来,这考题…贾师叔啊,我感觉下次得换一道,分梨可不好,还分两次。” 他说着,眼神快速划过陆沐炎,语气里带着点儿认真。 贾师叔闻言,从货架的后方探出头来,勾着身子瘪着嘴,毫不客气地嘲讽他:“去,要你多嘴,过了你就偷着乐吧,要不是这女娃,你连第二次的机会都没有。” 迟慕声摸了摸鼻尖儿,些许心虚,嘿嘿一笑:“...就是寓意不好嘛......” “屁话真多,去,把那边货给我抱来,码好。” 话落,贾师叔又钻进货架后面,传来一阵瓶瓶罐罐的叮当声。 “哎,好嘞!” 迟慕声乐呵地应下,兴致冲冲地颠着步子往角落几个大箱子走去。 可这时,艮尘却蓦地上前半步。 他像是想说什么,可瞥了眼货架方向,话到嘴边又咽下,眸子里划过一丝无奈的笑意。 迟慕声一边走着,嘴里还一边碎碎念着:“贾师叔啊,我跟你说,你这店不是码货的事儿,是这扬地的事儿,这地儿也忒破...” 迟慕声:“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骤然,一声惊呼,迟慕声脚下一空,连人带箱,齐齐坠入一个四四方方的黑洞! 陆沐炎大惊:“慕声?!” 她冲上前,只见那洞口黄土蓦地反转,地面骤然恢复平整。 哪儿还有什么迟慕声? 只剩一阵黄土灰尘翻滚,屋顶撒下的阳光映得尘埃翻滚浓烈,闪着偶尔金璨的尘埃。 陆沐炎拧眉怒喝,眸内诧异分明:“老苦瓜!?” 贾师叔探出脑袋,面上满是傲气,黄牙贱兮兮地咧着:“咋的,他不是想进学院么?让他第一个进,这条路更快,我老头好人一个。” 话落,他明晃晃地翻了个白眼儿,转身往货架后的墙边走去,不知道又捣鼓什么呢。 陆沐炎咬牙切齿,真是防不胜防啊,这老苦瓜通过测试还有后手? 长乘早在迟慕声向箱子的时候就眸内含笑了,此刻笑的格外爽朗:“哈哈,让慕声走个后门么,无妨。” 艮尘含蓄地半拳掩唇,轻笑出声,眸内无奈分明:“…哈哈,贾师叔好久没开"后门"了,慕声格外有面子。” 长乘笑着迈步,悠然地往货架后方走:“走吧,小炎,进学院了。” 话落,长乘步伐悠然,往贾师叔的位置走去。 老头一直没闲着,正对着墙不知道在比划着什么。 凑近了看,那老头手上动作飞快,最后才看清,原来是对着墙一顿空画——一条横杠,上面再添两条虚杠。 贾师叔手上的动作看似随意,可指头周围的空气竟在微微扭曲。 下一刻,土墙蓦地松动! 尘埃四起,屋顶嘎吱作响,整间破屋像是被无形之力撼动,墙面轰然抖落一层灰! “轰——!!” 一个巨大的太极图赫然呈现! 阴阳交错,黑白分明,气势磅礴,如山岳压顶! 贾师叔蓦地运气,须发飞扬,眸内精光四射,宛如星辰坠地! 他手势如剑,指尖划破虚空,气势如虹,凌空比划,指向太极图八方方位! 贾师叔指风凌厉如刃,声音低沉却铿锵有力,似从九幽传来,又如天雷滚滚:“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交错——破!” 他一字一顿,声震四野,老头周身气扬骤变,仿佛一刹那从贱兮兮的渔夫化作执掌乾坤的隐世高人,身后隐隐有无形罡风盘旋,衣袍猎猎作响! 太极图猛地旋转,初时如沉睡巨兽苏醒,缓慢而厚重,随即,愈转愈快,越转越快! 黑白交融如旋涡吞噬天地,顺时针的轨迹在极致高速中幻化,竟隐隐透出逆转乾坤的错觉! 那旋转如星河倒卷,似龙吟九天,又如混沌初开,阴阳交错间迸发出玄妙的道韵! 时间仿佛被扭曲,此间方寸, 空间似被彻底碾碎,宏伟得让人心神震颤! 陆沐炎瞪大了眼:“我天……”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发丝被骤起的狂风吹得狂舞,面上震撼得几乎失语。 陆沐炎瞳孔倒映着那太极图的流光溢彩,整个人被这景象钉在原地,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太极图中心骤然裂开,一线天光撕扯,刺眼的白光轰然迸射而出! 白光之内,澄黄色的光华流转如液金,隐约可见云雾缭绕,仙气渺渺,殊圣分明。 那光芒深邃而炽烈,宛如天地初辟时的第一道曙光,又似九天之上倾泻而下的神辉,浩瀚无垠,磅礴得让人窒息。 结界之门就此洞开…... 彼端,仿佛是另一方天地,隐隐透出无尽神秘,似有万千世界在其中沉浮,等待他们踏入。 长乘回头,冲陆沐炎洒然一笑:“走吧。” 他步伐从容,身影没入白光,瞬间被那澄黄光华吞没。 艮尘步履轻盈,抬手作揖,温声道:“贾师叔,日后再见。” 他轻笑一声,玉冠映着光晕,身形如风,随即跟上。 这时,大高看了眼小宽,小宽心领神会,立即回头作揖:“贾师叔,过几日回,莫偷豆角。” 话落,大高小宽紧随其后,二人身影挺拔,默契十足,步入白光时连衣角都被那光辉镀上了一层金边。 贾师叔站在一旁,眯着眼,那副贱兮兮的模样又回来了,嗤鼻一笑:“什么偷,是拿,臭小子!” 少挚作势要拉陆沐炎的手,可手伸到半空,他又蓦地一顿,眸内无波无澜,深得像一谭古井,只有声音温润如常:“炎儿,你先行,我殿后。” 而此时的陆沐炎,怔在原地,半晌没动。 她瞪大了眼,嘴巴微张,心跳如擂鼓般轰鸣,急促得几乎要冲破胸膛,震撼感压得她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忘了…... …… 她呆呆地凝视前方,直到那刺目的白光刺得她眼角泛起泪花,湿润的视线模糊了那破旧小屋的轮廓,这才才猛地回过神来。 陆沐炎深吸一口气,喉咙干涩,未发一言。 她缓缓转头,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景象—— 黄土墙在晨曦下泛着温暖的微光,屋顶的茅草随风轻颤,像是低声呢喃着告别…... 这一天,终于到了…... 她滚了滚喉,咬紧牙关,眼底闪过一丝决然,迈开步子,一脚跨入那耀眼的白光... …... 瞬间,陆沐炎只觉眸内刺痛如针扎,仿佛无数细针扎进眼眸,耳边风声呼啸如万兽齐吼。 她身子一轻,被一股暖流裹挟,骤然失重,整个人像是坠入了无尽的星海。 澄黄的光芒在她周身流转,温暖而炽热,宛如烈阳融化的金液,又似一只无形的大手轻柔托起…... …... 下一刻,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陆沐炎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站在一座高山之巅! 脚下是莹白如玉的山石,晶莹剔透,泛着淡淡的灵光,触感冰凉而温润,仿佛蕴藏着天地精华。 山风清冽如刀,带着一丝草木的清香,卷起她的衣摆猎猎作响,吹得她发丝乱舞。 头顶,浩然高空,万里湛蓝如洗。 几朵白云点缀,如仙子纱裙,轻盈漂浮其间,悠然自得,透出一股超脱尘世的静谧与壮阔。 远处,薄雾如纱笼罩山谷,好似有鹤,翩然起舞,双翅划破雾气,带起一阵清风。 它们身姿优雅如画,洁白的羽翼在晨光中闪耀,发出清越悠长的鸣叫,宛如天籁,穿透云霄,回荡在群山之间。 山巅,数棵千年古树参天而立,树干粗壮如擎天之柱。 有的树皮斑驳似龙鳞,刻满岁月的沧桑,有的藤蔓缠绕如仙人长髯,随风轻摆。宛如沉默的巨人,散发着沉淀千年的苍茫之气,屹立守护着此方圣地。 山峦,云雾翻滚如海,缥缈如梦,偶尔露出一抹翠绿。 群山连绵起伏,宛如一条条巨龙蛰伏大地,鳞甲嶙峋,气势雄浑,似要吞噬万里江山。 山下,隐约可见炊烟袅袅升起,屋舍错落有致,掩映在苍翠的林木间。 缕缕轻烟在晨风中摇曳,透出一股人间烟火的温馨,与山巅的壮丽形成奇妙的对比,宛若仙境画卷…... 第173章 - 乾石。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抑制不住的笑意。 此刻的陆沐炎,瞳孔中倒映着这片壮丽的景象,心跳因激动而加速,像是被这天地间的灵气点燃了生命力。 她从未想过,所谓的“学院”竟是这样一处超凡脱俗的仙境,仿佛每一寸土地都在诉说着无尽的奥秘。 明明之前…...都是非常朴实无华,甚至透着一股寒酸的地步。 长乘站在一旁,伸了个懒腰,轻笑一声:“啊,终于回来了,外面太脏了。” 他的语气慵懒,透着一股归属感,像是回到了久别的故乡。 说着,长乘看了眼陆沐炎,眼角弯起,带着几分戏谑:“小炎啊,只要踏入这里,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会滋养经脉,增进修为哦。” 话落,他负手而立,衣袍被风吹得轻摆,脸上勾着温润,那股怡然自得的气质,与这里完全融合,甚至显得更为放松几分。 陆沐炎猛地转头,瞪大了眼,声音微微颤抖,满脸不可思议:“什么...?” 仅仅是呼吸,就能修行了? 这莫非就是什么...天地灵气?! 突然,一阵微弱的惨叫声从远处传来,在这仙境一般的山巅处显得甚为突兀。 “娘哎……” “嘶…哦…疼死我了…” 这声音甚是熟悉,断断续续,带着几分滑稽的狼狈。 陆沐炎循声望去,只见迟慕声揉着屁股,咧着嘴,一瘸一拐地从不远处的树荫下走了出来。 他龇牙咧嘴地拖着腿,嘴里还嘀咕着抱怨,活像个失足滚下来的傻猴子,身上各处都沾着不少泥土,手臂上几道新鲜的划痕红得刺眼,显然是摔的惨烈。 一旁的艮尘见状,失笑一声,温和道:“哈哈,慕声稍等, 院外严禁透露炁息,也就只有四大区几个特守的师兄们可以,回院内后,则无妨。” 话落,艮尘缓步走去,衣袍随风摆弄,脸上挂着柔和的笑意。 只见,他微微抬指,一股棕黄色的炁氤氲而出,如薄雾般缭绕,轻轻笼罩在迟慕声受伤的腿和手肘上。 那炁散发着淡淡的暖意,宛如秋日阳光,带着一丝泥土的芬芳。 迟慕声愣怔地眨了眨眼。 蓦地,他腿上一轻,肘部一热,筋骨“咔——”地一声。 下一刻,他猛地抬起手肘,又跺了跺脚,扭伤的痛感居然完全消失? 迟慕声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叹,满脸震惊:“我靠…你是个奶妈啊?” 他嘴角咧开,露出两颗虎牙,活像个发现新玩具的孩子。 艮尘闻言,微微一怔,剑眉轻挑,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嗯?” 话落,他还歪了歪头,脸上露出几分茫然,倒显得可爱。 迟慕声挠了挠后脑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试图解释:“就,你是个医疗兵啊?” 说着,他眸内透着崇拜,翻来覆去地盯着自己的手看,又看向艮尘,眼珠子亮晶晶的。 艮尘却没被他逗笑,只是指了指迟慕声被划伤的肌肤,面带歉意,温声道:“八卦类象中,艮炁可作用于手足四肢,抱歉慕声,皮肤的划伤我没办法,但筋骨伤,能尽一些微薄之力。” 他声音平静而谦逊,带着一股安抚的力量,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是兑炁,便可作用于肺、口咽、皮肤等等。不同的炁,能治疗不同的部位。” 迟慕声瞪大了眼,满脸惊叹:“……我靠,这就完全够了,你还想咋啊...” 像是被这神奇的力量震得说不出别的话来,他嘴角抽地极为明显。 陆沐炎眸内也是讶异分明,忍不住追问道:“...还有什么?” 此刻的迟慕声与陆沐炎,身体同步微微前倾,眼底同时闪烁着对这片土地的好奇,完全迫不及待,想要揭开更多秘密。 艮尘闻言,温润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与坚定:“目前院内只有艮炁、兑炁和震炁,其他的…尚无先辈摸索出来。” “慕声,沐炎师弟,这便是我们今后的使命,也是院内众生需追寻的道路。” 话落,他语气里透出一股对未来的憧憬与责任感,目光投向远处的群山,身影挺拔如松,衣袍在山风中猎猎作响,透着一股超凡脱俗的气度。 闻言,小宽与大高不约而同地抬起头,顺着艮尘的目光望向远处。 小宽的眉宇间多了几分刚毅,紧绷的肌肉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大高则推了推圆眼镜,眼底闪过一丝沉思,又看向长乘,眸子透着无悔的坚定。 迟慕声与陆沐炎闻言,不再作声,随着他们的眼神眺望远方。 此刻,几人眼神中透着一抹相同的向往,仿佛在注视一条无尽的征途…... …... 过了半晌,长乘目光掠过陆沐炎与少挚,轻声道:“走了。” 他眸内挥去一抹疲态,声音温和,带着一丝决然,转身迈开步子。 终于走到了这一步,这一刻开始…...再无回头路。 …... 一行众人,步入山林之内,林间小路蜿蜒,清新的泥土气息扑鼻而来,阳光透过茂密的林荫洒下斑驳的光影,如金色的薄纱披在众人肩头。 古树参天,枝干虬结,树皮上刻满岁月的纹路,粗壮的根系扎入泥土,透着一股苍劲的力量。 林间溪流潺潺,清澈的水面映着天光,偶尔有几片落叶漂浮其上,随波逐流。 微风拂过,树梢沙沙作响,夹杂着草木的清香与泥土的湿润,令人心旷神怡。 大高与小宽走在队伍最后方,步伐稳健,已然开始暗暗运气修行。 艮尘与长乘步履悠然,仿佛漫步自家后院,气定神闲。 而少挚…... 少挚则更显从容,他闲庭信步般,凤眸微眯,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步伐轻盈如风,仿佛这片天地再寻常不过。 那双眼神,平静无波,宛如深潭无底,天底下似乎再无任何事能撼动他半分。 陆沐炎走在他身侧,眸中暗藏探究,狐疑的光芒一闪而过。 她不时偷瞄少挚,眉头微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却又抓不住头绪,步子不自觉放慢,眼神游移,透着一丝疑惑。 突然,老白的声音带着几分试探,像是从虚空中飘来,蓦地在她心内响起:“现在,你能知道少挚有问题了么。” 陆沐炎闻言,脚下的步子猛地一滞。 她眸色一痛,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低着头,唇角绷紧,喉咙滚了滚,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老白声音明显一顿,低得几乎听不见,甚至破天荒地带着一丝歉意:“……我错说话了,继续观罢。” 而与此同时,少挚警觉地歪过头,凤眸微微眯起,瞥了她一眼,低声道:“嗯?” 他的声音轻得像风掠过树梢,带着几分探究,却不显咄咄逼人。 陆沐炎一愣,猛地回神,张了张唇,匆忙扯了个谎:“……就是好奇,这里美得不像人间…” 话落,她语气透着生硬,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衣角,眼底闪过一丝心虚。 这话一出,迟慕声倒是钻着空子了。 肆意张扬的少年对于这里的一切都太过好奇,早就憋着一肚子问题,奈何一路上又不敢太过跳脱。 此刻,终于逮着机会,他三步并两步地蹿到长乘身旁,瞪着眼连连发问:“是啊是啊,乘哥,这算是异世界吗?我们现在还在人间吗?这也太神奇了吧?这里有多大啊?” 他一边问,一边左右张望,手指还指着林间的小溪和古树,活像个刚进城的乡下小子,满脸好奇,唇角笑得明媚。 长乘闻言,哈哈一笑,转过头冲着迟慕声温润道:“哈哈...慕声,小炎,你们呢,是从震位,也就是华东区进来。 他的声音温和如春风,带着几分耐心,慢悠悠地解释道:“有些新生是从华西区——兑位进。华北区——坎位进,华南区——离位进。” 长乘一边说,一边抬手指向远处,勾勒着一幅无形的地图。 “人间寻不着这里,但东南西北四角,布于人间四角,所以…你们能衡量出这学院有多大了么?” 话落,长乘挑了挑眉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二人,眸内勾笑分明。 迟慕声不负他所料,果真瞪圆了眼,满脸震惊:“我靠…人间有多大,这里就有多大?!” 长乘看着他,眸底划过转瞬的深邃,语气中透着一丝戏谑:“不止哦,人没去过的地方,不代表不存在哦。” 闻言,两人双双看向长乘的脸,试图从他的表情上找到什么说笑的痕迹,但见长乘这副意味深长的模样,迟慕声与陆沐炎只得再次一愣。 一时间,二人噤声。 只有几人走路的脚步声,树叶的沙沙声窸窣作伴…... 闷了半响,陆沐炎拧着眉头,绷了绷唇:“…...乘哥,这里如此特殊,是什么原理?底层逻辑是什么?” 说着,她的声音低了几分,眼底闪过一丝探究,直视长乘。 长乘闻言,倒是轻笑一声,离火的七窍玲珑心…真不是盖的。 思忖间,他清了清嗓,眼神快速瞥过少挚,那一瞥,透着几分问询,或是几丝试探的意味。 少挚倒是完全不为所动,一如往常,凤眸平静如水,刚刚是怎么悠然,现在仍是怎么坦然。 长乘面色划过一抹尴尬,似是赶鸭子上架般,只得无奈地耸了耸肩,一字一顿道:“学院下方,是一块完整的乾石。”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乾石定基,或跃在渊,群龙无首,咱这地界儿,是为——处在乾,介于渊,隐于界。” 他的声音低沉而悠远,像是从远古传来,带着一股神秘的力量,似乎掩盖着某些巨大信息。 陆沐炎皱眉重复:“乾石?” 她的语气中透着疑惑,手指不自觉地摩擦几下,没听懂。 此刻,迟慕声却点了点头,摇头晃脑,故作高深地插话:“沐炎,这你就不懂了吧。” 说着,他挺直了胸膛,活像个刚学会几个字的小秀才:“咱这是跳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桃花源记学过没?咱这儿啊,属于潜世!”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眼底闪着得意的光,像是觉得自己解释得头头是道。 陆沐炎闻言,仍是迟疑:“嗯...” 她闻言,歪着头,眼底的疑惑未散,显然没被说服。 长乘哈哈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摆摆手:“哈哈...怎么理解都行,天地之间也就这么一块乾石,没办法举例,独一无二,也没个类似的,说不明白。” 长乘转身,悠悠然地继续前行,语气轻松道:“只需记得,这里与人间无异,只是个学习的地界儿,就成。” 他话音刚落,几只鸟儿猛地凑近树梢,扑棱着翅膀落脚。 枝叶晃动间,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映得长乘的发丝勾着一抹金光,更显悠然无畏。 …... 几人继续行进着,可有一丝不寻常的意味,在缓缓酝酿…... 四周鸟儿的数量,逐渐增多。 先是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落在枝头,随后是几只画眉婉转啼鸣。 紧接着,林间深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扑翅声,成群的飞鸟,不断地从远处涌来…... 它们羽毛鲜艳,有的翠绿如玉,有的赤红似火,发出清脆的鸣叫,或绕着树梢盘旋。或翱翔于低空,或停歇于枝头,羽翼扇动间带起一阵微风,树叶簌簌作响。 阳光下,鸟影交错,宛如一片流动的彩云,鸣声此起彼伏,汇成一曲自然的交响乐,林间的气氛骤然热闹起来。 鸟儿们似乎被某种无形的气息吸引,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队伍中央。 显然,一行众人都发现了这抹异常。 陆沐炎皱了皱眉,抬头望去,喃喃道:“怎么这么多鸟?” 她声音中透着一丝疑惑,手不自觉地挡了挡眼前飞过的鸟影。 可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眸底的神情,竟暗暗地划过少挚,隐着一抹狐疑。 少挚依旧双手负后,步履从容,凤眸微垂,嘴角的笑意未变。 他衣袍被鸟儿带起的微风轻拂,身影在鸟鸣中愈发从容,仿佛与这片林间融为一体。 迟慕声倒是瞪圆了眼,眸内透着某种温润,祥和地勾着唇,感慨道:“这里肯定不随意捕杀动物,你们看,这些鸟儿都不怕人,真好…...” 少挚闻言,凤眸内瞥了迟慕声一眼,眼底划过一丝光,没作声。 第174章 - 天山遁! 他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向往,可神色里又勾着某种失落。 这么好的地方,老季若是能看到,哪怕一眼,那该多好…... 思衬间,迟慕声伸出手,眸子澄亮如星,试图触碰一只从身旁掠过的翠鸟。 那鸟儿羽翼轻盈,划过一道绿光,扑棱着翅膀飞远。 艮尘闻言,倒是皱眉,他抬头环顾四周,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不是啊,鸟儿好多啊,我还是第一次见。” 他的声音平静中带着几分探究,转头看向林间愈发密集的鸟影:“前几日,我带着少挚师弟找长乘兄长,就是从这条路出来的,那天倒是也来了不少鸟儿,但远没有这么多。” 话落,他负手而立,衣袍被微风拂动,透着几分沉思的意味。 陆沐炎闻言,心头猛地一跳,神色一喜,像是抓住了什么线索,急急与老白说:“老白,听着没!少挚是从这儿出来找我的,自然不惊讶!” 她的语气中满是安心,又好似赢了谁一般,透着几分得意,眼角微微上扬,心情好了几分。 老白回应简短,带着一丝迟疑:“嗯…” 没等老白反驳,艮尘倒是率先转头,看向少挚,温声道:“少挚师弟,这两次的异常,你好像丝毫不惊讶,莫非能猜出这异象的原因?” 他的眼神清明,带着几分试探,语气却温和如故,像是心内有了几分答案。 少挚闻言,凤眸微微眯起,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眼底笑意分明:“我想,大抵是知道我喜欢它们,所以愿意贴近我。” “呵呵,说到这儿,我那茶馆每年来的鸟儿,都要把炎儿烦死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轻快,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戏谑,看向陆沐炎,透着笑意吟吟。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从左侧树梢飞来,化蛇昂首挺胸,稳稳落在少挚肩头。 它羽毛乌黑发亮,双目如珠,昂着脑袋四下张望,像是炫耀自己的地位一般。 这小家伙好像能听懂人话,实在有趣。 陆沐炎见状,顿时心情大好,打趣儿地插话道:“别提了,你家门口每年都得来无数的鸟儿,养的赛鸽动不动就又赢了,这小胖鸟儿嫉妒地不行,一个劲儿的转圈儿。” 说着,她歪着头,语气里透着几分揶揄,指了指化蛇,笑的灿烂。 艮尘闻言,轻笑出声:“是了,瞧他肩头的鸟儿,模样瞅着像是宣示主权似的,哈哈。” 说着,艮尘看向化蛇,眸内闪过一丝好奇:“少挚师弟,这鸟儿有名字吗?” 少挚低头瞥了化蛇一眼,淡淡道:“化蛇。” 他的声音平静,带着几分随性。 艮尘歪了歪头,语气中透着一丝疑惑,像是对这名字感到新奇,剑眉轻挑:“化蛇?一只鸟儿叫化蛇,倒甚怪哉。” 可这时,身后的小宽却眯起眼,声音沉稳,透着一股不常见的疑惑,眸中划过一丝探究,低声道:“化蛇,此名的灵感来源于《山海经》吗?” 少挚闻言,转头看向小宽,笑得一脸明媚,纯良无害的眸子亮晶晶地弯着:“是呢,正是《山海经》内的化蛇。” 话落,少挚轻抬指间,化蛇灵敏地跃至上,爪子紧紧地握着他的食指,左右地拧了拧头,圆滚滚的身子歪了歪,甚是俏皮。 长乘听着,步子猛地一顿,打趣地插话道:“……少挚倒会起名,这名儿一听就有趣,《山海经》博大精深,说来也巧,我的名字也是取自《山海经》,哈哈。” 话落,长乘眸光掠过少挚,笑得爽朗,却不太真切。 艮尘闻言,点点头,倒是更加认可心内的猜想,赞许道:“是的,所以我们有缘。” 说着,他的眸光在几人之间流转,最后落到少挚身上,透着一股坚定的意味。 陆沐炎却是皱了皱眉,面上划过一抹疑问:“哎,我倒想问,关于鸟儿的是什么炁?” 艮尘听着,低头沉思片刻:“鸟儿?倒属离炁,但离火之炁…虽有古籍记载,院内也有离火之炁的相似之人,却未有人研习。” 说着,艮尘摇摇头,语气中透着一丝惋惜:“…...这离火之炁,实在是难,院内无数前辈,完全摸不到门路。” 话落,他叹了口气,眼底确为遗憾。 陆沐炎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应道:“我倒觉得,少挚的天赋与这有关,不然,你修这个离炁试试?” 少挚望着她,眸内柔波温润:“呵呵,也好。” 他的语气轻松,仿佛对任何挑战都无所谓一般。 艮尘却有不同的意见,他眸内划过一丝笃定,沉声道:“嗯……非也,院内历史先辈修炼无门,没有任何有关离炁的记载。少挚师弟怎会平白无故地有如此醇厚的离炁?” “虽然暂时没有进行资质测试,不能确定少挚师弟炁的属性,但我仍认为,少挚师弟炁息醇厚,绝非离炁。”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判断力。 听到这儿,迟慕声面上灵光一现,猛地拍手,急急插话:“哎我知道!少挚肯定是震…!” 他话音未落,突然! “咔嚓——!” 一声清脆的折断音,后方树枝骤然断裂!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鸟儿乌泱泱地从林间涌来,宛如一片黑压压的乌云席卷而至! 它们铺天盖地,羽翼扇动间遮天蔽日,头顶的阳光被挤压殆尽,林间霎时间暗了下去。 鸟鸣声此起彼伏,尖锐刺耳,汇成一片震耳欲聋的声浪,压得人耳膜发胀。 迟慕声眸子一滞,眼睁睁看着一棵大腿粗的树干“砰”地一声砸落在地,溅起一片泥土和碎叶。 他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喃喃道:“怎…这鸟儿多的有点儿过分了吧?” 说着,他不自觉地往陆沐炎的身边靠了靠,眸色慎重地打量着周围。 陆沐炎拧着眉头,眸内震惊无疑,猛地转头看向少挚:“...少挚,这是什么意思,你能懂吗?” 少挚薄唇轻勾,刚要说话:“…...” 他的声音还未出口,迟慕声猛地尖叫一声,抱头蹲下:“妈呀!!”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黑影从迟慕声头顶猛地掠过,几乎是贴着他的脑袋! 一根根粗壮的枝干轰然坠落,砸在地上“砰砰”作响,泥土飞溅,碎叶四散! 迟慕声跳着脚躲避,拧着眉头嘴里喊着:“我靠!现在不是大迁徙的时候吧?” 他扑腾着双手,活像个被追赶的小鸡,一不小心绊倒在地,摔得满脸泥土,龇牙咧嘴地爬起来。 与此同时,几只鸟儿低空掠过,羽翼带起的风声呼啸,险些扫到陆沐炎的肩膀。 她惊呼道:“什么情况?!” 说着,一根断枝擦着她的脚边落下,砸出一个浅坑,溅得她裤腿满是泥点。 阳光被彻底吞噬,林间只剩昏暗的光影,树梢摇晃,枝叶簌簌坠落,宛如末日降临! 愈来愈多的树枝轰然掉落! 鸟儿的数量愈发恐怖,树枝接连发出“咔嚓”“咔嚓”的断裂声! 陆沐炎猛地一缩身,目光急急投向长乘:“乘哥,前方有没有村庄,或者没树的地方?” 长乘脸色一沉,大袖一挥,语气果断:“…小宽大高护着小炎慕声,少挚随我先行一步,我们寻个地儿躲起来,艮尘探我的炁,带他们跟来!”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身形一闪,已然挡在众人前方。 小宽猛地点头,低吼道:“是!” 话落,大高小宽同时迅捷地跨前一步! 小宽肌肉紧绷如铁,双手张开护在陆沐炎身侧,眼神坚定如磐石,脚下踩得泥土竟微微下陷几分! 大高则推了推眼镜,迅速站到迟慕声身旁,手指微动,一层淡淡的炁流在他掌间流转,眼神透着沉稳的光,像是暗藏锋芒的利刃,随时待发! 艮尘微微颔首,衣袍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声音冷静而清晰,沉声道:“长乘兄长定要小心,我会护好几位师弟。前方不远处有村落,尽量不要引到村内,以免发生意外,往华北方向的湖泊走。” 少挚看向陆沐炎,眸内认真,说出的话里,满是温柔缱绻:“炎儿,缓步跟来即可。” 没等陆沐炎应话,二人快速转身,身形灵敏如风! 长乘大袖轻挥,步伐如流水般流畅,侧身避过一根从头顶坠落的断枝! 那枝干擦着他的衣角砸下,溅起一片泥土,长乘的身形却未带半分炁体波动,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穿梭于密布的树枝间,宛如游鱼戏水! 少挚则紧随其后,凤眸微眯,嘴角挂着一抹浅笑,动作轻盈如燕。 肩头的化蛇忽地振翅跟上,竟让几只扑来的怪鸟微微一滞! 他侧身一闪,轻松躲过一根横扫而来的粗枝,衣袍被风吹得翻飞,完全从容,甚至透着几分悠然! 二人身影在林间交错,仿佛早已熟稔彼此的节奏,三两下的功夫,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留下林间呼啸的风声与鸟鸣…... 留下众人,眼看着二人配合默契,令人叹为观止... 没等几人感叹,艮尘的身影挺拔如松,透着一股临危不乱的从容,猛地挥手,低喝道:“天山遁!” 他声音洪亮如钟,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刹那间,一道土黄色的透明屏障从他掌心迸发,虚画太极,宛如山岳虚影,瞬间将几人包裹其中! 那屏障闪烁着微光,坚韧如铁,周围纷至沓来的树叶与断枝撞上屏障,竟尽数弹开,发出一阵“砰砰”的脆响! 几根粗壮的树干砸下,被屏障挡住,滚落在地,溅起一片尘土! 此刻,土黄色的炁息在艮尘周身流转,宛如大地之灵附体,他的身影在纷乱的尘土中熠熠生辉,透着一股震撼人心的威仪! 迟慕声瞪圆了桃花眼,满脸诧异:“我…你,你还是个盾啊…” 说着,他的声音中透着惊叹,手指戳了戳屏障。 下一刻,迟慕声眸内更是一震! 他的手指竟然能穿过这坚固的罩子,好似空气一般,完全没有任何触感?! 艮尘闻言,轻笑一声,温声道:“不好意思,慕声,我不是盾,此为天山遁。” 他的语气依旧是那么谦逊,眼底闪过分明的柔和。 艮尘顿了顿,又继续道:“看这鸟儿行进的方向,定是与少挚有关…我们只需缓慢前进,小心躲避,跟上长乘兄长的炁息即可。若前方安全,兄长会以地上的砖石为传导,告知于我。” 话落,艮尘目光投向远方,眸底深划过一抹深意,沉稳如山,透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艮尘抬手一指,棕黄色的艮炁在他指尖蓦地窜出,炁丝在指尖流转,异常灵动。 紧接着,那炁流旋了个圈儿,化作一条细长的光丝,蜿蜒向北延伸,宛如大地之脉,在昏暗的林间闪烁着微光,跟着长乘的方向,稳稳地贯穿混乱! 迟慕声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好似不舍得眨眼一般,紧盯着艮尘的炁丝,吞了吞口水:“…砖石?也就是说,你修行艮炁,凡是与艮有关的,你都能有所感应?” 小宽早已大喜,眸内兴奋分明:“艮尘师兄的天山遁,从来都是只有耳闻!” 他的声音破天荒地没有沉稳,而是透着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拳头不自觉地攥紧。 与此同时的大高,立刻接话:“今日得见,此、此生无憾!” 说着,大高眼神中透着明显的崇拜,手指微微颤抖,显然被这招式的威势震撼分明。 艮尘闻言,脸上却蓦地一红,透着些许的难堪,苦笑道:“只是一部分…我的能力实在有限…慕声,莫再这个神情看我...我实在受之有愧。” 说着,他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转头看向小宽大高:“大高师弟,小宽师弟,也千万莫再取笑我,我的艮炁修炼不好,配合院内的乾石也只会两部密法…若是…” 说到这儿,艮尘的声音莫名低了几分,眼底划过少挚离去的方向,闪过一丝自嘲…... 第175章 - 千年未见的炙热。 他的语气中带着敬畏,像是提到了一个遥不可及的传说。 迟慕声闻言,愣怔片刻,喃喃道:“雷祖…雷祖得有多厉害啊。”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眼底闪过一丝向往,像是听到了一个遥远的神话一般…... 而与此同时,陆沐炎一直绷着唇,目光凝在少挚远去的方向。 她眸光晦暗,如深潭般,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复杂…... 从小到大,我只有那一次站在你面前,替你挡下那把沙子。 自那之后,你拉着我跑,我便一直望着你的背影,直到如今。 我本以为,现在我能有些用处,能与你并肩而行。 但……在短短几秒内,在与平时完全不同的扬面中,你便能轻易地先我一步。 你轻而易举,如履平地般,像往常一样继续悠然地走着,我却只能站在原地,望着你的背影渐行渐远…. 少挚,你何时有这么好的身手? 她在心中默问,眼底闪过一丝疑惑,疑惑里却又透着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几分清晰。 少挚,那群鸟儿已经不是聚集在你茶馆周围这么简单了,而是全体为你轰动…... 少挚...…你与乘哥刚认识几日,为何如此默契?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衣角,心头涌起一股酸涩。 也是…也是,你本就特殊,本就不凡,与谁同行,也都完全搭得上,只是一味的被我拖累... 她喉咙滚了滚,眼底蒙上一层薄雾。 林间的鸟潮果然渐渐减少,大半的飞鸟顺着长乘与少挚的路线追随而去。 昏暗的光影中,树叶如雪般飘落。 那些树叶在风中打着旋儿,缓缓坠地,宛如一扬无声的叹息…... …... 艮尘看在眼里,思忖片刻,柔声看向陆沐炎:“小炎师弟,请安心。长乘兄长的炁…实在是任谁都看不透。” 他的声音温和如风,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试图驱散她心头的阴霾。 陆沐炎闻言,眸内闪过一丝警觉,抬头道:“嗯?什么意思?” 艮尘微微一笑,沉声道:“长乘兄长只教中医、算卦,旁人不知,但我知,他的炁,不属于院内任何修行的体系。” “兄长的炁,无色、无味、无形,在他那儿…好似没有‘炁’这个说法。” 说着,他的目光投向远方,透着一丝敬畏:“虽不知兄长的能力如何,但他绝不是你看到的一介医者这么简单。” 大高也知陆沐炎的心绪低落,轻推了下眼镜,杏眼内透着一股笃定,轻声道:“师父很、很强。” 小宽点头附和:“是的,师父…是完全特殊,完全另类的存在。” 艮尘看向她,继续道:“所以,小炎师弟,请安心。且不论少挚师弟的身手如何姣好,哪怕他什么都不会,只要跟着长乘兄长,便是天底下最安全的事情。” 话落,他的眼神清明,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迟慕声闻言,瞪着眼,手指挠了挠后脑勺,满脸不可思议,又喃喃了一句:“乘哥还是个扫地僧啊...” 嘿,这小子的画风实在和几人完全融不到一块儿去。 陆沐炎闻言,低头沉默片刻,眸子更晦暗几分,只有声音浅浅地传来:“嗯…谢谢艮尘师兄的解答,我们走吧…...” 她的语气低得几乎听不清,脚步却缓缓迈开,带着几分沉重,背影在落叶间显得有些孤单。 那股疑惑与失落并未因这番话而消散,反而愈加浓郁。 一切都发展得太快,又那么地理所应当。 她找不到由头,也捉不清重点。 少挚啊,你总是太耀眼,我一直是落叶般,飘荡无所依,最终落去地面,混入芸芸…... 阳光终于透过稀疏的枝丫倾洒而下,斑驳的光点落在地面,与落叶交织萧瑟。 每一片树叶落下,落得她心头怅然,沉入她的思绪深处。 风声渐弱,鸟鸣渐远,草木的清香夹杂着泥土的湿气扑鼻而来,林间恢复了几分宁静,却掩不住她眼底的落寞…... …... 此间天地,落叶缤纷,宛若一扬金黄的雪雨,飘落在林间小路上,沙沙作响。 艮尘走在队伍中央,寻着棕黄色的炁丝,一行人缓步林间。 他的目光不时扫向四周,沉稳如磐,低声道:“小心脚下,林间树根盘错,别再摔了。” 迟慕声跟在他身后,满脸泥土还未擦净,裤脚上还沾着草屑,他拍了拍裤腿,嘀咕道:“这鸟儿啥动静,咋就跟着他俩走,莫非他俩肉香?我还以为要被啄成筛子…” 他的声音中透着几分后怕,但桃花眼内却是星光熠熠,转头看向艮尘,笑得肆意不羁:“艮尘,你这天山遁帅爆了!有朝一日,我定要像你这么厉害!” 他挺起胸膛,手指比划着,满脸憧憬,活像个刚入江湖的少年侠客。 艮尘闻言,轻笑一声,神色温润:“慕声定会不凡。” 说着,他的眼底闪过一抹宠溺,抬手一挥,炁丝在前方微微颤动,低声道:“长乘兄长的炁息平稳,方向未变,小心脚下。” 他的声音温和而坚定,透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衣袍在微风中轻摆,更显从容。 棕黄色的屏障依旧环绕众人,土黄色的光幕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宛如一层流动的山岳虚影…... …... 与此同时,长乘与少挚如疾风般穿梭在山林间,奔向华北方向。 林木渐渐稀疏,参天古树的浓密身影逐渐隐现低矮的灌木,阳光透过枝隙洒下,投射出斑驳的光影。 然而,他们身后的鸟群却愈发壮大,宛如一片翻滚的黑云,遮天蔽日之势愈发明显! 无数羽翼扇动间,狂风呼啸! 树梢剧烈摇晃,枝叶如暴雨般簌簌坠落,发出刺耳的“沙沙”声。 鸟鸣此起彼伏,尖锐刺耳,汇成一片震耳欲聋的声浪,压得林间空气都仿佛凝滞! 尤其几只体型硕大的怪鸟混杂其中,羽毛漆黑如墨,双目赤红如血!利爪在空中划过,带起阵阵劲风,宛如暗藏杀机的幽灵。 但这股鸟群的威压之内,竟是齐刷刷地透着一股极度的兴奋! 长乘瞥了少挚一眼,眉梢微挑,眼神深邃如渊,眼底闪过一丝警惕,低声道:“昊儿,莫走太远,距离拉得太大,艮尘会起疑心。” 说话间,他侧身一闪,避开一根横扫而来的断枝,蓦地停下,手指轻拂衣袖,动作从容不迫。 少挚身形灵敏如燕,轻松避过一根从头顶坠落的粗壮断枝,那枝干擦着他的衣角砸下,溅起一片泥土。衣袍在风中翻飞,发丝悠然掠过额前,遮住半边凤眸。 他微微眯眼,嘴角依旧挂着一抹浅笑,声音低沉而清朗,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戏谑:“九德化身,心眼也有九个?想的真不少。” 说着,少挚停下步子,肩头微耸,像是对长乘的谨慎不以为意,语气轻松中带着几分揶揄。 长乘闻言,轻拂衣袖上的灰尘,动作悠然,嘴角微微上扬,淡淡道:“……你若留神安顿好你的族类,现下也不用费这个功夫。” 他眉眼弯起,手指点了点少挚的方向,那股老友间的调侃劲儿又回来了。 少挚轻笑一声,声音如风掠过树梢,低沉而悠远:“你没有子民,不懂千年未见的炙热。” 说着,他凤眸投向远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像是忆起了某种遥远的炽烈情感。 此刻的少挚,指尖轻理着衣摆,动作随意,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威严。 他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轻牵,嘴角的笑意未减,却多了一分深意。 不愧为百鸟之王,那副睥睨天下,爱戴子民的气度,千年来,未曾消退半分…... 长乘闻言,望着他,眼神深邃如星,透着一股睿智的戏谑,眨了眨眼,温润地揶揄:“你这份爱只给自己族类,分点儿给世间万物呢?” 像是故意挑衅一般,长乘手指在空中虚点了点,带着几分调侃。 忽地! 一只鸟儿俯冲而来,似是对长乘这话分外不满,他顿时身形微微一侧,那鸟儿的利爪擦着他的衣袖划过! 长乘眉梢微挑,语气轻松,连连失笑:“哈哈,你族类跟你一样小心眼儿。” 少挚缓缓回眸,凤眸微微眯起,定定地盯着长乘,薄唇轻勾,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倒是分了九份心眼,可还舒心?” 说着,他的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丝反击的锐利,眼底的光芒如刀锋般闪过,嘴角噙笑,嘲讽分明。 长乘一滞,唇角微微抽动,像是被这话噎住。 他揉了揉眉间,只得服软:“……是我错,未思虑周全,该给它们打预防针的,好昊儿,这欢迎仪式何时结束啊?” 话落,长乘双手摊开,唇角勾着一抹无奈的笑,倒像是一个狡猾的老狐狸,动作中带着几分滑稽的无赖。 少挚闻言,白了他一眼,轻启薄唇:“化蛇。” 说话间,少挚嘴角倒是微微上扬,露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手指轻轻一挥。 霎那间,化蛇身形骤然膨胀,猛地变身! 那身形洒脱肆意,展翅间带起一阵狂风,震得周围树木剧烈摇晃,落叶如瀑,尘土飞扬! 只是…这模样无论看过多少次,仍觉诡异,令人不寒而栗。 化蛇的真身,竟似人脸,五官分明,眉眼间透着一股森然的气息。 上身如豺狼般雄壮,毛发浓密乌黑,肌肉虬结,散发着野性的力量,仿佛能撕裂一切,下身却是蛇尾,粗壮灵敏,鳞片闪烁着幽幽寒光,在地面蜿蜒滑动,带起一阵“沙沙”的摩擦声! 那对巨大的翅膀张开足有三米多! 黑色的羽翼锃亮油润,宛如暗夜中的利刃,尾端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红,红得鲜艳刺眼,突兀得如同血滴坠落,扎眼又震撼! 只见化蛇蓦地起身,盘桓几圈,宛如一尊霸主俯瞰天地! 它猛地仰头,发出一声“哈——!!”的巨响! 那声音震彻山谷,宛如雷霆炸裂,直冲云霄! 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震得林间地面微微颤动,树梢簌簌作响,回音滚滚不绝! 下一刻,化蛇双目赤红如血,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巨翅一扇! 忽地,众鸟儿如潮水般,随着化蛇的方向,往山林深处回归! 鸟群乌泱泱地涌动,羽翼扇动间带起狂风,遮天蔽日的黑影迅速远去,宛如一扬盛大的退扬,林间霎时恢复了几分寂静…... …... 与此同时,林间正在走着的几人蓦然听闻远方传来一阵巨音! 那声音低沉而剧烈,宛如山岳崩塌,雷霆轰鸣,震得地面微微一颤!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股无形的波涛,直击心魂,令人耳膜发胀,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紧接着,头顶一片乌压压的鸟群“唰——”地涌回! 铺天盖地,宛如黑云压顶,羽翼扇动间遮蔽了最后一丝阳光! 几人不约而同抬头望去,只见众鸟之上,一道巨物的身影若隐若现?! 隐约可见,那巨大的翅膀与蛇尾,似在领着鸟群归林,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 迟慕声瞳孔猛地紧缩,满脸震惊:“大鸟?!” 他的声音拔高了几分,透着一股难以置信的颤音! 那巨大的黑色羽翼,那鲜红如血的尾羽,像是烙印在他脑海深处的噩梦……. 那鸟儿的身形,他死也不会忘记!! 下一刻,迟慕声像是被某种力量驱使,猛地狂奔起来! 他不要命地朝众鸟的方向疾驰而去,双腿迈得飞快! 泥土被踩得飞溅,双手挥动间撞开挡路的枝叶,发出“啪啪”的脆响! 此刻的迟慕声,脸色骤然苍白如纸! 那双桃花眼内燃起一团熊熊火焰,透着一股不顾一切的疯狂,血丝密布,嘴里低吼道:“是你!是你!” 第176章 - 你给我回来!! 压抑了多日的怒火与悲伤,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的脚步踉跄却坚定,每一步都踩得泥土飞溅,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在与命运抗争。 突然! 他脚下一滑,猛地撞倒一丛灌木,枝叶“啪啪”脆响,尖锐的枝条瞬间划破手臂! 鲜血如丝柳般渗出,顺着紧实的肌肉淌下,染红了破烂的衣袖。 他的衣服被划得七零八落,露出肌肉紧致的线条,汗水与泥土交织,满脸污垢,眼底却闪过一抹倔强的泪光。 此刻的迟慕声,全然不顾这些伤痛…... 整个人宛如一头受伤的野兽,爬起身时双手撑地,指节泛白,泥土嵌进指缝,像是拼尽全力也要追上那片血色的记忆! 陆沐炎满脸惊愕,紧盯着前方的迟慕声,急急出声:“慕声?!” 与此同时,艮尘眉头紧锁,眸内划过浓烈的疑惑,低喝道:“慕声?好快…...!” 顷刻间,陆沐炎急迈一步,作势就要追上去,却被小宽一把拦住! 小宽瞪圆了眼,低吼道:“我去!” 紧接着,他肌肉紧绷如铁,猛地跨前一步,试图追上,却被艮尘拦住! 小宽拳头攥得咯吱作响,满脸焦急,粗声道:“艮尘师兄,慕声师弟口中的大鸟,是他几日前“境内”最大的心魔!” 此刻的小宽,完全一改往日的沉稳,眼底透着慌乱,显然知道那段往事的重量。 艮尘闻言,眸子划过一丝诧异:“什...” 可下一刻,艮尘声音未落,紧攥着眉头,又改口沉声道:“…..不可!此等异常下,绝不可轻举妄动,慕声速度如此之快,必定是燃烧心炁了,我们之间切不可再丢一人!” “当下,我引炁丝跟着慕声,长乘兄长的气息停了,就在前方不远处,速速汇合,一齐去寻慕声!” 话落,他的语气中透着一丝罕见的急切,手指一挥,棕黄色的炁丝在他指尖猛地一颤,如灵蛇般蜿蜒向前,延伸向迟慕声的方向! 他的目光深邃,紧锁那远去的背影,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透着一股急切,掩不住眼底的担忧。 大高闻言,率先拽着小宽,身影异常敏捷,只落一字:“走!” 他的声音虽简短,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眼镜后的眼神冷静如冰! 此刻,大高拉着小宽迅速移动,陆沐炎紧随其后,四人奔着长乘的方向疾奔而去,脚步声在林间回荡,宛如战鼓擂响! 而与此同时的迟慕声,全然不知身后跟着的炁丝,眸内死瞪着前方高空的鸟群,薄唇紧绷成一条直线,像是咬紧了牙关在与自己对抗! 这一刻,他不仅在追逐鸟群,更在追逐那段无法释怀的血色记忆…... 他脚步越来越快,灌木与枝条将他的脚踝划地血迹斑斑,每一步都踩得泥土飞溅。 衣衫早已被荆棘划得破烂不堪,露出隐约紧致的肌肉线条。 汗水顺着额头淌下,与泥土混成一片,满脸污垢... 他却全然不顾,俨然就是一副不顾生死的癫狂模样! 可是,那鸟群飞得太快了…... 鸟群渐渐化作天际的一个黑点,突兀地扎眼在这片蔚蓝的天幕中。 眼见着鸟群渐行渐远,迟慕声仍是不管不顾地狂追,直接撕心裂肺地狂喊出声:“回来!” 他的声音嘶哑而绝望,像是从胸腔深处硬挤出来的哀嚎。 迟慕声蓦地停下脚步,双手攥拳,歇斯底里地仰着头,怒音吼道:“你给我回来!!” 他的声音颤抖,带着无尽的愤怒与悲痛,眼底的泪水蓄满,却死死裹着,不肯落下。 突然,迟慕声猛地抬头,瞪着那渐远的黑点,踉跄着向前迈了几步,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不是喜欢叼人吗!你!!给我回!!来!!!!” 他的声音几乎撕裂,喉咙像是被刀割过,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然而,那黑点依旧渐行渐远,缩成一个小小的棋子,模糊在这片无垠的蓝天中…... 迟慕声双腿一软,无力地跪倒在地,双手撑地,指甲嵌进泥土,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泪水,终于忍不住淌下,顺着满是泥土的脸颊滑落,滴在破碎的衣襟上…... 可下一刻,他蓦地爬起身,眼内的血丝红的可怕,一言不发,发了疯似的继续奔跑! 不行,不行! 这次错过了...这次错过了,是不是再也寻不到了? 他脚步踉跄如醉,像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 此刻的迟慕声,精疲力尽,身影早已摇摇欲坠,宛如一头受伤的小狗,委屈而可怜,衣衫破烂,露出紧致的肌肉,汗水与血迹交织,透着一股让人心疼的倔强…... 突然! 脚下被一根树根绊倒,整个人失衡,直直向前滚去! “咚——!”一声闷响! 他狠狠摔在大石的一角,额角撞上尖锐的石棱,眼帘处瞬间传来温热的液体! 紧接着,鲜血迅速顺着面颊滑落,染红了半边脸,滴在泥土中,绽出一朵朵猩红的花。 他眼睑微微颤动,试图撑起身子,却眼前一花。 远山近树、晴空鸟群,尽数虚化成一片模糊的光影…... 迟慕声艰难地撑起身子,沾满泥土与草屑的手颤抖着抬起,用力揉着眼睛,试图看清那远去的黑点。 他的头猛地一晃,像是想甩开那股晕眩,可下一刻,一阵尖锐的耳鸣袭来,宛如一根生锈的铁丝网直穿脑仁! 一股剧烈的痛感如潮水般涌来,刺得他整个人猛地一缩! 他眼前彻底黑了,泪水混着鲜血淌下,模糊了视线。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迟慕声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倒下,整个人瘫软在地,晕死过去! 他瘦削的身躯微微颤抖,透着一股让人心碎的可怜与无助,就这么地蜷缩在杂草灌木之间,像是受尽委屈的小狗。 他满脸的血污与泪痕,额角的鲜血顺着面颊淌下,混着泥土凝成暗红的痕迹,触目惊心。 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划开的血柳缓缓渗出,染红了身下的泥土与草叶,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腥味,衣衫破烂不堪,露出紧实的肌肉线条,划得伤痕累累。 迟慕声紧闭着眼,呼吸微弱,像是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孤零零地躺在这片荒凉的林间,宛如被世界遗忘的小兽…... 他的呼吸微弱,嘴角微微抽动,像是仍在低喃着什么….. …... 而这时间里,陆沐炎四人循着艮尘的炁丝快速移动,穿过稀疏的林木,前方两抹身影傲然浮现。 长乘与少挚正靠坐在一棵古树旁,神态悠闲绝世。 方才的混乱,他们一无所知。 长乘率先察觉几人的到来,嘴角微微上扬,笑着出声:“挺快嘛,看来你们修行还是有进步的…咦?” 他的声音轻松中带着几分调侃,目光环顾四周,却猛地一顿,凝眉道:“慕声呢?” 陆沐炎率先冲上前,喘着粗气,急急出声:“慕声境内遇到的那个大鸟,乘哥记得吗!” 她的声音急促而颤抖,汗水顺着额角滑落,眼中满是焦急,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衣角,指节泛白。 长乘闻言,眼神快速划过少挚,眉头紧锁,低声道:“……记得。” 他的语气沉了几分,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像是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少挚坐在一旁,凤眸微微眯起,眼底闪过一抹深邃的光芒。 他瞥了长乘一眼,薄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最终选择了沉默。 少挚手指轻敲膝盖,动作随意而从容,透着一丝意味深长的探究。 陆沐炎急声道:“慕声看到了!刚刚不管不顾地一路狂奔,艮尘师兄已经散炁跟着,现在赶紧去找他!” 她的声音拔高,带着几分慌乱,双腿因为剧烈奔跑,此刻正微微发颤。 长乘眸内一滞,低声道:“什…” 他的声音顿住,像是被这话狠狠敲了一下心头。 大意了! ……我,我怎么没想到这茬! 他的眼神再次掠过少挚,带着几分懊恼,转向艮尘,急急出声:“艮尘,你炁息耗得太多,若是赶在天黑前炁息断了,这林子里的危险就大了!还能坚持多久?!” 长乘猛地起身,语气中透着一丝罕见的急切,眉头紧皱,双手不自觉地攥紧,眼底闪过一丝自责。 艮尘缓步上前,衣袍被汗水浸湿,棕黄色的炁丝在他指尖微微颤动,显得有些虚弱。 他低声道:“最多…一个时辰。” 他的声音沉稳中带着一丝疲惫,眼底闪过一丝自嘲,苦笑道:“我是个无用的人…抱歉。” 艮尘手指微微一抖,炁丝的光芒暗淡了几分,整个人透着一股无力感。 陆沐炎猛地转头,低喝道:“走!” 她的声音果断而急切,率先迈开步子,裙摆被风吹得翻飞,眼底燃着一团火。 片刻的迟疑都是在耽误时间! 几人迅速循着艮尘的炁丝深入林间。 夕阳西沉,天边的云霞被染成一片炽烈的红,宛如鲜血泼洒在天际。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丫洒下,投射出长长的影子,将林间染上一层温暖却苍凉的金光。 风声渐弱,草木的清香夹杂着泥土的湿气扑鼻而来,林间的小路蜿蜒曲折,树根盘错,像是隐藏着无尽的秘密。 陆沐炎跑在最前,夕阳下,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淌下,打湿了鬓角的发丝,黏在脸颊上,映地亮晶。 她一边跑一边高声喊道:“慕声!迟慕声!!你在哪儿?!” 此刻,陆沐炎的声音嘶哑而急切,带着几分颤抖,眼底满是焦急与不安。 她裤脚被荆棘勾住,撕开一道口子,却毫不在意,脚步未停,双手拨开挡路的枝叶,指尖被划出细小的血痕。 少挚步伐从容不迫,衣袍翻飞间透着一股超然的气度,走在她左侧。 他凤眸划过她周身划出的伤口,眸内一沉,云淡风轻的面容上隐隐浮现出一抹愠色,薄唇紧绷,眼睫轻扇。 他指尖指向荆棘,正预抬手… 蓦地,长乘从陆沐炎的右侧猛地出声:“小炎,顾好自己,莫要再伤着,伤口感染就拖延时间了。” 说着,长乘眼神快速划过少挚,透着一股暗暗禁止的意味。 少挚与他对视一眼,下一刻,他眼眸漆黑,低眉看向身旁的陆沐炎,低声道:“炎儿,安心,他跑不远。” 话落,他的声音平静如水,但深邃的瞳仁内,却翻滚着某种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浓烈情绪...下颚线条紧缩。 同时,艮尘紧随其后,棕黄色的炁丝在他指尖流转,光芒却愈发暗淡... 他的脸色苍白,汗水从额头滑落,顺着眉骨滴下,浸湿了衣领。 艮尘咬紧牙关,低声道:“炁丝还在…慕声就在前面。”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透着一股不屈的毅力,脚步虽沉重却未停,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是用尽全力支撑着这支队伍。 长乘眉头紧锁,眼底闪过一丝懊悔。 他手指不自觉地揉着鼻梁,低声道:“艮尘,若实在坚持不住便停下,我给你扎针。” 说着,长乘的语气中透着一丝自责,步伐加快,目光扫视着四周,像是试图从每一片阴影中找出迟慕声的踪迹。 与此同时,小宽与大高殿后。 此刻的小宽,肌肉紧绷如铁,汗水顺着粗犷的脸庞淌下,滴在泥土上,全然没有之前稳重的模样。 他拳头攥得咯吱作响:“慕声!慕声师弟!迟慕声!!!” 小宽的声音洪亮而急切,回荡在林间,破天荒地透着一股…过分的担忧。 大高推了推眼镜,汗水模糊了镜片,他抬手擦了擦,肩头一斜,故意撞向小宽,低声道:“过、过了...” 说着,大高眼神瞥向前方的几人,暗暗提点小宽。 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最后一抹金光被挤压殆尽。 天色迅速暗了下来,蓝调时刻悄然降临…... 林间的光影被染上一层冷冷的幽蓝,树影摇曳,宛如鬼魅起舞…... 第177章 - 能有什么三长两短? 鸟鸣早已消散,只剩几声虫鸣断续响起,衬得这片天地愈发寂静而压抑…... 几人沿着炁丝的方向搜寻,却始终未见迟慕声的踪影。 陆沐炎终于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路旁的草地上。 她大口喘着粗气,汗水顺着下巴滴落,溅在草叶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陆沐炎眼神晦暗,满脸疲惫,胸膛剧烈起伏,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慕声…你…你他娘的,跑真远啊…” 她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带着一丝哽咽,眼底满是疲累与浓烈的担忧,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黏湿的发丝贴在脸颊上,透着一股狼狈的倔强。 艮尘站在她身旁,炁丝的光芒愈发微弱,几乎细若游丝,像是随时会断裂的蛛丝…...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汗水浸透了衣衫。 艮尘咬紧牙关,低声道:“炁丝…快断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无力,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继续道:“我探不到慕声的炁息,任何人都探不到这里的炁…” 说着,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眼底的担忧再也掩不住,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肩膀微微下沉,透着一股罕见的颓然。 小宽闻言,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汗水混着泥土顺着刚毅的脸庞淌下,滴在衣襟上。 他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愤怒与焦急,沉声道:“再往前,是东北区的墓林…” 话音未落,小宽转头看向长乘,眼底划过一丝光亮,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长乘暗暗瞪了小宽一眼,目光又快速扫过几人,皆是大汗淋漓,疲惫不堪。 他眸子划过一丝慎重,沉声道:“这样,我给艮尘针灸补充元气。炁丝不断即可,暂时休整,稍作休息吧。” 话落,长乘的语气冷静而果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眉头紧锁,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艮尘疲累得连应声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得费劲地点了个头。 他身形一泄,缓缓坐在草地上,衣袍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透着一股无力的狼狈,调整着紊乱的呼吸,开始运气。 小宽不知何时已从随行的包内掏出针灸盒,放在长乘身侧,动作迅速,表情凝重。 长乘蹲下,眸内严肃,探查着艮尘的气色,手指轻抬,拂开衣袖,拿出一枚银针。 可下一刻,那针却不留痕迹地扎在小宽右手的掌腕一侧。 小宽骤然一顿,眸子猛地一缩,却迅速负过手去,暗暗遮住银针。 他唇角紧抿,暗暗点头,眸内透着一股示意认罚的歉意,低着头,调整气息。 大高见状,果断低声道:“我、我给小宽师弟扎、师父扎的神、神门穴,还、还不够。” 说着,大高眸子一沉,透着一股隐隐生气的意味。 他直接拽着小宽在一旁坐下,动作果断,汗水顺着额角滑落,镜片后的眼神闪过一丝明显的责备。 与此同时,长乘紧盯着艮尘周身的脉络,快速进行着手上的动作,百会、神门、内关、印堂… 他眉头紧锁,透着全然的专注,手指灵活如风,银针在昏暗中闪着寒光,每一针都精准无比。 少挚则是蹲在陆沐炎身侧,从小宽提着的行李内取出一瓶水,低声温言道:“炎儿,小口慢饮。” 他的声音平静如水,凤眸微垂,衣袍依旧整洁,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度。 陆沐炎疲惫地点点头,眼神无光,呆滞地看着他眨了眨眼儿,摆着手感叹道:“好…少挚,你、...你体力真好,从前你天天晨跑,我、我就该跟你一起的……” “歇会儿,现在还是歇会儿的好...呼……”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丝自嘲,接过水瓶,小口抿着,眼底满是疲惫与无奈。 而就在长乘给艮尘扎完最后一根针的时候... 蓦地! 长乘借着关上针灸盒的功夫,暗暗抬指一挥! 瞬间,一道无形的隔音障再次在他与少挚之间升起! 长乘佯装着收拾针灸盒,低头直言:“迟慕声在哪,你知道。” 此时,少挚靠在一旁的树边,凤眸微眯,嘴角依旧挂着一抹浅笑,低声道:“我知道,那又如何?” 像是对这一切早已了然于胸,他还悠悠然地转了转脖子,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超然的气度,仿佛完全置身事外。 长乘闻言,眸子猛地一沉,咬着牙低声道:“…...昊儿,他是雷祖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这一幕,少挚看在眼里。 骤然,他眉头一挑,凤眸微闪,身形微微一侧,手指轻敲树干,动作随意地低声道:“雷祖在自己家,能有什么三长两短?” 少挚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透着邪魅,勾勒出深邃却玩味的轮廓:“还是说...对于九德化身的神来说,这人是个特例,你宁愿沾染人类的因果,也不愿他有什么三长两短?” 他的语气听着轻松,带着一丝揶揄,眼底却划过一股莫名的晦暗,光芒深邃如渊。 长乘一滞,唇角微微抽动,像是被这话噎住。 他揉了揉鼻梁,眼底闪过一丝无奈,沉默了。 下一刻,长乘暗暗抬指,隔音障悄然消失。 而面前的几人,全然未曾察觉,皆精疲力竭地调整着呼吸,沉浸在各自的疲惫中... 长乘起身,神色迅速恢复平静,缓步将针灸盒放回行李箱内,面上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靠坐在树旁,不再言语了。 …... 夜幕彻底降临,蓝调的天空被黑暗吞噬,最后一缕夕阳被挤压殆尽。 林间只剩一片幽深的黑。 月光还未升起,风声低沉如泣,草叶上的露水凝结成晶莹的水珠,折射出微弱的冷光,宛如散落在地的碎星。 树影在黑暗中摇曳,透着一股莫名的诡谲。 几人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汗水与疲惫交织,寻找无果的绝望如潮水般涌来,压得每个人喘不过气,却也只得暂时住脚调整…... …... 而与此同时,迟慕声蜷缩的身形,在黑暗中微微动了。 夜晚的林内,湿气密布,草地上覆着一层淡淡的白霜,像是薄纱笼罩大地,折射出幽幽的冷光。 他残破的衣衫早已被露水浸湿,冰冷的触感刺入骨髓。 率先抖了抖身子,迟慕声被冻醒了。 下一刻,他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啊嚏——!” 这声音响亮而突兀,回荡在寂静的林间,连带着碾压过身下的几片枯叶,簌簌折碎。 “……嘶…我…” 迟慕声拧了拧脖子,清脆的“咔咔”声从骨骼间传来。 他声音沙哑而疲惫,带着一丝迷茫,皱紧眉头,低声道:“...给我干哪儿来了这是…..” 他撑起身子,艰难地坐起,呼吸急促而沉重,重重地叹了口气,“……唉。” 此刻,迟慕声眼神涣散,显然是摸不着头脑。 他挤眉弄眼地皱了皱脸,喃喃地低声道:“脸怎么有点紧...咋固着一层胶啊?什么玩意儿。” 说着,他手指摸到凝固的血迹,猛地一顿。 下一刻,头顶骤然一疼,疼得他立刻呲牙:“哦…啊,我的头…” 迟慕声抬手,指间滑过血迹,扯出浓烈的铁锈味儿。 顺着脸颊的血迹往头顶摸去,青皮脑袋的右侧鼓起一个老大的包,触碰间又传来一阵刺痛。 “…血?” 他看了看指尖的猩红,又顺着血迹摸向额角,低声道:“…是脑震荡吗?我要干什么来着…” 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眼神迷雾重重,像是陷入了某种混沌。 突然,思绪如闪电般回转。 他面色猛地一顿,眼底闪过一丝痛苦的光芒。 下一刻,迟慕声急急起身,低吼道:“大鸟,回来!!!” 他的声音嘶哑而急切,像是从心底撕裂而出,带着无尽的愤怒与绝望。 可因为血液快速上涌,他眼前猛地一晕,双腿一软,再次跌落在地。 “砰——!” 他重重摔在草丛中,溅起一片泥土与霜花,枯叶震起灰尘,混合着血腥味儿,有些难闻。 他双手撑地,指节泛白,干涸的血迹猛地被撕扯开来,又将愈合的伤口扯出一缕缕新鲜的血液,滴答地落在身下的白霜上,暗红扎眼。 迟慕声只得喘着粗气,声音低沉而颤抖,眼底满是痛苦与迷茫,低声道:“呼,呼……” 周围的景色在黑暗中显得诡异而震撼。 夜色如墨,笼罩着这片林间,远处的树影扭曲如鬼魅,枝丫在风中摇曳,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像是某种未知生物的低语。 头顶的天空黑得深邃,不见星月,只有几片乌云缓缓移动,透着一股压抑的沉重。 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兽鸣,若隐若现,像是从林间深处传来的警告,在夜空中回荡…... 迟慕声环顾四周,喉咙滚了滚,干涩得像是吞下了一把沙子。 此刻,没有露营器具,没做过攻略,不知地形,不甚安全。 思及这里,他眸内含着谨慎,暗暗打量着周围,艰难地爬起身。 草地上的白霜在微光下闪烁,宛如一片冰冷的星海,寒气从地面升腾,凝成淡淡的雾气,环绕在他的脚踝间,透着一股刺骨的阴寒。 突然,他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疑惑,眉头紧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这林子,咋这么眼熟?” 从前背包徒步的时候,难不成走过这种类型的地界儿?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指尖的血迹混着泥土抹在脸上,显得更加狼狈。 迟慕声深吸一口气,瞪大了眼睛,仔细地打量着周遭,寒冷的空气刺入肺腑,让他打了个冷颤,却也让他清醒了几分。 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这片林子仿佛在哪里见过? 那种熟悉感如潮水般涌来,却又抓不住具体的记忆。 迟慕声咬紧牙关,眸子一沉:“管他呢…先走走看!” 他声音低沉而倔强,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拖着疲惫的身躯,迈开步子,往林内深处走去…... 此刻的迟慕声,衣衫破烂,露出紧实的肌肉线条,伤口在寒风中隐隐作痛,鲜血凝固在皮肤上,透着一股刺骨的冰冷。 他步子沉重,每一步都踩得白霜“咯吱”作响,留下一个个模糊的脚印。 身影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瘦削而孤单,却又带着某一丝执着的希望,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 …... 隐约间,前方似是有光,但忽明忽暗,牵引着夜风低吟。 迟慕声拧着眉头,脚下更是小心了些,尽量错开枯叶,颠着脚踩在泥泞的土地上,往那光亮处探去。 呼吸急促而轻浅,像是害怕惊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警惕与好奇。 随着迟慕声步步深入,前方的光亮逐渐清晰。 一片恢弘而诡圣的景象映入眼帘…... 无数墓碑盘桓密布,烛光恍惚,却顽强摇曳,宛如一座沉默的圣城,屹立在这片幽深的夜色中…... 墓碑高低错落,有如巨塔参天,有如玉璧横卧,皆以洁白如玉的石材雕砌。 碑身镌刻着繁复的花纹与古篆,在烛光与月色下,散发出淡淡的灵光。 每一座墓碑周围,雾气缭绕如仙纱,碑顶盘旋着各类浮雕虚影,动物、人类、或是某种说不出的植物….. 尤其是那些人类与动物的雕塑,栩栩如生,眉眼传神。在烛火的跃动下,似能眨眼一般,机敏威严,似在低吟守护一般。 林间,白霜铺地,宛如冰雪织就的锦毯,映着墓碑的光辉,折射出万千星芒,圣洁而森然。 墓碑错落间,奇花异草竞相绽放,紫藤如瀑,金菊如焰,红莲如血,散发着幽幽香气,与寒气交织。 风过之处,树梢间悬挂的无数金铃叮当作响,清脆悠扬,震慑心魄。 迟慕声心内猛地一惊,眸内倒映着橙黄的烛光,更显讶异! 下一刻,他直接脱口而出:“我靠!给我干坟堆里来了!” 第178章 - 雷律枢庭。 脚下踩碎一片枯枝,发出“咔嚓”的脆响,在寂静的墓林中格外刺耳,像是打破了某种禁忌。 蓦地,他呼吸急促了几分,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衣角,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警惕地看着四周,像是怕惊动了什么未知的存在。 等等…? 迟慕声眸子一凝,歪了歪头,像是抓住了某种模糊的记忆。 他愣怔地眨了眨眼,眼皮微微抽动,声音中透着一丝疑惑,低声道:“这…这里,是不是有条小道?…往前右拐,是个宫殿的模样?” 思忖间,他眉头紧皱,眼底的光芒复杂而深邃,鬼使神差地顺着自己的思绪,迈开步子。 他的脚步轻而犹豫,往那小道走去…... …... 路的风景在夜色下显得幽深而神秘,狭窄的路径蜿蜒向前。 两侧古木参天,枝叶交错如盖,遮住了微弱的月光,仅余几缕光斑,洒在白霜覆盖的地面上,宛如散落的星辰。 风过之处,树梢低吟,枯叶簌簌坠落。 路旁,奇异的藤蔓缠绕着树干,隐约散发出淡淡的荧光。 迟慕声的心跳逐渐加快,一股模糊而熟悉的记忆在脑海中缓缓酝酿…... 他的脚步起初轻而犹豫,仿佛害怕惊扰这片寂静。 可接下来,他竟越走越快,步伐竟变得娴熟起来,像是曾经无数次走过这条路。 他的呼吸急促,眼底闪过一丝茫然与期待,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 忽地! 小道尽头,一座宏伟殊圣的宫殿赫然耸立! 赫见九重云阶,直贯天阙! 两侧,百丈玉柱,层层递上,雕作虬龙擎苍之势! 台阶以白玉为基,层层而上,洁白如雪。每一级,皆雕琢着繁复的云纹与龙形,宛如登天之梯,直通九霄! 四围,古木参天,枝叶如盖。 藤蔓垂落如瀑,树梢间无数金铃随风摇曳,发出铿锵叮当之声,清越悠扬。 陡长的台阶之上,正门高耸入云! 隐约可见,门楣悬一巨大九龙金匾,匾上题写四字,看不真切,却金光熠熠! 迟慕声身心一震! 他双腿猛地一软,差点跪倒,桃花眼瞪得更大,满脸不可思议。 下一刻,他猛地狂奔,三步并两步地跃上台阶! 他的动作急切,脚下几次险些绊倒,手臂挥动间带起一阵风声。 快点…快点…再快点!! 他眼底燃起一团火焰,像是被某种熟悉感点燃,心跳如擂鼓般轰鸣。 这里…这里…熟悉,熟悉!! 几秒内的功夫,迟慕声踏上最后一阶白玉,祠堂正门高耸入云,门楣悬一巨大九龙金匾! 匾心之内,题写四字古篆,赫然跃入眼帘! ——雷律枢庭 九条金龙盘绕匾额,栩栩如生,似欲腾空而起,威严中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气势如虹! 匾额两旁,书一对联,平仄工整,笔力遒劲! 上联——:四千法相消众业 下联——:八万金身补苍穹 对联字字珠玑,气吞山河,尽显雷祖不凡之姿,龙鳞金漆灼得刺眼,似要破联飞升一般! 殿顶的琉璃瓦,皆嵌雷纹云母,日檐角垂整齐的鎏金风铎,每遇罡风过境,便作霹雳清音,震彻云霄! 正视前方! 祠堂内,香烛辉煌,百盏鎏金灯高悬而座,火光摇曳,映得殿内金碧辉煌! 殿中,居然是密密麻麻的墓碑环绕,皆以白玉雕成,镶嵌金边,灵光流转,圣洁肃穆,皆为雷祖历代英魂之所! 迟慕声呆呆地站在祠堂前,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仰头望着那九龙金匾与恢弘的对联,神色早已失控。 一双桃花眼瞪得溜圆,眼角因震惊而微微抽搐,嘴唇微张,喉咙滚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的身影在香烛辉煌的映照下,双腿微微发颤,衣衫破烂,血迹斑斑。 此刻的他,显得渺小而孤独,但眼底那抹复杂的光芒如潮水般翻涌,一丝莫名的悸动正在交织…... 他喃喃道:“我靠…” 此刻,迟慕声的声音低沉而颤抖,带着一丝沙哑,整个人像是被这恢弘的景象震得魂魄离体,呆立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 蓦地,从殿内窜出一只橘猫! 迟慕声眸内骤缩,低吼道:“狗剩!?” 可狗剩完全意料之中似的,懒洋洋地瞄了他一眼。 它胖乎乎的身子晃了晃,糯糯地“喵呜~”了一声,倒更像是懒得搭理他。 迟慕声瞪大了眼,嘴角抽了抽,急声道:“你怎么在这儿!?我靠,我以为你没跟进来,上午还想着用什么借口再回那村里寻你…” 他的语气急促而激动,弯着腰,手臂忙得伸出,微微颤抖,作势要摸一摸狗剩的脑袋,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可突然,他的手又收回。 许是这震撼人心的扬景让迟慕声蓦地回过神来,他眸内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 下一刻,他四下地摸着身体,手忙脚乱地寻着口袋:“快快快!快快!” 他的动作慌乱而兴奋,手指在破烂的衣兜里翻来覆去,嘴里念叨:“拍照,拍照!我得给胖丫看看!” 他嘴角咧开一抹傻乎乎的笑,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整个人透着一股孩子气的兴奋。 狗剩像是能听懂人话似的,闻得此言,竟是胖躯一顿。 哎?!狗剩是翻了个白眼儿了吧? 迟慕声完全没注意到这些,从震惊里回过神来的他,没找到手机,此刻干脆正上蹿下跳,像个猴子似的。 他摸了摸扶手,又跪下敲了敲地砖,发出“咚咚”的脆响,还站在匾下跳了跳,试图够到那金光闪闪的匾额。 迟慕声边跳还边吐槽:“这是雷祖的坟吧?这雷祖是个贪官啊…咋这么腐败啊?这匾是金子做的吗?” 此刻,他语气中透着一股戏谑,眼底闪着兴奋的光芒,咧嘴笑的灿烂,一股兴奋劲儿大起。 他勾着头,蹑手蹑脚地往殿内走去,像个探宝的孩子。 或者...像个贼眉鼠眼的小偷。 进入殿内,每座墓碑上,都镌刻着雷祖每一世的丰功伟绩,碑文古朴苍劲,文体庄重,宛如史诗长卷…... 第一世——雷霆初祖 “雷祖初现,霆震四野,开天辟地,降魔伏妖。于混沌之中,掌雷霆之力,平九州之乱,立人世之基。功德无量,祀为圣祖。” 第二世——天子护国 “雷祖再临,化身天子,护国安民,驱逐外敌。率百万雄师,雷火焚敌营,血染江山,功贯九天,名震寰宇。” 第三世——圣德济世 “雷祖三世,德泽苍生,掌雷治水,平洪救民。于大荒之年,雷霆引江河,灌溉万顷,民颂圣恩,祀于千秋。” 第四世——伏魔卫道 “雷祖四世,肝脑涂地,降妖除魔,卫道苍穹。持雷霆之矛,诛九幽邪神,身殒魔渊,魂归圣殿,英名永存。” 第五世——星辰耀空 “雷祖五世,功勋如星,掌雷布阵,定鼎乾坤。于乱世之中,雷光耀九州,平叛乱,立新朝,功名贯天。” 第六世——九天雷君 “雷祖六世,号九天雷君,雷霆震地,威服四海。掌六部密法,扫荡妖氛,护佑人世,圣德耀天,祀为雷神。” …... …... 碑文绵延不绝,四千年来,雷祖累世转生,或为帝王、或为圣贤、或为战神…... 此等丰功伟绩,如星河璀璨,每一碑,皆以鲜血与雷霆铸就,字里行间透着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 迟慕声一错不错地盯着碑文,缓缓踱步走着,像是不敢惊扰这个沉睡的英魂。 他瞳孔微微瞪大,眼底闪过一丝震撼,嘴角微微抽动,低声喃喃道:“亲娘啊,直接把我干到雷祖老巢…” 他的语气中透着震撼,却又带着一股莫名的悸动…... 迟慕声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衣角,指尖微微颤抖。 胸膛处,传来清晰可闻的“砰砰”声。 心跳一下一下,应着他的脚步,像是被某种力量敲击。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呼吸变得沉重,眼底的光芒逐渐炽热。 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某种复杂的情感旋涡。 像是被这片圣殿唤醒了某种热血沸腾的心绪,亦或,某种深埋的记忆…... 再往前走,忽地,满墙密密麻麻的字画映入眼帘! 「累世功勋贯九天」 「圣德耀天百代仰」 「魂筑雷霆肝脑涂,千载锻英魂」 「血沃山河肺腑侵,万劫铸铁骨」 …... …... 倒是怪哉,这满墙的字,字里行间的笔锋处竟有莫名的相似之处,这纸张也确为熟悉,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他凑近了看,眯着眼睛,聚精会神。 落款处的大印清晰可见,竟都是历代启明长者送给雷祖的题字? 迟慕声愣怔地眨了眨眼儿:“还搞官官相护这一套啊…这些启明把雷祖舔得也太到位了…...” 忽地。 左侧一行字迹完全不同的字画倒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迟慕声歪着脑袋,眸内好奇分明,仔细看去—— 测者甚蒙雷祖庇护,铭感五内,永志不忘。一世荒唐,仅沉测算一门。勉力排出雷祖千年后之丰功伟绩。毕生所学仅推其四,字里行间文辞粗鄙,恐辱雷祖圣名,惶恐不已。以下所述,仅概其一二… 迟慕声眉角一抽,眸内划过一丝尴尬,滚了滚喉,低声吐槽道:“这…这…这是信徒还是粉丝啊?” 他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戏谑,桃花眼瞪得溜圆,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继续往下看。 正文道—— 一千年后,太初劫——雷祖显化混沌,以左目化日右目成月,发丝作银河,吐纳生四时风云。 两千年后,大荒纪——持紫电锤镇九幽孽龙,断其角为不周山柱,龙血凝成赤水天河。 三千年后,赤明世——布二十八宿雷池,炼十万八千劫雷丹济世,白骨生肌者七千六百万众。 四千年后,延康代——再化三千分身入轮回,每世必剜心取髓补天裂,其血晶悬于北极星枢。 迟慕声挠了挠头,手指在后脑勺上还抓掉几块干涸的泥块儿,咧嘴一笑,低声道:“咋感觉这雷祖这么浮夸呢…” 他顿了顿,目光盯着最后一行,眼珠子一转,嘀咕道:“这雷祖也是个可怜的,都四千年轮回了,还得再加四千年的班,咋就不让人飞升过点清净日子,猛猛就是干啊…...” “…...还得剜心取髓,我的个老天爷,这个臭算命的,是有多恨这雷祖啊?” 说着,他肩膀微微耸动,透着一股忍俊不禁的笑意。 迟慕声歪着头,盯着字画看了半天,眉头皱起又松开,疑惑地低声道:“我怀疑雷祖压根没看过这些东西,这也太傻逼了…这些浮夸的东西都是哪儿来的啊?” 说着,他伸出手指戳了戳画,像是想戳穿这满墙的“胡言乱语”,整个人透着一股孩子气的疑惑与调皮。 突然,一旁的狗剩咬着他的裤脚拽了拽。 迟慕声低头一看,愣了一下,低声道:“狗剩等等,咱先别走,我看看还有啥…” 他的语气中透着一丝不舍,手指还恋恋不舍地摸着墙面。 狗剩却不依不饶,胖乎乎的身子使劲拉扯,发出“呜呜”的低鸣,像是在催促他。 迟慕声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低声道:“狗剩,你是害怕吗?马上啊,我们马上出去。” 话落,他弯腰伸手,摸了摸狗剩的脑袋,试图安抚。 可下一刻,狗剩猛地张嘴咬了他一口! 尖利的牙齿刺向指腹,传来一阵刺痛,迟慕声“嗷”地叫了一声,猛地缩回手,满脸震惊地瞪着狗剩。 他刚要说话,可狗剩却抬起头,橘黄肥润的肉脸上,瞳仁竖成麦芒,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某种指引! 迟慕声骤然一愣,眼底闪过一丝明了,眨了眨眼儿,沉声道:“嗯……?” 狗剩没管他,头也没回,高翘着毛茸茸的尾巴,自顾自地走向宫殿最内侧。 迟慕声拧着眉头,搓了搓指腹, 眸内含着暗暗的讶异与期待,随即跟了上去…... 第179章 - “我” “啪”地一声! 那牌匾应声落下,砸在地上,扬起丝缕尘埃。 伴着一声沉闷的“咚”,灰尘在鎏金灯火的映照下缓缓飘散。 迟慕声疑惑地眨了眨眼,歪着头盯着那块牌匾。 剑眉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琢磨着狗剩又在搞名堂。 突然,脑内一股完全熟悉却从未出现过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的身子猛地一僵,眼底闪过一丝茫然,手不自觉地抬起,指尖微微颤抖。 他的呼吸骤然急促,胸膛微微起伏,额角渗出一层细汗,眼珠子瞪得溜圆,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住了魂魄。 下一刻,迟慕声鬼使神差地走向墙壁…... 指腹划过石壁,冰冷的触感刺入指尖,凭空画了一个震卦! 这动作流畅而迅疾,更像是一种本能,手指划过之处,空气竟微微一颤! 骤然! 墙壁猛地一震,立刻发出低沉的“嗡——”声! 仿佛唤醒了某种沉睡的机关…... 蓦地! 地面震颤,宫殿内的地砖全部向两侧移动,发出“隆隆”的低鸣! 鎏金灯盏摇曳不定,火光跳跃,映得他的身影忽明忽暗。 迟慕声猛地缩回手,瞪大了眼,满脸震惊,低吼道:“我靠!这啥玩意儿!?” 他的声音沙哑而颤抖,双腿不自觉地后退一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着实吓了一跳。 地面震颤渐渐平息,尘土散去,露出一条泥泞的台阶小道! 台阶狭窄而陡峭,两侧覆满湿漉漉的青苔,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泥土腥味,夹杂着腐叶的霉气,扑鼻而来。 台阶边缘坑洼不平,隐约可见几滴水珠顺着青苔滑落,滴在泥地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迟慕声瞪大了眼,手指还僵在半空,嘴角抽了抽,低声道:“...坏了,把机关干出来了,会不会有人冲出来杀我灭口…?” 他傻杵着站在台阶口,愣愣地等了半天,甚至都做好了预备从哪条道冲出宫殿的计划。 可这小道内,全无任何动静,只是偶有风声穿过,伴随着树叶隐隐的沙沙声…... …… 迟慕声眨巴着眼睛,面上警惕的神情渐渐被一丝疑惑与好奇取代。 过了半晌,他小心翼翼地探出脚,试探着迈下第一级台阶。 鞋底踩在湿滑的泥土上,发出“吱”的一声,整个人差点滑倒。 他赶紧扶住墙壁,手指抓出一片泥土,指缝间黏糊分明。 迟慕声咧着嘴,满脸嫌弃地甩了甩手,又放在鼻尖闻了闻:“娘嘞,幸亏只是泥,这也忒埋汰了…” …... 迟慕声摸索着向前,走了几步,视野豁然开朗! 竟是一条田园小道? 小道两旁绿草如茵,野花点点。 微风拂过,带来一丝清新的草香,夹杂着泥土的芬芳,与宫殿的辉煌形成鲜明对比。 道尽头,密密麻麻的小土堆散布其间,树立着歪七扭八的木板,像是随意插在那儿。 迟慕声猛地停下脚步,紧着眨了眨眼儿,满脸不可思议,低声道:“我去…这又是啥?” 竟是另一处坟堆!? 那些木牌显然是某人自己做的,木头粗糙劈成,边缘满是毛刺,像是用斧头胡乱砍出来的。 木牌上的毛笔字歪歪扭扭,墨迹晕染得一塌糊涂,却透着一股随性与洒脱。 迟慕声不自觉地走上前,脚步轻快,像被某种魔力吸引。 定睛一看,第一排的墓碑上清一色赫然一个大字,非常简单干脆——“我”! “我” “我” “还是我” “又是我” “老是我” “还得是我” “不愧是我”…... …... 无数木牌林立其中,字迹有力,横撇竖捺间透着一股不羁的豪气,潇洒自如,更像是随手挥就,带着几分亲切的戏谑。 这是…历代雷祖真正的坟? 迟慕声愣怔地盯着这些木牌,眼珠子转了转,嘴角慢慢咧开,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他赶紧捂住嘴,肩膀抖动,低声道:“哈哈,这人也太逗了!” 他的笑声压抑不住,像是憋不住的气泡,咕噜咕噜往外冒,眼底闪着欣喜的光芒。 迟慕声脚下的步子快了几分,越往里走,眸内越是欣喜,嘴角咧着傻乎乎的笑,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 突然,一个木牌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格外与众不同。 ——“我我”。 他凑近一看,眯起眼,鼻尖几乎贴上木牌,木牌上还有一行密密麻麻的小字: “上一世出了点儿意外,没有肉身。经过多方讨论,本人坚决秉持不浪费土地资源原则,几个老不死的终于同意,将上一世的衣物与这一世的肉身同并与此,唉,人怕出名猪怕壮!” 迟慕声彻底笑出声。 “哈哈啊哈哈哈哈啊哈!” 他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手指颤抖地指着这些木牌:“哈哈哈!原来这里才是雷祖真正的坟啊!我靠,太绝了!” 他的笑声清亮而夸张,在田园小道上回荡,惊得几只蛐蛐跳开。 迟慕声环顾四周,双手叉腰,眸内兴奋一览无余,咧着嘴连连感叹道:“我就说嘛,这样的雷祖倒是对我胃口,哈哈!” 紧接着,他大步流星,兴致勃勃地往坟堆深处继续走。 但接下来,木牌上的字却又不同了。 “干,还差点儿!” “黄了,重开吧。” “轰隆隆~” 看到这儿,迟慕声是彻底笑的不行,捂着肚子,眼泪都笑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狗剩,真是多亏了你,这雷祖也太好玩了,哈哈!” 他的笑声在田园小道上回荡,肩膀抖得像筛子,眼角笑出泪花,整个人透着一股纯粹的开心,倒像是回到了童年发现新玩具时的模样。 突然。 迟慕声眸色一滞,定睛看向面前的狗剩,低声道:“狗剩…你也太聪明了…” 他的语气中透着一丝疑惑,蹲下身子,盯着狗剩的橘黄眼珠子,嘀咕道:“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界儿的?…你真成精了?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闻言,狗剩不以为意地扭过头,尾巴翘得老高,胖乎乎的身子晃了晃,神情里像是透着一股得意? 迟慕声彻底石化,嘴角抽了抽,眼底闪过一丝震惊,低声道:“狗剩…莫非…” 他猛地站起身,指着狗剩大喝一声,彻底破案:“你就是雷祖转世!?” 狗剩圆滚滚的身形,再次一滞…... 迟慕声这句话洪亮而夸张,回荡在田园小道上,惊得几只夜鸟扑棱棱飞起。 他瞪大了眼,手指颤抖地指着狗剩,像是发现了天大的秘密。 同时,嘴角抽搐,眼珠子瞪得像铜铃,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怀疑再到忍俊不禁,变化之快让人目不暇接,完全滑稽。 狗剩像是放弃与他交流一般,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慢悠悠地转过身,留给他一个圆滚滚的后脑勺,压根不屑搭理这愚蠢的人类。 迟慕声瞅着狗剩这一副傲娇的模样,挠了挠头,失笑道:“哈…你还不屑于当雷祖?” 说着,他猛地一拍手:“哈哈…雷祖的那些狂热粉丝,要是知道我把他往一只猫的身上套,估计得团灭我~” 紧接着,迟慕声越说越起劲儿,手指点了点狗剩,一副欠儿欠儿的神情,眼神滴溜溜的转,瞅着身旁的木牌,揶揄分明:“你可别真是啊~不然啊,雷祖这一堆“我”的招牌,得改成“猫”!不对,你还偏偏叫狗剩,到底木牌给你写猫还是写狗啊?” 他的语气戏谑,透着一股调皮,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摔倒,脚下踩歪一块土堆,踉跄了一下,赶紧扶住旁边的木牌,喘着气道:“哈哈哈!哎呀,好好好,狗剩等等我嘛!” 他一边笑一边追上去,步伐轻快,像是完全忘了之前的疲惫。 一人一猫渐行渐远,往坟堆深处走去…... 田园小道上夜风轻拂,草香萦绕,竟丝毫不觉得害怕,反而透着一股莫名的轻松与亲切。 迟慕声哼着小调,经过某处坟堆,手指还大咧咧地敲着木牌:“这雷祖,真是个人才,哈哈!” …... 而与此同时,陆沐炎几人也休整完毕。 亥时已至,深夜降临,林间寒气更重,风声低沉如泣。 月光终于从乌云后透出,洒下淡淡的银辉,树影窸窣间,唯见他们身旁几颗跳动的烛火。 艮尘从打坐中缓缓睁开眼,可下一刻,他眸内猛地一惊! 他低声道:“炁丝断了?!” 艮尘声音低沉而急促,透着一丝不可置信,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陆沐炎闻言,猛地抬头看他,墨发下白皙的面上又重新勾上一抹揪心,震惊道:“什么!?” 她胸膛猛地起伏,眼底窜起一团火,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衣角,急声道:“怎么可能!? 同时,艮尘急急望向长乘,眸内透着不解,慌乱分明:“不可能啊,我没有收回,为何会断?!”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责,眉头紧锁,整个人透着一股罕见的无措。 紧接着,他手指猛地一抬,努力地感知着那股突然断掉的炁丝,眼底的担忧浓得化不开。 长乘闻言,眸内划过一闪而过的明了,却不动声色。 他缓缓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低声道:“断在哪了?” 他的语气冷静而沉稳,透着一股临危不乱的威严,目光却暗暗扫向陆沐炎,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艮尘咬紧牙关,低声道:“…东北方向,具体…得到那儿才能知道。” 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手指指向黑暗中的某个方向,眼神晦暗。 陆沐炎果断低喝:“走!” 她的声音干脆而急切,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然,率先迈开步子,宽大的裤脚被风吹得翻飞,露出粘着泥泞的脚踝。 泥土混着露水在月光下泛着暗光。 此刻,几人迅速起身,踏着月光下的小径,向东北方向疾奔而去。 夜风呼啸,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得树影摇曳如鬼魅,枝叶摩擦间发出低沉的“沙沙”声。 露水打湿了他们的衣角,冰冷的湿意渗入骨髓,林间的虫鸣断续响起,衬得这片天地愈发寂静而压抑。 几人的脚步声杂乱地在泥泞的小路上回荡,发出“啪嗒啪嗒”的沉闷声,夹杂着粗重的喘息,打破了深夜的沉寂。 月光透过稀疏的树隙洒下斑驳的光影,映着几人面上不同程度的心绪,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快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这时间里,迟慕声倒是把这一大圈儿的坟堆逛了个遍。 他面上的神情,从一开始的好奇,满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到后来的嘴角紧绷,眸内闪着晦暗不明的幽光,像是被某种沉重的情绪压住了心头…... 折返回最开始的宫殿内,迟慕声的脚步越发沉重。 每一步,踩得白玉石阶发出低沉的“咚”声,敲击着他紊乱的思绪。 刚踏上宫殿洁白的石阶,身后的洞口骤然闭合。 两侧的事迹碑再次轰隆隆地复归原位,发出震耳的低鸣。 他垂眸看着周遭复位的事迹碑,眸内复杂分明。 面上晦暗,他睫毛轻颤,盯着早已闭合的洞口看了半天,眼底闪过一丝茫然与不解。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轻吐一字:“我...” 随即,他又噤声。 绷着唇,缓缓转身,弯下腰将地上盖着的字画捡起。 他手指微微颤抖,指尖沾着泥土与血迹,小心翼翼地挂回墙上。 此刻的迟慕声,愣怔地盯着画上的字,一言不发,像是被那字迹钉在了原地。 那字画上,豪气洒脱,笔锋破晓分明—— “雷霆裂空云雾分,今朝始悟我本真。” 这墨迹,苍劲有力,完全就是某位功力高深的大能亲笔挥就。 一字一划间,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却又有着莫名的熟悉…... 他的喉结清晰地滚动了一下,眸色乌黑,像是歪头漫长无垠的夜…... 第180章 - 难得的清净之地。 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衣角,指节泛白。 他垂下眼,眸子漆黑,星点晦暗流转,像是试图抓住脑海中那片模糊的记忆。 迟慕声顿了顿,声音更低,几乎是自言自语:“…其实…若不是狗剩,我断然不知道这地界在哪……” “莫非上一世,雷祖与我有恩?” 他的语气中透着一丝疑惑与震惊,肩膀微微一颤,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忽地,他猛地抬起头,像是终于意识到什么,低吼出声:“我是从这里出来的?” 他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一丝急切,垂着的指尖微微颤抖,整个人像是被自己的猜测震住了。 说着,迟慕声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蓦地跑出这座宫殿! 此刻,他脚步急促而慌乱,鞋底在白玉石阶上滑了一下,差点摔倒。 他跌撞地沿着小路的方向折返奔跑,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汗水与泥土交织,透着一股狼狈的执着,再次回到最开始的陵园。 陵园内的环境阴森而肃穆,月光洒下淡淡的银辉,映得墓碑上的字迹若隐若现。 无数陌生的墓碑散布其间,有的半陷泥土,有的风化剥落,碑身覆满青苔与藤蔓,透着一股岁月的沧桑。 迟慕声缓步走近,目光扫过一块块墓碑,碑文清晰可见—— “李长风之墓,公元一三五六年至一四〇二年” “张若虚之墓,公元九八七年至一〇三九年” “赵无极之墓,公元一六七三年至一七二一年” “孙静瑶之墓,公元七四五年至七九三年” …... 这些名字,陌生而遥远。 碑文下刻着模糊的生平,字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无声地诉说着逝者的故事。 陵园四周,枯树盘根错节,枝丫如鬼爪伸向夜空。 风过之处,树梢低吟,夹杂着几声乌鸦的啼鸣,衬得这片天地愈发寂静而诡谲… 迟慕声眸内紧盯着这些墓碑,桃花眼微微眯起,眼底闪过一丝急切与迷茫,一错不错地探查着,企图找到相似或熟悉的证据。 手指轻轻抚过一块碑身,指尖划过粗糙的石面,沾上一层细碎的尘土。 他低声道:“...为什么让我鬼使神差地来到这儿,那我的上一世,又是谁?” 这声音,低沉而沙哑,透着一股不甘与疑惑。 迟慕声继续前行,目光扫过更多墓碑—— “王玄策之墓,公元五二三年至五八九年” “林清月之墓,公元一一二〇年至一一七三年” “陈天枢之墓,公元一八五五年至一八九二年” 这些名字依旧陌生,碑文下的年份如流水般逝去,一个个完全陌生的文字,一座座无情而冰冷的墓碑,像是在嘲笑着他的茫然。 他皱紧眉头,嘴唇紧抿,眼底的光芒逐渐黯淡,脚步踉跄,透着深深的疲惫。 衣衫破烂,裤脚沾满泥泞,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泥地内,了无踪迹。 他呼吸急促而沉重,时而停下,蹲在墓碑前,手指颤抖地摸索着碑文,时而踉跄着起身,撞到旁边的枯树,发出“咔嚓”的脆响。 陵园内,月光洒在这位少年的身上,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脊背弯曲,低着头,背影瘦削而孤单,落寞而匆忙,整个人透着一股无力的疲惫,艰难的倔强…... …... 忽地。 他一屁股坐在一块石碑旁,像是再也撑不住了。 迟慕声索性背着手,仰着头看天上的星星,胸膛剧烈起伏,喘息声在寂静的陵园中格外清晰。 他语气中透着一股自嘲,叹了口气,低声道:“...就我这样的窝囊废,追个鸟儿都能摔个脑震荡…能入这个陵园的,必定都是有突出贡献的吧…” 他的喉结浅浅滑动,苦涩的笑意扯着薄唇,顿了顿,声音更低,几乎呢喃:“...哈哈,难道,我是个守陵的?” “哈哈…...” 这一声苦笑,颓废无力,像是一口气泄了出来。 他疲累地抬起手,手指沾着星点泥土,轻轻摸了摸缩在他身旁的狗剩圆滚滚的脑袋。 指尖在狗剩柔软的毛发间划过,带出一丝温暖的触感,倒像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 他认命地噙着笑,眼底映着一丝悠远的光芒,抬头望向天边一轮蛾眉月。 迟慕声几乎喃喃地念了句:“…胖丫要是在这儿,也有这种无力的感觉吗…...” 月光清冷,洒在他满是泥污的脸上,映得他的眼神深邃而复杂。 像是在星空下寻找着某个遥不可及的答案…... “黄毛!!” 蓦然! 一阵熟悉的声音从陵园入口处传来,撕裂了夜的寂静,像是利刃划破薄纱,带着几分急切与怒意。 下一刻,陆沐炎暴跳如雷,脚步急促,鞋底踩得泥土飞溅,径直冲到迟慕声面前。 这位少女,宛如一团燃烧的火焰,骤然闯入这阴冷的墓地! 迟慕声猛地抬头,眸内骤然攒出璀璨星辰。 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被她的声音唤醒,头顶的月儿不再惨白。 皎光如幻如纱,披在面前的少女身上,勾勒着少女坚毅却柔美的轮廓。 迟慕声嘴唇微张,喉咙滚动了一下,呆呆地望着她,像是被她的身影钉住了魂魄。 心跳,猛地乱了。 短暂的停顿后,胸膛如擂鼓般抨击着,他无法控制内心的悸动,面上的温柔如春水般荡漾开来。 没等他说话,陆沐炎眸内怒气分明,上气不接下气地继续嚷嚷着:“你、...你奶奶的!你可真会跑啊!跟、...跟我玩了一天的马拉松接力赛!嗯!?” 她上下打量着迟慕声,眉峰紧锁,语气中透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急切:“瞅你摔得,脸一本跟个盗墓的似的,死人盖你脸上了?臭脸给谁看呢?!” “这可好,你倒是一腚坐下休息了,给我忙的脚打后脑勺!” 一口气说完,陆沐炎一屁股在他身旁坐下,大口地喘着粗气。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在月光下晶莹剔透,映得她肌肤雪白如玉,带着一丝倔强的生气。 迟慕声愣怔地看着她,声音轻柔而颤抖,像是春风拂过湖面,带着欣喜:“沐炎!...你怎么来了!” 他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衣角,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透着一股孩子般的开心。 陆沐炎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还我怎么来了,你自己跑丢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别人会担心!?” 她顿了顿,眼神扫过他周身丝缕的血迹与褴褛的衣衫,声音更大几分:“这是你家啊?你说走就走,深山野林要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我不仅要肩负救舌头的使命,还得寻你无果,最后为你疗伤!?” 迟慕声喉结微动,像是没听到她在说什么,眼底的光芒如星河般璀璨。 此刻,他眸子亮的像是月旁的一颗星,被她的存在牵引着,绽放出璀璨的光,直直地凝视着面前的少女。 最后,那道炙热的视线落上她樱桃般小巧的朱唇,眼梢潋着薄红,呼吸也开始紊乱。 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像是春潮拍岸,难以抑制。 下一刻,长乘几人的身形缓步跟来,脚步声渐近,踩得枯叶簌簌作响。 他猛地回过神,脸颊一热,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 迟慕声摸了摸鼻尖,嘿嘿一笑:“嘿嘿......那,那阵情绪激动…...不知不觉就走到这儿了...” 像是要刻进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深深地再看了她一眼。 随即,迟慕声抿了抿唇,低下头,佯装着清理裤脚的灰泥。 与此同时,艮尘缓步走来,他脸色微微苍白,攥着眉头低声道:“...陵园附近,怎会隔绝我的炁丝…?”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迟慕声身上,低声道:“慕声,容我再试一下。” 说着,他素手轻抬,棕黄色的炁丝缓缓贴近迟慕声,细若游丝的光芒在月光下微微闪烁,宛如流萤划过夜空。 炁丝没断。 艮尘更疑惑了。 他眉头攥得深切,低声喃喃道:“…..为何会如此,从前也未曾断过啊,…不对,除非...…” 说到这儿,艮尘蓦地一顿,眸内划过难以置信的光亮,盯着迟慕声看。 难道…慕声进了雷祖真身的殉葬园? ! ...不可能! 除了父亲,上一世与我们交好的只有德仁。 德仁已经羽化转世,暂不知去处,此世,只有我与父亲知道如何进入殉葬园…... 此时,艮尘的思绪如潮水般翻涌...眼底闪过一丝震惊与疑惑,薄唇紧抿,不言语了。 而与此同时,艮尘的这抹异象,被长乘精准捕捉。 长乘蓦地抬眸,盯着迟慕声看了一眼。 随即,他不留痕迹地瞥了眼身旁的少挚。 此刻的少挚,眸内清明如镜,意味深长地勾着笑,悠闲地靠在一处墓碑旁,倒是一副好整以暇地的看戏状态。 长乘骤然明了。 这迟慕声…怕是已经进过殉葬园了。 与此同时,迟慕声望着艮尘诧异的反应,神色一顿,脑海中骤然浮现那个洞口,那处雷祖真身之地。 …...那地方造的如此隐蔽,大费周折,雷祖定是不愿外人知晓。 尤其上面的宫殿更是浮夸至极,与他本人严重不符。 想必,这小园子,才是那雷祖难得的清净之地。 此刻,我若贸贸然地将他的秘密说出来…待来日,雷祖若是回归,指不定能惹出什么麻烦... 算了…要说,还是那雷祖自己说,我只当不知道好了,可不能做那长舌之人,祸从口出... 于是,迟慕声眼神躲闪,佯装困惑,连连挠头:“我不知道啊?我跑累了,周遭都是泥土,黏黏糊糊的,借人家的墓阶歇会儿。我还想着,墓地肯定安全,一般人不敢过来,打算天亮了回去寻你们呢。” “奥对了,谢谢啊!哎你叫啥?…王玄策,谢谢奥!” 说着,迟慕声歪着脑袋看向墓碑,手掌还拍了拍碑石,毫不客气,大有一副称兄道弟的模样。 长乘眸内晦暗不明,快速地瞥了一眼陆沐炎,没作声。 陆沐炎眸光忽闪,突然换了个话头,低声道:“……算了,也是情有可原。” 她叹了口气,瞅着迟慕声周身的伤痕,语气稍缓:“倒是你,你找着那大鸟了么?好歹有点线索,不然咱一群人一夜都白忙。” 说着,陆沐炎指了指长乘身后的小宽:“你不知道,小宽师兄都暴走了,大高师兄劝都劝不住,我可是第一次看到小宽师兄这副模样。” 闻言,迟慕声眨了眨眼,显然有些诧异。 他看向小宽,低声道:“小宽师兄…..” 小宽倒是又恢复了从前那副耿直严肃的模样,摇了摇头,说的一本正经:“无妨,慕声师弟,大家很担心你,之后千万小心。” 他的语气沉稳而真诚,眼底却实实在在地闪过一丝关切,像是松了口气。 迟慕声听罢,垂下眸子,声音略低,含着歉意:“谢谢…小宽师兄,...谢谢大家。” 陆沐炎倒是揶揄几分,好整以暇地瞅了瞅艮尘和他:“你还应该谢艮尘师兄,你小子属兔子的,一群人追半天,艮尘查克拉都耗没了,又补一次。” 这时间里,艮尘眉头微蹙,目光在四周游离,眼神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这新鲜词儿一出,他倒是回过神来,歪了歪头:“查克拉?” 迟慕声:“哈哈!” 陆沐炎:“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这种莫名的笑点,倒也只有他们懂了。 陆沐炎唇角轻牵,笑着解释:“咳…就是,蓝,知道不。” 艮尘困惑更深:“蓝?” 迟慕声哈哈大笑,摆着手说:“沐炎,这他哪能懂啊,哈哈,就是,法力值!或者......反正就是功力的意思。” 闻得此言,艮尘心事重重,只是若无其事地摆了摆手:“...无妨,慕声无事就好。” 第181章 - 我绝不可能认错。 他步伐缓慢而从容,衣袍被夜风轻拂,带起一丝低沉的沙沙声:“回吧,这里阴气太重,对经络不好。” “离陵园稍远一些,找个空地,搭帐篷将就一下,寅时开始练功,修行不到家,什么都白扯。” 长乘的声音透着漫不经心,语气轻描淡写,从前方慢悠悠地传来。 这扬陵园风波好似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小插曲,被他三言两语地轻轻揭过…... …... 子时将近。 高松漏疏月,落影如画地。 林壑静,薄纱般笼罩大地,衬得这片天地愈发寂静而神秘。 水云宽,几人往回走,脚步声在泥泞的小路上渐行渐远。 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是松懈下来,几人身形悠然,倒透着一股清闲。 松月生夜凉,此时安逸,风泉满清听,甚为好景色。 这时间里,陆沐炎悠闲地走着,冲着迟慕声努了努嘴:“说说吧,那鸟儿。” 可就在她说这句话的同时,眼神快速地划过身旁的少挚。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下意识地有这个举动... 少挚神色坦然,倒是转头与她对视,眸色...温润依旧。 肩头的化蛇不知何时已经跟上,也顺着少挚的动作,歪头看向陆沐炎。 迟慕声闻言,一时间没作声,神色划过一抹尴尬... 顿了一下,迟慕声挠了挠鼻尖儿,嘿嘿一笑:“没…它飞得太快了,…我...我摔倒还睡了一觉…...” 陆沐炎嘴角一抽,目光落在他头顶的大包上,不言语了,神色确为复杂,继续低头看路…… 长乘在前方走着,闻言,薄唇顿时一勾。 慕声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哈哈... 他的声音里暗暗地含着一抹笑意,转过头,温声道:“无妨,艮炁可以阻止肿胀,加之院内乾石定基,这部位即使是开瓢,艮尘也能治。” 长乘话落,艮尘倒像是从什么思绪内猛地抽回神来。 他蓦地上前一步,抬手,附于迟慕声额前,声色温润:“抱歉,慕声,我刚刚没反应过来,这就为你疗伤,会有些痛,稍忍耐下。” 迟慕声倒是有些难为情,艮尘也太好说话了... 他站在原地,乖乖地任由艮尘疗伤,神情上下地打量着艮尘,面色倒是复杂几分。 艮尘眸内疑惑,轻声问:“疼吗?稍等,稍等。” 迟慕声眨了眨眼儿:“艮尘啊…你若是个女的,追你的人得从这儿排到好再来小炒。” 长乘挑了挑眉:“……哈。” 艮尘面色骤然一红,划过尴尬:“...慕声,莫要取笑…我是修行之人,情爱之事断然沾惹不得。” 长乘笑着接过话茬,眼神揶揄:“...艮尘就只有和咱们是这么放松,你若看到他另副面孔,那才是大跌眼镜,哈哈。” 陆沐炎倒是好奇几分:“嗯?” 长乘好整以暇地看了眼小宽,小宽立刻会意,毕恭毕敬地回了句:“院内俗语——铁面艮尘,冷艳白兑,猜不透的长乘,赶投胎的老缚。” 迟慕声一愣:“哈?缚师祖赶投胎?” 长乘点点头,边走边抬手,悠然地遮过右侧的树枝,慢悠悠道:“嗯呢,你不是知道么,她把那齐寰关起来,每天拼命修行,才能抵得过当日的因果反噬带来的损耗。” “你们的缚师祖过得很辛苦呢,但凡她偷懒一天,就得透支修为,补也补不上来,这不就是上赶着送死么。” 长乘话落,大高小宽的面上倒是同时划过一丝无奈,显然是多次劝说无果的模样。 陆沐炎闻言,像是吃了大瓜,八卦之心勾得痒痒,连连歪头发问:“……啥意思?啥意思?” 长乘几人没接这话,许是想到那日与老缚对峙时的神情... 倒是迟慕声接过话茬,面上透着应付不来的神情,挠了挠头:“嗯…...总而言之,那驴是缚师祖的丈夫,好似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被缚师祖关在雷祖的境内,惩罚那驴,也在惩罚她自己。” 陆沐炎闻言,眸内一愣,大概就是她破关时发生的事儿吧? 随即,她低头沉思半晌,声音才低低地传来:“嗯……不好评判,缚师祖甘心于此,不是当事人,没资格评论。” 迟慕声闻言,十分赞同地点了头,却转了个话题,歪头看向长乘:“嗯…沐炎说的对,但是有一点我挺好奇哎,你们说了好几次白兑,她究竟是什么人?” 长乘刚要开口,艮尘却骤然出声:“左侧就有空地,我们在这儿稍作调整吧。” 他的语气温润却透着一丝冷硬,像是刻意截断话头,薄唇紧绷,眼底划过一抹不悦,显然是不愿提及这个名字。 长乘闻言,轻耸肩膀,嘴角微勾,低声道:“…诺,不说了。” 他的目光淡然,却藏着一丝意味深长的戏谑。 迟慕声与陆沐炎对视一眼,眸内划过一丝机敏,同时挑了个眉。 于是,几人缓步转向左侧空地。 夜色下的草地平坦而柔软,周围古木环绕,枝叶如盖,遮住了大半月光,仅余几缕银辉洒下,映得草尖闪着微光。 微风拂过,带来一丝清凉,草丛间传来几声蛐蛐的低鸣,衬得这片空地愈发安逸静谧。 小宽与大高迅速取出帐篷,几人默契配合,搭起几顶简易的帐篷,布料在风中微微抖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篝火燃起,橙黄的火光跳跃,映得几人的脸庞温暖而柔和。 陆沐炎靠在帐篷旁,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雪白的手腕,月光与火光交织在她身上,倒是透出几分柔美而坚韧的洒脱。 此刻的少女,全然不知,自己已然出落得异常标致,脱俗分明。 少挚坐于她身旁,姿态悠然,薄唇浅勾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凤眸微垂,眼睫在火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 他手指轻搭在膝上,衣袍微动,整个人如一泓清泉,静谧而深邃。 他是温柔笑着的,但那抹柔情中...不太真切。 狗剩窝在迟慕声脚边,胖乎乎的身子蜷成一团,发出轻微的呼噜声,圆滚滚的模样在火光下更显憨态可掬。 迟慕声坐在火堆旁,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拨弄着火焰,不经意间划过炭灰,眼底映着跳跃的火光,却掩不住某种深邃的沉重。 艮尘盘腿而坐,闭目调息,气息平稳,面容清冷如玉。 但…指尖那微微的颤动却出卖了他的心绪,透出一丝隐秘的焦躁。 长乘倒是会享受,从小宽随行的行李内掏出一套茶具来,铁壶挂在树杈上,怡然自得地倒水,竟是作势泡茶。 他的动作从容不迫,眉眼间透着一股闲适的气质,与少挚的淡然遥相呼应。 几人中,倒是只有这俩人,宛如两株并立的松柏,静默中自有风骨。 一丛篝火,几人围坐。 火光如绢,温暖却渺小,照不亮前途,却在苍山深林的幽暗中绽出唯一的绚烂。 树柴噼啪作响,火星升腾,如短暂的萤,融入夜空,与天边的星交相辉映。 风过林梢,低吟如歌,篝火旁偶有青草,露水在火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倒是地上散落的星。 帐篷静立,布面轻颤,像是守护着这片刻的安宁。 篝火旁,几人的影子拉得修长,交错在地,似是命运的交织,静谧无言。 而此时,正当几人沉浸在这短暂安逸中,艮尘却缓缓睁眼,眸内闪过一丝锐光。 不行,不能等,关于雷祖的事...便是一刻也等不了。 下一刻,艮尘起身,声音依旧温润,却透着不容反驳的坚定:“我去四处逛逛,巡视一番,防止等下几位师弟练功时发生异样。” 没等话音落下,他冲着几人作了个揖,身形挺拔如松,转身直直离去,脚步轻快却沉稳,消失在林间暗影中。 迟慕声闻言,还未及言语,只得望着他的背影,眸内认可分明,唇角微扬,连连点头称赞:“艮尘真是细心啊…” 他的声音低沉而真挚,眼底闪过一丝敬佩。 陆沐炎则是瞥了眼艮尘离去的方向,薄唇抿了抿,低头凝视篝火,似在沉思,又似在压抑着什么。 火光映在她的面上,勾勒着她高挺的鼻梁,精致脱俗,肤色在橙黄的映照下更显雪白,眼睫微微颤动,眉眼间透着一抹倔强的柔光。 铁壶内的水咕嘟咕嘟地开了,水汽升腾如薄雾,缭绕在树杈间,带着一丝湿热的暖意。 壶身在火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像是夜色中的一颗心脏,低鸣着某种生命的节奏。 与此同时,长乘全然未看艮尘,像是早已料到他的举动。 他悠然提起壶柄,指尖动作轻柔,一泡红茶缓缓入杯。 水流如丝,茶汤在杯中晕开,深红如血,氤氲的茶香扑鼻而来,缠绕着篝火的烟气,浓郁而悠长。 茶香四溢间,长乘的声音悠然传来,率先打破了这股安逸,像是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我探过了,原以为是什么异象,也不过就是 蛮蛮 ,因某种机缘褪去凶性,化为祥瑞——比翼鸟,所以鸟群倾巢迎接罢了。” 长乘在说谎,但他不怕。 化蛇本是凶兽,人面狼身蛇尾。 阳山多沙石,无草木生长,化蛇领地,水灾泛滥。 冥烨大费周折,将其劣根驯化,转赠少挚,作为获许神格的白帝——登基之礼。 且,退一万步说,重点是——化蛇褪去凶性,绝无害人可能。 别人不知,他能不知? 这桩桩件件,完全符合,只名字不同,老白绝无迹可查…... 于是,长乘此话一出,小宽眸内一亮。 这个学痴,长乘早已了然于胸,他看向小宽,笑得悠然:“是呢,小宽说说。” 小宽接过话茬,眸内讶异分明,声音不减沉稳:“此比翼鸟非凡鸟,需雌雄合翼方能飞天,据说乘之可延寿千岁,…...难怪群鸟来贺。” 小宽话落,眉峰微挑,眼底闪过一丝兴奋,暗暗看向迟慕声。 长乘缓缓地出汤,眉眼低垂,唇角微勾,像是沉浸在这片刻的闲适中,继续道:“今天癸未日,巧了,小炎的日主就是癸未呢,来,小炎先喝。” 话落,他将头泡的红茶伸手递给陆沐炎,动作优雅从容。 但他这话提得突兀,倒像是故意引导着谁想偏一样。 此话一出,迟慕声一愣:“延寿千岁?!” 这四个字,极为讽刺。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面色难看至极。 长乘瞥了他一眼,语气淡然:“毕竟是传说,即使是真,那蛮蛮本体也不是个好惹的主,能降得住才行。” 迟慕声剑眉紧锁,眼底闪过一丝挣扎,低声道:“...也就是说,白天那个大鸟儿,是两只鸟儿的结合吗...?” 也就是说…...不是我要找的那只…? 我要找的,是一只鸟... 可…雌雄和翼...是我看错了? 不,不可能,我死也不可能看走眼。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升腾,映得迟慕声面容半明半暗。 他眉头紧锁,眼睫低垂,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像是被思绪压得喘不过气。 而与此同时,陆沐炎低着头,火光在她面上跳跃。 她高挺的鼻梁上,是一双无波无澜的眸子,甚至隐隐勾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笃定,似乎早已认清局势,完全掌握了什么,静听着几人的周旋。 周围安静,只剩风声与蛐蛐的低鸣。 草尖上的露水在火光下折射出冷光,像是几人内心的水火不相容。 树影摇曳,投下斑驳的光斑。 众人面上各自情绪不一,此刻,却都默契地没有作声…... …... 闷了半响,迟慕声剑眉紧攥,黑眸深邃而坚定,抬头直问:“乘哥,哪里能找到这个蛮蛮?” 长乘闻言,呷茶的动作停下,挑眉,语气戏谑:“慕声,你认为这蛮蛮就是那叼着你朋友的大鸟儿么?” 迟慕声眸光一沉,斩钉截铁道:“我绝不可能认错。”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眼底燃起一团倔强的火焰。 第182章 - 我也有受不住的时候啊…… 他顿了顿,眸光沉静,一字一句道:“动物,不是人,秉性最为直接。它若有害人之心,怎会万鸟追随…...” 这句话里,尾音轻颤。 长乘眸内透着温润,眼神划过少挚,隐隐勾出一丝湿润的光。 火光下的少挚,静默站着,悠闲从容。 可在长乘的眼里…却是透着分明的脆弱,委屈。 我深知你,但我这一世绝不能帮你。 只此一事…...我才有资格站你。 长乘滚了滚喉,低下头敛着情绪,盯着手内的茶杯看,低声道:“慕声啊...我不愿过度诋毁你口中的那个高人,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在荒无人烟的沙漠内,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刻...有人来帮?” “且,恰好就是有人来,偏偏带个鸟儿来抗争,才将你的朋友落下?” 长乘说话的时间里,陆沐炎一直未曾言语,她就这么安静地坐着,漫不经心地敛眸,眼睫低垂如蝶。 此刻,她终于有了举动。 陆沐炎轻轻掀起眼皮,神情静如深潭,却散发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仪,沉声缓道:“慕声,别的我不管,我只说一次。这一点,我永远存疑。过后,此事我不再多言。” “你境内那大鸟的体型我也看过,杀死舌头,它完全不需要用高空抛物的形式。” 她目光直刺迟慕声,眼底含着锐利,透着不容置疑的凛然。 “你是开赛车的,那大鸟若真不愿你追上来,沙漠内的车子,又能跑多快?你比我清楚。” 明明暗暗的火光,在她身上交相辉映,清透漆黑的眸底,与跳跃的火焰仿佛完全融合。 她这一番话说下来,声音清冷,沉稳无波,却似地火燎原,勾出他心内天雷滚滚。 迟慕声闻言,眸内光芒一滞。 他头皮一麻,脑内“轰”地炸了。 与此同时,少挚眼睫微抖,眼神看向陆沐炎。 他眉头轻挑,眼底划过一丝极致的温润。 这温润与以往全然不同,像是春水初融,第一次直达心底,拨弄着某个柔软的角落。 …... 而在这同一时间里... 艮尘身影如风,衣袂翻飞,步伐急切却不失洒脱,宛如侠客踏月而来。 他眉峰紧锁,眼底燃着一团急切的火焰,薄唇抿成一线,透着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 …... 下一刻。 艮尘猛地止步,一脚站在迟慕声挂起的字画前! 他的身影挺拔,却透着一丝急切。 深吸一口气,艮尘目光锁在字画边框上,眸内划过一丝异样。 边框一圈蒙着灰尘,岁月留痕斑驳,可两侧指纹状的轮廓干净分明。在鎏金烛灯的映照下,无法忽视,刺得他心头一颤。 片刻不能等! 艮尘指尖划过空气,竟与迟慕声招式相同,迅疾画出一个震卦,动作行云流水。 炁丝流转,空气微微一颤。 “隆隆”低鸣响起,地砖裂开,露出那条泥泞小道…... ……. 湿气扑鼻,带着泥土的腥味,他迅捷迈入,靴底踩得青苔“吱吱”作响,步子透着慌乱,直通雷祖真正的坟堆! 小道尽头,一地凌乱的脚印映入眼帘! 无数木牌上,甚至偏远角落处,每处坟堆的夹口!…都赫然残留着迟慕声的气息,浓郁而清晰…... 像是某种无声的宣言,肆意张扬! 慕声…...分明是将这里看了个遍! 艮尘定定地站在道口,眸内光芒骤亮,眼角微微抽搐,震惊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手指,不自觉地攥紧,指节泛白,喉咙滚动,也难以轻启半个字。 他的眼底透着漫天的狐疑与震撼,缓步上前,指尖轻触一块木牌,炁息如丝缠绕,熟悉得刺痛心神。 这里,静谧依旧。 依旧是他最亲密的挚友、他记忆深处最柔软的心安。 他熟悉而心疼、梦回百转的地方…... 艮尘眉头紧锁,唇角微颤,似在斟酌,又似在怀疑,目光扫过那些歪扭的“我”字。 蓦地,他瞳孔震颤。 那些字,好似有了具体的模样... 每一撇一捺,都勾勒着迟慕声洒脱不羁的唇边。 每一行一句,都透着迟慕声肆意而笑的洒脱…... 胸膛起伏,呼吸渐重,失态如山崩地裂,彻底冲破了他温润端方的外壳…... 他眉目清隽的面容扭曲,眼底涌出一片狂热的激动与欣喜。 泪水,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顺着高挺的鼻梁滑落,滴在木牌上,溅起微小的水花。 艮尘身形一晃,猛地蹲下。 玄色长衫的衣襟拖曳在泥土上,沾满青苔与尘灰,双手撑地,指尖深深嵌入泥中... 泪,越来越多,怎么也止不住,如断线的珠子,砸在地面,混着泥土化开。 肩膀剧烈抖动,他的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似哭似笑:“二十三年了……” 这声音,沙哑而破碎。 压抑了二十三年的情感,在此刻喷薄而出…... 从小,我便在这儿修炼。 十四岁前,父亲将我埋于这里的土内,只食一餐,留出头颅呼吸。 我有前世记忆,我知父亲良苦之心。 无数次的血泪混着稚嫩的身躯…... 多少大雨滂沱,骄阳曝晒,暴雪深埋,虫蚁啃食… 但正因我有记忆,我不能喊疼,我也没资格示弱…... …... 此刻的艮尘,早已失仪。 墨发散开,几缕垂落额前,沾上泪水,湿漉漉地贴在脸上遮住了半张脸。 他的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可是我…我也有受不住的时候啊……” 那个一向温润得体的翩翩公子,此刻,可怜而无助地跪在地上,肩膀止不住地抖,嗓子里一阵阵地涌着苦楚,连呜咽地啜泣声都含着隐忍…... 艮尘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木牌,双手颤抖地抚过,指尖摩挲着那歪扭的“我”字:“我日日看着你的字迹,这墓园内的每一字,每一笔,每一划,每行分毫间的距离,我都记得丝毫不差…...” 我期待着与你相见,甚至成了某种活下去的信念…... 我只是想着...你若在,定会拍着我的肩,爽朗地笑我太弱。 这于我而言,便是最大的力量…... 此刻,他原本清隽的眉眼,眸底通红,鼻尖泛着湿意,长发凌乱地披散。 流云鬓角的碎发黏在脸侧,衬得他温润端方的书卷气质多了几分破碎的美感... …... 寅时将近,夜色渐褪,林间雾气如纱,轻笼古木。 天边一抹鱼肚白悄然浮现,月光渐隐,星辰稀疏,唯有东方一颗启明星孤悬,熠熠生辉。 山林太寂寞,嚣静得中间。 篝火肆意,温暖与欲起的晨雾交织。 陆沐炎起身,拍了拍衣摆,语气干脆而冷淡,低声道:“修行不到家,什么都白扯,我去练功了。” 她的眉眼间透着一丝疲惫,转身便走。 长乘瞥了她一眼,转向迟慕声,唇角微勾,似笑非笑:“慕声,大家言尽于此,你自己想想哦。” 树枝“咔”地断裂,碎片落入火中,溅起几点火星。 迟慕声仍是低着头,凝视着跳跃的火焰,一动未动,眼底光芒晦暗如潮,眉头紧锁,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长乘转头,悠然地轻启薄唇:“大高,纸笔,小宽,将信鸽招来。” 大高闻言,应声俯身,从随行包裹中掏出纸笔,动作麻利而沉稳。 小宽则抬手,虚空一指,震炁如游丝般射出,划破夜空。 头顶蓦地传来一声轻鸣,一只信鸽振翅而下,羽毛在火光下泛着微光,稳稳落在小宽肩头,咕咕低鸣,透着一股灵动。 长乘接过纸笔,眉眼低垂,唇角微勾,倚着一棵古木,姿态从容。 墨香淡淡,纸张在火光下泛着微黄,他指尖轻捏毛笔,蘸墨挥毫,笔锋苍劲有力,字迹洒脱如云如烟: ---------------------------------------------- 院长亲启: 六月初七,癸未日。 大暑 初候 三十四候 一候 腐草为萤 华东区山林异动,因蛮蛮现世。 「据不完全调察」 某种洗礼蛮蛮褪去凶性,克服食人本性,化比翼鸟,雌雄合翼,群鸟来贺,具体表现后续探查。 ---------------------------------------------- 他一气呵成,信笺上字迹飞扬,透着一股不羁的豪气。 写罢,长乘轻吹墨迹,指尖一弹,信纸折叠利落,塞入信鸽脚环,动作优雅而迅捷。 随后,一扬手,信鸽振翅冲天,消失在渐明的天际。 长乘做完这些,抬眸扫了一眼众人,陆沐炎已开始练功,身形如松,起势有力。 小炎越发沉稳了,这气势…离炁勾的当真绝妙。 他垂眸看着,眸底划过欣赏,还不忘瞥了一眼少挚。 迟慕声不知何时,已在她身旁起势入息,吐纳间气息渐稳,眼底闪过一丝倔强。 大高与小宽对视一眼,默契加入,寻一稍远处,互相切磋,拳风凌厉。 火光映得他们的身影挺拔如雕塑,汗水各自顺着额角不同程度滑落,滴入泥土,融入这片山林的清晨。 随后,篝火渐弱,火星稀疏,几人的呼吸声与风声交织,透着一股静默的坚韧。 忽然,陆沐炎睁开眼,像是想到些什么,看向一旁悠悠靠着的少挚,眨了眨眼道:“少挚…你…” 她的话未完,长乘却蓦地出声:“少挚,你不知道怎么练,来,我教你。”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没看见神情,起身便已走远,衣袍微动,背影淡然如云。 陆沐炎愣了愣,点头道:“嗯…乘哥考虑周到。” 她转向少挚,眉眼微弯,轻声道:“少挚,你听不懂也没事,我与慕声跟你探讨。大高小宽师兄他们都烂熟于心了,一些浅显的小问题难免会忽略。” 说着,她倒是轻笑一声,语气戏谑:“不过…你天赋这么好,也不可能听不懂…” 少挚闻言,凤眸微扬,低笑出声:“哈哈,炎儿也要打趣我?加油,我学一下就来哦。” 他的声音温润如泉,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陆沐炎:“好。” 打趣间,她点点头,声音轻快,转身继续练功。 …... 寅时将尽,天色渐明,山林如画徐徐展开。 东方曙光初绽,山色有无中。 淡金色的晨曦洒落林间,驱散了夜的残雾,古木枝头,露珠滚落,晶莹剔透。 远处山峦起伏,隐于晨霭,风声渐缓,林间鸟鸣初起,清脆而悠扬。 野旷天低树,篝火余烬红。 柴堆烟气袅袅,与晨光交织,山林间透出一股静谧的生机。 …... 与此同时,艮尘就这么颓然地坐在殉葬园内。 不觉间...天色大亮,辰时已至。 …... 晨光如金丝洒落山林,驱散了夜的残雾。 远山层峦叠翠,沐浴在初阳下。 他的玄色长衫皱成一团,衣襟拖曳在泥土上,沾满青苔与尘灰,却掩不住那股风度翩雅的气宇轩昂。 深吸一口气,艮尘整理散乱的长发,重新束至身后。 流云鬓角的碎发轻轻垂落,他又恢复了往日温润端方的艮尘师兄。 此刻的艮尘,神色温润,唇角勾着笑意,语气轻颤,透着一丝自责,又夹杂着释然:“我早该想到了…幸好,幸好。” “上一世,你身死之前渡我精炁,保我转世无忧,记忆全存。” 他声音渐稳,眼底闪过一丝坚定:“这一世…我定会百倍还你。” 话落,他再次深深地凝了一眼那些木牌。 林间,薄雾渐散。 草木披晨露,晶莹剔透,微风拂过,带来清新的草香与泥土的芬芳。 阳光穿透枝叶,投下斑驳的光影,映得小道旁的野花熠熠生辉。 他的手指轻抚衣襟,泪痕与泥污,长衫的褶皱,完全恢复如初,不复存在。 随即,艮尘转身,拂衣而去,长衫翻飞,步履洒脱,眼底的光芒如朝阳破云,炽热而纯粹。 第183章 - 阳春面。 山涧溪水淙淙,清音绕耳,水面映着晨曦,泛起粼粼金波。 远处,几抹飞鸟掠过天际,振翅声隐约可闻,衬得这山野愈发辽阔澄净。 稍远处的长乘,倚着一棵古树,早已布起隔音障。 他目光悠远,语气漫不经心,唇角微勾,透着一丝狡黠的戏谑:“昊儿,放只蛮蛮来学院兜兜风?” 少挚闻言,抬眸轻瞥他一眼:“先斩后奏倒是用的顺畅。” 他的声音温润如泉,凤眸微眯,眼底闪过一抹揶揄,薄唇浅沟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长乘眉峰轻挑,嘴角的笑意更深,似是早已习惯少挚的调侃,眼底却藏着一丝宠溺的光芒:“再怎么用,也是给我的昊儿兜底。” 少挚凤眸轻抬,眼睫在晨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唇角的笑意淡雅而从容,整个人透着一股超然的温润,心情好似格外不错。 他的目光不经意扫向树梢。 忽地,某只鸟儿扑棱翅膀,羽毛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骤然,那鸟儿振翅高飞,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冲向远方天际,消失晨云深处。 仅留下几声清鸣,回荡山间,似在回应这片刻的对话… …... 没等二人多说,长乘眼角向后微移,像是察觉到什么。 随后,二人转身,倒是同时负手而回,步履从容,衣袍微动,身影淡然如云。 艮尘的身影从林间缓步走出。 他剑眉下的眸子内含着平和的坚定,却又透着隐隐的激动,那股气宇轩昂的风度倒是更盛几分。 陆沐炎几人已经各自换了套衣服,休整完毕。 长乘眸内划过一丝审视,语气从容,温润出声:“艮尘,回来了。” 雷祖殉葬园的炁…激动后强压的心绪…... 艮尘啊,你也太明显了。 他似笑非笑,眼底闪过一抹洞悉的光芒,明知故问道:“周遭可有异常?” 艮尘微微颔首,恭敬地作了个揖:“兄长安心,尚无。” 他的声音平稳如水,眉眼间透着往日的清隽,唯有眼角一丝微红。 长乘理了理衣袍,笑道:“呵呵,那就好,走吧,下山吃东西。” 他顿了顿,语气轻松,像是将方才的暗流轻轻揭过:“我记得东北区附近…是哪个镇子来着,有家阳春面,味道别提多棒了。” 艮尘却突然转头,目光扫向迟慕声,低声道:“慕声呢,慕声想吃什么?” 他的语气轻快而关切,眉眼微弯,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暖。 长乘眸内一滞:“…...” 不只是长乘,大高小宽也明显一愣。 大高低头收拾行李,手指顿在包裹上,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嘴角微抽。 小宽瞥了长乘一眼,迅速低下头,手忙脚乱地整理行囊,动作快得有些慌乱。 长乘无奈分明。 完了,这艮尘…... ……我已经对藏不住事儿的人类产生免疫了,唉。 现在我只希望小炎知道真相的时候,你们几个最好是装的诧异点儿... 迟慕声闻言,也是一愣,实在没想到艮尘如此体恤人。 他挠了挠鼻尖,嘿嘿一笑:“啊?我,我都行啊,沐炎呢?” 陆沐炎换了身衣裳,正整理着裤脚,闻言抬头,眨了眨眼儿:“啊?我,我也都行啊,少挚呢?” 长乘骤然打断,抬腿就走,毫不客气:“我想吃阳春面。” 他的语气果断,背影挺拔,衣袍翻飞,透着一股不容商量的气势。 迟慕声什么也没意识到,点点头,大咧咧一笑,朗声道:“哈哈,那还说啥,走,出发!” 他拍了拍裤腿,率先跟上,步履轻快,倒像是卸下了心头的伤痛。 也是,少年的心性就该如此,明媚张扬,情绪轰烈。 迟慕声,愿你历经山海,还能如此明媚雀跃…... 艮尘望着这抹熟悉而陌生的身影,唇角勾着温润,含笑分明。 …... 旭日东升霞满天,几人下山。 晨阳高升,光华蔓延,草木间露水未消,折射出点点金芒。 山路蜿蜒,青石覆苔,风过处,松柏低吟,送来一阵清冽的松香。 远处的山溪淌过岩石,清流激荡,溅起细小的水花,阳光映照下如碎玉飞舞。 迟慕声走在最前,步伐轻盈,怀里抱着狗剩,怀内圈地紧,宝贝的很。 偶尔瞥见路旁不认识的植物,他双手托起狗剩,将那毛茸茸的大脸怼过去闻。 一边歪头观察狗剩的表情,他嘴里还连连询问:“闻,闻!狗剩,这是宝贝不?是的话点个头!” 狗剩被逗得挣扎扑腾,圆滚滚的身子几次想跑。 惹得几人眉眼微弯,心情大好,眼底透着几分清亮的光。 晨光映得几人身影修长,渐行渐远,融入山间的清新与辽阔。 下了山,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古朴小镇映入眼帘。 小镇街道狭窄而热闹,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路边商贩吆喝不断,声调悠扬,小贩们身着粗布衣衫,衣襟上皆绣着一个甲骨文的“易”字,灰蓝白褐各色交杂,古意盎然。 摊上摆着热气腾腾的包子,竹笼掀开,白雾袅袅,夹杂着肉香与面香扑鼻而来。 街角一间客栈,木制招牌上书“易安居”,门前挂着两盏红灯笼,随风轻晃,吱吱作响。 行人中有挑担的农夫,也有推车的货郎,孩童追逐嬉戏,笑声清脆,宛如一幅古风画卷,喧嚣中透着宁静。 迟慕声怔怔地站着,眸内亮晶晶:“哇!古镇,咱现在好像在拍电影啊!” 他抱着狗剩,左顾右看,好奇宝宝似的惊叹道:“他们是现代人还是古代人啊?” 陆沐炎点点头,略显沉稳,沉思片刻,轻启朱唇:“旅游景区似的,不过…总感觉少点儿什么...” 她的声音清亮,眉眼间透着一抹思索,唇角微抿。 艮尘闻言,流云鬓角的碎发随风轻动,语气温润而真诚,眼底闪过一丝探询:“嗯?我倒是常来这里,沐炎师弟有何见解,少了什么?” 迟慕声一看陆沐炎那副暗暗憋笑的神情,就已然明了,骤然抢答:“我知道我知道!少了奶茶汉堡麻辣烫,烟酒副食土特产,哈哈!”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几分得意,桃花眼弯成月牙,笑得没心没肺。 许是甚久没经历人间的烟火气息,陆沐炎心情大好,也跟着哈哈大笑,眉眼弯弯:“对!就是少了这个味儿!” 她挑着眉头,笑声清脆,眼底的光芒明亮如星,透着一股活力,戏谑道:“慕声啊,你这词一出...我倒是意外的感觉恍如隔世…感觉都是上辈子吃过的东西…哈哈!” 迟慕声好奇地转过头,倒是换了个话头:“艮尘啊,话说回来,你出过服务区吗?上一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说着,他的语气轻快,歪着头,像是逮住个新奇话题。 艮尘沉思片刻,还真的一脸严肃地解析道:“嗯…上一世我没出去过。这一世的一岁时,只有记忆,没有修为,个子不高,看不出外面与这里有什么区别。” 说着,他的声音平稳,眉眼低垂,面上浮现一丝歉意,像是为自己未能解答而自责。 艮尘神色尴尬地冲迟慕声解释:“…我回来后,就没再出去过…倒不知现今发展如何。” 他的玄色长衫随风微动,气宇轩昂的风度中透着一抹腼腆,倒还真像个温润公子,与这里甚为融合。 迟慕声闻言,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分析道:“嗯...难怪你不知道网上的那些新鲜词儿。” 艮尘一愣,抬头问:“网上?是哪里的塘,我去进修几日。” 他的语气认真,眸子澄澄亮亮,透着一股天真的困惑,倒是把陆沐炎逗得哈哈大笑。 迟慕声也乐了,摆着手道:“艮尘啊,我跟你说,外面变天了,没人修行,也没人像你这么…这么纯粹。” 说到这儿,迟慕声语气戏谑,眼底却闪过一丝几不可闻的落寞。 艮尘听着,眉峰微锁,眼底掠过一抹深邃:“嗯……非也,只因他们因缘未到,这里,是众生归所。” “我们只这一世回来,下一世,也可能是换他们来。” “我倒不是纯粹,仅因雷祖心善,我得以侥幸归来罢了…...” 话落,艮尘看向他,眸子直勾勾地凝视着迟慕声,眼底有股浓烈的情绪。 迟慕声看不明白,但艮尘那情绪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如海水般波涛汹涌,像是故意敞给他看一般。 看着艮尘这突如其来的一阵莫名的反应,迟慕声完全不知所谓,眼底闪过一丝茫然,嘴角微抽,只能摸了摸鼻尖,尴尬应他:“哦…也…也是…” 陆沐炎看在眼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一股莫名的猜想在她心内缓缓滋生... 与此同时,少挚也暗抬一眼,凤眸微眯,略微打量地斜瞥艮尘,没言语。 几人说话间,来至一间面肆门口。 木门斑驳,门楣上挂着一块旧匾,字迹模糊,隐约可见“阳春”二字。 门外排着长队,热气从屋内溢出,夹杂着面汤的鲜香与柴火的烟气。 店前几张露天木桌旁坐满了人,碗筷碰撞声不绝于耳,店小二忙得满头大汗。 突然,面馆里一个精瘦黝黑的男人,头上缠着一块毛巾,小眼儿滴溜溜冒着精光,眼尖地冲几人惊奇地喊了句:“呀,这不是艮尘嘛!” 长乘眼神示意,大高急急凑到那男人面前,低声道:“瞎、瞎叔,莫、莫...” 面馆老板见状,连连捂嘴收声,勾着锃亮的脑袋拽着大高几人就往里屋走:“哎哎,好好,走走走,去包房!” 这老板动作麻利,小眼眯成一条缝,透着一股市侩的机灵。 几人进屋,馆儿内木桌古旧,桌面上刻满岁月痕迹,陈设十分简单。 但这面却十分不简单。 此面,汤底清亮如镜,葱花点缀其间,面条细白如丝,热气腾腾,香气扑鼻,勾得人口水直流。 迟慕声大马金刀地坐下,狗剩得了空子,顺势开溜,胖乎乎的身子蹭着地面跑远。 他早被这鲜掉牙的汤底勾了魂儿,迫不及待端起一碗,筷子一挑,热气骤然扑面。 面条入口筋道,汤汁鲜美浓郁,带着淡淡的葱香,他一吸到底,唇齿留香。 迟慕声吃得满嘴油光,桃花眼弯成月牙,细碎的光芒闪烁,连连赞道:“哎我,这面劲道哎!” 筷子翻飞,碗底朝天不过片刻,汤汁都不剩,迟慕声咧嘴一笑,放下空碗,大喝一声:“再来一碗!” 陆沐炎坐在他对面,咬着个肉包,包子皮薄如蝉翼,馅料饱满,咬下去油汁四溢,肉香扑鼻。 她眉眼弯弯,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连连点头:“加俩肉包!” 少挚失笑着摇摇头,唇角微勾,透着一丝无奈的宠溺。 他凤眸微垂,温柔地递过纸巾,陆沐炎毫不客气地接过擦嘴。 二人动作娴熟分明,好似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十分自然。 迟慕声一愣,筷子搅动面汤时,手上猛地一顿,汤汁溅了几滴在桌上。 他眨了眨眼,唇角不由自主地抿紧几分,心口堵着一股莫名的情绪,却又不知从何而来。 他喉咙滚动,艰难地咽下那股莫名的情绪。 忽地,艮尘递过一张纸,视线看向迟慕声,眼底的光芒温暖如春:“慕声,左边。” 他的语气轻柔,眉目清隽的面容透着一抹关切,长发如墨垂落肩侧,衬得他温润端方。 这举动一出,迟慕声骤然被艮尘的动作打断思绪。 显然,陆沐炎也挑了个眉头,倒没作声,继续吃饭,但眼神瞅着艮尘,神色十分耐人寻味... 迟慕声抬头,神色分明一滞,愣愣地看着他,低声道:“……艮尘,你,你对我可真好啊…” 艮尘…你,你好的有点过分吧? 迟慕声猛地咽了咽口水,嘴角微抽,手指不自觉地攥紧筷子 ,他神色尴尬,脸上隐隐涨红:“不是,你…你...” 艮尘一愣,剑眉温润,含着一丝不解,眸内柔情分明:“嗯?” 不…艮尘对谁都这么好,恰好我需要纸巾,恰好他是个有眼力见儿的…... 迟慕声眸内波澜更甚,只得讷讷道:“没…” 第184章 - 炎,终于…... 大高立刻递过纸巾,后扶了下眼镜,低头吃面,似在憋笑。 长乘擦嘴,傲娇起身,负手离去:“谁没有似的,小宽结账!” 陆沐炎眨了眨眼儿,抓起两个包子跟上:“乘哥等我!” 气氛着实不对…还是先行一步为妙,我这想法太可怕了,多想下去…...瞅谁都尴尬…... 谈笑间,一行人穿过小镇中央的主干道,步履轻快,笑语盈然,继续赶路。 青石板路泛着光泽,路边商贩吆喝不断。 布衣小厮端碗站在路口,热情洋溢:“绿豆汤,解暑绿豆汤!” 卖菜的大娘与买菜的妇人讨价还价,声音此起彼伏:“三文一捆,你捡个大漏!” 行人肩挑背扛,孩童追逐嬉笑,笑声清脆如铃。 街边一老者倚着竹椅,慢悠悠摇扇,烟草味淡淡飘散,透着安逸的生活气息。 几人似是完全融入这喧嚣的古朴生活一般,或悠然或好奇,各有几分安逸。 不多时,前方树林密集了些,一行人离开小镇,再次踏上乡间小道….. …...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林木葱茏,野花点缀其间,红黄相间,散发淡淡清香。 青草茂盛,风吹草低,露出一群牛羊悠然啃食,铃铛声叮当作响。 远处,树林郁郁,阳光穿过枝叶,洒下斑驳光影。 小道旁溪流潺潺,水面映着蓝天,偶有鱼儿跃起,溅起水花,衬得这乡野愈发宁静祥和…... …... 与此同时,一道白光迸裂而出,蓦地直指客栈老板的眼球! 那瞎叔正擦桌子,头也没抬,悠然地哼着小调间,轻吐俩字:“二百!” 白光内,似是一名女子,踏空而来! 白光耀眼,恍惚间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见她身着一袭白色纱衣,如梦如幻,声音清脆果断,凌厉出声:“一百。” 瞎叔抹布转得利索,三两下擦净桌子,小眼眯着,半蹲检查桌面:“三百。” 女子的声音微抖:“…二百。” 瞎叔将碗摞起,双手撑桌,笑得和蔼:“五百。” 女子大袖猛地一挥,露出茭白的小臂,素手一指:“…...你!” 瞎叔作势要走:“一贯。” “啪!” 白光内,稳稳落下一贯钱,透着几分浓烈的怒意,似在宣泄那女子冰冷的不满。 瞎叔嘿嘿一笑,大袖一掳,将那贯钱藏入袖口:“嘿嘿,东北方,鲛泪湖!” 白光蓦地远走,瞬间十米开外! 纱袖翻飞如云雾,带起一阵冷风,眨眼间,消失在街角,留下路人惊叹的目光。 瞎叔倒是热情,不忘冲出店门道谢,声音贱兮兮地从后方传来:“白兑!我替镇上的师兄弟谢谢你!常来啊,常来!诸位,今儿早晨的包子买四送一!” 话落,瞎叔大手一挥,甚有几分豪气,黝黑的脸笑得褶子堆叠。 闻言,众人刷的围上来:“呀,白兑又来打探艮尘消息啦!” /:“快快,你说你也不多要点儿钱!我要一屉包子,先给我先给我!” /:“两屉,两屉!我今晚热着吃,省得做晚饭了!” 喧嚣间,瞎叔身形灵敏,残影一闪窜进后院。 手指一勾,招一只信鸽。 他迅捷塞一纸条,入鸽腿竹筒,指尖轻弹。 信鸽蓦地振翅,朝华北方向灵巧疾飞,划破晨光,消失在云层深处…... …... 同时,陆沐炎一行继续前行。 乡间小道渐宽,林木退散,田野开阔。 远山如黛,薄云绕峰,阳光洒落,金光漫地。 路旁野草摇曳,蝴蝶翩飞,花香混着泥土气息扑鼻而来。 田间农夫挥锄,汗水滴落,偶有牛鸣低沉,衬得这乡野安宁如画…... 一信鸽,忽地振翅,顿在几人视野半空。 大高拆开腿绑的字条递给长乘,他扫过一眼,顿时失笑。 长乘无奈地摇了摇头,轻笑道:“接下来,咱们得辛苦几日了。” 他顿了顿,眉峰微挑:“华东区入学院的结界,因慕声走偏,已过开启时间,咱们只得绕路而行。” “三天内,赶去鲛泪湖附近,咱们与三天后下船的华北新生一同入院。” 话落,长乘眸光掠过艮尘,笑意吟吟,透着一丝揶揄。 陆沐炎一愣:“已经进了这里,还有结界?” 长乘点头:“嗯,院内森严,为新生安全,也防他们瞎跑,进出都得控制些。” 迟慕声闻言,语气歉疚,眼睑微黯,低声道:“嗯…抱歉,大家。” 长乘挑眉一笑:“哈,这么说,艮尘也得抱歉。” 说着,他晃了晃手中的字条儿,看向艮尘,眸内揶揄分明,悠然道:“白兑在后面呢,她若追上来,咱就彻底进不去了,还得找院长重开结界,甚为麻烦。” 陆沐炎歪着脑袋,明眸内稍有疑惑,一语直指要害:“嗯?白兑师兄与艮尘师兄有过节?” 迟慕声骤然眼神一亮,两手一拍:“坏了,这戏码我熟!” 他调侃分明,眉毛挑的夸张,咧嘴一笑:“老季那些女朋友们,就是这架势,我可太知道了,甚为难缠,咱赶紧撤!” “老季”一出,艮尘眸内一顿,透着疑惑,还有丝丝凝重的意味,盯着迟慕声看。 陆沐炎闻言,倒是挑着眉头,揶揄笑问:“哎哟,舌头从前这么风流?” 迟慕声连连点头,语气肯定:“何止风流,实为下流。” “哈哈......” 长乘笑的爽朗,轻吐一字:“走。” 几人迈步前行,小道渐行渐远,田野退去,山林再现…... 阳光斜洒,远处山峦起伏,雾气轻笼,小溪淙淙,水面映天光。 风过树梢,松涛阵阵,鸟鸣清脆,几人笑声渐远,融入这片乡野的静谧…... …... 走了三天,众人昼夜兼程,仅在晨昏休息片刻。 第一日,烈日当空,毒辣的阳光炙烤大地,汗水湿透衣衫。 第二日,夜色深沉,星光稀疏,风声凛冽,吹得林木呜咽。 陆沐炎与迟慕声确实受苦,二人实在未走过如此长路,脚底双双磨出水泡,每一步都如踩针尖,酸涩钻心。 眼见着陆沐炎眸底越发疲累,眼睫低垂,眉眼间透着一抹倔强,唇角紧抿,强撑着不吭声。 迟慕声也绷着唇,一言不发地拖着腿走。那双桃花眼半阖半睁,汗水顺着额角滑落。狗剩也没心思逗了,蔫蔫地跟在脚边,毛茸茸的身子挨着地面,透着一股倦意。 二人毕竟是新生,体力难支,步履蹒跚,着实吃不消,实在是一步都走不得了。 长乘见状,轻咳一声,拧了拧脖子:“大家辛苦,今日在此休整。” 他语气淡然:“我与少挚去捉些鱼,大高小宽支帐篷,慕声沐炎捡柴,艮尘清理气息,往多个岔路口引去,逗逗白兑。” 长乘话落,率先负手离去,衣袍翻飞,步履从容,几人各自动身。 少挚跟着长乘来至一处山涧前,脸色…倒是绷的难看。 他凤眸低垂,眼底晦暗如墨,透着一丝隐忍,衬得俊逸非凡的面容多了几分冷意。 长乘看着,暗暗挑眉,倒没作声。 溪水清冽,涧边怪石嶙峋,清月勾出万千波澜,水面泛着碎银。 月华如练,水如天。 少挚抬手一挥,衣袖翻飞如云,迅疾而优雅。 蓦地,一股无形的力量间,空气微颤,几条银鱼霎时间跃出水面。 鱼群鳞光闪烁,挣扎间水珠四溅。 林间,树叶抖簌,几只鸟儿精准衔住鱼尾,鱼身甩动,水渍激荡湖面,涟漪分明。 少挚凤眸微眯,指尖一旋,一根丝线凭空缠绕。 他动作帅气凌厉,利索果断,转眼间,一捆鱼包扎完毕,透着一股超然的从容。 化蛇半空衔过打结的吊线,鱼倒挺重,它那娇小圆滚的身子扑扇着翅膀,甚为勤利。 小小的鸟喙坠着一捆鱼,扇动间可爱得紧,似一只忙碌的小精灵。 少挚轻拾步子,化蛇衔着吊线,扇翅随后,作势要回。 长乘见状,神色一滞,指尖一勾,再次起障。 他嘴角一抽,低声道:“昊儿啊……这样,我给你划个准绳,你切记。” “往后,院内新生里,有人使用过的招数,你可以用。别的新生没使出来的招式,你一个也别流露出来。” 少挚闻言,冷冷瞥了他一眼,轻蔑地勾着唇边:“...你就是这么压抑着过了四千年?” 长乘面露尴尬,清了清嗓子:“咳,...我知道,你一直是飞着的,突然赶路,实在憋屈。” “…没人的时候,当然可以随意,但…...” 他顿了顿,剑眉一挑:“但时间一定要把握好,像刚刚那种…时间太快,我能,你不能。” 说着,长乘伸手,笑得玩味分明,看向化蛇:“诺,小化蛇,鱼给我。” 少挚眼神微抬,化蛇蓦地松口。 长乘笑着接过,还抬手瞅了瞅,点点头:“嗯,不愧是鸟族,会挑鱼,这鱼刺少。” 少挚看着,冷眼睨他,唇角一边向上挑起,轻哼一声:“呵,九德化身的九个心眼儿,原是都用在了这里。” 长乘心情大好,迈步往前走,低沉的嗓音里藏着戏谑,笑着回应:“你一个心眼儿,我一句话记到现在。” 身后的人脚步一顿。 长乘嘴角一抽:“错了。” …... 二人回来时,篝火已经生起,火光跳跃,映得几人面容忽明忽暗。 艮尘盘腿而坐,长发散落肩侧,倒是片刻不闲,指尖轻旋,清理气息,炁丝如雾散向几个岔口,眉目清隽的面容透着一抹专注,打坐调息。 大高小宽守着帐篷,风吹布面沙沙作响,几人围坐。 艮尘耳尖微动,蓦地睁眼。 见是长乘,艮尘作揖起身:“兄长辛苦,少挚师兄辛苦,我来烤鱼,稍作休息。” 话落,二人点头,长乘倒是没说话,安静递过鱼去。 只因为…... 此刻,陆沐炎疲惫不堪地斜靠在树干旁,呼吸绵长,睡得香甜,眉眼间透着一抹倔强。 长睫在火光的跃动下安静地垂着,鸦羽般覆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忽短忽长。 那盈润饱满的唇瓣有些干涩,睡着了还轻轻皱眉,让人看了忍不住想伸手抚平。 迟慕声倒也如出一辙,呼吸沉稳,睡得慵懒,火光透过挺直的鼻梁,印出立体俊逸的轮廓。 他呼吸沉稳,额间汗渍还未干透,嘴角微抿,疲惫中带着一丝不服输的韧劲。 没有这二人的嬉笑拌嘴,余下的几人倒也不是个爱说话的性子。 此间天地,唯有篝火噼啪,衬得夜色愈发寂寥,风声低吟,如泣如诉…... …... —————————————————— 眼前,一片炽热的地狱景象。 火山口如巨兽之喉,岩浆翻滚,赤红的光焰喷薄而出,热浪扑面,似要将一切吞噬。 烈焰焚天熔地骨。 熔岩奔流,发出低沉的轰鸣,猩红的液火在黑暗中蜿蜒。 四周,黑石嶙峋,焦裂的地面冒着滚滚浓烟,硫磺气息刺鼻,空气扭曲,远处的火舌跳跃,映得天际一片血红。 山口边缘,热风呼啸,卷起灰烬如雪,飘散在虚空中,透着一股末日的荒凉与压迫。 陆沐炎愣怔地眨了眨眼,这里…... 这里,是梦了许久的火山口? 稍远处,有一男人,立于岩浆边缘。 男人浓墨色的长发随意披散,随风轻扬,眉目深邃如渊,透着睥睨天下的王者之姿。 他转身,黑眸深浓如夜,摄人心魂。 那冷峻绝美的侧脸邪魅无限,剑眉微挑,带着不可一世的锋芒。 “炎。” 男人只吐一字,笑得温柔魅惑,高贵无疑,一举一动皆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威压性。 陆沐炎瞪大了眼,喉内深滚了一下,眼睫轻颤。 这人…是冥烨? 冥烨低声道:“炎,终于…...” 他的嗓音低沉磁性,带着一丝久等的喟叹。 陆沐炎愣怔地盯着他看,眸内震惊分明:“你…” 她的声音颤抖,眼底波澜翻涌。 冥烨踏前一步,黑袍微动:“这一刻,我等了四千年…” 第185章 - 亦师亦友,两世无憾。 即使是梦了无数次,可这次…完全不同。 火山口熔岩翻涌,热浪扑面。 像是完全身临其境一般,她的脸被映得通红,微微发烫,眼底勾着赤光,被这景象震慑分明。 陆沐炎唇角微颤,怔了半晌,只吐一字:“我…...” 冥烨凝视她:“炎,好久不见。” 他的语气温柔,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深意。 陆沐炎语塞:“我…你…” 她眉峰紧拧,似在努力回忆。 冥烨眸内透着眷恋,但说出的话透着几分沉重,凝声道:“来不及细说,你只记得,乾石,寻你的乾石…...” 陆沐炎眸内一愣:“前世?…我…” 她拧着眉,声音急切:“我的前世…?很重要吗…?” 火山口渐渐模糊,熔岩的轰鸣渐弱,赤光暗淡。 热浪退散,灰烬如雾弥漫,梦境如沙漏般流逝,虚幻不定…... 她的身影摇曳,似要被拉回现实。 陆沐炎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急急喊道:“是谁…?我怎么寻…?!” 她伸手向前,声音拔高:“等…等等!” …... —————————————————— “等等!” 陆沐炎猛地喊出声来。 下一刻,她蓦地睁眼。 上空,林间枝桠繁茂,晨雾弥漫如纱。 朝阳透过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她的视线微微摇晃。 树影模糊,耳边传来风声低吟,鼻息间是湿冷的草木清香。 陆沐炎猛地坐起,心跳如鼓,额间冷汗滑落,喉咙干涩,低喃出声:“…我,为什么不是第三视角?!” 从前的梦,我皆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自己”与冥烨对话... 这次…分明身临其境。 熔岩的炙热,真实刺骨,仿佛仍在灼着她的肌肤。 随即,陆沐炎心头如雷霆炸响。 我…我在梦里,为何…为何会有自主意识?! 她瞪大眼,眸内波澜翻涌…... 突然,少挚低声道:“炎儿,喝口水。” 他坐在她身旁,似早已守候多时。 说话间,他修长白皙的指节递过水囊,高挑的鼻梁下,薄唇含着一抹邪魅的笑,温柔如风。 晨曦映得他眉眼如画,透着超然的从容。 陆沐炎全无察觉,猛地被他的声音惊了一跳,木讷地眨了眨眼。 他凑得真近。 她耳根蓦地一红,不加思索接过水囊。 泉水清冽甘甜,入口冰凉,水珠顺着她唇角滑至下颌,滴落时泛着晶莹的光。 她轻抿一口,眼底恢复几分清亮。 那股混沌不安的思绪如潮水退去,瞬间压下大半…... ……. 雾锁林深曙光微,晨间景色渐清。 林木葱茏,雾气轻笼,露珠悬于叶尖,晶莹剔透,似坠未坠。 远山隐现,晨曦初透,洒下淡金光芒,鸟鸣清脆,打破寂静。 篝火已熄,只余灰烬微红,帐篷布面湿漉漉地垂着,几人身影若隐若现。 迟慕声正在不远处练功,闻声转头,桃花眼一亮,咧嘴笑道:“哟,沐炎早安!” 他的语气轻快,额间汗珠闪光,透着一抹朝气。 陆沐炎抻着懒腰,探头冲他嚷嚷道:“嘿,你练功咋不叫我呢!” 迟慕声闻言,活动着筋骨,爽朗地应她:“嘿,我也是刚醒不久,你醒了咱就出发,乘哥说今天下午就能到,咱们到了再好好歇一阵儿!” 他边说边抖了抖腿,拉伸胳膊,活力四溢。 陆沐炎朗声回应:“好,我马上来!” 说话间,她耳根的红渐渐褪去,这才清了清嗓子,眼神稍显尴尬,目光躲闪分明:“少挚,你一直没睡吗?在…在…” 在看着我这副肥头大耳的睡相? 我流口水了吗?还是说了什么梦话?莫不是喊了什么不该喊的…? 未及她想得太深,少挚眸光似水,低声缓道:“在守着你。” 他顿了顿,唇角轻扬:“夜里风大,你总蹬衣服。不看着点我不安心。” 晨曦微光中,他凝视她,一瞬不瞬。 此刻,面前的少挚眉眼流淌着暖阳般的柔软,唇角轻扬一抹浅笑,声音低沉如泉,温柔至极。 …... 她清晰可闻的心跳,猛烈到连她自己都听到了。 扑通扑通,似擂鼓震耳…... 陆沐炎仓惶起身,透着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急急出声:“……走,走吧咱…” 少挚勾着唇角,缓步跟上,步伐从容,可剑眉下的眸底,却划过一丝不留痕迹的深邃… …... 几人各自整顿好,继续出发。 山路崎岖,石子硌脚,雾气湿衣,凉意微微渗骨。 偶遇一小溪,水流清冽,淙淙作响,溪面映着晨光,泛起细碎银光。 迟慕声蹲在溪边,让狗剩舔水,唇角勾地悠闲分明:“狗剩,喝饱点,别回头又蔫了。” 一路上,几人或探讨学术,或打趣闲聊。 长乘与艮尘低声议论院内结界,语气沉稳,偶尔带上少挚,话题间夹杂几句笑言。 大高小宽探讨帐篷布料,争论哪种更耐风,声音低沉却热烈。 迟慕声则持续发力,继续逗着狗剩,笑声爽朗,狗剩被惹得烦躁,偶尔几声惨“喵~”回荡林间。 而此刻的陆沐炎,跟在后面,步履略缓。 她眉头皱得深,眼底晦暗如雾,似在思索什么,却总是抓不透彻。 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衣角,唇角微抿,心事如乱麻缠绕,挥之不去。 陆沐炎垂着睫,心内低沉轻问:“...老白,你知道前世吗?” 老白的声音干脆,不含波动,如冰泉淌过:“我醒时,你三岁。” 她拧着眉头,眼神不自觉眯起,闷闷地踢着脚下的石子,石子滚落发出清脆声响。 陆沐炎不死心,继续问道:“咱俩的前世是什么?咱俩还在一起吗?” 她顿了顿,眼神迷雾更浓:“…...白龙...这世间有龙吗?” 老白闻言,一时没有回应。 过了半晌,他透着一股疑惑,迟迟出声:“……我知道我是白龙,但,我为何是白龙?” 陆沐炎眸色一愣:“什么?” 老白沉声道:“长乘的依据,从何而来。” 她眸内划过一丝骇然,快速瞥了眼前方的长乘,轻咳一声,心内回应:“……是不是院内有不少这样的人?乘哥初见我时说过,我这样的...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甚至是千千万万个里的一个...” 老白:“快点进去吧。” 这一声,透着疲累,略显沉重。 陆沐炎微微点头:“嗯…...” 此刻,几人心思各异,长乘负手而行,眉峰微锁,似在盘算行程。 艮尘负手跟随,从容依旧,但眼神几次掠过迟慕声,藏着一抹深思。 大高小宽并肩而走,低声细语,偶尔抬头望天,似在估算时辰。 迟慕声哼着小调,步履轻快,狗剩摇着尾巴紧跟。 少挚漫步在她身旁,唇角勾着温润的笑,可总觉得那笑里,浓烈地掩着某种隐秘的布局。 林间雾气渐散,阳光穿透枝叶,洒下细碎光影。 野花点缀路旁,清香扑鼻,远处鸟鸣悠扬…... …... 终于,林间小路前方,景象豁然开朗! 一片浩瀚的湖泊映入眼帘。 湖面如镜,波光粼粼处,勾着天边霞云。 阳光洒下,湖水泛起万千金光,闪烁跳跃,耀眼得让人几欲眯眼。 湖畔芦苇丛生,随风摇曳,宛如绿色波涛,与湖水的湛蓝交相辉映,透着一股超凡脱俗的灵气。 湖光潋滟晴空阔,水色天光共一明。 远处,湖心一座孤岛若隐若现。 岛上兀自一棵参天古树,枝叶繁茂如盖,藤蔓垂落如瀑,散发着岁月沉淀的苍茫之气。 偶有白鹤,从岛上飞起,双翅划破薄雾,带起一阵清风,清越悠长的鸣叫,宛如天籁,回荡在湖面之上。 湖岸边,山峦连绵起伏,宛如巨龙蛰伏,山巅云雾缭绕,宛若仙境。 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涟漪扩散间,隐约可见水下灵光流动。 这片湖泊,好似蕴藏着无尽的生机与奥秘…... 迟慕声猛地停下脚步,瞪圆了眼,满脸惊叹:“我靠…...” 陆沐炎站在湖畔,怔怔地凝望这片景象,眼底的晦暗被湖光映得稍稍散去。 她喃喃道:“这…?”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衣角,心头震撼分明,连带着某种莫名的心悸交织,让她一时忘了言语。 长乘缓步上前,目光投向湖心,神情放松,悠然笑道:“鲛泪,终于到了。” 他顿了顿,眉峰轻挑:“华北方向入学的新生们,到这儿便需要下船,像我们一样,走着进学校。” 迟慕声踮着脚尖崴了崴:“脚是挺累…” 长乘轻笑一声,低沉的嗓音透着戏谑:“哈哈,若是华东区直走的话,倒是很快的。” 陆沐炎则是白他一眼,眉眼微挑,揶揄道:“谁让某些人奔着坟堆就去了。” 艮尘倒是又及时出声:“慕声安心,艮为足,我可解。” 他指尖轻旋,棕黄色的炁丝如雾散开,缠绕在迟慕声与陆沐炎脚踝,温暖如风。 不消片刻,酸胀感消散殆尽,二人步履顿觉轻盈,似卸下千斤重担。 迟慕声嘴角一抽,心内不自觉地紧张几分:“好啊,真好啊…你又可解了…” 显然,二人的情况已经到了——“不多想也要逼你多想”的份儿上。 索性,那就将多想做实! 与此同时,陆沐炎轻咳一声,果断出声:“哈…我沾光了。” 她的声音清亮,眉眼弯弯,透着一抹狡黠。 迟慕声一愣,眸色骤然停滞。 显然,他的多想与陆沐炎完全共振。 迟慕声连连摆手,大惊失色,作势就要问个清楚。 不料,艮尘浑然未觉,指着湖心孤岛,低声道:“慕声,沐炎师弟,千万小心,以那孤岛为界,过了孤岛的水域,便不能潜人了。” “除了华北区入学的特殊船只,渔民不能靠近,湖底深不可测,连通乾石之脉,灵气极盛,恐会灼伤。” 话落,他的声音沉稳,清隽的眉眼间发丝微动,眸底映着湖光,透着一抹肃穆,温润中带着敬畏。 不知是艮尘的哪句话,陆沐炎听着,只觉得心内咯噔一下。 她皱着眉头,心跳骤然加速,眼底躁动如潮,总觉得像是遗忘了关键的某一环,似雾中探花,抓不透彻…... …... 可这片刻,迟慕声全然被陆沐炎的那句话搅得心内警钟大振。 他嘴角一抽,再抽,抽了几次三番,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桃花眼瞪得溜圆,活像只被吓到的猫,毛都炸了几分。 艮尘倒是又说话了,眉宇含笑,满是放松:“慕声,此湖喜欢吗?” 说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悠久的往事,自顾自地碎语了些:“多少眷侣来至湖心孤岛,相爱立誓,雷祖也来过呢。” 这倒是个新鲜的八卦,迟慕声勾起好奇:“雷祖能和谁立誓?” 艮尘望着他,笑的温润,透着一股全然的喜悦:“哈哈...倒不是立誓,我总未能破关,他急得一路追着我打,上一世,我便是在这儿,破了艮炁周天。” 闻言,迟慕声脸色又是一黑,显然,这个解释更中下怀。 他只得尴尬地笑了笑,摸着鼻尖儿:“哈哈...你,你和雷祖关系这么铁呢。” 艮尘直视他,眸内澄亮无虞,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情绪,一字一句道:“亦师亦友,两世无憾。” 他的语气坚定,眼底似有光芒流转,温润如玉的面容透着一抹深情。 迟慕声眨了眨眼儿,看来...嘴角无论怎么抽,这句话也得问出来了。 他清了清嗓,声音稍大,直言就说:“艮尘啊!你…你这两世,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儿...?” 这个“女”字,他声音加重几分,语气急切,透着探究,又有一丝害怕。 陆沐炎深思之余不忘八卦,眼角快速划过艮尘,勾着耳朵听得真切,唇角微翘,似在期待什么。 艮尘闻言,眸内一愣:“修行人,莫要...” 他的声音低沉,眉峰微皱,似要劝阻。 第186章 - 白兑师兄不乐意。 他脸色稍黑,透着一股莫名的阴郁,神底似透着一股鄙夷,冲着二人翻了个白眼儿。 长乘悠然出声:“你俩别八卦了,艮尘婚配白兑。他没有,也不能有任何别的中意之人。” 俩人身形明显一顿。 迟慕声眸内一亮,连连点头:“啊!这样啊!” 陆沐炎恍然大悟,稍有遗憾:“啊…这样啊...” 迟慕声重重松了口气:“……呼。” 陆沐炎轻轻砸了个嘴:“……啧。” 俩人对视一眼,忽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这莫名的一阵笑,笑声清亮,回荡湖畔,透着一股微妙的默契。 几人倒是都摸不着头脑,尤其艮尘,自打“白兑”二字一出,唇角绷的异常明显,眉目清隽的面容染上一丝不自然。 陆沐炎见状,敛了敛神情,轻咳一声:“额…艮尘师兄不乐意?” 长乘悠然挑了个眉头,勾着戏谑的唇角:“白兑师兄不乐意。” 此话一出,默契组二人双双眨眼,直勾勾看向艮尘,眸内不约而同地都露着吃惊。 迟慕声诧异分明,上下打量:“不能吧?艮尘这么好,她喜欢啥样的?” 陆沐炎挑了挑眉,唇角微动,透着一抹好奇。 艮尘闻言,眉宇间倒是头回儿落着一抹阴郁。 他无奈地轻笑一声:“…...我与白兑师弟,一心只为修行,绝无情爱染指。但父亲执意如此…我实在不知为何,多次劝说无果。” 他的声音低沉,长发垂落,眼底闪过一丝歉疚:“我是个无用之人,只是委屈了白兑师弟…...” 迟慕声摆了摆手:“哪能哪能,我瞅你就挺好。” 艮尘闻言,眸内划过一丝温润。 迟慕声急急改口:“不是,大家瞅你都挺好!” 他的语气急切,生怕又勾出什么异样,桃花眼瞪圆,透着一抹憨态。 蓦地,人群中传来一冷声质问,声音听着盛气逼人,透着一股不耐。 “哈?下了船还得走这么远的路?” 一艘大船,模样看着挺普通,但不知何时已经停靠岸边,好似突然出现在那儿一般。 另一女声,清脆响起,娇滴滴的音色里带着明显不悦:“没有车来接?!” 那盛气凌人的男声语气甚为急切,声音刻意压低几分:“白兑,还望行个方便…我澹台一族必定记你这个人情,家妹月疏身体娇弱,东西太多,断然不能自己提着走。” 人群中,一女子面容姣好,身着吊带短裙,模样楚楚动人,眼眸泛光,朱唇半咬,低声道:“白兑姐…我一个人真的提不了嘛…...” 她的声音娇软,透着一抹撒娇,纤手轻抚发丝,眼底闪过一丝委屈。 那自称姓澹台的男子接话道:“我和我妹妹的东西实在太多…或者...没有管家吗?我付双倍的钱啊!” 他一袭白衣,金丝走线中式盘扣装,气宇非凡,指着身旁堆积如山的箱子,眉头紧锁。 白兑声音冷冽:“此湖可丢,无妨。” 女子连声哀求:“白兑姐姐...我的东西都不能丢嘛…...” 白兑语气冷静自持,宛如冰封湖面,清脆果断,不容侵犯:“换洗衣服院内会发,空手即可。” 男子闻得此言,眼底蹿着一抹不满:“不是,白兑,你这就不讲理了。” 他声音拔高,眉峰皱起,透着一股怒意:“游戏机,电脑,进来之前已经全部没收了,我妹妹就带点儿化妆品,怎么不行了?” 女子附和:“白兑姐姐…防晒霜不能不带,你是女孩,你懂的呀,还有隔离霜,散粉,水乳,眼影…哪个都好贵,丢不得嘛……” 这声音听着细腻,似透着隐隐的哭腔。 白兑冷冷道:“十三分钟考虑。” 话落,她转身,纱袖轻摆,背影如冰霜凝铸,径直朝艮尘走来。 身后的女子连连大喊:“哎,哎!白兑姐姐!” 长乘轻咳一声,眸内含笑分明,透着一股看好戏的意味:“白兑,好巧啊,今年你带华北新生来?” 白兑身着一袭白色纱衣,如梦如幻,纱袖翻飞,透着一股清冷威严,“我向父亲寻了个由头,假借新生之机,特在此等候。” 她的声音如冰泉淌过,目光锁定艮尘:“艮尘,此为院外,来吧,我只有十二分钟了。” 艮尘闻言,没有丝毫诧异,眉目清隽,玄色长衫微动,透着一抹从容,语气沉稳,点点头:“好的,慕声远一点,注意安全。” 迟慕声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怔地眨了眨眼:“啊?啥?” 陆沐炎急急拽他:“快走...” 瞬间! 白兑足尖一点,炁息骤起! 耀眼的白色兑炁如流光迸发,迅疾如电,化作一道弧光,直刺艮尘而来! 她纱衣翻飞如云,眉目冷峻,眼底寒光如剑,长发随风扬起,衬得她清丽的面容更添三分威严。 似冰霜凝成的孤鹤,她动作灵动飘逸,掌风凌厉,带起湖畔芦苇沙沙作响! 白炁如潮涌出,指尖轻弹,化作数道光刃,切割风声,朝艮尘周身刺去,湖面受炁息牵引,泛起细密涟漪,波光潋滟! 艮尘不慌不忙,足下微移,玄色长衫随风轻摆,眉目清隽的面容透着一抹沉稳。 他指尖轻旋,棕黄色的艮炁如大地涌动,厚重而绵长,瞬间凝成一道屏障,迎上白兑的光刃! 棕黄光芒柔韧如藤,带着泥土的气息,与白炁撞击,发出低沉的嗡鸣,湖畔草叶微颤,似感受到这股沉稳之力。 他长发微动,眼底澄亮,嘴角轻勾一抹淡笑,似在应对间游刃有余。 白兑冷哼一声,身形一转,宛如白鹤掠空! 寒光碎玉映湖波! 白炁骤然爆发,如剑雨倾泻,密集而迅猛,刺向艮尘四面八方。 纱袖翻飞间,带起一阵冷风,芦苇被风压弯,沙沙声如叹息。 她眼底寒意更浓,掌中白炁凝成一柄光剑,直刺艮尘胸口,速度快如惊雷,空气被撕裂出一声尖啸! 金戈铁马映湖光! 艮尘眼神微凝,足下轻踏,地面似有微震! 棕黄艮炁如藤蔓般自脚底升起,缠绕周身,化作一道柔韧护盾,挡下光剑。 剑尖与炁盾相撞,火花迸溅,棕黄光芒微微震荡,却未破裂。 他长衫翻飞,反手一挥,艮炁凝成巨掌,厚重如山,朝白兑拍去! 巨掌带起沉闷风声,湖面水波翻涌,芦苇被压得更低,草叶簌簌抖动。 他的动作从容不迫,透着一股稳如泰山的气势,眼底却闪过一丝温润,似乎不愿全力以赴。 白兑身形一闪,白炁如盾瞬凝,挡下巨掌! 盾面泛起耀眼光泽,巨掌拍击其上,发出闷响,震得湖水溅起细小水花。 她足尖再点,身形腾空,白炁如长虹贯日,化作一道光柱,直轰艮尘立足之地! 白虹贯地草低吟! 光柱刺眼夺目,湖畔草地被炁息压出一圈浅痕,风声呼啸,芦苇齐齐弯折! 她的纱衣在空中飘舞,冷峻的面容透着一抹决然,掌中炁息如潮,似要一击定胜负。 艮尘身形微侧,长衫猎猎作响,棕黄艮炁自地面升腾,如厚土翻涌,迎向光柱。 两股炁息相撞,湖畔空气震荡,发出低沉轰鸣,棕黄与白光交织缠绕,似日光与山岳的对峙。 他指尖轻抬,艮炁化作无数细藤,灵活缠绕光柱,将其层层消解,地面微微龟裂,透着一股绵长之力。 艮尘眉眼温润,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化解间不失风度,嘴角淡笑未改,似在试探而非争胜。 二人身影交错,动作流畅帅气,却不失分寸。 突然,白炁散去,纱袖轻垂,白兑足尖落地,眼底冷光一闪,蓦地停下:“十二分钟到。” 她收势而立,凝视艮尘,气息平稳,透着一股冰霜般的冷静:“近日你倦怠修为,来日再战,你必死无疑。” 艮尘长衫微整,棕黄炁息散去,他微微颔首,未作声,但眼底温润如初,似未动真怒。 湖畔草木恢复平静,湖面涟漪渐平,芦苇随风摇曳,湖光映着二人身影,宛如一幅静谧却暗藏锋芒的画卷。 话落,白兑转身,霎那间如白光掠影,回到船边,动作迅疾如风,湖畔芦苇微颤。 她淡声道:“走,扔,回家,27秒内,三选一。” 年轻男子早已愣住,还未反应过来,只见白兑骤然现身,他颜色骤变,慌乱回应:“……扔了,全都扔了。不扔我也自己带着了,不劳白兑师兄想办法,走,走吧…” 他的声音急促,手忙脚乱丢下箱子。 女子咬唇,眼眶泛泪,眼底溢满了隐隐压抑的不甘,抓起化妆包狠狠扔进湖中,低泣道:“好…” 约二十名新生,皆大惊失色。 岸边一片混乱,有人慌忙丢弃行李,箱子砸入湖中,水花四溅,沉没时泛起阵阵涟漪,似叹息浮沉。 有人低声咒骂,语气急促,满是不甘,脚步踉跄间踢起岸边碎石。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压抑,风吹芦苇,沙沙声如低吟,衬得扬面愈发慌乱,湖光映着人影,破碎而凌乱。 白兑冷声道:“跟上,34分钟内到,39分后结界关闭,自己想办法。” 话落,她转身远走,纱衣翻飞,背影如冰霜孤鹤,孤傲而决绝,步履迅疾,眨眼间融入林间雾气。 众新生紧跟,拖着疲惫与惊惶,步履踉跄。 有人低头咬牙,有人频频回望,渐行渐远,身影模糊于湖畔薄雾…... …... 众人远走后,迟慕声愣怔地眨了眨眼,唇角微张,低声道:“艮尘…你还好吗?这,这白兑是个计时器啊…” 他语气震惊,手指不自觉挠了挠鼻尖,透着一抹茫然,嘴角抽了抽,似还未从方才的混乱中回神。 长乘哈哈一笑,眉峰微挑,眼底闪过一丝戏谑:“哈哈,快跟上吧。” 他话落,负手缓步,小宽肩扛包裹,步伐稳健,眼底淡然,大高推了推眼镜,低头不语。 二人衣袍随风轻摆,透着一抹默契的从容,仿佛早已司空见惯,几人衣袍微动,后行跟随,透着从容。 …... 片刻后,几人穿入林间,乌云隐现,天色渐沉,似要下雨。 林木葱茏,枝叶遮天,阳光被云层吞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冷的草木气息。 眼见着前方没人,后方瞅了半天也没人。 迟慕声挠了挠头,四下张望,低声道:“咦,他们人呢,不会没赶上吧?我瞅着快下雨了,这前后都没遮挡的屋子,咱迷路了还是他们迷路了?” 他的语气疑惑,眉头微皱,透着一丝不安。 乌云愈深,层层叠叠如墨泼天际,林间光线暗淡,风声渐起,吹得树叶簌簌作响,似在低语着什么。 忽地,迟慕声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挠了挠头,转声看向陆沐炎,眼神里透着一股担忧:“快下雨了,还没有躲雨的地方,沐炎,你…你身体还行吧?” 陆沐炎闻言,倒是一愣,啊...生理期的事儿。 她轻笑一声:“还记得呢,谢谢慕声啦,无妨,咱继续走吧。” 话落,她的语气佯装平静,眉眼微垂,晦暗未散,压抑着某种莫名而来的心绪,总觉得即将发生什么…... 此时,长乘却悠然出声,语气不急不缓:“我们早了一半的路,不急,慢慢走着吧。” 迟慕声未曾察觉,不解地勾着头来回看着:“这路也不远嘛,他们咋这么慢。” 长乘轻笑:“哈哈,慕声啊,是咱们太快了。” 他嗓音低沉,眼底戏谑更浓:“这个时间,是白兑根据这几个新生力竭后能到达的时间,算的分秒不差。” 迟慕声听罢,喃喃惊叹:“乖乖,白兑师兄实在彪悍,她这人生…是按表走,掐秒活啊。” 他话音刚落,细密的雨丝飘飘扬扬,缓缓落下…... 长乘唇角笑意勾勒分明,眉峰微挑,透着一抹将看好戏似的笑意。 他微微抬手,雨线丝缕地点落掌心,勾起星点凉意。 所幸雨势不大,淅淅沥沥,倒勾起林间花草的清香,湿意扑鼻而来。 细雨湿林草木香,几人缓步香茵。 林间草木蒙上一层薄雾,雨丝如珠,轻打叶面,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青草沾湿,散发淡淡泥土气息,雨幕中透着一抹朦胧的诗意。 陆沐炎望着这雨,眉头微皱,唇角紧抿。 总觉得,心跳不由得加快几分,眼底莫名悸动…... 第187章 - 欢迎回家。 艮尘闻言,轻笑一声:“慕声,无妨。” 他的声音温润,长发微湿,水珠顺着发梢滴落,眼底澄亮,透着一抹释然,好似完全司空见惯。 长乘闻言,却微微摇头,似在斟酌言辞:“也不是…说起来有些复杂...” 雨丝渐密,林间雾气更浓,树影模糊…... 长乘轻声道:“她得赶在这一世,艮尘与她都还没有打通周天之前,杀了艮尘。” 他顿了顿,眼底深邃,目光投向雨幕:“泽山咸,本为情爱之意,她的兑炁周天一旦打通,心神便会不受控制,爱上艮炁之人。” “同时,艮炁之人会摄取她的兑炁,转化为自己所用。若想不被消耗,只得爱着这人,同时与多人…...多炁同修。” “偏偏艮尘的艮炁最纯,她不愿落得与多人同修的下扬,只得防范于未然么。” 长乘话落,雨幕如帘,笼罩林间。 雨滴落在叶片,溅起细小水花,密集汇集成水珠,坠落决然,扯动叶片摇曳,似情爱纠葛的无奈与挣扎。 陆沐炎轻皱眉头,喃喃沉思道:“所以…白兑师兄要赶在自己还没爱上艮尘师兄之前,先杀了他?” 她的声音低沉,眼底闪过一丝震惊,莫名划过少挚,透着一抹不安。 我与少挚…是否有此般下扬……? 未及她多想,长乘点点头,看向迟慕声,唇角勾笑:“是呢,对了慕声,我之前跟你提过的胭爻师兄,可还记得?” 迟慕声低头听着,闻得此言,深思片刻,眼神一亮:“…啊,记得!那个觊觎少挚的老女人,乘哥让我记得她的炁,说她的兑炁最纯。” 此话一出,陆沐炎眼睫轻颤。 雨势渐小,林间雾气散开,一阵风过,暗藏一丝无情的冷意。 长乘轻笑一声:“是呢,胭爻师兄的厉害之处便是...”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寒光:“她打通兑炁周天后,杀了挚爱的丈夫,与多人同修。” “证道之日,先斩意中人。” …... 迟慕声惊叹几分,嘴角微张,透着一抹震撼:“乖乖...” 陆沐炎闻言,眼睫微垂,眼底晦暗更深,未作声,手指不自觉攥紧衣角…... …... 雨停了,阳光洒入林间。 雨歇林光露初晴,草色含情映日明。 日头照亮青草,草尖露珠滚落,折射出七彩光芒。 林间雾气缓缓散开,阳光丝丝透入,洒在湿漉漉的草叶上,反射晶莹。 青草湿润,散发清新气息,树叶间水珠滴落,叮咚作响,林木葱茏,透着一抹生机。 突然,长乘整了整衣角:“现在,结界过了。” “恭喜小炎,恭喜慕声——欢迎回家。” 说着,他眉梢带笑,声音也轻快几分,眼底笑意分明。 陆沐炎蓦地抬头,眸内警觉一闪,似回过神来:“嗯?” 迟慕声眨了眨眼,四下张望,挠了挠头:“嗯?结界呢??” 长乘轻笑:“这阵雨就是结界呢。” 他话落,负手前行,步履从容,衣袍微干,透着一抹淡然。 前方树林中,莫名多出一条路来。 林木退散,青石板小道蜿蜒向前,两旁青草茵茵,湿气未散,散发淡淡清香…… 迟慕声惊呼:“我靠…怪不得赶不上就进不去了,这学院...有意思…!” 他的声音洪亮,透着一抹恍然。 陆沐炎眉头一挑,唇角微动,步履轻快跟上,眼底晦暗稍散,似被这奇景吸引。 青石板小道向前延伸,四周小草摇曳,林木渐渐稀疏,空气中多了几分灵动之气。 蓦地,天地一变! 眼前景象骤然不同,青石板泛起淡淡光泽,草木间灵气流转,似有隐隐仙音回荡,与方才的湿润林间截然不同! 忽然,莫名间,众多身影浮现,身着各色服饰,往同一方向匆忙行走! 部分人背部赫大的——“玄门医部”字样,其弟子着青衫,背负药囊,药香隐约可闻。 另有“玄门占部”字样弟子,身披灰袍,袖藏八卦图,更有几名道士羽衣星冠,手持拂尘,步履飘然。 更有僧人袈裟加身,甚至藏传喇嘛,身披红黄袍,念珠轻响,气质肃穆。 武术学派则是服饰繁杂,或劲装短打,或长衫飘逸,皆背部秀字——“玄门山部” 喧嚣中透着生气…... 陆沐炎与迟慕声错愣地对视一眼,喉内滚动分明,眼底激动呼之欲出! 下一刻! 二人竟按耐不住,猛地齐齐狂奔! 快点,快点,再快点! 盼了多久等了多日,这里,这里,就是这里…! …... 忽地! 一座宏伟异常的学院映入眼帘,宛如仙境降世! 恍惚间,似有八座异常明显的建筑,八卦般排列,密布有序,气势磅礴,各具神韵! 最中心,一座太极图赫然在目,黑白交融,阴阳流转,占地广阔! 其太极图上,矗立一座异常宏伟辉煌的宫殿! 金顶琉璃,殿身雕龙画凤,气势如虹! 殿前立一事迹碑,高逾十丈,碑身刻满古篆,字迹苍劲有力,似述尽千年传承! 阳光洒落,碑面泛起金光,映得宫殿愈发庄严! 太极生八卦,仙宫镇乾坤! 迟慕声猛地停步,桃花眼瞪得溜圆,低呼:“我靠…这也太壮观了吧!” 他声音讶异,手指不自觉指向前方,眼底满是震撼…... 陆沐炎驻足凝望,眼底晦暗尽散,眸光微颤:“这…” 她手指攥紧衣角,心跳渐快,似被这仙境震慑,定在原地…... 几人而后赶来,长乘眉峰微扬,低声道:“回家啦。” 说话间,他衣袍随风轻摆,透着一抹超然,暗暗看了一眼少挚,同时,又瞥向陆沐炎... 少挚眉眼晦暗,透着审视,随着他的目光看向陆沐炎。 此时的陆沐炎,胸口提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紧绷难言。 这抹异常,如潮涌起,心内共振如鼓擂动。 恍惚之间,总觉有某种深埋的东西被触动,她眼底闪过一丝迷雾,唇角微颤。 她不明白,只觉得想哭,是一种极致的压抑,这感觉并不好受。 与此同时,迟慕声指尖也不自觉微微发颤,只觉得心内汹涌,有一股磅礴之力呼之欲出,似雷霆在腹中翻滚…... 他眼眶泛红,透着一抹莫名的激动,吞了吞口水,低声道:“乘哥,这…这些地方,都是…...干什么的?” 长乘眼底笑意如春,轻笑一声:“好,给回家的小朋友介绍一下。” “自雷祖修出震炁后,便有学究推演千年后修行之路,雷祖上一世圆寂前,吩咐筑起六座殿宇,分别是正东——震宫雷部。” 说话间,长乘负手而立,单指一挥,左侧赫然显现! ——震宫雷部! 此建筑形如雷霆裂地,屋檐尖锐如电芒,色泽深紫,似雷云翻滚,隐隐有轰鸣之声回荡! 门前,有弟子身着深色蓝紫袍,衣襟绣雷纹,步伐矫健,气势如雷! 长乘单指右挥:“正西,兑宫泽部。” ——兑宫泽部! 殿宇通体纯白,屋顶流线如水波,耀眼夺目! 一尊白虎玉雕傲然仰天色泽莹白如霜,映着阳光泛起粼粼光泽,似泽水流光,清灵而威严。 门前,弟子身着白衣守卫,袖口绣白虎花纹,清丽灵动,气息柔和却暗藏锋芒! 没等他们看的详细,长乘唇角勾笑:“——艮宫山部!” 东北侧! ——艮宫山部! 建筑如山岳耸立,棱角分明,色泽棕黄如厚土,透着一股沉稳巍峨,气势雄浑! 几位弟子身穿棕袍,衣襟绘山纹,步履稳健,气质如山,目光清隽,带着一丝敬意,正缓步朝几人走来! 长乘续道:“其余还有几部——则是南方离宫火部,东南方巽宫风部,北方坎宫水部,中间就是乾宫主殿,等会儿迎新大典就在这儿举行。” 他话落,迟慕声与陆沐炎眸子瞪得亮晶,目不暇接,来回扫视几座建筑,眼底满是惊叹。 剩下三宫无人守卫,尚未尽显全貌,但各具特色。 离宫火部隐约可见三大尖塔,盘凤朱雀,赤红殿宇,似烈焰焚天,热浪隐隐可感! 巽宫风部竹林树木林立,遮挡飘渺,风卷林梢,青绿如烟,飘渺梦幻! 坎宫水部殿宇深墨如渊,门前一镜面湖泊映出碧落青天,似有一巨龟潜伏,阳光下反射耀石琉璃之光,透着深邃莫测…... …… 二人兴奋得一时失言,宛如初落世间的孩子,眸光炯炯,一瞬不瞬,看得津津有味。 迟慕声桃花眼瞪得溜圆,嘴角咧开,露出虎牙,透着一抹憨态。 陆沐炎眼底晦暗稍散,唇角微动,似被这壮景震慑…... 长乘轻笑,摆了摆手:“别看这离宫、巽宫、坎宫建的挺宏伟,没找到三炁修成之人,这就是三个空壳子。” 他语气戏谑,但眉眼深意分明:“其余你们能看到的武术、中医、僧道、断占、统称玄门,皆有四千年传承,则在后方院落。” 长乘挑了个眉头:“用你俩的话说,新校区和老校区,哈哈。” 他眸内含笑,但言语却转了个声调,慎重道:“后方,你们看不见的那些建筑群,才是院内的定基石。藏着传了千年的经书古籍,可比这六个花拳绣腿的宫殿值钱。” “正所谓——有道无术,术尚可求。有术无道,止于术也...” 长乘顿了顿,低声道:“...目前院内弟子,历经和尚、中医、道士等等众多累世因缘,圆满之后方能渐修出本源之炁。按炁分类,去前方殿宇修行,这一步,才算入正道。” “进六大殿后,再历经几世刻苦正修,即可飞升啦。” 长乘话落,笑意吟吟看向二人。 这番话,字里行间动辄累世千年,他却说得如此悠然无畏... 此刻的长乘,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更是透着一抹超然物外的气质。 这一刻,陆沐炎有一股错觉。 面前的这个男人,好似历经不止千年,甚至万年苍茫累世。 宛如一个亘古之神,如如自稳…... 她不自觉看向长乘,眼神迷离,恍惚之间,忆起曾经第一次见长乘时的扬景... 41床,他在沙发上看书,见我敲门,打趣调侃,那副古朴悠然的模样…... 原来在这里,可以养成这种气度…..? 迟慕声唇角微颤,脑内则是不断闪过那晚的画面,那处雷祖千年转世累积的坟堆…... 恍惚间,似见一沙弥敲木鱼,似见一学究研八卦,似见一武僧舞棍风,似见一赤脚悬壶济世,似见一老道炼丹炉火,似见一儒生执笔书经…... 迟慕声眼眶微红,声音止不住地颤:“……也就是说,那个雷祖...啥工种都干过,才修出了震炁,还得再带众人修行,历经千年?” 他顿了顿,眼底湿润,透着一抹敬畏:“...几千年轮回下来,这也太难了吧...?雷祖是不是快飞升当神仙了?” 长乘轻笑,快速掠过迟慕声,眼底深意尽显,摇了摇头:“谁知道呢,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因果搅弄,切不可因九五之爻得中、得正、得位而自满呐…...” 他的语气悠然,目光投向远方。 阳光洒满青石小道,柔风轻拂,草木灵气流转。 远处的八卦殿宇辉煌如画,几人伫立于此,心内染上不同程度的激动。 长乘与少挚倒是悠然自得,眉眼淡然,似早已习惯这副壮景…. 这时间里,艮尘直直盯着迟慕声,那副神态,倒是异常莫名。 他眼眶微红,顿了几次,还是忍不住轻启颤音:“...事实上,雷祖本有四次飞升之机 …...” 闻言,迟慕声一怔,喃喃自语:“是...他全用于造境了……” 他的声音低沉,眼内闪过一丝恍惚,似被这话勾起某种深埋的共鸣,只觉得胸内躁动明显…... 此时,一旁的小宽早已暗中瞥他多时,见迟慕声这幅神情... 他剑眉微皱的桃花眼下,透出一抹泠冽深邃之意,眉宇间,竟与自己房内的雷祖挂画隐约有相似气度... 小宽瞳内一缩,脱口而出:“雷祖大爱世人,不日定将归来......” 他话说一半,大高猛地撞他一下,小宽立即噤声,低头调整呼吸,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似怕泄露什么。 迟慕声倒没注意这些,只是皱了皱眉,透着一抹憨态,迟疑道:“嗯…不对,我倒觉得那小子不是大爱……” 长乘闻言,挑了个眉:“哦?慕声说说?” 此话一出,大高、小宽、艮尘齐刷刷看向迟慕声。 三人面上一致讶异,眼底不约而同透着期待,似在等他说出什么,气息微凝。 第188章 - 洁净精微。 “你们想啊,你要是那雷祖,眼看着这么多朋友,就只有自己折腾了几千年,才修个震炁出来,剩下几个殿都是空的啊!” 他顿了顿,眼睛瞪得溜圆:“乘哥不是说了吗,那离宫坎宫巽宫连个人影都没有,他自己飞升有啥好玩的?像个孤魂野鬼似的飘来荡去。” “有好处咱大家一块沾嘛!嗯…雷祖这小子不错,能处!” 话落,迟慕声非常肯定地点了个头,眸内实在认可,薄唇下的虎牙亮灿明媚,眼神不经意划过少挚,透着某种亲切的好感。 小宽蓦地一怔,似被这话震住,半晌,他抿了抿唇。 大高则是眼角一抽,眼镜不由得滑下鼻梁又立即扶起。 艮尘眉峰微挑,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三人对视一眼,又默契地低下头,快速眨了眨眼儿。 显然,三人已经从对方的眼神中确认了一个事实,一个谁都没说,也了然于胸的事实。 艮尘唇角笑意更显,眺望看向乾宫,眸内闪着某种暗暗的期冀。 可这一幕,陆沐炎全部接收无误。 她掠过几人神色,眸内一疑,唇角紧绷,被这微妙的气氛触动,心底暗暗划过一丝疑惑,眼底晦暗再起…... 一环套一环,陆沐炎这抹异常,长乘与少挚同时察觉。 二人对视一眼,少挚轻笑一声,眼底玩味更深几分,似在等着看长乘接下来出什么招。 长乘无视少挚那抹意味不明的笑,嘴角微抽,轻咳一声:“哈哈...不错,所以雷祖造“境”,近千年来,已有三宫之人陆续修出本源之炁。” 他眸内欣慰,眼神划过陆沐炎,暗暗引导:“最难的开头终于走出来了,后面也快了哦。” 迟慕声好奇地勾着脑袋,眼神暗暗划过少挚,试探出声:“雷祖什么时候回归啊?有什么契机或者迹象吗?他肯定又能干出点什么名堂来!” 这几人,真是各有各的心眼儿。 显然,只有迟慕声不擅长演戏,这一抹试探被长乘精准捕捉。 长乘眼神快速瞥过大高几人,透着一抹警告,笑的云淡风轻:“哈哈......雷祖回归,可是院内六千弟子众望所归的信念,都在等着呢。” 说着,他眉头一挑,戏谑勾唇,故意透露道:“院内六千弟子,山部七百,泽部二百,雷部占四千。” 迟慕声顿了顿声,大惊:“…...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陆沐炎闻言,眸光骤然一闪,拧着眉头,顿时不解:“剩余三宫…没有一个人?” 长乘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可惜啊,剩下一千余玄门弟子,虽然可以确定是剩下三宫炁属,但迟迟未有人修出真炁...” 说着,长乘冲着大高努了个嘴:“喏,就比如大高,巽炁。” 大高闻言,低头扣了扣指甲,顿了顿道:“...师父、大、大高对巽、巽炁无执,生生世、世世遇、遇到师父,才、才是大、大高的归宿。” 他话落,面上微红,杏眼内的坚定不减半分。 长乘轻笑一声: “所以啊,这离宫,巽宫,坎宫,着实艰难呐…...” 说罢,长乘拐了这么多弯,终于还击少挚一眼,眸内划过一丝意味深长。 迟慕声嘴角一抽,心内乐了:我可算知道那宫殿为什么如此浮夸了。 这雷祖相当于是单独带领四千雷部弟子,强制开启游戏加速包啊……哈哈! 长乘挑了个眉,悠然续道:“之所以是四千,是因雷祖得震位,修出震炁之人居多。后方僧道医,皆有震炁因缘苗头,便在此世本术之余,学习雷法。” “其实啊,得震炁的人也就这些,再多也多不到哪儿去。” 说到这儿,长乘顿了顿,眸光了然:“本质来说,目前院内真正掌握雷法也老缚一人,李信罡王闯都差的太多。若是艮尘破悟艮炁精髓,说不定艮炁得位,后续弟子在因缘牵扯下,立刻超过雷部哦。” 话落,长乘笑眯眯看向艮尘:“你瞧,这才刚起步呢,雷祖上一世圆寂,山部也就一个艮尘,泽部也才两人。短短二十多年,是不是挺快。” 迟慕声闻言,心内彻底明了,意思就是:谁牛逼,招的小弟就多! 思及此处,迟慕声勾着兴奋的劲儿,眸光炯炯看向艮尘,撞了下他的肩膀:“我靠…可以啊你小子!” 他说着,突然一顿,眸子瞪圆:“不对,这,艮尘不就是...艮祖!?” 艮尘身形一顿,脸色尴尬摇头,眸内慌乱:“慕声,莫要打趣我,雷祖才配“祖”字,我仅仅受雷祖点拨,恰巧得此机缘…...” 他语气谦逊,眼底温顿,长发微垂,倒是透着一抹含蓄的从容。 迟慕声哈哈一笑,剑眉爽朗:“哈哈,你这副端庄样子,完全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他话音未落,艮宫山部几名弟子缓步走来。 几名弟子个个面上皆气宇轩昂,棕袍微动,金丝勾勒的衣摆下,步履沉稳,与艮尘有着相似气度。 其中一位弟子颔首作揖,语气肃穆,眼底透着一抹愧疚,恭敬无疑:“艮尘师兄,我等得知白兑师兄出院,未能拦下…师兄责罚。” 艮尘闻言,眸内快速划过迟慕声,透着一丝尴尬,轻咳出声:“……无妨,是我漏炁,惹得众师弟担忧。” “兑宫泽部本善口技,莫要声张,以免殿前吃亏。” 话落,艮尘微微摆手,气宇从容,吐字温润如常。 长乘摆了摆手,唇角勾着温润:“走吧,迎新大典快开始了。” 他负手而行,衣袍微摆,步履轻快。 几人跟上,青石小道蜿蜒向前,林木渐稀,阳光洒落。 迟慕声四下张望,潇洒不羁的唇角边勾着一抹好奇。 陆沐炎步履稍缓,眼底晦暗未散,似在思索,倒是透出一抹绝尘的芳姿绰约。 少挚悠然随行,凤眸微眯,薄唇轻勾,清贵淡漠,眉梢慵懒间,却透着睥睨之气,化蛇盘旋肩头,灵动如风。 小宽大高并肩而走,衣袍随风轻摆,透着从容。 几人渐行渐近,中央乾宫金光隐约可见,灵气流转,似仙境在前…... …... 华南方向,蓦地传来突兀的嘈杂声,马蹄声夹杂人语,渐近如潮…... 华南众人骑马而来,约有百多号人,皆风尘仆仆,满身黄沙,衣袍沾着沙漠的燥热气息,马蹄踏地,扬起尘土…... 阳光下,八大殿辉光熠熠... 震宫深紫如雷云翻滚,兑宫莹白似玉光潋滟。艮宫棕黄如山岳巍峨,离宫赤红若烈焰焚天。巽宫青绿似风卷林梢,坎宫深墨如渊海沉静。 正前方的主殿——乾宫金光耀眼,百层阶梯层层递上,宛如仙境。 马蹄踏空一滞! 此等辉煌,众人皆震撼失语…... 其间,某男人声音低喘分明:“这...” 他嗓音沙哑,手中缰绳磨出水泡,指节红肿,额间汗水混着沙粒,震撼失色,望向前方,竟没了言语。 另一人,眼神炯炯,喉内滚动分明,接过话茬:“这地方…要是外面人知道了,天下必定大乱...” 他语气震撼,眼底闪过一丝敬畏,风沙染黄的衣角随风抖动。 一人狼狈不堪,满身泥沟,靴子破裂,沙粒嵌进发丝,低吼道:“…怎么藏得这么好,不会又是什么该死的境吧?” 另一人揉着屁股,皱眉抱怨:“骑了一个星期的马,我的屁股…” 一人背着行囊,气喘吁吁,低声道:“累死了,这里的宿舍可不能是八个人一起住吧?” 他的肩膀被行囊压出红痕,眼底疲惫中透着期待。 另一人将包往他肩头托了托,搭话道:“看样子不像…” 他语气迟疑,眼底映着宫殿金光,透着一抹惊叹…... 没等众人多做感叹,院内人员接过马匹,新生皆下马整顿行囊…... …... 华西方向。 约有近百名新生,自沼泽跋涉而来,满身落魄,衣袍湿漉漉地贴着皮肤,泥泞混着草屑,散发淡淡腥气。 一男音一脚踏地,由衷感叹:“……终于踩到地砖了!” 他的靴子沾满黑泥,脚底板隐隐作痛,眼底闪过一丝解脱。 另一粗犷男音怒骂:“走了一个星期的破沼泽,我鞋都丢了四双,妈的!” 他赤脚站立,脚踝满是泥痕,裤腿撕裂,透着一股不忿。 一少女满身泥垢,虫蚁啃咬的红肿包遍布手臂,低声道:“身上痒痒死了…我想洗澡。” 她的声音细弱,发丝黏在脸上,眼底疲惫不堪。 一男子皱眉:“臭死我了…你们瞧,别的区进来的,没一个是咱们这种落魄样…” 他的语气酸涩,勾着脚打量另几方位汇聚而来的新生,衣袍散发沼气,眼底闪过一丝羡慕。 …... 这边,华北众新生姗姗来迟,步履踉跄,满身疲惫却难掩兴奋。 某女子低呼:“天…这…” 她声音颤抖,眼底映着宫殿金光,透着一抹震撼。 另一女子手指攥紧衣角,眼底闪着希冀,轻声问道:“…我能见到雷祖吗?” 身旁,一男子哈哈大笑:“说不定我就是雷祖…!” 他的声音洪亮,透着一抹戏谑,引来几人侧目。 另一女声倒是耳熟些,看向少挚几人的方向,神情划过一抹羞涩,低声道:“云隐哥哥,前边那几个人…是不是白兑姐姐过招时…” 闻言,身旁那男子冲前面的陆沐炎努了个嘴,勾着一抹痞笑:“我早就注意到了,那个女的身材不错,过会儿我走近些看看脸…” 女子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云隐哥哥,悠着点来,这儿可不是咱家,化妆品都不能带…...”。 那男子,倒是河边的那位“澹台一族” 男子揶揄分明,面上透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神情,袖口金丝隐隐闪光,掩唇低声道:“哈哈,我可是看到了,月疏啊,你冲她身旁那男的瞅了好几眼?” 女子脸颊微红,声音拔高,眼底闪过一丝羞恼:“…哪有!” 人群嘈杂,七嘴八舌,笑声、抱怨声交织,热闹如市。 风尘仆仆入仙门,神采奕奕破云天。 与此同时,院内弟子正匆忙从四周赶来。 中医部青衫飘动,药香隐约扑鼻,道士羽冠拂尘,偶有灰袍掺杂其中,僧人袈裟低吟,武术弟子脚下生风…... 他们脚步匆忙,神情专注,完全无视新生喧嚣,似早已习惯这辉煌景象,稳重如山,与新生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 这热闹非凡的喧嚣透着生机勃勃,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似春潮初涨,涌动不息。 华南众人揉着酸痛的肩膀,低声抱怨马蹄颠簸。 华西之人拍打衣袍,抖落泥泞草屑。 华北新生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眼中满是期待与惊叹。 空气中混杂着沙尘、沼气与草木清香,阳光洒下,映得众人身影斑驳…... 四方新生,皆已就位,通往乾宫主殿! 此殿高甚百丈,白玉阶梯层层递上,每级玉阶皆刻祥云纹路,灵气隐隐流转... …... 这时间里,陆沐炎几人终于行至乾宫正门。 殿前,一巨大事迹碑巍然耸立! 这碑高逾十丈,通体莹白如霜,碑身密密麻麻浮刻历代圣贤事迹,字迹苍劲有力,似铁画银钩,透着千年沉淀的厚重。 阳光洒落,碑面泛起淡淡金光,宛如仙气流转。 乍一看,更像是雷祖自传,无数雷祖事迹累积,络绎连贯... 看来这雷祖,地位俨然高至神明程度….. 陆沐炎暗暗打量,神情划过少挚,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眼角的余光内,甚至带上了迟慕声。 其中,倒有几行字错落其间,虽不起眼,但仍吸引了陆沐炎的注意。 公元前某年,雷祖与德信研制瘟疫药,救民于水火; 公元某年,雷祖与德顺修缮古籍《易炁》《蠃母山经》《玉山途药》…...共计三十二部; 公元某年,雷祖与德仁苦研四十余载,华东境建造完毕; …... 她眸光微凝,心底暗道:这个‘德’字之人,出现众多,莫非也是谁的累积转世? 未及陆沐炎深想,余下三方众新生已至正门。 太极定位,金顶乾宫坐落中央,宏伟壮丽。 殿身雕龙画凤,龙爪腾云,凤尾流火,金光熠熠,琉璃瓦在阳光下折射万道霞光,似九天仙宫坠地! 殿门由白玉雕成,左右双龙盘柱,龙目嵌碧玺,栩栩如生! 门楣之上,牌匾赫然书四个大字——洁净精微! 第189章 - 【迎新大典,正式启动!】 隐约可见,殿内仿佛有几团光影浮动,朦胧不清,似有灵物盘旋,内里透着几分神秘。 众多老生步履从容,鱼贯而入,似乎全然无视殿前众人。 众新生则驻足门前,神色十分复杂难言…... 华南新生手掌磨出水泡,满身沙尘,眼底震撼中透着疲惫;华西新生泥泞裹身,草屑残留,望向宫殿时眼神炽热;华北新生步履蹒跚,却难掩兴奋,议论声此起彼伏…... 四方新生聚齐,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期待。 忽然! 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暮鼓骤响,声震九霄,回荡不绝! 太极殿顶的金凤竟震颤片刻,引颈长鸣,清越悠长,穿云裂石,似唤醒天地灵气! 鼓声未落,钟磬齐鸣,仙音缭绕…... 蓦地! 震宫雷部率先迸出雷霆万钧之光,雷暴凝形。 雷霆万钧裂苍穹! 此刻,雷部靛蓝殿宇的檐角处,七十二串惊雷铃骤然炸响! “锵锵——!” 四千雷部弟子广袖翻卷,衣袂银雷纹随步法游走,步伐整齐如一! 震宫众人剑锋所指,万雷齐发,电光照亮乌黑云海,恍若执掌天罚的神降临凡间,气势磅礴,震慑人心! 风卷云涌,乌云迅速密布,遮天蔽日,滚滚雷酝,轰隆震心! “咔嚓——!” 一道天雷撕裂宙空,破云而出! 下一刻,天雷直劈兑宫泽部白玉殿前的白虎玉雕! 这白虎玉雕竟似活了一般,猛然低吼,振人耳膜轰鸣! “吼——!” 紧接着,几行白衣弟子,衣摆间祥云纹漪漾错乱,排列布阵,宛若星图流转! 殿前"泽被苍生"的金匾,骤然迸发白光,清辉洒落,灵动如梦。 泽金流光映地华! 与此同时,艮宫山部地脉处,竟传来阵阵回应! “隆隆隆——!” 艮宫弟子褐衣下皆缀着玄铁,早已预备就位。 山部众人环绕黄玉而雕的《五岳真形图》演练阵法,似山岳移形! “蹬!蹬!蹬!” 七百余众齐齐跺地三震,地面微颤! 转瞬间,离宫火部的三座火形塔楼,竟跃动万千烛火辉煌! 赤晶瓦耀眼分明,似烈焰焚天,无人操控却自生灵光。 没及众人反应过来,坎宫水部方位深潭池中,一玄武神龟脚踏黑曜石,破谭运转升起! 那玄武大龟,像是对着虚空演练某种仪式。 下方神谭水镜内,竟倒映出奇异幻境,似三十六洞天,深邃如渊! 最妙当属巽宫风部,七十二根通天青玉柱竟层层结阵,排出风后八卦阵,飞速旋转。 “嗖——嗖——嗖——!” 青风卷动,刺耳风鸣,龙卷风之势气吞周遭草木,席卷滚滚,似要吹散云霄! 震引天雷,泽虎锵鸣,艮山龙吟,离火烛耀,坎水玄转,巽风阵旋。 八卦齐鸣天地开,易院迎新耀苍穹! 【迎新大典,正式启动!】 …... 陆沐炎驻足,震惊到完全失语的地步。 她眼底晦暗尽散,眸光微颤,似被眼前景象震慑,心跳骤快,唇角紧绷,久久无言。 似乎有某种深埋的记忆被唤醒,又或者不是记忆,更像是某种感知被共鸣…... 迟慕声错愣片刻,心内涌起莫名熟悉,低声道:“这…” 他指尖微颤,眼眶泛红,似雷霆在胸中翻滚,喉咙滚动,激动难抑。 与此同时,唯有少挚凤眸微眯,薄唇轻勾,眼底划过一丝深意,微微示意。 化蛇蓦地振翅飞走,划破长空,灵动如风,众人皆未察觉…... …... “嗡——” 没等几人细细回味,一阵沉重古朴的推门声,从乾宫正门缓缓传来。 殿门白玉双龙轻震,缓缓大开,一股磅礴灵气扑面而来。 九天仙风拂地! 众新生不由自主步入乾宫,眼前景象,震撼难言…... 乾宫内部,说是一方独立的天地也完全不过分。 殿顶,高逾百丈,显然百丈算是个文邹词汇,只觉宏伟壮丽,足以容纳万人之众。 穹顶,依稀可见鎏金雕梁绘就的太极图,黑白阴阳鱼缓缓流转,似活物般吞吐灵气。 穹顶四周,镶嵌星空般密布的夜明珠。个个看着拳头大小,莹光如月,洒下柔和清辉,与殿内的万盏烛光交相辉映,宛如身处银河包裹之内。 殿壁,全然白玉砌成。浮雕九龙腾云,龙鳞处镶嵌碧玺、玛瑙,熠熠生辉,似随时欲破壁而出。 殿内,四角立有四根通天巨柱,每柱皆以玄铁为骨,外裹赤金,雕刻各类异兽图,麒麟、凤凰、白泽、饕餮栩栩如生…... 柱顶托起四盏巨大青铜灯,内燃长明火,火光摇曳,映得殿堂如梦似幻。 殿内布局恢弘有序,地面以青玉铺就,镶嵌错综纹路,隐隐流转金光,似有灵气自地脉升腾…... …... 正中,一个特大圆形扬地,直径百丈! 地面刻太极双鱼图案,鱼眼嵌两颗硕大明珠,光华流转! 圆形扬地四周,环绕九层白玉台阶,层层递升,每层悬挂薄如蝉翼的鲛绡纱幔,纱幔以金丝绣祥云瑞兽,随风轻动,宛如仙雾缭绕。 台阶之上,分列千余座,不,甚至万座紫檀木椅。 椅背雕龙纹,椅面铺朱红锦缎,华贵中透着古朴,座椅分八方排列,隐合八卦之势。 震宫雷部弟子着紫袍居东,兑宫泽部白衣坐西,艮宫山部棕袍列东北。 其余玄门众人则据炁属性,落座余下三宫,神情专注,气息沉稳。 …... 片刻内,四方新生霎时寂然,大半数人甚至定在原地。 仿佛多走一步,都像是冒犯了这神圣的殿宇。 一时间,鸦雀无声... ……. 时间静止几秒后,人群中,不知是谁蓦然大喝一声:“卧槽!!” 紧接着,所有新生哗然炸响! /:“卧槽!!” /:“这尼玛!?” /:“娘啊!!” 周遭声浪四起,或瞪眼惊叹、或捂嘴低语、喧嚣如潮,热闹难抑。 与此同时,迟慕声顿步,睫毛倏然一颤,一字梗在喉内:“这…...”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只觉得一片空白,错愕地喃喃道:“…...这地方,也..也太有钱了吧?” 陆沐炎倒是…...实在不甚理解,还没有外面好玩儿,打雷刮风又烤火。 从小苦惯了,只是一个竭尽全力需要活着的人,仅因少挚,才勉强对茶略知一二。 对她来说,炫富都看不出来炫的是什么。 这里只是漂亮,没有灯泡,省了电费。凳子真不少,打扫起来得费不少事儿吧? 她歪了下头,懵懂地眨了眨眼:“这…算是多有钱?” 迟慕声顿声,喉结清晰滚动,指向远处一隅,指尖微颤:“沐炎啊...那上面的沉香…...这等料子拿来点香啊?” 迟慕声话落,陆沐炎随他手指看去。 正中央的圆形扬地外侧,设八座香炉,高逾三丈。 炉身鎏金铸龙,炉内燃沉香,青烟袅袅升腾,化作云雾,萦绕殿内,香气清冽,直透心脾。 炉旁悬挂数盏琉璃灯,灯内嵌赤焰晶石,散发出温暖红光,与夜明珠的清辉交织。 迟慕声眸内惋惜分明,紧攥着眉头,颤巍巍道:“这跟烧黄金有什么区别啊……” 陆沐炎颔首,面上实在不解,皱眉歪头看他:“不错,好闻是好闻……但,慕声啊,你拜金啊?贵的东西就能让你这么激动吗?” 迟慕声回眸,定睛看向陆沐炎,面上激动如潮水涌现,眼底闪着炽烈的希冀光芒:“不…沐炎,是因为此刻,我坚信柜格松一定存在。” “因为在这里,黄金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话落,他深吸一口气,眼角泛起微红。 像是终于触及某种期待已久的希望,整个人如晨曦初照般,明亮了几分。 陆沐炎闻言,倒没觉兴奋,环顾四周,目光缓缓扫过殿内景象,迟疑片刻:“嗯…” 她眸中透着一丝狐疑,犹豫地看向长乘:“这么多好东西…像是故意要给我们看?” 这话一出,长乘笑了,眼底闪过一丝欣赏,当真不愧是离火,能窥破虚妄。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声音柔和:“小炎实在聪明呐,你说对了。” 长乘率先迈步:“咱去找个地儿,坐下说。” 话落,他负手而立,身姿悠然如松,带着几人穿过新生区域,朝东北侧走去。 陆沐炎与迟慕声暗暗对视一眼,各自挑了挑眉,步履轻快地跟上。 东北侧,正是艮宫山部区域。 几名守卫见艮尘几人走来,立刻颔首示意,恭敬指路,几人顺势落座。 原来是靠艮尘刷脸,哈哈。 这座位顺序倒是颇有意思,长乘特意指挥。 从左到右,依次是艮尘,迟慕声,陆沐炎,少挚,长乘,大高,小宽。 几人落座后,长乘晃了晃脖子,语气轻松:“等会儿院长会讲,他讲完你们不懂再问我。现在啊,咱有个更重要的事儿。” 陆沐炎歪头,疑惑地轻“嗯?”了一声。 忽地,殿空中传来天籁之曲。 琴音清越悠扬,似鹤唳九天,又似流水潺潺,音律如丝如缕,直入心扉。 长乘唇角勾笑,眉峰微扬,往后悠然一靠:“霓裳羽衣曲,就等这一天呢。” “是各个专修音律的师兄们,注入炁修,只在新生入学这天演奏,音波入体,贯通经络,洗髓之效甚显。” 他语气轻快,眼底笑意如星光闪烁:“仔细听,大补哦。” 长乘话落,目光投向殿顶。 半空,赫然出现九座青铜琴,琴弦竟齐齐轻颤! 明明无人弹奏,却自鸣清音,音波化作淡淡金光,如涟漪扩散,流转于纱幔之间。 仿佛灵气自殿顶倾泻而下,化作淡淡金雾,融入众人体内。 音律时而高亢,如雷霆裂空,震慑心神。时而低回,如溪水绕石,温润经脉。 殿中香炉青烟袅袅,随音波起伏,盘旋于太极扬地之上…... …... 而正在几人沉浸于琴音之时,长乘指尖蓦地轻旋。 他倚着椅背,挑起一眉,声音低缓如水波荡漾:“昊儿,这里可还算样子?我废了几世功夫呐。” 哦…..座位安排原是为此刻,这隔音障的算盘打得甚为巧妙。 少挚闻言,眉梢轻挑,薄唇浅勾,透着一抹冷艳的不屑:“繁琐累赘。” 他嗓音低沉如夜风掠过,带着几分戏谑的寒意:“明知鸟族最厌牢笼,问我这壳子,蠃母司言外何意?” 话落,少挚眼眸微眯,瞳光如寒星闪烁。 长乘嘴角微抽,笑容略僵:“…别急呐,看那琴,没有似曾相识?” 少挚闻言,冷冷一瞥。 下一刻,他眸光一凝,瞳仁如深潭骤紧! 长乘哈哈一笑,眼底笑意如清泉涌动:“发现了吧,像不像冥王殿内的一些物什?” 殿中,九座青铜仙琴悬浮半空,殿内两侧,各有一排白玉屏风,屏风上绘《洛神赋图》,仕女轻纱曼舞,水波荡漾,似有灵气自画中溢出。 几处屏风后,隐约可见几座宝鼎。 鼎内盛满珠宝,翡翠、珊瑚、碧玺堆叠如山,光芒闪烁,映得殿堂愈发瑰丽。 长乘续道:“千年来,那香炉、宝鼎、屏风、青铜琴,可废了我不少功夫呢。” 他的语气轻松,眼角微弯,透着一丝自得。 少挚冷笑一声,唇角弧度如刀锋微扬:“呵呵,九德之神倒是周到,知道自己抬手变幻的东西不长久,费心寻得,以便人类留存。” 他斜睨长乘,眼神如冰刃掠过,带着几分讥诮的慵懒:“看来你真的挺闲。” 少挚语气转厉,戏谑中藏着寒光:“既如此,待我倾覆这乾宫之日,便先从这四样入手,可好?” 他的声音如暗潮涌动,透着一股摄人心魄的邪魅,眉宇间冷傲如霜。 长乘笑声一滞,眸底闪过一丝无奈,晦暗不明:“哈…我活得太久,太久未回海内,怕忘了…留个念想罢了…” 他顿了顿,斜眼看向左侧:“那边壁画,百鸟图,少昊之国一隅,你我,冥王,一齐抚琴而居的蠃母山…” 长乘的声音渐低,眼底浮现一丝怅然,回忆着过往的零散碎片。 似乎全没注意,身旁的少挚眸色愈发阴冷晦暗…... 第190章 - 恭贺诸君安然归家! 长乘话落,笑意吟吟看向少挚,眼角微眯,透着一股邀功的意味,似老友间的调侃。 少挚脸色愈发阴沉。 下一刻,他嗓音低哑如寒风过隙,透着刺骨的冷酷:“蠃母司,你是定要提醒我,凤皇只能存于画中?” “且即使是画,也仍被这群奢靡的杂碎困于笼中…?” 此刻的少挚,目光如利刃出鞘,瞳孔紧缩如针,唇边冰冷如雪,带着一股森然的妖异。 整个人似暗夜中蛰伏的猛兽,气息压抑,俨然处于强忍怒火的边缘。 额…不好…怪我了,怪我。 长乘神色一僵,嘴角微抽:“…...我想办法撤掉。” 似被少挚的气势压得不知如何自处,长乘指尖轻动,立即撤去隔音障,神色尴尬地轻咳一声,目光略显游移,不再言语…... ….. 一曲落,似仙乐自九天降临,余音袅袅。 殿堂中央上方,一盏巨型琉璃莲花灯缓缓降落,花瓣随着降落,层层绽放。 每瓣打开,皆嵌夜明珠与赤焰晶,熠熠生辉。 灯心燃着柔和焰光,经久不熄,映得太极扬地如梦似幻。 花瓣绽放全开,内里站一男人,身形挺拔如苍松,健硕不凡。 那男子,约四十余岁,一袭白衣如雪,衣袂飘然,透着一股古韵沉稳之气。 长长的黑色胡须垂至胸前,乌黑发亮,梳理得一丝不苟,眉宇间气宇轩昂,眼神深邃如渊,似能洞穿万古。 他面容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唇边常挂一抹淡然笑意,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仪,又带着几分超脱尘世的儒雅。 仿佛天地间一株屹立不倒的劲柏,庄重中透着无尽的包容与睿智。 长乘轻笑一声,眼角弯起:“艮尘呐,你爹又焗油了。” 艮尘眸色一滞,温润的脸上浮现一丝尴尬:“咳…父亲终日劳累,白发甚多,焗点儿好...” 迟慕声闻言,剑眉微扬,眼底燃起兴奋的光芒:“这就是院长呐!?” 他喃喃自语,俊朗的面容上笑意如风拂过:“看着也就四十多岁,哪至于有很多白发啊?” 说着,迟慕声歪头打量,这院长…长着一张大众脸? 好熟悉,像是在哪儿见过…... 思及此处,迟慕声眼眸微眯,眉宇间透着一股懵懂的英气,透着探究,似山间清泉,灵动甘洌。 长乘哈哈一笑,语气轻快:“非也,老缚几岁来着?” 迟慕声抬头,眼底笃定如星光闪烁:“102!我记得真真儿的!” 他的声音清亮,带着几分得意,嘴角微微上扬。 长乘轻笑,卖着关子迟疑道:“嗯…...我算算啊…启明比老缚大71岁。” 陆沐炎闻言,眼底闪过一丝震惊:“…什么!?” 迟慕声的震惊更为难掩,指着中央的男子,指尖微颤,:“他…他!?” 乾宫正中央的白袍男人,双眸似藏星河,平静却深不可测,举手间自有一股泰山压顶的气度,令人不自觉心生敬畏。 长乘点头,笑意更深:“艮尘上一世,院长是他的生父。这一世是养父,院长在位一百多年啦。” 说着,他悄悄凑近二人,低声道:“对了,白兑是院长女儿,这么算下来…艮尘与白兑算是兄妹,两世之隔,哈哈!” 迟慕声一愣,眉峰高挑,整个人如风中劲草,帅气中透着一股率真的活力:“…我靠!” 陆沐炎闻言,震惊的眸子微微眯起,眼底划过一抹转瞬即逝的狐疑。 她迟疑片刻,语气试探如暗流涌动:“乘哥,我一直忘了问,你如此了解这些…你多大岁数?” 她的目光如寒月清辉,平静却藏着锋芒,隐隐透出一股威严,似能洞悉人心。 长乘笑容僵在半空…... 小炎真是防不胜防...完了,我多大来着……? 长乘轻咳一声,神色迅速一转,语气故作轻松:“艮尘,考考你,我们认识多久了?” 艮尘闻言,转过头来,温润如玉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长乘兄长自小照顾我,已有二十二年。” 话落,艮尘声音柔和如风,眼底透着一抹感激。 长乘轻点头,眼角微眯:“嗯,那会儿我就长这模样,是不?” 艮尘点头:“是的。” 长乘眉角一抬,心中暗松了口气,...行,那我知道我大概需要多大年纪了... 迟慕声听着,倒是挑了个眉,打趣道:“乘哥,你是套话呐?难不成活得太久,忘了自己岁数啦?哈哈!” 他笑声清朗如风,眉宇间英气逼人,带着一股不羁的帅气。 长乘白他一眼,但余光暗暗扫过陆沐炎,语气悠悠:“我这叫加深艮尘印象,从而让未来的“艮祖”对我产生好感。” 他故作深沉,语气稍缓:“说来…我也就比艮尘早来一年,实在年轻,才四十三岁,唉~” 迟慕声一滞,惊愕道:“…乘哥四十三!?看着...不到三十啊!” 陆沐炎狐疑,震惊重复:“四十三?” 她的目光如寒刃轻扫,眉间微蹙,语气低沉如潮。 长乘“啧”了一声,眼底暗暗掩过深邃,语气戏谑:“什么表情?难不成感觉与我这老头有代沟了?” 他顿了顿,笑容狡黠:“小炎,你医院那信息是假的,别看我是山野村夫,毕竟学医,怎么也能显得年轻几分嘛。” “放心,院内有乾石,老的慢。” 长乘话落,眼底笑意如湖水荡漾,不留痕迹地掩过心绪。 少挚闻言,剑眉微挑,薄唇浅勾,低哼一声,似是被逗乐一般。 不知是长乘的哪句话,陆沐炎听着,只觉心内再度躁动几分,如火苗暗燃。 莫非…..对,之前就想问乘哥的年纪,现在看来…他定是说谎。 乘哥呐,实在狡猾。 她心中暗叹,脑海中浮现秘密基地时的情景——若非抓住确凿证据,他绝不会坦白…... 陆沐炎唇角微抿,目光如深潭藏锋,透着一股不动声色的探究,低下头,不作声了。 忽地,启明院长立于圆台中央,目光如炬,扫视众人,声音洪亮如古钟轰鸣,朗声道:“诸君,谁知马克思之论何也?” 这位院长,嗓音十分深沉有力,似山岳回响,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余音震彻殿宇,瞬间压下扬内躁动,所有目光齐聚于正中圆台。 扬内霎时寂静如渊。 一新生斗胆开口,声音略显紧张:“...客观世界,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启明院长闻言,颔首,微微点头。 随即,他左手前伸,掌中托一灰朴石块,右手轻触石面:“哦…那我手上这石头,变不成金子,是不是?” 他语气平缓如水,眼神却深邃如渊,似藏无尽玄机,令人心生莫测之感。 那人眸内闪着不确定的幽光,迟疑点头:“...是的。” 启明院长唇角微扬,低声道:“善,诸君且观。” 说话间,他指尖轻点石块。 刹那间! 一道金光自指尖绽放,宛如烈阳乍现! 石块表面泛起细密裂纹,瞬间化作一团耀眼金块,熠熠生辉,映得圆台光芒流转! 迟慕声瞪大了眼,眸内光芒如星:“点石成金?!” 院长神色淡然如常,举止从容,仿佛此举不过弹指之间。 众人哗然,殿内霎时炸开。 陆沐炎浮现一丝错愕,快速地眨了几下眼。 新生中,有人猛地站起,瞠目结舌,双腿微颤; 有人低呼“天啊”,声音沙哑似被扼住喉咙; 有人揉眼再看,手指僵硬,满脸不敢信; 更有甚者,指尖掐进掌心,喃喃自语:“这…这怎么可能…...?” 扬内喧嚣如潮,震惊之声此起彼伏…... 下一刻,启明院长随意一扬手。 那金块飞出,落于台侧,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弃之如敝屣般洒脱。 院长悠然一笑,淡然道:“呵呵,此等实乃雕虫小技,诸君莫笑。” 他目光扫视全扬,伸手挥向四周:“诸君,环顾四周,此地何其神妙?定然好奇,世人所谓的科技,又有何用?” 启明声音渐沉,目光如炬,透着一股穿透岁月的睿智:“若人人修道,皆可不殒,寿逾百载,此等至宝,何故深藏不露耶?” “呵呵,须知,六道存于人间。” 他顿了顿,语气如钟声悠长,震人心魄:“尔等经历红尘周转,轮回几世,积德数载,方得此人身。” “且,人身需要再经多少福报累积,方能踏上修行之路…...” 此刻,这位启明院长,身姿挺拔如松,白衣轻动,长须乌黑发亮,愈发衬得气度不凡。 “渡劫飞升?呵呵,那也得数世挫败,轮回再起,重头再来,方有万中之一机缘!” 他的声音低沉如雷,眉宇间威仪更盛,目光扫过众人,深邃如星河,似能洞悉每人灵魂,令人不自觉屏息... “可以说,你我的相遇,是你几世轮回之福报换来的。” “现如今,外界未开悟世人,多如牛毛。倘若一心向善,笃行正道,历经几世,也将步入修行之路,终与易学院相遇。” 他的语气渐缓,透着一丝慈悲与庄重:“学院之人,皆是历经数世福报轮回,方有资格寻得此路。” “而进了这道门,仅为刚刚开始…...” “修行,乃无时无刻,生生世世也。” 启明言至此出,只手负后,悠悠迈步,目光如清风拂过,包容却深不可测,环顾众人。 他闲庭信步般,踱着步步,声音低柔,却字字如锤,敲击心扉:“学院之人,或败或成。你们之中,有数度转世重来者,觉得此地甚为熟悉,也有无数次轮回至此,殒地后再回外界。” “亦有来过一回,下世作恶,历经百年,或许再无缘至此…” 他顿了顿,目光柔和如风:“当然了,那些作恶之人,于尘世轮回数世后,也会洗心革面。或因缘聚合,复踏此修行之道。” “…...最终,众生与诸君同样,在累世轮回的某一天里,与我同身份之人,在此对话。” 启明声音渐高,语气如春雷初绽,震慑心魂:“无论何也…这里——乃孕神之所,是起点,也是终点。” “无论诸君是怎样的凡人,是路边的阿猫阿狗,是作恶的孽障蝼蚁,几世亦或几百世轮回,你仍会回家。” “故,贺本次新生,安然归家!” 启明院长话落,微微一笑,唇边笑意淡然,如晨雾散尽,整个人如天地间一座不倒丰碑,屹立台上,气势如虹。 身上白袍轻扬,长须微动,眉目间威仪与睿智交融,似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又如一泓深不可测的古潭。 下一刻,他微微弯身,重重作揖,动作从容不迫,带着一丝古朴的肃穆。 随即,启明直起身,双手负后,目光扫视全扬。 那双犀利的眼睛,深邃如海,威仪的气扬,如天穹压顶,令人忍不住心生敬畏。 启明院长的身影在金光映照下,愈发高大,仿若神祇降临,庄重中透着一股超脱尘世的浩然正气…... 蓦然! 震宫雷部众师兄闻声齐齐起立! 四千雷部紫袍翻动,如雷云涌动,动作整齐如雷霆划空,齐声作揖,声如万雷齐发,震彻殿宇:“震宫雷部,恭贺诸君安然归家!” 他们气势如电光撕裂长空,袍袖翻飞间隐隐有雷纹流转,令人心悸! 二百兑宫泽部随之而起! 他们白衣如雪,声音清越如泉,带着一丝灵动,袍角祥云纹若隐若现,宛如仙人临凡,齐声道:“兑宫泽部,恭贺诸君安然归家!” 七百艮宫山部弟子随后站起! 他们棕袍沉稳如山,气息沉雄,动作如地脉低鸣,嗓音厚重如岩,透着一股坚韧,齐声道:“艮宫山部,恭贺诸君安然归家!” 下一刻,百位玄门弟子,甚至喇嘛夹杂其中,紧随其后。 他们外衣赤袍如焰,气势如烈火焚天,袍上火纹跃动,仿佛能燃尽一切,齐声道:“离宫火部,恭贺诸君安然归家!” 紧接着,百名身披青衣飘然的道士,和尚,青袍随动作轻舞。 他们气势如风卷林梢,声若清风呼啸,齐声道:“巽宫风部,恭贺诸君安然归家!” 最后,百位玄门医部,不乏仍有道士、和尚…墨袍翻动间似水光潋滟。 他们皆嗓音深邃如潭,气息如渊水流转,透着一股静谧的力量,齐声道:“坎宫水部,恭贺诸君安然归家!” 六千师兄动作整齐划一,气势磅礴如山呼海啸! 殿内回音阵阵,震得纱幔轻颤,香炉青烟盘旋更急! 第191章 - 只回院落即可。 ……. 殿内新生闻言,皆愣在椅上。 华南而来的新生内,一人满身沙尘,指甲缝里还嵌着黄沙,喃喃嗫唇:“回家…?” 另一人楞楞地盯着磨出血泡的手掌,眼底湿润,低声道:“对于我这个一无是处的废物来说...” 华北新生内,一男子怔住,他靴子沾满泥痕,肩上满是行囊的红印,眼眶微红,似被触动心弦,只吐一字:“我…我父母车祸身亡,本以为…我…...” 同时,华西而来的一位女子,满身泥泞,发丝黏着草屑,手臂上虫咬红肿未消。 她声音颤抖,瞪大了眼,盯着院内众人,泪光隐现,轻声道:“…….怎么办,我好想哭…” 又见一人,赤脚而坐,裤腿撕裂,脚踝满是伤口刮痕,低头不语,眼底却泛起波澜……. 突然,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声音颤抖,却满含兴奋:“…...回家了!” 此言,如火种点燃,殿内瞬间炸开! 全院掌声雷动,如潮水翻涌! 众新生或激动站起,拍手到掌心发红,掌声如雷贯耳。 ……. 此刻的陆沐炎,早已湿润了眸子,薄唇轻颤。 她快速低下头,指甲嵌进肉内,攥得指节微微泛白,声音细若游丝,透着一丝茫然与隐痛:“…家…..吗?” 迟慕声滚了滚喉,一向爽朗不羁的少年,此刻一瞬不瞬地盯着院内众人的面色。 有人哽咽难言,掩面低泣,泪水滑落风尘满面的脸颊。 有人振臂高呼,声音沙哑却激昂分明。 此刻,迟慕声面上那股柔和温润的笑意,直达心内。 他瞬间仿佛变了个人,透着纯净的欣慰,又如神佛般详润。 四方新生满身风尘,却眼神炽热,情绪如决堤洪水,震撼与感动交织,久久不散…... 迟慕声泪水润了眼眶,喃喃道:“真好啊…...” 殿内热情如火,掌声与欢呼交织成一片。 启明院长缓缓抬手,动作从容如松涛轻拂,示意众人安静。 他的目光深邃如渊,气度沉稳,扬内喧嚣渐息,所有人屏息凝视。 院长朗声道:“诸君,最后还有几句。” 他的嗓音洪亮如钟,余音绕梁:“尔等所见,皆院中独有,出结界尽消。然居院中,此间珍宝,皆为公有,任人取用。” “稍后,自有院内师兄带领诸君歇息整顿,具体日程七日后续告知。” “此七日内,诸君随意走动,院内有入眼之物,能装得下,尽管带去。” 启明话落,负手转身,衣袂飘然离去,背影如山岳渐远,透着一股超然的气韵。 众人闻言,骤然错愣。 此间扬地,顿了半秒,随即再次炸锅! “卧槽!” 一人惊呼,声音高亢:“我…随便拿走?!” 另一人瞪眼低吼,手指颤抖;“全是我的了!?” 更多人喃喃自语,眼神狂热如火,殿内一时喧嚣,如山崩地裂! 这时间里,巽宫风部一男人,模样看着三十余岁,内着道袍,外披青衣,冲身旁的男人努了努嘴:“绿春,咱院子里的沉香用完了,你去炉内取点儿,我去那头拿颗珠子。” 他语气随意,眉宇间透着一股淡定从容,像是对这些珍宝完全司空见惯。 一雷部师兄歪头瞅着圆台上方,皱眉道:“启明师爷也真是,琴放这么高…” 他抬手指向青铜琴,紫袍袖口雷纹隐现,声音洪亮,带着几分戏谑,冲山部方向嚷道:“老黄,我给震下来,你接着啊!” 山部一男子闻声,白他一眼,嗓音低沉如岩:“掉下来算我的算你的?用三天拿来给我...!” 说话间,众多老生谈笑嬉闹,尽显从容,拿取宫内珍宝就像是采摘路边野果一样简单。 他们络绎不绝,举止自然,毫不客气。 这时间里,陆沐炎几人像是没反应过来一般,直愣愣坐在椅子上。 长乘眸内含笑分明,等着看二人接下来要做什么。 迟慕声眼底闪过一抹不可思议,错愕道:“…任人取用,就…就这么拿走了啊?” 陆沐炎白他一眼,带着几分戏谑:“...出结界尽消,咋听话只听结尾啊?” 长乘哈哈一笑,眉眼弯起:“小炎实在聪明。” 陆沐炎挑了个眉头,环顾四周,目光如寒月轻扫:“乘哥,院长这么做是因为...财富点滴渗入,完全拥有,自然就能彻底放下么?” 长乘语气温和如风,眸内认可分明,点点头:“是呢,出了学院自然要赚钱,但咱们院内的弟子啊,别的不敢保证,财关可是个个都过了哦。” 他眼底笑意如湖水荡漾,透着一抹狡黠:“再说,这些俗物全然给你,都是你的,又能如何?你能留住几世?” “修为,才是真正难求。有了,便生生世世留有痕迹。” 长乘言及此处,目光深邃如夜,带着一丝点拨之意。 他负手起身,勾了勾手,动作轻快如风,率先迈步:“随我来。” 长乘话落,后方喧嚣更盛,陆续有新生跃跃欲试。 殿内嘈杂如市,众新生兴头刚起,丝毫未察觉异样。 他们争先恐后,目光锁定种种珍宝——香炉青烟袅袅,宝鼎珠光闪烁,琉璃灯盏暖光流转…... 三方新生如饿虎扑食,有人伸手探向宝鼎,有人踮脚摘取琉璃灯,有人试图攀上白玉屏风,扬面混乱却热闹非凡。 而就在这时,华北一男子勾着头,声音低沉,对身旁女子小声道:“月疏,鼎里有一金钗,我看没人拿,你喜欢吗?走...” 男子话未说完,身旁女子轻声道:“云隐哥哥,等等…这些东西丢不了,七天呢,肯定还有更多好东西。” 那女子面容姣好,身着吊带短裙,身姿妙曼如柳,肌肤白皙如玉。 说话间,她眸光流转,看向少挚几人离去的方向,脸上泛起一抹微红,低语:“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片刻,三位师兄缓步走来,背后皆纹一个大大的“易”字,着装与众不同。 其间一师兄率先出声,眉间英气尽显,吐字硬朗如铁:“华南新生来我这里!” “华北新生来我这里!” “华西新生来我这里!” 他们声音洪亮如钟,气势如虹,瞬间压下部分喧嚣。 人潮涌动间,那名为月疏的女子却拽住身旁的男人,一动未动。 她眸子微微眯起,语气疑惑,秀眉轻蹙,透着一丝探究,低声道:“云隐哥哥,为何那些老生,丝毫没提及华东新生…?” 那被称作云隐的男子蓦地一愣:“?” 他眼底闪过一丝茫然,随即低语:“等等…” 云隐顿了顿,眼光骤亮:“传闻,院内有一特招新生…” “莫非是华东地区来的?…那个特招的,难不成就是雷祖?!” 他的声音渐高,带着几分震惊,指尖不自觉颤抖。 云隐瞪眼看向月疏,错愕如雷轰顶:“华东新生…就是白兑特意等候的那几人…?!” 月疏唇角微扬,目光如水波荡漾:“是不是,接触便知。走,悄悄跟上去…” 她声音轻柔,藏着一丝诡谲,身姿轻盈,率先转身,朝少挚几人方向走去…... …... 这时间里,长乘带领几人七拐八绕,穿过人群,走进一处白玉屏风后。 屏风后,嘿,正是启明院长。 院长正勾着手,语气急促却不失威严:“快快快,快把半空那些撤掉,装一下就成,太费炁了。” “那里,瞅那儿!我这兰花可是最新培育的,湿度太讲究了,赶紧搬回我屋里...” 他的声音洪亮中透着一丝日常的随意,白衣飘然,长须微动,气度依旧不凡,却多了几分接地气的亲切。 陆沐炎蓦地一愣,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她的目光如寒刃轻扫,带着一丝疑惑与探究,绷着唇打量面前的院长,眼神深邃如潭。 面前的院长,看着也就是五十多岁,不复台上发言时的凌然威仪。 细看倒是面相儒雅,玉树临风,挺秀的五官依然保留着青年时的俊帅。 院长转过头来,见是艮尘几人,朗声道:“呀,来啦。” 他的嗓音洪亮中透着一丝熟络,转而看向长乘:“我收着信儿了,已经派人去留意华北山头。我先忙一下,等会儿还有一事与你商议。” 话音未落,启明院长转身,冲陆沐炎与迟慕声和蔼一笑,语气温润如春风:“对了,迟慕声和陆沐炎是吧?你俩和少挚一样,就住长乘的四合院儿,新生那边的院子不用去了。” 说着,他叹了口气,摇摇头失笑道:“老缚啊,实在缠人!说什么…正好长乘院子大,艮尘也熟,干脆住一窝,彼此照看方便!” “嗨哟!这可不是你们聚会闹着玩儿的地儿啊,艮尘,你交到朋友是好事儿,若是误了修为,老缚如何说都不好使!” 话落,院长看向艮尘,话语虽强硬,但说出的语气倒是嗔怪,俊朗英气的面上透着几分宠溺。 艮尘闻言,唇角温润,微微颔首:“是,孩儿遵命。” 院长笑的慈祥,挥了挥手:“行,少挚先带他们去吧,晚些日子再说。长乘,艮尘,随我来。” 少挚温和一笑,声音清朗如泉:“多谢院长。” 院长笑着摆了摆手,负手朝走廊深处走去,背影挺拔如松,透着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度。 长乘失笑,点点头道:“老缚倒是想得周到,省我开口了,咱这地界儿终于能热闹些。” 艮尘面色却略有异样,眸内划过一丝慎重,低声道:“慕声,小炎师弟,只回院落即可。” 他的语气低沉,眉间凝着一抹罕见的肃然。 长乘摆了摆手,冲小宽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小炎,慕声,少挚,你们先回去安顿,路上大高小宽会告诉你们具体事项。” 说罢,他负手而立,与艮尘并肩离去,身姿悠然如风。 迟慕声挠了挠头,没作声,只是觉得...这院长越发眼熟…... 明明不是大众脸啊,仙风道骨得很啊…...难不成撞脸哪个电视剧? 他抿唇沉思,剑眉轻皱,眼底探究明显。 而此时的陆沐炎,眼底晦暗如夜,唇线紧绷。 见到这院长的第一面开始,就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头。 这种完全摸不着头脑的心悸,令她愈发急躁,更像是某种共振,实在难受。 她只得低头不语,气质沉静,如深潭藏锋。 这时间里,几人正欲转身,不曾想,院长忽从一硕大青瓷花瓶后探出头来。 启明院长勾手道:“哎!小宽留下,给我瞅瞅我这兰花儿,怎么感觉…” 说着,他洪亮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急切,挠了挠头,全然像个邻家大叔的亲切模样。 院长话音未落,陆沐炎眸内又划过一惊。 到底,到底是哪句话?! 这院长的声音,总觉得实在熟悉…可细想,又完全不同。 就像是…...好像只有哪个字儿是非常熟悉的读音,但她一时间完全抓不透彻... 陆沐炎秀眉微蹙,思绪混乱如麻…... 没等她细想,艮尘却蓦地出声:“...父亲,大高师弟留下就好,少挚师弟不甚熟悉路况,还需要小宽师弟指引。” 此刻的艮尘,面上透着一股罕见的执拗,眸内划过一丝紧张,倒甚是怪异。 院长闻言,剑眉一挑,朗笑:“那就小宽留下,大高言行稳重,有他在,也多个照看。” 长乘乐呵呵地白他一眼,打趣儿道:“院长啊,瞅你说的,我家小宽也稳重呐,小宽又不懂绿植。让他帮忙….你那花要是蔫儿了,可别让大高跑回来补救啊。” 院长摆手佯怒:“去!少咒我,就小宽了!我的花儿不靠大高也能养活!”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几分倔强的自信,又蹲下身子捣鼓着花瓶。 啧,这股倔气儿…像谁呢…... 大高与小宽暗暗对视,同时快速地瞅了眼身后的迟慕声,眼底交换了某种莫名的情绪,却未出声。 这抹异常,陆沐炎心内是彻底疑惑了。 什么意思?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啊…. 第192章 - 澹台一族。 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先是这院长的语气,明显熟络,总觉似曾相识,再是... 无论是大高师兄还是小宽师兄,谁带我们走,有何区别吗? 这俩人的眼神,交换了什么任务似的,是要干什么啊? 还有……少挚。 少挚啊,你真的…好特殊啊…... 此刻,陆沐炎心内交织着多种疑惑,暗暗拧眉,又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几人转身,踏上归途。 此刻已是傍晚,几人走在一条中式园林的石径小道上。 小桥流水潺潺,树荫婆娑如盖,夕阳漫洒天际,余晖如金丝洒落,映得石径泛起暖光。 远处溪水轻拍桥墩,发出细碎的声响,树影摇曳间,风送来淡淡花香。 夕阳无限好,只是... 此地是美的,美如画卷,却掩不住空气中透出的一股沉重氛围。 好似有一张无形之网,笼罩在陆沐炎的心头。 与此同时,迟慕声也蹙着眉头,罕见的没有作声,似在回味着什么。 园林夕照,氛围沉重。 少挚侧目,率先轻声道:“炎儿,可是怪我了?” 他的嗓音温润如玉,眼底透着一抹柔和的关切:“这启明招我来时,答应我会将你安排妥当。若非如此,我断然不会来的。” 说这话时,眼前的少挚语气坚定,凤眸温柔,眉宇间带着一丝郑重。 陆沐炎看着,微微一怔。 她低声喃一字:“没...” 顿了顿,她声音低沉如水:“我就是觉得...” 我就是,觉得自卑。 少挚眉头微蹙,透着几分探究:“觉得?” 陆沐炎垂眸,唇角微抿,语气淡淡,却藏着一抹复杂的情绪:“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到哪儿都能迅速融入,真好。” 少挚闻言,轻笑一声,嗓音低柔如风:“说话没心没肺,我可要生气了,我能融入,还不是为炎儿方便。” 说罢,他伸指轻刮她的鼻梁,笑意宠溺如春日暖阳,眼底透着一丝无奈,藏着星点的温柔。 眼前的少挚,整个人如清风拂柳,明亮清澈,带着一丝妖魅的从容。 更令她...羞愧,自卑。 迟慕声走在二人身后,看着这一幕,眼角一抽,心内猛地一疼。 怎么回事? 似有一股莫名的滋味涌上心头,酸涩难辨,堵得胸口不上不下。 他剑眉微皱,薄唇轻抿,一双桃花眼底闪过一抹茫然。 下一刻,迟慕声深吸一口气,好像不愿细想这感觉的由来。 他似是要将这股郁气呼出,喉结滚了滚,寻了个由头,轻咳一声:“咳...大高师兄啊,咱这七天干啥?” “哈哈,就是在这里…...抢钱啊?” 说着,他不羁的面容在夕阳下泛着暖意,笑的清朗如风,带着几分戏谑,掩过心底的微澜。 大高闻言,面上一抽的神情倒是比他刚才明显几分。 他神色略显迟疑,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矛盾,顿了半晌,只吐一句:“……屋、屋里呆着,好、好好休息…...” 迟慕声挠挠头,稍有疑惑,也没做深究:“哦…...” 陆沐炎忍不住了。 这一个两个,越发怪异! 难不成真是我想多了?谁都看不出这些怪异吗?大高师兄的心事全写在脸上了啊? 当下,她心内立即低呼,透着急切:“老白…!” 老白没等她说话,斩钉截铁应道:“不能出去!” 陆沐炎眼睫一颤,什么? 不能?……难道,这学院给新生设了什么圈套? 忽然,身后传来一句清冽甜美的女声。 “你们好呀!” 陆沐炎几人闻言,转身望去。 身后冷不丁出现一男一女,正是那澹台一族的月疏与云隐。 残阳如血,洒在小径尽头。 夕阳下,这突然出现的澹台月疏身姿妙曼,身着吊带短裙,双腿修长丰润,露出白皙如玉的双肩,微光下,肤光似披着淡淡的薄纱。 倒是面容姣好,如春花初绽,眉眼间透着一抹灵动狡黠,唇角轻扬,嫣然含笑。 身旁,那澹台云隐身形挺拔,气宇轩昂,着一袭中式盘扣装,白衣飘然,金丝走线,透着一股仪表非俗的自信。 他面容俊朗,棱角分明,眉宇间英气勃发,眼底却闪着一丝探究的锐利。 澹台月疏气质倒是清丽,却带着一丝勾人的魅惑,晕生双颊,缓缓出声:“你们…也是新生吗?” 没等陆沐炎几人应声,澹台云隐迈前一步。 他气息沉稳,透着自信,作了个揖,朗声道:“家妹与我迷路了,我们是华北新生,诸位师兄,烦请指路。” 澹台云隐话落,声音清亮如钟,带着几分磊落,作揖起身。 可下一刻,他怔住了。 澹台云隐目光骤然定住,整个人如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呼吸微滞,眼底燃起一抹炽热的光芒,直直落在陆沐炎身上。 面前的少女...如天光乍破,惊艳绝伦。 她秀发如瀑,乌黑如墨,轻轻垂落在肩,明明是很朴素的短袖长裤,却依旧衬得肤色如霜雪凝脂,清透如玉。 这少女,眉宇间英气尽显,眸子似孤月冷澈,清澈中透着一股深邃的威严,仿若能洞穿人心。 她的鼻梁高挺如玉雕,唇若点樱,红润中...又带着一丝天然的冷艳。 这股气质…我澹台云隐阅女无数,却从未见过。 很奇怪,她如春水,暗藏波澜,仿若月中仙子下凡,美的不可方物。 又像是熔浆烈焰,透着帝王般的锋芒威压,令人心魂摇曳,难以自持…...却不敢冒犯半分。 陆沐炎转过身来,暗暗打量面前两个突如其来的新生,眉头轻蹙。 是了,她全然不知,“美貌”之于自己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澹台云隐愣在原地,眼底的惊艳如潮水翻涌,俊脸微红,心跳如擂鼓。 他喉头滚动,似想开口,却一时无言,目光牢牢锁住陆沐炎,似被这绝世容颜摄住了魂魄。 与此同时,澹台月疏也怔住了。 她面色微僵,眼底闪过一丝尴尬与隐隐的嫉妒。 澹台月疏咬了咬唇,眉间轻蹙。 这女人...美如烈阳当空,耀眼得刺人眼睛疼,她的容颜在此人面前,竟黯然失色…? 下一刻,她视线移向迟慕声,又是一怔。 这男子...青皮寸头,短发利落如风,衬得他眉骨英挺,剑眉下的双桃花眸子,如清泉映日,灵动中带着几分不羁,透着一股阳光般的锐气。 他鼻梁高直,唇角微扬,笑意如夏日骄阳,温暖却耀眼,整个人如山间劲松,帅气逼人,带着一股率真的朝气,似能驱散一切阴霾。 澹台月疏心头微动,这男子…竟也如此出众? 她眼底闪过一抹惊艳,嫉妒稍退,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隐秘的欣赏。 与此同时,少挚迟迟未转身,唇角勾着一丝不屑的轻笑,慵懒抬头,眯着眼儿似在感受夕阳。 总之,倒是对身后之事漠不关心。 澹台月疏回神,嗓音甜美如莺,眼神划过唯一没转身的男子,带着几分试探,轻声道:“那个…师兄们,方便告知吗…?” 大高闻言,推了推眼镜,眼底闪过一丝警惕,略显迟疑:“华、华北新生、如、如何能进、进这、这条小路?” 澹台月疏一慌,猛地碰了下身旁的人。 澹台云隐似从惊艳中蓦地回魂,脸上微红。 他轻咳一声,试图掩饰方才的失仪:“咳…师兄,不好意思。” 他语气倒是诚恳,目光却不自觉瞥向陆沐炎,眼底闪过一丝藏不住的深邃。 “我们兄妹二人,自小便不喜人多之地,见此处僻静祥和,想着看看就回,没想到迷路了…实在抱歉。” 说罢,澹台云隐微微低头,灰蓝长衫上的泥痕在夕阳下更显粗砺,透着一股风尘仆仆的坚韧,眉宇间多了几分尴尬的柔和。 大高闻言,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眸微微眯起,似在审视二人。 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似信服几分。 随即,大高带着一丝警惕,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迟疑语,转头看向少挚:“少、少挚师弟,可、可能寻、寻寻得、回、回去的路?” 大高说这话时,目光低垂,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明显藏着未尽之言。 少挚闻言,缓缓转身,棕色微卷发梢在夕阳下泛起柔光,衬得他眉眼愈发冷艳。 他温润出声:“大高师兄,你带炎儿和慕声回去,我带他们往回走,稍后跟来。” 话落,少挚微微侧头,目光扫过云隐与月疏,薄唇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大高闻言,眼底蓦地划过一丝欣喜,似松了口气,果断道:“好!” 大高这一声,急切分明,二人眼眸交汇间,似瞬间交换了某种隐秘的讯息,令人捉摸不透。 看得陆沐炎眸底又起一惑。 而就在少挚转身的刹那,月疏与云隐齐齐顿在原地! 二人眼底震撼如潮水翻涌,呼吸齐齐一滞! 这… 这人…?! 面前的这位少年,透着一股桀骜的妖魅,似暗藏锋芒的王,睥睨一切。 鼻梁高挺如刀刻,薄唇轻抿,笑意如冰雪初融,冷艳中透着一抹致命的诱惑。 澹台月疏妙曼的身姿僵在原地,目光牢牢锁住少挚,眼底燃起一抹炽烈的倾慕。 他一头微卷的棕色发梢,在夕阳下勾出耀眼的柔光,但绝不会让人产生他性子温和的印象。 那对剑眉,邃如墨染,带着几分凌厉的锋芒,眼眸似寒星坠地,深邃如渊,瞳光流转间,似能吞噬一切。 心跳,彻底失序…... 澹台云隐同样愣住,身形微微前倾,似被少挚的气势震慑。 他眉峰紧蹙,眼底的柔光转为探究,盯着少挚,喉头滚动,似想开口,却又无言。 手指不自觉缩了缩,暗暗划过陆沐炎,又看向少挚,透着一丝隐秘的敌意与不甘。 这少年…帅气得惊心动魄,似天生为万众瞩目而生,令人无法移开视线,举手投足间皆是王者之姿…… 澹台月疏心潮澎湃,如惊涛拍岸,难以自抑。 我澹台一族,几世屹立,仍富可敌国。为何入这学院之前,从未听过这号人物? 这几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等等,我知道了。 我们兄妹二人与常人不同,未曾上过一日学堂。父亲遍邀天下奇人,授我们玄学五术,最后不惜一切代价,送我们入院… 我终于知道,父亲为何这么做了…... 若这里真有那传闻中的“雷祖”,眼前的少年,定是他无疑。 这少年,气势如雷霆暗藏,风华绝代,绝非常人所能及。 她眸光微闪,心意已决。 无论这少年是不是雷祖,他…必定是我澹台月疏的夫君。 她面上泛起一抹红晕,娇艳却藏不住悸动,眸内如星火跳跃,透着绝不让步的坚定。 澹台月疏甜美的嗓音如莺啼轻起,带着几分试探:“...这怎么好意思…” 她长发轻甩,透着一丝勾人的魅惑,缓缓道:“...几位师兄,看你们的样子,倒没穿院内服装,三位都是新生吗?” 说着,澹台月疏微微低下头,手指不自觉绕着一缕发梢,似在掩饰内心的激动,透着一抹娇羞之色。 迟慕声朗笑应道:“是的!” 他挠了挠头,带着几分不羁的朝气,续道:“两位倒是眼熟…总感觉…咱上午是不是见过?” 他歪头看向二人,那股肆意洒脱的劲儿,倒似山间劲松,阳光洒落间多了几分率真。 澹台云隐闻言,脸上微红,轻咳一声,佯装尴尬:“咳,上午刚刚下船,实在不适应…” 他手指轻抚衣袖上的泥痕,含羞笑了笑,续道:“像穿越似的,一时没守住惊讶的情绪,让大家笑话了…” 迟慕声一听这话,倒是乐了:“哈哈!对对,像穿越似的!” “要不是你们穿的也是现代着装,我真有点恍惚了,手机电脑都是上辈子的事儿,哈哈!” 迟慕声冲着陆沐炎挠头一笑,笑意灿烂如夏,朝气蓬勃,帅气中透着一丝调皮:“哈哈...我还以为就我一人这么想呢,沐炎啊,我之前还真想带电脑来着...” 澹台云隐面色一抽,衣袖一颤,盯着迟慕声的脸瞬间划过一抹厉色,似被他这句亲昵的语气刺了一下。 第193章 - 是个粘痰啊。 下一刻,他微微拱手作揖,朗声道:“澹台云隐,字鹤卿。” “我们自幼学习玄学五术,祖上世代为官家堪舆风水,延续至今,这是家妹。” 话落,他侧身示意,白衣下的金丝微微闪光,身形挺拔如松,眉宇间英气勃发,目光不自觉扫向陆沐炎,透着一丝柔情。 澹台月疏轻笑一声,微微屈膝,嗓音如珠落玉盘,清脆悦耳:“澹台月疏,小字流光。” 迟慕声挑眉,乐道:“好家伙…” 他双手叉腰,带着几分戏谑:“你这家族这么神秘呢?不像穿越,倒像古代人cosplay现代人啊...真有范儿呐,哈哈!” 迟慕声说这话时,眉眼灵动如风,帅气逼人,透着一股不羁的活力。 陆沐炎在一旁听着,眉头一抬。 从前总觉得黄毛闹腾,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现在倒觉得慕声洒脱不羁,帅气爽朗。 比面前这个…这个……叫痰什么? 他总瞅我是几个意思?神态游离,有点儿不对焦,这人是不是近视眼儿? 而与此同时,澹台云隐半拳轻放唇边,掩饰一笑,柔声道:“哈哈,还未领教几位尊姓大名…” 他语气温和,眼底闪过一抹期待,眸光再次划过陆沐炎。 大高轻抚眼镜,暗暗打量这人,眸底闪着狐疑的光,迟疑道:“...大高。” 迟慕声朗言一笑,带着几分豪爽,扬眉率真道:“迟慕声!” 陆沐炎秀眉微蹙,颔首,嗓音清冷如霜:陆沐炎。” 显然,这姓痰的小子过于友好,但她目前没心思放在认识新朋友上。 自从见到那院长之后,接二连三的心悸,大高师兄的异常…老白的那句话...哪怕弄不懂,也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和老白捋一捋... 啧…这俩人的时间为什么这么多?既然进来了,为什么不抓紧修行? 她眉间透着一丝疲惫,绷了绷唇,掩下心内的躁郁,一旁站着,不言语。 不仅是她没言语,少挚也没言语。 此刻的少挚,索性装哑到底,薄唇勾着讽刺的笑,眼眸寒星闪烁,划过二人,彻底无视。 这招不理人的傲气,气氛顿时拨弄出一丝微妙的尴尬,如冷风拂过,令人不寒而栗。 迟慕声察觉僵局,轻咳一声:“...咳,我兄弟性子文静,这是少挚。” 他挠了挠头,俊脸上的笑意略显无奈,眼底闪过一抹调皮,试图缓和气氛。 澹台云隐讪笑一声,掩过一丝不悦,应道:“哈哈…无妨。” 澹台月疏却盯着少挚,目光似要将他刻入心底,柔声道:“没关系呢~都不认识我们,还愿意帮忙引路,少挚哥哥只是面冷心热…” 说着,她轻咬下唇,面上泛起一抹娇俏,娇艳如花。 这话一出,迟慕声眉尾一抽,纵使是他,也不知如何接下去... 气氛再陷几秒的沉寂。 澹台云隐目光再次扫向陆沐炎,面前的少女,清冷不染尘,带着几分疏离,更让他心里痒痒。 他眉峰微扬,眼底闪过一抹期待,试探道:“...天色尚早,这儿又这么静僻,不如…咱们一块儿四处转转?” 可与此同时,大高猛地抬头,急声道:“...不、不可!” 大高声音陡然拔高,眼底闪过一抹惊慌,透着一股莫名其妙的紧张。 陆沐炎眸内划过一丝精光! 对,就是这里!大高师兄…...? 陆沐炎瞬间领会,目光如寒光乍现,立刻接话:“抱歉,我身体不适,过几日再约,来日方长。” 她语气坚决如铁,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气质如冰雪压顶,带着几分沉静的锋芒。 澹台云隐眸内划过一滞,剑眉微皱:“…身体不舒服?沐炎可是病了?” 他这语气,似要将面前的少女护在心间,嗓音柔润,担忧分明。 此言一出,迟慕声眸色微滞,笑容骤僵,似被这亲昵称呼刺了一下。 澹台云隐?这澹台一族都属狗的?一个两个见人就舔? 而与此同时,少挚眸光骤冷! 他眉眼冷傲如霜,眼底蓦地迸出一丝怒意,如寒冰乍裂,透着一股森然的杀气! 这抹怒意虽未张扬,却如暗潮涌动,澹台云隐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大高杏瞳蓦地一缩,顿觉不对,哪儿来的杀炁?! 大高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推了推眼镜,未作声,暗暗向周遭探炁,透着一丝紧张...… 气氛不再尴尬,倒是暗暗透出一股较量的意味,剑拔弩张。 迟慕声方才的好感瞬间消失,冷声道:“炎儿不舒服,我们先行一步,来日再聚吧。” 伴随着这破天荒的一句炎儿,他眼底的不悦如乌云压顶,双手插兜,眉眼锐利如锋,帅气中透着一股不羁的冷傲。 与此同时,少挚眸色划过迟慕声,虽仍是冷色,但怒意倒…..倒不太明显。 迟慕声脸上笑意尽褪,直勾勾盯着澹台云隐,目光带着几分寒意。 他这突如其来的敌意,澹台云隐眸内一愣,再看眼陆沐炎,心内瞬间明朗。 这小子…抢我女人? 澹台云隐眸内划过一丝厉色,唇嗡了下。 一旁的澹台月疏立刻察觉,蓦地搭腔:“沐炎不舒服?那…那…...” 她嗓音甜美,掏出手机,笑得明媚如花:“这样,慕声哥哥,少挚哥哥,沐炎,你们的手机都收了吗?咱们加个联系方式呀?” 说着,她轻晃手机,眼底闪过一抹隐秘的恶意,划过陆沐炎,目光透着一丝挑衅。 空气安静几秒。 迟慕声眉尾一抽,精准捕捉澹台月疏眸色的异样,脸色微沉。 这两个老痰,目的不纯吧? 气氛如冷风拂过,凝滞得令人窒息。 显然,少挚必不可能应话,沐炎心情不好,不想理人。大高师兄急着回家,大概是照看豆角…... …只能由我这个交际花来应付这两个莫名而来的缠人精。 迟慕声冷冷一言:“手机丢了。” 他声音低沉如冰,剑眉微挑,透着一抹不耐,帅气中带着几分冷淡,脸上就差写着“快滚。” 澹台云隐不死心,直言看向陆沐炎,柔声道:“沐炎呢?” 他的语气轻柔如水,眼底闪过一抹期待,俊脸上的柔情似要将她融化。 陆沐炎眼色一沉,秀眉紧蹙。 啧。 这姓痰的要干什么啊,要拉我给他集赞送太阳伞啊? 陆沐炎眼色不悦:“手机坏了。” 她目光低垂,带着几分疲惫,声音清冷如刀,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寒意。 澹台月疏闻言,眸内一滞。 …..哈?还从未有人对哥哥如此态度,这女的…简直不识好歹? 她眼神扫过陆沐炎,恶意渐浓,暗暗白了她一眼,转而看向少挚,柔声道:“少挚哥哥也没有吗?” 她嗓音甜腻如蜜,面部表情转化地丝毫不留痕迹,面上红晕更浓,透着一丝娇羞与期待。 少挚可以说是根本就不存在。 他一字不吐,棕发微卷在风中轻动,整个人如孤峰耸立,完全无视二人。 澹台月疏尴尬一笑,干巴巴道:“…额,想来也是,哈哈。” 她轻甩长发,掩饰面上即将挂不住的失态,转而看向大高:“那,大高师兄有联系方式吗?” “我们这几天想约你们出来玩,不知道怎么联系呀…” 话落,澹台月疏轻咬下唇,倒显得更加楚楚可怜几分,眼底却闪过一抹阴翳的不甘。 谁知,这话倒像是触及到了大高师兄的逆鳞一般。 大高再次急声大喝:“不、不.....不不!” 他的声音总是在这么一个隐秘的点上陡然拔高,眼底闪过一抹惊慌,手指攥紧衣袖,指节泛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抗拒。 陆沐炎暗暗收下大高的异样,眸色实在不悦。 这两个姓痰的,是个粘痰啊。 她凝眉,语气慎重,仿佛在下最后通牒:“我们这几日有事,开学再聚也不迟,二位还有别的事么?” 少挚闻言,轻笑一声,终于开口。 他嗓音温润,却冷淡如冰,侧头看向大高,发丝轻动,眼底寒光一闪:“大高师兄,劳烦带炎儿和慕声回去,我将二位送回就来。” 话落,他唇角微勾,笑意如冰雪初融,带着一抹玩味的邪魅。 大高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急切,似生怕再节外生枝。 他连连点头,竟招呼也不打,掉头就走,步伐急促如风,似要逃离这微妙的僵局。 嘿,陆沐炎正有此意,立即转身跟上,步伐决然如风,气质冷艳如冰,眉宇间的躁郁缓和几分。 迟慕声如出一辙,脸上笑意早已褪尽,剑眉微皱,眉眼锐利如锋。 他双手插兜,步伐果断,帅气中透着一抹不耐,头也不回。 三人快步流星,背影在夕阳下渐渐拉长,生怕又被绊住,拐个弯儿就没影儿了。 余留身后的澹台两兄妹立在原地,风中凌乱,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透着一股尴尬。 澹台云隐面上带着几分不甘,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嫉妒,盯着迟慕声背影,唇角微抿,手指攥紧,指节微微颤抖,透着一股强压的恼怒。 澹台月疏面上虽有异样,转瞬即逝勾起一抹得意的浅笑,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得逞。 下一刻,她轻甩长发,吊带裙下的嫩肩微微耸动,语气略软,透着几分自责:“......沐炎说的对,日后再聚也不迟。他们走得这么急,定是有事情…” “怪我兄妹二人唐突了,连累少挚哥哥得留下来领我们回去……” 说着,澹台月疏缓缓低头,嗓音里带着几分自责,夹了夹胳膊,雪白双峰隐隐勾出一线深邃,声音里透着委屈。 少挚仿若未闻,眸如寒星闪烁,薄唇勾着讽刺的冷笑,她这作态在他眼中像是跳梁小丑,毫无波澜。 他步伐从容如常,闲庭信步一般,透着一股不屑一顾的邪魅,径直穿过二人。 二人面上再次一滞。 澹台月疏眼底的痴迷转为尴尬,咬唇轻颤,手指不自觉攥紧裙角,透着一丝羞恼,澹台云隐俊脸微沉,眉峰紧蹙,眼底闪过一抹阴冷的敌意。 两人对视一眼,神色复杂,强压下心内的不悦,低头快步跟上…... …... 夕阳渐深,蓝调时刻悄然降临。 天际如泼墨晕染,余晖被冷色吞噬,化作一抹幽蓝的薄纱笼罩园林。 远处,溪水拍打桥墩,声响低沉如丧钟回荡,暗流涌动,透着阴冷与诡谲。 少挚步伐从容如常,玄衣随风轻摆,眼底透着一股森然的深邃,微卷发梢在冷风中轻动,映着幽蓝暮色更显冷艳。 澹台云隐走在后方,金丝袖袍下暗暗攥拳,眉宇间夹着一抹不甘与敌意,透着一丝克制不住的焦躁,脸上阴郁,如乌云压顶。 他眼底闪过一抹探究,盯着少挚的背影,嘴角微抿,似在揣测着什么。 澹台月疏紧随其侧,身姿如柳摇曳,步履轻盈却带着几分急切,裙摆随风轻扬,吊带短裙下的白皙双肩在暮色中泛起柔光,似月华流淌。 她眼底痴迷如烈火熊熊,盯着少挚挺拔如松的背影,透着一丝隐秘的紧张与期待。 下一刻,澹台月疏快行几步,与少挚并肩而行。 她轻扬下巴,娇艳中透着一抹暗藏的诱惑,嗓音低吟如蜜:“少挚哥哥,你没有联系方式,还是不想告诉我?还是……刚刚不方便告诉我?” 说着,她微微歪头,长发轻甩,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试探,唇角的笑意暗藏钩子,甜美中透着一丝刻意的勾引。 少挚毫无反应,步履节奏如常,对身旁之人的挑逗视若无睹,透着一股邪魅的漠然。 澹台云隐嘴角一抽,上前一步,佯装打趣:“…额,月疏你忘了,少挚性子安静,不爱说话。” 他轻笑一声,眼底闪过一抹阴冷的审视声音低沉如风,带着几分试探,续道:“哈哈,沐炎也是这性子呢,你们仨是一起来学院的吗?看样子感情真好啊!” 澹台云隐故意将“沐炎”二字暗暗加重,目光紧锁少挚,试图捕捉一丝异样,透着不怀好意的挑衅。 第194章 - 太好了,幸亏有呢。 她面上红晕渐深,眼底痴迷更浓,甜声搭话:“是啊,少挚哥哥,你是新生吗?怎么这么熟悉路况?” 少挚面上看不出丝毫异常。 闻言,他轻笑一声,唇角勾着一丝邪魅。 少挚缓缓开口:“院内隔绝电扬,你们的手机就是一块砖,开不了机哦。” 他目光如寒刃轻扫,嗓音温润却透着一丝寒意,整个人如暗夜中的孤狼,俊美的脸上透着一抹腹黑的笑意。 树影摇曳如鬼魅,枝叶间透出一抹阴冷的轮廓,风声低吟如泣,带着几分刺骨的寒意,仿佛暗藏杀机…... …... 澹台云隐一愣,脸色微僵:“嗯...?是吗?!” 他皱眉低语,眼底闪过一抹错愕,随即与月疏对视一眼,二人双双掏出手机。 手机沉甸如砖,按键毫无反应,屏幕暗如死寂。 澹台月疏的手机屏幕如黑洞般冷寂,她轻咬下唇,手指攥紧手机,透着一丝不甘。 澹台云隐手指僵硬地按了几下,眉头紧锁:“这…!” 他低呼一声,眼底闪过一抹震惊:“…我这是全球限量定制版啊,这…出了学院还能用吗?” 父亲来前特意叮嘱,进来后需要调查的东西……我设想过,充其量就是没有信号,现在开机都做不到,我如何拍照?怎么取证?! 他皱眉看向少挚,手指不自觉攥紧,透着一股掩不住的焦躁与怒意。 澹台月疏面上划过一丝尴尬,轻咳一声,忙得打岔:“...咳,哥哥,无妨的。” 她嗓音甜美,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续道:“那些奢侈高昂的东西,让我们随意取用,区区手机不能用?定是有其中的道理。” 顿了顿,她眼睫轻颤,唇角微翘,娇声道:“想必…电扬定会对我们后续的修为有影响…少挚哥哥,我说的对吗?” 话落,澹台月疏眸内亮晶,语气柔腻如蜜,带着几分善解人意,手指轻抚发梢,透着一抹纯真的可爱。 少挚轻笑,眼底波澜渐起:“对呢。” 顿了顿,他唇角带着一抹邪魅的玩味,扫过澹台月疏,轻声道:“所以…” 澹台月疏眼底一亮,娇声道:“嗯?” 她微微前倾,身姿轻倾,眼底闪过一抹期待,盯着少挚的薄唇,面上红晕更浓。 少挚唇角微勾,笑意深邃如渊:“院内发生何事,谁也不知,无从考证呐。” 他语气轻描淡写,眼眸如寒星闪烁,似笑非笑地看着二人。 小桥流水沉入暮色,月未升起,池塘深邃如黑洞一般,泛着幽幽暗光,似藏着隐秘可怖的危险。 风声低吟如泣,带着刺骨的寒意,令人心头微紧…... 澹台云隐闻言,点点头,拿着手机四下看了看,又扫向周遭,沉声道:“这…这样说确实不安全,很有隐患…” 他顿了顿,脸上阴郁稍缓,眼底闪过一抹得意,续道:“但…那迎新大典的架势,咱都看到了,谋财是绝对不可能,害命…” 他轻笑一声,声音低沉如风,带着几分自负:“这里的人,个个不凡,即使害命…哈哈,摄像头也不好使。” 说着,澹台云隐挑眉看向少挚,唇角得意:“所以,少挚兄弟不用担心,家父实力过硬,咱在这儿很安全。即使有一天不在这儿了,出去也安然无忧。” 话落,他语气悠然,手指轻抚金丝袖扣,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傲慢,暗暗观察少挚。 少挚凤眸微眯,低声道:“澹台一族啊…” 澹台云隐唇角一笑,上钩了。 我澹台一族,富可敌国。你小子能得月疏抬爱,是走了八辈子的运。 他挑眉一笑,眼底闪过一抹阴冷的得意,悠悠道:“是的,刚刚人多不方便说…澹台一族世代为皇室效力,现如今上面那几个大人物…不能说名字了。至今,每次大基建,仍是我爹布的风水…...” 澹台云隐语气慢条斯理,带着几分炫耀,笑意如毒蛇吐信,透着不怀好意的挑衅。 少挚脸上笑如冰雪,嗓音温润:“澹台易钟,年六十九。” 他顿了顿,眼底波澜渐起,续道:“三十九年前,澹台易钟迟无子嗣。寻一月照疏影,云中隐鹤之地,布十年风水之局,终得龙凤胎。” 澹台二人双双一愣。 澹台云隐眨了眨眼,脸色微僵,皱眉低语:“这…这事……” 随即,他反应过来,眼底闪过一抹得意,朗笑道:“哈哈,确实,当时上过新闻。这等小事,实在不足挂齿,没想到少挚兄弟居然知道。” 说着,他眼神暗暗划过澹台月疏,挑了个眉,暗藏得意。 澹台月疏立即明了,眼底一喜,脸上微红,娇声道:“少挚哥哥好厉害,原来我们早有缘份?” 她的嗓音甜腻如蜜,眼睫轻颤,盯着少挚的侧脸,面上红晕更浓。 发丝随风轻舞,吊带裙下的身姿妙曼扭动几分,透着一抹刻意的娇羞与勾引。 少挚似笑非笑地看着二人,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是呢,你们家老爷子寻那地界儿时,一时兴起,打猎杀了两只鸟儿。” 澹台云隐闻言,眸内更亮几分:“嗯?有这事儿?!这…这事儿我倒不知…难不成少挚兄弟的父辈,与我家父有交情?” 他挑眉一笑,透着一股不怀好意的期待,脸上得意如毒蛇吐信。 月疏眸内一亮,唇角微扬,未曾言语,眼底却闪过一抹狡黠。 少挚嗓音温润,却透着一抹森然的寒意:“澹台易钟,十年后生得龙凤胎,此山头名声大振。” “二十年来,共计造访三十七万六千七百四十三人,九万七千九百四十二只鸟儿被迫离居,三万六千七百七十三只鸟儿被狩猎杀害,四十六只“稀有品种”的鸟儿被囚禁至今。” 他的语气平淡如水,笑意深邃如渊,整个人透着一股邪魅的压迫感。 月疏眸内一滞,娇美的脸上闪过一抹错愕,低声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微颤,眼底闪过一抹警觉,手指攥紧裙角,透着一丝不安。 少挚转而看向云隐,笑得温润如风,目光冷冷闪烁:“云隐兄,问你一个问题,可好?” 云隐眼底闪过一抹阴冷的警惕,手指不自觉攥紧,透着一股隐秘的紧张:“…少挚兄请说。” 少挚唇角微勾,凤眸内明媚无害:“澹台一族,几百年家族传承,加上分支,有没有九万七千九百四十二人?” 澹台云隐错愕,眨了眨眼,脸上的得意转为疑惑。 他眼底闪过一抹不安的狐疑,透着一股隐秘的焦躁,低声道:“…这…没有。” 少挚迟疑片刻,似有些难办,歪了下头:“那…三万六千七百七十三人,总有吧?” 澹台云隐俊脸微僵,眼底疑惑更深。 他皱眉看向澹台月疏,二人对视,皆是一脸茫然。 澹台云隐眉沉思片刻,迟疑道:“额…也…我也不知道,加上海外还是旁系入嫁的…应该有?” 澹台月疏迟疑,似要出声:“…...” 没等她开口,少挚眼底寒光一闪:“那我再换个问题。” 他嗓音悠悠,凤眸慵懒一抬:“澹台易钟的挚亲,有没有四十六人?” 澹台月疏一愣,娇媚的脸上错愕更浓,顿时闪过一抹警觉:“……什么意思?” 少挚噙笑一声,眼尾上挑,笑若暖阳:“哈哈,好奇嘛。你们家族如此赫赫有名,想知道是你们家族的人多,还是这山头的鸟儿多。” 澹台月疏娇脸上闪过一抹尴尬,随即跟着讪笑几分:“哈哈…” 她的笑声干涩,眼底闪过一抹不安,却又不知这股心慌从何而来。 下一刻,少挚蓦地欺身,盯着她看。 他贴的好近,声音从她耳边压下,眸内笑意吟吟,带着近乎蛊惑般的勾引:“月疏妹妹,有,还是没有呢?” 他唇角的笑意似暗藏万千风情,吐息在她额间的发丝处,冷尘的音调像沾满罂粟的长钩,勾出缕缕酥麻的痒意。 澹台月疏娇美的脸上“唰”地红了。 她怔了怔,眸底染着迷离的水光,盯着他的唇,仰唇贴近几分。 澹台月疏声音似若游丝,只吐一字:“……有。” 二人突如其来的举动,澹台云隐骤然一愣。 这...妹妹进展这么快? 也是...月疏自小就不缺男人追,哈哈! 云隐唇角勾笑,眸内划过一丝不怀好意的得逞,朗声道:“哈哈,少挚兄,这你就好奇对了!” 看来,得提前给我这妹夫来个下马威。 他语气慢条斯理,悠悠道:“我澹台一族历经几代朝代更迭,分布全球,别的不敢保证,就是人多。” 说着,澹台云隐手指轻抚袖口金扣,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傲慢,冲着澹台月疏勾着一抹暗笑。 蓦地,少挚猛然后撤一步。 他凤眸微微眯起,弯出一抹惑人的弧度,笑得温润无害:“太好了,幸亏有呢。” “前方一百米右拐,来日方长。” 少挚话落,棕发在冷风中轻曳,透着一股邪魅的疏离,眉眼间冷傲如寒月孤悬,负手离去,头也不回。 没等二人反应过来,少挚已经走远。 澹台月疏凝望他的背影,情绪尚未抽离,眼底迷离勾着欲火。 怎有人的背影也生的如此好看?那挺拔如松的身姿,映着幽蓝的暮色更显冷艳,令人心魂摇曳…... 澹台月疏脸上的红晕不减半分,眼底倾慕如潮水翻涌,低喃道:“来…来日方长…少挚哥哥。” 她的声音细腻如丝,带着一抹娇羞,手指不自觉攥紧裙角,指尖微微颤抖,透着一丝隐秘的悸动。 澹台云隐斜瞥身旁的月疏,眼底揶揄如毒蛇吐芯,唇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挥手大喝:“来日方长啊,少挚兄!” 他嗓音洪亮如钟,带着几分炫耀,脸上笑意狡黠如狐,透着一股阴冷的得意。 现在最大隐患已除,接下来,只需搞清那寸头小子与沐炎的关系… 不,无论什么关系,陆沐炎,你必是我的。 他的目光如寒刃划过远方,眼底贪婪如狼,恶劣地勾了勾唇,透着一股掩不住的执念。 天际幽蓝如幕,笼罩着一片诡谲的寂静。 远处溪流幽暗如墨,泛着细碎的波光,似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澹台云隐转头,眼底的贪婪一览无余,恶劣地勾唇,戏谑道:“还看呢,月疏妹妹,你的少挚早走远了。” 澹台月疏闻言,俏脸上的娇羞未退,眼角轻扬,嗔怪道:“云隐哥哥,讨厌。”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伪装的羞涩,轻咬下唇,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掩饰心内的得意。 澹台云隐挑眉一笑,俊脸上的阴郁如乌云翻滚,低声道:“你的大事儿是定了,接下来帮帮哥哥?” 他语气悠然,眼底闪过一抹阴冷的算计。 暮色渐浓,树影如墨染的爪牙,在冷风中张牙舞爪,透着一股压抑的诡秘。 澹台月疏闻言,俏脸上笑意如花,暗藏几分挑衅,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还没见过哥哥被这般下面儿,看来这女人不好追呢。” “确定是这陆沐炎了?说不定院内......” 她嗓音清脆如铃,眼角一挑,轻甩发梢,带着几分调侃,眼睫轻颤。 澹台云隐眸光一沉,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执念。 他的脸上带着几分恶劣的狂热,眼底贪婪如狼:“没有,我阅女无数,陆沐炎当真是极品。” 澹台月疏发丝轻扬,掩嘴轻笑如毒花绽放,嗓音如银铃脆响:“哈哈哈哈,上一个哥哥也这么说,为了你都自杀了,一尸两命呢。” 自杀…? 澹台云隐眸内精光一闪。 他眼底阴鹭如蛇,透着一股恶毒的得意:“对!少挚不是说没有监控吗?我们做什么手脚,无从查证啊!” “所以...沐炎身旁的那个杂碎,三个月内,让他消失。” 他语气森然如冰,嗓音低沉如夜枭,脸上的笑意仿佛鬼火跳跃,透着一股掩不住的杀意,带着一抹嘲弄。 第195章 - 带你们认认窝。 她手指轻抚发梢,透着一丝隐秘的遗憾,低声道:“可惜我的毒带的不多,只有两颗窜脉丹…” 澹台云隐:“足够了,一颗是这启明的,一颗正好给那迟慕声。” 他的嗓音带着几分恶毒的果断,透着一股掩不住的狠辣。 澹台月疏眼睫轻颤,俏脸上笑意转为迟疑,低声道:“但…也不知这窜脉丹对他们是否有用,父亲身边那些老修行,和这里的人完全不在一个层级…” “那白兑过招时,你我二人都看到了,咱家几个老头,连她半招都够不上…” 说着,她语气低沉,透着一抹掩不住的忌惮。 澹台云隐挑眉一笑,脸上阴郁稍缓:“无妨,咱们寻得乾石下落,就立刻回去,大不了再带点儿东西回来…...” 话落,他双手插兜,悠然转身迈步,眼底闪过一抹阴冷的得意,透着一股恶劣的自信。 枯叶被冷风卷起,在石板上沙沙作响,宛如低语的鬼魅。 路旁池塘幽深如渊,泛着诡谲的寒光,似吞噬一切的深渊。 澹台兄妹的身影渐行渐远,融入这片阴冷的暮色,似暗藏杀机的毒蛇,悄然隐去…... …...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 陆沐炎等人已安顿妥当,来到一处恢弘却隐秘的四合院。 这院落坐落在学院深处,掩映于苍翠古木之间,透着一股安宁古朴的气韵。 门口,一株老槐树枝繁叶茂,虬枝如龙盘踞,洒下斑驳的光影,地上铺满淡黄的花瓣,随风轻舞,似金色的地毯。 院墙由青灰色砖石垒砌,爬满青苔,岁月痕迹斑驳可辨,透着一抹静谧的古意。 四合院旁还有两座院落,各具风情。 大高轻推眼镜,指了指左侧:“缚、缚师祖”。 老缚的居所,门牌上龙飞凤舞地刻着“缚荛”二字,朱漆大门斑驳却不失威严。 门前一株老梅虬枝横斜,暗香浮动,花瓣如胭脂点点洒落,铺满青石台阶,透着一抹苍劲的孤傲。 大高话落,又指右侧,门牌上写着“艮宫山部——艮尘”,字体遒劲如山。 门前,一棵银杏树金叶如瀑,随风飘落,宛如黄金雨幕。 院内隐隐透出花香,似兰似桂,幽深而清冽。 三座院落掩映在古木花影间,透着一股隐秘的古朴与宁静,整个四合院如世外桃源,喧嚣尽褪。 大高推开正对面的朱红大门,门轴吱吱轻响,院内景象豁然铺展。 中央,一方池塘清波荡漾,如镜嵌落地面,清波荡漾。 锦鲤嬉戏其间,水面倒映着假山嶙峋的剪影。 山石间点缀着几株翠竹,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低吟。 池塘四周,鹅卵石小径蜿蜒如龙,通向各处厢房。 屋檐下挂着几盏古朴的灯笼,微风拂过,灯影摇曳如梦。 迟慕声踏入院内,脸上绽开一抹惊艳的笑,剑眉高扬,嗓音清亮如泉:“哇…这宅子,比我家舒服多了!” 他踱步四顾,步履轻快如风,啧啧称奇:“这布局装修…啧啧,绝了!” “我说呢…这人间仙境,啥都俱全,大家吃饱了没事干,可不是就得研究怎么拼命活吗?” 说着,他双手叉腰,眸内映着池塘的星点闪烁,帅气中透着一股不羁的纯真。 “去!” 身后蓦地传来一声熟悉的嗓音,清冽如松风。 说话间,老缚缓步走来,头发利落地盘至颈后,一根乌木筷子横插,月光下更显岁月沉淀的深邃。 她一袭粗布素衣,简朴中透着英姿飒爽的利落模样,柳眉一挑:“小子,你嘴上没个把门的,就不该把你塞进来。” 迟慕声闻声转头,眼眸如星:“哎呀,缚师祖!” 说着,他挠了挠寸头,帅气中透着一丝憨态,朝老缚挤了挤眼,透着一抹亲昵的调皮。 陆沐炎闻声转头,眼睫一颤。 缚师祖…果然来了。 我早已料定,缚师祖会在此等候,且此处如此静谧,院长与乘哥的相处模式如此熟络,乘哥必定是院内高层人物。 缚师祖作为“雷祖”的徒弟,又特意交代我们与院长的儿子住一起... 我与慕声的面子没这么大。 少挚啊…你说若不是我,你断然不会进来。 哈哈...或许我此生的使命,就是引你入学院,助你成为雷祖吧…... 陆沐炎眉宇间透着一抹隐隐的无力,嗓音沉静,微微颔首:“缚师祖。” 老缚扫视三人,歪了歪头,眸内划过一丝探究:“嗯?少挚没跟来?” “缚师祖晚上好,还未谢过,您费心了。” 忽地,少挚声音从身后传来,温润如清泉,缓步走近,棕发在月光下泛起柔光。 陆沐炎绷了绷唇,秀发轻垂,看不清神色,静止站在一旁。 老缚闻声转身,柳叶眉微扬,眼底划过一抹喜色,语气轻快,转了个话题:“哼,长乘,艮尘和小宽呢?” 迟慕声乐了,双手插兜,调皮地戏谑道:“帮院长救花!” 这话一出,老缚倒是一顿,看向大高,眸内闪过一丝迟疑:“嗯?…不对啊。院长那花儿,不让大高处理,让小宽去?” 闻言,陆沐炎眸底暗暗划过一抹精光。 她低垂眼睫,未发一言,细细揣摩老缚话中的深意。 老缚摆摆手,带着一抹长辈的随意,身形一转,素衣随风轻摆,英气中透着一股温暖的风骨,洒脱道:“算了算了,先进来,带你们认认窝。” 长乘说的没错,老缚安排得甚为妥帖,几人居所井然有序。 少挚、迟慕声、长乘、大高、小宽同住主院,厢房错落有致,相隔距离恰到好处,既亲近又不失私密。 窗棂雕花如诗,精巧中透着一抹古雅的温馨,月光洒入,映得室内如梦似幻。 陆沐炎独居南侧一处独立小院,院门半掩,门口一株海棠树,花开如焰,粉瓣如雪飘落,铺满青石小径,倒能将她映衬出几分清冷如霜的气质。 小院内一泓清泉叮咚作响,泉边几株兰草摇曳生姿,透着一抹幽静的雅致。 此刻,老缚领着几人缓步而行,素衣轻摆,指点院内布局,嗓音悠悠如松风:“这儿,是厨房…” 夜空澄澈如镜,繁星点点如珠,洒下清辉,映得池塘波光粼粼,宛如碎银铺地。 过一会儿,只听得她语气里透着飒爽,随意传来:“后边儿有块地,大高不同意不能踩…” 迟慕声四下打量,眼眸如星光跳跃,陆沐炎目光低垂,静跟倾听。 少挚唇角微勾,邪魅中藏着几分对陆沐炎的探究... 月色如银纱轻笼,柔美静谧如梦。 假山剪影在月下更显嶙峋,翠竹轻摇,沙沙声如天籁低吟。 微风拂过,灯笼摇曳生姿,投下斑驳光影,整个四合院如诗如画,透着一股超脱尘世的安宁…... …... 与此同时,长乘、艮尘、大高与启明院长来到后方一处隐秘房间。 这里便是历代“启明院长”的办公地点。 好像每届的“启明院长”审美都甚为类似,此处总是简洁,却不失古朴雅致。 墙上,悬着一幅硕大的太极图,黑白交融如阴阳流转,透着一股深邃的玄意。 靠窗一侧,一张书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宣纸上密密麻麻写满各式字体,皆是同一个字——“永”。 这些“永”字儿,或行云流水,或铁画银钩,或苍劲如松,或婉约如柳,字迹如群星争辉,令人叹为观止。 四周墙壁皆挂满字画,墨香扑鼻,其中一幅“元亨利贞”四字遒劲如龙,笔锋如刀刻山川,透着一股磅礴的气势。 室内一角,一张乌木茶桌摆放正中,桌面光滑如镜,散发淡淡木香,桌上茶具精巧如玉,氤氲着清幽的茶气。 窗外月光洒入,映得室内如梦似幻,古朴中透着一抹神秘的威严。 启明院长坐在茶桌主位,姿态随意却不失气度,长乘、艮尘、大高分坐对面。 此刻,气氛微妙而凝重。 长乘率先开口,嗓音沉稳如磐石:“汤爷,我查了古籍,蛮蛮性子柔润,惊不得,还是莫要追得太深,放养最好。” 他目光如深潭静水,暗暗看了眼小宽,手指轻敲膝盖。 小宽蓦地搭话:“蛮蛮,比翼鸟,祥瑞。一只翅膀一只腿,需雌雄相合才能遨游天际,乘之寿千岁。” 启明院长闻言,摆了摆手:“这个我查过了,确为蛮蛮,四千年来…只有这么一对。” 院长皱眉沉思,眉峰如山峦起伏,低声道:“蛮蛮不算什么…再怎么特殊,也不是咱目前最需要的东西…” “我在想,这蛮蛮出世,会不会映射出雷祖...…?” 院长嗓音低沉如钟,眼底闪过一抹隐秘的期待,手指轻抚茶杯,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艮尘蓦地插话:“父亲…” 他身形微颤,神色隐隐激动,眼眸如烈焰跳跃,透着一抹压抑的兴奋。 艮尘顿了顿,手指攥紧衣角,指节泛白,俊朗的脸庞上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坚定,续道:“雷祖,我已有答案。” 启明院长闻言,蓦地抬头,眼底精光一闪:“嗯?!” 艮尘未言,转而看向小宽,小宽眼底那抹共振坚定的神情,完全呼之欲出。 于是,他更加确定心内的想法,深吸一口气,看向长乘。 这抹注视实在炙热,长乘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哈...” 他嗓音悠然,带着一抹淡定的睿智,挑了个眉:“艮尘呐,你半夜跑去哪儿了?” 艮尘一滞:“……我...” 殉葬园…德仁羽化,目前唯我与父亲二人知晓,纵使是缚师祖,也全然不知。 长乘兄长…...能说吗? 艮尘喉内滚了滚,硬着头皮答:“我…..我就是能确定,迟慕声是雷祖。” “长乘兄长,你没有试试吗?你…以你的能力…或者,叫上缚师祖,我们将慕声引…” 说到这儿,艮尘顿了顿,眼神掠过启明院长,透着一抹暗暗请示的意味,再次看向长乘:“...总之,只要兄长愿意配合,定然一试便知!” 他语气急切,俊脸上的期待如潮水翻涌,手指攥紧又松开,透着隐秘的焦躁。 长乘眼眸如秋水含光,低声道:“嗯,试了。” 他手指轻抚袖口,透着一股从容不迫的风采。 艮尘蓦地直起身子,低呼:“那…!?” 长乘挑眉一笑,语气平淡如水,却透着一抹不容置疑的坚定,眼底笑意如春风拂面,低声道:“是迟慕声。” 艮尘压抑多时的情绪终于得到释放,眼眸如星火爆燃! 他俊脸上的激动如烈焰焚天,攥拳铮铮,整个人如拉满的弓弦,透着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 启明院长猛地拍桌,茶杯一颤:“哈!?” 院长嗓音洪亮如雷,眼底精光如电爆射,带着几分不可置信,急急收音,低声道:“...迟慕声?!…就是那个毛头小子?!” 长乘点头,眼眸如深潭映月,低声道:“对,是他。” “…说来也巧,他本应在十岁就回院内。不知怎么出了岔子,被人领养,导致错过了十岁破关的大好时机,没有一丝修为。” 长乘说着,忆起迟慕声那副阳光淘气的样子,唇角挂着几分无奈的笑意:“现在的雷祖啊,就是个愣头青。得从最基础开始修,所以我也不知道迟慕声什么时候能觉醒记忆…...” 启明院长闻言,眸内精光一亮。 他眉峰高扬,威仪尽褪,透着一股掩不住的兴奋:“哈哈!像!像!那股耿直劲儿,倒是一模一样!” “哎哟,先让老雷觉醒记忆,有记忆后修为提升得就快了,我这把老骨头就能歇会儿喽!” 院长笑声爽朗,眼尾皱纹舒展,整个人如卸下重担,手指轻抚胡须,似在畅想未来,方才演讲时的威仪的模样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倒是一抹老滑头的泼皮无赖相。 “你们可不知道,这二十多年来,我德不配位,步履维艰,如履薄冰,度日如年…...” 说到这儿,启明院长顿了顿,嗓音低沉,带着几分感慨,眼底却实实在在地闪过一抹正预溜之大吉的狡黠。 第196章 - 这条路,太苦了啊…... 他唇角微扬,透着一抹睿智的戏谑,手指轻抚袖口,似在掩饰眼底的狡黠,带着一抹调侃的轻快。 启明院长蓦地瞪眉,须发微颤,猛地一拍乌木茶桌,茶盏轻晃,发出清脆的叮响:“我可不管,他觉醒记忆我就去养花,这破地儿,谁爱待谁待!” 他佯怒的模样如山间老熊咆哮,带着几分倔强的童趣,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孩子气。 说着,启明顿了顿,眼尾微挑,语气转为低沉,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不过…话说回来,长乘啊,你给测测,雷祖这一世的劫难是什么?” 长乘白他一眼,嗓音悠然轻吟:“…...那可是雷祖啊,我这点儿班门弄斧的伎俩,用不上。” 他语气淡定,手指轻抚茶杯,面上笑意如春风拂柳,眼底划过一丝幽潭。 启明院长摆手一笑,眼底闪过一抹怀念:“嗨哟,也是!但雷子的性格啊,就...也就比这迟慕声稳重一丝,再多也没有了,哈哈!” 院长话落,豪爽一笑,眉毛高括,透着一股掩不住的畅快,爽朗中带着几分老友间的温情。 窗外,月光如银瀑倾泻。 清辉洒在乌木茶桌上,映得茶盏泛起幽幽光泽,宛如一池碎银荡漾。 窗棂间,字画被月光勾勒出淡墨轮廓,太极图的黑白阴阳在月下更显深邃。 长乘预备端起茶盏,修长的手指轻握杯身,茶香袅袅扑鼻。 他低头轻嗅,眼底闪过一丝狐疑,低声道:“汤爷,我本以为雷祖是少挚…没想到却是慕声,这个少挚…是…?” 长乘的语气迟疑,眉峰微挑,透着一抹探究的深意,佯装不解,看向启明院长。 启明闻言,摆了摆手,姿态随意:“害!肙流那老太婆,说是寻了个玄极六微的好苗子,找我要个名额。” 他嗓音轻描淡写,眼尾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手指轻敲桌面,透着一股若无其事的淡然。 长乘闻言,眼底狐疑更浓,轻声道:“肙流的…玄极六微?” 他手指轻抚茶盏边缘,茶水微漾,映出他深邃如渊的目光。 启明摆手一笑,嗓音洪亮如钟,说得若无其事:“七天后你们就知道了。” 他顿了顿,眼底精光一闪,续道:“对了,我先说啊,这玄极六微,目前定了艮炁的艮尘,少挚嘛…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炁属,但肙流塞的人,我放心。” 启明院长掐着手指算了算,迟疑道:“…嗯,兑炁一门,白兑和胭爻二选一。” 他眉峰微皱,眼底闪过一抹思索,手指轻抚胡须,续道:“…...震炁的话,雷祖没进还能选一个,现在肯定是他没跑儿。” “现在最多就加上个迟慕声,这就已经四个人了,只剩俩名额,之后无论是谁,择优录取。” 启明说到这儿,顿了顿,眼尾微挑,透着一抹试探的光芒:“所以,你带来的那个女娃娃...” 长乘摆手一笑,手指轻抚袖口,透着一抹从容的风采:“嗨哟,哪敢为难汤爷呐,您老把心放肚子里,咱择优录取。” 启明哈哈一笑,喝口茶起身,洒脱道:“哈哈,成!去去去,都走,我救花去了。” 启明话音未落,身形一顿,转而看向艮尘,嘿嘿一笑:“对了,白兑明天去杀你,你今晚能睡安稳点儿,她下午到。” 说罢,启明院长的眼尾勾笑分明,透着一抹老滑头的戏谑,就像是白兑明天要找艮尘约会一样,说的分外简单。 艮尘毫不意外,点头颔首,嗓音平静如湖:“好的。” 几人走至门口,小宽恭敬颔首,低声道:“师爷,小宽告退。” 长乘歪过头,瞥眼一看。 角落的几株花盆,翠绿的叶片逐渐褪色,变为浅绿色,甚至泛黄,叶面上浮现出细小的黄色斑点。 长乘眉尾一抽,无奈道:“汤爷啊,水浇太多了…” 启明院长弯着腰,斜眼瞅他:“啧!” 长乘连连失笑,颔首作揖:“好好,长乘告退。” 启明蓦地出声,没抬头,背影透着一抹倔强的狼狈:“咳......” 小宽好似就知道是这么个结局,没等院长说话,转了个步子,恭敬颔首:“师父,艮尘师兄,慢走,我有事讨教师爷。” 长乘挑眉:“哈...” …... 气氛轻松愉悦,长乘与艮尘退出院长房间,踏上通往院落的小路。 正是先前陆沐炎几人走过的幽径。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夜色如墨泼天际,繁星如珠散落,银河倾泻人间,洒下清辉点点。月光如薄纱轻笼,柔柔地披在小径上,映得鹅卵石泛起幽幽光泽。 两旁,古树虬枝盘错,枝叶间透出斑驳月影,随风轻颤,沙沙作响。 远处,池塘波光潋滟,锦鲤翻身激起细浪,声如玉珠落盘。 整个夜景静谧如画,透着一股超凡脱俗的安宁…... …... 蓦地,长乘眸内闪过一丝狐疑。 他步伐从容如云,但心内一惊。 嗯?怎么回事? 为何会有两股不同的炁?这条小路旁人无从知晓啊。 且容我探上一探… 思及此处,长乘神识悄然散开,如清风拂过,探向剩余三方新生居所…... 他眉峰微挑,透着一抹隐秘的深思,如星火暗藏深潭... 突然,艮尘蓦地出声。 他剑眉微拧,眉宇间透着一抹关切,语气慎重如山,低声道:“...长乘兄长,少挚师弟不善言辞,但我知道他性子不错。” 艮尘顿了顿,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似在权衡:“若是小炎师弟不能入选玄极六微,少挚师弟怕是…...” 此刻,长乘正暗开神识,刚探过华南区新生。 闻得此言,他不经意地挥了挥手,嗓音淡然如风:“无妨,小炎能进。” 艮尘蓦地一顿,俊脸微滞,明显诧异:“哦?此话...” 他眸底透着一丝隐秘的疑惑,随即又像是反应过来,艮尘失笑摇头:“是了,兄长的卦出神入化,早已为小炎师弟安排妥当。” 说着,艮尘点点头,眼底疑惑释然,透着一抹对长乘的信赖。 长乘蓦地回过神来,眨了眨眼。 他轻咳一声,嗓音略显急促,尴尬地讪笑道:“啊哈哈...是呢。” 好险,差点分心太深… 长乘步伐微顿,手指掠过鬓角,掩过面上的一丝窘态,目光重新凝聚,不敢再散漫。 夜色愈深,小径两旁的翠竹轻摇。 微风拂过,带起几片枯叶,轻旋落地,如蝶舞翩跹,宁静中透着一丝隐秘的深意。 艮尘眸中透着一抹隐秘的探究,嗓音低沉:“那...小炎师弟…则是离火之炁?” 长乘点头,嗓音沉稳如磐:“是的。” 艮尘叹了口气,眼底感慨渐渐深邃:“…多亏雷祖,艮炁与兑炁才得以渐露头角,这也用了二十余载。” “巽炁与坎炁,院内确实也有突出的弟子。但现下,院内诸多测算推演——巽炁与坎炁,渐见雏形为八十年之后。” 他顿了顿,眉宇间透着一股忧虑,低声续道:“这离炁…兄长,你也知道,离宫众人毫无头绪,离宫只是个摆设。” “若想修出离炁…怕是几百年之久。” 艮尘话落,嗓音低沉如夜风,透着一抹沉重的担忧。 …... 夜风轻拂,小径旁野草随风低伏。 月光映在草尖上泛起银霜,似百年孤寂的叹息。 远处,池塘波光幽暗,如深渊吞噬星辉,透着一抹隐秘的苍凉…... 长乘脚步蓦地一顿,目光犀利扫过,低声道:“艮尘呐,你想说什么?” 艮尘转身看向长乘,剑眉紧拧,眸内慎重:“长乘兄长,我与小炎师弟接触不多,但我知她是个刚烈性子。” “眼看着周围最好的朋友们渐见命途归宿,她若此时修离炁,即使钻研百年,百年后也只得...” 说到这儿,艮尘语气低沉,眼底的担忧分外炙热,甚至透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异常。 长乘闻言,嗓音戏谑如风:“哈,我知道你的意思,按照院内进度来说,小炎修个百年,也就打火机点个火的功夫。” 长乘挑眉一笑,眸内暗暗划过几分打量:“你怕她受不住,是不?” 艮尘似在权衡着什么,低声迟疑:“嗯…...” 下一刻,艮尘重重作揖。 他俊脸上的神情如山岳屹立,带着几分恳切,眼眸如烈焰跳跃,透着一抹隐秘的坚定:“长乘兄长,艮尘有一事讨教。” 长乘眼眸深邃,颔首道:“嗯,你说。” 艮尘迟疑半晌,低声道:“…...莫不如,让小炎师弟暂且断了入玄极六微的念头?” 他眼底透着一抹无奈,嗓音低沉,郑重地缓缓道来:“我轮回后记忆存留,纯属侥幸。虽说小炎师弟可以转世重来,但…她这一世定然过不了境内的天劫。” “她再转世,定然没有记忆,且也不知是否能寻回院内……离炁一路,比雷祖那时难上百倍。” 说到这里,艮尘手指攥紧衣角,指节泛白,透着一股掩不住的沉重:“她走的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顿了顿喉,下颚线清晰滚动:“这条路,太苦了啊…...” “索性…此世让小炎师弟学习旁科项目。待天时轮到离炁一门,院内定然有不少奠基前辈出现,她本就有此机缘,几世后也会重新修上此路。” “这样…她总不至于这一世,如此之苦啊。” 艮尘话落,眼眸如烈焰跳跃,慎重地看向长乘,透着一抹掩不住的担忧。 长乘微微瞥他一眼,目光如秋水潋滟,带着一抹洞悉的光芒,嗓音悠然如风:“艮尘呐,你真是一个好大哥。” 他没有立即接话,转身迈步继续前行,步伐从容,艮尘紧随其后。 长乘踱步而行,面上云淡风轻,心内,唯有荒凉。 ...小炎,若你此世未修出元神,离火精炁便完全耗尽。 这所学院,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有来世。 你,只能重归虚空。 这所学院的离宫…呵呵,百年之久?千年也不见得增长半分呐… 离火精炁一旦重归万物,天下凛冬将至,草木冷暖混沌失衡。 再次汇聚离火精魄,至少万年之久。 这条路有多难? 我明明知道,我明明早就知道….... 夜色下,小径旁的野花随风轻颤,花瓣如雪飘落,铺满鹅卵石,似命运的碎片散落人间。 塘边灯笼摇曳如鬼火,投下斑驳光影,透着一抹隐秘的微光,仿佛暗喻陆沐炎的前途晦暗,脆弱不经风。 长乘顿了顿,轻笑一声,幽幽开口:“...你也说了,她性子刚烈。小炎呐,不是个听劝的主儿,我能做的只有把她引进这里,具体的,看她自己。” 他眼眸如深潭静水,说出的话依旧是那么悠然沉稳,好似尘世看客,完全不曾染指半分。 艮尘神情一紧,剑眉微拧,手指攥了攥衣角,透着一丝隐秘的决心,低声道:“那这样吧,这几天,我会寻个时间与小炎师弟单独谈谈…...” 长乘挑了个眉头,眸底划过一丝了然于胸的睿智,但仍打趣儿道:“艮尘呐,为何对小炎这么上心?” 艮尘身形明显一顿。 他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手指不自觉攥紧又松开,透着一丝隐秘的窘态:“我...” 长乘摆了摆手,嗓音戏谑如风:“哈…...雷祖我不了解,但你和慕声,我了解啊。” 他声音低沉,幽幽道:“你兜兜转转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 “慕声若得知小炎情况,定会全力以赴帮她,你怕影响了雷祖的进度?” 话落,长乘目光如寒刃扫过,透着一抹洞悉的光芒,笑吟吟看他。 艮尘闻言,正色转身,看向长乘。 他眸内坚定,嗓音清朗如风:“是的,慕声上午那番话,兄长你也听到了…雷祖转世几世,仍大爱世人,绝不会眼看着挚亲同伴不管不顾。” 艮尘顿了顿,手指攥紧衣角,强忍下心内的挣扎,直言道:“雷祖之于我来说,是大恩的存在,所以,我定要…...” 第197章 -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但…...雷祖有自己的命数。” 说这话时,长乘语气低沉,目光如秋水潋滟,带着一抹洞悉的光芒,似能穿透人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数,你今世助他规避风险,来世呢?” “他若恰好因你的帮助,导致该结的因果未了,岂不是更加拖沓雷祖的飞升之路?” 长乘话落,嗓音沉稳,眼眸如寒刃扫过,透着一抹不容置疑的威严,气势沉静凌厉。 艮尘错愕,眸子如风中残叶轻颤,透着一丝隐秘的茫然:“我…...” 长乘微微一笑:“艮尘啊,我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但我从未与你说过任何有关命局上的事情。” “今日,恰逢你主动提起,我便斗胆破出你命中劫数,你可愿听?当然,不听也无妨,或许不听也是好事。” 艮尘眨了眨眼,眸内的茫然中透着一丝慌乱,只点点头:“…我,请兄长赐教…...” 长乘顿了顿,低声道:“只有四字——关心则乱。” 他眼睑轻抬,看向艮尘,目光直视如炬:“这句话,不是只针对雷祖,是你牵扯的任何一个人,能不能悟出,看你自己。” “你若执意多管闲事,也可以。” “……只是,这话我说出口了,便在你心内种下了种子。因已经成立,你没听到这话,便不算有果,你听到了,便有了这果。” 话落,长乘整个人如孤松挺拔,透着一股超然的风骨,迈步先行:“回吧。” 艮尘滚了滚喉,眸内透出几丝羞愧,可更多的,又是一股深切的懵懂与迷惑。 他看着长乘的背影,只觉得很远。 我活了两世,自认为算是思虑周全,但在这男人的面前...却始终觉得,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明明我的修为高,我的炁纯。再不济...我的年纪,也总归算是比你大的。 长乘兄长…你是医者,二十多年前你说学算卦,是因为方便把脉,你的长相,二十多年来也有衰老。 一切都很正常,明明你的一切都很正常... 但为何... 你总是会在某一瞬间,流露出一股说不上来的威压,似游龙戏珠,心无外物,又似明月清风,容纳亘古…. …... 夜色如墨染天幕,繁星如珠嵌空。 艮尘快步跟上长乘的步伐,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喃喃应了句:“多谢长乘兄长……” …... 树杪百重泉,明月松间。 远处,池塘波光潋滟,灯笼摇曳如鬼火,投下斑驳光影。 宛如命运的剪影,深邃而静谧摇曳不定。 …... 不多时,长乘与艮尘回到四合院。 夜风轻拂,院内的老槐树枝叶轻摇,洒下几片淡黄花瓣,如星屑飘落。 此刻,大高在厨房忙碌,锅铲翻飞声隐约传来,带着一股烟火气息。 进入正厅,一股淡淡的茶香扑鼻而来,陆沐炎、迟慕声、少挚、老缚围坐在茶桌旁,茶香氤氲,几人正低声交谈。 长乘与艮尘踏入厅内,陆沐炎率先抬头,秀眉轻挑,清冷如霜的嗓音带着一抹戏谑:“哟,乘哥回来啦。咱正说到你呢,该说你是专一还是懒得动弹呢…” 长乘闻言, 迈步而入,挑眉一笑:“哦?” 是了,这正厅,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整面墙的大茶柜。 乌木柜身雕花繁复,摆满各式茶饼与精巧茶具,宛如珍宝琳琅满目。 左侧,一张宽大的茶桌光滑如镜,背后,L形榻榻米铺着素色软垫,透着一抹古朴的温馨。 茶桌右侧,一个岛台静静伫立,身旁餐桌简洁大气。 右侧墙边有道门,传来锅碗瓢盆乒铃乓啷,想也不用想,是大高的“战扬”。 这布局,实在是太熟悉了。 陆沐炎歪着头,好整以暇地笑道:“大高师兄执着豆角,小宽师兄执着修为,哈哈…乘哥是执着于房间布局啊?” 她指着四周,续道:“茶桌,岛台,餐桌,整条长廊的榻榻米…你这客厅,和你那茶馆,还有你华东那院子,都是一模一样的布置啊……” 话落,陆沐炎唇角微扬,面上调侃,但眸内却暗暗划过一抹怀疑。 长乘失笑,嗓音如清泉戏:“哈哈,那些地方,就是按照我这地儿改的呀。” 陆沐炎点点头,清冷的眸内闪过一抹探究,语气轻描淡写:“哦…那这么说,我医院附近的那个茶馆……不是你偶然盘下来的吧?” 长乘一愣:“额…...” 陆沐炎挑眉:“骗我?” 长乘嗓音悠然如风,摆了摆手:“绝无此事啊,凑巧,实在凑巧。” 说着,他走到茶桌主位坐下,眉头暗暗一挑...我总不能说上一世就建好了,你上一世还进来买过茶饼呢…... 陆沐炎同时也挑了个眉头,轻呷口茶。 好,一切都有理由。 一切都有一个完美的,早已准备好的理由呐… 她秀发如瀑,轻垂身侧,放下茶杯的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发梢,不言语了。 …... 厅内静谧如画,屋内错落悬挂的灯笼洒下暖黄光晕,映得茶桌泛起柔和光泽,宛如一池碎金荡漾。 屋外夜风轻拂,古槐树的枝叶沙沙作响,月光透过窗棂洒入,勾勒出几人身影。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扬景温柔静谧,透着一股温馨的安宁,似在诉说短暂的平静。 此刻,老缚倚靠在一旁的榻榻米上,柳叶眸半眯,英气逼人,正暗暗沉思什么。 少挚倚窗而坐,棕发在月光下泛起柔光,凤眸微眯,唇角勾着一抹邪魅的笑意,俊美的脸庞如玉雕般冷艳,手指轻敲茶盏,透着一抹悠然的深意。 长乘修长的手指轻握茶盏,唇角浅勾,目光如秋水潋滟,透着一抹从容的睿智。 无论怎么看,这少挚与长乘二人...甚是相像。 这时间里,艮尘坐在长乘身旁,剑眉微舒,眼眸暗暗跟随迟慕声,神情如山岳屹立,透着一抹隐秘的坚韧。 陆沐炎则是面色稍稍凝重,眸子微垂,透着沉思,似在揣摩什么…... 同时,迟慕声眼神暗暗看向陆沐炎,剑眉微蹙,眸内一沉。 这几人呐,心事交织错纵,可比窗檐上的蛛网还缜密。 下一刻,迟慕声转头看向长乘,嗓音清亮如泉:“乘哥,我有事儿想问。” 他目光如星光跳跃,透着一抹懵懂的好奇。 长乘抬眉:“嗯?” 迟慕声歪头,青皮寸头下的剑眉微挑,低声道:“大高师兄…刚刚送我们来的路上,欲言又止呢?” 他的语气戏谑,眼眸如骄阳洒落,透着一抹调皮的探究:“咱是不能出这院子吗?” 陆沐炎闻言,抬头看向迟慕声,清冷的眸子划过一丝讶异。 呀,黄毛…好像也不是太傻,挺聪明嘛? 她秀眉轻挑,唇角微扬,透着一抹隐秘的赞赏,等着听长乘接什么话。 嘿,长乘倒没作声。 他只是轻呷一口茶,挑了个眉头,转而看向榻榻米上的老缚,似在等待她的回应。 老缚也卖关子般,挑眉一笑,柳眸轻扫,转头看向椅处的艮尘,嘴角笑意如春水荡漾,透着一抹英气的戏谑。 也道奇怪,艮尘眨了眨眼,脸上微滞,神情明显异常。 他眼底闪过一抹尴尬,透着一丝隐秘的窘态,轻咳一声,低声道:“咳…好吧…” “长乘兄长与缚师祖,是院内考核,不能说。” 他语气低沉,眉宇间透着一抹慎重,迟疑续道:“大高师弟若是说了,也是违反规定…” 艮尘话落,挠了挠鼻尖,脸上轻笑,透着一抹无奈。 长乘哈哈一笑,手指轻敲茶盏:“哈哈,所以,你这个院长儿子说。” 陆沐炎恍然大悟,眨眨眼睛:“...作弊?” 迟慕声乐了,手掌一拍膝盖,朗声道:“哈哈?快快!快说说!” 艮尘剑眉一挑,唇角勾着一抹释然的放松,点点头道:“哈哈,既是慕声发问,便不算作弊。” 陆沐炎一愣,看向迟慕声,秀眉微蹙。 迟慕声脸色蓦地涨红,如晚霞染面,快速瞥了陆沐炎一眼,转而瞪向艮尘,眼珠瞪大如星,低呼:“啊!?什…你,你说清楚,我…我问为啥…” 他的嗓音急促,带着几分窘迫,手指不自觉攥紧茶盏,透着一抹掩不住的慌乱。 显然,二人同时勾起对艮尘的那抹异样感觉,哈哈… 这下倒是轮到艮尘一愣了。 不好…我下意识代入,忘记在慕声面前隐瞒神态… 艮尘顿了顿,尴尬地轻咳一声,神色佯装镇定:“...因为慕声即使是考核不过,也可以作为我的书童留下,过与不过,与慕声来说没有区别。” 他话落,语气低沉,眼底闪过一抹窘态,手指轻挠鼻尖,似在掩饰失言。 迟慕声似被劝服,点点头,星眸眨巴眨巴,憨态无疑:“喔,这样,艮尘可真贴心…” 陆沐炎眼底一沉,如寒潭深邃。 艮尘,说谎了。 她秀眉微蹙,唇角抿成一条冷艳的弧线,纤手轻抚茶盏边缘,心内立即唤起老白:“老白,我并非有意探他…但艮尘这说谎的感觉,太强烈了…...” 老白的声音如深涧暗流,透着冷静:“嗯,无关少挚,只是针对迟慕声的隐瞒。” 陆沐炎清冷的眸子闪过一抹无力,似蒙上一层薄雾。 她心内实在是疲惫不堪。 这些人…一个两个,明明让我感觉很真诚,无论是担忧开心的心情,都很真挚...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总在某个关键时刻,就像是隔着一层窗户纸,为什么啊…... 下一刻,她似再也忍不住了,嗓音低沉如霜,叹了口气:“乘哥,缚师祖,艮尘师兄,你们……” “都已经进来了,又有什么事儿啊?咱不打哑迷了,成吗?能说就说,不能说,你们就告诉我们不能说呗...” 陆沐炎一口气说完,话落下时,喉内清晰地滚动几分。 她面上带着几分疲惫与困惑,指尖不自觉攥紧茶盏,微微低下头,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时,艮尘眸内闪过一抹慎重,颔首,低声道:“嗯,可以说。但保险起见,我得问你们几个问题…” “慕声,小炎师弟,少挚师弟,方才你们回来的路上,可曾讨论过过那些珍宝,可曾有半分想要带回来的念头?” 艮尘话落,眉宇间透着一抹探究,目光如烈焰跳跃,扫向三人。 陆沐炎闻言,眸内划过一丝希望,抬头直视艮尘,果断回道:“没有,我想赶紧回来,我想练功。” 迟慕声挠了挠头,透着一抹率真的单纯,歪头笑了下:“唔...我也没有哎?我没什么缺的。” 少挚倒是没应声,只是轻摇了下头,凤眸微眯,唇角勾着一抹笑意,仿佛早已了然于胸的模样。 艮尘点头:“嗯,好的,容我探一探。” 话落,他蓦地伸出手。 三条棕黄炁丝如灵蛇游走,细腻如秋叶飘落,轻柔探向三人脉搏处。 炁丝在月光下泛起淡淡光泽,宛如游丝浮空,带着一抹玄妙的灵动,缓缓缠绕。 艮尘神态蓦地一变。 只见,他眸内慎重无疑,眼底深邃,仿佛直视人心:“现在,你们没有说一句谎话,点头,摇头。” 陆沐炎三人一齐微微点头。 艮尘收手,道:“好的,我可以说了。” 他嗓音清朗,眼底闪过一抹释然的光芒:“并不是不信任你们,但我怕我直接说出来,会影响到你们往后的累世因果…所以才会冒昧出手测谎,还望三位见谅…...” 陆沐炎真着急啊,这等小事哪需要解释? 她连连摆手:“无妨无妨,快说快说。” 艮尘点头,轻笑一声:“其实刚刚在乾宫,你们什么东西都没拿,就已经算这个考核通过一半了。” 陆沐炎挑眉:“哦?” 艮尘眼底闪过郑重,透着一抹隐秘的果断:“此为考核第一项,具体步骤不说,我只说结果。” “这七天内,众人敛财。若你不为所动,只在屋内待着,就可以了。” 话落,艮尘目光坚定看向三人,嗓音清朗,却字字沉稳如山。 第198章 - 华北新生考核,开始。 艮尘颔首:“有需要的东西固然可以,但众新生院落内的日用品完全备齐,目前没有需要添置的物什,多余的,都是杂炁。” 说着,他眼眸如山岳暗藏,手指比了个一:“此为一步错。” 艮尘动作轻缓,却透着一抹隐秘的深意,眉宇间透着一抹郑重的肃穆。 迟慕声歪头,笑意敛尽,眸内深邃:“杂炁…?” 陆沐炎紧接发问,透着一抹刚烈的探究:“杂炁会如何?” 艮尘点点头,言辞甚为谨慎:“杂炁,会影响七日后的资质测试,从而影响学科分配。” “一步错,步步错,没有选定完全契合本命的学科,将影响一生的修行走势。” 说着,他眉宇间透着一抹掩不住的慎重:“若是中途炁修转纯,则能及时更改。但多少仍有一些杂炁,需要不少时日炼化。” 此刻,艮尘顿了顿,眸子缓缓扫过三人,如清风拂过山林,最终定在迟慕声身上。 他的语速缓慢而有分寸,每个字如珠落玉盘,郑重道:“慕声,小炎师弟,少挚师弟,这个世界上,对于开悟的修行人来说,最宝贵的——是时间。” “入学院前,怎样的杂炁都无所谓,因为有霓裳羽衣曲,可以洗髓,将众人杂质去除。” 说到这里,艮尘面色渐渐凝重,强硬表态:“但这七天,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若是此世明明将近圆满,却寿元将至,便只得转世,记忆全丢,再次重来。” 艮尘这一番话下来,语气低沉如夜风,目光如烈焰扫过,透着一抹不容置疑的威严,慎重无比。 艮尘话落,陆沐炎清冷的眸子微微眯起,如寒霜笼月。 时间…时间是…最重要的? 她纤手轻抚茶盏边缘,指尖微颤,总觉得身体里…有一股微妙的心悸,隐隐发慌。 迟慕声却没有诧异的表情,此刻,他眸内一冷,如冰封暗藏锋芒。 是啊,时间是最重要的。老季患癌后的每一天,都在与死神争分夺秒…... 迟慕声低着头,绷了绷唇,轻叹一口气。 少挚倚窗而坐,手上把玩着一个茶盏,月光漫洒进来,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散漫。 这副悠然的身姿,甚至让陆沐炎有一股错觉,似乎在这世界上,少挚最不在乎的就是时间。 长乘见几人一时无言,轻呷了口茶,悠悠接过话茬,打趣儿道:“哈哈,这话啊,也就是艮尘的“书童”问了,艮尘才会说,不然啊,任何老生都不会说的,所以大高才会欲言又止。” 长乘见陆沐炎与迟慕声转而看向他,眸内微微不解,他笑着摊手解释道:“因为说了没用啊。” 老缚眸子轻扫,嗓音清冽:“蠢货,今天告诉你了,你炁很纯,下一世呢?” “只要这关不是自己过的,保不齐哪一世就会栽在这上面。” 老缚话落,英气的脸庞透着一股超脱的风骨。 她抬眼一瞅,见迟慕声低着头一副憨劲儿,暗暗白了他一眼,随即柳叶眸微眯,转头看向少挚。 此刻,窗外月光如银纱倾泻,与屋内烛光交织,洒在少挚身上,映得他棕发泛起柔润光泽。 那对凤眸,如星河暗藏,俊美的脸庞如冰玉生辉,透着一抹邪魅的清冷。 他素衣被光影勾勒出淡金弧线,整个人如孤鸿映月,悠然中透着一股隐秘的凌厉,似暗藏不可测的深意。 老缚喉头微动,低头抿了口茶,眸子半敛,嘴角笑意稍褪,似在长辈面前稍显拘谨的晚辈,透着一抹微妙的不自在。 就在此时,厨房方向传来一声憨厚的吆喝:“开…开…开饭!” 大高探出头来,杏眼上的脸庞泛着油光,额角挂着几滴汗珠,透着一抹质朴的热情。 迟慕声与陆沐炎同时起身,异口同声道:“我来帮忙!” 两人相视一笑,步伐轻快,透着率真的活力,来回传菜。 几人很快落座在餐桌旁。 正巧,小宽踩着饭点儿进门。 屋内,灯笼洒下暖黄光晕,映得桌面泛起柔和光泽,宛如金波荡漾。 桌上菜品琳琅满目,热气腾腾间…显而易见一条非常清晰的主干道——酸豆角炒肉、豆角蒸鱼、清炒豆角丝、豆角焖排骨。 不过幸好,还有蒜蓉空心菜,红烧狮子头,以及一盘凉拌木耳,爽脆酸辣,开胃解腻。 陆沐炎端菜的时候,脸一阵红一阵白。 主食是香喷喷的白米饭,粒粒晶莹,旁边一碗紫菜蛋花汤,汤色清亮,蛋花如云。 …... 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 院落夜色温柔,月光如水泼洒,映得老槐树枝叶轻摇,微风拂过,带来淡淡花香。 窗外池塘波光潋滟,锦鲤翻身激起细浪,声如玉珠落盘。 屋内的笑声与碗筷碰撞声交织,温馨如画,几人其乐融融。 …... 这时间里,大高乘过一碗饭,围裙上沾着几点油渍,手中还握着锅铲,带着一股烟火气息,递给陆沐炎,眸内暗暗划过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咳...” 他嗓音透着一抹质朴的局促,手指不自觉攥紧围裙。 陆沐炎接过碗筷,顿时明白大高的隐晦,笑的明媚温暖:“哈哈,谢谢大高师兄。刚刚路上那会儿,可把你憋坏了吧?” 大高顿了顿,圆眼镜反光看不清神情,只有脑袋低垂,透着一抹掩不住的尴尬:“不...不好意思,我...我不能...” 陆沐炎摆着手,眸内笑意吟吟,嗔怪道:“呀,知道你不能说,这有啥不好意思,我就说大高师兄这么反常,肯定事出有因~” 迟慕声一听,吐了块鸡骨头,抢过话头:“哎!说到这儿我就想笑,你们可不知道,那澹台两兄妹,被大高师兄憋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哈哈!” 可这话一出,长乘夹菜的手半空一顿。 他目光如秋水轻扫,不留痕迹地瞥向少挚,低声道:“澹台两兄妹?” 长乘话落,嗓音悠然如风,手指轻夹一筷子空心菜,透着一抹隐秘的探究。 迟慕声点点头,嘴里塞满米饭,手指比划着,帅气中带着一丝憨态,含糊道:“嗯呢,我们来时路上,遇到华北的新生,就…就是在鲛泪湖缠着白兑师兄的那一男一女。” 艮尘闻言,眸内稍惑,歪过头直问:“嗯?新生为何会知道后方小路?” 迟慕声眼睛看着一块红烧狮子头,夹着筷子,心不在焉道:“他们说自己迷路了呗,不知不觉绕过来的,我看两人贼眉鼠眼的,估计没安好心,还是少挚帮忙送出去的。” 话落,他冲着少挚努了个嘴,随即夹起一块肉。 这时间里,老缚一直没说话,听到这儿,眸子顿生警觉,低声道:“少挚?…是院长特招的消息,传出去了?” 艮尘摇了摇头:“没有,但...” 他眸内迟疑,似乎是突然想到什么,缓缓道:“但澹台一族,上一批出来的弟子…出过岔子。” 陆沐炎与迟慕声闻言,双双转头,清冷的眸子与率真的目光齐齐聚焦,等待艮尘继续说下去。 艮尘低声道:“澹台易钟,属艮宫,当年他结合艮炁,在院内布的风水...” 说到这里,他眉峰微皱,语气迟疑如履薄冰:“怎么说呢…百害而有一利。” “所以院内严厉禁止澹台易钟继续深造此术,他便离开学院了。” 艮尘话落,眸内暗暗划过担忧,透着几分沉思。 陆沐炎眸内一炬,顿筷直问:“百害而有一利,哪一利?” 艮尘一向温润的面上,第一次划过一抹不屑的嘲讽,嗤笑一声:“呵,利己。” 迟慕声闻言,愣了愣:“哈?…这,这听着就是个狠人呐...” 可就在几人闲谈聊天之时,老缚蓦地正身,柳叶眸一闪,低声道:“等等?” 她面上透着一抹英气的警觉,立刻放下筷子,似在揣摩什么。 老缚语气低沉:“这澹台两兄妹,是不是知道什么消息,故意跟上少挚?” 陆沐炎闻言,错愣半秒:“什么意思?少挚是特招就这么重要吗?故意跟上…会做什么?” 她话落,甚至来不及思考,神色紧张地转而看少挚,秀眉紧蹙。 少挚微微一笑,凤眸轻扫,嗓音温润如泉:“无妨,炎儿。” 他俊美的脸庞如冰玉生辉,透着一抹悠然的淡定:“他们二人确实是迷路了,路上没与我说话,神色匆忙,甚为着急。我送他们出去后,他们便急忙与华北师兄汇合,一切正常。” 老缚眸子半眯,微微点头:“呵,但愿如此。” 下一刻,老缚蓦地起身。 长乘明知故问,挑个眉:“去哪儿呐。” 老缚素衣轻摆,身形如劲松挺拔,低声道:“华北新生考核,开始。” 她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一个跃步,如孤雁掠空。 月光下,老缚身形一晃,消失于夜幕之中,留下一抹凌厉的剪影。 这一幕,陆沐炎看在眼里,眸内越发晦暗几分,暗暗划过少挚,绷着的唇更深了些。 迟慕声望着老缚离开的地界儿眨了眨眼儿,只剩几片树叶窸窣旋落。 他嘴里咬了口馒头,喃喃道:“缚师祖,对雷..不,对少挚还挺周到哈…” 迟慕声嗓音含糊,透着一抹率真的憨态。 但这句口误…...不大不小,谁都听到了。 显然,几人暗暗划过的神情已经不能用精彩来形容。 大高与小宽对视一眼,嘴角一抽,手指攥紧筷子,双双低头猛扒饭。 艮尘俊脸上的笑意如春风微滞,一下不知作何举动。 长乘眉尾轻抽,俊脸上的笑意如秋水微漾,若无其事地夹菜。 陆沐炎抿了抿唇,清冷的眸子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低头。 少挚的脸上倒是破天荒地露出一丝无语的神情,凤眸微眯,微微汗颜,安静吃饭,似不愿多言。 …... 饭后,几人收拾碗筷。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院落夜色温柔如水,月光如银纱泼洒,老槐树枝叶轻摇。 屋内碗筷碰撞声清脆如铃。 迟慕声哼着小调,俊脸上的笑意如骄阳流光,端着盘子跑来跑去,透着一抹率真的活力。 陆沐炎轻手轻脚地叠放碗碟,清冷的眸子柔和如月,秀发垂落如瀑,透着一抹隐秘的温婉。 大高在厨房刷锅,憨笑如山间野菊,白皙的脸庞泛着油光,哼着不着调的曲子。 小宽擦拭茶桌,孔武有力的肌肉线条绷直,偶尔附身,偶尔歪头,模样十分认真,似乎势必不放过一丝卫生污点。 长乘泡着新茶,俊脸上的笑意如春花吐蕊,目光如秋水潋滟,手指轻抚茶盏,茶香袅袅扑鼻,透着一抹从容的闲适,似在享受片刻的宁静。 艮尘则是一旁坐着,偶尔看向迟慕声,眼眸如烈焰柔光,透着一抹隐秘的沉思,似在权衡某种未解的玄机。 少挚散漫坐着,凤眸轻扫,如冰玉生辉,手指轻敲扶手,透着一抹悠然的优雅。 碗筷碰撞的杂音与院外的夜风交织,宛如一曲田园小调,温馨中透着一抹宁静的韵味。 进入院内的第一顿饭,很温馨。 时间啊时间,重要的时间,能不能都用来浪费在这种时刻呢…? …... 收拾完毕,几人闲聊几句,各自散去。 艮尘作揖道别后,迈步离开。 迟慕声伸了个懒腰,悠悠说了句“兄弟们明儿见!”,紧接着,哼着小调走向厢房,步伐轻快如风。 少挚起身,道过晚安后,缓步走回另一侧厢房。 与此同时。 陆沐炎推开自己的小院,重重的叹了口气。 院门吱吱轻响,月光如银霜泼洒,映得青石小径泛起幽幽光泽。 清辉淡水木,演漾在窗户。 小院清幽如画,门口一株海棠树花开如焰,粉瓣如雪飘落,铺满小径,似命运的碎片散落人间。 院内一泓清泉汩汩流淌,泉水清冽如镜,映着月华与星光,宛如银河坠地。 泉边几株兰草摇曳如舞,散发淡淡清香,透着一抹幽静的雅致。 小院四周青竹环绕,竹叶随风轻颤,沙沙作响,如天籁低吟。 厢房窗棂雕花精巧,月光透过窗棂洒入,投下斑驳光影。 整个小院宁静如诗,透着一抹清冷的孤寂,与陆沐炎的心绪,完全相应... 她秀发垂落如墨瀑,清冷的嗓音低沉如霜,透着一抹掩不住的疲惫。 第199章 - 命运的影照,恍恍惚惚。 那对清冷的眸子,愈发疲惫倦怠,如寒霜笼月,透着一抹掩不住的黯然,似冰雪覆盖的孤峰,孤寂而沉重。 本以为入了学院能有所发现…没成想却冒出越来越多的谜团。 心脏处,总是隐隐悸动,像是与什么共振,一阵一阵涌着没来由的心慌。 …...问?问谁? 谁身上都有事儿,谁都是说一半留一半。 少挚...从前只觉得我离他好远,似雾里看花。 现在,我甚至觉得,我从未了解过他。 我好似从未真正看见过他真实的一面,更像是戴着一张面具。 太多的事儿,我毫无头绪,我毫无办法。 这感觉,太难受了…... 陆沐炎唇角轻扯,透出一丝苦笑,语气轻如残叶飘零,喃喃道:“老白,我现在没什么想说的,也没什么想问的了...” 老白的声音低沉应她,如深涧暗流,带着一抹淡漠的冷静:“嗯,练功吧。” 不过,老白的情绪倒是有了明显的变化,不似从前那般机械,透着一丝隐秘的鼓励,宛如清风拂过,似在安抚她的疲惫。 陆沐炎嗓音轻如落叶,叹息道:“唉…...” 她连屋内都没去,起势站于院落中央。 一头秀发在月光下泛起柔光,陆沐炎的气质如冰雪压顶,孤寂中透着一抹坚韧,宛如雪峰暗藏锋芒... …... 远眺小院,月色如水,温柔如梦。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天幕澄澈如镜,繁星点点如珠。 月光泼洒在小院四周,映得海棠花瓣如雪飘零,青竹摇曳如仙人拂袖,清泉叮咚作响,宛如天籁清音。 起风了。 厢房掩映在竹影间,窗棂光影斑驳,宁静中透着一抹清冷的孤寂,仿佛在诉说着陆沐炎心中的迷雾与未知。 命运的影照,恍恍惚惚。 …... 忽地。 黑暗中,一只纤长的手指轻旋半圈。 指尖灵光微闪,隔音障悄然罩起,宛如无形的水幕隔绝尘嚣。 “昊儿,觉得这里如何?” 长乘的声音蓦地在黑暗中响起,嗓音悠然如清泉淌石。 他语气戏谑,透着一抹隐秘的期待,俊脸隐在烛光中,笑意如春花初绽。 这里,便是少挚的房间。 古朴雅致,透着一股超然的宁静。 屋内一张乌木茶桌光滑如镜,桌面雕刻着淡雅云纹,摆放着各式茶饼与精巧茶具,茶香幽幽弥漫,宛如山间清泉流韵。 墙角落着一樽楠木鸟架。 房间四壁倒是摆满热带绿植,芭蕉叶宽阔如扇,滴水观音翠绿欲滴,龟背竹叶影婆娑,点缀几株文竹纤细如云,绿意盎然,宛如置身南国雨林。 窗棂雕花精巧,月光透过窗棂洒入,投下斑驳光影,与屋内的烛光交织,透着一抹古意盎然的温馨。 这布局…...倒是与少挚的茶馆些许神似。 少挚坐于茶桌旁,丝毫不诧异他的到来,茶桌上还多出一只茶盏,显然就是在等着谁似的。 少挚剑眉微挑,薄唇轻勾:“蠃母司,现在能找着我了,便盯着不放呢?” 他环顾四周,眼眸如星河暗藏,手指轻抚茶盏,透着一抹悠然的调侃:“见过我那地界儿,便照抄来了?” 长乘白他一眼,嗓音戏谑:“岂敢呐,你个没良心的。我特意抽个时间让老缚倒腾出来呢。虽只有一层,小了些,可还能看的过去?” 长乘说着,悠悠坐下,眼眸弯弯如月:“这里…便是我呆了四千年的地方,还望白帝少昊检阅一二。” 少挚挑眉,凤眸轻扫:“哦?有何好处?” 长乘悠悠拿起茶盏靠在唇边,透着一抹调皮的睿智,笑眯眯应道:“你说说?” 烛光摇曳,映得绿植叶片泛起柔润光泽,宛如翡翠生辉,芭蕉叶影婆娑如舞,透着一抹静谧的生机。 少挚轻笑一声,直直看向长乘,凤眸如星火暗藏:“我有喜欢的,可以随意拿走?” 他的嗓音温润中透着一抹戏谑,唇角微勾,透着一抹邪魅的狡黠。 长乘轻笑:“除了乾石。” 他目光如秋水潋滟,透着一抹从容的警觉,手指轻敲茶桌,似在掩饰一丝紧张。 少挚嗤笑,凤眸微眯,如冰玉生辉:“呵,这地儿也就只有个乾石。” 长乘挑眉,嗓音悠然如风,眼眸弯弯如月:“当真不随我逛逛?” 他语气戏谑,悠悠续道:“那我出去一趟...你可莫要离开哦,不然兄长实在不放心呐。” 话落,长乘起身,作势要出门,脸上隐隐挂着笑意, 少挚单手一点,指尖灵光微闪。 窗外,蓦地飞来一只青羽小雀。 那鸟儿的羽毛泛着月光清辉,宛如一抹流星划过夜幕,落在鸟架上。 它歪头看向少挚,黝黑深邃的眸子眨了眨,清脆悦耳地啼鸣一声,声如玉珠落盘,打破了夜的寂静。 少挚歪着头,凤眸微垂,俊美的脸庞如冰玉生辉。 过了一会儿,他薄唇轻勾,浅浅一笑,宛如冰雪初融,低声道:“华北一百新生,九十八名搜刮过量财物,其中十四人私藏手机。” 他的嗓音温润如清泉,透着一抹悠然的淡定,似在诉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长乘失笑,回身坐下,嗓音如溪流戏石:“哈…昊儿呐,若你一直在我身边,院内发展少说能提步八百年呢。” 他眸内的笑意如春阳流光,透着一抹从容的感慨。 少挚眼睑轻抬,凤眸如星河暗藏,唇角勾着一抹邪魅的笑意:“我若一直在你身边,四千年前就不会有这个学院了哦。” 长乘笑意微滞:“……哈。” 他的嗓音略显局促,手指轻敲茶桌,似在掩饰一丝窘态。 长乘轻呷口茶,换了个话头:“多亏昊儿,我免跑一趟。” 他眸内笑意弯弯,好整以暇地看向少挚,手撑着下巴,戏谑道:“那…昊儿方便再告诉我一个事儿吗?索性我落个清闲,不用再跑一趟,还能与你叙叙旧。” 少挚应他,同样笑的明媚,如夏花烂漫,俊美的脸庞如冰玉生辉,似在调侃:“化蛇只是出去玩儿呢,实在好奇蠃母司待了四千年的地界儿。” 话落,他凤眸轻扫阳台上的青羽小雀,那鸟儿蓦地飞走,空留一阵翅膀煽动的窸窣声。 长乘嘴角一抽,笑得僵硬:“呵呵...” 少挚挑眉,悠闲饮茶,嗓音温润如风:“还有何事?” 他目光如星河暗藏,透着一抹戏谑的淡定,手指轻敲茶盏,节奏悠缓如清泉淌石。 长乘滚了滚喉,脸上透着一抹无奈:“...没了。” 少挚放下茶杯,颔首一笑,透着一抹悠然的从容:“叙旧完毕,长乘兄长慢走,我要休息了呢。” 长乘:“…...” 他脸上阴郁明显,失笑着摇了摇头:“走啦,寅时记得出来练功,新生。” 话落,长乘手指轻旋,隔音障消,起身缓步出门。 他步伐从容如云,发丝掠过深邃的眉眼,遮住了眸底那股深深的无力…... …... 庭前落尽梧桐叶,月在回廊影自斜。 小院月色如霜,清辉如练。 庭中,一株老梅虬枝盘曲,疏影斜横,暗香浮动。池塘清波荡漾,荷叶田田如盖,偶有水珠滑落,声如佩环轻鸣。 少挚房间内,烛光摇曳,绿植叶影婆娑,宛如翡翠生辉。 窗棂透出微光,窗台上闪现一只鸟儿的剪影,灵动如墨点轻舞。 化蛇蓦地飞回,无声无息。 落在楠木鸟架上,宛如一抹夜色凝成的精灵。 它悠然梳理着通体黝黑的羽毛,圆滚滚的身躯微微扭动,似啄不到尾翼,末梢来回抖动,尾端一抹鲜亮的红点如星火跳跃,异常扎眼。 少挚轻呷口茶,嗓音温润:“化蛇,蠃母司来过。” 他凤眸微眯,侧脸棱角如冰玉生辉,透着一抹悠然的深意:“我们今晚都不能出去了哦,沾了他的气息,他可寻炁知道我去过哪里。” 化蛇歪头,黝黑眸子眨了眨,带着几分傲娇的灵动,发出一声不满的轻鸣:“哈……” 少挚轻笑,唇角勾起一抹邪魅弧度:“无妨,有何趣事,先说与我听听。” 化蛇的羽毛泛着月光清辉,宛如墨玉流光,透着一抹隐秘的灵性,灵敏地飞至少挚肩头。 它细爪轻移,凑近他耳边两步,低鸣道:“哈…” 少挚闻言,眼眸如星火微闪,轻笑一声:“我的炎儿可真努力呢。” 他的嗓音戏谑,悠然续道:“哦?这雷祖倒还不算完全弱智,功力如何?” 化蛇闻言,倒是扭头一扬,傲娇地轻哼一声,黝黑眸子闪过一丝不屑,鸟喙扬得老高。 少挚失笑,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哈…好好好,不只是三招,让他五招都没问题,可好?” 化蛇眨了眨眼,来回晃了下脖子,尾端红点如焰轻舞,似闪过一丝得意的狡黠,灵动的身姿宛如夜风中的精灵。 少挚敛了笑意,凤眸如深渊暗藏,透着一抹不容置疑的威严:“艮尘知情雷祖之事,老缚不知,误会我是谁都不重要。如非必要,莫要干预人类发展,与它们传达下去。” 化蛇闻言,点点头,随即又歪了下头,低鸣一声:“哈...?” 它眸子闪过一丝疑惑,似在等待进一步指示。 少挚:“?” 他剑眉微挑,语气骤然一沉,目光如寒刃轻扫,透着一抹隐秘的警觉:“什么意思,鲛泪湖?” 少挚低喝:“走。” 话音未落,房门猛地打开! 月光如银瀑倾泻,洒入室内。 化蛇蓦地腾空,身形骤变,黝黑羽毛如墨云翻涌,瞬间化作一头巨蛇,鳞片泛着幽蓝寒光,宛如夜空凝成的洪流。 它身躯矫健如龙,尾端红点似化作一团烈焰,隐隐透着燃。 少挚身形一闪,跃上化蛇背脊。 他素衣猎猎作响,整个人如孤鸿乘风,气势凌厉无匹。 化蛇蓦地振翅冲天! 瞬间,二者化作一道炙黑而红的星光,奔着华北方向疾驰而去…... …... …... 天际渐明,寅时将至,晓雾将歇。 夜幕如轻纱缓缓褪去,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的微光,宛如玉盘初绽。 云霞如胭脂晕染,柔和地勾勒天边,似仙子轻挥水袖,洒下淡淡金辉。 星辰渐隐,余光闪烁如泪,依依不舍地沉入天幕。 远山轮廓渐显,披上一层薄雾,如梦似幻,整个天空清透如琉璃,温柔而灵动,透着一抹新生的希望。 “咚、咚咚。” 陆沐炎门外,蓦地传来一阵敲门声,轻缓却清晰。 长乘的嗓音悠然响起,如清泉淌石:“小炎,来练功了哦。” 他的语气透着一抹温暖,似晨风拂面。 院落中的陆沐炎缓缓睁眼。 她清冷的眸子如寒潭映月,透着一抹幽深而隐秘的火光,一霎而过。 陆沐炎松了松筋骨,推门而出。 长乘一见她这副模样,轻笑一声:“哈,我就知道你正练功呢。” 她面上疲惫尽显,秀发微乱,垂落如墨瀑,眉宇间带着几分倦怠,却掩不住一抹倔强的锐气。 长乘转身,步伐从容,柔声续道:“走吧,莫说话,缓缓气机。” …... 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 片刻后,长乘带着陆沐炎拐过几条长廊,来到后方一处宽广的庭院。 这是一片连绵的练功之地。 放眼望去,有三处庭院,各具灵韵,却都由一条清溪贯穿,溪水潺潺,自左向右流淌,宛如玉带串珠,灵动而生机勃勃。 不远处的左侧庭院,气象凌厉,草木稍疏,却透着一抹肃杀之气。 庭中,几株青松傲立,枝叶如剑,寒光隐隐。 小溪绕庭而过,水声清冽如刀,溪边几块青石嶙峋如兽,透着一抹刚硬的肃穆。 一座木制箭靶立于庭角,箭痕累累,记录着主人凌厉的身手。 庭院中央,老缚早已起势。 她娇小的身躯,却有着一副英气的脸庞。 素衣猎猎作响,拳风如雷霆乍响,脚下生风,柳叶眸下透着一抹锐利而孤傲的灵韵,含着杀伐之气。 第200章 - 鲛泪湖? 小溪环绕山石,水声叮咚如琴,绕峰而流,宛如仙乐低吟。 山石中心,耸一亭,名为“谦云”,亭柱雕龙刻凤,气势磅礴。 亭内,艮尘双盘而坐,剑眉微舒,眼眸如烈焰柔光,气息沉稳如山,双手置于膝上,整个人如磐石不动,透着一抹隐秘的深邃。 庭院一角,一尊石雕太极图半掩青苔,增添一抹玄机。 山石间点缀几株松柏,虬枝盘曲,傲骨嶙峋,透着一抹超然的坚韧。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巍峨中透着一抹深沉的灵气,与艮尘的稳重与睿智甚是相得益彰。 中间一处,便是长乘的庭院。 清幽如画,草木繁茂,迎风摇曳。 庭中,芍药盛开如焰,牡丹雍容如锦,夹杂几株修竹,翠影婆娑,透着一抹清雅的灵气。 小溪自庭院左侧淌入,溪面清澈如镜,游鱼嬉戏,鳞光闪闪,宛如星辰游弋。 溪上架着一座石拱桥,桥身爬满青苔,古朴中透着一抹岁月的沉韵。 桥边,一株老柳垂枝如帘,随风轻舞,柳荫下摆着一方石桌,似为闲谈而设。 庭院一角,一架秋千轻荡,似为此处的沉稳增添一抹童趣。 整个后院灵气盎然,透着一抹田园的温馨。 大高站在溪边,白皙的脸庞泛着晨光,闭目起势,双手缓缓推出,透着一抹质朴的浑厚。 小宽身姿挺拔,孔武有力的肌肉线条紧绷如铁,闭目凝神,步伐沉稳如磐,每一步似与大地共鸣,透着一抹专注的坚韧。 迟慕声于溪边一处空地盘腿而坐,剑眉斜飞,闭目吐纳,气息灵动如风,透着一抹率真的朝气。 长乘转头看向身旁的陆沐炎,嗓音悠然:“小炎,晚上他们光着膀子练,没好意思叫你,洗了个澡又来一遍,也不止你在加油,哈哈。” “之后啊,你想练功,可以单独在房内或者来这里。” 说着,长乘轻笑一声,续道:“若是你不介意,其实他们光膀子也没什么,你能来这里最好,这条小溪有大用。” 他嗓音轻缓如风,透着一抹不容置疑的郑重:“不过,无论你愿不愿意来,每当寅时,一定得聚在这里一起练功。” “寅时的天时,与溪水的地利,交融人体的炁息,对平衡身体有大益。” “同时,有助于你破关时去除其余杂炁哦。” 说着,长乘点了点陆沐炎,笑得宠溺,如春风拂柳,语气戏谑,眼眸弯弯:“好了,莫出声,留气机,喝口河水,慢拉呼吸。” 陆沐炎点头照做,俯身掬起一捧溪水,清冽入喉,气息渐稳。 “然后,随便找个你看着顺眼的地方,继续吧。” 长乘话落,悠然转身,迈步往一侧的角亭走去。 她未言语,缓步走向柳荫下的石桌,盘腿而坐,闭目吐纳。 这边的长乘,落坐几人身后的角亭内。 角亭古朴雅致,亭柱雕刻淡雅莲纹,顶檐飞角如燕翼轻展,悬着一盏铜灯,洒下柔和光晕。 亭内,一方石桌光滑如镜,摆着一壶清茶,茶香袅袅,氤氲出一片静谧的清韵。 长乘盘腿而坐,乌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小丸子,松散却别有风情,额前几缕发丝随风轻舞,衬得俊脸如白玉生辉,风流倜傥中透着一抹闲云野鹤的超脱。 他目光如秋水潋滟,静静注视着众人,唇角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整个人如清风明月,灵动而深邃。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长乘悠然啜茶,茶香入喉,清冽如泉。 然而,他的目光不时掠向庭院入口处。 眼底的疑惑如涟漪渐深,缓缓漾开…... 昊儿…去哪儿了? 寅时正刻。 天际如缎,晨曦初绽,淡紫流光与金丝云霞交织,宛如仙子轻挥霓裳,曳出一片琉璃幻彩。 星辰隐去,余辉如泪,山峦披上薄纱,朦胧如梦。 入口处,却依旧空无一人,无任何身影踏至。 长乘剑眉微皱,心底底的不安如暗潮涌动,渐渐攀升。 不对。 昊儿绝非不守时之人,鸟雀遍布四野,他不可能寻不到此地…... 刹那,长乘心念一动,运起神力! 一瞬间,他的神识如星海浩瀚,骤然展开,化作无垠天幕,笼罩三座庭院,洞悉万物生灵! 我的庭院,没有。 老缚处,没有。 艮尘处,没有。 等等…? 化蛇…化蛇... 骤然,长乘眸子一沉! 刹那间,九德神识,磅礴浩荡! 其威能如九天降临,举手间可撼动乾坤,移星换斗,凡尘万物在他神力下皆如尘埃,似能翻转乾坤,重塑星辰! 此刻,天地万物在他意念间俯首,宛如宇宙初开,混沌归一…... 无声无息,整个学院的炁息如画卷般徐徐展开,万物之息,纤毫毕现,无所遁形! 他的气息如银河倾泻,浩渺无边,山川草木、花鸟虫鱼,皆化作灵光丝缕,尽收脑海! 每一片叶脉的颤动,每一滴露水的坠落,皆如琴弦轻拨,清晰可闻…... …... 然而,这浩瀚灵识之中,化蛇…化蛇的炁息,竟不在学院任何一处!? 长乘目光如寒刃出鞘,锋芒毕露。 神识中,化蛇的炁息轨迹如烈焰长虹,孤直向北,毫无旁骛。 直指…...鲛泪湖? 等等... 若是昨晚,化蛇未像昊儿所说,压根没探这学院,而是绕了个弯儿,折返鲛泪湖… 少昊,你! 长乘蓦地起身! 他强抑心头惊涛,面上故作从容,转向众人,朗声道:“院长唤我带少挚过去,等会儿大高做饭不用等我们哦。” 他嗓音清亮如风,带着几分戏谑,唇角微扬,却难掩眸底的晦暗,紧绷的唇线透出一丝隐秘的急切。 话音落下,长乘身形如孤松迎风,挺拔中暗藏雷霆万钧,转身离去。 他步伐悠然如云,似闲庭信步。 然而,一出庭院,长乘气息骤变! 九德山神的神力,如星海崩裂,惊涛骇浪般,瞬间爆发! 长乘身影一闪,空间在他面前如水幕扭曲,凭空消散,宛如星辉碎裂,融入虚空! 乾坤翻转,法则让路! 刹那间,他已跨越千山万水,化作一道无形,撕裂晨雾,直奔鲛泪湖而去! …... …... 正午时分,烈日炎炎似火烧,炙烤大地。 溪水在阳光下泛起刺目银光,游鱼潜入深处,躲避酷热。 芍药与牡丹的花瓣微微卷曲,翠竹叶尖泛黄,似在烈日下低吟苦楚。 几人的修炼以迟慕声“砰”的一声倒地告终。 这一声,沉闷突兀,尘土飞扬,打破了庭院的沉寂。 瞬时间,艮尘飞步跃来。 他剑眉紧锁,脸上透着一抹掩不住的紧张,低声道:“慕声,怎么了?” 他带着关切的急切,眼眸如烈焰柔光,手指轻攥衣角,透着一丝隐秘的担忧。 空气扭曲升腾,石拱桥的青苔被晒得干裂,散发淡淡焦香,整个庭院笼罩在一片毒辣的金光中。 此刻的迟慕声,瘫倒在地,面色苍白如霜,额头汗珠密布。 “呼…” “呼…” 迟慕声深切地喘息着,胸膛起伏如风箱,嗓音沙哑:“这压根就不是人干的活儿…我为什么坐着都疼得受不了啊?” 话落,他眼眸疲累无光,瘫在地上直勾勾地望着天空。 此刻,大高小宽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陆沐炎虽被迟慕声的动静吵醒,但面上也实在不太好看,秀发微乱如墨丝散落,唇角毫无血色。 她叹了口气,嗓音低沉艰难:“…是,我感觉每寸皮肤里面的肉,都有一股说不出的疼。” 陆沐炎:“像是紧紧勒着骨头,又像要撕扯着往外冲…” 话落,她缓步走向溪边,俯身掬起一捧清水。 水光在她掌心闪烁如星。清水入喉,清冽如冰,略缓体内炙痛。 额间汗珠在毒辣阳光下晶莹闪耀,宛如露珠映日,衬得她清冷脸庞如雪玉生辉,透着一抹疲惫的坚韧。 迟慕声费力点头,眼眸如星火黯淡,气力耗尽,连话都没力气应出,只余喘息声低低回荡。 艮尘闻言,心下稍安,轻笑一声:“无妨,这是重塑筋骨的必经之路。” 他眸内闪过一丝隐秘的期待,隐晦地试探道:“慕声…可有别的异样?” 迟慕声胡乱地擦了把额头的汗,嗓音虚弱如风中残叶:“有…有啊…心里闷,手抖腿抖,头脑昏沉,睡不着也不像在醒着…” 他的脸色苍白,透着一抹率真的疲惫,眼眸如星辰蒙尘,带着几分茫然。 艮尘轻笑一声,半拳掩唇,眼底满是安心的柔光:“哈哈,你的炁已走遍全身经络,慕声练得极对。” 说着,他嗓音清朗,透着一抹欣慰,带着几分期许看向陆沐炎:“小炎师弟呢?” 陆沐炎唇色恢复几分红润,嘴边挂着几滴晶莹溪水,宛如晨露点樱。 她皱着秀眉,低声道:“…我,我除了身体的疼痛…倒没有慕声那些感觉。” 她嗓音清冷如霜,眼眸如寒潭沉月,透着一抹隐秘的空茫:“只觉得心里空,像是有个大洞,怎么都填不满…...” 说着,陆沐炎叹了口气,手轻按胸前,缓缓捶了几下,似要宣泄那股莫名的异感,秀发在烈阳下泛起柔光,透着一抹孤寂的坚韧。 艮尘眉头微皱,脸庞闪过一抹疑惑,低声道:“嗯…?方便具体说说吗?” 陆沐炎秀眉紧锁:“嗯…就,感觉所有的炁,在肌肉外面撕扯,过一会儿,便往体内窜。” 说着,她挠了挠头,嗓音低沉,透着一抹困惑:“啧…也不是窜,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吸走…” 艮尘一怔,闪过一抹诧异:“嗯…?” 这时,老缚走近,素衣随风轻摆,娇小的个子透着一抹英气逼人的凌厉。 她柳眸半眯,透着一丝狐疑的警觉,心内思衬:方才练功时…便觉察这边的炁态不对。 老缚蓦地出声,嗓音清冽如寒泉破石:“丫头,你试着将炁外放到指尖,我来探探。” 陆沐炎闻言,点点头,面色凝重如霜,立刻照做。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轻颤,尝试将体内的炁息缓缓凝聚至指尖,眸内透着凝重的专注。 老缚抬指,二人指尖相触。 瞬间,老缚眸内骤然一震! 她瞳孔紧缩如针,透出一抹难以置信的震撼,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宛如惊雷炸响心间! 这丫头的炁…?! 按理说,初遇她时昏迷的那股热浪,绝非凡品…... 这…怎会如此? 我完全感觉不到她的炁属,并非她能力高超到我无法探知。 而是她压根就未修出任何炁,完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老缚眸内疑惑如潮,上下打量着陆沐炎,柳叶眸内射出一股寒泉深探的幽光,透着一抹掩不住的惊疑。 她手指不自觉缩了缩,放下后,在袖内不断地摩擦指肚,英气的脸庞微微僵硬,似在权衡这不可思议的发现。 陆沐炎见状,神情一紧。 她喉头微滚,眸内不安,小心地试探出声:“缚师祖…如何?” 老缚蓦地回神,僵硬地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呵呵,一切正常。” 她嗓音清冽却略显干涩,转身走向溪边,步伐利索,朗声道:“许是因为你的炁与我不同,暂时没看出什么,先继续练吧,七日后资质测试再看。” 话落,老缚佯装洒脱,低头掬起一捧溪水,清水划过喉间,她柳眸半敛,脸色微微绷紧,掩饰心头的震撼。 陆沐炎眸内闪过一抹疑惑,却未多言,点点头:“嗯…好。” 话落,她又重新正身,准备继续练功。 一旁的迟慕声诧异挑眉,歪头看她:“啊?沐炎你还练啊?咱歇会儿啊,生产队的驴也不是这个干法儿呐?” 老缚挑个眉,白他一眼:“小炎这丫头不错,有我当年那冲劲儿,也就你这种懒蛋撑不住。” 迟慕声讪笑着挠了挠头,也不反驳,仍是看向陆沐炎,似是在询问她的意见,眸内关切分明,带着一抹隐秘的担忧。 陆沐炎摆手,紧皱的眉头始终未松:“无妨慕声,你先休息吧,我想再试试。” 老缚率先迈步,背手在后:“走了,帮大高锄地。” 她素衣随风轻摆,步伐如孤雁掠空,率先径直离去。 第201章 - 微风拂田野,沙沙诉离愁。 迟慕声缓缓起身:“...好吧。” 他脸色苍白,拖着疲惫的身躯转身,临走前回头看了眼陆沐炎,她早已起势闭眼。 烈阳如熔炉炙烤,毒辣的金光将她笼罩,汗珠自额间滚落,晶莹如露,在阳光下闪耀着碎钻。 迟慕声步伐略显踉跄,跟随二人离开,独留陆沐炎继续练功。 此刻,正午的庭院烈焰蒸腾。 陆沐炎如磐石不动,似与天地抗衡。 芍药花瓣萎缩如焰,翠竹叶尖焦黄,溪水泛起刺目银光。 庭中老柳垂枝如帘,微风拂过,柳影摇曳…... …... 院落后侧,一片开阔的田地绿意盎然。 七月的玉米田高耸如林,碧叶婆娑,随风起伏,宛如绿浪翻涌,散发浓郁的草木清香。 田地一侧,青菜郁郁葱葱,翠绿如玉,晨露犹存,晶莹剔透。 另一侧,豆角藤蔓攀架,豆荚垂坠如翡翠,微风拂过,藤叶摇曳,发出沙沙低吟。 迟慕声剑眉微挑,面上疲惫稍褪,朗声道:“嚯!大高师兄的主扬!” 他嗓音清亮,眼眸流光,透着一抹率真的兴奋,手指叉腰,帅气中带着几分憨态。 大高和小宽已卷起袖子,扛着锄头忙碌其间,一锄下去,泥土翻飞。 田边几株野花随风轻颤,紫蓼与雏菊随风轻颤,散发淡淡清香。 老缚目光一扫,指着这片田悠然道:“行,就是这儿,我去考核华北新生,你帮大高翻地。” 说着,她柳眸半眯,划过一丝狐疑,转向艮尘:“艮尘,去找你爹,问问少挚那边什么情况。” 老缚话音未落,半空中蓦地响起一道清脆果断的嗓音,透着清冷杀意。 “缚师祖,且慢。” 忽地,白兑自半空踏至,宛如雪燕凌空,素衣如月华流转,腰间佩剑寒光隐隐。 她秀发高束,墨丝随风轻舞,面容清丽如冰,眉如远山淡扫,眼眸如寒星闪烁,透着一抹冷艳的锋芒。 白兑说话间,指尖一点寒芒微闪,早已起势,杀意尽显,整个人如一柄出鞘的利剑,寒芒毕露。 老缚眉头微挑:“…...” 下一刻,她摆了摆手,迈步转身,声音干脆利爽:“行吧,白兑杀艮尘,小宽去院长那儿跑一趟,回来给我报信。” 撂下这话,老缚头也没回,蓦地蹬地,凌厉中透着孤傲,踏空跃出院墙,身影没入烈阳金光,消失无踪。 一旁的迟慕声早在白兑出现之时,便撒丫子跑到小宽身后,探个脑袋出来,透着一抹率真的戏谑:“白兑师兄这次是几分钟啊?” 白兑未言,眸如寒星凝霜,杀意无声涌动。 艮尘闻言,微微侧身,颔首轻笑道:“慕声稍等片刻,累了就休息,仔细体内炁机走向,干活莫要动炁。” 迟慕声点头如捣蒜:“艮尘加油,你们跑远点儿打,别踩坏庄稼!” 他嗓音清爽,透着一抹率真的调皮,手指比划着,带着几分少年气的兴奋。 下一刻,艮尘与白兑同时蹬地而起! 艮尘周身棕色炁息如山岳崩裂,厚重如地脉奔涌,裹挟尘土翻腾,白兑指尖白光如霜雪绽放,寒芒如剑气纵横,凌厉无匹。 棕光与白芒交织,刹那间,二人翻过院墙,落在墙外荒地,激起一阵尘浪! 墙外传来剑鸣,清脆刺耳,夹杂着炁息的碰撞,宛如惊雷炸响。 …... 田地间,大高挥锄翻土,白皙的脸庞汗光闪烁,泥土翻飞,透着一抹质朴的纯真。 小宽扛着锄头,身形孔武,肌肉线条紧绷如弓,动作精准如匠,翻土间透着一抹沉稳的专注。 迟慕声挥锄略显生疏,青皮寸头下的俊脸泛着汗光,剑眉斜飞,笑意如星火流转,边干边哼着小调,透着一抹率真的朝气。 一墙之隔,剑鸣声如凤唳九霄,如山崩地裂,震得墙边野花不断颤栗,甚至连迟慕声身后田地边缘的玉米叶也微微颤动。 迟慕声放下锄头,擦了把汗,汗珠在烈阳下晶莹如珠。 他俊脸上的笑意稍敛,低喃道:“乖乖,这么不科学的扬面,我竟然已经习惯了…” “小宽师兄,大高师兄,你们最开始进学院,第一次接触这些东西,没有什么感触吗?” 迟慕声的嗓音透着一抹率真的感慨,眼眸如星火微闪,转而看向大高与小宽。 大高手指轻搓锄柄,似在回忆,摇摇头:“...没。” 小宽眸内透着一抹隐秘的复杂,沉声道:“有。” 迟慕声闻言,挑了个眉头,停下手里的铁锨:“哎?大高师兄为啥没有啊?” 大高憨笑一声,随即轻抬了下圆圆的眼镜:“我我我、我孤、孤儿,村村村、村内长大,几、几位师、师叔照料有有加。” 迟慕声点点头:“哦对…挺好。师叔们都是亲人,自小就看惯了飞檐走壁,哈哈。” 说着,他眸内划过一丝羡慕,歪了下头,看向小宽:“那小宽师兄当时是什么感觉?” 小宽闻言,蓦地一怔,眸内骤如鹰隼暗淡。 迟慕声一下愣住,随即想到小宽的过往。 坏了,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小宽师兄的父亲…... 思及此处,迟慕声脸上笑意骤敛,忙得摆手,嗓音急促:“啊,那什么...要是不想说也没事啊,咱们就是闲聊...” 小宽正视迟慕声:“对于父亲的死,释怀几分。” 迟慕声闻言,眨了眨眼:“释怀?” 小宽:“因为我的失误杀死了父亲,我只想拼命修行,希望有朝一世…..能像雷祖一样厉害,窥得众生转世因果,对此世的父亲,道个歉。” 说这话时,小宽一改往日硬汉的形象,嗓音低沉如铁,眸内透着温柔,心痛,与浓烈的内疚。 迟慕声看着小宽的模样,心内顿时触动,某种一直隐忍的沉重,忽地撤出缝来。 他眸内晦暗,低下头,闷声道:“嗯...也挺好。” “可我没觉得释怀,反而…...更难过。” 他眸如星辰蒙尘,唇边扯出一抹自嘲的苦涩:“原来真的有修仙啊,原来已经有这么多人这么厉害了啊,缚师祖,院长…每一个人都活了好久啊…...” “哈,我倒没想过老季能活多久,我甚至也没想过老季能健康。” 迟慕声滚了滚喉,嗓音低沉如夜风,顿声道:“我只是想着…...” “这些人漫长的生命,我们现在在对话的这几秒,若是能用来让老季看一眼,他只需要看一眼那个升起来的篝火…就好了。” “我会觉得他死而无憾,而不是…这么荒唐。” 迟慕声话落,眸内微湿,嘴角噙着一抹自嘲的嗤笑,透着一抹深藏的悲凉。 …... 微风拂田野,沙沙诉离愁。 风声温柔,却带着一丝苍凉,吹过田地,玉米叶与豆角藤沙沙作响,树梢轻颤低语。 …... 与此同时,陆沐炎独留庭院。 烈阳渐斜,下午三点的阳光依旧炽烈,却少了正午的毒辣,化作一抹金橙暖光,洒满庭院。 芍药花瓣稍复生机,翠竹叶尖泛起新绿,溪水清波荡漾,映着游鱼如玉梭游弋。 此刻的陆沐炎,素衣被汗水浸透,紧贴肌肤。 面上透着强烈的疲惫,身型摇晃,汗珠自额间滚落,晶莹如星,在阳光下闪耀碎钻。 “砰!” 陆沐炎直直倒地,尘土微扬! 此刻,她面色苍白如雪,唇角毫无血色,胸膛起伏急促,气息如断续丝弦,似被无形巨力碾压。 体内的炁息翻涌如潮,每寸肌肤、肌肉、骨缝好似痛如刀割,冷汗密布额角。 老白:“不够,再来。” 他声音低沉,透着一抹不容商量的急切,似在催促,又似在鼓励。 陆沐炎:“……” 她秀眉紧锁,心内应:“歇一会儿…...” 她虽没说话,但心内这句回应,透着一抹虚脱的恳求,虚弱得像残叶飘零,俨然就是在与一股剧烈的痛楚抗衡。 老白冷声:“多久。” 陆沐炎紧闭着眸子:“稍等…稍等…马上。” 她心内应得也有些许吃力,正艰难地喘息着,试图平复体内翻涌的炁息。 老白沉声:“你现在最需要的,唯一能做的,就是修行。” 他的嗓音冰冷如刀,带着一抹急切的催促:“你躺下这几秒,我能感受至少丢了半个时辰的炁。” 陆沐炎一怔:“什么!?” 她眸如寒星爆燃,透着一抹震惊与不甘:“…半个时辰白练了!?” 老白冷声,如寒冰敲击,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速起,没有昏迷,莫要散炁。” 陆沐炎咬牙:“好。” 她强撑着起身,秀发微乱,如墨丝散落,黏在额间。 那双清冷的眸子如寒潭映月,透着一抹倔强的坚韧,重新起势,闭目练功。 …... 时间流逝,迟慕声几人忙碌至傍晚。 夕阳如胭脂泼洒,映得田地金橙一片,玉米叶与豆角藤泛起柔光,宛如披上霞帔。 几人忙完农活,返回溪边练功。 夕阳余晖斜洒,映在陆沐炎身上,勾勒出她清冷脸庞的柔和轮廓。 她秀发如墨丝轻舞,汗湿的脸颊透着微微绒毛,在夕光下泛起细腻光泽,孤傲中透着一抹隐秘的温婉。 迟慕声远远望去,心头蓦地一跳。 他眸底如溪水轻漾,眼眸如星火微颤…... 迟慕声快速眨了眨眼,掩住心底那抹突如其来的悸动,蓦地回神。 他迈步至溪边,猛地掬水洗了把脸。 水珠滑落如星,溅起细浪,迟慕声深吸一口气,起势练功。 大高站在溪边,闭目起势,双手缓缓推出。 小宽身姿挺拔,闭目凝神,步伐沉稳如磐,每一步似与大地共鸣,透着一抹专注的坚韧。 不一会儿,艮尘右手包扎着伤口,缓步走来,还换了身衣服,脚步些许虚弱。 显然,这一战并不顺畅。 他步伐略显虚弱,留意看了眼迟慕声,随即闭目起势,气息沉稳如山,宛如磐石不动,透着一抹隐秘的深邃。 迟慕声盘腿而坐,闭目吐纳,剑眉下的星眸微垂,高挺的鼻梁下,气息灵动如风,透着一抹率真的坚定。 石拱桥上,青苔润泽,散发淡淡草香,老柳垂枝如纱,微风拂过,柳影摇曳如舞…... …... 天色渐暗,盈凸月显。 月如银钩悬空,洒下清辉如霜,映得溪水波光潋滟,宛如银河碎光。 远山轮廓模糊,披上薄雾如纱,幽深宁静。 微风拂过,柳枝轻摇,沙沙作响。 整个庭院沉静如梦,透着一抹清冷的灵韵,似在低诉几人练功的坚韧与未知的命运…... …...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 此处,鲛泪湖。 长乘,正佯装垂钓,端坐湖畔。 他身影如孤松迎月,风流倜傥却透着一抹隐秘的凝重。 手上持着竹竿,鱼线轻垂于水面,泛起细碎涟漪,荡出一圈圈幽光。 月光如霜泼洒,映得远山如黛,层峦叠嶂若隐若现,星河在天幕流转。 夜色深沉,湖水宛如墨玉凝成的深渊,波光幽暗,泛着诡谲的寒光。 湖畔芦苇摇曳,沙沙作响,雾气缭绕如纱,透着一抹森冷的肃杀。 湖心偶尔泛起细浪,似鲛人之泪凝成,寒光闪烁,令人心悸。 此刻的长乘,眉头越发凝重,心内思绪如潮…... 下午人多,此处难以探寻昊儿的炁息。 此刻正值戌时,此间天地,唯我一人,湖心也仍未传来任何异动…... 湖畔古树参天,枝桠虬曲如龙,树影在月光下投下斑驳鬼魅,沙沙低吟,似在诉说千年的孤寂。 四周空无一人,唯有风声与水波,透着一抹森然的静谧…. 不行,不能等了。 长乘目光如寒泉沉渊,蓦地放下鱼竿。 下一刻,他剑眉一沉,抬手直指鲛泪湖! 刹那! 湖面涟漪如惊涛骤起,自湖边向湖心疯狂旋转,化作一团幽黑漩涡,宛如深渊! 第202章 - 少昊!化蛇呢?! 无数枝叶狂舞,如鬼影一般,发出低沉的轰鸣,似天地在低吟秘咒。 一股金黄炁息自古树中缓缓升起,如旭日初绽,煌煌如龙,蜿蜒飘向长乘,带着一丝古老而浩瀚的气韵! 长乘目光一松,心头暗道:幸好…乾石封印尚在。 可下一刻,他心内又升起一股疑惑,低喃道:“鲛泪湖底,鸟族断然潜不进去,昊儿到底来做什么…” …... “蠃母司,是在找我吗?” 蓦地,少挚的声音从身后树梢处悠悠传来,散漫如清风戏水,尾音微扬,透着一抹漫不经心的戏谑。 月光下,他斜倚在树杈上,唇角勾着一抹邪魅笑意,勾着脚慢悠悠晃荡,棕发在夜风中轻舞,凤眸微眯,含着熠熠星光。 整个人如孤鸿映月,俊美如冰玉生辉,透着一抹深不可测的灵韵。 长乘心下一沉。 他眼底晦暗如渊,扯了扯唇:“……昊儿。” 长乘缓缓转头看他,眼底愠色渐浓:“昊儿,你定能探到乾石在哪儿,明知突然离开也定会引起我的注意...” “若非小炎引动,你绝不可能破开乾石封印…” 他眉眼深邃,盯着少挚一瞬不瞬:“一个下午,你故意不现身,现在又突然出现,意欲何为...?” 少挚轻笑,凤眸如星河流转,戏谑分明:“哦…我要的就是这句话呢。” 他嗓音绵延如酒,透着一抹狡黠,勾笑的唇边带着一抹隐秘的深意,似早已布下棋局,静待长乘入彀。 长乘一怔,低喝:“…什么?” 少挚歪头,笑意如星明媚:“好啦,没事了,我们该回去练功了哦。” 他的语气轻快,凤眸轻扫,起身跃下树梢,身形如孤雁掠空,透着一抹悠然的优雅。 长乘蓦地出手,直直阻拦少挚的步伐! 一股无形的威压,如九天雷霆横扫而出,瞬息席卷湖畔! 芦苇狂舞如鬼影,树木枝桠如龙爪乱颤,湖面涟漪炸裂,掀起惊涛! 长乘脸色越发阴沉,如乌云压顶,嗓音中强压着怒意:“昊儿,说清楚。” 他低喝:“你本就知道乾石在哪儿,小炎目前的能力也完全无法引动乾石。” “你现在多此一举,究竟意欲何为。” 话落,长乘目光渐渐深邃,额间发丝随风飘动,凤眸微眯,剑眉沉重,狐疑愈发分明。 少挚莞尔一笑,发丝在眸间轻舞:“蠃母司好蠢。” 他薄唇浅勾着一抹调侃,凤眸眨地缓慢,悠悠续道:“我要的就是这句话,你还说了两遍,原来这乾石的封印,得炎儿帮忙呐?” 长乘一怔,剑眉紧拧,透着一抹愤怒与不解:“…你说谎,这事你不可能不知道。” 少挚歪头,眨了眨眼睛:“没有啊,确实不知,看来炎儿得再厉害点儿才行呢。” 他语气轻描淡写,透着一抹悠然的淡定,似在不动声色地试探长乘的底线,看的长乘一股无名火渐起。 长乘拧着眉头,眸内审视分明,划过一丝疑惑的震惊:“……你千里迢迢把我框过来,就是为了这句你本就知道的话?” 少挚笑眯眯道:“不然还有什么呢,乾石不是好好的嘛。” 他话落,目光投向湖心孤岛,悠然地耸了耸肩,透着一抹孩子气的无辜。 长乘蓦地回神,目光如寒刃劈空,警觉道:“化蛇呢。” 少挚眸光骤冷,寒芒一闪! 见状,长乘心下顿时明了,迅速抬手,神识如星海爆发,瞬息席卷天地,欲探化蛇踪迹! 少挚同时出手! 他素衣猎猎作响,俊美脸庞如冰雪骤凝,一股无形的汹涌神炁,横空而出! 刹那间,树叶纷飞如狂蝶乱舞! 两股无形的神炁在空气中猛烈对冲,宛如惊雷炸裂! 湖畔芦苇断折如刀,树枝狂颤如龙,湖面骤然掀起一浪,波涛剧烈! 长乘拧眉大喝:“少昊!化蛇呢?!” 他嗓音如雷霆震空,脸色阴沉如乌云压顶,目光如寒刃直刺,透着一抹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刻...... 练功庭院,夜色如墨。 盈凸月如银钩高悬,洒下清辉如霜,映得溪水波光潋滟。 柳枝轻摇,沙沙作响,芍药花瓣在月下泛着柔光,翠竹婆娑如仙人拂袖,透着一抹清冷的灵韵…... …… 化蛇,悄然停在一株古柳枝桠。 那黝黑的羽毛泛着月光幽辉,宛如夜色凝成的精灵。 化蛇歪了歪头,鸟喙轻戳尾端一抹突兀扎眼的红色羽毛,红羽如焰微颤,透着一抹诡秘的灵光。 它轻轻一啄,红羽蓦地被拔出,衔于嘴内,羽尖闪烁炙烈的红光,如火苗跃动。 化蛇左右瞅了瞅,庭院静谧如画,众人皆闭目修行。 溪水叮咚低吟,柳影摇曳如舞,无人察觉它的存在…... 化蛇振翅,蓦地飞出,无声无息掠至陆沐炎上方,嘴中红羽轻落。 紧接着,它头也不回,轻巧飞出庭院,宛如幽影没入夜幕,无踪无迹…... 只见那红羽,化作一缕炙热的焰光,宛如流星,悄然融入陆沐炎天灵穴! …... “呃…!” 陆沐炎一声闷哼,娇躯猛颤! 下一刻,她蓦地睁眼,眼底血丝霎时间密布如网,宛如烈焰交织,触目惊心! 同时,陆沐炎七窍瞬间渗出殷红鲜血,凄艳刺骨,眸内骤然爆燃,如烈焰焚天! 陆沐炎猛然抱头,直直摔倒在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嗓音嘶哑如裂帛,素衣被冷汗浸透,紧贴肌肤,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痛楚如万针刺骨,撕心裂肺! 迟慕声闻言,猛地睁眼,面色瞬间煞白:“沐炎!?” 此刻的陆沐炎,痛似坠入九幽炼狱! 热浪自她天灵穴迸发,赤焰如龙,席卷周身,宛如烈阳坠地。 炽热的气浪瞬间扭曲空气,柳枝极速焦卷! 迟慕声心头顿时如遭雷击! 他惊慌失措,步伐踉跄,快速扑向她,嗓音颤抖:“…...这!?” 陆沐炎头发散乱如墨,额间冷汗如密雨,七窍鲜血汩汩流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嗓音断续如裂弦,歇斯底里:“救,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此刻,陆沐炎表情痛楚扭曲,紧闭双目,似肉绞骨髓,双手紧抱头颅,指节泛白。 娇躯似乎被赤焰包裹,宛如浴火凤凰,痛苦中透着一抹诡秘的灵光,似在烈焰中涅槃,又似被无形巨力撕裂! 热浪环身,似要将她焚尽!! 艮尘踏空赶来,步伐迅如惊鸿,剑眉紧锁,满脸惊骇,低喝道:“小炎师弟!?” 与此同时,大高与小宽对视一眼,透着一抹沉重的警觉,异口同声道:“……不好!” 迟慕声彻底慌了神! 他脸色苍白,透着一抹揪心的焦急,手指猛攥衣角,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嗓音止不住的颤抖:“…艮尘,大高小宽师兄…这,这…这是破关吗!?” 迟慕声心如刀绞,俊脸苍白如霜,眼眸如星火乱颤,磕磕巴巴道:“我…我我我…...” 说话间,他猛地俯身,不顾陆沐炎周身扭曲的热浪,直直抱起她,动作慌乱却轻柔,直奔溪边! 迟慕声头也不回,嗓音怒喝,透着一抹揪心的急切,边跑边喊:“回去找冰块!!” 三人异口同声:“好的!” 艮尘蹬地而起,身形如孤雁掠空,素衣猎猎,跃出庭院! 大高与小宽紧随其后,步伐沉稳如山,飞奔而去! 迟慕声抱着陆沐炎,步伐慌乱如疾风,猛地跃入溪水! 溪水清冽,溅起晶莹水花,在陆沐炎进入的一瞬间,顿时沸腾如鼎! 他俊脸苍白,汗水与溪水交织,眼眸如星火急颤,抱着陆沐炎的臂膀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迟慕声的双臂被顷刻烫伤! 他全然不顾这致命的灼热,似要用尽全身气力护住她,宛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胸膛急促起伏,似要冲破心口的恐惧! 溪水漫过二人,冰冷刺骨,却难掩陆沐炎的痛苦嘶吼! 此刻,热浪在她周身沸腾,溪水蒸腾如雾,宛如烈焰与寒冰交战! 狂风骤起,庭院柳枝狂舞如鬼影,溪水不断泛起急浪! 月光如霜,映得芍药花瓣飘零如雪,翠竹低吟如泣,似在低诉未知的危机,整个庭院肃杀而诡秘! 空气中,弥漫一股无形的压迫,宛如命运的巨手悄然收紧…... …... 夜深风竹敲韵,万叶千声皆是恨。 鲛泪湖畔,夜风呼啸。 古木枝叶如狂涛翻涌,宛如万千飞鸟振翅,纷乱中透着一抹森冷的肃杀。 林间藤蔓低吟如鬼,月光如霜泼洒,映得芦苇断折如刀。 湖面波光幽暗,巨浪翻腾如龙。 少挚冷笑一声,凤眸如寒星裂空,透着一抹冷傲的威压,低声道:“蠃母司,我的部下,何时轮到你来过问?” 此刻,少挚似乎有意拖沓时间。 他语气冰冷如霜,带着一抹不容侵犯的锋芒,暗藏一丝伪装的怒意,似在试探长乘的底线。 长乘咬牙,透着一抹愤怒与焦急:“少昊,你将我框在这儿,意欲让化蛇做什么!” 少挚轻笑,素衣猎猎作响,佯装悠然地摆了摆手:“蠃母司太过精明,你不是说我鸟族性子直率么?可想不到那些主意。” 长乘目光如寒刃劈空,透着一抹急切的警觉,怒音道:“化蛇到底干什么去了!” 少挚歪头,满眼懵懂:“化蛇没跟来呢,我独自过来探探这乾石,不知触犯到蠃母司的哪项死罪呐?” 他嗓音无辜,凤眸轻扫,透着一抹戏谑的淡定,嘴角笑意若有若无,伪装的天真恰到好处,暗藏一丝隐秘的得意。 长乘怒意如乌云压顶,一字一顿,似在做最后警告:“我再问一次,为何不让我探化蛇!” 少挚冷笑一声,眸内温度骤冷,如冰川裂隙,威压蓦地渗出:“蠃母司呐,我的部下,供你随意猜测,探取消遣?” 而就在他说话间,枝头一只翠鸟蓦地轻鸣一声,刺耳突兀。 这声音听着清脆,仿佛在传达某种隐秘的信息。 少挚眸内顿时划过一丝胸有成竹的了然。 下一刻,他嗓音如寒冰敲击,藏着一丝伪装的愤怒,歪了下头,笑意复现:“你若是好好说,我说不定就同意了哦。” 长乘完全没有觉察,一时哑声,顿了半晌,咬牙低声道:“…昊儿,这里是学院!” 他眸如沉渊,嗓音低沉如雷:“若是暴露你的神力,亦或化蛇变身,不小心被谁看到,将会影响那人的累世因果,这点你不懂吗!” “海内之神…若随意影响凡人因果,后果是什么?需要我跟你再三强调吗!” 说着,长乘眉头紧锁,透着一抹隐秘的无奈,深叹一口气:“至少…给我一个心安的理由。” 少挚闻言,倒是衣摆轻摇,缓缓退后一步。 他摊手轻笑:“呵呵,长乘兄长原是关心我的生死呐,早说呢,探呗。” 话落,少挚抬手一松,无形炁息如潮水退散,气势悠然自得,不动声色地化解长乘的疑虑。 轻笑间,少挚眼底闪过一抹隐秘的审视,透着一抹伪装的无辜,似早已算计好每一步的动作…... 长乘得了机会,二话没说,神识如星海再启,瞬息席卷天地,探向化蛇! 下一刻,长乘眸内一愣。 他难以置信:“化蛇…在你房内睡觉?” 长乘剑眉紧锁,眸内怀疑如潮,摇着头喃喃道:“…...不,不对。上午化蛇分明不在,炁息带着你来鲛泪湖,为何突然折返回去睡觉?” 少挚失笑,摇摇头:“蠃母司,你是不是忘了,化蛇本不会飞?” 长乘转头看他:“…...?” 少挚续道:“它跟我修了四千年,方能变身飞行,很耗炁哦。可怜的化蛇,累了睡觉,也需要揪着不放呐?” “啧…不然你再探探,化蛇是不是耗了巨大精炁?” 他语气无辜如泉,透着一抹戏谑的狡黠,不动声色地引导着长乘的思绪:“正好呢,顺便帮我查仔细些,看看它补上来需要多久。” 长乘半信半疑,狐疑地抬了抬指尖。 第203章 - 离火精炁?! 长乘眼眸如寒泉沉渊,强压下心内的怀疑,应声道:“……化蛇无碍,休息三天即可。 少挚若有所思地点头:“哦…那就好,还不回去?” 说着,他的嗓音轻快如风,凤眸暗暗划过一丝明知故问的审视,轻皱眉头,低声道:“…若是一个不留神,炎儿突然破关…” 长乘摆手,不以为意:“上次才过几天,小炎没那么快。” 少挚挑眉:“哦?我倒觉得炎儿有这乾石的溪水,说不定能加快进度呢?” 他嗓音戏谑,凤眸透着一抹隐秘的试探,似在不动声色地引导长乘的注意力,暗藏一丝计谋的得逞之色。 长乘闻言,心内一紧。 昊儿已知晓乾石位置,绝不能让他再发现小炎正重塑元神…... 长乘再次摆手,岔开话题:“昊儿,别的不说,小炎本就没有元神,哪怕汇聚也只是昙花一现,主要是你,你接下来的六天,绝不能再贸贸然出门。” 他嗓音低沉,眸内透着一抹不容置疑的威严:“现在是考核时期,你出门却未沾染任何杂炁,暗中观察的某些考官会起疑。” 少挚轻笑,似在故意挑衅,暗藏一丝伪装的漫不经心:“我不是他们的雷祖么,不会起疑呢。” 长乘:“你!” 长乘蓦地回过神来:“你难道…是对慕声做了什么?” 少挚歪头:“这么紧张呢?” 他唇角嗤笑,透着一抹伪装的无辜,不动声色地转移长乘的注意力:“我现在反倒想对他做些什么了呢。” 长乘哑口无言,白了他一眼:“…...跟我回去。” 他嗓音低沉,透着一抹无奈,脸上的怒意如乌云渐散。 少挚笑眯眯应道:“好的~” 树林风声渐消,芦苇轻荡,水面波澜渐缓。 月光将碎银播撒湖面,星辰应和,天地恢复宁静…... 二人默契无言,同时运起神力,如天河共舞,强大无匹,却暗藏各自的算计... 他们身影如星辰并肩,气息浩瀚如海,举手间风云变色,天地臣服…... 空间顿时如水幕扭曲。 刹那间,撕裂虚空! 二人化作两道流光,瞬息跨越千山万水,落在长乘小院门口! …... 院落门口,几株老槐树枝叶焦枯,干黄脱水,宛如烈焰焚尽的残骸,树皮龟裂,散发刺鼻焦香…... 长乘蓦地一愣,气息骤凝:“这股炁……?!” 他猛然转头,看向艮尘院落,门前的银杏树金叶尽落,枝干枯槁如骨! 老缚院前,古梅虬枝萎缩,暗香尽散,宛如被无形烈焰炙烤殆尽! 三人院落四周,青草焦黄,泥土龟裂,热浪余威如熔炉未熄,透着一抹肃杀的死寂,似在低诉一扬未明的劫难……. 长乘俊脸微滞,瞳孔骤缩,透着不可思议的震惊与警觉,被门外这股突如其来的热炁震慑! 少挚凤眸骤冷,低喝:“离火精炁?!” 他蓦地转头,怒眸如星河裂空,直刺长乘:“长乘!你!” 他嗓音如雷霆震空,透着一抹强烈的愤怒,似在借此打消长乘的疑虑。 那股伪装的怒意恰到好处,似要将所有嫌疑推卸。 长乘骇然,果断回应:“我绝不知情!” 撂下这话,长乘极速急奔向溪边,身形如流星掠空,素衣猎猎作响,宛如惊雷破夜! 少挚紧随其后,流光如电,瞬息而至! 溪边景象惨烈异常,宛如烈焰炼狱! 溪水沸腾如鼎,蒸腾起滚滚白雾。 陆沐炎躺于河边,周身地面干涸龟裂,四周青草尽化灰烬,宛如焦土荒漠! 热浪自她天灵穴迸发,如龙盘旋,宛如烈阳坠地,气浪扭曲! 她素衣尽湿,紧紧贴合肌肤,早已昏死过去,但七窍仍在不断涌血,似被无形的巨力撕裂,痛苦不堪,如坠九幽炼狱! 迟慕声也早已昏死于河边一旁! 他俊脸苍白如纸,面部扭曲,眉眼紧闭,气息微弱如丝,臂膀布满水泡,红肿溃烂,大面积的烫伤遍布胸膛,皮肤龟裂渗血,触目惊心! 此刻的迟慕声,嘴角挂着干涸的血迹,似在昏迷中仍承受无尽折磨,宛如被烈焰炙烤的焦木,脆弱而悲壮。 大高与小宽被艮尘护于天山遁的棕色炁罩内,炁罩如山岳沉稳,却在热浪冲击下微微颤动,似不堪重负。 三人脸上汗水如瀑,衣衫尽湿,正与无形的烈焰抗衡! 艮尘面色凝重如铁,抬手起罩,剑眉紧锁,俊朗的脸庞汗水如雨,眼眸如渊,透着一抹隐秘的焦急。 小宽正往迟慕声的伤口泼水,身形微微颤抖,眼眸如鹰隼爆燃,透着一抹沉重的悲痛,担忧分明! 大高不停地将冰块摆放于陆沐炎周身,冰块触碰到她的瞬间,立刻升起水雾! 水雾升腾,宛如烈焰吞噬冰雪,发出嘶嘶低鸣! 溪水沸腾更甚,白雾弥漫如云,遮蔽月光。 整个溪边如炼狱炽热,透着一抹绝望的肃杀! 长乘急掠而至,眼皮跳动频繁,低喝道:“怎么回事!?” 他气息如惊涛骇浪,急切中暗暗泄出一抹神祇的威严。 小宽闻言,蓦地抬头,眸内爆燃希翼:“师父!小炎师弟又破关了!” 大高连连点头,透着一抹急切的振奋,似在黑暗中抓住一线曙光。 艮尘焦急万分,低喝一声:“兄长,慕声烫伤,昏迷不醒!” 长乘剑眉紧锁,迅速理清思绪,低喝道:“带慕声回去,褪衣冰水泡体。我房内第三个柜子第二排,木盒,墨绿色粉状,撒三平勺,一个时辰后,烫伤膏厚敷!” 他嗓音如雷霆震空,神经瞬间紧绷,气息浩瀚如海,似要镇压这炼狱烈焰。 艮尘急声道:“小炎师弟这是什么破关方式?为何…怎如此可怖!?” 他太阳穴砰砰乱跳,眸内透着强烈的震惊与不解:“兄长,我留下来,至少能抵御一二…...” 长乘果断打断:“不,艮尘你有别的事儿做,少挚是坎宫水部千年难遇的奇才,等会儿劳烦少挚助我帮小炎破关。” 话落,他目光沉静,透着一抹隐秘的决然,似早已布下应对之策。 三人闻言,蓦地一愣,盯着少挚看。 少挚闻言这句“坎宫水部”,凤眸暗暗划过一抹看好戏的戏谑,嘴角笑意若有若无。 他低垂眼帘,似在不动声色地观望棋局,颔首沉声道:“是。” 长乘目光划过少挚,落在三人身上,又补充一句:“为防止雷祖提前觉醒…...艮尘将老缚唤来,天际若现雷霆,老缚起障。” 他面色认真,透着一抹不容置疑的威严,脸上神情如乌云压顶,似在权衡重大抉择。 此话一出,三人目光如炬,再次齐齐震愕。 什么?! 长乘这是…将雷祖的身份挑明了? 艮尘眉头紧锁,眸内划过一丝担忧,低声道:“ 兄长,缚师祖不知慕声就是雷祖,若是…” 长乘剑眉怒攥,低喝:“顾不了这许多了!” 他声音决绝,透着一抹不容反对的焦急:“雷祖现今绝不是能觉醒的时机,若因意外突然觉醒,将会影响院内众生后世因果!” 长乘顿了顿,迟疑道:“当然了,尽量不要让老缚知晓,她能自然发现,才是最好……” “她若不能自然发现…” “众生的因果,和老缚的因果相比…...” 长乘话未说完,眼神不留痕迹地划过艮尘,透着一丝心虚,噤声了。 随即,他快步走向陆沐炎的方向,没回头。 ……迟慕声被离火灼伤,其实算不得突发状况,他既已爱上小炎,此等事件,只是或早或晚。 怪只怪老缚先入为主,迷了本心,未能察觉雷祖真貌,只能看她造化如何了…... 最重要的是… 小炎状态异常,这股热炁,绝非区区破关之象。 小炎,小炎,你即使今日陨落虚空! ….至少,至少! 我至少需要搞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方能给冥王一个交代…... 此刻,长乘顾不了那些了,他大步走向陆沐炎,气息如惊涛骇浪,似要直面这炼狱危机。 三人心内顿时了然。 小宽快速回应:“收到!” 他嗓音低沉如铁,孔武有力的身形一震,目光如鹰隼燃焰,透着一抹果断的执行力。 艮尘却僵在原地。 …...兄长什么意思? 众生的因果,和缚师祖的因果相比…然后呢? 他心头如遭雷击,一时毫无动作,直勾勾地盯着长乘的背影看,眸内错愣,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惊。 大高拽了拽艮尘,脸庞透着焦急,催促分明。 艮尘蓦地回过神来,跟随大高小宽迅速离开….. 大高与小宽扛起迟慕声,身形敏捷,步伐沉稳如山,艮尘素衣猎猎如旗。 几道身影宛如急电,奔向各自任务,瞬息没入夜幕……. 院落顿时恢复死寂。 溪水沸腾依旧,白雾弥漫如云,热浪肆虐,柳枝焦卷,芍药花瓣尽化灰烬…... 月光如霜,映得庭院如熔岩炼狱。 此刻,陆沐炎躺于河边,完全昏死。 她身上衣服凌乱不堪,紧密贴于肌肤,豆大的汗水不断逼出,七窍血流不止,如寒梅染霜,凄艳刺骨…… …... 少挚垂眸看她,眼神冰冷,没有丝毫感情。 他蓦地出声,嗓音散漫如清风戏水:“蠃母司,你这算卦也没我准呐。” 少挚笑得灿烂,但声音冰冷,慢悠悠续道:“瞧,炎儿这不就破关了嘛?” 说话间,他玄衣在热浪中轻摆,气势中隐隐藏着一丝怒意。 长乘眉心紧攥,疑惑愈发深刻,喃喃道:“……怎么会,即使是乾石溪水加持,也不至于一天便有元神精炁?” 少挚凤眸弯弯,笑意愈深,却冷得如冰川裂隙,透着一抹令人心悸的寒意:“蠃母司呐,我的炎儿是在重聚元神么?” 蓦地,少挚周身威压瞬间泄出! 这股冰冷的试探之意,瞬息席卷溪边! 热浪更加为之震荡,溪水沸腾甚然,地面裂纹如蛛网蔓延,宛如天地颤抖! 长乘身形一震! 糟糕…千万不能让昊儿察觉小炎在重塑元神…... 他滚了滚喉,避开少挚的视线,迅速回应:“……没,没有。” 长乘实话实说,低声解释道:“只是偶然获得一丝元神的精炁,随时都有消散的可能,且这精炁从何而来,我尚且不知...” 说着,他眸内实在疑惑,分外焦急,低头沉思不语。 不合理啊,不合理啊...... ...小炎目前分明就是有了一缕元神精炁,虽随时都有消散的可能,但也……但也不可能这么快啊? 若是昊儿所为……. 他将小炎的元神强行融合在另一人身上,随身携带,用时抽出,神魂剥离至只有一缕…? 但那人,但那人… 那人每时每刻都得经历双元神排异的痛楚,抽出之时更是元气大伤……. 若真是昊儿所为…谁能甘愿被他这么折磨四千年...!? 思及此处,长乘身形一怔,眼尾划过少挚。 他气息如惊涛骤凝,似被这大胆猜想震慑,透着一抹难以置信的震惊…... 少挚精准捕捉,微微一笑,戏谑道:“呵呵,莫非要怪到我头上了?” 少挚薄唇扯着一抹不屑的嘲讽,凤眸轻扫,嘴角笑意若有若无:“是我给她的,我费尽心机拦了四千年的东西,我突然转了性子给她的。” 此刻的少挚,这招以退为进,伪装的戏谑恰到好处。 长乘滚了滚喉,哑口低声道:“…我没有这么想。” 应和间,长乘眼眸如寒泉沉渊,透着一抹隐秘的迟疑,心内暗道:对,不可能,昊儿身边没有这种人…... 这短短半天的功夫,他做不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谁将小炎的元神归还一缕,且不被任何人发觉…... 看他刚刚的样子,显然生气,定不知情…... 况且 ,他是否藏小炎的元神,尚是两说... 即使是能做到,昊儿图的是什么? 他巴不得小炎没有元神 ,怎会大费周折泄出一缕给她? 莫非...真是小炎进展飞快…...? 第204章 - 该说你是无情,还是大爱… 他负手在旁,面色阴沉,如乌云压顶,凤眸内透着一抹分明的怀疑,似乎未被长乘的解释打动。 长乘目光再次划过少挚,见他此等神态,心头一紧,迅速低下头,紧攥眉头,薄唇紧抿,细查陆沐炎的情况。 溪边夜风呼啸,热浪如龙肆虐,白雾弥漫如云。 陆沐炎蜷缩昏死,长乘低头凝视,少挚负手旁观。 周围地面干涸龟裂,裂纹蜿蜒曲折,错综如网,凄凉惨烈,似大地在烈焰炙烤下发出无声的悲鸣…... …... 此刻,长乘屋内。 大高与小宽已将迟慕声安置于一处木桶内,冰水刺骨,寒气升腾如雾。 迟慕声周身烫伤触及冰水的瞬间,水泡红肿溃烂处迅速收缩! 他皮肤龟裂,宛如烈焰的焦木浸入寒冰,发出细微的嘶嘶声,伤口表面稍缓,却仍透着刺骨而强烈的痛楚! 大高急忙运来一桶桶冰水,动作迅捷沉稳。 小宽按照长乘吩咐,忙着翻找治疗药物。 木盒内的墨绿色粉末散发淡淡药香,小宽迅捷舀出,倒进木桶,手指微颤。 空气凝滞如铅,墙角绿植萎缩如枯,似被热浪余威侵蚀。 大高与小宽面色凝重,汗水滴落如珠,面上担忧如刀,深深刻于眉间。 二人一言不发,动作急切却十分默契。 整个屋内透着一抹沉重的死寂,铜灯洒下昏黄光晕,映得木桶寒气升腾…... …... 疾风逐云心潮涌。 此刻,艮尘脚下运气,步履如风呼啸,直奔老缚所在的华北新生区域,迅捷奔出百米开外! 他一袭白衣在夜风下猎猎作响,气息如江河奔腾。 此刻的艮尘,一向俊朗的脸庞上,渐渐凝重如铁,眼眸如烈焰骇然,心内震惊分明:兄长…该说你是无情,还是大爱… 能为众生,舍多年的挚友吗...…? 他面上透着一抹难以言喻的震撼,似被长乘未尽之言刺痛心扉,眉头紧锁,喃喃低语:“长乘兄长…你究竟是什么人?” …... 盈凸月下,映得华北新生区域灯火点点。 艮尘身影如白鹤掠空,瞬息落在区域入口,气息沉稳却透着一抹急切。 他目光如烈焰扫视,迅速锁定老缚,步伐如风,直奔而去。 此刻,老缚英气的脸庞透着一抹洒脱的笑意,正朗声道:“哈哈,再夸我可不好意思啦!” 她的嗓音清冽,带着一抹戏谑的亲切:“我也就比你们早来几年而已,都是混口饭吃…我当时啊,可比你们还惊讶呢!” 话落,她柳叶眸半眯,透着一抹温暖的豪爽,正与新生拉近距离。 艮尘急掠而至,低声道:“缚…” 他眼神划过众新生,顿了顿,改口:“缚荛,我有事找你。” 话落,艮尘的嗓音透着一抹隐秘的焦急,脸庞凝重如铁,强压下心头的种种心绪。 老缚闻言,诧异转身,挑了个眉:“艮...?” 话未说完,老缚蓦然察觉艮尘异样。 她后退一步,对着艮尘作揖,毕恭毕敬道:“咳…给咱大伙儿介绍一下,这位是院长的儿子,也就是你们传闻中,有上一世记忆的——艮尘师兄。” 话落,老缚面上嬉笑打趣,素衣随风轻摆,眼底却暗暗闪过狐疑,目光留意艮尘。 众人闻言,目光顿时如星明亮! 个个面上皆透着一抹新奇与敬仰,眸内喜悦,齐声道:“艮尘师兄好!” 艮尘眸底暗暗掩过焦急,面上持着笑意,温声道:“诸位师弟,可还住的习惯?” 话落,艮尘嗓音清朗,俊朗的脸庞上如沐春风,掩下心头的紧迫。 其中一位瘦高新生努了努嘴,喜悦分明,率先朗声开口:“一切安好!刚刚缚荛师兄还给我们带了不少好东西呢!” 话落,他嗓音洪亮,透着一抹少年气的兴奋,手指晃了晃怀中物件,似在炫耀珍宝。 只见众新生手中的物件皆奢华异常,熠熠生辉。 有翡翠宝石吊坠,翠光流转如星辰生辉。 有金丝嵌玉发钗,雕龙刻凤,白玉雕花瓷瓶,纹路细腻如云,散发淡淡清香。 更有几人抱着几个鎏金的玉碟,镶嵌玛瑙,宛如星辰嵌盘……. 尽是些对修行毫无助益的摆件,徒增杂炁的奢靡之物。 众人怀抱这些珍宝,笑意洋溢。 艮尘眼睑轻扫过众人手中物品,半拳掩唇,轻笑一声,嗓音温润如泉,暗暗引导:“呵呵,用得习惯才是最好的,东西够用就行,切不可浪费哦。” 他眸内透着一抹隐秘的试探,如烈焰柔光,似在点醒众人。 一些新生闻言,连连点头,但面上却尽是客气附和,并无半句听进心里。 那名瘦高的新生更是连连摆手,朗声道:“哪有哪有,这些都是需要的!” 说着,他嗓音洪亮,透着一抹不以为然的得意,手指紧握玉碟,似视若珍宝。 未等艮尘再说些什么,一旁,澹台云隐蓦地出声,嗓音温润如风,带着一抹隐秘的试探:“艮尘师兄,今天可否赏脸吃个便饭?” 他脸上笑意如春,眸内却闪过一抹探究,透着某种拉拢的意味。 艮尘颔首,摆手作揖,面上持着一丝歉意,眸底焦急渐起:“不了,我找缚荛有事,诸位来日再聚。” 澹台云隐脸上顿时尴尬,顿了顿声,清嗓道:“…咳,那好吧。” 澹台月疏倒不死心,嗓音甜腻如蜜,娇滴滴落声:“艮尘师兄,什么事呀,我们兄妹二人能帮的上忙吗?” 话落,她俏脸笑意如花,眸内闪过一抹隐秘的算计,俨然伺机而动。 艮尘心内越发焦急,果断回绝:“尚无,再聚。” 下一刻,他目光如寒泉扫过,透着一抹不容置疑的威严,转身就走,步伐果断。 老缚拾步跟上,脸上笑意骤消。 她眸内透着一抹讥讽的锋芒,似洞悉各个新生的虚浮贪婪。 但嗓音清冽如泉,透着一抹洒脱的豪爽,从前方悠悠传来:“诸位师弟,明儿再聚哦!” 二人步伐迅捷,透着一抹超然的从容,转瞬消失... 澹台月疏脸上一黑,笑意骤敛。 几位新生见状,忙得围上去。 那名瘦高新生主动朗声道:“月疏妹妹,不恼不恼,看艮尘师兄二人走的样子,定是有要事发生...” 澹台月疏歪头,娇声低问:“哦?无讳哥哥莫非是有什么小道消息?” 她的嗓音甜腻如蜜,俏脸笑意复现,却透着一抹阴冷的算计,宛如毒蛇吐芯,暗藏试探。 那被称作无讳的瘦高男人凑近了些,脸上透着一抹市侩的狡黠,小声道:“我估摸着啊…..这白兑婚配艮尘,但艮尘和白兑都不同意啊!” 他嗓音低沉,眸如狐狸闪烁,透着一抹八卦的得意:“我说艮尘怎么放着白兑这个大美人不要,看来啊…” 风无讳顿了顿,眸内狡光一闪:“我看这缚荛师兄也是颇有姿色,虽与白兑相比差了不少,但男人嘛,总不知喜欢那些心高气傲的。” 说着,他语气戏谑,大手一挥,指向另一方向,朗声道:“缚荛师兄温柔,又这么大方,方才跟我们说的那几个地方,兄弟们都记着了啊?” 几位新生齐声应和:“记着了记着了,明儿就过去选选!” 众人嗓音洪亮,暗暗圈紧了怀内的宝贝,得意洋洋,宛如鬼魅般贪婪兴奋…... 风无讳哈哈大笑,嗓音洪亮如钟:“真好,购物不花钱,个个价值连城,这地界儿除了没有网络,啥都没话说,哈哈!!” 他眸如狐狸狡黠,透着一抹市侩的满足,手指紧握玉碟,完全沉浸于珍宝的虚浮喜悦。 月光如霜,透着一抹诡异的惨白,灯火摇曳,新生身影渐行渐远…... 他们怀抱宝石发钗,抚着玉碟瓷瓶,笑语此起彼伏,宛如春潮涌动,喜悦如花绽放,浑然不觉修行之道的杂炁侵染…... 夜风拂过,街巷灯影婆娑,整个区域热闹而虚浮,暗藏一丝未明的暗流…... 而就在新生们嬉笑散去的片刻,澹台月疏轻拽了下澹台云隐的袖子。 二人转身,悄然隐入人群后的一条小巷。 澹台月疏眸内闪过一抹隐秘的不甘,似被老缚的果断离去刺痛,低声道:“哥哥...” 澹台云隐点头,眸内透着一抹阴冷的警觉:“正有此意,跟上。” 二人身形灵敏,如幽猫般,步履轻盈,目光如毒蛇吐芯,透着一抹隐秘的算计,迅捷跟上老缚与艮尘的方向,衣摆在月光下泛起微光…... …... 老缚与艮尘快步赶至长乘小院。 此刻,院外一片焦枯死寂! 老缚大惊! 老槐树枝叶干黄,树皮龟裂,散发刺鼻焦香! 青草尽化灰烬,地面裂纹如蛛网蔓延,热浪如熔炉一般,空气扭曲升腾,透着一抹炼狱般的肃杀! 二人额间骤然渗出汗珠! 热浪炙烤,片刻之间,她竟微微湿透衣衫! 老缚脸上震惊地无以复加,气息微颤,难以置信:“这…!?” 艮尘面色凝重如铁,剑眉紧锁,低声道:“缚师祖,接下来的情况,你若能悟出自是最好,若是不能…我绝不能多透露半句,是为你好。” 艮尘眸如烈焰沉渊,盯着老缚看,透着一抹隐秘的慎重,强压下心头的焦急。 老缚面上顿现警觉:“什么意思?为我好?!” 她心内一惊,目光如寒刃扫视院落:“难不成,少挚怎么了?!” 艮尘闻言,顿时欲言又止。 他面上透着难言的沉重,脸庞汗水如珠,似被长乘那句未尽之言压得喘不过气…... 艮尘深叹一口气,嗓音低沉,眸内慎重如山:“观,从此刻开始,我不会与你多说一句,缚师祖莫要再问。” 艮尘话落,再次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凝重如铁,快步往长乘卧房走去,透着一抹果断的焦急。 老缚哪肯罢休,气息如惊涛骤起,步伐加快,紧跟艮尘身后,严厉追问:“到底什么意思?!” 艮尘未言,二人快步穿过焦枯小院,地面裂纹如蛛网不断蔓延。 越往里走,热浪扑面炙热,空气甚至隐隐灼伤气管! 老缚刚踏进长乘卧房的门口,步子猛地一顿:“这小子…?!” 她柳眸骤然一震,脸庞彻底震惊,目光如寒刃,直勾勾射向木桶中的迟慕声! 木桶内,冰水刺骨,寒气升腾如雾,宛如寒潭凝霜! 迟慕声昏死其中,俊脸苍白如纸,眉眼紧闭,嘴角干涸血迹未褪,面部扭曲,透着一抹昏迷中的挣扎。 冰水下,隐约可见他全身皮肤,大面积龟裂渗血,凝结微霜,伤痕遍布胸膛,触目惊心! 在冰水的浸泡下,皮肤持续不断地传来细微的嘶嘶声,水泡密集地往水面升腾! 老缚眸内审视如刀,隐含一丝急切,蓦地看向小宽,低喝道:“是小炎那丫头又破关了?” 小宽紧抿唇角,眸内担忧分明,点点头:“…是。” 他面上透着一抹异常强烈的沉痛,目光低垂,被迟慕声的伤势压得喘不过气来,担忧过甚。 老缚似没察觉到小宽这抹异常,闻言,冷笑一声。 旋即,她转过身子,一屁股坐下,凳子吱吱作响:“呵!我来有何用?我连那女娃娃的身都近不得!” 说着,老缚忆起上午陆沐炎的特殊异样,自嘲一笑。 她柳眉轻皱,眸内透过一丝疑惑,慎重道:“况且…...不用你们问,我实话说吧,那女娃娃周身没有一丝炁息,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这三番五次的异常,真是比我师父还怪异。” 说着,老缚又想起那新生里的澹台一族,英气的脸上暗藏一丝洞察的锐利。 她摇摇头,眸内透着一抹讥讽,戏谑轻笑:“这届新生啊,一个两个...真是来历不凡。” 此刻,长乘小院外,澹台月疏与澹台云隐悄然赶至…... 第205章 - 一言定乾坤。 澹台二人身形一滞,脸上骤白,眸内惊骇如潮! 澹台月疏眸内如毒蛇受惊,透着一抹隐秘的恐惧,颤巍巍道:“哥哥,这…这是何等炁息?!” 她嗓音透着一抹惊惶,俏脸汗落如珠,秀发黏在额间,气息急促,被这炼狱热浪震慑。 澹台云隐剑眉紧锁,心内警钟大振:“这…这炁息如此炙热,绝非凡人能为…定有大事发生!” 他话落,脸上早已汗水如雨,手指紧攥衣角。 澹台月疏咬唇,眸内阴冷,低声道:“哥哥,艮尘与缚荛如此急切,定与这股炁息有关……” 话落,她唇角勾着一抹狡黠,含着伺机而动的算计。 澹台云隐心内当即明了,点头低声:“好,候在门口,若有变故,伺机而动!” 二人悄然退至小院墙角,隐于后方一条小巷的槐树阴影内。 热浪扑面如焰,他们气息敛至极点,宛如幽影潜伏,衣衫湿透,汗水滴落如珠,却纹丝不动,目光如毒蛇吐芯,紧盯院内动静…... …... 此刻,长乘屋内气氛紧张,如弦绷至极。 角落的绿植枯萎如焦,枝叶卷曲如焰,散发刺鼻焦香,宛被无形烈焰侵蚀。 铜灯昏黄,木桶寒气升腾,墙壁阴影如鬼魅低吟。 整个屋内透着一抹炼狱般的死寂,如置身蒸屉,热气弥漫,压抑窒息。 艮尘眼看着迟慕声的神情愈发痛楚,如风中残烛…... 他一刻也等不了,蓦地低喝道:“缚师祖!请您来不为小炎之事,是…是慕声。” 老缚闻言,眸内透着一抹了然分明的锐利,翘起了二郎腿,悠悠然道:“这小子啊?他只能受着呗,烫伤而已,死不了。” “倒是个痴情种,净干这些影响修为的事儿,白费他一身好底子。” 说着,老缚唇角嗤笑分明,透着一抹显而易见的嘲讽,眸内淡漠,白了迟慕声一眼。 艮尘闻言,顿时语塞,脸庞微滞,站在屋内,一时手足无措。 他眼眸暗淡,透着一抹隐秘的无奈,似被老缚的冷漠刺痛…... 小宽面色凝重地看着一旁的艮尘,面上欲言又止,却又无可奈何……. 下一刻,小宽蓦地弯腰,重重作揖! 他嗓音低沉如铁,似要以全身力气请求老缚,透着一抹决然的恳求:“缚师祖,劳烦您待会儿起障!” 老缚原本满不在乎的神情猛不丁一滞:“起障?” 她歪了下头,疑惑道:“起什么障?” 说话间,老缚面上透着一抹隐秘的警觉,似察觉到事态的异常,转而看向艮尘。 艮尘清了清嗓,眸内试探,低声道:“缚师祖…你的修为,目前能撑得过几道雷劫?” 此话一出,老缚十分诧异,眉毛挑的像个括号:“哈?!” 她声音陡然拔高,难以置信道:“我好端端的,我渡什么雷劫?” “….按我给齐寰造成的因果损耗来说,我一日不把他放出去,一日修为全废,若哪日不练功,便多损耗一天。” 她顿了顿,冷声道:“...你们不是知道么,我若渡雷劫,将齐寰放出也得等个三十年。” 说完,老缚狠狠地剜了几人一眼,眸如寒星闪烁,面上含着被戳痛处的不满,扭过头,没看几人。 大高心头如焚,脸上汗珠频落,急急道:“不...” 此刻的艮尘,别无他法。 这一刻,他同小宽一样,蓦地弓腰,重重作揖! 他眼眸如烈焰决绝,气息如山岳倾塌,透着一抹舍身请命的决然:“万一等会儿天降异象,怕会损伤慕声…特请缚师祖出手相助!” 艮尘,真的别无他法…... 与此同时,屋内的四人都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何等代价... 气氛压抑如铅,空气凝滞如冰,铜灯昏黄,光晕摇曳…... 老缚将腿放下,难以置信,歪头直视艮尘:“什么意思?” 她声音陡然拔高:“雷劫劈向迟慕声?这小子的修为一天之内能直接破雷劫了?!” 似乎被这荒诞的请求彻底震慑,老缚英气的脸庞上透着一抹不解的震愕。 艮尘焦急万分,透着一抹隐秘的苦楚,连连摆手:“不…不是,实在是事发突然。” 老缚大手一挥,干脆利落,果断回绝:“抗不了,雷劫共九道,我现在的修为,顶多抗五道。” 她嗓音如刀,透着一抹不容商量的决绝:“剩下的,我多抗一道,经脉尽断,想让我死啊你们?” 说完,老缚双手抱臂,实在难以理解,柳眸瞪大如星,审视分明,透着一抹难以理解的怒意。 小宽闻言,眸如鹰隼沉重,本就紧张的情绪再度加深,如弦崩断,透着一抹沉痛的恳求:“缚师祖...院内雷系一脉,除了您,再无旁人能抗吗?” 老缚冲着小宽努了个嘴,直言道:“有,你能抗个一道,修为尽废,再重修。” 她嗓音如寒刃劈空,透着一抹冷嘲的怒意,眸如寒星,似在讥讽小宽的鲁莽。 小宽想也没想,居然重重点头,随即眸内坚定,看向艮尘,透着一抹舍身的决绝。 艮尘剑眉一横,眸内同样决绝如铁:“行!那…还有旁人吗?” 老缚闻言,彻底愣了。 她愣怔地眨了眨眼,屋内的三人,同时透着一抹视死如归的决然,似要为迟慕声拼尽一切。 她疑惑愈来愈深,眸内审视如刀,完全难以置信:“...不是,你们在干什么?” 老缚蹭地站起来,直指迟慕声,嗓音越发高昂:“我就算是为这小子抗了五道,小宽修为尽断抗个一道,这也才六道天雷!剩下三道,放眼院内,把启明,艮尘,白兑都拽上,行不行?” 她怒气冲冲,五官拧在一起,英气的脸庞尽显不可思议的震愕:“你们的意思是,院内诸多大能的修为尽断,就为了这个鬼迷心窍,入了情爱的毛头小子?” “且…...他迟慕声为何有雷劫?他是个什么人物,他能引来雷劫!?” 话落,她额角青筋隐现,透着难以理解的愤怒与困惑,彻底被几人荒诞的言论震慑,似乎下一刻就要掀翻屋顶! 艮尘眸内划过一丝痛楚,薄唇轻抖,低下头来,一句也没回她…... 缚师祖,这可是雷祖啊... 我若告诉你,因果对我造成了什么影响,我都完全不在乎。 但你今后的累世因果,若因听了我的话,而又当别论呢? 我如何能担得起这份罪责啊…… 你,你只能自己去发现啊…... 此刻,艮尘的鼻息如山岳沉重,透着一抹隐秘的悲痛,被真相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 小宽身形微微一震,眸内暗淡无奈,声音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无力,从一旁似有似无地传出:“缚师祖...莫要再问了。” 老缚闻言,眸内警觉骤起,审视分明,薄唇紧绷,死死打量三人。 她怔了怔,彻底转过弯来,心头一跳:“…...难不成是少挚做了什么,引来了雷劫?” “…...若是不救这小子,是不是将会影响到少挚的累世因果...?” 思及此处,老缚眸如寒星爆燃,心口顿时提到嗓子眼儿,气息顿如惊涛汹涌,担惊分明。 此话一出,大高小宽与艮尘的身型,同时一滞! 老缚,你… 老缚啊老缚,聪明如你,难道真的完全看不出吗……?! 屋内顿时死寂如冰。 三人的眼中不约而同地骤然暗淡,被老缚这股自持己见的偏执猜测,刺中了某种浓烈的绝望……... 艮尘心内焦急万分,眼看着外头的天际,愈发透着一股诡异的深邃,实在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再晚点儿...就算凑齐人也赶不及过来了! 他猛然抬头,面上坚决如铁:“缚师祖,不用五道,您能出手相助三道即可,剩下的我自己想办法。” 话落,艮尘眸内透着一抹舍身赴死的决绝,作势要出门。 他面上义无反顾,气息如江河奔腾,似要直面雷劫的威胁! 老缚是彻底不罢休了! 她蓦地抬手,雷霆之炁如银龙横空,轰然封锁门口! 老缚:“慢着!” 她嗓音如寒泉炸裂,脸上透着一抹不容商量的怒意,眸内寒气急逼:“说清楚,不然我一道也不抗!” 老缚话落,屋外平地一声雷,震天动地! “轰——!!” 半边夜空骤然照亮,宛如白昼降临! 雷光如刀劈开乌云,映得院落焦枯槐树如鬼影狂舞! 艮尘怒音喝斥:“老缚!” 下一刻,他甚至来不及多做解释,眸如烈焰爆燃,透着一抹隐秘的痛楚,气息如山岳倾塌,似要强行冲破这雷霆封锁! 与此同时,小宽眼神掠过正痛楚万分的迟慕声,猛然踏前一步,眸内燃火,似要为迟慕声辩解! 但大高瞬间死死拽住! 这一瞬,大高眸内透着一股绝不让步的阻拦,脸庞严肃如铁,怒喝一声:“观!” 小宽顿时一滞:“……!” 他似乎被大高的决然震慑,气息如江河骤凝,急切如鲠在喉! 老缚冷笑一声,柳眸轻蔑,看向门外的大夜弥天:“嗨哟,这次我的「震为雷」威力挺大,空气中倒还真有几分雷震加持。” “这雷劫啊…...说不定真能来。” 她嗓音如寒泉破石,透着一抹戏谑的怒意,眸如寒星闪烁,悠悠续道:“艮尘,你老子加你老婆,包括院内的几个老不死的,有一个算一个,修为尽废,也凑不出九个人。” “我,缚荛,雷系一脉,唯一正统传承。” “雷劫之于我来说,比你们可是熟悉太多。若是实话告诉我,我能勉强为这小子抗个三道。” “剩下的…..你们也不至于丢了性命,大不了重修呗。” 她直视艮尘,语气如刀:“我可以帮,但我定要知道,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路数。你们一个两个,莫名其妙,毫无理由,上赶着为他送死?!” 风,隐隐大了。 似要与院外的热浪抗争,空气中带来一丝泥土的气息。 云低悲歌起,腥风叹命危。 半空中透着一抹沉重的压迫,似在预示雷劫的酝酿…... …... 艮尘眸内暗淡无力,透着一抹难以言说的悲痛,俨然被真相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 他只得服软,低声道:“…缚师祖,我若说了,不仅影响我的后世因果,也影响你的啊…...” 老缚闻言,怒极反笑:“嗨哟,好大的口气!” 她柳叶眸内燃起熊熊怒焰,宛如星火燎原,脸色铁青如霜,猛地抬手,直指艮尘! 只听得她嗓音如寒泉炸裂,怒音大喝:“院长的、长乘的、你艮尘的、少挚的、多少人的身份,不是我点出来的?!” 蓦地,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大手,将她心底挤压多年的怒火,猛地宣泄扯出! 这股积压了二十三年的怨怼,如开闸洪水,缚荛再也忍不住了。 毕竟…曾经的少女,是个在爱里的可怜人。 老缚眸内隐隐含泪,声音染上几分哭腔,转头怒瞪几人,猛烈嘶吼道:“那齐寰的错,我只是爱错了人,我为什么要这么惩罚自己!?” 她嗓音如裂帛刺耳,透着一抹撕心裂肺的悲怆:“我不就是破不开自己的心魔吗!要说因果报应,我不是每天都在承受吗!” 老缚猛烈咆哮,气息如狂风卷浪:“你现在让我稀里糊涂地为这小子废了半生修为,总得给我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这小子是个什么人物啊,我知道他的秘密就能影响我的后世因果了!?” “普天之下,除了我师父,谁也影响不了我的因果!” 此刻,老缚眸内含星泣血,以往那股佯装英气洒脱的模样不复存在,五官扭曲如冰。 整个人透着一抹独属于少女的可怜与不甘,似要将二十三年的心魔尽数倾泻…... …... 大高蓦地抬头:“缚师祖,迟慕声是雷祖转世。” 大高的这句话,清晰连贯,嗓音如清泉淌石,透着一股绝对的宁静。 一言定乾坤。 话落,大高轻抚了一下眼镜,杏眼内,决绝无憾……. 第206章 - 炎,去感受,去靠近。 窗外,月光骤然挤压殆尽! 遮天蔽日的乌云如墨龙翻腾,吞噬星辰,涌动而来! 小宽猛地抬头! 他眸内惊骇,心内骤痛,声音撕裂炸响:“大高!?” 艮尘脸上瞬间骤白如雪,错愣低喝:“大…大高师弟!?!” 与此同时,老缚瞳孔紧缩如针,直直定在原地! 她像是被一道雷霆猛地劈中大脑,不可思议的震愕:“…...你说什么?” 下一刻,小宽狠狠地扇了大高一巴掌! “啪——!” 他孔武有力的身形猛颤,面上顿现一抹撕心裂肺的惊惶! 小宽眸内顿时蓄满泪水,透着一抹难以言喻的悲痛,冲着大高怒音大喝:“不算!不算!” 他嗓音撕裂如扯布,猛地踏前一步,双手死死握住老缚的双臂,撕心裂肺地大喊:“缚师祖,这句是我说的,是我说的!慕声是雷祖,迟慕声是雷祖!!” 此刻的老缚,英气的脸庞透着一抹呆滞的震愕,宛如被真相的重锤击中心扉。 她木讷转头,血丝布满眼球,但眼神空洞如鬼魅,看向木桶内的人:“……迟慕声,是雷祖?” 艮尘眸内划过一丝悲痛,紧攥眉心,嗓音如残叶飘零,眸如沉渊,低声道:“缚师祖…你真的不该问啊...” 而此刻的小宽,早已狼狈不堪,泪水如珠滚落。 小宽的声音断续如裂弦,气息如江河崩塌,心急如焚:“大高师兄没说话,他是个结巴,他没说话,刚刚那句话是我说的!” “缚师祖,慕声真的是雷祖,是我确定的,是我故意在日常中透出异常的表情,让艮尘师兄察觉!” “从始到终都是我暗暗引导,大高师兄一直在拼命阻拦,大高师兄什么都没干过,全是我!是我!” 他眼眸如鹰隼泣血,悲痛如狂风卷浪,透着一抹后悔莫及的绝望,似要拼了命地争取承担所有因果!! 此刻,大高蓦地上前一步。 他轻轻按下小宽的手,杏眼内笑得温柔如春,低声道:“……小宽,无,无妨。” “缚,缚师祖,现、现在可可以、助助雷、雷祖一、一臂之之力了吗?” 大高的嗓音低沉如泉,气息如山岳沉稳,透着一抹决然无憾的坦诚,似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宛如寒梅迎霜,孤傲而无畏。 老缚艰难地滚了滚喉,柳叶眸暗暗划过大高,缓缓低头,低喃:“…我知道了。” 她英气的脸庞宛如被霜雪覆盖,透着一抹复杂的震愕与挣扎,被真相震得心潮翻涌。 下一刻,老缚果断转身,径直走向院落,没看木桶内的人一眼。 或者说...没敢再看一眼。 她步伐如孤雁掠空,素衣猎猎,背影透着一抹沉重的决然,强压下心头的悲怆与动摇。 天地怒震,乌云重,此间悲歌。 艮尘目光看向天际,浓云滚裂浓郁。 雷光隐隐闪烁,轰隆低吟,宛如天地为雷祖身份的暴露而震怒…... …... 艮尘下颚紧缩,面上透着强烈沉重,剑眉紧攥,低声道:“...缚师祖,慕声现在严重烧伤,昏迷不醒,按兄长的意思,目前这么处理就行。” “但眼下,当务之急是…...” 艮尘话未言尽,天地骤然煞白! 几簇闪电,如银蛇乱舞,骤然撕裂夜幕! 闪电刚至,紧接着“咔嚓!”一声! 雷声轰隆震耳,宛如天皇开斧,劈开混沌! 焦枯的槐树在雷光下如鬼影乱舞,院落热浪与雷云交织,透着一抹末日般的肃杀…... 艮尘眸内压抑如渊,嗓内透着沉重的无力,眉眼悲痛欲绝:“…...这雷劫,怕是来定了。” 老缚盘腿坐于院落中央,转了转脖子,嗓音低沉如残风枯叶,:“...等吧,我先聚炁。” 话落,风声呼啸,她柳眸半敛,气息如惊涛渐稳。 这即将到来的生死时刻,她额间发丝在英气的脸庞下狂乱摆弄,透着一抹决然的沉静……. …... 溪边,热浪如熔岩炼狱,炽烈至极。 柳枝化为灰烬,芍药尽成飞灰,空气扭曲如熔炉烈焰,透着毁灭一切的狂暴。 溪水持续沸腾,蒸气升腾如白龙咆哮。 九幽烈焰焚尽生机…... …... —————————————————— 火山口,如地狱之喉,吞噬一切生机。 赤红的岩浆如血海翻腾,烈焰如狂龙咆哮,喷薄出硫磺毒雾,遮蔽天幕。 岩浆细流,如赤蛇蜿蜒,冒着滚滚白烟,嘶嘶作响。 遍地的石头炽热如烬,散发灼人热浪。 冥烨的身影隐于岩浆烈焰,眉目深邃如渊。 他深浓的黑眸如星河摄魂,冷峻绝美的侧脸如寒玉雕琢,邪魅无限,带着一抹分不清性别的惑人锋芒,紧攥着眉头,看向身旁的少女。 此刻,陆沐炎蜷缩在地上,宛如灵魂被岩浆禁锢。 她面容扭曲如冰裂,肤白如凝脂,染满血污,七窍鲜血止不住的流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陆沐炎眸内如赤焰一般,眼底血丝密布如网,嘴角抽搐,来回打滚儿,声音透着撕心裂肺的绝望:“啊啊啊啊啊啊啊…!!!! 冥烨浓墨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宛如夜幕流瀑,透着一抹睥睨天下的王者之姿,凌驾于万物之上。 此时,他的黑眸染上一抹隐秘的心痛,气扬如深渊低吟,似与火山口的烈焰共振,低喃道:“炎,去感受,去靠近。” “不要怕,你就是这火,尽情享受...” 他的声音磁性低沉,带着一抹坚定与无限的柔情,暗暗引导陆沐炎探究这股烈焰的本质…... 她娇躯止不住地颤栗,双手紧抱头颅,指节泛白,血泪自眼角涌淌而下。 陆沐炎七窍的鲜血如溪流淌,透着一抹濒死崩溃的绝望,挣扎着喊:“…疼…啊啊啊啊啊,我想死我想死啊啊啊啊啊….” 冥烨强忍下眼瞳内隐秘的悲怆,声音宛如寒星坠地:“炎,定要留住,定要留住……” 陆沐炎却根本顾不上这些,她嘶吼不止,血泪如瀑,七窍鲜血如泉涌,染红焦土….. 她的娇躯在焦土上不断抽搐,似被烈焰噬魂,痛楚如万刀剜心,声嘶力竭:“啊啊啊啊….救救我…冥烨救救我,冥烨…啊啊啊啊…….” 冥烨眼睑轻垂,盯着她看,透着一抹无力的温柔,气息如深渊沉寂,低低喃道:“炎…对不起…...” …... —————————————————— 此刻,庭院中,陆沐炎周身的地面早已龟裂崩塌。 裂纹如龙爪般肆虐,空气中散发着刺鼻的硫磺气息。 好似下一刻,便能从地心处喷涌岩浆,吞噬万物…... 少挚居高临下,俯视陆沐炎,眸内毫无波澜:“蠃母司,作何解释?” 长乘蹲在陆沐炎身侧,低叹一声:“…...只是一缕元神余炁,至多在体内存留七日。” 面前的少女,娇躯蜷缩如残叶,肤白如凝脂,透着一抹濒死的脆弱。 她秀发凌乱散布,素衣焦黑破碎,七窍的鲜血早已干涸如梅,气息微弱如丝…... 烈焰焚烧中,陆沐炎早已坠入无底深渊,昏迷深重,痛苦不堪…... 长乘脸色凝重如铁,眸内透着一抹浓烈的疑惑:“…实在蹊跷,我尚不知这余炁从何而来,但因她没有元神,七日后,精炁便会消散虚空。” “她仍不会有任何精进,这七日,是白白受苦了…...” 话落,长乘缓缓低头,整个人透着一股浓烈的惋惜,心疼分明。 少挚闻言,嗓音温润如泉,透着一抹戏谑的冷淡,事不关己地轻轻点头:“啧…炎儿真挺不容易呐。” 长乘听着他这番不急不缓的语气,心内顿时气儿不打一处来,低喝道:“昊儿…以你的能力,帮小炎找到离火精石,她就不用受这个罪。” 少昊微微挑眉,凤眸如寒星闪烁,嘴角噙笑:“哦?蠃母司心疼了?” 长乘顿时语塞:“…...” 少挚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在一旁闲散坐下,丝毫没被这股热浪干扰分毫。 “哈,九德化身的山神心疼自己的族类,还是钟情于这颗小石子儿?倒也是段佳话。” 说着,他眉眼弯弯,语气满是戏谑,自顾自地点点头,面上尽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长乘憋着一口气,闷在胸口,不上不下,低音喝斥:“少昊!你明知我没有这个意思,为何总寻我开心!?” 少挚脸色骤变,怒音一喝:“蠃母司,是你故意寻我开心!” “我这几千年在闹着玩么!?你的意思是,最后关头我帮她找到元神,成全冥烨,然后我去死?!” 他凤眸阴鸷如冰,嘴上淬毒:“无非就是二选一么,你说你爱上她了,求我帮你,说不定我很快就找到了呢。” “冥王背叛,再加个你,我能接受。” 话落,少挚嗓音如寒刃劈空,透着一抹冰冷的嘲讽,但嘴角却噙着笑意,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闲散模样,悠悠地翘起二郎腿。 长乘被说的脸色异常尴尬:“你!” 他蹭地一下站起来,被少挚的毒舌刺得无地自容,剑眉怒瞪他:“少昊!我没有这个意思!” 少挚点点头,眼睛眨了眨,满脸无辜:“我看挺像。” 长乘喉结一压再压,深深地喘了几口气儿,似要努力舒缓情绪。 他深呼一口气后,强压下心内的躁郁,柔声低音道:“…...昊儿,我不是在跟你吵架,我也不奢求你能助小炎缓解一二。” “但…但这草木无辜,再旱下去,恐引大火。届时院内起疑,势必牵扯众多因果。” 长乘说到这里,顿了顿,透着一抹隐秘的窘迫,眸内满是无可奈何:“鴖的炁…...可否借用一二。” 话落,长乘重重作揖。 这一举动,似乎格外刺眼。 少挚心内骤然一沉。 他不留痕迹地压下眸内一闪而过的心痛,白了长乘一眼,戏谑道:“呵呵,蠃母司下次与我说话最好是直奔主题。” 他眉眼如染春风,唇角笑意如春花吐蕊:“除了离火的事儿绝不让步,这草木万物,实在可爱,怎有不帮之理?” 说话间,少挚噙笑,抬手一挥! 一股清炁,蓦地从他指间弥漫开来,宛如春泉淌玉,温润如晨露轻拂。 月夜犹闻水底磬音! 一种带着水汽的清越颤音,在空气中隐隐传来! 宛如玉簪坠入青瓷盏,又似冰棱在暖阳中迸裂的初响,清脆而柔和,透着一抹温柔的灵韵。 而陆沐炎,也终于得以稍稍缓口气。 她娇躯微微舒缓,肤白如凝脂的脸上气息稍稳,宛如寒梅得雨,痛苦稍减…... …... —————————————————— 忽地。 那股仿佛能灼伤每寸肌肤的炙痛,隐约缓解几分... 陆沐炎的娇躯微微舒缓,宛如寒梅得雨,肤白如凝脂的脸上血迹渐淡。 她七窍的鲜血流势稍缓,气息稍稳,宛如烈焰中的一缕清泉滋润。 陆沐炎蜷缩的姿态略松,抽搐渐止,宛如枯叶逢春,痛苦稍减,似在炼狱中觅得一丝喘息。 冥烨蓦地警觉,深邃眼眸如寒星骤亮,低声道:“炎,你的外界有所缓解,目前我能助你留下一丝,七日后来取。” 他嗓音低沉,如古钟磬音,透着一抹隐秘的急切:“届时…定要藏好,莫让他起疑…” 此刻,冥烨气息如深渊低吟,透着一抹隐秘的算计,为陆沐炎布下暗棋,在烈焰中守护她的最后一线生机... …... —————————————————— 庭院中,少挚缓缓释放的清凉之炁,如涓涓细流,温润如春,似晨雾轻纱,缓缓弥漫庭院。 焦枯的槐树枝叶渐渐舒展,泛起一丝新绿,龟裂的地面重新润泽如玉,裂纹渐合,散发清新泥香。 沸腾溪水冷却如镜,波光潋滟如星,柳枝重焕生机,微风拂过,柔条摇曳如舞….. 第207章 - 望尽天涯路…... 整个庭院如沐春风,透着一抹重生的清宁…... 天空却暗藏杀机,乌云如墨龙翻腾,雷声隐隐滚动,似乎酝酿着一扬灭地之劫…... 长乘深叹一口气,望向半空,方才舒缓的剑眉再次紧蹙,低声道:“果真会来么…...” 紧接着,长乘起身,眸如寒泉沉渊,透着一抹隐秘的忧虑:“我抱…” 话未言尽,长乘蓦然一顿,眼神划过一抹不自然的窘迫,轻咳一声:“你将小炎抱回去吧,我去慕声那儿看看。” 话落,他低眉看了眼陆沐炎,眸内透着浓烈的担忧,暗暗附上一层神炁,无色轻柔。 半空中,雷声涌动,如巨兽咆哮。 乌云搅动如墨海翻腾,甚至隐隐透出一股旋涡趋势……! 云层诡异,眼下…不得不离开。 我只去片刻,小炎大概不会这么快醒来,应当问题不大…... 少挚闻言,垂眸瞥了眼陆沐炎,嘴角笑意若有若无,凤眸闪过一丝寒星:“哟,蠃母司附着的这层炁,是不放心我呐。” 长乘揉了揉眉心,眸内无奈,低声道:“...哎……我。” “我只是设个炁引跟随,没有别的作用,怕小炎提前醒来,方便我立刻赶来。” 说着,他看向少挚,失笑着微微摇头:“她太聪明,你那副佯装解释不清的懵懂模样...可骗不了她哦。” 长乘顿了顿,续道:“…...小炎,真的很聪明。” 他又重复了一遍这话,眸内认真如磐,透着一抹隐秘的赞赏。 少挚闻言,来了兴致,笑吟吟挑了个眉头,眸内含着一抹戏谑的探究:“哦?离火竟能获蠃母司如此谬赞?” 长乘目光深邃,低声道:“昊儿,我只能说…...你所看见的小炎,并不是她真实的性子。” 他的嗓音低沉,感概分明,眼角泛着柔和的欣赏:“她的坚强、聪明、隐忍、果敢、完全超乎你的想象。真正的她,连冥王都为之…...” 少挚眸内顿时一冷。 他嘴角嗤笑,眼底透着一股幽深,声音阴沉,打断长乘:“呵呵,冥烨为之什么都白费,毕竟我的炎儿是石头做的,捂不热呢。” 似被长乘最后这半句话刺痛,少挚面上透着一抹冰冷的嘲讽。 长乘嘴角一抽:“……走了。” 他眸底透着一抹无奈,转身快步离去,透出几分赶时间的匆忙。 少挚凤眸寒星微闪,起身抱起陆沐炎,身形如孤鸿乘风,迅捷而优雅,朝她的庭院而去。 炙热稍褪,半空雷云暗藏。 夜风轻拂,柳枝摇曳,庭中槐树新绿微颤,低诉几分清宁…... …... 月光如霜,透过窗棂洒下清辉,宛如素纱轻笼。 少挚抱着陆沐炎,步入她的庭院。 他步伐缓如清风,怀中的陆沐炎,娇躯轻盈,如残叶一般,脆弱而孤傲。 少挚低眸凝视她,凤眸幽深如寒潭,藏下无尽波澜。 他俊美的脸庞如冰玉生辉,透着一抹无人窥见的柔情,宛如月下孤鸿,凌厉无匹,却暗藏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润…... …...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望尽天涯路…... 他轻手将她置于床榻,动作温柔,如春水拂柳,宛如护住一株濒危的寒梅。 此刻,陆沐炎昏迷深重,肤白如凝脂,透着一抹病态的清冷。 她秀发凌乱如墨,七窍的血迹干涸如梅,气息离若游丝,仿佛在烈焰炼狱的挣扎中沉入无尽深渊。 少挚垂眸,注视着她,眼底无波如渊,幽深不明,低声道:“炎儿呐,我恰恰因为完全了解你,完全清楚你,所以我只能选择用从小接触的方式。” 他嗓音低柔,含着一丝几不可闻的无奈,轻笑一声:“你的聪明、坚强、隐忍、果敢,实在太过炙热。” “炙热到...但凡换个方式,任何一人,在任何情况下,都走不进你的内心呢。“ 此刻,少挚喃喃后,轻笑一声,唇角却勾着一丝苦涩。 他心内复杂,看着她七窍处干涸的血迹,凤眸低垂,寒星微颤。 眸底,藏着一丝无人察觉的悸动,宛如月下寒潭,表面平静,深处却暗潮汹涌... 心脏处,似有一缕莫名的痛觉悄然萌生,却被他不留痕迹地掩盖。 未曾察觉,亦不敢深究。 夜深静卧百虫绝,清月出岭光入扉。 下一刻,少挚修长的手指轻勾起她脸庞凌乱的发丝,宛如清风拂柳,温柔地往一侧整理。 他动作轻缓,如月光流转。 指尖,似不经意触及她凝脂般的肌肤,微凉,却透着一抹隐秘的温热。 他凤眸微眯,透出一丝复杂的情愫,似温柔,又似克制。 少挚掏出手帕,动作轻柔如春,缓缓擦拭她额间的汗液,手帕如素纱轻舞,映得她清冷的面容泛起微光。 他的侧颜如寒玉生辉,唇角笑意若有若无,眸内似戏谑,却藏着一抹无人窥见的深情。 夜色深沉,庭院卧房温馨如梦。 月光如纱,透过雕花窗棂,洒下清辉点点,宛如碎银铺地。 铜灯昏黄摇曳,映得床榻柔光流转,墙角绿植新芽微颤,散发淡淡清香。 屋内静谧如画,唯有少挚轻柔的呼吸与陆沐炎微弱的气息交织,温馨中透着一抹清冷的孤寂。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望尽天涯路…... …... 这边,长乘刚至院落,心头猛震! 他低喝:“什…?!” 长乘眸如寒泉爆燃,俊脸骤白,气息如惊涛席卷,被眼前景象震慑! 院落上方,乌云翻腾滚动,愈来愈恶劣! 最中心处的旋涡,如地狱开眼,透着一抹吞噬万物的毁灭气息! 老缚盘坐院落中央,凝神聚炁,如雷神降世! 她周身的雷电千丝万缕,如银蛇缠绕,炁点如星火闪烁,环绕不息。 此刻,老缚额间发丝轻拂于狂风,英气的脸庞沉重如铁,柳叶眸低垂,透着一抹神圣的肃穆,宛如雷霆化身,威严无匹! 她的气息如惊涛席卷,雷光映得素衣猎猎,似九天雷皇,凌驾万物,庄严而不可侵犯! 大高、小宽与艮尘静默立于一角,气息沉重如山。 迟慕声躺于三人身旁,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如霜,烫伤的水泡仍在溃烂渗血,宛如烈焰焦木,气息微弱如丝。 此刻,艮尘布下天山遁,棕色炁罩层层包裹迟慕声,宛如山岳护体,沉稳坚韧,似要为他抵挡雷劫! 长乘低喝:“这…?!” 没等长乘细问…... 众人头顶乌云旋涡骤然凝出一个深邃黑点,宛如黑洞吞噬星光,内里电光如鬼爪肆虐,透着一抹灭地之威! 雷光如白虹贯日,散发毁灭一切的狂暴气息,似能将山岳劈为齑粉,透着一抹令人窒息的恐怖! 雷劫酝酿,宛如九天神罚,震耳欲聋,似要将天地撕裂! 第一道雷劫凝聚! “咔嚓——!” 第一道雷,如白虹贯日,直奔迟慕声! “天雷无妄!” 老缚骤喝,快速结印,周身雷炁如银龙腾空,脚踏罡步,宛如九天雷皇舞太虚! 她画卦如神,周身雷光如星河倒挂,结印如流云行水,招式凌厉而华美,气势如雷霆万钧,震慑天地! 雷劫走势蓦地一转! 雷线如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牵引,直直奔向老缚! 白虹劈山,狂暴无匹! 雷光轰然劈中老缚,她身形仅微微一晃! 老缚素衣猎猎如旗,雷电如银蛇缠身,炁罩如星光护体,眸如寒星爆燃,英气的脸庞透着一抹沉重的坚韧! 她的气息如惊涛微颤,额间汗珠如珠,嘴角紧抿,强压下雷劫的冲击! 伤势虽轻,她却透出一抹隐秘的疲惫,宛如雷皇初试锋芒,尚能屹立不倒…... 老缚怒喝:“我最多七道,艮尘喊人!” 她嗓音如寒泉炸裂,透着一抹决然的威严,目如寒刃,直直射向天空,似要与雷劫抗衡到底! 长乘快步走向艮尘,眸内爆燃,透着焦急的震愕,低喝道:“且慢,先说说怎么回事!” 艮尘闻言,急急顿步转身,眸内骤亮如星,透着一抹心安的欣喜:“...长乘兄长!” 可下一刻,他眼神瞬间黯了下去…... 艮尘看了眼大高小宽,眸内沉重无力:“……缚师祖知道慕声的身份了,不是自己猜的...” 艮尘顿了顿喉咙,挤出一丝若不可闻的声音:“是…...” 骤然,第二道雷劫落下! 雷光如白虹裂地,宛如天皇挥斧,撕裂夜幕! 老缚身形猛震,素衣裂开数道焦痕! 她柳叶眸内寒光微黯,脸上泛起苍白,额间汗水如雨,嘴角渗出一丝血丝,气息如惊涛起伏,双臂微颤! 同一瞬间,小宽猛地挡在大高面前,立刻抢过话头! 他眸内饮血,身形猛颤,气息如江河崩塌,透着一抹撕心裂肺的悔恨,嗓音急促如裂帛:“是我!是我说的!师父,是我,是我!” 而就在这时,大高轻推了下眼镜,气息沉稳微微一笑:“…师父,我。” 他杏眼平静如湖,透着一抹决然无悔的坦诚,孤傲而无畏…... 长乘一愣。 身为蠃母山万年司神的他,心内猛地一抽…... 长乘眼底微微泛红,低声应大高:“……是吗。” 小宽胡乱摆手,焦急万分,眼眸布满血丝,透着一抹后悔莫及的绝望,似要为大高开脱,声音断续如裂弦:“…...师父,是我,我,我...” 紧接着,第三道雷劫落下! 雷光如银虹贯地,狂暴天崩! 老缚身形剧震,素衣焦裂大片,雷电如银蛇噬骨,炁罩如星光破碎! 她嘴角血丝淌落,气息如惊涛乱涌,双腿微屈,额间汗血交织,强撑下雷劫的冲击,伤势渐重,却仍屹立如磐,咬牙低吼….. 电光撕裂邃空,照亮大片黑暗! 长乘脸上映着雷光,眉眼低垂,浓睫深邃,看向大高:“大高,你是个好孩子。” 他抬手,轻轻搭上大高的胳膊,嗓音低沉如泉,透着一抹珍稀的温柔:“这最后两道雷劫,你来抗吧。” 小宽身形一滞,骤然定在原地,难以置信:“...师父...?” 他的眼眸如鹰隼错愣,气息如江河骤凝,透着一抹撕心裂肺的震愕…... 大高闻言,眼底平静,别无二话,微微点头:“好、好的。” 他仍是以前那副言听计从的乖巧模样,连半分迟疑都没有,仿佛师父下达的命令,只是今晚的饭多加几盘豆角一般简单…... 小宽猛喝:“大高师兄!?” 他拽着大高,嗓音嘶哑如裂帛:“大高师兄,求你,求求你…” 第四道雷劫落下! 雷光如白虹劈山,老缚身形猛晃! 她素衣焦黑如炭,雷电如银龙钻心,炁罩彻底崩碎! 柳叶眸光摇曳如残烛,英气的脸庞苍白如雪,嘴角鲜血喷涌! 此刻,老缚低吼咬牙,雷炁微弱护身,伤势沉重! 她的气息如惊涛断续,双膝微屈,额间血汗交融,胸膛剧烈起伏,俨然就是在强撑着雷劫带来的重创! 蓦然,小宽直直跪下! 他眸内饮血,泪水不断涌落,透着一抹绝望的恳求:“师父,我,我我我抗一道,行吗…行吗?” “我一直在明里暗里的暗示大家,我,我应该扛一道啊,我…” 长乘丝毫未理会小宽的举动,眼底平静如湖,眼睫轻垂,轻声道:“陈宽,大高与你相识十余年,能完整说出的话,只有我与你的名字。” 他嗓音柔和如泉,轻笑一声,心内早已揪在一起:“….大高啊,你说出雷祖身份这句话时,定是语速流畅,吐字清晰吧?” 大高闻言,默默低下头,抿了抿唇,耳垂微微泛红。 长乘看向大高,眸内温柔如春,透着极为珍稀的心疼:“你性子稳重,做事总思虑再三,即使再三后,仍要问过我的意见。” 说话间,长乘转头,低眉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宽。 他声音低沉,轻声问道:“陈宽,你可知大高为何会贸贸然地说出迟慕声的身份?” 第208章 - 一枕明月。 他眸内透着一股强烈的恐惧,呆楞看向长乘…... …... 长乘猛然怒喝:“就是因为你!” 他嗓音如雷霆震空,透着一抹冷漠的怒意:“因为你总是明里暗里的暗示他人,他怕你提前说出来!他怕自己说到一半就被你抢了话头!” 长乘眼角血丝密布,心疼浓烈:“呵呵,这句话,大高定在心内练了无数遍…..” …... 骤然,第五道雷劫落下! 雷光如银虹裂地,狂暴如天崩地陷! 老缚身形剧颤,素衣尽化焦炭! 雷电如银蛇噬魂,她柳叶眸光几近熄灭,老缚脸上血色全无,嘴角鲜血如泉喷涌! 她气息如惊涛崩裂,双膝猛屈,额间血汗如瀑,胸膛塌陷!! 老缚再次低吼一声,雷炁几尽,摇摇欲坠,强撑不倒…... 万钧雷霆的电光下,小宽错愣地盯着大高看,透着一抹绝望的崩溃。 大高一言不发,低下头,看不清神情,可喉头滚动,指尖微微在抖,宛如山岳隐忍,透着一抹无言的沉重...... 小宽泪水如瀑,只张着唇,抑制不住的抖着…喉内,似被一只大手死死掐紧,一字也发不出来… 长乘猛地拂衣,手指直指地上的迟慕声:“大高的第一道雷劫,是还清点破雷祖身份之过!” 他怒到极点,眸内血红,猛地指向小宽:“他的第二道雷劫,是还清对你的同门之恩!” 长乘眸内血丝如网,透着浓烈的心疼,死死盯住小宽,嗓音冷漠无情:“而你的雷劫,是今生都要活在自责中。” 骤然,小宽眸内闪过一丝光亮,颤声道:“那…那下一世…” 长乘嗓音沉如残风,透着一抹无情的决绝,冷声道:“你们已纠缠四世,缘分彻底尽了,这一世后,彻底结束,你永远也还不了他的情了…...” “下一世,缘起性空,你们两清…..” 这番话落,长乘似已抽干最后一丝力气,无力地垂下手。 …... 气氛压抑浓烈,一旁的艮尘眸内暗淡,透着一抹隐秘的悲痛,嗓音沉重如雷:“长乘兄长…那...大高师弟今日……” 第六道雷劫落下! 雷光如白虹灭地,老缚身形猛倾! 她眸内彻底黯淡,脸庞煞白如纸! 老缚双膝跪地,额间血汗如雨,胸膛塌陷,肋骨断裂,伤势濒危! 鲜血自嘴角喷涌,洒落焦土,宛如寒梅殞地…... 长乘转身,看向强撑跪地的老缚,低声道:“今日,大高必死无疑。” 艮尘闻言,俊朗的脸庞骤白如雪! 他眼眸错愣,紧盯着长乘的神态,被他这抹看似淡然无情的决断刺穿心脏….. 小宽身形猛的一晃,直直跌坐在地上,眸内一片死寂...! 长乘看向大高,眸内温润如春,眼眶微湿:“大高,做好准备了吗?” 大高微微一笑:“是,师父。” 长乘率先拾步,背影透着一股强大而决绝的威仪:“随为师来,助你少些痛苦。” 大高经过小宽,温柔一笑:“小宽,要、要下雨了…快,快收豆角…...” 他嗓音低沉如泉,透着一抹隐秘的温暖,杏眼平静如湖。 话落,大高随长乘的步子,往老缚走去,气息沉稳如山,透着一抹决然无悔的坦诚,无畏而悲壮…... …... 第七道雷劫落下。 老缚胸膛塌陷,肋骨尽断,柳叶眸内彻底熄灭,雷炁全无。 她双膝跪地,额间血汗如瀑,鲜血如泉喷涌,洒落焦土,素衣焦黑,冒出黑烟…... 老缚再也支撑不住了,直直摔倒,彻底昏死,鲜血洒地,染红焦土…... …... 天空仍在剧变…… 第八道雷劫隐隐形成。 乌云漩涡,如黑洞吞星,电光如鬼爪肆虐,雷声透着一抹毁灭一切的狂暴,似要将天地化为齑粉,宛如灭地神罚!! 长乘喉内艰难,哑着嗓子低声道:“...躺好,为师为你扎几针。” 此刻,大高听命躺好,长乘快速扎针,针尖如星光点缀。 但长乘的指尖,隐隐在颤,透着一抹隐秘的悲痛,心碎…... 第八道雷劫落下! 雷光如白虹灭地,直劈大高! 他身形猛震,眼镜瞬间轰碎…... 大高白净的脸庞骤然扭曲,周身血管,如网崩裂! 长乘蹲在大高身旁,看着大高原本明媚的杏眼。 那双眼睛,如今血丝密布,宛如赤网崩裂,眼镜碎片如星散落….. 他的脸上,血管骤然密布凸起,扭曲如无数蚯蚓攀爬。 皮肤瞬间炸裂,似大地的裂缝,鲜血自口喷涌,宛如赤泉倾泻。 炙烈的痛楚,如万刀割身。 但大高圆圆的杏眸,仍一瞬不瞬地看着长乘,似要把师父深深刻入灵魂深处... 大高断断续续的声音,透着一抹隐秘的温暖:“…...师父,大高先化、化作微微、微风、春、春春雷、阵、阵雨…..明、明明年的豆角,肯肯、肯定更好吃了…...” 第九道雷劫落下! 大高眼球蓦然震出! 下一刻,大高气息断绝,喉头发出最后一声低吟,头颅直直歪倒。 焦土血泊中,大高白净的脸庞彻底焦黑如炭,皮肤完全撕裂,血肉模糊,身躯如枯木沉寂,被天罚碾碎所有生机。 鲜血,如瀑喷涌,染红身下焦土,触目惊心…... …... 长乘低眸,一瞬不瞬地凝视大高,低声道:“大高,下一世若能相遇,见为师不小心泄出真神之炁,莫再吓出高烧了哦。” 他从嗓子里挤出一抹苦笑:“呵呵,否则你这结巴的因果,为师又得再背一世呢…...” 话落,长乘眼底落下一地泪来,滴入焦土,悲凉刺骨。 大雨,倾盆而至。 雨幕如素纱垂落,冲刷焦土,地上老缚与大高的鲜血交融,化作赤溪,渐渐被雨水冲刷殆尽。 长乘抬手一挥,神炁如清风化幕,将淅沥的雨丝隔绝在外。 他手上颤抖,附上大高的脸,神炁将视神经连接的眼球收回眼眶,低声道:“…...大高,一枕明月。” 焦土湿润,血泊渐淡,槐树焦枝摇曳,庭院沉寂如墓...... …... 天空乌云渐消,涌动的云层缓缓平静,露出点点星光。 雷霆余韵消散,透着一抹清冷的宁静。 悲哉人道异,一谢永销亡。 …... 长乘起身,低垂着眼,掩住眸底轻泛的涟漪,嗓音不急不缓:“艮尘唤入殓师,我去整理大高遗物,小宽将老缚带回去疗伤。” 长乘话落,转身拂衣,作势要走。 他的一举一动,仍显得那么洒脱悠闲,似乎刚刚只是蹲下轻拂衣袖尘土一般,稀疏平常。 艮尘艰难启唇:“长乘兄长…大高师弟的最后一面,小宽师弟也不能参与整理吗……” 长乘望向小宽,眸内沉静如水,没有丝毫温度:“他是干这个的么?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此刻的小宽,似已被另一种无形的雷劫劈中。 心脏,似被凌迟,被一柄尖刀搅弄,千刀万剐,钻心的疼…... 我知道,师父此番作为,是为我好,是为斩断因果,大高师兄也是为我好…… 都是为我好,都是希望我能好好活着…我,我只能好好活着... 活着,享受雷罚…... 是…遵命…师父…... 小宽:“是…...” 他坐在地上,只有声音挤压着传来,眼神丝毫不敢看向大高的方向,下巴颤抖不止,眸底猩红,绝望空洞,透着一抹悔恨的顺从…... 艮尘嗡了嗡唇,眸底的震撼完全不掩,透着一股浓烈的心寒,不再说话了…... …... 院外。 澹台月疏与澹台云隐愣怔如木,定在焦枯槐树阴影下。 这九道雷劫声声劈落院内,但每一下都如天皇震怒,似劈在二人心魂! 震得二人脸色齐齐骤白如纸,血脉冻结,魂魄欲散。 澹台月疏眸瞪如铃,透着一抹撕心裂肺的惊恐,秀发湿透黏于额间,气息急促。 澹台云隐剑眉紧锁如刀,透着一抹肝胆俱裂的骇然,衣衫被汗浸透,早已被雷劫的余威碾碎心防。 一时间里,二人鸦雀无声,喉头似被巨手掐紧,全无任何讨论。 直至九道雷劫完全结束,天空乌云渐散,星光微露... 二人方回神,宛如从炼狱惊醒! 月疏眸如寒星泣血,云隐如深渊崩裂,彼此眼底尽是骇人惊恐,仿佛窥到地狱之门敞开! 二人眼神对视间,默契如电,迅疾转身! 半句不敢言! 下一刻,二人身形如幽猫掠风,宛如惊鸟逃巢,消失于夜幕,半步都没停…... …... 此间天地,湿润的焦土散发清新的泥香。 雨势渐小,逐渐转静,槐树的焦枝落下坠珠,湿润焦土。 庭院血迹尽散,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平和,寂静如画。 夜风轻拂,柳条摇曳如舞,美好沉静,似完全未曾经历雷劫的狂暴。 柳条摇曳如纱,溪水清波荡漾,映着点点碎光…... …... 陆沐炎的卧房,雨丝刚过,月光渐渐漫出银霜,透过雕花窗棂洒下清辉,宛如素纱轻笼。 铜灯昏黄摇曳,映得床榻柔光流转,墙角绿植新芽微颤,散发淡淡清香。 屋内温馨如梦,静谧中透着一抹清冷的孤寂,似雷劫后的宁静港湾。 少挚坐于床边,长睫低垂,宛如寒星遮月,轻眨了下眼睛,低声道:“是吗…来世若能做只鸟儿,便护着他些。” 他嗓音低柔如清泉,透着一抹隐秘的叹息,凤眸幽深如渊,藏着一丝无人窥见的惋惜。 忽地,床上的陆沐炎胡乱地喃喃应了一句:“恩…什么...?” 她嗓音微弱,气息若游丝,透着一抹昏迷中的迷茫,眸子微睁,带着一丝懵懂的疑惑。 少挚闻言,眸底暗暗抹去情绪,转而一亮,宛如寒星点燃,攥着眉心,欣喜温言:“炎儿,醒了?” 他嗓音透着一抹隐秘的激动,凤眸如星火复燃,似在烈焰炼狱后觅得一线生机,焦急分明。 却在这温柔之下,眼底藏着一丝无人窥见的算计,宛如深潭暗潮,汹涌而隐晦…... 陆沐炎气息微弱,眸子迷雾弥漫,透着一抹虚弱的困惑,挣扎着低声道:“我…我又破关了吗?” 少挚低垂长睫,凤眸含着化不开的担忧,轻轻点头,嗓音低沉如清泉:“是啊,炎儿实在厉害,这才入学一日,就有如此效果…” 他顿了顿,唇角微扬,续道:“这院内事迹碑,定能为你撰写。” 他的语气,依旧是那么地温柔如风,却暗藏一丝试探。 眼底的担忧似真似伪,含着为陆沐炎的苦难而痛,实则悄然引导她的思绪…... 陆沐炎皱眉,气息微颤,低声道:“嗯…我...我倒没想过这些,只是…我感觉好疼,现在刚缓解几分...” 她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痛楚,双手不自觉攥紧被角,指节泛白,透着一抹隐忍的脆弱。 少挚眸光微沉,似被她的痛楚刺痛,修长的指节不自主轻颤一下,心底泛起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波澜... 少挚顿了顿,眸光渐渐露出一丝绝情。 终于,他还是低声道:“炎儿,你昏了半日,现在来不及多做解释…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愿信我?” 有些话引,一旦挑起,便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陆沐炎一愣,眸子微睁,透着一抹懵懂的疑惑,:“…...嗯?” 下一刻,她不假思索,轻轻点头。 陆沐炎动作微弱,却坚定无疑,宛如寒梅迎风,透着一抹纯真的信赖。 少挚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眸底温柔,唇角轻勾。 蓦地,他猛然抬手。 突然,陆沐炎只感觉周身有一股清炁,如春泉淌玉,温润弥漫。 这感觉…就像是身体本身被谁裹上了一层保护膜,这层膜,此刻似乎不留痕迹地挪至她一旁的床榻。 又像是...隐秘地转移了谁布下的一股未知屏障…... 第209章 - 不是前世,是乾石。 陆沐炎眸内划过一丝震惊! 尚未等她反应,少挚已开口,嗓音低沉如雷:“炎儿,你可知长乘为何让我们去溪边练功?” 他凤眸深邃如渊,透着一抹凝重的试探,不动声色地拨动她的心弦…… 陆沐炎一愣,低声道:“什么意思?” 她看向少挚,他凤眸内凝重分明,令她不自觉地紧张几分,一抹警觉暗生... 陆沐炎细细回想,喃喃道:“乘哥当时只说…这溪水有大用,让我喝口河水,慢拉呼吸,然后开始练功…” 她嗓音微弱,双手不自觉攥紧,透着一抹隐秘的紧张,似被少挚的话触动心弦。 少挚眼底一沉,藏下暗潮,手指轻叩床沿,低声道:“炎儿,我接下来的话,仅仅是个人推测,但这溪水,确实十分不对…” 闻言,陆沐炎眸子微闪,疑惑暗生,气息微颤,努力捕捉少挚的意图,皱眉低声道:“…你说。” 少挚轻叹一声,眼底暗暗试探她的反应,嗓音凝重:“这条溪,贯穿缚师祖、长乘、艮尘的住所,他们每次都在这里练功。” “只因这小溪——乃鲛泪湖分支。” 话落,少挚目光深邃,凝视陆沐炎,脸色凝重如铁。 他不动声色地抛出关键线索,暗藏一丝试探的深意,昏迷刚醒的陆沐炎,此刻完全没能抓得住头绪…... 她只能顺着少挚的思绪,眸子迷雾弥漫,透着一抹困惑,手指不自觉攥紧被角,努力梳理思绪,歪着头喃喃重复:“鲛泪湖...有何用处?” 少挚低眸,暗暗抛出诱饵:“鲛泪湖用处我尚不知…但听闻他们说,鲛泪湖之所以特殊,全因湖底的乾石。” 陆沐炎不自主地攥了攥眉,眨了下眼:“乾石?” 少挚的声音透着一抹凝重的无奈,捏了捏眉心:“对,乾石,但我也只是听说…未曾确认。” 陆沐炎点点头:“嗯...” 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棋局落下一子。 恍惚梦境如墙,似被蓦地破出一道缝来... 忽地,她神色一怔,猛然低喝:“等等,乾石!?!” 陆沐炎眸内一缩:“不是前世,是乾石!?” 少挚凤眸微眯,嗓音温润如泉,持着一抹疑惑的模样:“什么意思?炎儿莫非知道什么乾石?” 陆沐炎连连摆手,声音急促:“不…不,我不知道…...你继续。” 她脸上闪过一抹隐秘的混乱,似被乾石触动,却不敢深思…... 少挚闻言,顿了顿,未立即接话。 他眸光微沉,凤眸黯淡,眼神复杂:“…...炎儿,你昏迷时的模样…实在可怖。” 此刻,少挚嗓音低沉,透着一抹担忧,似真似假,不动声色地引她深入:“就在我焦心寻找解决办法之际…听闻他们说,华北的鲛泪湖对提升修为有甚大帮助…” 他的话含在嘴里,化成一抹叹息。 少挚脸色凝重,深吸了口气,眼中酸涩:“…炎儿,我不懂这鲛泪湖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我去问,但谁也不和我说…...” 他眼中满是担忧,眼圈红了几分:“炎儿,我不管什么乾石,无论如何,你千万莫再去那溪边,也尽量远离那鲛泪湖,我,我怕你再出什么意外…...” “炎儿,你昏迷时的样子…我不能再见到第二次。” 说着,少挚眸内猩红,嗓音沉如残风,透着一抹后怕的惊慌,低着头,艰难启唇:“...我会疯的。” 陆沐炎心头一震! 她耳垂微红,但还来不及脸红,下一刻,思绪骤然回转,手指不自觉攥紧,气息急促几分:“……等等,少挚,你的意思是,我喝了口溪水,站在溪边练功,突然再次破关…” “因为这小溪是鲛泪湖分支…因为——鲛泪湖内的乾石!?” 她说这话时,眸子微缩,震惊分明,俨然不是询问,更像是确定了某些问题的关键! 少挚闻言,凤眸骤然窜出一抹火光! 似被她的执着触怒,少挚嗓音陡然拔高:“炎儿!” 他神色顿时失控,猛地倾身,手指紧握床沿,气息如惊涛席卷:“你不要再想什么破关的事儿,即使那溪水,那鲛泪湖能给你造成什么巨大的修为提升,都不行!” 忽地,少挚猛地顿住。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凤眸闪过一丝慌乱,手指松开床沿,嗓音低柔如泉:“我…你,你慢点修行,好不好?” 少挚的语气透着一抹卑微的害怕,长睫微颤,隐隐含泪:“哪怕一点儿都没进步,也没关系的,我,只要你安全…...” “炎儿,答应我,好吗?” 少挚话落,眸内泛着一丝祈求的微光...似祈求,似蛊惑…... 那一丝隐秘的算计,被他恰到好处地隐下,不动声色地将她指向鲛泪湖,等待她主动开口…... 陆沐炎怔了怔,被少挚这突如其来的几句话说的摸不着头脑。 她愣怔地盯着少挚看,清冷的眸子迷雾弥漫,透着困惑,被少挚激烈的反应震慑。 但其中几个隐秘的关键信息... 下一刻,她作势要下床,声音急促:“……少挚,我,你...我想去一趟鲛泪湖…” 她面上闪过一丝坚定,透着执着,完全被那乾石的线索牵动,喃喃道:“…什么乾石?我…我一时…有些混乱,有些事,我想弄清楚…” 可谁知,少挚蓦地挡在她面前! 他眸底的心痛一览无余,强压怒意,低喝道:“炎儿!大高师兄都已经!你...” 陆沐炎身形一滞:“什么意思?” 少挚后退半步,顿了顿,眸内难以置信:“炎儿…你是当真完全不知道...你破关时的状况有多恐怖么...” “你破关时,溪边热浪滔天,溪水沸腾,慕声为了帮你散热,烫伤至今昏迷不醒……” 他的声音,如残风断续,凤眸低垂,透着后怕的惊慌…… 陆沐炎当场愣怔! 少挚顿了顿,声音微颤,哑声道:“…后来,又不知道怎么回事,屋外突然涌动滚滚乌云,居然从天空蓦地射下一道闪电…直劈缚师祖与大高师兄…” “二人现如今…...” 说着,少挚缓缓低下头,声音微颤,完全遮住眸底的冷漠。 他掩下了心底的算计,暗藏一丝隐秘的引导,这话落下,终于将陆沐炎推向鲛泪湖的万丈深渊…... 陆沐炎彻底慌了神! 她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惊慌失措,震愕低喝:“……什么!?” 陆沐炎气息急促分明,被这接连的信息冲击得大脑空白,喃喃道:“我只昏了半日,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她一刻也待不住了,作势下床往门外跑,嗓音急促:“…我,我,我现在我,我现在就去看…!” 谁知下一刻,少挚一把拉住了她! 他手指紧扣她的手腕,凤眸如寒星爆燃,透着心痛,厉声低喝:“…炎儿!你听我说!” 少挚鲜见地动了怒,神色冷峻:“哪怕说完,会让你对我造成任何误解,我也要说!” 没等陆沐炎反应,他蓦地开口,声音落地,字字无奈痛心:“炎儿,自你来这里之后,我没有问过你妈妈的事情,但并不代表我不关心!”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也知道!你妈妈脾气是差了点儿,但总不至于……” 说着,少挚话锋一转,眼底愠色渐浓,闪出几分寒光:“长乘为何突然来医院找你?为何我被别人强行支走,待你快入学院才能像是巧合一般地与你相遇?!” 陆沐炎眸子闪过一丝慌乱,手指不自觉攥紧,透着一抹隐秘的混乱,完全被少挚的质问震慑住:“我…我…” 少挚冷笑一声,嗓音如寒刃劈空:“……哈哈!” “你是不是认为,我是雷祖转世!?” 他面上透着一抹冰冷的嘲讽,手指蓦地松开她的手腕,嗓音如深渊低吟:“上午,我与长乘从院长屋内出来,院长已确定,我是坎炁!” 陆沐炎眸子瞪大,再次震愕,惊愣在原地! 心底的猜测被少挚完全刺穿,她娇躯猛颤,难以置信,颤音应他:“……你...你不是雷祖!?” 少挚冷漠地嗤笑一声:“我从来就不是什么雷祖,我也从来没觉得自己与震炁有任何感应!” 他嗓音低沉如雷,凤眸如寒星爆燃,透着一抹伪装的愤怒:“这桩桩件件,看似指向我!” “但哪一件...不是与你有关啊……?” 话落,少挚盯向她,眸内透着一抹无力的浓重,疲惫不堪... 陆沐炎:“……什...” 此刻,陆沐炎大脑完全空白,被这接二连三的信息冲击,定在原地。 下一刻,少挚猛地倾身,修长的手指再次紧紧握住她的双肩,面上含着一抹后悔的沉重:“为何这接二连三的事,都发生在长乘遇到你之后?” “我们从前…不好吗...?” “我们从前的生活,和这些所谓的修仙相比…真的不好吗?!” 少挚说着,凤眸已然猩红一片,眼底泛着隐隐的泪光。 他眸内的卑微一览无余,透着一丝恳求,剑眉攥如刀刻:“我们回茶馆,不要沾染这里的任何人,也不修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好不好…?” 眼见着他眼底猩红如血,看得陆沐炎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紧攥,疼的心头猛震…... 她清冷的眸内不自觉泪光隐隐,透着一抹心疼,拽着少挚的衣袖,低声道:“…好,…..好,但是少挚,我,我我…我至少要知道慕声、缚师祖、大高师兄他们到底怎么样了,好不好...?” 此刻,陆沐炎嗓音断续如裂弦,手指紧扣他的衣袖,似在混乱中抓住一丝依靠,完全被他猩红的眼底,牵动了所有的情绪…... 少挚垂眸,艰难地滚了滚喉:“……别再问了…这里的人...全都不会告诉你真话的。” 陆沐炎闻言,抬头看他,清冷的眸内闪过一丝坚定:“不,从前是我不问,现在……我有太多想问的。” “我…我也可以断定我问出的话,得到的答案是不是真话!现在,我就出去问个明白!” 说这话时,陆沐炎顿了顿,心内一沉。 她俨然决定,动用老白的能力...… 在爱中的女子,可以什么都不顾及。 那些深夜辗转反侧后的决定,那些自以为运筹帷幄的布局,遇到他皱着眉头,便满盘散沙,溃不成军…... …... 可下一刻,少挚冷言大喝:“你问了有什么用!” 他凤眸森然,脸色铁青,原本温润的嗓音中透着一抹无力而悲痛的怒意:“你从遇到长乘到现在的任何一个疑问,你得到答案了吗!” “即使问了,你能解决吗?” “不说别的,就说这鲛泪湖,不管是什么乾石,你不是想去吗?这鲛泪湖对你来说,算是最不寻常的突破口了吧?” 他那双深邃惑人的眸,此刻酝酿着极度危险的风暴,带着颓废的无力,声音悲怆:“你问问,那长乘敢让你去吗!他不会让你去的!” 说到这里,少挚眸内划过一抹深邃,透着一抹隐秘的算计。 终于,他终于把关键的线索,完全指引出来了…... 那些暗指的线索,如毒蛇一般,丝丝缠绕着面前这个为他慌了神的少女。 他眼底挤出的水雾,似真非假,但总归是...故意砸向这个乱了心房,丢盔弃甲的少女。 …... 陆沐炎一怔,错愣道:“鲛泪湖…乘哥为何不让我去鲛泪湖?” 她气息急促如风,透着一抹隐秘的不安,被少挚的话点燃了某种执念... 少挚凤眸黯淡无光,一声无奈的叹息从他口中缓缓传出:“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站在窗边,棱角分明的侧脸,疲惫不堪,垂下头,看着地上月光漫撒的白霜:“你听我的,现在已经有很多人明里暗里,隐约因你受伤...” 第210章 - 棋局落子,张网以待。 他的声音里透着祈求,重重地叹了口气:“炎儿,千万别再去溪边练功,也别想鲛泪湖的事儿,我们,我们现在走吧…好吗?” 少挚顿了顿,将要说出口的话变得分外艰难,苦涩在口腔内蔓延:“…...我不想再看到你这副破关的样子,我束手无策,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身边的人都莫名其妙地牵扯其中...” 说着,他面色憔悴,缓缓闭上了眼,长睫止不住地颤抖:“我什么也做不了,我甚至不能代替大高师兄去死…...” 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这句好像是事实,但似是而非的一句话。 在因果和各种阴差阳错的搅弄下,他终于还是说了这句话。 说出了…将陆沐炎推向命定道路,推向万丈深渊的一句话…... …... 陆沐炎下意识应他:“什么去死?” 少挚猛地一怔,凤眸如寒星暗淡,透着一抹伪装的慌乱,佯装着掩饰自己的失言,低声道:“…..我不说了。” 骤然! 陆沐炎一把拽住少挚的衣袖,手指紧扣如铁:“什么去死!?” 那双清冷的眸子,瞬间瞪大如星,面容扭曲如冰裂! 她气息急促如风,透着一抹撕心裂肺的震愕:“大高师兄怎么了?!” 少挚垂着眸子,嗓音沉如残风,声音透着隐秘的悲痛,修长的手指轻抚她的手背,似安抚,实则暗藏冷漠,颤着低声道:“炎儿…别再问了,别再问了…” 蓦然! 陆沐炎猛地甩开他的胳膊! “砰”地一声,她直直冲出门外! 陆沐炎秀发凌乱如墨,透着一抹绝望的急切,狂奔向庭院,步伐踉跄,素衣猎猎! 少挚立于门后,凤眸划过一丝阴冷的晦暗,却在那晦暗深处,微闪一丝自己都全无察觉的心疼。 他修长的手指紧握门框,心底复杂,但唇角,强扯出一抹隐秘的得逞... 惊鸟离巢,棋局落子,张网以待。 …... 庭院内,雨停云散。 空气潮湿如纱,透着一抹隐隐的血腥味,残存着雷劫后的悲凉。 清冷中暗藏一丝腥风。 “大高师兄!” “大高师兄!!” “…...大高师兄!!!!” 陆沐炎站在庭院内,惊恐地左顾右盼,鬓边生出冷汗。 她脚步踉跄,声音撕裂,牙齿止不住地打颤,发出颤抖破碎的尖叫,心跳如擂鼓,震得胸膛欲裂。 可同时,来自老白的一股感觉,隐隐传来:“…...” 一瞬间,陆沐炎心底一窒,僵在原地,从头到脚,传来一股寒意。 心脏处,似乎被一只大手猛拽! 一股无力而绝望的悲伤,直达指尖,指腹,微微发抖……. 她顿时明了。 就在那时,就在阳爷爷,就在妈妈…...一模一样。 那股熟悉的绝望,如潮水般淹没心魂,透着一抹难以置信的震愕,心痛如刀,更多是不可接受的错愕……. 陆沐炎头皮瞬间麻了半边,脸色煞白如纸! 她唇角颤抖不止,喃喃:“……因为我,所以大高师兄…被雷劈死了?” 血丝瞬间蔓上眼眸,她脸上是撕心裂肺的难以置信,指尖不断颤抖:“...哪来的雷?我昏迷怎么能引来雷劫?!” …... 庭院沉寂如墓。 焦土湿润,散发泥香,槐树焦枝滴落雨珠。 风过柳条摇,溪水清波漾,星光点点。 一切都很正常。 但空气中的血腥味,早已充满她的鼻腔,刮着气管直达喉内,搅弄进胃里,阵阵抽搐。 真相未明,悲剧已成…... 蓦然! 陆沐炎猛然大喝:“老白,慕声在哪!” 老白声音低沉,缓慢有力:“他自己房内。” 陆沐炎冷眸一皱,目光陡然锋利:“同时有谁!” 老白:“小宽。” 他的声音,似乎比以往更清晰了些,透着一抹…回归的力量。 这一刻,炎龙王,开始缓缓酝酿生机…... 她眼神瞬间变得锋利如刀,目光冷冽处,空气瞬间冰冻,寒芒从眼中迸发! 陆沐炎迅捷狂奔,猛推房门! 可下一刻,她瞳孔骤缩,愣怔在原地。 迟慕声昏死于床上,脸色苍白如霜。 他周身烫伤的水泡溃烂渗血,胸膛塌陷,气若游丝,仿佛随时断绝。 离火精石的元神之火,真的将他伤的…很重,很重。 一旁,还有小宽。 小宽呆坐床边,面如死灰,眼眸空洞如渊,身如同枯木,僵硬地像是被掏空一般。 听闻陆沐炎赶来,他也仍是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地坐着。 那原本耿直坚毅的面上,此刻写满了呆滞,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板看,全是空茫,已然崩溃…… 老白继续传讯:“长乘与老缚在同一处,老缚炁息濒危,长乘探不出炁,院外两道炁息,熟悉,几近消退,但我能力不足分辨,少挚在身后。” 老白的声音,干脆果断,透着一抹隐秘的威严,似在为陆沐炎指引方向。 而此刻的陆沐炎,在看到迟慕声的一瞬,早已定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少挚随后赶来,神色急切,又含着一股浓烈的无力:“炎儿…..那时院外的雷声通天彻地…” 他还在往雷劫上引,还在往...全是陆沐炎的罪责上引。 蓦然,艮尘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他气息略显急促,俨然是狂奔赶来的模样,嗓音冷静,却透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少挚师弟,艮尘有一事想问。” 说着,艮尘瞬间迈入,甚至立刻挡在迟慕声的床前,气息如山岳沉稳,隐隐透着一抹防备:“小炎师弟破关时,此等热浪,我的天山遁只能勉强承受。” 他眸内的怀疑如寒刃劈空,直直射向少挚:“你此前从未入院修行,院内坎炁转世之人,也从未有过如此强大的能力…...” “你的坎炁,我能试试吗?” 说着,艮尘抬手,冲门外做了个请的手势,气息如惊涛暗涌,透着一抹不容置疑的威严。 少挚闻言,仅微微挑眉:“哦?” 他凤眸内划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幽光,摇了摇头,声音不急不缓:“我也实在不懂,我为何会有如此强大的坎炁…正想找缚师祖查看一二,但现在…显然不是能悠然探究功力的时候了…...” 闻言,少挚垂眸看向床边的小宽。 小宽依旧面如死灰,对突然到来的三人全无任何反应,眼眸空洞,早已碾碎心魂…... 艮尘顺着他的目光,下意识转头,看向小宽,骤然一顿:“…...” 少挚垂眸,低声道:“方才下雨,长乘兄长说的那句话,不知为何,我听的非常清晰,就像在耳边一样......” 他的嗓音低沉,透着一抹伪装的悲痛:“艮尘师兄,小宽师兄,大高师兄真的已经死了吗…...” 气氛骤然沉寂。 这句话,如禁忌降临,将在场的几人完全定在原地。 过了半晌,艮尘顿了顿喉,低声道:“…长乘兄长整理完遗物,正与入殓师一同前去华东墓园…...” 遗物,墓园。 这两个字,熟悉又陌生。 蓦然! 陆沐炎头也不回,猛地冲出迟慕声的房间,冲着院外的方向,一路狂奔! 一股浓郁的离火之炁,骤染周身! 艮尘一惊! 这…这是什么炁?! 下一刻,艮尘急迈一步,欲追陆沐炎,却被少挚一把按住! 少挚凤眸一沉,透着一抹不容反驳的厉色:“艮尘师兄,只有我能安抚炎儿,她交给我,你有更重要的事儿做。” 他顿了顿,嗓音凝重如雷:“先扎小宽师兄的人中穴,强刺激,捻转加提插,不留针。后扎百会,神门,内关,合谷,一齐留针三十分钟。” 说着,少挚凤眸沉重如渊,透着令人心安的威严,语气沉重万分! 艮尘闻言,步子一顿,原本狐疑防备的神色内划过一丝动摇。 又思及小宽,他犹豫几分,终是作罢,迟疑出声:“少挚师弟,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刚刚是我唐突,定要护好小炎师弟...” 少挚头也不回,只有声音从前方传来,透着一抹坚决:“艮尘师兄定要多加小心,这里不能再出任何意外!” 少挚言罢,疾驰如风,迅捷奔向陆沐炎的方向…... …... 迟慕声屋内,顿时没了半点儿声音。 铜灯昏黄摇曳,映得床榻光影如泣。 墙角绿植新芽微颤,散发清香,却掩不住空气中的血腥与悲凉。 窗外,星光点点,透着一抹无尽的哀伤…... 此时,小宽如同提线木偶,任由艮尘摆布,平躺于客厅的罗汉榻上。 艮尘为他扎针,动作轻缓,针尖如星光点缀,一一刺入各个穴位,他仍然面如死灰,眼眸空洞如渊。 房内死寂,巨大的悲痛,重新包围这小小的房间…... …... 屋内,还残存着大高为迟慕声抢救时的痕迹。 他细心摆放的冰块,此刻在月光下泛着晶莹,犹如大高杏眼内明媚的眸光。 木桶一侧,是他洗好放置于一侧的抹布,上面还有大高拧后的屡屡褶皱,是他的性子,细腻沉稳。 窗台上,一盆绿苗新芽微颤,是他亲手栽种,泥土湿润,透着大高的一抹沉静…... …... 就在小宽神色渐渐回转几分清醒之时,他瞪着眼,空洞地盯着头顶的房梁看。 大高死前的一幕幕画面,再次卷土重来…... 十二年前,我失手错杀父亲。 我本不愿苟活,万念俱灰时,得以遇见你。 十二年间,在师父与你的带领下,我终于理解人生,得以窥探一丝世间真相,踏上努力修行的道路。 我性子看似沉稳,但实则急躁冲动。 你简单纯粹,杏眼弯弯,一遍又一遍,笨拙地教我重复的小事。 你的细腻,像你菜园里的泥土,润我无声。 十二年来,我与你知己相投,配合默契。 其实啊...我并没想过能修行到如何飞升的境地。 过往,我用修行来麻痹痛苦。 我只是用修行的面具,来面对我失手致死的父亲,企图能给他一个交代…... 我拼命修行,为的就是下一世,为了能遇到我父亲,能弥补他,能向他道歉…... 可是…师父却说,我与你四世缘分纠葛,此世两清,来世不见。 我搞不懂,这算是两清? 这十二年来,桩桩件件都是你引领着我,这算是哪门子的两清…...? 无论如何,现在,我多了一个即使是拼命修行,也永远无法弥补过错的人…… 此刻,这张面具完全粉碎,找不到任何可以继续前进的动力…... 夜台无晓日,沽酒与何人? 大高。 大高,大高,大高…... 与你相处的那些日子,今生没了,永世都没了。 小宽无神空洞的眼角,缓缓淌下泪来。 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睫毛轻颤,喉头滚动,终是一声叹息:“…...多谢艮尘师兄。” …... 此刻,陆沐炎狂奔于下午的小道,折返回乾宫方向。 脚下碎石微颤,她一言不发,面色凝重,透着一抹坚决的执着。 她身影如惊鸿掠空,步伐迅疾如风,素衣猎猎如旗,秀发凌乱,宛如寒梅迎风,孤傲而决绝! 陆沐炎步子未停,眼底一沉,寒光陡然迸发,心内果断决然:“老白,鲛泪湖方向,能知道吗!” 老白回应沉稳,却有一丝迟疑:“但…有结界。” 未等陆炎再问,左手,蓦地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紧紧拽住,力道如铁却温柔如春! 少挚:“炎儿,随我来!” 说话间,少挚嗓音急促,眸如寒星,透着威严,抓着陆沐炎的手,急急狂奔! 二人身形敏捷,迅速穿越乾宫硕大的广场,直直奔向几人入院时的树林小径! 此刻,乾宫夜色沉寂,巍峨的殿宇如同巨兽蛰伏一般,窗檐迸发冷光,宛如寒星点缀。 檐角,偶有铃铛随风摇曳,叮铃作响,一下一下,清脆悠远,醒人心弦! 旁侧,几座宫殿灯火稀疏,飞檐如剑刺夜。 无数石阶湿润泛光,透着一抹清冷的孤寂。 整个学院,如同沉睡的古城,静谧中暗藏杀机! 第211章 - 理应助你一臂之力。 这时间里,陆沐炎一言不发,随他狂奔。 但同时,心底疑惑大起…... 可是,又没等这疑惑加深几分,少挚的声音急促如风,从前方传来:“结界,寅时可破。” 他的嗓音透着一抹隐秘的果断,凤眸微眯,身影迅疾,衣摆猎猎,宛如夜风卷云。 陆沐炎闻言,眉头一抬,眼神划过一抹震撼,急促道:“...你如何得知?!” 少挚急急应她:“长乘与我去过鲛泪湖!” 他的嗓音果断如铁,透着一抹隐秘的引导。 他知道。 他明知道老白能探真假。 但他的话,从事实来说,没有一句做假…... 棋局落子,一步一步,引她入彀…... 陆沐炎闻言,心下再次一撼:“长乘带你去鲛泪湖!?” 少挚果断落声:“上午!” 他这句话,如寒刃劈空,步伐未停,透着一抹不容置疑的威严。 顿时,陆沐炎警钟大振,瞳孔骤缩:“是因为...院长说你是坎炁,所以乘哥带你来鲛泪湖测你的炁属?!” 此刻,她心内涌出一抹撕心裂肺的疑惑。 乘哥,乘哥,长乘…! 你究竟背着我做了多少事情…...!? 少挚焦急道:“来不急说了,我实在不懂鲛泪湖的名堂,但寅时将至,我们能做的就是快些,再快些!” 说着,他修长的手指紧扣她的手腕,宛如清泉握玉,力道坚定而温柔。 树林小径幽暗,树枝摇曳,晨光隐现。 二人奔驰于树林小道,陆沐炎素衣清冷,眸内湿润,沾满草叶与露水,少挚玄衣猎猎,似孤鸿乘风,步伐迅疾如电…... 他们衣摆如风卷云,掠过草地,带起细碎露珠,宛如星光散落,沾湿衣角,映得草地溅起银辉。 步履急促间,脚踝处不断传来屡屡迅捷的清冷,阵阵草木气息,将此间静谧的小道引出一抹急促的紧张…... …... 此刻,华东墓园区。 夜色沉寂如墓,星光稀疏,映得墓碑冷光森然。 墓碑,简朴而庄重,刻字清晰:“大高之墓,公元一九九八年至公元二零二三年。” 碑前,一束白菊静卧,瓣瓣如雪,散发淡淡清香,似在低诉大高的纯净与牺牲。 墓旁,槐树焦枝低垂,湿润焦土透着泥香,残留一丝无悔的厚重。 几名入殓师肃穆而立,动作轻缓,将大高的遗物下葬完毕,退至后方,静候长乘。 长乘半蹲于墓前,素衣如霜。 下一刻,他嗓音沉如古钟,透着一抹隐秘的悲痛,眸内透出深渊,幽幽沉声:“大高,海内之神,不得干扰人界因果,但我身为你的师父,斗胆为你窥探几分来世契机。” 忽地,长乘抬手。 他的神炁如清风绕指,嗓音柔和哀伤,低沉道:“此刻,你将残魂绕我指尖。” 蓦然,一缕看不见的残魂炁息,如风萦绕,宛如寒梅吐蕊。 “下一世,你名为角(jue)雨,华北区入,左侧内眼角黑痣,为师名唤…” 突然,长乘剑眉一皱,眼眸骤然闪过一丝惊愕,气息顿时微颤! 他顿了顿,转了个话头,道:“…你为巽炁,巽宫,除你无二,且宽心修行。” 话落,长乘拂衣转身,踱步往回走,步伐依旧悠然,素衣猎猎,背影透着一抹决然的悲凉,没再回看一眼。 可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长乘心内疑惑骤起,眸底晦暗如潮:大高下一世时,我…我为何还被院内唤作长乘? 下一刻,长乘神力暗暗一运,探查陆沐炎。 小炎... 小炎气息尚在,毫无波澜,应是尚未醒来... 长乘心内稍安,思衬间,心绪却转至雷祖上一世弥留之际。 回忆如潮涌现。 那时,雷祖遭人暗算,历境内重创,血染玄衣,气若游丝。 不远处的老缚,仍以为师父在破关,未反应过来。 他在倒下之际,急急拽住长乘衣袖,眸内精光如星,小声低语:“德仁,我知你不凡,此劫我必死无疑,下一世我觉醒之前,须有三成修为,否则,元神动荡,院内因果改写…...” 那是他与长乘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世人不能听见的一句话。 紧接着,雷祖陨落,院内大乱。 就是这句话,长乘瞬间明了... 雷祖早知他身份,佯装数十年,在最后的弥留之际,终于道破天机。 也就是这句话,导致雷祖归位迟滞,以迟慕声的身份,二十余年游荡世间,未能归位…... 现如今,慕声仅仅刚通炁机,伤势过重,俨然不能自行恢复。 当务之急,需助他恢复身体。 否则…他若伤势加重,便会因累世福德的因果转化,很可能再次提前经历雷劫,强制觉醒雷祖心魂。 那时,雷祖功力恢复一成都不到,很可能错失他弥留之际吩咐的最好契机…... 长乘心内一横:老雷,你因一句话,耽误归位二十余年,此因果已消。 所以……作为德仁,我理应助你一臂之力。 思及此处,他眸如寒泉凝冰,透着一抹神祇的决然,气息如惊涛暗涌,暗暗下定决心…... 然,海内之神不得妄动神力。 此刻,长乘只得敛去威严与心头的急躁,随入殓师步履,缓缓赶回院落。 此刻,寅时已至。 夜幕深沉,树林幽暗,星辰隐于薄天,晨昏颠倒不明。 天地间透着一抹清冷的肃杀。 长乘素衣轻摆,泛起冷光,身影如寒松独立,悲凉而坚韧…... 他步伐虽缓,气息却如江河暗流,思绪万千,为迟慕声的伤势与雷祖的觉醒筹谋,心绪如潮,悲痛与责任交织…... …... 寅时,又是寅时。 鲛泪湖畔。 湖面幽暗如镜,泛着诡谲的寒光,宛如吞噬星辰的深渊。 湖心古树参天,枝桠虬曲,藤蔓如幽影缠绕,散发淡淡腥气。 月光如霜,洒下清辉,芦苇摇曳如鬼魅,湖畔草地湿润,露珠如星。 陆沐炎立于湖畔,素衣如霜,墨发微乱,低声道:“…我不知道这湖与我究竟有何关联…” 说着,她秀眉微蹙,透着一抹隐秘的迷茫:“乾石,是在湖底?我…我怎么做?” 闻言,少挚微微一愣:“我…我尚不得知,莫非要潜进去?” 他凤眸内划过一丝光亮,微微歪头,嗓音温润,含着一丝几不可见的引导,缓缓道:“炎儿,你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吗?” 陆沐炎顿了顿,手捂着心口,低声道:“我只是觉得心脏处跳得快了些,不知是不是跑得太快的缘故…...” 少挚轻点头,眸如寒星暗探,透着一抹隐秘的指引,迟疑道:“嗯…你试着将炁引到湖内试试?” 陆沐炎喃喃:“湖内...” 她微微眯眼,凝视正前方湖心孤岛,嗓音暗藏探究:“我感觉湖中那棵大树,倒是有一抹异样的感觉,我将炁探到那里试试…” 话落,陆沐炎缓缓抬手,沉肩坠肘,屏气调息…... …... 寅时过半,长乘随着入殓师踏入学院。 晨昏颠倒间,夜色如墨,星光稀疏,映得院落沉寂如墓。 几名黑袍入殓师步伐沉重,玄衣肃穆,手中提灯昏黄摇曳。 众人寒暄客套,各自低声道出伤痛,长乘一一作揖回礼,动作轻缓如风,宛如寒梅迎雪,悲凉而庄严。 一阵风过,寒意刺骨。 林间枝叶摇曳,接踵而至,如泣如诉。 院落隐隐透着血腥气息,像是雷劫后的残痕未散。 风声低吟,宛如幽魂叹息,带来一丝不安的异样… 总觉得…不甚放心。 长乘剑眉微蹙,心内暗暗涌起一抹不安,步伐略快了些…... …... 鲛泪湖畔。 事情发展到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陆沐炎兀自站立,宛如清风凝玉,离火之炁缓缓探向湖心古树... 她秀眉紧蹙,气息沉稳如山,清冷的眸子透着一抹专注。 湖面波光微颤,似在回应她的炁息,透着一抹诡秘的灵韵…... 时至今日,她完成了从自卑丑胖子的蜕变。 在赤焰中,她挣扎涅槃,身躯早已轻盈如柳,素衣随风微摆,透着一抹清冷的优雅。 那如墨的秀发,在晨风中轻舞,气质清冷如霜,宛如冰雪深处暗藏的烈焰。 整个人透着一抹倔强的坚韧,孤傲无畏,坚不可摧... 陆沐炎低声道:“嗯...我什么感觉也没有…...” 少挚歪头看她,晨曦下的凤眸内隐着湖水,闪着碎光,透着一抹关切:“会不会是方法错了?” “这鲛泪湖,究竟与我有什么关系…唉。” 她喃喃应完,皱了皱脸,秀眉微拧:“我先洗个脸,感觉脸上固着一层胶似的,是我的血迹么...” 说着,陆沐炎蹲下身子,掬起湖水,洗脸。 此刻,有一股涓涓细流,从头顶开始往下流淌。 不是水流,水流是物质体感,河水是冷的。 这股顺着水流往下滑落的感觉,是…...热的。 湖水触及肌肤,温暖而诡秘。 陆沐炎心头一震。 她眸内划过一丝讶异,手指轻搅湖水,疑惑道:“...这,少挚,这水是热水吗?” “嗯?” 说着,少挚缓缓蹲下,伸手触碰湖水。 陆沐炎歪着脑袋,伸手搅弄湖水,清冷的眸子微闪,不解道:“这鲛泪湖的水,怎么跟温泉似的。” 少挚脸色微怔:“……” “现在也没到中午吧,湖水被晒得这么...?” 陆沐炎说着,转头看向少挚,话说一半,她瞳内骤缩,手指顿在半空。 此刻,少挚凤眸内透着一抹异样的震撼,深深凝视着她,目光死死锁定。 陆沐炎:“……?” 下一刻,她一言不发,动作迅疾如风,连连掬起湖水,哗啦啦往头顶灌去! 水流如琼浆倾泻,淌过她的秀发,滑过凝脂般的脸庞,沾湿素衣,滴落如珠,晶莹而炽烈。 紧接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异样感,顺着她一次次洗脸的动作,从头部缓缓润泽至足尖! 宛如琼浆玉液细流灌入干涸经脉。 陆沐炎呼吸急促,浑身发软,酥麻如电,大脑一片空白,像是体内充满了无限的能量,有一股失而复得的喜悦感…. 烈焰在心魂深处点燃。 不够,不够,不够。 下一刻,她低吼一声,猛地跳入湖中,水花四溅如星,孤傲决然,急促坚定! 少挚猛地讶异,急急低喝:“...炎儿!” 他面上透着一抹伪装的焦急,修长的身影微倾,似要阻止,但眸内晦暗不明,暗藏得逞的微光…... 陆沐炎全然不顾,仿若干涸已久的沙漠腹地,终得甘霖。 每一寸毛孔,每一个细胞,纵裂干涸如网,正在被一阵阵涓涓细流缓缓填充,贪婪吸吮着这股热流。 一股久经失而复得的喜悦,在心底炸裂开来! 她甚至忘了此刻身处何地,身旁有谁! 只觉得…不够,不够,这股极度奇异舒适,而令人心魂震撼的能量...填充的太慢了! 她眸如烈焰爆燃,气息急促如风,贪婪地吸吮着湖水的炽热灵韵,似要将乾石的秘密尽数攫取! 而就在这同时,湖心孤岛的古树,悠然落下一片树叶,宛如星光坠地,沙沙作响,似在回应她的炁息…... 老白声音低沉如钟,缓缓传来:“去孤岛。” 陆沐炎闻言,猛地冲向湖心孤岛,水花四溅如珠! 她游姿迅疾,离火之炁如赤焰护体,湖水在她身周沸腾,波光如星,似为她的果敢而震动! …... 卯时正刻。 孤岛岸边,嶙峋怪石湿润泛光。 水花涌上,白浪推潮,拍打石面,发出低沉轰鸣。 古树参天,枝桠虬曲如老龙,藤蔓如幽影垂落,随晨风摇曳,沙沙作响,如泣如诉。 树叶轻颤,几缕初升的朝阳洒下斑驳的光影,岛上草地湿润,露珠如星。 陆沐炎湿衣辘辘,滴答滴答,水珠自衣滑落,沾湿岸边草地,湿发贴于凝脂般的白皙脸庞。 一股莫名的温暖,推动着体内的气机,令她忍不住心生喜悦。 刚游至岸边,陆沐炎立刻盘坐,气息沉稳如磐,透着一抹专注,凝神打坐…... 天地间,明月渐隐…... 第212章 - “我懂了。” 卯时将尽,旭日东升。 晨光如金,洒满孤岛,宛如希望的曙光破云而出,驱散夜色的阴霾。 古树枝叶摇曳,草地露珠闪耀,湖水波光潋滟,透着一抹朝气蓬勃的酝酿... 陆沐炎缓缓睁眼。 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如寒星破雾,透着一抹回归的力量,宛如烈焰中的凤凰重焕光华….. 此刻,她的气息沉稳如磐,秀眉轻扬,透着一抹清冷的威仪。 似冰雪深处暗藏的赤焰,孤傲而不可侵犯。 少挚不知何时,已经静候在她身旁,小心翼翼地蹲在一旁,眼眶微红。 见她缓缓睁眼,少挚语气略急,但仍柔声道::“炎儿...” 他凤眸微颤,透着担忧,眉头紧攥,急急查看她的周身,嗓音低沉如泉:“你一声不吭地游过来,我…我不会游泳,只得乘着渔民的船过来,真是吓坏我了…” 说着,少挚顿了顿,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胳膊,神色紧张:“…炎儿,你还好吗?” 陆沐炎闻言,凝眸看向他,嗓音清冷如霜,缓缓开口:“少挚,你知道力量回归的感觉吗?” 说这话时,她秀眉轻扬,透着一抹凌厉的气势。 一股前所未有的气质,从她周身缓缓酝酿开来... 陆沐炎眸中清冷,透着一抹睥睨世人的威严,低声续道:“我现在能感受到这花这草这树的炁,你的炁。” “我知道身后的人是什么炁,能隐约知道他的心情是好是坏,愉悦还是悲伤。” “我...我甚至可以,烘干衣服了呢。” 说着,陆沐炎蓦然抬指,少挚只感觉到一股隐隐的热浪猛地涌出... 紧接着,她瞬间烘干身上湿透的素衣。 一阵风过,她秀发随风微扬,宛如墨焰轻舞,坚韧中透着无畏的孤傲,坚不可摧。 这股力量,似蕴藏着绝对的主宰,赤焰在握,掌控万物。 少挚脸色微变,眸内爆燃:“什...” 似乎被她的力量震慑,他面上是不可置信的错愣,喃喃道:“...这,这就是乾石的力量吗?” 可陆沐炎没留意的瞬间里,他眼底那抹晦暗的指引,仍在千丝万缕地攀附上她的思想... 于是,陆沐炎迟疑片刻,环顾湖畔,低声应他:“…...我...我感觉有些像。” 古树虬曲,湖水金光闪耀,她眸光微闪,透着一抹隐秘的疑惑,秀眉微蹙。 探寻湖底乾石,似乎已成她定要做到的事实。 少挚面露欣喜,嗓音清朗如泉:“炎儿,你真的…院内事迹碑,定会为你改写!” 可他话说一半,凤眸黯淡,眉间染上一抹浓重的忧虑:“…但我真的很怕,怕你再经历昨天的事…...” 闻言,陆沐炎眸色顿时黯淡几分,手指不自觉蜷了蜷:“若是...我若能再厉害点儿,是不是就不会伤着大家了?” 少挚点点头,轻皱眉头,分析道:“会不会...会不会在这儿练功,才是最适合你的…?” 他的嗓音温润,但仍在深探,见缝插针,不动声色地推她留在鲛泪湖。 很显然,陆沐炎微微点头,目光坚定如磐。 下一刻,她果断转身,嗓音清冷坚定,径直迈步:“我们回去,先去看看慕声,大高师兄和缚师祖。” 蓦然,少挚脚下一顿。 他脸上划过一丝迟疑,嗓音低沉,强压下心底的波澜:“大高师兄...” “嗯,我知道,我不信,我要知道全部过程,我要亲眼看到。” 话落,陆沐炎头也没回,只有嗓音干脆传来,身形灵敏,跃上木筏。 少挚滚了滚喉,迈步跟上。 可他眸内,划过一抹暗暗的幽光。 蓦然,树梢的一只鸟儿,冲着少挚歪了歪头,微微颔首…... 日出东方,晨光如金,洒满鲛泪湖。 木筏轻荡,水波荡漾。 湖面金灿灿的碎光闪烁,波光潋滟,芦苇摇曳,映着旭日,透着一抹壮丽的生机。 陆沐炎素衣随风微摆,秀发轻舞,少挚玄衣猎猎,身姿盎然优雅。 二人并肩,在晨光的涟漪中驶向命运的辉芒。 …... 院落晨光初现,旭日金辉洒落,透着一抹清冷的寂静。 空气中血腥气息淡去,晨风轻拂,带来泥土的清香,却仍掩不住雷劫留下的悲凉余韵。 晨光虽暖,院落却如寒墓,透着一抹无言的哀伤。 长乘赶回院落,步履悠闲,但眼底的焦急却显而易见,尚未迈步进房,声音便从迟慕声门外传来:“艮尘,慕声如何?” 艮尘闻言,焦急的眸内划过一丝期翼的光,猛然起身:“长乘兄长!” 而小宽,面无表情,只是毕恭毕敬地起身,颔首沉声道:“师父。” 此刻,艮尘的眉宇间早就漾着化不开的担忧,凝重道:“慕声的伤越来越严重了,伤口发炎,有几处溃烂,已经伤到经脉了...” 艮尘实在毫无头绪,只能暗暗攥拳,透着一抹无奈的焦急,紧着发问:“小炎师弟的炁…究竟是什么原因,她...” 长乘头也不回,直直上前查看迟慕声的伤势,声音果断:“离火一脉,始祖。” 他低头凝视迟慕声周身,手掌轻探伤处,动作精准如风,说出的话里,透着一抹不容置疑的威严。 艮尘眼眸骤缩,身子一滞:“什…” 显然,他其实早有这方面的猜想,却又再度惑上几分,低声道:“…那,少挚师弟,则是坎水一脉的…?” 长乘手下动作没停,针尖如寒芒点缀,对着迟慕声几个关键穴位一一扎去,果断应他:“对。” 可他刚扎完一穴,似是不大放心,转头看向艮尘,沉声提点道:“他二人仅有此机缘,未真有突出贡献,说与不说都无妨,但最好仅我们知晓,以免他二人生出傲慢的分别心,反误正途。” 艮尘重重点头:“是!” 他眸色闪过激动,透着一抹隐秘的振奋,在屋内连连踱步:“太好了,太好了!院内几宫沉淀多年,终于有起色…...” 长乘扎针完毕,再探迟慕声的脉象,只有声音淡然如风:“小宽,大高的墓安顿好了,你去给老缚换个药,扎完穴位去门口等我,我唤入殓师带你过去。” 小宽闻言,颔首作揖:“好的。” 话落,小宽转身,走出房门。 他走的很干脆,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又像是...什么事儿都不重要了一般。 气氛骤然安静几分。 他们都知道这股微妙而压抑的气氛,但所幸艮尘有过一世轮回记忆。 算是…勉强能开导自己几分。 长乘仍是那个模样,悠悠然地探着迟慕声的脉象,透着一抹神祇的威严,气息如深潭沉寂,再次补上几针。 好似天大的事儿下,他这双扎针的手,不曾抖。 屋内空气凝结的片刻里,艮尘迟疑半晌,似是找个话头,但隐隐含着试探的意味,缓缓开口:“对了,刚刚小炎师弟急忙跑出去,没遇到长乘兄长吗?” 说着,他眸内划过一丝落寞的悲痛,低下头:“估计是去寻兄长,找大高师弟的墓吧…...” 长乘手上一顿:“什么?” 艮尘闻言,抬头看他,微微疑惑:“嗯?” 长乘转头看他,面露骇然:“...谁急忙跑出去?” 艮尘眨了眨眼,指着院外的方向:“小炎师弟啊,不过兄长安心,少挚师弟已经...” 蓦然,长乘头也不回,一个箭步,骤然冲出门外! 他俊脸铁青,透着一抹急切的震愕! 正巧,陆沐炎与少挚急急赶回院内。 三人撞了个正着! 长乘身形猛顿,气息如惊涛暗涌,低喝一声:“小炎?” 陆沐炎步伐迅疾如风,素衣如霜,清冷眸子沉静如雪,透着一抹成长中的威仪。 此刻,她宛如烈焰中的凤凰,孤傲而凌厉。 秀发微扬,气质清冷如霜,似冰雪深处暗藏赤焰,透着一抹睥睨世人的决然。 少挚紧随其后,玄衣猎猎,面色温润如清泉,似从未异样,唇角笑意若隐若现,宛如清风拂玉,暗藏深意。 只有长乘,脸色铁青,身形顿住,急急发问:“你怎么醒了?!” 陆沐炎闻言,清冷的眸内闪过一抹凌厉的锐利:“我怎么醒了?什么意思,我不能醒吗?” 长乘剑眉一皱。 只觉得…陆沐炎甚有不同。 那原本明眸似水,清澈灵动的眸内,少了一分属于“陆沐炎”的人味儿。 多了一丝千年前第一次见她时...那抹离火精石看破虚妄的高贵。 似乎又搅弄着一丝,熔岩炼狱里那位主宰的气质。 眸内含着龙王俯瞰世间,高贵睥睨的无情…... 长乘面露迟疑,作势想探查陆沐炎的炁机,但眼神暗暗划过少挚,当下实在不好下手。 于是,他只得滚了滚喉,沉声解释道:“不…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么醒的这么快…?” 少挚唇角微勾,直直迎上长乘的视线,声音不卑不亢,微微颔首作揖,嗓音透着一抹担忧:“我按照长乘兄长的方法,给炎儿扎了几针。” 他嗓音温润,在陆沐炎面前透着一抹伪装的关怀,眸内担忧:“对了,我与艮尘师兄说的方法有效吗?慕声…好点了吗?” 长乘压根就像是没听到少挚的话,紧盯陆沐炎,眸内透着明显的焦急,再次发问:“小炎,你去哪儿了?” 陆沐炎将他无视少挚的举动看在眼里,眸内无波无澜,但话语冷静疏离几分,面无表情地扯了个谎:“我想去看看大高师兄在哪儿,刚准备过去。” 长乘嗡了嗡唇:“…...” 似被她的冷漠刺中心扉,长乘脸上微僵,透着一抹不知所谓,隐秘的无奈... 陆沐炎迈前一步,直视长乘:“乘哥,大高师兄死了吗。” 此话一出,长乘身形一滞。 他只得错开陆沐炎的视线,转身欲回迟慕声房间,嗓音里的无奈浓烈几分:“大高只是完成了这一世该做的事儿,因缘际会结束罢了,因有幸历经雷劫,下一世会更好。” 话落,长乘迈步往前走,伸手揉了揉眉间,掩过面上一闪而过的痛楚与疲惫。 陆沐炎一动未动,只有声音,从身后一字一句传来:“大高师兄,死了吗。” 长乘:“…...” 他没转身,只轻吐一字:“是。” 陆沐炎再问:“被雷劈死的吗。” 长乘答:“是。” 陆沐炎迈前,目如寒星,直刺长乘:“是我昏迷时突然有的雷劫,还是他修行圆满,达到雷劫。” 长乘不能骗她,长乘无法回答。 陆沐炎轻笑一声:“我懂了。” 她唇角扯着的弧度,是极致的绝望。 长乘蓦地抬头,俊脸微白,透着一抹隐秘的挣扎,眸内慌乱,急急解释:“不…不是你的错,小炎,你怎么能这么想?这,这跟你没有….” 陆沐炎直接打断他的话,眸内斩钉截铁,透着一抹不容商量的威严:“乘哥,我想去大高师兄的墓地看看。” 长乘甚是焦急,眼见着她已将雷劫的因果归于自身,声音急促,连连摆手:“不是,小炎你听我说,这跟你没有关…” 忽地,少挚上前一步,剑眉轻蹙,眼神暗暗制止:“长乘兄长,我也想去大高师兄的墓地看看。” 他叹了口气,缓缓道:“现在…先让炎儿将这段情绪...找个释放的出口吧。” 这下,长乘不想看向少挚,也不得不看向他。 四目相对之间,少挚清朗的眼眸如寒晶闪烁,含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笃定感,似在无声地宣示着自己的掌控权。 一旁的陆沐炎,一旁的陆沐炎…... 又是那副表情,那副闻言阳爷爷死后的表情。 那双在太平间内,要仔仔细细拍下妈妈遗容的眸子…又出现了。 长乘不知,醒来后的陆沐炎究竟是听到了什么。 但她那双眸子,他完全熟悉,如千年前的离火精石,高贵而无情。 有着看破虚妄的冷傲,与昨日的灵动懵懂,完全判若两人,冷漠而决绝,似被大高的死刺穿心魂,平静,但透着无可挽回的绝望…... 第213章 - 大高,再见。 长乘沉默:“…...” 他转身,艰难扯了扯唇角,低声道:“我先给慕声敷…” 长乘蓦地一顿,急急改口:“我叫上艮尘,一同去吧。” 他嗓音低沉,强压下心内的疑惑与隐隐作痛,似被陆沐炎的冷漠与少挚的试探逼入绝境,快步转身走了。 但长乘这句未完之言,再次将陆沐炎的眉头,砸的一皱。 陆沐炎没有跟上,或者说,她不必跟上。 因为迟慕声的每一处伤口,每一声命若悬丝的呼吸,她全部历历在目。 她不能表达,也不能哭。 哭?像阳爷爷离世那样嘶吼,还是像妈妈死时那样,非要找沈大求证个什么阴谋论的理由? 有用吗?最后的结局,不都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吗。 鲛泪湖,鲛泪湖,能让我有这么大的进步…... 这一路走来,阳爷爷,妈妈,慕声,再到缚师祖和大高师兄。 这么多人都在帮助我,但这么多人的不幸,全都因我而起。 哭,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 我只能尽量让自己强一点,再强一点… 鲛泪湖,乾石,我定会弄个清楚。 …... 而就在陆沐炎静静伫立的时间内,少挚垂眸看她,眸内的幽光,微微泛起阑珊。 他唇角微勾,笑意清浅。 但这抹勾着的笑里,不知是真的得逞,还是正在努力说服自己,佯装出的模样。 他自己也不知道,鱼儿咬钩后,不是应该笑吗,那便让肌肉扯动,给自己回应一下吧…... …... 晨光微熹,二人静默伫立。 不多时,长乘独自折返回来。 他揉了揉眉间,嗓音低沉,透着浓烈的疲惫:“艮尘不放心慕声,空下来再去,小宽马上过来,我们中午之前得赶回来,慕声与老缚的病情,耽误不得。” 很快,小宽赶至,身后背着一个包裹,冲着长乘微微颔首,退至身后。 他孔武有力的身形低垂,面如死灰,眼眸空洞如渊,宛如枯木沉寂,背负的包裹仿佛沉重如山,透着一抹碾碎心魂的悲壮。 这时间里,几人无言,往华东墓园走去。 初升的澄阳持续攀登,光照遍野。 雨后青草点缀金光,夏阳孕育万物,滋养出蓬勃明媚的生机。 阳光逐渐刺眼,将眼前恍惚几分…... …... 而就在这抹浮世的影照里,往华东区走着的几人,好似都想到了最初的那段日子。 也就是几人在陆沐炎家门口的广场边,第一次匆匆打个照面的时刻。 那时,没有迟慕声,没有缚师祖和艮尘。 只有陆沐炎与她的青梅竹马,41床与他的司机保镖。 说来也巧,自那次之后,几人总是没有单独再见过,倒也只有这一次,但独独少了大高。 那天早晨的阳光,也是这般好,刺眼明媚。 几人的第一次照面不太愉快,透着一股剑拔弩张的微妙感,但总归是含着一抹窘迫的轻松。 那时,陆沐炎前一天晚上刚刚知晓老白的存在,少挚将秘密基地的钥匙转送给她。 她觉得不仅仅是打开了尘封多年的大门,更像是踏进了另一种人生。 那时,星空下的少挚,薄唇微勾,她心潮澎湃难以自抑,想要牵手却羞于表达,在心内与老白拌嘴打趣。 猛不丁,少挚忽地问起一个有关钓鱼的问题,是她亲口说,喜欢鱼儿上钩。 而就在他踱步上楼的片刻内,少挚唇角轻勾,轻启薄唇:钓鱼的乐趣,应当在咬钩的一刹那。 陆沐炎,你真的有了巨大的改变,能力开始渐出萌芽。 是的,那天晚上在少挚的茶馆,你盖住了鴖的眼睛,老白初醒。 你说的没错,你真的是主角。 你想要的,命运都在给你,你真的踏进了另一种人生。 你后悔吗? 咬钩的鱼儿,应该如何翻滚折腾,才能摆脱尖锐的刺钩? 少挚,养了四千年的鱼真的咬钩了。 她那副痛不欲生垂死挣扎的模样,你当真没有任何感觉吗? 长乘,你将离火推入命定的道路,你给冥王一个交代了。 她的事儿,你从不算卦,但这一路的因果纠缠,众生业力搅弄,你即使是算卦,又能缓解几分? 小宽,小宽。 命运该如何告诉你,在父亲和大高的眼里,没有是非对错的判别。 他们…只是在保护一个善良的好孩子。 …... 华东墓园。 晨光如金,洒满湿润草地,映得墓碑冷光森然,透着一抹肃穆的寂静,繁茂树叶低垂,滴落露珠,似泪流无声。 墓旁,白菊静卧,瓣瓣如雪,散发清香,一如大高的纯净。 碑后,湿润的新土透着泥香,晨风轻拂,带来一丝雷劫后的血腥气息,悲凉未散。 这里是归途,亦是一种看不见的起点。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几人伫立在大高墓前,沉默如冰。 晨光虽暖,却掩不住墓地的冷寂,草地湿润,露珠闪耀如星,白菊瓣落,散于土间,透着一抹无言的哀伤。 墓碑简朴庄重,碑面光滑,刻字清晰简单——“大高之墓,公元一九九八年至公元二零二三年。” 陆沐炎怔怔地看着这墓。 哦,原来这块石头,从今以后,便代表大高了。 大高师兄说话时,总是不自觉地轻推眼镜,以此来缓解自己结巴的局促。 但谁都不在意这些,是因为那双含蓄笑着的杏眼,实在太过明媚。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怎么都没用了,只是…只是... 这个“大高”,连个照片都没有啊…... 她清冷的眸子猩红如血,瞪得几乎裂眶,死死盯着碑上的字——大高,之墓。 碑文上的字,逐渐刺眼,又觉陌生。 胃里持续翻滚搅动,一股恶心的感觉不断往喉上涌。 她几次滚了滚喉,强压不适,但又头昏脑胀,呼吸如同被一只巨手死死扼住。 不愿哭,羞于哭,但她全身止不住的颤抖,神经真的快崩不住了。 她不想用哭来表达自己的悔恨,让谁对她产生怜悯,产生“不是你的错”的同情心。 就是我的错,全部都是我的错…... …... 其实啊,这次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见到墓碑。 从阳爷爷,到妈妈,再到大高师兄,都只是纵横交错的墓园内,其中的一个个小方块。 这些小方块简单明了,只有几笔汉字,却容纳了挚亲的一生。 这些小方块实在太过普通了,怎么能将阳爷爷的威严慈爱表达出来?怎么可以把妈妈笨拙隐忍的一生完全涵盖?怎么能知道大高师兄有一双明媚的杏眼? 电视剧里的镜头很常见,但当她真的站在此刻,站在这块冰冷的,令人绝望的小方块面前... 尤其是此刻,她面前的这个小方块。 任你哭喊求饶,它仍是一个小方块,就这么静静地伫立着。 恍惚之中,陆沐炎忆起长乘的那句话:死了就死了,死了,就等下一世轮回再来。 “死”一字眼,笔画简单,任何人都无法逃离,只代表这一份纯粹的意思。 这个字没有任何暗喻,没有嘲讽,没有不屑,更不需要你的眼泪。 …... 思及此处,陆沐炎猛地抬头,颤颤巍巍道:“…乘哥,你,你不是会算卦吗?……大高师兄的下一世...” 她说这话时,眸内残存着一丝几乎破灭的期望,声音里充满了祈求。 长乘眼眸低垂,不愿看她,透着一抹神祇的决绝,嗓音低沉,隐含无奈:“...他的下一世是他的事儿,他人后世因果,凡人不可窥。” 这句话,在以前的陆沐炎听来,只认为是长乘身为一名卦者的自洽。 但那是以前的陆沐炎。 此刻,“凡人”两字,她绝不忽略。 突然,老白的声音沉稳有力,如古钟低鸣,缓缓道来:“入肙流,再问。” 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确有变化…... 陆沐炎只觉得老白的声音,一次比一次清晰,情绪也一次比一次能让她共鸣几分。 于是,她心内知晓,长睫忽地轻颤:“回去吧,我想练功。” 少挚下意识唤她一声,嗓音充满担忧:“炎儿...” 与此同时,长乘也没想到陆沐炎会这么快就回去,迟疑道:“小炎…” 陆沐炎摆了摆手,抬眸,直视长乘:“我知道,不用劝,是不是我的错都无所谓,我认。” “我现在只想回去练功。” 话落,陆沐炎转身,眸内沉静如雪。 她的嗓音如寒刃劈空,透着一抹不容商量的威严,拾步转身,干脆果断。 长乘沉默,低声道:“……好。” 回去练功,从前的长乘是心安的。 他希望陆沐炎进步,希望陆沐炎不要受任何人打扰,一门心思专心修行。 但...但此刻的小炎,周身好似有一股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描述的迷障。 似烈焰与寒冰交织,诡秘而深不可测…... 可这时间里,他眼神快速划过少挚,只能强压下心内的种种疑虑,跟在二人身后。 而就在几人对话的时间里... 小宽,一言不发。 他面上出奇的平静,没有半点留恋,随长乘一齐转身,静静跟在身后。 只是这孔武有力的身形下,更显苦涩,透着一抹沉寂的悲壮。 阳光漫洒他的周身,但也永远也温暖不了他潮湿,厚重的一生。 …... 几人渐行渐远,往院落归去。 晨光如金,洒满小径,槐树枝叶摇曳,露珠闪耀如星,溪水清波荡漾,映着旭日的辉芒。 小径静谧,阳光虽暖,却掩不住几人背影的萧瑟。 空气湿润,散发泥香,晨风轻拂... 大高,再见。 …... 华北新生区。 隐秘于靠近鲛泪湖的结界处,宛如世外桃源,静谧而美好。 俨然就是一副小桥流水人家,密布错落的古镇模样。 青瓦白墙掩映于树木之间,屋檐低垂,藤蔓轻缠,透着一抹古朴的雅致。 一条小溪,如银带纵横,密布如网,将各户住所紧密相连,穿梭于每个新生住所。 溪水潺潺,波光潋滟,晨光如星闪耀,映着槐柳倒影,宛如银丝串珠。 桥头石板湿润,苔痕青绿,溪畔垂柳摇曳,枝条轻拂水面,泛起涟漪如画。 此地应有尽有,宛如仙境,透着一抹与世隔绝的静谧美好。 不得不说,这学院实在是奢华非凡。 挨家挨户皆有小院,青砖黛瓦,雕花窗棂。 院落错落有致,偶有木门半掩,院内花圃盛开,菊香弥漫,鸟鸣清脆。 小桥流水,街巷悠长,石径蜿蜒,偶有炊烟袅袅。 只是,众新生皆未曾发觉,那条小溪,乃自鲛泪湖畔蜿蜒而入……. …... 其中一间小院,木门紧闭。 屋内窗棂密封,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入,斑驳光影落在青砖地上,却冷如冰窖,透着一抹刺骨的寒意。 屋内摆设精致,梨木桌椅散发清香,壁上挂画淡雅,描摹山水云雾,却掩不住空气中的压抑与不安。 澹台云隐与澹台月疏一言不发,静坐于客厅,面色煞白如纸,宛如霜雪覆面。 二人频频探头,目光透着巨大的恐惧,连连扫视窗外,生怕这外头的万里晴空骤变雷霆。 看来,雷劫的余威仍碾压着二人的心魂,经久不散。 此刻,澹台月疏止不住地发抖,冷汗自额角直流,颤颤巍巍挤出几个字:“……哥哥,还调查吗?” 她的嗓音低弱如丝,杏眸瞪大,透着一抹无措的恐慌,确实是被雷劫的恐怖震碎心防。 澹台云隐喉头一滚,低声道:“不能接触他们,会死的...一定会死的。” 他嗓音低沉,脸色苍白,剑眉紧锁,眸内透着一抹肝胆俱裂的骇然,手指紧握椅背,俨然一副压抑心底恐惧的模样。 澹台月疏牙齿打颤,望向他,娇躯微颤:“那启明的点石成金,我没觉震撼,可...这股力量,这是人类能掌握的力量吗…...” 二人在雷劫的阴影中挣扎,透着一抹对未知力量的畏惧,一时没了主意…. 似被雷劫的余威震慑,下一刻,澹台云隐蓦地起身,往门外走去! 第214章 - 全都因你而起。 澹台云隐眼眸幽暗如渊,透着一抹隐秘的退缩,低音颤声道:“我…我我,我想办法联系父亲,我们将这里的事情告诉父亲,等他下一步指示…...” 此话一出,澹台月疏却一把拽住了他! 她眸内划过一丝不甘,低喝道:“….不行!什么都没看见,几声雷就将我们的计划完全终止了?” 她眉下一横,娇躯微挺,透着一抹强撑的倔强:“我与少挚…哥哥难道不打算帮我了?” 澹台云隐心内犹豫迟疑,但眸色深沉,顿声道:“月疏,若少挚真是雷祖…这雷,怕是为雷祖觉醒而下。” 澹台月疏蓦地一愣:“什…?!” 她噌地一下站起来,焦急踱步:“雷祖觉醒,我就没办法与他双修了!” 说着,她面上闪过一抹不甘的焦躁:“不行,不行不行...” “哥哥,好哥哥,...你帮帮妹妹,我...我们明天再去那宅子探一探,好不好?” 澹台月疏话落,眉头紧锁,撒娇拽着澹台云隐的衣角,佯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暗藏一丝明显的算计。 澹台云隐闻言,眸色顿时划过一抹难以置信地厉色,猛地甩开她的衣袖:“月疏,你疯了?那宅子去不得,万一被觉醒的雷祖发现,岂不是灰飞烟灭!” 澹台月疏的手被强行挥下,眸内划过一抹愠怒。 但转念,她又换了个腔调,声音幽幽:“...哥哥,虽然少挚没说,但女人的直觉告诉我,他…对你的沐炎实在不同呢…” 她的眼眸逐渐晦暗,透着一抹阴冷的挑拨:“若少挚当真觉醒雷祖身份,你猜...你的沐炎是爱上你,还是爱上那个...哪怕不可能在一起,也仍心存奢望的少挚?” 澹台月疏说到这里,他面上划过一抹明显的异色,心下猛地一沉。 似是被这话刺中要害,澹台云隐松动几分,气息如深潭沉寂,透着一抹隐秘的阴狠。 见状,澹台月疏继续道:“好哥哥,我们明天只是远远地探查一番。” “若是少挚尚未觉醒雷祖身份,我们便佯装散步,同时与他拉近距离,倘若真能将我们视为朋友,作为雷祖的朋友...” “这雷,总不可能抓着雷祖的朋友劈吧?院内记载的雷祖,如此大爱,势必会出手相助。” 说着,澹台月疏抓着澹台云隐的衣袖,轻晃几分,语气里透着撒娇,但眸内正暗暗打量他的神色,娇声中透着一抹阴冷的狡黠。 澹台云隐似是听进去了些,眸内迟疑,沉声道:“嗯…可我仍觉得...” 他面上透着一抹隐秘的挣扎,这般风险与诱惑…确实不好办。 闻言,澹台月疏持续相劝:“哥哥,即使少挚觉醒雷祖身份,我们也得确定一下,是不是真有这事,总不能在这儿坐以待毙,摸不着头脑啊。” “何况...别说他俩,就说那个迟慕声,目前就属他身份不明,身边还跟着这两人…” “若一星期后,院内新生瞬间被他们吸引过去,拉帮结派,对我们可完全没有任何好处。” 说着,她望向院外,眸内划过一丝鄙夷:“你可别忘了,咱们家境好,才会不在乎这些身外俗物,没有拿这些财宝。” “但等这群新生的新鲜劲儿过去了,以他们三人的姿色与特殊性...” “…这学院的人,压根不看世俗的家族地位,所以我们比其他新生多的……仅仅只有这一个星期的争取时间。” 澹台月疏言尽于此,见澹台云隐仍是一副犹豫纠结的模样,眸内一沉。 她眼神淬毒,靠近一步,眸内阴狠,低声道:“退一万步说,哥哥阅女无数,第一面就为之倾倒的女子…..” “一个星期后,院内新生人尽皆知,定会皆为疯狂呢…呵呵。” 话落,澹台月疏冷笑一声,声音刺耳分明。 这话一出,似一惊雷,炸响在他脑海。 虽说澹台月疏此番话语隐含浓烈的挑拨之意,但又像是他二人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澹台云隐面上蓦地划过一抹阴狠:“……明天就去!” 他心底一横,转身坐下,眸内幽光晦暗不明,透着一抹隐秘的决断,似被点燃野心:“月疏,我们计划一下,怎样不着痕迹巧妙地偶遇…...” 屋内,阳光斑驳却阴冷如窖,寒意刺骨,蕴含着某种不怀好意的压迫感。 梨木桌上的茶盏未动,水面凝滞,一如二人的阴谋。 窗外,一只鸟儿脑袋一歪,眼珠子溜溜一转,清脆啼声,蓦地起飞….. …... 此刻,陆沐炎几人回到长乘小院。 晨光如金,洒满青瓦白墙,映着旭日的辉芒。 小院如常,静谧雅致,只是人面不知何处,桃花依旧笑春风。 长乘立于院中,素衣如霜,俊脸凝重,低声道:“小宽,把缚师祖和慕声挪至我房内,换药,等我过来。” 他嗓音沉稳,眸内却透着一抹隐秘的焦急,尤其几次瞥过陆沐炎,心神不宁。 小宽颔首作揖,低声道:“好的,师父。” 随即,小宽转身先行,只是那孔武的身形低垂,宛如枯木沉寂,动作内透着几分失魂的木讷。 可这时,少挚猛不丁插话:“长乘兄长,我去给小宽师兄帮忙。” 长乘闻言,抬眸看他一眼。 此刻,少挚嗓音温润如泉,脸上透着温和,眉宇间含着担忧,看着很是真心实意。 长乘剑眉微挑,眼眸划过讶异:巧了,我真愁找什么借口支开昊儿…明明紧跟小炎寸步不离,这下倒是突然转了性子? 但眼下,机会实在难寻,弄清小炎醒后的古怪最为要紧。 于是,长乘转身,往陆沐炎院落走去,声音不咸不淡地传来:“也好,小炎随我来,你这次破关甚为蹊跷,我探下脉。” 陆沐炎:“好的。” 不需多言,乘哥与我都有要弄清楚的事儿,索性挑明。 紧接着,少挚与她交换了个眼神,二人各自转身离去。 忽地,树梢一只鸟儿,翩然跟随,提前落入陆沐炎窗外,悠悠然地梳理着羽毛…... …... 陆沐炎随长乘步入小院,走向屋内。 青石小径湿润,晨光洒落,院内花卉金黄,香气清幽。 房间木门轻启,屋内温馨古朴。 鹅黄色纱幔轻垂,柔光流转。梨木桌椅散发清香,壁上山水画淡雅,描摹云雾缥缈。窗棂雕花,晨光洒入,映得地面泛起暖意。 她一路走进来,眸子沉静如雪,孤傲而坚韧。 但陆沐炎刚一进门,便怔住了,眸内骤然一缩。 昏迷醒来后,她完全没注意到这屋内的布局。 此刻,她一抬眼,便能看到客厅的茶桌上,静静放置一个密封箱。 茶室卧房一应俱全。 木箱朴实,边缘微焦,箱旁还摆放一壶清茶,几个杯盏精致。 却在温馨中,暗藏一丝沉重的悲凉,时刻提醒着她,雷劫阴影未散。 只因这密封箱...是那天大火,大高帮她收拾出来的家中遗物。 陆沐炎心内猛地一抽。 大高师兄,那天抱着这箱子,着急忙慌地将手机递给她。 现在,这箱子还在。 上一次是妈妈,这一次,抱箱子的人,又因为她... 那天历经的痛苦,又要再经一遍呢…... 她知道,自己定会拼死修行,但这日常点滴的小事儿...无一不是在提醒她——全都因你而起。 长乘暗扫她的神情,见她凝视箱子,心下明了。 他眉间一沉,眸内微颤,同样透着一抹悲痛。 现如今,宽慰没用。 小炎知道要努力,我能做的,只有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尽量回避她的这些情绪…... 于是,长乘顿了顿喉,神色如常,透着克制,缓声道:“小炎,你平躺在床,把脉。” 陆沐炎依言平躺,秀发散于枕侧,静卧。 长乘屏息凝神,手指轻搭腕脉,动作轻缓如风。 他剑眉微锁,眸子低垂,透着专注与谨慎,气息沉稳如磐。 陆沐炎看着,晃了晃神儿。 只觉得...此刻的长乘,有一股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气场。 在他这股气场的笼罩下,自己更似被一个远古的神祇俯瞰,庄重肃穆,透着一股心安的温柔与难以言状的暖意…... 乘哥,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医者吧... 而就在长乘把脉的同时,他心内倒是破天荒地摸不着头绪了。 只因陆沐炎脉息平缓,一切如常。 甚至平稳到近乎无情的地步。 长乘眉间暗惑,这抹正常,实在太过不正常... 不应该啊,难不成小炎真的进步飞快?还是说…应当动用神炁探上一番? 而他思绪未定,陆沐炎蓦地开口:“乘哥,我很感激你。” 她清冷的眸子原本一瞬不瞬地盯着房梁看,此刻缓缓转过来,看向长乘:“你助我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无论过程怎样曲折,现在我不得不继续前行。” “我为我的选择负责。” 说着,陆沐炎缓缓起身,脸上透着坚韧,但悲凉却被无限放大:“昨天早晨练功时,我什么也没想,只是头内骤然剧痛,疼得像是被烈焰焚烧一般,我晕死过去,再睁眼,一切都变了,就是现在这样。” 她无力地垂下手,声音透着一抹近乎绝望的冰冷:“我没有任何补救的办法,我甚至都不能控制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我全无任何记忆,只留下剧烈的,让我想死的疼痛。” “乘哥,为何练功之前,你让我喝一口溪水,这溪水,究竟有何作用?” “我唯一能联想到的异常,只有此处。” “我恳求你,恳求你...你能透露一丝吗?哪怕只有一丝。” 话落,陆沐炎抬头,盯着长乘,眸内透着祈求…... 但这抹祈求之下,又透着一股长乘完全清楚的,绝不让步的威压……. 于是,长乘脸色微怔。 空气骤沉,似凝成冰,透着微妙的胶灼。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青砖地面,尘埃悠悠飘度。 正如二人此刻的关系,看似明媚,却尽数被漫了灰的缝隙填满…... 长乘迟疑半晌,缓缓开口,嗓音里透着一抹隐隐作痛的无助,深叹口气:“小炎…我不知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你这番话,好似已经将我推到一个阴谋论的层面上。” “我无需透露什么一丝给你,我可以完全坦诚地告诉你。” “溪水连接鲛泪湖,所有新生住所,皆有纵横密布的溪水交错,同样都链接鲛泪湖。” 说着,他点了点窗外,正视陆沐炎:“这不是什么秘密,你都不需要打听,自己走一圈儿就能知道。” “院内原本的规定和布局就是这样,我入院之前便是。” 但有一句话,长乘绝不能说。 那就是——这溪水布局,在他作为第一世的身份入院后,就是这样。 不过,这也不重要。 下一刻,长乘踱步至茶桌,微微摇头,但面上却隐隐透出自嘲的意味:“我知你性格敏感,我说与你无关,是在安慰你。事实来说,与你确实有丝缕联系。” 他轻笑一声,薄唇扯出一抹悲凉:“但若非要找出个始作俑者,倒还净是我了。” “毕竟是我找到你,是我引你过来,我又该如何自责?” “我不知道你昏迷醒后发生了什么,但我能对你说出口的话,皆无任何虚假。” “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仍是。” 话落,长乘落座,神态自若。 他修长的手指轻提壶柄,一如往常,悠然倒水。 水流入杯,叮咚悦耳,在阳光下隐隐反射水光,澄净明亮。 她与长乘之间的这抹隔阂,好似被光的缝隙扯裂几分。 于是,陆沐炎同样落座。 长乘无言,只是再倒杯水,轻推至她面前。 陆沐炎双手接过,轻笑一声:“乘哥,谢谢你。” 她轻呷一口,水质甘甜,丝丝入喉,宛如春泉润心。 正如长乘一如既往对她的态度,温润入心。 心绪稍缓,陆沐炎决定坦言。 她长睫轻扇,缓缓开口:“乘哥,鲛泪湖...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长乘闻言,倒没诧异,悠悠放下茶杯:“乾石。” 陆沐炎一怔,倒没想到长乘如此坦诚。 第215章 - 离宫始祖。 陆沐炎眸内闪过一缕幽光,透着一丝真切的疑惑,低喃道:“乾石,是...” 长乘眸光柔和,暗藏一丝引导的意味,低声道:“是的,我说过学院下方,是一块完整的乾石。你入院后,我们一同走在华东区山林内的对话,可还记得? 陆沐炎点点头:“嗯,你说这地方——处在乾,介于渊,隐于界。” “只要踏入这里,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会滋养经脉,增进修为。” 答完,她眸内仍含疑惑,显然只知其话,不知其意。 长乘点点头,眸内划过一丝慎重,沉声道:“院内传说——第一届启明院长携坤石前往云南哀牢山,向类族换取乾石,此为——“处在乾” 他伸出食指,沾水写下这三字,字迹俊逸爽朗。 长乘继续道:“第一届启明又将乾石隐在最后一名鲛人的眼泪中,融入海域,定以——“介于渊” “后,启明依山傍海,开拓易学院,此片海域取名鲛泪湖。” 自此,易学院结界成功,千年来,隔绝世人之外,绝无法探查,此为——“隐于界” 话落,桌面上三句话的水渍,在阳光下微微反光,字迹清隽不羁,一如长乘的气质。 陆沐炎低头,凝视这字迹,喃喃重复:“处于乾石内,介于鲛渊里,隐于三界中…...” 长乘点点头,眸光看向这字,眼神里透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凝重:“乾石定基,若乾石动荡,则学院动荡,暴露在世人眼前,后果不堪设想。” “目前只有乾石,甚为不妥,具有很大隐患,每届的启明都在想办法寻找类族,得到坤石。” 说着,长乘再写下“坤石”二字,续道:“乾坤定位后,便会生出新的能量,届时,学院方能更加稳固。” “此乃院内机密,我知,你知,可好?” 话落,他看向陆沐炎,眸内温润,透着一丝宠溺的笑意,如春风拂柳。 陆沐炎抬眸,迎上他的笑意,轻轻点头,眸内坚定:“好。” 可下一刻,她秀眉轻皱,不自觉道:“乘哥,那你如何...” 长乘蓦然出声,嗓音温和却坚决分明:“小炎,这话不要问。” 陆沐炎一怔,答:“...好。” 二人之间,有不可深究的界限,向来如此,她不会介意。 于是,陆沐炎换了个话头,道:“那,我直接去鲛泪湖练功,岂不是更合适?” 可这话一出,长乘蓦然抬眼,死盯着她:“绝对不可。” 他嗓音低沉,透着不容商量的严峻,低下头,深叹一口气,再次看向陆沐炎:“你仅仅喝了河水,就有如此异常,我猜测,大抵是因为乾石的能量贸贸然入你体内,你一时承受不住。” “说来怪我,太过心急了些。” 说着,长乘揉了揉眉间,俊脸透出一抹疲态:“接下来,你仍是按照之前路子修行,不必再去河边,待筑基后经脉相通,再去河边。” 可这话落下,陆沐炎却有些不解,低问道:“……等等,乘哥,承受不住,就会晕倒?没有别的可能性吗?” 长乘点点头:“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她疑惑再深:“就不会有一丁点儿舒服的感觉吗?” 这下倒是轮到长乘微微不解:“嗯?什么意思。” 陆沐炎不死心,往前探了探身子:“或者…已经筑基成功的师兄们,应该不是我这样的状态吧?会不会觉得舒服,…觉得不够,甚至想泡在溪水里?” 长乘失笑一声:“哈,这怎么可能,泡澡呢?” 他往椅背悠然一靠,翘起二郎腿,不急不缓道:“没什么异样感觉,仅去除余炁,洗涤本炁,纯净而已。” 陆沐炎心内大惑,追连连问:“没一丝异样?热呢?这水会不会觉得热?” 长乘闻言,蓦地想到溪边场景,昨日因离火精炁太过炙热,导致溪水沸腾... 于是,他再笑一声,摆了摆手:“本不想说,怕你生出骄傲自满。既然你问,那我便说。” “你属离火之炁,乃为离宫始祖。” 他是笑着的,但眸内划过一丝暗暗的探究,似在观察她的反应,缓缓续道:“但仅是有此机缘,具体如何,仍看你造化。” 陆沐炎闻言,却没有任何诧异的模样,只是低下头,喃喃一声,道:“是吗...” 长乘看在眼里,眸内暗暗划过几分讶异,随即,又心内明了。 想必…小炎早就有此猜测吧。 我这么大张旗鼓地把她弄来,又与众新生完全不同,任谁也很难不往自己身上多想。 或许…又因她得知,雷祖累世千年,此刻的她,只能算是仅有此苗头。 以她的性子,…哈哈,定然不会觉得自己多厉害,这才仅仅只是开始呢。 思及这里,长乘心内稍安。 但...那些不能说的是——你是离宫始祖,但也不是,似是而非。 仅仅是世人认为的是,对于目前的陆沐炎来说,也就足够。 于是,长乘所言无虚。 从前总是想着,如何与小炎解释自己千里迢迢找她的由头,现如今看来,倒还是个最小的问题了。 这时间里,长乘语气里透着一抹难得的轻松,话家常般,不以为意道:“所以啊,作为离宫始祖的你…哈哈,说不定只有你觉得热。” “但你目前尚未筑基成功,仅仅只是热了些,实在不会有什么太大体感哦。” 长乘话落,陆沐炎完全理解,实在是丝毫提不起任何兴奋。 主要是...... 她眉头紧锁,仔细回忆上午体感,喃喃再问:“…真的一丁点儿异样体感都没有?比如头皮发麻,有一股回归的力量之类?” 见她如此困惑深究的模样,实在执着,长乘也不自觉轻皱眉头:“…...是不是你的错觉啊?” 她低下头,不自觉地蜷了蜷指尖,掩过眸内分明的试探,轻启薄唇,低声道:“我想去鲛泪湖试试…成吗?” 此刻,长乘眉眼一沉。 他脸色骤变,划过一抹不解的讶异,嗓音内透着绝不让步的严峻:“绝对不可,虽我不知你为何问出这种问题,但院后的溪水你都承受不住,鲛泪湖定会让你疼上百倍。” 陆沐炎抬头,眸内深惑再深,那抹暗暗的渴望几近呼之欲出:“若…我能有别的异样体感呢?” 可长乘一口回绝:“定是你的错觉。” “你现在经脉都没完全打通,你所说的那些体感,是小宽上次破关刚刚显露的东西,你是离宫始祖,就能一瞬间比他快上十二年?” 他语气渐转慎重,眸内骤亮,紧盯陆沐炎:“即使是有,那种莫名得来的快感,绝对蕴含巨大危险。” “任何一人,乃至万物的修行,绝无任何轻松的时刻。” “纵使是雷祖,也是千锤百炼,刮骨剜心,甚至历经数次雷劫…你看,他目前不仍是处于无法回归的迷茫状态?” 长乘探前,语气里丝毫不留情面,直问陆沐炎:“你又能比雷祖强上多少?” “你所说的那些,我不知道你是否真的经历过,若是有,定为错觉。若不是错觉,定是走岔了,没有其三选项。” 话落,长乘面色斩钉截铁,宛如寒泉凝冰,完全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茶桌上,青瓷杯静置,阳光映入茶杯,晃出几分明暗的水光。 尘埃飘动,空气静谧。 一股沉重的焦灼再度蔓延上来…... 陆沐炎怔住,低头沉声道:“……是吗。” 此刻,陆沐炎体内的炁感,与以往全然不同。 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周身的经脉,炁态在体内缓缓流动的感觉。 明明上午在鲛泪湖畔…… 湿衣速干也是幻觉?…...这如何作假? 于是,陆沐炎心内挣扎,抬头,直视长乘:“…...可,若我真能修出东西呢?” 长乘挑眉,嗓音凝重几分:“比如?” 见他这副质疑的模样,陆沐炎倒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种事情在长乘看来,定是不值一提吧…... 她耳根微红,笑着打趣儿,但眸内划过一丝明显的探究:“哈哈,像你最开始在茶馆展露的那招,控风,湿衣速干。” 闻言,长乘眸内划过一丝讶异。 若她有元神,何止是什么控风? 但对于现如今这个灵脉枯竭,连敛炁都做不到的少女来说... 长乘轻笑一声:“哈哈,天赋异禀的小炎啊,你再等上三年。” 陆沐炎不再多言了。 她顿了顿喉,起身往密封箱走去,声音闷闷传来:“……好。” 长乘见状,自知泼了她的冷水,无奈地轻笑一声,唇角微扬,掩下心底的忧虑,低声道:“小炎,你先休息片刻,我去看看慕声和老缚。” 话落,他嗓音温和,却透着隐秘的疲惫,起身,推门而出,步伐稍快,背影含着几分忧虑。 屋内骤然安静,气氛静谧如冰,透着一抹隐隐胶着的沉重。 陆沐炎轻摇了摇头,无奈一笑,低声道:“乘哥实在忙碌,...他最累呐,谁都要顾及到。” 她嗓音低柔,眸子闪过一丝复杂,既感激长乘的温润,又为他的隐瞒而心生疑惑... 蓦地,老白的声音沉稳如钟,冷静传来:“长乘,没说假话。” 陆沐炎低眸,凝视密封箱,目光如寒星暗淡,低喃道:“看来,他确不知情,可我...” 老白完全知她。 于是,老白声如磐石落地,透着一抹隐秘的指引,冷静而果断:“此刻让你放弃鲛泪湖,断然不可能。我建议背着长乘偷偷去,摸索清楚,再找他探讨。” 陆沐炎闻言,手指轻触箱沿,冰冷的木质,令她心头微震。 正午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青砖地面。 尘埃悠悠飘动,纱幔轻垂,梨木清香,茶杯水光澄净。 茶桌上的密封箱,如刃刺心,静静伫立。 眸内,闪过一丝沉静的决然。 她动作轻缓,触摸箱沿时,手指微颤,低喃应道:“嗯,只能如此。” 时光凝滞几分,含着如霜的无奈与迷惑,无言覆盖。 屋内温馨如画,悲凉如冰,孕育着未知的暗流…... …... 而就在长乘步出小院后,尚未走远,眼眸蓦地一沉。 小炎的脉息,平缓到近乎诡异的地步,全无任何异样。 事出反常必定有妖。 昊儿将我布于小炎周身的屏障移至床上,难不成仅为说雷劫之事,让小炎产生自责? 这中间,真无其他变故? 长乘步伐稍顿,剑眉紧锁,俊脸凝重如铁,心内不断盘桓思虑…... 方才,小炎反复提及鲛泪湖…不对,她一时半刻定未去成。 我实在想不出昊儿用什么借口带她过去,如何过去? 院外分明有结界,昊儿索性摊牌,动用神力,带她破开结界? 他眸如寒星深探,层层迷雾中努力地寻着丝丝线索。 鲛泪湖,乾石…若小炎真接触了乾石,为何脉息无异常?若无接触,她为何执着?…... 此刻,长乘心如寒风卷浪,实在纳闷,惑如深渊…... 未及他深思,蓦地,一声熟悉的嗓音急促传来:“长乘兄长,快去看看缚师祖!” 艮尘声音焦急如雷,脸色写满慌乱! 长乘身形一震,气息骤凝:“?!” 艮尘喘着粗气,急急嚷道:“我…缚,缚师祖…!” 他嗓音断续,慌乱异常,透着一股无法言明的紧急! 长乘未及多问,素衣猎猎如旗,身形疾驰如风! 老缚…老缚不能再出事了! 二人眸底涌动着决然的急切,迅捷奔向长乘房间! …... 说时迟那时快,长乘推门而入,脸上骤白! 他眸内骤缩,定定凝视眼前的惨状! 此时,少挚正皱紧眉头,脸庞透着凝重,手下生风,针尖如星光急刺,动作精准,迅捷扎入老缚几处穴位! 小宽在一旁死死按住老缚的双腿! 他孔武有力的身形微微颤抖,面如死灰,紧紧攥着牙关,眸内的震慑透着一抹近乎窒息的绝望! 只因…... 此刻的老缚,怒目癫狂,口塞纱布,狂乱挥舞着手臂,正预极力挣脱小宽,七窍涓涓流血! 第216章 - “好的。” 此等惨状触目惊心,宛如坠入九幽炼狱! 这时间里,老缚不仅七窍猩红的血丝如细溪淌落,她周身裸露出的皮肤下,无数血管密布纵横,蔓延至脖颈,青筋暴突,似要撕裂皮肉! 她眼球怒瞪如铃,眸内血红如焰,似烈焰焚魂,透着一抹绝望的疯狂! 嘴内,塞着纱布,嘶吼声破碎刺耳,似野兽濒死的低吟! 喉头,不断滚动,血沫大片地渗出纱布,顺着脖颈往下滑,已然湿透枕头! 老缚不断挥舞着手臂,手指至手臂的血管,凸起如虬龙,娇躯剧颤,宛如风中残叶,似在与无形枷锁抗争,每一寸肌肤都在痛苦中扭曲! 二人刚刚赶至,艮尘指着老缚,急喝道:“缚师祖…要自杀!” 他嗓音如雷霆炸响,气息急促,透着一抹撕心裂肺的慌乱,求助般看向长乘,似被老缚的疯狂震碎心防! 长乘脑内似惊雷炸响,愣怔地盯着老缚看,低喝道:“怎么回事?!” 艮尘嗓音断续,脸上悲急万分:“缚师祖说什么...到了,到了,大高师弟在等她…又说自杀后,精炁散给慕声,雷祖才会尽快归位…” 说着,他眼眸逐渐暗淡,透着一抹无力的悲痛,努力地在老缚的疯狂中寻找一丝理智... 长乘身形猛震! 他眸如寒星裂空,透着一抹难以置信的震愕:“...什么!?” 艮尘却突然顿了顿喉咙:“缚师祖还说…” 他眼神快速划过少挚,嗓音低弱,硬着头皮,转述道:“缚师祖说,小炎师弟害了所有人,她要自杀,让雷祖尽快醒来,不然一切都晚了…” 他话落,似被老缚的指控震慑,面上竟还真的透出几分难以言述的情绪,含着些许轻信的慌乱。 长乘勃然大怒:“胡扯!” 他眼眸如烈焰爆燃,气息顿时如惊涛席卷般,似要将老缚的疯言撕碎! 但这时间里,长乘目光暗暗划过少挚。 此时的少挚,一言不发,脸庞凝重如铁。 这位仅仅认识老缚几日的少年,此刻正专心救治着床榻上的女子,镇静她的疯狂。 他修长的手指轻握银针,动作精准而沉稳,针尖如星光流转,迅捷扎入各个穴位,凤眸低垂,宛如寒星遮月,不慌不忙。 显然,少挚这抹热心的异常,让长乘立刻嗅到一丝诡秘的深意,但一时找不到任何迹象…... 他剑眉紧锁,俊脸铁青,强压下心内的种种疑惑,只得沉声道:“都出去吧,小宽候在我门外,艮尘通知院长。” 长乘话音未落,喉头微滚,续道:“少挚留下。” 艮尘一愣,眸内错愣,瞬间划过一丝隐秘的疑惑。 显然,小宽神色也有一抹异常,空洞的眼眸闪过一丝异光。 二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目光如寒星交错,沉默中传递无言的困惑,一言不发,皆退了出去…...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快到长乘无法编排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快到艮尘与大高完全看出破绽,却又丝毫抓不住任何头绪…... 气氛宛如寒潮卷浪,瞬息即逝,留下无尽迷雾…... …... 二人走后,屋内静谧如墓,沉重如冰,透着一抹压抑到极致的寒意。 墙角绿植新芽微颤,散发清香,却掩不住空气中的血腥与悲凉。 老缚的手脚已被小宽被绑在床上,娇躯不断狂扭,嘶吼声化作破碎的低吟,刺耳而绝望,破碎分明。 迟慕声躺于另一床,俊脸苍白如霜,气息若游丝,如风中残烛,昏迷深重。 窗外阳光洒入,屋内却如千年寒狱,透着无言的沉重…... …... 而就在察觉艮尘走远的第一时间里,长乘蓦地抬指,神炁如清风流转,隔音障骤起! 他眸内冰冷至极,扫过另一张床上的迟慕声。 此刻,迟慕声仍昏迷深重,所幸确有好转,看来少挚目前还没来得及对他做什么... 忽地,长乘指尖一抬,神炁如星光点缀,老缚骤然昏死! 嘶吼戛然而止,宛如烈焰熄灭,沉寂如墓。 长乘直视少挚:“解释。” 此刻,长乘面对少挚,嗓音如雷霆震空,眼眸爆燃,透着一抹不容商量的怒意。 他俊脸铁青,俨然处于暴怒的边缘! 少挚轻笑,唇角微勾,宛如清风拂柳,透着一抹戏谑的从容:“嗨哟,蠃母司这就将我果断定罪了?” 他凤眸如寒星闪烁,话语轻佻,修长的手指轻抚衣袖,面色淡然自若,实在是挑衅分明。 长乘闻言,俊脸顿时涨红,额角青筋微凸,剑眉紧锁,怒瞪他:“难道不是你?” 少挚笑容不改,目光平静如深潭:“我承认这一切全是我做的,又能如何?” 他的嗓音,轻缓地令人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来。 少挚说这话时,修长的身影悠然站立,宛如孤鸿乘风,那双凤眸,如寒星微眯,仍在挑拨... 长乘怒极反笑:“呵,我知你定会如此说!” 紧接着,他的嗓音如寒刃劈空,眼眸如烈焰焚天,透着一抹绝望的心寒,大手一挥,直指门外,逼近一步:“无非我将所有的真相告诉小炎,将她带给冥烨!” “届时,冥烨定会耗尽心魂,以命换命,助她修复元神!” 话落,长乘剑眉怒瞪,气息,如惊涛席卷,似将四千年的隐忍与悲痛尽数倾泻,眸内透着一抹绝望的心寒! 可少挚闻言,仅仅起身。 他轻拿手帕,擦拭双手,动作不急不缓,宛如拭去无谓的尘埃。 紧接着,少挚轻启薄唇,只吐二字:“好的。” 他话落,凤眸直视长乘,无波无澜,透着一抹诡秘的从容,仿佛对他的怒火毫不在意,宛如清风拂柳,淡然却刺骨。 长乘身躯一震! 似被少挚的从容刺穿心防,长乘高喝一声:“...好的?!” 他似站不稳了一般,往后退了半步,脸上骤白,是难以置信的惊愕! 万年来…长乘第一次如此生气,心寒至极…... 长乘大笑一声,声音嘶哑如裂帛:“呵呵,好,好!即是如此,我这万年的山神,做了又有何用,干脆大家一同重归虚空!” 他心内悲痛,声音隐隐打颤:“哈,哈哈!我,我畏首畏尾了四千年,替你们处理这烂摊子,心内煎熬,徘徊了四千年!” 自下界后,他强压了四千年的隐忍与疲惫... 此刻,怒火如烈焰焚心。 长乘眼眸猩红如血,透着绝望的悲痛,猛拍自己胸膛:“我只是想让你与冥烨最大限度的释怀,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够和解,我有何错!?” “小炎之事,我只得与你迂回,我从未完全苛责于你,我知那是你的立场,我无法劝服!” 他嗓音如雷霆炸响,眸如烈焰焚天,透着悲愤,手指紧握,指节泛白,强压下心底的痛楚:“但是!” 紧接着,长乘抬指,蓦然指向老缚! 他眸子瞪得血红,第一次露出了如此狼狈不堪的疯狂,怒音大斥:“海内之神,不得沾染凡人因果,要我说几遍!白帝少昊,你要我说几遍!!” “我刚走半刻,老缚为何...!” 说着,长乘快步走到老缚床边,连连指着她的惨状,动作激烈如狂风,手指颤抖,俊脸涨红,宛如烈焰焚心。 悲愤交加间,他四千年对少挚的隐忍与责任,在这一刻,几近崩裂…... 少挚抬眸,凤眸邃如深潭,平静直视长乘:“她疯了,自己疯的。” “我什么都没干,仅将她几处要位稳定,否则,你回来前,她已咬舌自尽。” “你不信,就按你说的,去找冥烨吧。” 少挚话落,转身离去。 他玄衣猎猎,步伐仍迈得无谓悠然,薄唇浅勾一抹笑意,但那背影内,透着一抹撕心裂肺的绝望,寒意刺骨。 那抹笑意里,牵强如同针线扯动,透着脆弱而绝望的破碎。 他的心,如同上了一个坚固如铁,笨重无力的铜墙铁壁。 此刻,百鸟之王——白帝少昊,心内最后的那丝光亮,没有了。 只留下无尽的寒意,与永世的孤独…... 独留长乘,愣怔站在原地。 他身形微晃,天地万物,所有气息,仿佛在此刻沉寂…... …... 屋内静谧如墓,老缚的血迹干涸如梅,迟慕声的呼吸微若游丝。 似乎这才回过神来,长乘眸内映着地板上晃眼的白光,微微湿润。 一抹悲痛而无措的痛感,顿时蔓延。 但他没有追出去,只是长睫微煽,眨了眨眼。 凤眸内,水雾正努力地极速收回。 紧接着,长乘身形微动,轻坐床边,继续查探老缚伤势。 阳光下,他的侧脸一半笼于阴影内,只有额间发丝轻垂,脸上死寂如冰。 窗外,阳光透过窗棂映入地板,惨白刺眼。 …... 屋外,小宽不知房内变故。 只见少挚推门而出,薄唇浅勾,步伐悠然缓慢,似无谓清风。 然而,那背影如寒潭沉寂,透着一抹近乎疯狂的绝望,宛如深渊内的灰烬,刺骨而诡秘。 小宽心头猛震,似被一把莫名的寒刃刺穿,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他孔武的身形微微一颤,空洞的眼眸闪过一丝自己都没发觉的惊惧。 不知怎的,只觉得少挚的背影...那抹绝望的异感,竟与自己的心绪如此相似。 如深渊吞噬,似崩溃边缘,疯狂与脆弱交织,令人毛骨悚然…… 小宽未言,仅回过神来,转身关门。 紧接着,他垂眸伫立于长乘门外,仍旧一言不发,再次换回那抹空壳般的失魂状态... 院外,槐树枝叶在阳光下轻颤,微风拂过,窸窣作响。 风渐大,柳条摇曳。 几只鸟儿,似被风惊扰,匆忙扇翅,飞向不同方向。 远处,云层缓缓聚集,阳光低沉几分,透着一抹隐秘的阴霾…... 此刻,少挚缓步至走廊尽头,拐弯消失于小宽视野... 下一刻,他竟直接瞬移至陆沐炎房外! 他眸如寒星骤暗,透决断,不顾一切,推动布局… 紧接着, 少挚剑眉一沉,轻轻敲门,嗓音有着与眸色不符的温润,低声道:“炎儿,在休息吗?” 陆沐炎的声音从门内传来,透着深沉的疲惫:“没有,你进来吧,少挚。” 少挚尚未完全进门,话音随即落下,神色着急,眸色化为浓烈的担忧:“...炎儿,怎么脸色不太好?谈得如何?” 陆沐炎坐于茶桌旁,桌上摆放几个小盒。 尽是家中琐碎物件:少挚赠的蓝钻项链,笔记本,不锈钢水杯,陆母的项链,皆是刺痛心痕的遗痕。 她清冷的眸子沉静如雪,透着一抹疲惫的悲凉:“乘哥不让我去鲛泪湖。” 此刻,陆沐炎嗓音低沉,透着隐秘的失望,目光转向少挚,看向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少挚...我,我想请你帮…...” 可话到嘴边,她又不知从何开口,眸内闪过一丝期盼的怯懦,只张了张唇,最终,什么都没说…... 见她欲言又止,少挚缓步至她身旁坐下,凤眸慎重如渊,语气暗暗凝重几分:“炎儿,你先听我说,我刚刚从长乘那儿回来,缚师祖...状况十分不好。” 他眼底一沉,透着一抹伪装的焦急:“缚师祖…要自杀。” 陆沐炎猛然一震:“什么!?” 她眸内骤缩,脸色闪过一丝慌乱,起身作势要走:“……怎,怎么回事?我去看看!” 少挚伸手拉住她,修长手指轻扣她的手腕,眼底无奈:“且慢,炎儿,现在长乘正为慕声和缚师祖治疗,小宽在门外守候,眼下谁也进不去。” 陆沐炎急急低喝:“发生了什么?” 少挚轻启薄唇:“缚师祖自责未能为大高师兄接下雷劫…...” 他嗓音低沉,面色凝重,透着一丝暗藏的引导,又道:“…慕声伤势实在过重,她已是废人一个,干脆将修为度给慕声……” 陆沐炎难以置信,眸子陡然瞪大:“渡修为?!” 她惊愕不已,低喃一句:“还真有渡修为一说啊...” 紧接着,陆沐炎眸内漫出几分无力的悲凉,低下头,轻笑一声:“哈,还能渡修为呢…真好,真好…...” 第217章 - 山雨欲来,风满楼。 她目光沉静,透着一抹自嘲的悲痛,唇角漫出苦笑…... 见她这抹异样,少挚上前一步,眸内担忧,轻轻握住她的胳膊,低声道:“什么意思,炎儿?” 陆沐炎抬眸,原先的犹豫与怯懦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强硬无悔的坚持:“少挚,你可不可以替我隐瞒,我每日去鲛泪湖,寅时之前赶回来。” 她的嗓音清冷如霜,透着一抹不容商量的决然,清冷的眸内,孤傲无畏。 少挚故作大惊:“什么!?” 他剑眉深拧,透着一抹伪装的诧异,被她执着的话语震慑地刚刚好。 此刻,面前的这位少女,完全没了主意。 她只能微微低下头,嗓音低沉,透着卑微的祈求:“乘哥不同意我过去,我只能这么做,少挚,你可以帮帮我吗...” 少挚难以置信,剑眉深蹙:“炎儿,长乘不让你去…或许是因溪水对你影响太大,怕鲛泪湖会造成更大伤害。” 他摇了摇头,迟疑地回绝了她:“不行…现如今,我们再不能有任何人发生意外了…...” 他这抹佯装真心劝阻的模样,拿捏有度。 欲擒故纵,本就是他最擅长的招数,是他千年来,对陆沐炎使用的一贯招数... 所以,陆沐炎猛然抬头,将心底的信念更加坚定几分:“不,我一定要去。” 她清冷眸子燃起烈焰,透着一抹绝不退让的坚持:“缚师祖仅见过慕声几面,伤势如此严重,还愿渡修为…...” 说着,陆沐炎冷笑一声,心痛如刀绞,咬着唇,低声道:“...明明一切都因我而起,我却要在这儿当个缩头乌龟,连照料他们的资格都没有?” “渡修为…渡修为…若真能如此,我甘愿修一天,渡给他们一天!” 此刻,这位无助的少女,眼眸猩红,透着一抹无尽的悔恨... 她娇躯微颤,嗓音作抖:“少挚,我…算我欠你的…我,我真的没办法了,你让我做点儿什么,好不好?” “哪怕是徒劳无功,你让我做点什么吧…好不好啊…...” 话落,陆沐炎祈求地望向少挚,双手紧攥他的衣袖,指尖泛白,透着浓烈的无助。 她清冷的眸子,在爱的人面前,终于敢卸下面具,泪光隐隐。 宛如寒星泣血,似在雷劫的悲剧中沉沦,求得一丝救赎…... 少挚心内一疼,剑眉紧拧:“炎儿…...” 他长睫微颤,似被她的无助刺痛,脸上透着一抹伪装的动容。 少挚顿了顿,低声道:“即是如此,我便实话与你说…” 下一刻,他修长的手指轻扣她的手腕,转身道:“炎儿,你随我来院内。” …... 陆沐炎跟随少挚步入院内。 小院宁静雅致,青石小径湿润,泛起柔和光泽。 院内海棠花盛开,瓣瓣如雪,散发清香。 池塘清波荡漾,映着柳荫如画,篱笆旁藤蔓轻缠,透着古朴的温馨。 却在这一片静谧中…天空,阳光稍暗。 正午的骄阳不复刺眼,似被云层悄然遮掩,透着一抹隐秘的阴霾。 几只鸟儿低飞,匆匆掠过,宛如迅捷的星光,奔向某种未知的轨迹…... 少挚转身,凝视陆沐炎,凤眸重如深潭,低声道:“自长乘找院长测我资质后…起初我并未在意,但你昏迷之际…...” 他嗓音低沉,透着迟疑,脸色困惑,似在回忆当时的异动:“雷劫落下,大雨将至之前,我隐约感到身体与云层中的水气…有一股莫名的共震。” 他说这话时,稍拧眉头,面上透出一丝懵懂的不解:“紧接着,大雨落下,我的听力蓦然大开,万物滋润声,甚至院内长乘几人的对话…都能隐约听见几分。” 说着,少挚抬手,看向修长的指节,似在感受指尖炁息,低声道:“我甚至知晓,这雨具体落在哪片区域。” 陆沐炎定在原地,眼睛陡然瞪大:“...什么?” 他脸色一沉,划过一抹厉色,沉声:“这雨,只落在我们院落附近。” 少挚顿了顿,目光如寒星直刺:“只因…我听到门外的脚步声。” 陆沐炎就像夜里刚醒来那样,再次被这接二连三的讯息不断冲击头脑,一时没了方向。 原谅她吧,在爱里的少女,本就全然相信心爱之人的话语。 她只是,也只能...下意识地再重复一遍:“什么?” 少挚面色透着一抹冷峻,眼底厌恶显露分明。 此刻的他,就连怒意,都透出恰到好处的程度,沉声道:“门外,是澹台云隐与澹台月疏,我清晰感知到他们的炁息,极其隐蔽,雷劫后,他们二人惊慌失措,往华北区逃窜。” 忽地,老白在她心内迟疑地感叹几分,沉声道:“哦,原来门外那两股炁…...嗯,少挚说的对。” 陆沐炎似是应老白,又似是应少挚,低下头,喃喃:“是吗...” 见她这副失落的模样,少挚眉间再沉几分,只能无力地垂下头,低声续道:“…炎儿,我不知如何帮你,但我相信,以我目前每天修行的进度来看…..” “…今后,有雨的地方,定然逃不过我的感知,炎儿…等等我可好?” 说着,他看向陆沐炎,嗓音软如棉花,凤眸澄亮,透着一抹无悔的爱意,温柔而真挚。 陆沐炎望着他,这双充满朝气,意气风发的眸子... 内心深处压抑隐忍的那抹自卑,再次涌上心头... 她心头一紧,嗫了嗫唇,低下头,遮掩着无地自容的无助:“……少挚,原来你这么厉害吗…...” 少挚轻笑,轻轻拉过她的手,宠溺地低声道:“你都是离宫始祖了,我不能是坎宫始祖吗?” 陆沐炎一愣:“离宫始祖?你从何得知?” 她目光下意识扫向周围,阳光四射,明媚如画。 少挚面上微滞。 他眼底划过一抹暗暗的诧异,惊异于她的敏锐,迅速转移话题,低声道:“其实,这事艮尘师兄与小宽师兄都知道...” “他们之所以瞒着我们,是怕我们傲慢自负,不得已之时才会提醒一二。” 少挚说着,嗓音无奈,耸肩一笑,如清泉流玉,纯净而明朗,无辜地恰到好处。 面前这个明媚的少年,一如记忆里的那样,聪明温润…... 她滚了滚喉,心内无话可说,轻声应道:“原是这样…看来,是我太笨,什么都没察觉到…...” 话落,陆沐炎无力一笑,透着自嘲的悲凉,在他的耀眼光芒面前,愈发渺小。 而与此同时,少挚凤眸内不动声色地暗暗划过一抹幽光。 蓦地,枝头几只鸟儿同时歪头,似在传递某种信号。 此刻,气氛暗暗生出几分微妙…... 好似天地万物,都在等她发话,等她做出一个似生似死,非生非死的决定…. 微风渐大,槐树枝叶摇曳,窸窣作响。 柳条轻舞如泣,溪水波光微颤,仿佛酝酿着什么不可知的风暴... 最终,陆沐炎选择在挣扎中求取一丝救赎,轻启薄唇:“少挚…你…” 他立刻接收陆沐炎眸内祈求而渴望的眼神,迅速出言打断她:“我可以帮你。” 少挚盯着她看,凤眸无悔澄亮:“炎儿,只要是你让我做的事儿,我都会去做。” “但…我能力实在有限,好像只有在雨天才能有此能力,我尚且不知下一次落雨是为何时…...” 话落,少挚眼神晦暗几分,嗓音泛着低弱的无力。 陆沐炎闻言,一时没有任何办法。 即使她再聪明,也想不到任何解决办法,只能放弃所有思考,任由着他的思路继续听下去。 只因她接受的所有信息,全都不是来自于什么眼见为实的事实依据,仅仅是由他口述。 由这个她深爱之人,从嘴内轻轻说出去,便可被她视作神明铁律。 一字一句,皆是她的信仰。 这时,少挚眸内划过一丝光亮,惑声道:“但...若我能感知雨天,你是否能感知晴天?” “若将空气中的热度持续聚拢,云层会不会聚集?若我与炎儿二人合力…有没有可能,落下一阵雨来呢?” 说着,少挚眼神暗暗划过枝头的一只鸟儿,转而看向陆沐炎。 他凤眸微微弯着,透着一抹宠溺的笑。 他笑得好明媚,像是那时在公园内等她时,说“你这样就很好”一样,温柔而令人心安。 而就在此时… 远处十里开外,半空中,化蛇蓦地挥翅! 它身如墨龙,蛇尾鳞光闪烁,双翅如烈焰焚天! 空气中,急剧汇集着令人窒息的热浪,宛如地狱岩浆喷薄! 周遭云层极速涌动,似被无形巨手牵引,乌云滚滚如墨,层层叠叠,透着一抹灭地的威压! 化蛇身下,乌云如黑潮翻涌,正被它的热浪牵引,停于长乘院落数十里外的距离! 热浪操控下,乌云蓄势待发。 它悬空,一下一下,翅膀扇动,似乎正在等待着某种下一步的派遣。 山雨欲来,风满楼。 院内风声渐烈,树叶沙沙作响,透着一抹暴雨将至的肃杀。 …... 而此时的陆沐炎毫不知情,只是闻言少挚的话语,顿时诧异,眸子瞪大如星! 发丝随风飘荡在她眸间,陆沐炎脸上写满震撼:“啊?!我…我?” 她手足无措,连连摆手,脸色微微泛红:“...我…我能吗,我不知道啊…” 少挚嗓音温润,透着循循善诱的爱意,轻揉上她的脑袋,宠溺道:“炎儿,我现在运炁,往天上汇聚,看看能不能汇聚云层,你按照我的感觉来试试,可好?” 陆沐炎望向他,他凤眸澄亮,透着一抹温柔的笑意,宛如清泉流玉,令人心安。 她脸颊涨红,但眸内透着一抹跃跃欲试的较真儿,咬了咬唇,低声道:“…..好。” 说话间,少挚微闭双眸,暗运炁息,宛如清风,无声无息投向天际。 他玄衣猎猎,脸庞凝重,似在操控云层的汇聚。 随即,陆沐炎学着他的模样,起势闭眼,秀眉紧蹙…... 紧接着,少挚紧声续道:“炎儿,将炁向头顶的云层汇聚!” “雨,来!” 这一声,好似号令。 少挚周身气场微微散开,透着一抹不容抗拒的威严,宛如寒泉激石,震撼心魂! 陆沐炎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秀眉皱的更深了些,气息急促,似要拼尽全力。 此刻,这位可怜的少女,没有元神,仅仅覆上了几缕残魂的气息。 被她心爱之人,全心相信之人,强制增了几分随时可以消散的神炁。 她便以为所有事情都会有所好转,便以为自己真的在进步。 于是,乌云真的来了。 雨,也恰到好处,不出意料地来了。 暴雨倾盆而下! 雨势如天河决堤,宛如银瀑坠地,砸在青石小径,溅起水花如星。 槐树枝叶狂舞,柳条如泣,海棠花瓣被雨打落,散于水面,池塘波光沸腾,宛如烈焰焚水,透着一抹灭地的威压…... 院内的静谧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撕碎,透着一抹肃杀的疯狂。 雨落,乾坤已定。 陆沐炎,去定鲛泪湖了。 暗导陆沐炎求助,频赴鲛泪湖,方便他探取乾石位置,伺机摧毁。 乾石若毁,易学院不复存在,离火元神也几近耗尽。 一箭双雕,百鸟之王,你这局棋,下得够好。 …... 陆沐炎猛的睁开双眸,透着一抹难以抑制的欣喜! 眸内,像是点燃了死寂已久的生命之光,亮得摄人心魂! 她脸颊涨红,宛如朝霞映雪,秀发湿透,贴于凝脂般的脸庞,水珠不断滑落。 下一刻,陆沐炎猛地扑向少挚,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像是小鹿般清澈又灵动! 少挚愣怔站在原地,心内咯噔一响。 二人相拥间,她激动地跳着,声音隐隐作颤:“成功了,少挚,我们成功了!” 二人相拥间,他凤眸错愣,似乎被她的拥抱震碎心防,脸庞微僵,气息骤凝。 少挚完全未料到,这突如其来的亲近…... 第218章 - 神罚好似降临。 一抹从未有过的悸动,如烈焰点燃寒潭。 万年前,百鸟朝凤。 无数子民臣服于脚下的喜悦感,历经万年后…...竟再经一遍? 他心跳如雷,震得胸膛欲裂。 同时,方圆百里,鸟族雀跃动荡…... 万鸟不约而同亢奋,振翅高鸣,透着浓烈的喜悦,躁动如潮! 近处的树梢,鸟儿齐鸣,似为一场旷世的心动而狂舞,宛如寒星引焰,点燃天地! 院内,暴雨倾泻,槐树柳条狂舞,宛如万物共庆,透着一抹诡秘的狂热…... 陆沐炎在雨中紧紧拥抱少挚,二人湿透的素衣贴于肌肤,水珠滑落如星,宛如两朵纯净之莲绽放。 她娇躯微颤,似要将过往所有的悲痛与希望倾泻于这一刻。 陆沐炎第一次如此激动,幸福如潮水般淹没心魂。 所有的悲痛抛诸脑后,她心跳如擂鼓,与暴雨的轰鸣交织,宛如烈焰与寒泉共舞,炽烈而纯净。 此刻,在少挚这里,却是万籁俱寂。 雨仿佛没了,一切虫鸣鸟叫都没了,只有心跳,擂鼓抨击,震慑耳膜。 少挚一动不动,仍站在原地。 眸内,从原本的惊愕转为一股难以言述,从未有过的心动与震撼。 下一刻,少女松开他的身体,眸内闪着泪光,嘴角却在雨内笑地明媚,熠熠生辉。 他看向她,恍若雨后的彩虹映在她眸中,映出少女的纯真与激动。 紧接着,他心脏骤疼。 随着大雨的冲刷,少挚凤眸湿润,隐秘落下两行泪来。 …... 乌云仍在持续涌动,骤雨倾盆而注。 噼里啪啦地砸在树叶、花瓣、池塘、青石板路、以及二人的心上。 遮天蔽日的青灰色天空下,只有少女兴高采烈地转着圈儿,娇躯轻盈如柳。 她素衣湿透,贴于凝脂般的肌肤,透着一抹纯真的灵动,蹦蹦跳跳,似孩童一般嚷嚷着:“少挚,少挚,你听到了吗!” 她好似没期待少挚的回答,脸色写满幸福的光芒,在暴雨中举起双臂,似要拥抱这漫天银瀑。 水珠不断滑落脸庞,但她眸内透着孩童般的雀跃,无法抑制的兴奋,宛如在雨幕中越燃越旺的烈焰,绽放着炽烈的喜悦。 应该属于十七岁少女的纯真,此刻,终于显露几分。 陆沐炎转头望向少挚,秀发湿漉如墨,笑得明媚蓬勃,低喝道:“太好了,太好了,我今晚就去鲛泪湖!好不好?” 少挚凝视她。 他喉头一紧,嗓音发哑,眸内情绪翻滚浓烈,低声道:“...好,我帮你。” 似被她的笑容刺穿伪装,少挚心内翻滚着一股绝无仅有,空前绝后的痛。 如同沉寂万年的寒潭,裂冰崩坏,完全崩塌,却找不到任何补救的办法。 此刻,神罚好似降临。 他只觉得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着心脏,浓烈地往下坠。 那抹心动,如烈焰焚心,炽烈而刺痛…... 紧接着,他快速转身,轻咳一声,掩过眸底的波澜,作势迈步:“回去吧,莫着了凉气。” 少挚话落,陆沐炎兴奋地点点头,没应他,小跑着冲向屋内,宛如雨中嬉戏的鹿。 她素衣溅起水花,宛如雪莲绽放,透着少女的纯真与希望,与暴雨的阴霾完全相冲。 他随后而走,眸内看向面前明媚如霞的背影,透着一抹复杂的柔情。 那两滴泪,随暴雨冲刷,全无任何踪迹。 悲痛与心动混合,刺骨深藏,炙烈无言。 …... 回到屋内,陆沐炎蓦地抬指,热炁流转,布满周身,湿透的素衣骤然烘干。 她动作轻快,秀发微扬,宛如墨瀑轻舞,清冷眸子闪着俏皮的光芒,宛如雨后新芽,透着纯真的喜悦。 少挚同样抬手,清炁如清泉流玉,迅捷烘干玄衣,动作优雅。 二人坐回茶桌,悠悠然泡茶。 少挚修长手指轻提茶壶,水流清澈,叮咚入杯,宛如山泉低吟,茶香袅袅,弥漫屋内。 陆沐炎轻托茶杯,动作轻缓如清风,宛如寒梅拂雪,透着一抹少女的灵动。 二人动作默契,各自分工,行云流水。 也对,二人本就默契…... 窗外,暴雨如银瀑,拍打青砖小径,溅起水花如星,却被窗棂隔绝。 屋内静谧而温暖,鹅黄色纱幔轻垂,柔光流转,梨木桌椅散发清香,空气中弥漫着茶香与雨后的清新,茶桌上,青瓷杯盏泛着澄净水光。 她面上透着俏皮,歪着头,连连看向窗外:“这雨好大啊,会持续多久呢?” 少挚缓缓倒茶,凤眸温润如泉,凝视她,微微一笑:“炎儿想持续多久?” 陆沐炎闻言,顿感惊奇,瞪着圆溜的眸子亮晶晶看他:“我想持续多久就能持续多久吗?” 少挚宛然一笑:“嗯呢。” 闻言,陆沐炎身子前倾,眸子弯弯如月,透着好奇的灵动:“…天哪!我让它一直下,都行?” 少挚眸内映着她的笑,唇角不自觉地持续扬着,柔声应她:“好啊。” 然而,蓦地,他似猛然回神,凤眸骤划一抹幽深的痛。 少挚俊脸微僵,但此刻,面上仍戴着笑意,佯装无事,低声道:“…除非你的炁能源源不断补充。” 陆沐炎一愣,挠了挠头,轻吐舌头:“哎哈哈哈,忘了这个基础原理…” 如雨后懵懂的嫩芽一般,她脸上透着纯真的皎洁,继续道:“怎么让它停下?可不能浪费炁,我得等关键时刻再用…...” 少挚望着她这抹较真的可爱模样,轻笑一声,低声道:“现在就可以。” 说着,少挚缓缓闭眼。 他修长的剑指轻抬,清炁如风流转,迅捷传至天际。 屋外,暴雨骤转小雨,不出三秒,竟彻底停歇。 宛如天河封闸,空气中只残留闷热,余温处隐隐透出丝丝清新的湿意。 少挚睁眼,歪头看她,笑着打趣儿:“炎儿,将炁收啦,不然要中暑呢。” 陆沐炎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举动,似刚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哦哦哦!” 随即,她闭眼,照葫芦画瓢般,轻轻抬指。 而就在陆沐炎闭眼的瞬间,少挚暗抬指指尖,另一股清炁迅捷传至天际。 化蛇蓦地顿翅! 刹那间,陆沐炎缓缓睁眼,空气中热浪骤消。 乌云如墨潮退散,宛如烈焰熄灭,透着一抹肃杀的宁静。 只余化蛇悬空,鳞光闪烁,蛰伏天际…… 陆沐炎眸子瞪大,透着震撼的喜悦,惊奇地盯着自己的指尖:“我靠…我咋没发现,真能有这么牛逼吗?这…这么简单吗?” 她话音刚落,随即在心内问道:“老白,你有什么感觉吗?” 老白的声音透着深切的疑惑,喃喃低声:“我…我并无任何感觉,没有任何走炁的迹象。” 陆沐炎眸内一愣。 但转瞬,她心内立即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可能因为我们初次尝试,不太熟悉,等再试几次看看…?” 老白沉声:“...嗯。” 而就在陆沐炎呆坐着与老白对话的过程中,少挚全然接收无误。 他眸内幽深,蔓上一股连他自己未曾察觉的晦涩。 少挚长睫微颤,仍佯装温润,低声道:“炎儿,今晚你离开,便下雨,我来感知长乘动向。发觉他预来找你,我便拖住。” “若是情况实在危机,我将雨转小,你便速速赶回。” 话落,少挚面上又恢复了那副宠溺的模样,迎上她的眸光,笑的温柔。 陆沐炎眉眼弯弯:“好!就这么定!” …... 暴雨初停,长乘院落清新盎然,洗尽铅华。 青石小径湿润,映着微光,柳荫低垂,映着池塘,泛起涟漪如画。 空气清新,带着泥土与草木的芬芳,透着一抹雨后的清润。 却在这一片清新中,天空仍覆薄云,阳光柔和,却含着一抹隐秘的阴霾,似暴雨后的危机未散…... 忽地,两抹急促的脚步声踏破静谧。 青石小径印出几道水痕脚印,墨点飞溅。 一个有力的身形蓦然闯进长乘房外,启明院长声音沉稳如钟,透着一抹不容商量的威严,低喝道:“长乘!” 小宽毕恭毕敬,颔首沉声:“师爷。” 启明院长匆匆抬手,算是应下,便立刻推门而入。 此刻,长乘正手持簸箕,脸色凝重如铁,手下不停配药,药香布满房内。 他眼内忧虑,头也不抬,沉声低喝道:“汤爷,快!” 启明抖身一震,玄衣骤干,眸内深沉,扫过屋内。 他胡须悠然轻飘,嗓音透着无奈的戏谑,像是要掩下心底的焦急,往茶桌边快步走去:“天气甚怪,这阵雨又大又急,跟你们这儿的烂摊子一样,一惊一乍!” “你容我先喝口水…” 启明咕嘟咕嘟两口水下肚,立刻扭头,目光如寒星,扫过艮尘与小宽,低喝道:“小宽门口候着,别让任何人进来,艮尘去华东区一趟,明晚子时前,定将齐寰带来。” 不愧是院长,嗓音果断如刀,透着一抹不容商量的威严,宛如山岳压顶,瞬时间想到应对办法,一举廓清。 而就在启明预备关门之际,艮尘急急作揖,嗓音内透着歉疚的自责:“齐寰…孩儿无能…目前能力不足以打晕齐寰……” 可下一刻,艮尘目光一沉,嗓音稳重:“父亲,可以带少挚师弟过去,他可以...” 长乘眸内一愣,手上动作猛停:“不...” 他眼眸骤暗,面上顿生几分阻拦之意,透着一抹隐秘的迟疑,似被少挚的名字刺中心扉…... 可未等长乘续言,一声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少挚翩然而至,悄无声息,玄衣悠然,宛如清风入室。 他缓缓开口,凤眸平静,透着舍身领命的凝重:“是的。我可以,劳烦艮尘师兄带我去寻齐寰,我们二人将他带出来。” 艮尘蓦地一怔! 少挚居然在身后,何时来的?! 他猛地回头,俊脸微僵,透着惊愕,眼神盯着少挚。 与此同时,院长也同样一愣。 启明眸内划过一丝狐疑的精光,透着几分审视:“哦?少挚…?” 显然,少挚突然的出现,透着恰到好处的微妙。 可他似乎全不在意,仅微微一笑,面色镇定自若:“是的,长乘兄长当时说完,我便回去研究了下坎炁,刚刚降的那阵雨…便是我实验的结果。” “但我也不知道这雨是不是因我而下…下次还得再试试。” 话落,他还挠了挠头,脸上划过一抹邻家男孩的娇羞,低下头,俨然透着全然无害的傻气。 闻言,艮尘顿时恍然大悟:“原是这样…坎震本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怪不得少挚对雷祖的“境”颇有见地…” 坎...? 启明院长脸色微愣,目光不动神色地划过长乘,又落回少挚,像是要捕捉对话中的端倪,不发一言,继续静听几人对话…... 长乘迅速接收到院长的疑惑,心内顿感不妙。 是了,自己又先斩后奏,没来得及提前跟院长打招呼,说明少挚的事儿… 他俊脸微僵,张了张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眸子却故意没看向少挚,竟还透着一丝闹别扭般的尴尬模样。 呃,正为上午与少挚之间的误会挣扎…... 艮尘却未曾察觉,只是点点头,悠然续道:“父亲,上次便是少挚师弟将齐寰打晕,脱离隐境,后又安然归置成功。” “我原疑惑,父亲与兄长为何认定少挚为坎炁。方才,少挚师弟出现在我身后,我属艮炁,却对他脚踩地面的声音丝毫体察不到……” “原来,是因刚刚少挚动用坎炁下雨,空气中有天时加持,我说的可对?” 艮尘话落,眸内笃定,透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似为自己怀疑少挚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顿时放下心来。 少挚轻笑:“…艮尘师兄实在聪明。” 他微微颔首,透着一抹恰到好处的谦逊,实在无懈可击。 长乘闻言,似噎着一口什么东西,不上不下,只得尴尬地轻咳一声,眸内暗暗看向院长,透着一丝求助的意味:“咳…” 第219章 - 蓝调时刻。 院长眼眸划过诧异,迅速扫过长乘,又落回少挚身上。 他从怀内掏出一块令牌,面上镇定自若,不动声色的接过长乘话茬:“少挚啊,坎宫一脉的重任交予你身上,我甚为放心,眼下,你二人速去速回。” 少挚颔首,接过令牌:“是。” 他转向长乘,眸内平静无波,沉静开口:“长乘兄长,炎儿受到的打击不小,我刚扎过几针,她正睡着,一时半刻不会醒来。” 少挚顿了顿,轻皱眉头,透着担忧:“但我不知她醒来后...” 长乘眸内迟疑,客气地低声道:“无妨,我明日寅时过去,看着她练功。” 他嗓音低沉,透着一抹隐秘的谨慎,在少挚这抹实在怪异的温柔中,嗅到一丝微妙的不对…... 少挚仅礼貌一笑,心安地点点头:“嗯,劳烦长乘兄长了。” 他凤眸透着恰到好处的感激,似...全无异样。 紧接着,少挚与艮尘转身,急步迈向门外。 二人背影渐远,天际阳光尚未完全透出,透着一抹雨后的清冷…... …... 长乘仍凝视少挚方才站过的位置,目光如寒刃划空,暗生怀疑,似乎在少挚的从容中寻获端倪。 蓦地,他神情闪过一丝无措的慌乱。 长乘深吸一口气,眼眸轻垂,为上午的误会透着隐忍的自责,将那抹怀疑深深地压了下去,转身继续抓药…….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小宽自觉关门退出。 木门轻合,屋内静谧如墓,沉重如冰。 长乘、启明,昏迷的老缚、濒死的迟慕声。 四人气息交织,墙角绿植新芽微颤,散发清香,却掩不住空气中的血腥与悲凉。 老缚昏死于床,七窍血迹干涸纵横,周身纱布尽数染红,透着刺骨的绝望。 迟慕声气息若游丝,俊脸苍白如霜,宛如风中残烛,昏迷深重。 窗外,天青色未散,空气清新,夹杂雨后湿意。 屋内,寒狱、药香与血腥交织…... 启明眼神扫过老缚与迟慕声,叹了口气,悠然坐:“长乘啊,这两天发生的事儿,艮尘路上都跟我说了。” 他看向正在抓药的长乘,眸光晦暗不明,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大高、老缚、雷祖之事,都不提了。” “哎,咱就…就唠唠这少挚的坎炁,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长乘闻言,手上动作微顿,没好意思转身,只有声音讪笑传来:“哎哈哈...” “你说你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艮尘两世是我儿子,最是个人精!我方才生怕一个没接住,漏出点儿马脚来!” 话落,启明身子前倾,嗔怪地指了指艮尘离去的方向,颇有一番老顽童的戏谑。 长乘失笑,转身看向启明,迈步走来,摇着头连连赔罪:“哈…好好好,院长大人,是长乘的错,实在是事发突然嘛,我也是刚知道少挚是坎炁呐…...” 启明摆了摆手,压低声音,道:“行行,就不说少挚的坎炁,那…那陆沐炎?…她是离宫始祖?” 长乘放下簸箕:“是。” 启明一怔:“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出去这半年...就是去寻这二人?” 长乘坦言点头:“准确说,是寻陆沐炎,少挚实为意外。” 启明凝视他的脸,此刻的长乘,脸上平静无波,唇角勾着温润的笑意,看不出任何情绪,倒还透出几分坦荡来。 启明顿了顿,眸光划过一丝深邃,轻笑一声,撑着膝盖,起身道:“长乘呐…你才是这院内最难懂的人。” 长乘笑着将簸箕拿起,走向老缚床边,嗓音轻快:“哎哟,汤爷呐,莫打趣我了,我再难懂,这结界也得你来解啊,咱快点儿来吧。” 空气静谧,似在长乘的谨慎与启明的深邃间,暗藏一抹不可知的暗流。 但聪明人,向来点到为止。 忽地,启明抬指,对着半空虚空画卦。 指尖炁息隐隐透着金光,如流光飞舞,启明嗓音沉稳如钟:“天地否!” 蓦然,身后松动,屋内一半的环境轰地翻转! 霎那间,宛如天地倒悬! 地板骤裂,却又完美融合! 一半仍是长乘屋内的木质地板,温润古朴,散发梨木清香,另一半化作青灰石板,冷硬如铁,透着药肆的森冷! 迟慕声与老缚的床塌未动,而就在他们床塌半拳距离,仿佛悬于两界交汇,孤立于阴阳之间! 石板区域宛如古代药肆,神秘而肃穆,中间坐落一低矮木塌,覆以青布。 周围堆满瓶瓶罐罐,瓷瓶青釉流光,装满药草,散发出苦涩药香。 木架上刀具森然,银光闪烁,寒刃待发。旁侧,药臼石杵静立,残留药渣,透着岁月的痕迹。 四周药柜高耸,雕花繁复,丹参、当归、黄芪….各类药材气息交织,琳琅满目。 墙角,立一铜炉,火光微燃,药烟袅袅,似幽魂叹息,却透着一抹心安的宁静。 药肆后方,倒有一扇木门低矮,雕刻云纹,不知通向何方。 长乘抱起老缚,动作轻缓如风,宛如护住寒梅一般,将她安置于青布床榻。 下一刻,长乘推开木门,门轴轻响。 门外骤现无垠沙漠! 热浪如烈焰扑面,沙粒飞舞,漫天沙漠散落无数金光碎屑,刺目而炽烈! 长乘神色悠然,回过头,冲着启明悠然开口:“汤爷啊,我去华南找点肉苁蓉,马上回来,劳驾汤爷给老缚换药…” 启明院长眉头一挑,眼底划过一丝尴尬,戏谑地调侃道:“拿点锁阳,说不定艮尘用得着...” 长乘一怔:“啊?” 启明佯装嗔怪,嗓音压着笑意:“放着我貌美可爱的小白兑不娶,谁知道他是不是那方面不行?还不快去!” 长乘哑然失笑,低声应道:“哈哈...是。” 他迈步,推门而出,热浪更大了些,如扑面蒸屉。 木门轻合,热浪骤被隔绝。 屋内恢复静谧,药香弥漫,仅余丝丝余热残存,顺带门角几撮散落的沙粒…... …...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夕阳时分,陆沐炎的院子笼罩在一片橙黄光晕中,金霞轻纱,柔和静谧。 夕阳漫撒进窗户,洒在木质地板上,勾勒出几分温润,曼着柔和的光影。 陆沐炎坐在屋内,将最后一盒物件放回密封箱,望着外头橙黄的夕阳,眸光划过一抹迟疑,起身,缓步出门。 青石小径湿润,映着斜阳,泛起琥珀般的光泽,流光溢彩。 院内海棠花瓣散落,瓣瓣如雪,沾着雨后露珠,散发清香。 池塘清波荡漾,映着柳荫与夕阳的倒影,篱笆旁藤蔓轻缠,晶莹剔透,透着一抹古朴的温馨。 这地方,真是个好地方啊…... 妈妈辗转奔波了一生的家,也没这个院子大吧? 她梦想着回乡下养老的地方,深藏的记忆里,有没有这么几株野花的存在呢? 陆沐炎坐在池塘边的角亭,深叹一口气,望着粼粼的水波,嗓音透着一抹苦涩的感叹,低声道:“东西都整理完了,没想到曾经记过的东西都在呢…” 老白的声音沉稳有力,缓缓轻启:“嗯,有发现什么疑点么?” 陆沐炎一怔,苦笑一声:“哈…真是连让我感概心痛的时间都不留啊...” 随即,她眸内的自嘲压下几分,轻轻点头:“有,有发现。虽然目前仍不太懂具体暗指什么,但...” 她顿了顿,歪头沉思,低声道:“老白,你知道吗,我这两次的梦,完全不对劲了。” 陆沐炎话落,嗓音低沉,秀眉轻拧,眸内透着不解。 老白声音平静:“嗯?” 陆沐炎缓缓捂着胸口:“我能知道冥烨是在对我说话的。” 老白嗓音沉下几分:“详细解释。” 陆沐炎清冷的眸内划过一丝笃定,勾着几分星火,缓缓道:“…冥烨以前都是在与梦里的少女说话,我虽知道那个少女是我…...但总觉得是第三人称视角。” “这两次,冥烨明显在和我说话。” 话落,陆沐炎嗓音坚定,透着一抹不容置疑的确认,目光凝视池塘波光。 老白声音里透着一抹深思,应她:“记下了,继续。” 陆沐炎歪了歪头,努力回想,低声道:“嗯…我不能完全复述,但我知道,是乾石。” “还说,我有什么东西他保存七天,让我七天后定要来取…这怎么取?” 她一边说着,嗓音低柔,手指不自觉挠了挠头,倒还透着几分娇憨,宛如雨后新芽,纯真而困惑。 此话一出,老白也有些不解,声音里透着几分难得的懵懂:“七天后睡一觉?” 陆沐炎反问:“那我这七天内睡觉就梦不到他吗?” 老白噎住:“嗯…...” 二人沉默片刻,老白再次启声:“我仍像以前一样,无法知道你梦里的内容,但有一点,我自始至终贯穿。” 他的声音沉稳,透着一抹慎重的提醒,宛如寒泉激石。 陆沐炎眨了眨眼:“什么?” 老白:“你每次从有冥烨的梦里醒来,身体都会干净一丝。” 陆沐炎其实一直没在意老白说过的这句话,此刻,他又冷不丁提起。 陆沐炎这下倒正视几分,秀眉微扬,不自觉正了正身子:“嗯?这怎么说?” 老白:“不知道。” 好么,又是这句话。 陆沐炎冲着空无一人的庭院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又来了。” 随即,她探头,透着少女的灵动,望着庭外暮暮而垂的夕阳。 紧接着,又掏出一块令牌,喃喃道:“...但是话说回来,老白啊,少挚说天将黑时咱便动手……” 陆沐炎眨了眨眼:“这将黑是啥时候啊?” 老白声音明显一滞:“呃…?” 她抠了抠手,面上划过一丝尴尬,小声道:“这地儿也没个钟表啊…我怕我的炁浪费了...” 老白的声音透着一抹不以为意:“你最喜欢的么,蓝调时刻。” 陆沐炎一怔,脸颊微红。 她喃喃:“少挚,对我真...” 老白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 立刻抢过话头:“真不单纯。” 陆沐炎一噎,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幽深,不做声了。 庭院隐隐起风。 槐树枝叶摇曳,窸窣作响,柳条轻舞。 池塘水波荡漾,映着夕阳的橙黄光晕,泛起涟漪如画…... 可老白像是没想结束这场聊天,嗓音透着试探,猛不丁突然来一句:“迟慕声,你为何逃避?” 陆沐炎眸内划过一丝幽深:“……?” 老白没说话,在等她说话,或是在暗探她的情绪。 此刻,陆沐炎长睫缓缓低垂,映着池塘的波光:“没有逃避,我去鲛泪湖若能厉害一分,我便将修为渡给他一分。” “对于一定要做的事儿,不需要讨论。” 她的嗓音不大,但一字一顿,透着不容反驳的威严,孤傲决然。 老白嗓音轻启,透着一抹愉悦:“我同意。” 闻言,陆沐炎倒是挑了个眉头,眸内讶异:“呀?我渡修为,你肯定也有影响吧?你不...” 老白沉声:“迟慕声不错。” 陆沐炎轻笑一声,冷眸弯弯,眼底蔓上一抹灵动的温暖:“...哈哈,黄毛是不错。” 老白忽道:“来了,乌云。” 果不其然,夕阳渐消之际,天际一片青灰乌云缓缓蔓来。 宛如墨潮翻涌,透着一抹灭地的威压…... 陆沐炎抬眸,眸内落下一抹决然的认真:“来。” 在心爱之人的引领下,当然可以燃起希望的火光。 于是,她秀眉紧蹙,眸子紧闭,娇躯微颤,素衣猎猎,透着坚定不移的认真。 此刻,陆沐炎气息沉稳如磐,似倾尽心魂,透着一抹孤傲的决然,臆想着,将离火之炁汇向云层…... 而就在她刚刚投向天际之时,半空中骤然散出猛烈热浪! 云滚滚如墨,层层叠叠,似被无形巨手牵引! 不消半分钟,淅淅沥沥的雨丝坠落,宛如银针刺地,迅速化作暴雨,宛如天河决堤,砸在青石小径,溅起水花如星! 陆沐炎大喜! 第220章 - “也好。” 槐树柳条狂舞,海棠花瓣散落,池塘波光沸腾,宛如烈焰焚水,透着一抹肃杀的疯狂….. 骤雨狂风忽至。 陆沐炎猛睁双眸,眼底透着晶亮的喜悦:“老白你看你快看!” 压抑了太久的苦楚,少女含苞萌芽,绽放灵动的光华。 她兴奋低喝:“……少挚属水,我属火,谁说水火不相容?这是天作之合吗?哈哈哈!” 老白似觉察什么,略显迟疑:“某种意义上来说…倒是。” 陆沐炎:“哈哈哈!!” 她兴奋不已,但仍压着嗓子,踮着脚,暗暗攥紧令牌:“走!” 此刻,蓝调时刻弥漫。 暴雨如银瀑倾泻,青石小径水花四溅,槐树柳条狂舞。 她娇躯轻盈如鹿,湿发贴于脸庞,蹑手蹑脚,极速向鲛泪湖赶去。 紧接着,在她全无发现的地方,化蛇悬于高空。 这位百鸟之王的暗哨,蛰伏天际,轻扇翅膀。 它鳞光闪烁,宛如墨龙巡天,悠悠地跟随着陆沐炎的方向……. …... 夕阳西沉,蓝调时刻笼罩华东山林。 天地间一片青灰光晕,静谧而诡秘。 艮尘与少挚穿梭于林间小径,树影婆娑如鬼魅,枝桠交错,宛如幽魂低舞,投下斑驳暗影。 松风轻拂,带着草木清香,山林未受雨洗,空气干爽,虫鸣细碎。 就在长乘小院落雨之际,艮尘眉眼一挑,心底暗暗划过一丝异样,似乎想从他的从容中探寻某种微妙的端倪。 他抬眼瞥过少挚,声音透着探究,低沉道:“咦?怎的又下雨...?” 少挚闻言,凤眸内划过一丝懵懂的不解,转头看他:“嗯?” 他俊美的脸庞透着无辜,似全然不知,步伐依旧轻缓从容。 艮尘似觉唐突,顿了顿,声音透着一抹谨慎,低声道:“没…只是华北与长乘兄长的院落附近…...突落阵雨。” 少挚转过头来,凤眸内透着惊奇,含着一抹恰到好处的谦逊,俊脸扬起轻笑:“艮尘师兄实在厉害,这么远的距离也能知道?” 艮尘眸底的怀疑转瞬即逝,随即轻笑一声:“…呵呵,少挚师弟如此聪慧,过不了多久也会共炁,这并无难事。” 话落,二人正巧赶至结界处。 艮尘似放下疑虑,少挚掏出令牌,手指轻握,虚空画卦,令牌微微泛起微光。 眼前树林蓦地一晃。 来自华东考核贾师叔的小房子,赫然呈现。 还是那个木门,摇摇欲坠,几近散架。 门板裂纹纵横,似随时崩塌,透着一抹破败的荒凉。 短短几天,又回来了,完全物是人非。 二人推门进入,贾师叔倒不在屋内,不过屋内货架整齐,看来这老贾并未偷懒。 木架上器物摆放利索,透着微薄的生机,却掩不住屋外的荒芜气息。 巷子狭窄,土墙斑驳,杂草丛生,宛如遗忘的废墟。 二人穿过破败荒地,迈向华东之“境”。 月光洒下,经过几个转弯,眼前巷子豁然干净整洁,地板泛起银辉。 天边,盈凸月初显。 月朗星稀,空气清新,带着草木芬芳,虫鸣在柔风中细语,透着村内特有的静谧。 少挚抬头,望向天边皎月。 他眸内划过一丝隐秘的担忧,侧脸在月光下润着柔光,低声道:“长乘兄长的院子下雨了啊…不知炎儿是否被吵醒,我们得快点赶回去才是。” 此话一出,不着痕迹地打消艮尘心头最后一丝疑虑。 艮尘轻笑一声,目光扫过眼前这个为爱担忧的少年:“少挚师弟对于沐炎师弟...” 少挚缓步走着,长睫轻垂,嗓音不大:“生死相依。” 闻言,艮尘步子一顿,眼神复杂,下意识看向少挚,透着一抹探究:“……是吗,想必你们之间定有重大的事件纠葛吧。” 事件纠葛,这一词用得极妙。 少挚眸内划过晦暗不明的幽光,只勾了勾唇:“艮尘师兄与白兑师兄的纠葛,定然也不在少数。” 他的嗓音轻缓,宛如清泉流玉,凤眸如寒星微闪,透着一抹隐秘的挑拨,似在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可这话一出,艮尘面色沉重几分。 他步子不由得微缓,眼眸暗淡,透着一抹隐忍的疲惫。 二人并肩而行,一时无言。 月光洒下,二人的身影倒透着几分相似,孤傲而沉寂。 许是二人的情况有些许相似,又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出口…... 一阵柔风拂过,树影婆娑,那些隐忍的无力,好似可以随风泻出一丝,叹出处一抹无言的共鸣。 艮尘顿了顿喉,缓缓道:“……兑宫的修行方式极其残忍,若我允了白兑师弟,我的修为每日无故递增,她却需与多人共修来精进修为?” “我找不出这天道的布局何在,但此世,我有更重要的事,还不能死。” 话落,艮尘唇角微勾,泛起一丝苦笑。 少挚在一旁静静聆听,凤眸划过艮尘隐忍而疲惫的面容,似是找到了某种微妙的共鸣,他倒是第一次对人类的事儿产生了几分好奇。 于是,少挚看向他,眸底微有一抹审视的寒光,但还透着一丝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无措。 他轻启薄唇,像是问艮尘,又像是问自己,嗓音低沉:“你二人就此僵持,破了炁属周天后,何解?” 艮尘闻言,愣了一下。 微妙之间,他似乎感觉出少挚的几分真挚,这几分…倒是真正的真挚。 于是,艮尘语速清晰流畅,似是早有打算,轻启薄唇:“若我杀白兑师弟,事后尽快将此世使命完成,自杀谢罪于她,此为下策。” “白兑师弟若有能力,取我首级,我二人解脱,甚为上策。” 话落,艮尘轻笑,唇角的笑难得轻松几分,眼角弯弯,透着释怀。 月光下,他的玉冠泛着微微的柔光,鬓边几缕发丝随风轻扬,一如他的性子,温润儒雅。 少挚低头,轻笑一声。 发丝挡在他眸间,唯有薄唇浅勾,嗓音绵延如酒,透着一抹隐秘的共鸣:“也好。” 艮尘看向他,眸内闪过好奇,低声询问:“少挚师弟呢?” 他还未问是什么事,但少挚已经脱口而出:“生死相依。” 艮尘来了兴致,歪了下头:“是吗…具体是...” 同样,他未问完,少挚便答:“炎儿在哪,我在哪儿。她生我生,她死我死。” 艮尘不死心,眉头拧了几分:“无论今后…?” 少挚低声应:“无论如何。” 艮尘愣怔一瞬,透着震撼。 少挚转头看向他,笑的温柔,唇角温润。 此刻,海内三界的百鸟之王,似将心底的真挚尽数倾泻,透着一抹隐秘的温柔,孤傲而真挚,尽数融于月光。 和聪明人聊天的好处就是,彼此的坦然瞬间便能捕捉到。 男人在月下谈心的时刻不多,言简意赅,但落子无悔。 于是,艮尘也轻笑一声,透着一抹释然的共鸣:“也好。” 二人顿步,话题结束,华东之境,到了。 …... 子时。 长乘院落笼罩在一片青灰月光中,细雨朦胧,清冷而肃杀。 艮尘与少挚匆匆赶回,步伐急促,靴底踏在青石小径,溅起水痕。 小宽眼疾手快,迅步上前,接过昏死的齐寰。 面前这具昏迷的身体,面如死灰,墨发长披,模样四十有余。 他紧闭双眸,眉间川字纹深邃,似承载岁月风霜,薄唇紧绷,胡渣潦草,却不乏透着一抹冷峻的俊朗,皮囊泛着青玉冷光,似在昏迷中仍散发隐秘的威严。 几人未多言,迈步走向长乘房门。 少挚俊美的脸庞镇定,凤眸平静,除去些许雨珠,似全无异样。艮尘眸内沉稳,透着一抹隐秘的疲惫。 小宽未及敲门,木门从内轻响打开。 长乘开门,眸底透着一抹疲态,手上尚有水渍,但指甲缝里透着丝丝血色,俨然正争分夺秒的处理着什么。 他接过齐寰,转身放回屋内,房门半掩,遮住屋内布局,透着一抹隐秘的肃杀。 只听得启明院长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沉稳有力,宛如古钟低鸣:“华东区目前尚无隐境,任何人不得练境。” 紧接着,启明的声音透着雷霆万钧的威严,似要廓清院内的混乱,再落几句:“吩咐下去,缚师祖要破关,华北的新生考核…换艮尘去。” 话落,屋内再没动静。 只有门口的长乘,冲着几人暗暗使了个眼色,示意莫多打扰。 几人点头散去,而小宽正欲站回原位,长乘忽道:“小宽与少挚去乾宫,搬一古琴来。 懂了,这是借小宽的眼睛盯着少挚呢。 少挚却仅仅颔首,恭谦道:“好的。” 话音刚落,少挚后退一步,老老实实地站在小宽身后,似乎全然听从小宽调遣。 长乘眼底一滞。 似未料到少挚如此顺从,但他唇角微张,眸底闪过一抹痛心,透着一抹别扭的难言,转身,关上了门。 …... 此刻,屋内实在是大变模样。 地板一分两半,但药香与血腥交织。 一半木质温润,散发梨木清香,一半青灰石板,冷硬如铁,堆满药肆器物,宛如古药肆的森冷秘境。 墙角,一砂锅咕嘟冒着热气,药汁翻腾,散发出苦涩药香。 一些药材铺在牛皮纸上,散落一地,凌乱摆放。 药臼的石杵静立,围着圈儿地残存着药渣,无一不是在透着显眼的急迫。 此刻,迟慕声置于一木桶内,桶内颜色深绿,药汁翻腾,散发浓烈药香。 他脸色苍白,但所幸眉间紧簇稍松,透着一抹微弱的生机。 与此同时,另一旁的老缚,仅余重要部位遮体,剩下的皮肤裹满黑棕敷料,厚重如甲。 但在敷料的缝隙处,仍渗出丝丝鲜血,触目惊心…... 关门回来后的长乘,气息略有一丝隐忍的波动。 启明未言,蹲在地上捣药,仅抬眸瞥了一眼床上的齐寰,眼底划过一抹深意。 随即,启明院长佯装一抹无奈的戏谑,似在沉重中寻找一丝轻松,摇了摇头,深叹一口气:“哎…...!本以为老雷走了,齐寰落网,我这一任的担子就结束了,没想到临退休,还落了两宫始祖在头上?” 长乘眼眸轻眨,掩去眸底的失落,又换上那副悠然调侃的模样,嗓音悠悠传来:“谁叫咱们汤爷是历代院长里能力最为突出呀。” 话落,长乘走到石板区域的刀具处,轻柔抽取一柄小刃。 启明不屑地努了个头,冲着齐寰翻了个白眼儿:“啥能力?我还倒希望是种花能力,净给我些没有用的...” 长乘失笑连连,缓步走向齐寰,顺便蹲下拿起一个小盆,没接他话。 蓦然! 长乘冲着齐寰的脖颈处深刺一刀! 鲜血如涌泉蓦地冒出,猩红刺目,淌入小盆,发出一连串低沉的滴答声! 长乘轻笑,冲启明打趣:“哈哈哈,好啦好啦,汤爷快来,这招我可不会,只能开个口子。” 启明斜眼瞅向齐寰,低喝一声:“养了二十多年的驴,我放放血怎么啦?!” 随即,他眸底勾着浓烈的惋惜,喃喃落声:“长乘啊,你若早生几年就好了,想必老雷还能有救,他性子啊,跟你定能合得来……” “当年,老雷被这个畜生设陷,血管都被雷成焦炭了,一滴血都流不出来,我救都没法儿救!” 话落,启明重重地叹了个头,狠狠剜过齐寰,转身继续捣药。 长乘脸色蓦然划过一抹阴沉的狠意。 但转瞬即逝,他摇了摇头,持着若无其事的嗓音,缓缓惋惜道:“可惜了…不过,个人有个人的因果吧,这也是雷祖的劫。” 启明冷哼一声:“你们这些臭算卦的,总有理!事儿瘫到身上,看你还能不能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了!” 屋内药材散落,砂锅热气蒸腾,二人三言两语后,各自忙碌。 长乘继续放血,小刃划动,鲜血滴答,淌入小盆,猩红刺目。 启明捣药完毕,走到长乘面前,接过血盆,缓缓倒入药罐,血汁与药汁交融,咕嘟冒泡…... 第221章 - 请你务必等等我。 长乘与启明院长忙于为迟慕声和老缚疗伤,艮尘考核华北新生,少挚与小宽前往乾宫拿琴。 所以...... 此刻,陆沐炎身处于华北区鲛泪湖中心孤岛处。 雨雾绵延,夜风拂叶轻摇,湖面波光幽暗,如墨镜碎裂。 雨丝轻落孤岛,湿润草地,宛若银纱轻笼。 但在她的五感之内,万籁俱消。 她盘坐于湖畔,素衣湿透,贴于凝脂般的肌肤,秀发如墨垂落,水珠滑过脸庞。 体内,却是热流如温泉涌动,温润异常。 周身阵阵酥麻如电,激起令人想要落泪的激动…... 可就在她毫无察觉的同时,古树繁茂的枝叶内,有几片嫩绿的树叶,悄然枯萎。 叶片边缘焦黄,蓦地飘落,无声无息,坠入湿润草地,透着一抹诡秘的死寂…... 枝头,一只鸟儿忽地歪头。 它漆黑的眼珠眨动,如寒星闪烁,似在窥探陆沐炎的动静。 忽然,那鸟儿扑腾翅膀,迅捷飞空,宛如墨影划夜,远去无踪。 紧接着,另一只鸟儿续上,悄然落在空出的枝头,漆黑眼珠一瞬不瞬,如暗哨蛰伏般,紧盯陆沐炎…... 她浑然不知,继续打坐,娇躯微颤,体内热流如赤焰奔腾。 酥麻感阵阵涌现,从头皮蔓延至足尖,宛如电光流转,激起无尽的渴望。 心跳,如擂鼓,震得胸膛欲裂,透着一抹失而复得的喜悦,似被一股莫名力量牵引,炽烈而诡秘……. 这具身体附着的力量从何而来?因何而来?为何每种体感都与长乘所述大相径庭? 她不知道,她不能知道,她也不敢知道...... 陆沐炎,你认为此刻的你,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但事实很残忍,也很简短,就四个字——你没死透。 …... 寅时将近,中雨转小。 雨丝如针,轻落湖面,泛起涟漪如画。 陆沐炎蓦地睁眼,眸内透着决然的清醒,即刻起身,迅捷往院内赶去。 寅时的竹林清冷而幽深,小径泥香弥漫,竹影摇曳如魅。 她步履不停,心内思绪同样万千……. 令牌,只有需要出学院的入殓师才有。 这学院似一面无形的墙壁,除生死之事,旁人一律进出不得。 夜里刚出来时,她小心地攥着令牌,虚空画卦,微微有些许颤抖,这第二次倒是熟练几分。 一回生二回熟,乘哥忙于治疗的几天里,要是也能这么轻松地熟练度过就好了。 她暗暗数着日子,距离启明院长所说的七天后…只差五日。 …... 寅时将至,长乘撑伞,悠然来到陆沐炎小院门口。 他素衣如霜,伞面滴露轻坠,俊脸透着一抹疲惫,眼眸却透着隐秘的关怀。 长乘轻叩木门,嗓音温柔,低声道:“小炎。” 门内寂无声息。 长乘秀眉微蹙,眼眸闪过疑惑,似察觉一丝不对。 他暗开神识,迅捷探向屋内,气息如寒风卷浪,扫过每一寸角落。 嗯?! 长乘俊脸铁青,额角青筋微凸,透着一抹隐秘的惊惧! 下一刻,他甚至都没推门而入,迅捷转身,神识再扩! 山神之炁,席卷学院! 他眼眸爆燃,气息如惊涛崩裂,似要将陆沐炎的踪迹从天地间揪出! 蓦地,门外传来一句熟悉的嗓音,干脆果断:“不用。” 陆沐炎的声音如寒刃劈空,透着一抹隐秘的镇定,似在掩饰心底的慌乱。 此刻,澹台二人身着院内素衣,打着两把伞,正预与陆沐炎劝说什么。 澹台月疏轻咬下唇,秀眉微皱,娇声道:“沐炎姐姐…虽是夏天,淋雨总归对身体不好…” 她嗓音柔腻如丝,眸内水光盈盈,透着一抹伪装的关切,像是在试探陆沐炎的反应。 同时,澹台云隐上前一步,嗓音儒雅如泉,俊脸透着恰到好处的体贴,温润一笑,低声道:“这样吧,沐炎,我将伞给你,我与妹妹打同一把。” 长乘转瞬瞬移至院落拐角! 他佯装踏步走出,步伐沉稳,俊脸紧绷,透着一抹审视的寒光,低喝:“这是…?” 陆沐炎心内一惊,糟糕,乘哥比我先到! 这…待会儿如何解释? 她强压心底的慌乱,面上却无波,颔首低声道:“乘哥。” 同时,澹台二人正与陆沐炎周旋,猛不丁被身后悄然而至的声音吓到! 下一刻,二人急急转身,见一男子,正眸内审视地盯着自己看。 眼前男子细碎黑发,发尾盘成小丸,额间一缕发丝垂落,剑眉凤眼凌厉如刀,短络腮胡下薄唇轻勾,似笑非笑。 像是……正强压着某种令人畏惧的威仪。 他的气场如寒泉流玉,沉稳而压迫,似是那天与陆沐炎、少挚同行的导师之一…? 澹台二人愣怔,下意识眨眼,顿喉齐声道:“呃…您好。” 澹台云隐上前一步,眸底暗暗划过一丝敌意,温润一笑:“乘哥是吗?我是…” 他的嗓音儒雅,宛如清风拂柳,似欲拉近关系,暗藏试探。 可长乘压根没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眸内深探,气场压迫如山,直言打断:“澹台一族不在华北新生区待着,跑来导师庭院,意欲何为?” 澹台月疏一愣,面色尴尬,杏眸闪过慌乱,娇声道:“我…我兄妹二人方才看到沐炎从…” 可是忽地,澹台云隐抢过话头:“我们路过此处,刚刚看到沐炎出门,没有伞,无非也就是散步,便想着送送沐炎,怕她一个姑娘家不安全。” 他的嗓音温润,脸上透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此话一出,不仅澹台月疏微微一愣,陆沐炎也稍有不解。 紧接着,陆沐炎清冷的眸光暗暗扫过澹台云隐,低下头,颔首道:“……是的,多谢。乘哥有伞,不劳二位费心了。” 闻言,澹台云隐倒是轻笑一声,儒雅如风:“好的,那我们二人继续“探险”啦。” 他面色温润,宛如清风拂柳,碰了碰月疏衣袖,作势离去,眸底却暗藏一丝得逞的微光。 陆沐炎眸底闪过一丝迟疑,这二人...最好是这么单纯。 紧接着,她忽忆起那晚,几人聊天时的内容。 无论怎样…总在院内游荡…... 于是,二人刚刚转身,她终是不忍,缓缓出声:“…...我知道你们觉得新奇,兴奋,但还是早早回去的好。” “有散步的功夫,不若想想如何找准炁属,尽快修行才是。” 话落,陆沐炎眸底透着复杂的幽光,善意中暗藏一丝警惕,预备转身回院。 闻言,澹台云隐蓦地转过身来! 他面露诧异,眸底映着感激之色,急声道:“沐炎说的是!…我兄妹二人玩心太大,实在不该…” 他眼底泛着温柔,目光深情似水,低声缓道:“沐炎...你真好。” 陆沐炎心内一惑。 这澹台小子,到底是不是个近视眼儿? 她眼角微抽,扯了扯唇角:“……再见。” 忽地。 长乘蓦然开口:“且慢。” 他眉眼弯弯,透着一抹悠然的大哥模样,笑着道:“算了,澹台一族与我有故交,既是登门,进来喝杯茶再走也不迟。” “这雨也停了,太阳出来,晒得地面干了些,也好走路。” 话落,长乘侧身,冲着澹台二人笑的温润儒雅。 一如…一如面对医院的王艳那般,完全亲切和蔼。 陆沐炎眉眼暗挑,没作声。 澹台月疏闻言,眸内划过一抹兴奋:“真的吗?可以吗?” 陆沐炎轻笑,随着长乘的话茬附和道:“没吃早饭呢吧?正好咱一起吃。” 话落,她的嗓音轻快,透着一抹隐秘的配合,转身随长乘回院。 澹台二人面上勾着暗暗得逞的微笑,相互对视一眼,紧跟其后。 走过院落,至一楼前厅,长乘歪头,冲着走廊二楼楼梯拐角喊道:“小宽,来人啦,泡茶。” 澹台月疏欠身,透着一抹乖巧,娇声道:“多谢,还不知您如何称呼,随沐炎姐姐唤您乘哥?” 澹台云隐正欲再次作揖客套,长乘却轻笑一声,摆了摆手打断他:“长乘,他们唤我兄长,来这儿就是自家一样,不必拘礼。” 他嗓音温润,脸上透着亲和,悠悠续道:“你们先坐啊,小炎随我来,去库房拿几盒不错的糕点。” 话落,长乘冲着二人微微一笑,转身往庭外走去。 陆沐炎颔首,随长乘而去,素衣如霜,秀发微扬,眸底却透着一抹迟疑,暗暗揣摩长乘的用意….. 此刻,澹台二人在前厅落座。 屋内烛光摇曳,映得木质桌椅泛起暖光,透着一抹温馨的古朴。 墙上挂画淡雅,茶桌青瓷杯盏静置,偶有阵阵暗香袭来…... 澹台月疏轻扯云隐衣袖,眸内疑惑,低声道:“哥哥…这是何意?” 澹台云隐却胸有成竹,薄唇勾起一抹笃定的笑意,悠悠然道:“方才啊,我看沐炎着急往回赶的样子,再看这乘哥急忙出门寻她的模样...” “定是沐炎偷跑出来,从哪儿往回赶,不能让这长乘发现。” 他嗓音低沉,眸底透着得逞的精光,翘起二郎腿,眉眼瞥向陆沐炎离去的方向,继续道:“我何不给沐炎卖个人情?” “这不,沐炎立刻接下我的好意,紧接着,她好心劝说的那几句话...听着没?言外之意,不就是留我们喝茶?毕竟是导师的院子,她肯定不能擅作主张啊。” 说着,澹台云隐眸底划过一抹不屑,继续道:“所以这长乘一看,自然认为我们与她交好,正好顺水推舟,将我二人收入他门下。” 话落,他眉毛高阔,面上得意洋洋,透着一抹轻佻的自信。 闻言,澹台月疏咯咯轻笑,粉拳轻锤云隐,嗔怪道:“讨厌~哥哥如此聪明,月疏拖哥哥的后腿啦…真不愧是哥哥,怪不得这么多女孩都喜欢你呢。” 窗外,寅时将落。 天色微亮,雨停云散,晨光初现,洒在青石小径,湿润露珠闪耀如星。 槐树枝叶摇曳,柳荫低垂,池塘映着晨曦的柔光,清新盎然。 屋内烛光与庭外晨光交织,温馨而静谧,却暗藏着澹台二人的轻佻算计,长乘的深意布局…... …... 而与此同时,长乘刚领陆沐炎至库房,指尖暗勾,无声无息落下隔音障。 库房昏暗,木架上糕点盒堆叠,散发淡淡甜香,墙角麻袋散落,透着谷物的清气,宛如幽谷低吟。 晨光透过窄窗,洒下微弱光晕,映得长乘的脸半明半暗,透着一抹隐秘的沉重。 他未及转身,声音直言落下,透着一抹不容回避的审视:“小炎,着急出门所为何事?” 陆沐炎不动声色地扯了个谎:“少挚不见了,我去寻他。” 她嗓音平静,清冷眸子沉静,但心绪微颤,手指不自觉暗攥衣角... 这话一出,长乘倒是脸色一顿。 他面色稍缓,心底松懈几分,轻咳一声,掩过眸底的怀疑:“……原来是这样,昨日我吩咐他和小宽去搬琴,这会儿应该在慕声房内布置。” 陆沐炎却不懂了,疑惑道:“搬琴到慕声房内?有何用?” 长乘轻笑一声,渐渐放下心来,悠悠解释道:“宫商角徴羽,五音入五脏,是为药引。” 这话落下,陆沐炎忽地沉声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看慕声?” 长乘摆手,看向她,嗓音温润,透着一抹安抚的温柔:“安心,院长与我一同为他治疗,五天后,能赶上正式开学。” 可长乘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脸色突变,眼底一沉,盯着她的眼:“但…小炎,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陆沐炎心内一紧,但眸内沉静不变:“…嗯?乘哥你说。” 长乘顿了顿,仍直视她的双眸,沉声道:“许多事,我无法与你明说,但我绝不会害你,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快太多,当下我无暇细细琢磨。” 说着,长乘苦笑,眼眸如墨,摇了摇头:“你也不用与我打官腔说好话,同时,我理解你现在的所有情绪,无论是自责、着急、还是隐忍、悲痛……我真的完全理解。” “但…...请你务必等等我。” 此刻,他幽深的眸底涌动着辩不分明的意味,哑着声儿,续道:“我实在分不出精力再去盯着你练功,你现在的炁…...我搞不清楚,你可愿稍稍等待五天?” 第222章 - “同炁?” 微雨夜来过。 透过窗外,雨后的夏日清晨,太阳尚未攀出,晨昏仍在颠倒。 这种氛围下的颜色,是无需要体感,仅看一眼便会压抑的青阴冷色调。 许是再也不能用那样一副佯装悠然的面具见她,此刻的长乘,微微低下头,额间发丝遮过眼眸,晦暗不明。 只有他的嗓音,透着一抹隐秘的哀求,低声道:“….五天,就这五天。你老老实实呆在院内里,不要去溪边练功,做什么都好,就呆在院子里。” “五天后,我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专心助你修行,可好…...?” 说这话时,长乘终于撩起眼皮,盯着她看。 陆沐炎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长乘,或者说,这样一双疲惫不堪的眸子。 那双狭长的眸底,尽是深沉墨色,饱含着无法言说的苦楚与无奈,甚至透着陆沐炎看不懂的痛心…... 陆沐炎怔了,凝视他,忽地涌出一抹心疼。 她第一次觉得,这一瞬的长乘,好像卸下了所有的伪装。 层层铠甲剥落后,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怜人。 …... 陆沐炎低下头,心内为他退了一步,咬了咬唇,低声道:“……五天后,慕声与缚师祖,会恢复如何?” 长乘如实作答:“我不敢保证…但五天后,二人定能醒来。” 她再问:“这伤,会对他二人造成什么具体影响。” 长乘眸色乌黑,像是外头晨光微弱的寒光,嗓音封冰:“……老缚修为全废,活至老死,来世重修。” 陆沐炎如瀑的墨发垂着,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有声音,低沉传来:“……是吗。” 她拳头死死攥紧,指节泛白,声音止不住地微微颤栗:“那...慕声呢。” 长乘滚了滚喉,眸内全然无力:“……我不知道。” 陆沐炎顿声:“好。” 长乘凝视着面前这个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少女,她孱弱的身躯,瘦得好似见着一片随时被风吹走的枯叶。 顿了顿,他伸手握住陆沐炎的胳膊,紧了紧,沉声道:“小炎,答应我,五天,就五天…...可好?” 陆沐炎眼睫垂下,扯了下唇角,一字一句慢慢出声:“那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长乘立即点头:“我能说的,你尽管问。” 她没有立即回复。 但此刻,她心内低问老白:“老白,我应不应该辗转地问乘哥,缚师祖修为散尽,是因为需要渡给慕声吗…?” 老白却直言阻拦:“不,不问这个,问你自己能不能渡修为给迟慕声。” 陆沐炎一愣,与此同时,身形也不由自主一顿,心内紧着问道:“什么…?” 老白,他没有上帝视角,他甚至不通人性。 他感知的所有人,都经由陆沐炎,他需得反复揣摩,才能造成对这人的印象。 即使少挚从小陪她长大、即使少挚如何体贴入怀、即使长乘有诸多隐瞒、即使长乘从一开始接近她就带着目的…... 其实他对长乘没什么好感。 但此刻,老白选择相信长乘。 于是,老白沉思片刻,嗓音严肃认真,缓缓道:“我认为,对长乘不要藏,你直接问。” 陆沐炎全然相信,照做无误,立即抬眸直问:“换一个问题,我能不能渡修为给他二人?” 看着她一脸急切的模样,长乘明显一愣:“什么?” 他不自觉松开攥着陆沐炎胳膊的手,歪了下头,眸内满是错愕不解:“你怎么可能渡?同炁才能渡啊。” 陆沐炎眸内一缩,嗓音骤紧:“同炁?” 不好......! 长乘心内大惊! 这下,小炎定能知道慕声的真实身份了…... 长乘心内一紧,不自觉后退一步,无声的视线落在她的侧颜。 晨光微熹的清晨里,陆沐炎眸底透着明显的错愕,紧接着,转而变成某种完全了然的清晰。 她唇角轻勾,透着一抹隐秘的安心,轻笑一声:“原来是这样啊...慕声定能恢复了,那就好…...” “乘哥,我答应你,这五天,我哪里也不会去了。” 话落,陆沐炎提起一盒糕点,转身推门,往院内走去。 她说出的话,柔润而轻,素衣如霜,秀发微扬。 明明她只是缓步走回院落,恍惚之中,长乘却似乎看到了那位来自熔岩炼狱的少女,孤身重返烈焰焚天的灭绝之地。 少女背影荒凉,透着无尽落寞的独凋…... …... 一楼堂厅烛光摇曳,茶香袅袅,木质桌椅泛起暖光。 澹台二人并肩而坐,澹台月疏杏眸微闪,挂着浅笑,澹台云隐神色温润,透着儒雅,正说着些什么趣事。 小宽正坐主位,一边听着澹台云隐的话,唇角温润,但眸底无波无澜,沉稳泡茶,动作沉稳如磐。 陆沐炎提着木盒回到一楼堂厅,平静道:“二位,久等了。” 说着,她看向小宽,眸底划过一丝隐秘的内疚与自责,微微一笑:“小宽师兄,早上好。” 小宽看向她,眼底暗暗透过一抹问询的安慰,温润道:“沐炎师弟,早上好,你看起来精神不错,太好了。” 陆沐炎掩下眼底的歉疚,不敢看向小宽,佯装巡视,环顾道:“少挚呢?” 她话音未落,长乘提着两盒糕点,缓步踏入,面上又换上了那副悠然亲和的笑意。 小宽起身:“少挚师弟一夜未眠,回房补觉。” 话落,小宽对长乘微微作揖,往厨房走去。 可小宽这话一出,长乘眸底暗暗划过一抹疑惑。 …...昊儿需要睡觉? 可惜,院内鸟类众多,哪儿都有他的炁,实在难辩,我探不真切…... 长乘面色微沉,透着一抹隐秘的分析,目光微闪,偶然间划过澹台月疏。 此刻,澹台月疏得知今日见不到少挚,脸色猛地变得难看几分。 她一言不发,脸上挂着失落,冷冷坐在一旁,眸色黯然。 哦…懂了。 也好,若被这澹台月疏缠上,定会多生事端,索性离开,是昊儿性子。 况且小炎还在这儿,昊儿做不出什么太大事情… 须臾间,长乘立即心内明了,掩去眸底的怀疑,轻笑一声:“小宽厨艺甚佳,我们吃,他们没吃到是他们的损失呢。” 长乘话音刚落,小宽端来早饭。 几道简单菜肴摆上桌:清炒时蔬,雪菜肉丝粥,蒸蛋滑嫩如云,肉包香软透汁。 陆沐炎连忙起身,帮着端菜。 几人围桌用膳,除了一丝渐渐弥漫的诡异,气氛倒也安静温和。 烛光摇曳,茶香袅袅,却掩不住空气中的沉重。 澹台云隐瞥过菜肴,眸底闪过嫌弃,迅速换上柔笑,望向陆沐炎,亲切道:“沐炎,平日里爱吃些什么?” 陆沐炎低声:“没有,都还好。” 她眸子低垂,透着一抹隐秘的疏离,心内五味交织,当下实在无暇迎合这虚与委蛇的饭局。 澹台月疏眸底暗暗划过不悦,夹起一块时蔬放入口中,眸底勾着一抹虚伪的惊叹:“哇,这是小宽师兄的手艺吗?真不错。” 小宽沉声:“过誉。” 气氛尴尬。 澹台月疏换了个话头,娇声道:“这个地方好大,比我们新生区大太多呢,你们都住在一起吗?” 闻言,陆沐炎低头吃饭,未作声,压根无意回应。 小宽充耳不闻,全然无视。 长乘则是笑而不语,面色亲和,但沉默中透着一丝审视的意味。 气氛已然尴尬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甚至透着一抹无言的压迫。 澹台月疏脸色实在挂不住了,冲着云隐使了个眼色,暗生几分焦急。 澹台云隐轻咳一声,放下碗筷,低声道:“其实…这样朋友们凑在一起吃饭的日子,对我们兄妹二人来说…...是第一次。” “打小,我兄妹二人形影不离,吃饭时,桌上摆的菜都看不到那头,但只有我们俩吃...” 他话落,面色感伤,唇角苦涩地扯了扯。 澹台月疏眸内满是脆弱,顺势喃喃接道:“是啊...父亲母亲几个月都见不到一次,每次见面都是没完没了的唠叨,像例行公事一样检查我们各类功课,真的很孤单……” 此话一出,陆沐炎眸底划过一丝痛,与此同时,小宽夹菜的手,颤了一下。 显然,这份对于澹台月疏来说的“聒噪”,是他们毕生之求,毕生所不能之痛。 陆沐炎顿了顿喉,压下眸底的晦暗,面上强撑笑意,宽慰道:“无妨,都过去了,现在就挺好的。” 澹台月疏嗓音甜腻,眉眼弯弯,感叹道:“是啊,真好啊,虽然菜很简单,但我感觉…...这样很幸福。” 澹台云隐目光温柔,接过话茬:“沐炎,少挚,慕声,小宽师兄,乘哥……你们人真多啊,每天吃饭肯定很热闹。” 紧接着,澹台月疏看向陆沐炎,低声道:“沐炎姐姐,同为女子,我真羡慕你...” 她说着,转过头,眸光巡视,透着一抹试探的轻佻,疑惑道:“咦…?我记得还有一位师兄呀,当时带少挚和沐炎师弟走的那位师兄,叫…大高?大高师兄不住在这里吗?” 澹台云隐轻笑一声:“哈哈,说不定没起床呢,小宽师兄的厨艺,只有我们有口福啦。” 空气骤然凝结! 寒狱封魂,猛地透出一抹灭世的威压,天地屏息! 陆沐炎眸内骤燃,透着刺骨的悲痛,小宽眼眸陡沉,正极力忍下怒意! 威压如无形巨浪,压得烛光摇曳,气息交织,宛如烈焰与寒泉碰撞,隐隐泄出,席卷前厅! 澹台二人心内咯噔一惊! 一抹没来由的恐惧,使他们脸色骤白,瞬间僵在原地! 二人唇瓣微张,喉头滚咽发紧,不敢出声:“…” 陆沐炎沉声:“我吃饱了。” 话落,陆沐炎端碗起身,往厨房走去。 小宽随即起身:“师父,我也吃好了,二位慢用。” 二人离开,澹台二人面色彻底挂不住了,脸色双双透着尴尬的慌乱。 长乘轻笑一声,掩下眸底的阴寒,脸色亲和,温声道:“他们就这性子,二位莫要见怪。” 澹台月疏杏眸慌乱,透着一抹伪装的歉意,低下头,略含委屈:“不好意思…我一时激动,有些唐突了。” 长乘却悠然地摆了摆手,嗓音轻快:“啊呀,无妨,易钟前辈当年帮过我不少忙,如今你二人入院,当真缘分,实在无需拘礼。” 长乘将诱饵无声抛出,指尖轻旋,笑得宛如清风拂柳,在澹台二人的尴尬中,神炁暗暗运转,无声附着在二人身上…... 闻言,澹台云隐上钩。 他嗓音儒雅,透着一抹试探的亲近,似欲借机拉拢:“哦?父亲当年与您有何故事?” 长乘面色透着坦荡,亲和温声道:“当年啊,我游历四方,寻一味药,你父亲出手相助,大费周折,这份情谊至今未还。” “日后,你二人在院内有任何需要,随时找我,能帮的,长乘鼎力相助。” 长乘话落,眸内透着一抹长辈的和蔼,澹台云隐闻言,心内讶异,却暗暗压下激动。 他面上持着温润,作势便要摆手客套,正欲谦辞:“这...本就是家父举手之劳…...” 可长乘压根没给他这机会,佯装嗔怪:“哎!莫要拒绝,就随了我这心意吧,不然心内一直挂念,实在难安啦。” 长乘说着,大手一挥,一把按着澹台云隐的肩头,透着一抹不容商量的亲切,笑的爽朗可亲。 澹台云隐眸光微闪:即使如此…” “长乘兄长,家妹月疏与我都是性子鲁莽的人,日后若有不当之处,劳您代家父调教!” 话落,澹台云隐起身,重重弯腰作揖,嗓音恭敬无疑。 澹台月疏心内大喜,急急欠身,面色乖巧,娇声道:“长乘兄长在上,受月疏一拜。” 长乘蹙眉,豪爽挥手,佯装生气,嗔怪道:“哎呀,都说了不必拘礼,云隐,月疏,再这样我可生气啦。” 二人连连摆手:“好好...” 三人欢声笑语,宛如清风拂柳,烛光摇曳,映得前厅温馨如画…... 晨光渐露,青草沾癸,湿润土地透着泥香。 屋外,太阳隐隐攀出。 阴冷潮湿的空气缓缓升腾,那些隐晦的阴暗与潮湿,缓缓酝酿,欲作无息蒸发。 或是…自取灭亡。 第223章 - “此时不可。” 小楼一夜听雨,总是玉关情。 此刻,少挚独处屋内,面色从容,悠然泡茶。 屋内木案古朴,散发檀香,窗棂雕云透入晨光,洒下斑驳光影,映得茶案泛起暖泽。 青瓷茶盏静置,茶香袅袅,氤氲于空气,但掩不下屋内的沉寂…... 他俊美的面容平静如湖,凤眸低垂,薄唇微勾。 修长的手指轻抚茶壶,动作优雅如鹤,水流清澈,淙淙入盏,将心底的城府尽封于茶盏…... 蓦地,窗外一只鸟儿飞至。 那鸟儿的黑羽划破晨光,悄然栖于窗棂。 它眼珠乌亮,振翅轻颤,透着一抹诡谲而隐秘的讯息,歪头凝视少挚。 少挚眸内幽泉微澜,薄唇轻启,低声道:“…是么。” 他嗓音低柔,凝视鸟儿,目光如寒芒划雾,低声道:“孩子们真棒,一次便探到乾石所在呢。” 落子无悔,必须无悔,只能无悔,那便无悔…... 风眸微垂间,一抹沉重刺骨的无力蔓延开来,透着一抹无路可退的决然。 少挚顿了顿,薄唇轻启,似自语又似决断:“那便…今晚动身吧。” 话落,他面色如常,轻啜一口茶。 茶香入喉,温润如玉,却如寒刃剜心,掩不住心底的刺痛。 将那抹无可否认的深情,一并咽下…... …... 莫言下岭便无难,赚得行人空喜欢。 下午,未时。 阳光洒满陆沐炎的院子,如金纱轻笼,温润明媚。 池塘清波荡漾,映着日光的粼粼碎金,锦缎微漾,透着清新的盎然。 海棠花瓣散落,瓣瓣如雪,散发清香。 陆沐炎身着院内统一的深蓝素衣,清冷的眸子温润如玉,长发散落如墨,坐在湖边角亭内。 她低下头,凝视池塘中雀跃的鱼儿,在阳光中沉浸片刻的闲适,薄唇浅勾,喃喃自语:“呀…此情此景,应当来根烟。” 老白嗓音低柔,透着一股难得的放松:“贾郝仁不让你抽。” 陆沐炎轻笑一声:“是呢,感觉抽烟、护士、旧货市场大码服装...都是上辈子的我。” “老白,你说雷祖觉醒后,是不是就能想起累世所有记忆?” 说着,她唇角勾着无奈的笑,眸底温润,映着池塘涟漪。 老白:“那时,你认迟慕声还是雷祖?” 他的声音如寒泉激石,透着一抹直刺心扉的试探,似在点醒她的抉择。 闻言,陆沐炎面色一愣。 似被老白的话刺中心扉,她目光凝于池塘,一时没有作答。 锦鲤跃动游烁,波光如碎金璀璨,海棠散发清香,树枝轻摇。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陆沐炎缓缓沉声:“…...只要慕声过得好就行。” 她轻轻靠后,倚着角亭木栏,清冷的眸内透着一抹释然,唇角勾着浅笑:“这五天,就当放假啦。” “咚咚。” 门外忽地响起敲门声,鱼跃同时溅起水花,打破静谧。 少挚的声音从门外温润传来,透着一抹关怀的暖意:“炎儿,在吗?” 陆沐炎起身应道:“来了,稍等。” 刚一开门,就见少挚眸内含着担忧的探究,关上门,急切询问:“炎儿,从鲛泪湖回来后,没被长乘发现吧?” 陆沐炎轻笑,转身往角亭走去,步伐轻缓,嗓音平静:“没有,澹台二人帮我遮掩,不知目的,看看再说。” 少挚轻轻点头,玄衣轻扬,随她步入角亭坐下。 他眸内划过一丝期待,含着担忧,续道:“嗯…那你觉得修为有没有什么变化?” 陆沐炎点点头:“有。” “快速进步,可以感知体内炁息的走向,清晰且强烈。” 说着,她指尖轻抬。 猛然,一抹热浪在指尖波动,将对面的树叶映出虚影,透着一抹炽烈的灵动。 少挚眸底划过讶异,风眸晶亮如星,划过一抹欣喜,低喝道:“炎儿好厉害,一次便显出热浪!” 紧接着,他忽又蹙着眉头,指尖轻垫下巴,思考道:“嗯...那就好,今晚我再想想......” 陆沐炎蓦然抬眸,声音轻柔:“少挚,我不去了。” 少挚一愣:“什么?” 她看着少挚,轻轻点头,眸内是决然的澄清,嗓音沉静:“嗯,我这五天不去了。” 少挚眨了眨眼,转而,却又轻笑一声:“其实,我正想跟你这么说….” “不去最好,我不知道你这样做是好是坏,还是先稳一稳。” “况且...偷偷去,我总怕你在湖边出什么岔子…...” 话落,少挚轻叹一口气,唇角勾着一抹轻松的笑意,似是松了口气。 陆沐炎怔了怔,看着面前的少年。 阳光在他发丝间轻旋勾勒,金丝流光,明媚温暖,透着一抹令人心动的柔光…... 陆沐炎低下头,眼眸划过一丝无力,轻启薄唇,嗓音隐隐压着感激:“是吗……少挚,谢谢你。” 少挚一愣,嗓音微冷:“跟我说谢?” 她摇了摇头:“不,我是谢谢你…...完全尊重我的选择。” 陆沐炎抬起头,直视他,眸内水光润泽:“我做什么事,你都支持,我不做,你也会为我找个心安的理由,来减轻我心里的负担。” 少挚莞尔一笑:“我本该为你这么做。” 她耳根的红,微微蔓上脸。 少年凝视她,四目相对。 气息交错间,空气似凝滞,透着一抹微妙的悸动…... 少挚的身子不自觉靠近,凤眸慢慢深陷,浓艳的眉宇顷刻攀上一抹炙热,目光紧紧锁住她的脸。 他薄唇微干,宛如寒露轻颤,透着一抹无意识的渴求。 心内,莫名悸动,震得胸膛欲裂,似被她的清冷与温柔点燃,炽烈而纯净。 陆沐炎呼吸微促,脸颊染霞,眸子水盈弥漫,粼粼中透着错愣。 但更多的是一抹混沌的迷离之色,纯情中透着一股完全不自知的妖冶魅惑。 池塘锦鲤浮光,树荫掠影,唤来爱情的悸风。 此刻,天地屏息暧昧。 老白:“此时不可。” 蓦然,理性回归。 陆沐炎强压下心内的簇动如潮,娇躯微颤,立刻起身:“走吧,大高师兄的地,得去翻一翻。” 她迅速往门口走去,背影透着一抹仓皇而逃的失措。 少挚蓦地回过神来,俊脸微僵。 他起身,迈步跟上,将眸底那抹滔天的情欲压下,薄唇勾着一抹玩味的笑:“好的。” …... 一下午,陆沐炎几人在后院忙至夜幕徐徐攀起。 空气中持续透着一抹压抑,三人沉默如霜。 土地,少了它的主人。 谁言千里自今夕,离梦杳如关塞长。 …... 夜晚,院内烛光摇曳。 水国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苍苍。 窗外月光如霜,洒入厅内,掩着空气中的沉重,却潜滋不可知的暗流….. 此刻厅内,长乘端坐主位,悠然泡茶。 陆沐炎坐于一侧,眸子沉静如水。 少挚坐于旁侧,玄衣轻垂,面容平静,凤眸低垂敛辉。 小宽沉默落座,艮尘端坐,俊脸凝重。 茶香袅袅,氤氲于空气,但几人心内深知,前几日的静好时光,再也没有了。 此刻,长乘饮尽一口茶,放下青瓷盏,盏底轻叩木案。 他面色亲和,但声音透着一抹果决,沉声道:“院长在楼上为慕声和老缚治疗,我还得上去帮忙,长话短说。” 他看向艮尘,低问:“艮尘,华北的澹台二人下午可曾出门?” 艮尘眸内划过一抹歉意,似为失职内疚,沉音开口:“...尚无,一直在东侧房内。” 长乘并无在意,面色沉静,眸光犀利:“二人一直对着一张桌子指指点点?” 艮尘正色:“是的,桌上是院内地图,讨论一下午。” 长乘点点头:“好的,信息对应,他二人没有发现我的炁。” 说着,长乘话锋一转,看向陆沐炎与小宽:“教你们一点——将炁附着于他人身上,可探其动向。” “距离,维持时间,动向是否清晰,则属于修为高低范畴。” 他伸手比了个一,续道:“不过,将炁附着于他人身上,有一个不属于修为高低的缺点——被附着之人,会身上一麻,也就是俗称的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我要说的重点是,今日上午,我将炁附他二人身上了。” 闻言,艮尘眸内一愣,陆沐炎与小宽眼神交汇,细听长乘的话语,神色专注几分。 长乘轻蹙眉头,续道:“若是寻常人便罢了…但澹台二人自幼学习玄学五术,我料寻常探炁恐会引起他们警觉,所幸他们自乱阵脚,我借机附炁成功。” “什么修仙转世,之于他们这等财富权位应有尽有之人,可受得此苦?澹台易钟对这龙凤胎的期望太大,断然不舍二人离开身边。” 说着,他眼角不留痕迹扫过少挚:“果然,今日下午,我探得二人目标,是为——乾石。” 长乘嗓音沉静,目光一一扫过陆沐炎,艮尘与小宽,低声道:“告诉你们,就是需要你们盯梢,留个心眼儿,接下来,静观其变。” “行,我上去忙了,有事喊我。” 话落,长乘起身,拂衣离去。 屋内顿时安静。 烛光摇曳,茶香袅袅,窗外月光如霜。 掩不住当下悲痛的暗流潜滋,也为即将到来的种种危机勾勒尽详…... 艮尘顿了顿喉,欲言又止,眸内黯淡,透着一抹隐秘的挣扎,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终未开口,只是起身,低声道:“我去继续考核华北新生。” 许是气氛太过压抑,艮尘话落,步伐急促如风,背影透着孤寂的沉重,似逃离这窒息的悲凉。 小宽起身,沉声道:“我去腌豆角。” 这话落下,空气中令人窒息的悲痛,再度沉下几分,刺骨无言。 陆沐炎闻言,低下头,似是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看不清面色,只见手指暗暗攥着衣角…... 小宽走到门口,却忽地转过头来,目光如寒泉沉渊,凝视陆沐炎:“小炎师弟,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陆沐炎闻言,脆弱的眸内骤然划过一丝渴求原谅的微光,猛地抬头,立刻道:“什么?小宽师兄请说。” 小宽:“小炎师弟,大高师兄之死,绝非你之错,因我知晓全过程,所以此话并非安慰。” 此刻,小宽嗓音低沉,但眸如枯木烈焰,透着一抹刺骨的坦诚,唇角勾的悲凉:“…...我也想找个别人来怪罪,我根本不愿承认,但我不得不承认,错全在我。” 他轻笑一声,面色舒缓几分,微微低头,嗓音低柔续道:“今日见你无恙,我心内,真的十分庆幸。” 可话锋一转,小宽眉眼一沉:“…但,今日每提及有关大高师兄的话题,你多次自责。” “小炎师弟,你若再露出那等表情,只会令我如刀刮火烤。” “因为我不仅要背负大高师兄的死因苦果,还须得背负你的。” 他抬头,盯着陆沐炎的眼睛,低声道:“小炎师弟,你每一秒的自责,我看在眼里,当真令我压抑到想要立刻赴死。” “因为我必须活着,我不能自杀,就当作是我太自私,所以...我请求你帮我,即使你自责,也千万莫在我面前露出半分,可好?” 话落,小宽眸内透着祈求,但更多的是无尽空洞的绝望…... 窗外盈凸,但今夜难眠,夜夜难眠。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 夜台茫昧得知不?大高再也不明。 但这话,化作无形枷锁,今生锁住二人心。 陆沐炎滚了滚喉,看着小宽的眼睛,只吐一字:“……好。” 小宽闻言,孔武的身形低垂,重重作揖。 但他空洞的眼眸仍不改色,宛如山岳倾颓,转身离去。 木门轻合,吱呀低响,宛如幽魂叹息,将沉重终结。 屋内气氛封锁,茶香凝滞。 此刻,陆沐炎低下头,眸内晦暗,死死咬住下唇…... 少挚凤眸低垂,面容平静,忽地开口:“炎儿,今晚做什么?” 陆沐炎呼了口气,似是终于找到了呼吸的方式,重重叹下一句:“….我想好好睡一觉。” 第224章 - 坤石。 少挚轻笑,风眸泛着温柔,轻松道:“也好,我去找些古琴谱子,看看能不能帮上慕声。” 话落,他起身,玄衣轻扬,陆沐炎随之起身,素衣如霜,二人欲离前厅。 可少挚走到门口,忽地转身,凝视陆沐炎:“炎儿,谢谢你。” 陆沐炎一愣:“怎么了?” 少挚:“谢谢你伴我至今。” 他面无表情,此话无波,但漆黑的风眸蕴着情动,仿佛涌动着无数情丝,要将她绕进灵魂深处。 终于,所有隐忍的深情,克制的爱意,在他自认为即将离去的时间里,短暂地泄了出来。 这句话很轻,易于忽略,但….. 是白帝少昊能给出的全部。 陆沐炎完全不明,只觉心内一揪,眸内骤然错乱,忙得问:“伴你至今?你...要去做什么?要离开了吗?” 少挚闻言,看着她这副慌乱的表情,风眸一怔,心内猛地抽痛难耐。 转瞬,他轻笑一声,眸底瞬时间恢复宠溺的面具:“瞎想什么呢,是因为啊...我们一直以来只有彼此,哪怕有我,你的生活也总是灰色。” ”现在,你有了同伴,有了目标,谢谢你的坚强,撑到了现在,我的炎儿长大了,我终于不用担心你晚上再做怪异的梦了。” 同时,有一句话,少挚不能说——因为今晚,他便要去将这千年的梦境终结。 陆沐炎看着他这副温柔良善的模样,心内慌乱稍稍抚平,只觉自己太过敏感。 她眸内泛起微波,低下头,顺着他的思绪回忆几分,喃喃道:“是啊...我们一直以来,都只有彼此,你也总是不愿意交朋友。” “其实,你刚才说愿意帮助慕声去找琴谱,我心内觉得很欣慰,真的放松不少。我很开心你愿意敞开心扉,去接触新的朋友,你也定会开启新的生活。” 但有一句话,陆沐炎也不能说——因为我知你不凡,定会与我殊途陌路。 二人话落,各怀心思,却透着同样温存的美好,相视一笑。 迈步出门,各自回房。 ……. 陆沐炎沐浴完毕,热水蒸汽氤氲,木桶泛起暖光。 此刻,她清冷的眸子透着一抹隐秘的疲惫,似在悲痛与长乘的嘱托间寻一丝宁静。 长发如墨垂落床边,她凝视窗外月色,低声道:“老白,今晚...” 老白:“空白五天。” 陆沐炎轻笑,抬指,凝视指尖,低声道:“不修行,便要面对无尽的疲累和心痛…...哈…若我能睡上五天就好了。” 老白顿了顿,沉声道:“腌豆角,翻地,做饭。” 他这句话,无波无澜,但却透着令人心安的温暖。 陆沐炎唇角微勾,缓缓躺下:“好,做最小的事儿,一拳大法。” 窗外,月色清冷,洒满院落,少女沉沉睡去…... …... 夜深人静,风高月黑,最适离别。 少挚独处屋内,蓦地,动用神力。 顷刻间,身形化作墨影,宛如孤鸿掠月,瞬至鲛泪湖! 湖面波光幽暗,如墨镜碎裂,月光如霜,映得水面泛起银辉,孤岛古树依旧参天虬曲。 藤蔓垂落如幽影,散发腥气,夜风拂叶,沙沙低响! 千年布局,似是到了抉择之时…... 许是对咬钩的鱼儿怀有几分眷念,他每往前走一步,心底的刺痛再加一分。 少挚蹙眉,眼神微微一凝,似乎在试图理解什么,薄唇喃喃道:“怪哉,今日下午如此,晚上依然…这离火莫非能操控人心?” “是了,离火精炁能力雏显,自会引人心绪波动。” 话落,少挚将疑惑掩下,闪现于湖心孤岛,俊美的面容沉静如水,宛如寒刃划空,玄衣猎猎。 此刻,他眸内情绪绝迹,寒星灭光,透着一抹义无反顾的决然…... 少挚轻启薄唇,低喝:“化蛇。” 蓦然,化蛇从古树内窜出,鳞光闪烁,宛如墨龙破雾,冲少挚兴奋大喊:“哈!” 它的双翅如烈焰低吟,热浪暗涌,宛如寒星引焰,透着一抹诡秘的狂热! 少挚微微挑眉,低声道:“哦?” 他的嗓音轻缓,凝思几瞬,薄唇勾起一抹玩味浅笑:“啄木,寻个生机。” 话音刚落,几只啄木鸟迅捷飞至,围着古树喙敲,木屑微微飞扬,似在寻觅乾石的脉络…... 可随即,他眸内一沉,蓦然感知周围炁场内…...暗暗藏有他人。 少挚不动声色,仍目光微凝,佯装一抹讶异的明了,喃喃自语:“乾石,原是这里呐…...” “嗯?好生奇怪,这乾石…...” 说着,少挚悠悠抬指,似指向乾石,但意欲暗暗指向后方... 指尖,杀意渐显,透着一抹隐秘的森寒,冷冽而致命! 陡然,一道矮小的身影猛地从湖底窜出! 那人身形实在矮小,袍子遮头,看不出模样,宛如墨蛇破水,身上深灰的袍子湿漉,宽大的袍袖滴水淅沥,似幽影低伏。 抬头一瞬,那人右脸的刀疤狰狞如蜈蚣,扭曲恶毒,紧贴皮肉。左眼宛如寒渊毒沼,透着一抹刺骨的邪恶。 原是蜈公。 此刻,蜈公嘴角咧开,扯动刀疤的尾巴,笑得阴毒森寒。 他湿漉着身子,袍子贴肤,弓腰谄媚,嗓音尖细,宛如寒芒刺耳:“少昊神首,别来无恙哈!” 蜈公仍是那副嘴脸,透着一抹低贱的讨好,左眼珠滴溜乱转,宛如毒蛇窥伺,嘴角狞笑,扯动刀疤,真像蜈蚣蠕动,阴毒而猥琐。 少挚轻笑,凤眸透着一抹玩味,悠然道:“哟,软姐儿这是给我送解决办法来了?” 身后,忽传一声冷哼。 软姐儿自湖中浮现,宛如幽魂破水。 她抬手一挥,炁息如烈焰流转,瞬息烘干她与蜈公周身,袍子恢复,猎猎鼓风。 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觉得软姐儿好似更老了几分。 她的脸,如粗糙的地图,褐斑密布,脸颊垂肉下坠,老皮囊裹,嘴角抿成缝隙,毫无血色,皱纹深嵌,耷拉眼皮下,眸子锐利,算计尽显。 不只是面容,下巴至脖颈处,皮囊褶叠数层,透着一抹彻骨的邪恶,神性泯灭的遗骸。 蜈公嗓音尖细,冲着软姐儿连连感谢:“谢谢软姐儿~!” 转而,他谄媚地看向少挚:“不愧百鸟之王,慧眼当真锐利。” 蜈公说着,似生怕有谁听见,左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刀疤扭曲,透着一抹阴毒的狡猾。 他小心地凑近了些,嗓音森寒,低声道:“乾石需坤石引动,将坤石置于乾石下方,神炁相融——天地否,二石俱裂。” 少挚蹙着眉头,捏鼻退后一步,嫌弃地看着蜈公:“…说归说,离我远些。” 他眸内划过一抹沉思,透着一抹隐秘的厌恶,续道:“坤石...若我没记错,在哀牢山?” 蜈公连连点头,嘴角狞笑:“是呐是呐,那群类族手里!” 闻言,少挚冷哼一声:“呵,类族啊…...” 他俊脸上此刻透着一抹邪恶而玩味的笑,看向软姐儿:“类族还好,我最烦遇到那群蘑菇呢,干脆蜈公借我一用?” 话音没落,少挚斜眼瞅过蜈公,薄唇的笑愈发邪魅妖冶:“你最擅流血,也有益于本帝心情。” 蜈公赔笑,连连点头,嗓音谄媚宛如毒蛇,但说出的话倒不是那么回事:“哎呀,是,是!但是…少昊神首,院内六千弟子的血,岂不比我一个蜈公顶用呐?” 少挚挑眉:“哦?” 蜈公瞥向软姐儿,似在请示,得她微微点头后,蜈公勾着脑袋,低声道:“玄极六微嘛!” “这玄极六微…...本就是去寻找坤石呐!” 说着,他嗓音森寒,宛如寒刃刺耳,捂嘴偷笑一声。 蜈公眼珠乱转,透着一抹猥琐的狡诈,宛如毒沼暗涌,将灭世之计娓娓道来:“…...若坤石置于乾石上方,则为地天泰,届时院内即使没有其他精石,亦可衍生万法,运转生化六微精炁…” 少挚薄唇噙笑,眸底不留痕迹划过一丝寻觅破绽之意:“不错。” 他慵懒靠于古树旁,俊脸透着邪魅,低声道:“这主意是这代启明想的?” 蜈公再次连连点头,尖声道:“当然是他啦,幸亏是个善良的蠢蛋,也正因为他蠢呢。” 他目光條尔变得阴沉起来,但嗓音仍透着古怪的森寒,桀桀作笑:“这启明,真以为所有人都愿意地天泰呢,哈哈!” 少挚剑眉微挑,眸底探究森严:“软姐儿是想拉我做局天地否?” 可他话音没落,蜈公忙的连连摆手,嘴角刀疤蠕动:“哎哟哟哟!哪敢呐,只希望能够格儿给少昊神首做个垫脚石哈!” 少挚似笑非笑:“呵,软姐儿毕竟是息壤神呢,可舍得坤石破灭重归虚空?” 蓦然,少挚眸底一冷,素手轻抬,寒芒凝聚,蜈公蓦然跪地! “砰!” 蜈公双膝直直砸地,冷汗骤然密布:“…呃!” 他的刀疤脸猛地扭曲,宛如蜈蚣噬骨,面部肌肉疼的发颤! 少挚眉眼弯弯,嗓音轻缓,盯着软姐儿:“这句,想好再答哦。” 软姐儿斜眼瞥过脚下的蜈公:“表明诚意,无妨。” 蜈公颤声:“…...否塞不通时,海内自会求助于息壤神…...” 他蹭着膝盖,爬到少挚脚边,勾着头扬起丑脸,扯着扭曲的肌肉,尽量让自己显得和善几分:“嘿嘿,无非就是灭绝嘛,坤石重造,乾石…万年后自然重启文明喽!” “少昊神首,这事儿与您族类影响不大呢,只是人类灭绝嘛。” “人嘛,就好比这野草,最为低贱,春风吹一吹,杀不尽呢!” 话落,蜈蚣眉毛高阔,宛如毒蛇昂首,谄媚的嘴角咧开,宛如恶鬼狰狞。 月下,他露着一嘴参差不齐的黄褐老牙,散发腐腥恶臭,左眼珠滴溜乱转,闪着狡猾阴毒的幽光…... 少挚佯装作势要走,眼睫轻抬,暗划一抹审视:“五日后,全院前往哀牢山,最终选出玄极六微?” 蜈公弓腰作揖,头埋得极深,只有嗓音透着阴险,低声传来:“内定艮尘,迟慕声,少昊神首,白兑。” “还差两位,其中之一自然是离火…剩下一位…尚不得知。” 话落,蜈公挑着高眉,扭曲的老脸上暗划一丝疑惑,倒还真没说假话。 闻言,少挚眸内划过一抹讶异,警觉继起:“也就是说…全院六千,寻一巽炁?” 蜈公点头如捣蒜,尖声道:“是呐!” 少挚忽笑,风眸微瞥过一旁的软姐儿,嗓音戏谑:“呵呵,当年,神性未泯的软姐儿将坤石赠与哀牢山类族,换取乾石,交予第一届启明长者,开创易学院。” 他说着,眸底审视愈浓,低声道:“...如今,你尚不知类族在哪?” 软姐儿皱巴的唇角猛地一抽,垂肉颤动,宛如枯木裂痕,似是被说中某个不能提及的伤痛,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蜈公忙的招手,透着谄媚地讨好:“不然,也不会劳烦少昊神首呐,桀桀…...” 少挚再退一步,实是被这股腐肉腥臭熏得心内烦躁,眼神不悦,低喝:“提供信息。” 蜈公蠕动着跪着的身躯,往后退了些,又捂着唇,将做小伏低之态演绎淋漓尽致。 紧接着,蜈公低声续道:“类族得坤石后,便隐世而居,是为——香巴拉。” “一,需明悟见心者,二,须找到类族令狐,得令狐信任,甘愿交付性命。” “三,将令狐的香髦肉吃下,即能灭除嫉妒之欲,方可开启香巴拉大门。” 话落,蜈公咧着歪嘴笑开,黄牙下的舌苔隐隐泛黑,似毒沼恶口。 少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风眸无波无澜:“哦,开启香巴拉,坤石呢。” 蜈公赔笑:“得令狐信任者,得坤石呐!” 少挚轻笑,唇角玩味尽显:“够复杂,若我现在便将乾石毁灭呢?” 这话落下,他嗓音妖冶,凤眸透着一抹隐秘的试探,似在蜈公的阴谋中寻觅某种破绽…... 第225章 - 独下神坛,望尽天涯路…... 蜈公似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连连摆手:“实不相瞒呐,少昊神首,…无论乾石碎裂如粉,亦速恢复。” “除非二石同毁,否则,坤石存世一日,乾坤便相吸运转。” 话落,蜈公摊手,阴森可怖的面上,倒还透出几分无奈的意味。 少挚挑眉,眼底玩味更深:“你又如何得知?” 蜈公闻言,挠了挠头:“额……这乾石碎裂复原时,软姐儿如刀刮骨,虽几日可消,但其中联系…...” 少挚似乎就在等这句话。 此刻,他薄唇噙笑,邪魅尽显,直直看向软姐儿:“这样呐,若我将你杀了呢?” 话落,少挚素手轻抬,寒芒凝聚指尖! 空气蓦静! 他眸内似笑非笑,但杀意如寒刃冷冽,阴森致命! 软姐儿神色一滞,褐斑的眸子锐利如刀,迅速抬手,炁息棕黄,如枯藤缠绕,预备出招抵挡! 蜈公大惊,左眼珠惊颤,透着一抹阴毒的恐惧,急急起身,挡于软姐儿身前! 他面色慌乱地摆着手,扭曲的刀疤似要扯裂一般,急忙道:“不可不可!” 可此刻,软姐儿冷哼一声:“可笑!你以为我是甘愿苟活至今,不愿重归皓空?!” 四目相对,软姐儿眸底厌恶分明,面色写满了森寒的绝望,似将神性泯灭的悲怆尽数倾泻…... 恍惚间,少挚似忆起息壤神的那双眸子,明媚温柔,透着母仪天下之辉…... 少挚转身,风眸沉寂,唇角勾着轻蔑,冷哼一声:“呵。” 随即,他墨影没月,气息如寒星灭光,瞬息无踪…... 少挚消失,鲛泪湖孤岛重归沉寂。 蜈公做戏做足,谄媚讪笑未敛,冲着虚空尖声道:“期待少昊神首的好消息!” 可转过身来,他阴骘的老脸骤变,眸内透着毒辣的担忧,低声道:“软姐儿…少昊神首如何得知乾石位置…?” 软姐儿冷哼一声,耷拉的眼皮下,褐斑眸子闪着鄙夷:“呵,这几日,长乘院内的动静可不小!” “瞬移至此框来长乘,招雷劫天罚雷祖,引离火来寻乾石,他少昊布的一盘好棋,不就是为了这一步?” 说着,她后退一步,赘皮的老脸微微颤动,嘴角抽搐:“引区区离火就妄想毁坏天基乾石?若真能如此简单,老身甘愿自损千次万次!” 闻言,蜈公皱眉,右眼固定,左眼珠滴流乱转,透着一抹诡异的可怖。 他顿了顿,沉声分析道:“可那少昊...既能如此布局,不像是不懂世间因果运转之道啊…方才,他话里话外面色从容。” “怎的……这么大手笔的布局,他最后什么也没做,被我们三言两语就拨弄走了…...?” 说着,蜈蚣嗓音越来越小,似是怕哪一句引得软姐儿不悦,左眼球暗暗瞥着软姐儿,透着一抹隐秘的试探,打量她的神色…... 软姐儿褐眸闪过阴色,正欲解释:“料想此番…” 蓦然! 她眸内一滞:“…?!” 不对,不对…?! 能在世间维持帝尊法力,定是因为深谙因果,绝不主动掺杂! 他白帝少昊不懂因果之道,就不可能在世间维持法力四千年! 软姐儿枯瘦的身躯猛颤,褶眸死盯少挚离去的方向,透着一抹骇然的震怒! 她低吼一声:“这该死的鸟族!” 这一瞬,她垂皮的老脸抽搐,枯皮裂响,枯手紧攥成拳,骨节咯咯作响! 实在是大意,不曾想这少昊的一切布局,本就是奔着自己来的!? 那他设局引来长乘,搅弄雷祖觉醒,与离火夜晚深情告别,算什么…...!? 软姐儿心内再沉一分! 是了…... 正因他少昊深谙世间因果法则,所以绝不可能主动做局! 即使做局,也得假借他人之手,这样,他少昊只需顺水推舟,处于因果之内,便不是那个因!! …...他知,我定会死守雷祖,我会将全部精力放在长乘院落! 正因我在院内布局多年,正因是冲着我来,所以他不知我有何暗探,不敢妄动! 所以,他在那院子里的桩桩件件,都会做足戏份! 他只得从身边之人下手,但…...! 长乘跟来,是长乘自己多疑。 至于雷罚,是雷祖个人情爱之事。 离火寻乾石,本就是离火急功近利。 但最终,全都为了引我入这因果之瓮,引我起了这天地否的因果之头…!? 所以,在这场天地否的灭世之局内…...他仅仅只是来了两趟鲛泪湖!? 好啊,好啊,好计谋……白帝少昊! 此刻,蜈公望着软姐儿的脸色愈来愈沉,眸色瞬间慌乱,急急道:“什…..?” 软姐儿褐眸燃起怒焰,宛如深渊毒火,咬牙切齿:“他今日压根就不是要毁什么乾石,根本就是奔着要拉我们下水,给他提供讯息!” “因此事是我挑头,事发后,因果也是我来背...!” 说着,她眉宇间满是愤怒,枯瘦身躯猛退一步,褶唇颤抖,透着一抹吃了大亏的懊悔! 闻言,蜈公阴骘的老脸上划过一抹毒辣,骤然明了,眸内骇然分明:“...…白帝少昊,够阴!” 他看向软姐儿,眸色透着担忧:“软姐儿…那咱们还...” 此刻的软姐儿,透着一抹不顾一切的疯狂,老皮囊裂,似将所有的屈辱化作灭世之志…... 她心下一狠,枯手猛挥:“无碍,总归目标一致!” “…...只要能重返海内!” 她忆起往事,眸内染上绝望的痛,如寒渊封魂,枯唇颤抖,喃喃:“孕育水神冥烨,救治大洪水,与禹帝交好,接西王母重任,坤石换乾石,建立易学院….” “哈哈,…...桩桩件件,好事全是她息壤的!” 软姐儿的嗓音如枯木裂响,枯手紧攥,骨节咯咯:“轮到我,便只能设计雷祖扒皮,即使是设计海内,也是让海内诸神去求助她息壤神!?” “如何坏事都轮我头上?!这海内三界,可笑的因果,我背的还少吗?!!” 说着,软姐儿眸色绝望,透着一抹撕心裂肺的悲怆。 她是那样发了狠的阴毒,不甘的疯狂…... 蜈公那苍老的丑脸上,泛着心痛的无助,扯着扭曲的唇角:“软姐儿……” 软姐儿褶眸一抬,迸出阴骘:“回!” 随着她枯手猛挥,二人凭空消失,只留下月色清冷如霜…... 惨白之光洒满湖面,寒露凝光,波光幽暗,透着一抹刺骨的肃杀与宁静。 但那些阴谋与绝望,悄然酝酿…... …... 此刻,少挚自鲛泪湖归来,悄然落于陆沐炎的小院。 夜色深沉,天地无声。 池塘暗波微漾,玉镜含烟,透着一抹清冷的安宁。 陆沐炎的房内无灯,窗棂暗淡,木门紧闭,月光轻抚,清泉流光,映出屋檐的柔和轮廓。 此处静谧。 不是此处静谧,而是心底温润。 于是,少挚伫立于院门口,未曾迈步,凤眸无波。 心内,涌起一股失而复得的温存,似轻松、似喜悦、柔和而绵长…... 是因计划顺利么? 宛如自我说服一般,少挚自问,心绪似月下微风拂过心湖,泛起涟漪如丝。 一定是,只有是…... 他不愿承认,这温存源于她的安然无恙。 他庆幸计划顺利进行,仍能与她共存于这短暂的温存时光…... 此刻,少挚俊美的面容柔和如玉,高挺的鼻梁下,唇角勾着一抹隐秘的庆幸,松了一口气。 他目光凝于她窗棂,风眸深邃,似乎欲穿透黑暗,窥见她的睡颜。 心跳,轻缓。 他完全知道,今晚的决断意味着什么,局已落下,将他推向寒渊。 深情,藏于无言的伫立。 他凤眸微动,宛如寒露凝光,透着一抹不舍的柔情。 他能做的,只有在此刻驻足,庆幸这夜的安宁,贪恋这片刻的温存,为她的存在而心动,为她的安睡而喜悦。 月光洒在他的玄衣,清辉流纱,映得他身影如画,唯美而孤寂。 驻足许久,直到海棠花沾夜露,瓣瓣轻扫他身,在衣角勾勒清香。 怕少女第二日闻得香气,少挚只得转身离去,步伐轻缓,玄衣轻扬,背影孤寂如霜…... 他很小心,小心到连花香都不愿留下。 时光珍贵,此刻短暂的温存,足以一生珍藏,绵长而静谧。 少挚眼睫微垂,将所有的深情与决断敛于心底。 独下神坛,望尽天涯路…... …... 翌日清晨。 阳光如金液流淌,洒进长乘小院。 青石小径温润光泽,似琉璃碎玉,熠熠生辉。 槐树枝叶轻摇,晨露滴落,散发草木清香,池塘波光潋滟,映着旭日的柔光。 然这清晨的明媚,似薄纱一般,难掩屋内的血腥与沉重,透着一抹刺骨的哀愁…... 此刻,长乘垂眸而立,素衣皱乱,袖口沾染血迹与药渣,疲惫如铅,彻夜的救治耗尽心力,压得他俊脸苍白如霜。 启明,更显憔悴。 他束后的墨发早已不复昨日的威风凛凛,透着散乱,沾满汗渍与药尘。 启明深陷的眼眶如墨晕渲染,满含枯槁倦意,但眸子血丝密布,透着一抹几近疯魔的执拗…... 他袍袖沾满血污,紧握一只木碗。 碗内,盛着黑乎乎的红浆糊,血腥与各类药草的恶臭刺鼻,宛如幽泉毒沼。 床上,老缚的躯体如枯槁残骸,仅余破布遮掩要害,肌肤尽毁。 雷电的烧伤遍布全身,留下树枝状红斑,表皮大面积炭化,呈黑褐色焦痂。 绽开的皮肤边缘卷曲,血管断裂,凝成暗红血痂,红白相间的肌肉纤维裸露,渗出黄浊脓液。 厚敷的血药浆糊涂满全身,黑红粘稠,部分干涸成硬壳。 她四肢如枯木,皮肤剥落,露出湿黏的真皮层,布满水泡与溃烂,散发腐臭。 神经末梢也彻底坏死,触之无感,却仍在间歇性痉挛…... 老缚的那张脸,烧伤极其严重。 右颊焦黑,左眼睑肿胀闭合,唇裂渗血,牙龈暴露,宛如骷髅狰狞,唯余一息尚存…... 长乘剑眉低敛,看向启明,凤眸暗淡,艰难启唇,声音沙哑如砾:“汤爷…算了吧。” 启明似是压根就没听见。 只见他指节泛白,再次舀出浆糊,猛刮于老缚周身,咬牙低吼:“不够了,再放点!” 地上,齐寰如尸横陈,更是好不到哪儿去。 他的墨发凌乱如草,湿黏于苍白的面颊,川字纹实在深陷,薄唇无血,胡渣凌乱。 周身青筋肉眼可见的塌陷,四肢无力垂落,似被死神啃噬,唯余一抹冷峻俊朗的残影。 只有胸膛微弱起伏,呼吸若游丝,皮肤透白如纸。 似被抽干精血,血脉几近断绝,命悬一线,透着一抹刺骨的濒死气息…... 长乘看向齐寰,迟疑低声:“再放,这齐寰也就没命了…...” 启明猛地扭过头,手掌不自觉攥紧木碗,低喝:“齐寰的命重要还是缚荛的命重要?” 长乘低声:“若真无力回天,也是老缚命数如此…...” 他顿了顿喉咙,斜眼瞥过床上那具面目全非的焦躯,似咽下千斤担,悲怆续道:“况且,即使救回来,以老缚的性子,定不愿苟活…...” 启明血丝密布的眸子怒焰滔天:“放屁!” 他猛地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瞪向昏死在地的齐寰,横眉怒喝:“齐寰的精血被缚荛这丫头养了二十余年,二十三年!怎的就只能续两天命,连两年都不成!?” 长乘眸色含痛,迟疑开口:“……汤爷,若老缚一心求死,莫说二十余年的精血...” 闻言,启明面色骤现一抹不甘的狂怒! 他手上一甩,烈血药的浆糊飞溅,宛如赤墨泼地,溅于青砖,骤然腥臭刺鼻! 下一刻,启明指尖迸出金光,宛如寒芒裂空,直射老缚天灵穴! “呃!” 老缚蓦然睁眼! 随着她身躯一震,几块血药浆糊龟裂剥落,露出新鲜的血痕,一阵刺鼻到令人作呕的气息,腥臭与药苦交织,铺面而来! 第226章 - “我是一心求死!” 下一刻,撕心裂肺的痛楚再度传来,如万针刺骨! 老缚瞳孔骤缩,血丝密布! 未等她反应过来,启明死攥她臂膀,怒吼一声:“缚荛!” 他血眸怒瞪, 面容透着恨铁不成钢的悲痛,低喝道:“齐寰耗你二十余年,你尚未亲眼见他苦果,岂能甘心!?” 老缚只被启明拽着,身如枯槁,眸色慌乱,透着一抹未清明的无措,嗓音破碎:“汤爷...我…..?” 紧接着,她转过头,愣怔望向屋内。 面前,长乘垂首,面容凝重如铁,疲惫的凤眸含痛,似不忍直视。 屋内药材散落,宛如战场残骸,瓷瓶碎裂,药汁泼地,腥臭刺鼻。 一旁,齐寰如尸横陈,墨发湿黏,脖颈包扎渗血,面无血色,只有胸膛微动。 “齐寰!?” 老缚不可置信地尖叫一声! 她枯躯预坐起,大片浆糊剥落,全身伤口再次丝丝涌出血浆! 启明立刻挡于齐寰面前,沉声道:“我已将他精血取出,厚敷你全身一天一夜。” 他脸色严峻,眸内如刀:“你现在,立即运气,将体内齐寰的精血吸收。” 老缚只觉脑内轰地炸了!! 下一刻,她双手狂乱地抓挠胸膛浆糊,预冲下床,撕心裂肺地大吼:“谁!!谁敢未经我允,放出齐寰!?” “我!” 启明怒吼一声,力如铁钳,一把猛按老缚! 老缚瞳瞪如裂,声音破碎,难以置信地缠着唇:“汤…汤爷……?!” “完了,完了…齐寰还在昏迷吗?他醒了吗?他醒过吗!?” 她嗓音如刀裂石,血目狂乱,挣扎着喊:“齐寰不能醒,齐寰不能醒啊...汤爷我求求你,汤爷...齐寰不能醒,否则我二十三年,前功尽弃啊啊啊啊!” 长乘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隐隐发颤:“老缚…齐寰尚在昏迷,但…但你再不转化齐寰精血为己用...” 他的声音透着浓烈的不忍,哽咽分明,颤巍巍道:“你的血管,将会根根脆断,神仙难救…...” 可谁知,老缚闻言,血眸骤亮,分明大喜! 她脸上透着一抹旁人难以理解,十分刺眼的庆幸,顿时心安,连连点头:“尚在昏迷?!那就好,那就好......” 长乘望着她枯唇裂开的笑,剑眉一蹙,难以置信:“老缚?你听到我在说什么了吗?” 老缚神思汇聚,眸底一沉:“汤爷,速将齐寰带回华东隐境!” 长乘声音裂帛,怒眸瞪她:“大高已死,雷劫余威已散,你无需抵命,莫要一错再错...” “大高”一出,老缚心内钝痛! 她转头,直勾勾看向启明,透着一抹决绝的疯狂:“……汤爷,我只说一句,速将齐寰带回华东隐境!” 说这话时的老缚,周身浆糊持续剥落,血浆不断涓涓涌出,像是一具干枯腐朽的黑炭,歇斯底里地争着最后一丝执拗的疯魔…... 启明指尖迸出金光,直指齐寰头颅! 启明声音低沉,面如寒霜,透着滔天的怒意:“我只说一句,你,立刻运气。” 老缚身躯一顿! 院长…当真气到无以复加之地…... 她血眸错愣,泪混合着血,大片地涌出来,撕心裂肺地喊:“……汤爷,汤爷!!我已全废,何不把修为渡给师父,助他觉醒!?” 她枯瘦猛挥,直指齐寰:“齐寰耗我二十三年,七道天雷将我经脉尽废,我今世,再也无法修行!!” 随着她挥手的动作,几滩浆糊挥洒至床边、地上、皮肤露出狰狞稚嫩的血肉纹理,鲜血快速涌出,滴答滴答地往下滴落…... 她眸内透着无尽凄凉,嘴角狞笑,绝望道:“再说,…我这仅存一丝可笑的修为,又能为师父渡出几分?!” “我是一心求死!” 老缚猛地砸向胸口,怒音一吼:“汤爷,我缚荛只一心求死!” 启明眸光如刀,冷冷瞥她:“雷祖尚未觉醒,你若死,谁护他归位?” 老缚神色一滞。 但转瞬,她不断摇头,面露偏执,咬牙道:“我将修为全力相渡,能有几分便是几分,总比这么平白无故地日渐消散的好!” 启明闻言,神色佯装震惊,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嘴角狞笑,嘲讽连连:“哈哈?!一个连师父都认不出的人,要强行将自己的炁渡给雷祖?!” “就你也配?!你也不怕玷污了雷祖!” 此言实在太过毒辣,老缚面色唰地惨白! 同时,长乘脸上也写满了难言的尴尬。 谁知,启明压根就没有住嘴的意思,唇角轻蔑,透着浓烈的鄙视:“你因认不出你心心念念二十三年的师父,导致大高惨死!最后,你还要用你那点儿可怜的炁,用你的一条贱命,来换取濒死前的安心?!·” “雷祖如此尊贵,需要用你求取心安的残炁来觉醒?!” 说着,启明弯腰,盯着老缚看,居然还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缚荛呐,你卑不卑鄙,要不要脸?” 这番举动,似乎要将她的尊严碾为齑粉,嘲讽到无以复加,甚至透着几分令人心寒的厌恶…... 老缚与长乘,身形双双顿住,定在原地:“……” 启明将碗往桌上一摔,直接转身:“想渡,我不拦着了!” 他一边说,一边走向迟慕声,声音犀利:“我就看,雷祖觉醒后,会不会因你这残炁而感到羞愧,感到自责!” 老缚闻言,眸内错愣地顺着启明的步伐,看向对面那张床。 对面那张床上,是她自溃多年,日夜入梦的……师父。 迟慕声,严重烧伤的躯体,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 因为当时是抱着陆沐炎入水,此刻的他,双手双脚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蜷曲固定,全身的皮肤如蜡融化,黏连成片,渗出脓血,令人作呕…... 脸部皮肤呈现出不均匀的灰白色,质感如同干裂的蜡块,皮肤紧绷,拉扯着眼角和嘴角,使他始终带着一副痛苦的表情,完全昏死…... 她血眸骤凉,倒吸了一口气,哽在喉头,竟是一丝也吐不出来:“…...” 长乘哑着声音开口:“老缚…...这段因果,你以自杀逃避,之后重修?又能如何?” 说着,他转身坐下,语气柔软:“转世后,你这一关的因果没有了解,而是被迫中断,无论几世,你都得受啊…...” 老缚泪如雨下。 那股剑拔弩张,声嘶力竭的气儿,在迟慕声濒死的痛苦中,散了…... 她双睫颤抖,缓缓闭眼,血泪混合,融入面部浆糊,低声道:“我现在…能做什么…” 启明这才放下心来。 他蓦地转头,眸内死盯老缚,沉音怒喝:“哼!你现在,若还当自己是雷部唯一正统继承,就应该好好引导众人,暗中辅佐迟慕声,走向他该走的道路!而不是逃避,妄想通过下一世重修!” 启明话落,重重拂衣,伸手探向迟慕声脉搏,再没看她一眼…... 老缚知道,她知道应该这么做。 她必须选择这条应该,但却最为痛苦的道路。 悔恨如潮,疯魔如鬼,无助如渊,交织成一团撕裂心魂的旋涡。 但谁不是如此?大高不是吗?小宽不是吗?谁都在因果的枷锁中挣扎,沉沦无尽…... 于是,她声带撕裂,将所有的痛苦与愧疚压入心底,深深咽下血泪,只吐一字:“好…...” 长乘见她终于想通,疲惫的凤眸闪过一丝宽慰端起启明摔于桌上的木碗,轻继续为老缚敷药。 可… 还有一件至关重要之事,似寒刃悬心,难以启齿。 长乘舔了舔唇,面露迟疑,缓声道:“老缚,你现在运炁,吸收齐寰精血,看看能吸收多少,若你不介意……” 说这话时,长乘眸内深邃如渊,似在等一个因果落定的回答,郑重道:“齐寰,今日便与你一命换一命了。” 聪明如老缚。 她怎会不知是这样一副局面? 但她,有一件必须确定的事情... 于是,老缚看向长乘:“齐寰,会醒么…?” 长乘风眸一沉:“你想让他醒吗?” 老缚似被长乘的质问击中心魂,神色一滞,眸内夹杂着看不真切的希翼,愣着了。 齐寰醒不醒,我有选择? 齐寰,齐寰…... 他若不醒,则在境内称王,在臆想的世界里沉沦,只是睡了一觉,没再醒来…... 若醒,定视我为死敌。 再见我如今残躯,尤其师父此般惨状,势必狂喜。 以他的修为,制服长乘易如反掌,若拿我或师父相挟,汤爷定落于下风…... 不过,即使长乘与汤爷落败,再不济或有艮尘相助。 所以,齐寰便只有一种结局,醒来后直面事实——在境内当了二十年的驴。 且,醒来后,他仍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放血,用于治疗深恶痛绝的我,在绝望与愤恨中,失血而死。 无论怎么看,让他醒来,是最好的惩罚…... 于是,老缚垂下眼睫:“不了...” 她嗓音游离若蚊,含着某种愧疚,怯懦到不敢抬头:“不要让他醒过来…...” 这一声听着,心虚极了。 空气骤然安静。 启明正忙于救治的手,微微一顿。 随后,启明继续,他没有说话,但鼻息内冷哼一声,透着明显的不悦,眸内暗暗划过一抹恨铁不成钢的责备,已然表明态度。 但长乘理解她,或者说,没有人比神更理解人。 长乘轻启薄唇,声音细腻,是他一如既往的温润:“你放过了自己,缚荛,我真为你开心。” 阳光撒入窗,空气中的尘埃清晰可见,仿若薄雾,模糊不清,浮沉颠倒。 生死颠倒的一刻,也使那些过往、因果、对错、爱恨、都模糊不清...... 此刻,三人静谧无言。 老缚平躺,气息若游丝,缓缓沉下呼吸,开始运炁…... …... 正午,太阳高悬,金液泼地。 刺眼的光芒洒满小院,倦鸟归巢,池塘波光闪烁,透着一抹炽烈的明媚。 然这正午的烈日,难驱散院内的沉重,深藏不可知的暗流。 陆沐炎方才缓缓睁眼…... 一夜无梦,好似只是闭了个眼睛再睁眼,便是睡到日上三竿。 连日的紧绷如铅压心,让她早已疲惫不堪。 毕竟修为浅薄,仍需睡眠,临近中午,她才懒洋洋地半睁眼眸,透着倦怠。 陆沐炎摸索着枕下,预寻手机,可忽地睁眼,心内咯噔一惊! 猛然清醒,一摸落空,将她骤然拉回现实…... 是了,睡得太深,甚至误以为现在是在医院上班的日子。 这掏手机看时间的举动,熟悉且连贯,更显得此刻刺骨而清醒... 老白的声音却如炸雷传来,猛然一呵:“不对,快出门看看!” 他的嗓音沉稳,透着一抹不容商量的急迫。 陆沐炎心内一慌! 她猛地从床上跳起来,胡乱披衣,眸内透着恐惧,心内急急追问:“又…又怎么了?!” 老白直落一句:“去找长乘!” 陆沐炎抬步就往外冲! 陆沐炎冲到二楼门口,却又猛然顿足,生怕惊扰屋内状况,只得强按下心内躁动,轻轻敲门,声音压低,却透着慌乱的急切:“乘…!” “吱呀——” 门开一缝,未待她喊完,长乘探出身,疲惫的俊脸透着疑惑,低问:“怎么了?” 他的凤眸黯淡,似彻夜未眠,声音沙哑,憔悴不堪。 显然,迟慕声与缚师祖的伤势,定是严重至极... 这时间里,老白立即沉声:“问,院长去哪儿了?” 陆沐炎张嘴便问:“院长呢?!” 长乘被她这一惊一乍的模样搞得不知所以然,面露不解,缓缓道:“院长么,当然事儿比较多啊,刚被叫走呢,怎么了?” 陆沐炎再问:“何事?!” 长乘疑惑更深,转身关门,退了出来。 他一边往楼下走,语气慎重:“不知道,我准备将慕声最后一层药膏敷完就过去看看,晚点回来告诉你,到底怎么了?” 第227章 -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沐炎眸色暗暗瞥过屋子,透着不安与担忧,跟着长乘下楼,低声道:“……老白说,感觉不对劲。” 长乘诧异,转身看她:“什么意思?” 正巧,二人刚走至楼梯口处,小宽面色忧虑凝重,迎面大步而来! 小宽嗓音沉重:“师父,有一事...需扰您过来查看。” 长乘与陆沐炎相视一眼,二人眸色不约而同再重几分... “走。” 长乘话落,三人疾步而行,居然跟随小宽迈向后院练功处。 而就在往后院走去的时间里,陆沐炎每走一步,心内心内不由得产生一抹心虚的紧迫…... 她眼神暗暗划过长乘,看着长乘疲惫而又透着警觉的脸,紧了紧喉,快速低下头。 不会是我去了鲛泪湖,引起溪边的什么异样吧…... …... …... “…怎会!?” 三人刚至,长乘神色大变! 果然,后院溪水干涸,溪床龟裂,露出焦黄泥土,触目惊心! 阳光炽烈,溪畔水草裹泥纵横,无数游鱼横躺在湿泞的泥地,一下一下的痉挛抽搐,透着一抹刺骨的死寂! 陆沐炎蓦然定在原地! 她瞳内一缩,心里警钟大振,一时没了方向! 而这时间里,长乘快速想到应对方案,扭头,低喝:“小宽,老缚知后续步骤,你进去按她说的做,待会儿,小炎和少…” 他话至嘴边,猛然一顿。 不可,若贸然提及少挚,小炎必起疑… 长乘眸内一沉,嗓音沉稳,迅速改口:“小炎和少挚在一楼等澹台一族,我昨日邀请他二人今日再叙,小宽莫下楼,务必不能让他们知晓楼上之事。” 陆沐炎早已没了主意,心内完全慌乱,只一味的听着长乘的话,下意识反问:“澹台?” 长乘语速不急不缓,沉稳低沉,如实作答:“附炁有隐患,与其不知道二人动向,索性栓在眼前,放心。” 但她的心思压根不在这儿,此刻,陆沐炎愈看着长乘沉稳布局的模样,心内越是不安如潮,在长乘的温润与自己的秘密间挣扎,宛如寒刃刺心…... 她深深低下头,嗓音低弱:“乘哥…我知道有些事不能问,但…这事与我有关吗?” 而同时,长乘被她这一问,心内慌了半拍。 其实……很有可能。 我知溪水干涸或与离火有关,然,不敢妄断…... 长乘顿喉,选择如实相告:“……小炎,我一时难以定论,但此前也有过这种情况,所以...你目前莫往自己身上引。” 长乘说这话时,嗓音温润,宛如清泉流玉,凤眸柔和,缓缓安抚她的不安。 陆沐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强压下心内的不安,小声低问:“…真的?从前也有过吗?” 长乘点头:“对,院内新生老生,皆以此湖作为贯穿修行之所。” “若有谁练功打了岔子,或新生惹了什么事儿,将哪一支的水流垄断等等...诸多原因皆未可知,你莫慌。” 说着,他拍了拍陆沐炎的肩头,言语透着一抹安定的力量。 陆沐炎闻言,心内稍稍安下几分,只得点头:“...好。” 可这时,长乘心内却涌动起一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想... 他心底透着强烈的不安,凝视陆沐炎:“小炎,但我再问你一句...” 陆沐炎抬眸迎他。 长乘迟疑:“你…..” 陆沐炎歪头,眸色确实含着一抹隐秘的懵懂,尚未察觉长乘的试探之意:“乘哥,怎么了?” 长乘凝视她的脸。 这双原本明媚懵懂的眸子,在他一步步的引领下,逐渐清冷黯淡。 至今,这位十七岁的少女,甚至总会透出一抹浓烈而无法遮掩的绝望…... 小炎,你不能去鲛泪湖,你没有机会去,你绝对不可能去。 你...不会骗我的…... 小炎…你...没有去吧……? 长乘顿了顿,终是不忍将那话问出口…... 他只转过身:“无事,我查探完毕回来再议。” 话落,长乘大步流星,快速离去,背影透着疲惫不堪的沉重…... …... 此刻,陆沐炎心内忐忑,随小宽回到一楼大厅…... 少挚正落座主位,悠然泡茶。 青瓷茶盏泛着清光,茶香袅袅,氤氲于空气,正极力掩饰大厅的沉寂。 午后阳光如金纱流转,洒入窗棂,点缀一抹温馨。 少挚见二人而至,柔笑一声,凤眸生辉:“炎儿,小宽师兄,午安,方才见你们急急出去,所为何事?” 他的嗓音温润,但俊美的面容透着隐秘的试探,在陆沐炎的慌乱中暗寻端倪... 陆沐炎心内的不安愈发浓郁,眸内晦暗不明,但还抱着一丝侥幸的期望,低声道:“后院练功处溪水莫名干涸,乘哥赶去调查。” 少挚眸内一愣:“嗯?什么意思...” 话落,他目光不动声色瞥向窗台。 窗边,一只鸟儿蓦地腾空,飞走无踪。 这短短一瞬的交接后,少挚佯装沉思片刻。 他似在自言自语,声音不大不小,恰是陆沐炎正好能听到的音量,喃喃道:“难不成,与慕…与雷劫有关?” 是,陆沐炎与小宽的面上,自然会划过一抹少挚预想中的神色一僵。 小宽迈步走向楼梯,声音沉稳依旧:“小炎师弟,少挚师弟,待会儿澹台一族来,若是没吃午饭,可以叫我。” 陆沐炎摆了摆手,嗓音轻快,但透着一抹掩饰,强颜笑道:“小宽师兄不要操心啦,我会做饭,楼上有需要,随时叫…随时叫少挚。” 小宽点点头,转身上楼,背影更显孤寂。 木梯吱呀低响,将他的沉重尽数压入二楼的血腥,这压抑而绝望的气氛,丝毫未减。 …... 一楼堂厅,重归死寂。 阳光如金纱流转,洒入窗棂,映得木案泛起暖泽,点缀一抹虚伪的温馨。 陆沐炎坐于木案,清冷的眸子低垂,手握茶盏,指节却微微泛白,强压下心内的不安。 少挚则是悠然泡茶,面容柔和,仍是透着丝丝温润的笑意。 二人静谧,茶香袅袅,但却如幽泉低吟,清清冷冷,难掩厅内沉重…... 陆沐炎其实不敢在一楼待着。 她不想,但总不由自主地竖耳,忍不住去听二楼的动静。 若是楼上猛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她该用什么表情回应? 冲上楼?还是继续佯装无事,握盏饮茶? 她该怎么办…... 她知道,小宽可去,少挚可去,但那扇门的背后,唯独自己不能窥见一眼。 正因不能见,可想而知,迟慕声与缚师祖的伤势,何等惨烈…... 此刻,又突然出了溪边这么一档子事儿…... 思及此处,陆沐炎全身犹如蚂蚁攀爬,坐立难安。 她眸内的惶恐愈来愈烈。 在楼上的血腥与自己的无能间挣扎,透着刺骨的无助,呼吸愈发局促…... “咚、咚咚。” 门外,敲门声起。 澹台月疏嗓音甜腻,听得亲昵,幽幽传来:“长乘兄长~沐炎姐姐~” 陆沐炎一惊,神色猛然抽回。 似是刚脱离恶鬼炼狱般,她额间冷汗隐现,透着惊慌的无措,忙的起身:“我,我去开门。” 显然,少挚自是察觉到她的异样。 她脸上这抹心虚的愧疚,实在是……太刺眼了。 但少挚不敢断定其根本原因。 一,或因陆沐炎与乾石炁属共振,引起溪水异象,但他确实未知详情。 二,或非与离火有关,而是软姐儿暗动手脚,他则需顺水推舟而行。 不过,有一个既定事实——无论是谁,无论何因,皆为五日后挑选玄极六微而备,为六千弟子奔赴哀牢山…而设下的隐秘一局。 他轻抿茶盏,乌睫轻垂,茶香入喉,俊脸柔和,将杀意与阴谋尽藏…... 这时间里,陆沐炎开门,引澹台兄妹入一楼大厅。 身着院内统一服装后,这两人看着倒是亲切一丝。 澹台月疏一头青丝被编成精巧的流苏垂髻,两侧垂下细碎的流苏,随着步伐轻轻摇曳,模样看着倒是灵动可爱,显得俏皮清雅。 澹台云隐则是以精致的银冠高高束起,冠上宝石夺目,熠熠生辉,尊贵与不凡中,仍透着亲和的温润。 澹台月疏刚踏进门,便杏眸水光盈盈,甜笑如花,娇声道:“沐炎姐姐,我给你们带了些特产~” 她说着,掏出一包物件,递于陆沐炎,俏皮道:“还有啊,这包里,是一些护肤品哦!” 陆沐炎神色蓦然错愣,似是没经过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只得低声道:“谢…谢谢。” 澹台月疏完全自来熟,极其自然地挽住陆沐炎手臂,娇笑道:“我看你总素面朝天,长得这么漂亮,也得护肤呀!现在年轻没事,老了再保养,更麻烦呢!” 她话落,杏眸仍旧弯弯,笑容甜腻,挽臂的动作亲昵而用力,一齐往堂厅走。 陆沐炎被她的热情逼得手足无措,实在没见过这种架势,身子一僵,面色涨红几分,只得尴尬低声道:“是吗…” 澹台月疏拉着她的手,眸内晶亮亮地盯着陆沐炎看:“是呀!这是我妈妈教我的,从小她就教我护肤呢,沐炎姐姐长得这么好看,是不是偷偷藏了什么秘方没告诉我呀?” 她说着,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起陆沐炎:“还有还有啊,你看看你这双手,都说女人的手是第二张脸,你的手上怎么都有倒刺呢,这可不行啊!” “我妈说了,女孩子就是得香香软软的,到头发丝儿都得精致呢!” 话落,澹台月疏一脸俏皮,纤手微抬,捋过额前的碎发,透着一抹伪装的亲昵,实在热情。 澹台云隐轻笑,俊脸温润,嗓音儒雅,目光不由得透着眷恋,看向陆沐炎:“好啦,月疏,你也太啰嗦了些,沐炎天生丽质,用不着你那些。” 澹台月疏小嘴一嘟,娇嗔连连:“我才不信什么天生丽质呢!沐炎姐姐如此肤白凝脂,美貌绝世,定是家人从小娇惯的好。” 她歪头看向陆沐炎,甜甜问道:“姐姐长的这么漂亮,是像爸爸还是像妈妈?” 陆沐炎眸色慌乱,透着一抹错愣的局促,指尖不由地轻攥衣角,低声道:“哈…我还真没注意,像妈妈吧。” 澹台月疏笑意连连,仍追问道:“哈哈,那沐炎姐姐的...” 少挚眼神划过陆沐炎的指尖,蓦然出口:“坐。” 澹台月疏神色猛然错愣,心内暗生警觉,立即察觉少挚的冷意。 然,她甜笑掩饰,落座,娇声道:“好~谢谢少挚哥哥,沐炎姐姐的妈妈是做什…?” 未等她说完,少挚再次出口打断:“二位中午可用过膳?” 他嗓音低沉,宛如寒泉激石,面无表情,凤眸沉渊。 二人一愣。 尤其是澹台月疏,心内疑窦丛生,警钟大振。 少挚的冷意非同寻常,似是…不愿我深问这陆沐炎的事儿? 为什么? 是出于对陆沐炎的隐私保护,还是...有何事怕露出马脚? 但她不动声色地摆了摆手,笑道:“吃过啦,我还带了些自家酿的罗浮春。” “这是限时令的酒,定要春末夏初喝,才是最好滋味。” 澹台月疏说着,掏出一瓶酒,杏眸弯弯,娇声续道:“我们晚上尝尝,若你们喜欢,我让母亲寄些来呢!” 谁知,少挚却风眸微眯,极不合时宜地诧异一句:“你们还要待到晚上?” 此话一出,澹台二人实在跌面儿。 澹台月疏杏眸闪过慌乱,透着一抹尴尬,柔声道:“…不方便吗?” 澹台云隐嘴角一抽,骤然划过一抹隐晦的愠怒。 但随即,他立刻接过话茬,嗓音仍儒雅,透着退让,似欲缓和尴尬:“既是这样,那我们也不好多做逗留…...” 可陆沐炎闻言,却急急出声:“哈哈…无妨,少挚只是问一嘴。” 随即,她眸色暗暗压下不耐,强笑掩饰道:“我们的意思是,若待到晚上,得从现在开始准备食材,看来今晚的饭菜又丰盛不少,托二位的福呢。” 第228章 - 人多也热闹呢! 忆起长乘的嘱托… 目前,得尽量将这二人留在眼皮子底下,以免出事。 昨日得知,二人是为乾石而来,今日这溪水异象,若与我无关,便与他二人有关…... 且,近日二人频频示好接近,雷劫之时,少挚更是探到二人于门口徘徊… 今日,二人登门,或为摆脱溪边嫌疑…… 思及此处,陆沐炎心内更加坚定几分。 于是,她眸色暗转,稍打起精神,转念,笑着开启话题:“澹台一族,这名字实在少见,二位的家族想必定是不凡,从前可有发生什么趣事儿?” 可这话一出,澹台云隐面色划过一抹异样,感伤道:“沐炎,这话,便是问到我兄妹二人的伤心之处了…” 陆沐炎一顿,神色尴尬几分:“额…不好意思。” 澹台云隐望向她,少女的面容上透着一抹隐秘的歉意,指尖轻攥茶盏,着实惹人怜爱。 他眸内勾着一抹虚伪的晦暗,低下头,似要博得同情,喃喃开口:“我们被父亲圈在家中数十年,未经什么事情…..” 而这时间里,少挚见陆沐炎热情异样,心内立即了然。 他轻提茶壶,倒茶入盏,清泉叮咚,递于澹台二人,俊脸柔和,将杀意尽藏。 少挚笑着搭腔:“非也,澹台一族的事迹实在出名,炎儿不知道吗?” 话落,少挚轻抿茶盏,看向陆沐炎,凤眸一眨,透着一抹试探,似与陆沐炎联手探底。 陆沐炎默契会意,歪了下头,眸内勾着懵懂,佯装疑惑:“嗯…?月疏妹妹,可以讲讲吗?” 澹台月疏闻言,眸色暗暗划过一抹得意,但面上倒持着娇羞,轻绕指间发丝:“哎呀...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啦...” 澹台云隐看着月疏眸内划过的那抹暗自得意的神情,心内立即了然。 当下,澹台云隐挠了挠头,佯装一副憨厚朴实的模样,微微笑道:“害…这确实没什么好提的,仅是家父三十九年前的一场侥幸布局罢了…” 陆沐炎兴致大起,往前探了探身子,眸内勾着懵懂的灵动:“嗯?” 澹台云隐眸色一怔! 面前的少女,清冷绝尘的面容上,是鹿一样纯真的可爱,半点朱唇微张,红润晶莹,让人忍不想吸附上去…... 似被她的灵动与妩媚迷住,他目光如痴,不自觉深陷,勾了魂儿一般,透着一抹隐秘的沉醉,一瞬失神,似是忘了言语…... 少挚眸色一沉,一抹杀意如寒刃劈空,骤然弥漫! 他修长的手指蓦然紧握茶盏,指节泛白,俊美的面容柔和如常,唇角笑意未变,却掩不住凤眸的阴森,似要将澹台云隐千刀万剐! 澹台云隐猛地打个激灵! 他眼神大惊骇然,下意识扭头环视四方! 周围环境依旧。 阳光如金纱,茶香袅袅,似一切如常。 澹台云隐回了回神,似乎刚刚那一抹濒死的危机感,只是一抹幻觉….. 他顿了顿喉,掩下尴尬,敛回神色,续道:“家父迟无子嗣,寻一月照疏影,云中隐鹤之地,布十年风水之局,终得龙凤胎。” 话落,澹台云隐的面上重回几分自信,嗓音儒雅,俊脸透着隐秘的得意,将家族秘辛娓娓道来。 闻言,陆沐炎确实瞳孔瞪大,未再佯装。 这…这世界,原来在遇到乘哥之前,就已经如此玄妙? 这澹台一族…怪不得乘哥紧盯,来头如此之大……? …... 一下午,几人交谈甚欢。 少挚泡茶入盏,递于几人,凤眸仍旧柔和,面含笑意。 陆沐炎轻抿茶盏,眸子低垂,适当深引几句话题。 澹台月疏娇笑,杏眸弯弯,偶有娇声曼笑,轻啜茶饮,透着一抹伪装的亲昵。 澹台云隐谈笑风生,俊脸温润,手握茶盏,谈及各类家族轶事。 夕阳西垂,阳光渐淡,宛如金纱收敛,撒入大厅地板,微微泛起柔光,将交谈的欢声笑语点缀得温馨而诡秘…... …... 这时间里,小宽下楼做饭,打了个照面。 未多时,厨房传来低沉一句:“饭菜备好。” 正巧夕阳落下,长乘归来。 几人围坐一桌,饭菜清香扑鼻,桌上时蔬翠绿,肉香四溢,透着一抹家常的温馨。 迟慕声不在,澹台月疏介于前车之鉴,也识趣地未曾多问。 但她杏眸低垂,实在难掩心内的试探。 长乘举杯,风眸含笑,道:“新生入学,事务繁琐,唤你们来,我却不在,实在不该,自罚一杯。” 话落,长乘作势轻饮一口。 澹台云隐闻言,忙的起身,按下长乘的手,佯装惶恐:“长乘兄长,怎如此客气,实在折煞我兄妹二人,我当陪上…!” 话落,澹台云隐一饮而尽,举止洒脱,十分豪爽。 他这套酒桌礼仪,倒是有模有样,定是从小历练。 看来…这澹台云隐的江湖颇深。 长乘暗暗给陆沐炎几人使了个眼色,三人当即会意。 这边,澹台月疏娇笑一声,俨然沉浸在熟络的喜悦中,甜甜地打趣儿道:“是呀,长乘兄长,我们小辈在一起说笑,一下午相谈甚欢,您在,还不知道会不会拘束呢!” “这儿就是我们第二个家啦,您有事儿该忙忙您的,我和沐炎姐姐,少挚哥哥一起玩儿!” 话落,澹台月疏笑容甜腻,眼神暗暗划过少挚,透着一抹按耐不住的喜悦。 与此同时,澹台云隐眸光暗暗划过一抹得逞的狡黠,佯装嗔怪:“月疏,越说越离谱了,今日已然叨扰太久,怎的还要赖在这里不走了?” 澹台月疏小嘴一嘟,娇嗔道:“哼,云隐哥哥,你总这么正派,我才不想跟你玩呢,都多少年了,烦死人啦!再说我,我就搬过来和沐炎姐姐一起住!” 她杏眸闪过俏皮,手指轻点云隐,显着几分小丫头的娇憨。 澹台云隐无奈摊手,摇头笑道:“你!...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我这妹子就是性子太直,大大咧咧,也不知道收着些,都被我惯坏了!” 二人说笑间,计谋成功勾出,这算盘珠子哟... 长乘知道,就在等他们这句话呢。 长乘笑着摆手,嗓音轻快,面容透着亲和,顺势便说:“哈哈,无妨!你二人干脆住过来,人多也热闹呢!” 二人蓦地一愣! 本意是想混熟后每日赖在这儿,没成想更多一层惊喜? 澹台月疏脸色涨红,不自觉偷瞥少挚,杏眸羞涩,手指轻攥衣角,娇声几字:“这…..这?” 澹台云隐则是暗暗瞥过陆沐炎,目光不自觉沉沦,强咽下心内的激动,低声道:“这……这合适吗?” 太明显了。 这二人的心思…...完全呼之欲出。 月疏对少挚的倾慕,云隐对陆沐炎的迷恋,就差写在脸上。 当然,除了陆沐炎不知。 长乘嗓音温润,笑眯眯道:“怎么不合适?小炎、少挚,慕声都与你们合得来,我这院子空着也是空着,一块住也热闹些,就是不知你二人是否方便呢!” 二人同时异口同声:“方便!” 这一声,稚嫩,透着激动。 澹台月疏杏眸如花绽放,澹台云隐俊脸如春风拂面,在长乘的邀请中,那抹得逞实在没瞒住。 几人相视,大笑起来:“哈哈!” 笑也是真笑,各自计谋都得逞,可以笑。 尤其看着二人自以为计谋得逞的模样,实在好笑。 长乘面色儒雅,缓缓起身,举起酒杯。 杯中罗浮春清冽如霜,映着烛火凝光。 他凤眸含笑,面容亲和,朗声道:“那就这么决定啦!” 余下几人同时站起,杯盏叮咚轻响。 澹台云隐神色激动,手握酒杯,指节微紧,重重作揖:“今晚,我二人回去收拾行李,明日一早,前来叨扰!” 话落,澹台云隐一口饮尽,酒液滑喉。 举杯仰头之时,目光却贪婪如狼,吸附在陆沐炎的面容上。 澹台月疏兴奋拍手,笑的明媚如春:“好开心!日后,沐炎姐姐、少挚哥哥、小宽师弟,多多照顾呢,我有家人啦,我有家人啦!!” …... 饭后未及客套,二人作势便走,急急告辞,一刻未曾多待。 澹台云隐脸上透着隐秘的得意,回头一瞥陆沐炎,目光如痴,澹台月疏挽着云隐手臂,挥手相告不必多送,声音连连娇笑。 二人身影没入夜色,余留匆匆脚步声,好似多逗留一刻,来这里的时间便少几分似的。 澹台二人身影消失后,长乘脸色陡然一沉。 他率先转身,面色凝重,立即迈回堂厅。 余下三人默契跟上。 堂厅烛光摇曳,空气沉重如铅,嗅到一丝危机…... …... 长乘落座,风眸直视,言简意骇:“五日后,出发哀牢山,明面上为——筛选玄极六微之人。” 他目光划过少挚,似寒刃轻掠,旋即直勾勾望向陆沐炎,低喝道:“实则——寻找坤石。” 陆沐炎微微诧异:“坤石?” 她下意识转向少挚,二人面面相觑,皆透着疑惑。 少挚歪头,手指轻抚茶盏,剑眉轻蹙,低问:“怎地又冒出个坤石?” 长乘眉尾微抽,少挚演技实在高。 他轻咳一声:“咳,我也是刚从汤爷那儿得到的消息,具体因…” “离宫始祖与坎宫始祖一事,你…你二人,已经知道了。” “此次乾石异动,就是因为两宫始祖降临,乾炁波动过大,引能量偏颇不均。” 说这话时,长乘嗓音低柔,目光深探二人。 闻言,陆沐炎清冷的眸内一亮,划过一抹喜色,但声音仍低,不敢抬头:“是…这样?” 看来溪边异样与我无关,那就好…... 陆沐炎心内顿时安下不少,眸色划过释然,转而认真几分,预作细听。 长乘嗓音沉静,眸底暗暗划过一抹试探,悠悠续道:“所以,需去寻找坤石,得天地定位,届时,无需其他精石,亦可衍生六炁。” 陆沐炎倒是被勾起了一抹兴趣,探前身子,眸子一眨:“其他精石?” 长乘:“有几宫,便有几宫精石,只是散落世间,无从查询罢了。” 他说完这话,语气轻飘随意,似是在说什么全然不重要的家常话一般,面色十分坦然,身子微微靠后,模样悠闲。 陆沐炎完全不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 她微微歪头,喃喃一句:“这…这...倒挺有意思,第一次听闻。” 而就在陆沐炎低眸沉思间,长乘与少挚眼神快速交汇。 目光寒星闪灭,旋即分开,藏下那千年来不可告人的默契。 她的“第一次听闻”,便是围绕着她,四千年的因果。 这句话,四千年后,终于第一次,落入她的耳中…... 在她身边,少挚仍轻抿茶盏,茶香入喉,凤眸柔和,面色无波。 在她体内,冥烨世世入梦,次次指引,伴她四千年,静谧无言。 空气静默,长乘提壶,热水入盏,丝丝袅袅,引动茶香,因果四溢。 小炎太过聪明,恐多生事端,长乘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具体事宜,五日后院长会详细解释。” 他嗓音沉稳,凤眸如寒星深探,续道:现在,你们有一个任务。” “艮尘探得,澹台月疏私自携带违禁品,你们,得偷来。” 说着,长乘嗓音如寒刃刺空,透着一抹不容商量的威严,看向面前的三人,准确说,是再次落向陆沐炎。 陆沐炎愣怔:“啊?” 长乘点头:“嗯,是澹台一族自制的窜脉丹,白色小圆球,泡水无色无味。” 他说着,眉间微蹙,“啧”了一声,续道:“...其实这窜脉丹,是好是坏无法定义,一些地下黑市仍旧流通甚广。” 陆沐炎眸色凝重几分,低问:“怎么个窜法儿?” 长乘揉了揉眉间,似乎有些麻烦,嗓音内透着一抹疲态:“看修为,对于修为低的人来说,就是个春药。忍耐力好点儿,便能强行压下,达不到什么意乱情迷的程度。” 陆沐炎闻言,则是耳根一红:“春…春药?!” 可她抬眸看向长乘时,他面上是难以言说的凝重与复杂。 直觉告诉她,这东西,好似没那么简单。 第229章 - 窜脉丹。 果然,长乘眸内凝重万分,深叹一口气,缓缓道出:“但,对于修为高深之人,则会加速气血逆行,强行冲破各路炁脉,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此话一出,透着一抹浓烈的警告之意,身旁的小宽倒抽一口凉气,与少挚互看一眼。 但陆沐炎仍不太懂,歪头,低问:“不可逆的什么损伤?” 长乘沉吟不语,似在斟酌如何能让她深刻理解。 忽地,长乘抬头:“小炎,你当初心肌炎问题,骤然增胖到200斤,对不对。” 陆沐炎点头:“对。” 长乘续问:“你胳膊内侧,大腿附近,膝盖附近等等,定会有皮肤纤维断开的生长纹。” 陆沐炎闻言,倒是低呼:“咦...我还真没在意,我看看……” 说着,她撩起裤管,膝盖处,还真有几条白色蚯蚓般的纹路,宛如寒露凝痕。 她眨了下眼,低声摸了摸:“还真有。” “瘦下来,这些纹也不会消失。你是学医,这个你懂。” 长乘说着,指她膝盖,眸内闪过一抹慎重:“这,就叫不可逆。” “黑市众人,购买此丹,用于危急关头。或一些极限运动者,人生最后一场比赛中。” “这玩意儿,有极强的爆发力。但用了之后,此生留有痕迹。炁脉在那一瞬间被非自然冲开的力量,是任凭你如何修行,都弥补不了的。” “所以,这个东西,对于某些人来说,可能是救命药,千金难求。” 长乘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其实,院内也有很多人,偷偷买这窜脉丹,他们此生修为停滞不前,实在没办法了,便想冲一冲。” 可他话锋一转,语气也凝重几分:“但其真实情况,只有我知道。” 长乘剑眉一沉,凤眸深探:“这东西,只需一颗,便能断送你此生的修行道路。” “因为它意味着,你不是至真至纯之体,即使修为再高,永远差一步。” “对院内的所有人来说,包括雷祖在内,差一步,就是零,来世重修。” 长乘话落,嗓音如寒星坠地,斩钉截铁,凤眸直视陆沐炎。 陆沐炎低呼一声,眸内猛缩:“我靠…..?!” 长乘往后一靠,举盏轻呷一口茶:“所以,越是普通人,吃了越是没什么影响。” “现在,即使是你吃,你修为未达到,吃再多也不过就是个脸红耳热的生理症状。” 说着,他眸色暗暗瞥过少挚,嗓音悠然,却愈发阴沉:“但…若老缚吃,若院长吃,若艮尘吃…...” 长乘话音未落,陆沐炎“蹭”地站起来! 她面上满是震撼,透着一抹惊惧:“我靠...!?” 这下,她彻底知道这玩意儿有多可怕了。 是,对于一些极其需要它的人来说,确实人家情况特殊,用就用吧。 但…这要是故意下在某个一心修行,尤其能力出色的优秀之人身上... 无色无味,留下永久损害,不疼不痒,就是让你一世白费?! 可当她站起来的瞬间,心内咯噔一下,突然想到了迟慕声。 此时,若是慕声在这儿,便也是一样的反应吧,说不定还能吐槽些什么…... 思及此处,她眸色蓦地黯淡,抿了抿唇,坐下了。 谁知下一刻,长乘语不惊人死不休:“所以,若偷到手了,留在哪儿都是个祸害,届时,你立刻吃下。” 陆沐炎再次噌地站起来:“啥?!” 长乘悠然点头,嗓音随意:“对,小宽修为高些,恐有影响,你没有。” 哈,此话一出,少挚与小宽再次对视,眸内暗暗划过一抹憋笑,佯装低头喝茶。 陆沐炎脸色一愣,连连摆手,急急制止:“啊?不..不是...乘哥,我也有点儿感觉了的,我也有修为了的…...” 长乘抬手制止:“嗯,我知道,很菜。” 他眸内无波无澜,说出的话也十分悠然:“你直接吃就行,我确定没有任何危害才会跟你说这个话。” 这下陆沐炎双手摆的更为急切,脸色微微涨红:“不是,不是…乘哥,我不是怕死,我...我真进步不小的!” 她说着,连连往前伸着胳膊,小嘴撅的老高,作势就要让长乘把脉,急道:“我…我厉害了的!你不信你再看看!我真厉害不少了的!” 长乘闻言,眸色暗暗划过一抹讶异,半信半疑,探她脉搏。 嗯?! 这脉象…... 长乘眸色一顿,眉间蹙起,面透几分沉思,低声道:“...你现在将炁汇聚指尖。” 闻言,陆沐炎心内咯噔一下。 不好…这两天修行进度过快,唯恐会暴露... 但此刻...也顾不了这许多了! 她抬手伸指,指尖微颤,炁息微聚。 虽然面色佯装镇定,但实在透着心虚,不敢看向长乘,眼睫低垂。 空气沉寂片刻,长乘试探。 为表诚意,他还换了一只手,缓缓闭眼,再探一次。 紧接着,长乘睁眼:“嗯,依旧很菜。” “明日小赵来给澹台二人打扫房间,你届时尽量套到,我去给慕声和老缚换药。” 话落,长乘转身就走,大步果断。 独留陆沐炎脸色尴尬,一阵红一阵白… 少挚与小宽默契地没有发出半点声音,频频喝茶,就连品茶的声音,都刻意提高了几分。 长乘的背影依旧是那么儒雅决然,悠然自如,但陆沐炎总觉得,透着欠揍,极其欠揍。 …... 笠日。 清霞破晓,柔和地洒进长乘的小院。 槐树枝叶轻曳,晨露碧玉垂帘,滴落清响,纤细的影子在水面摇曳,低诉温柔。 晨风低吟,唤醒沉睡的生机。 池塘波光潋滟,映着旭日的翡翠流光,几簇花瓣娇艳,胭脂点染,沾着晨雾,散发芬芳。 万物生机勃勃,阴谋也在晨光中悄然酝酿... 就在太阳金芒微微探头之时,敲门声清脆响起。 澹台月疏与澹台云隐踩着晨光而来,大包小包提着行李。 木门吱呀开启,二人皆甜笑如花,齐声道:“小宽师兄,早上好!” 小宽沉音,转身引路:“早,随我来。” 二人随小宽前往往院落左侧,屋子已收拾妥当,整洁大气。 这屋子,从前被长乘堆放各人贿赂礼品的杂物间,这些年来,锦盒玉器、奇珍异宝堆叠如山。 昨晚,长乘差小宽连夜搬运至艮尘院落,乌泱泱的行囊似迁徙的蚁群,临走前,还戏谑地向艮尘索了家门钥匙。 昨晚,长乘差小宽乌泱泱地搬去艮尘院落,临走前,还问艮尘要了他的家门钥匙。 看来,长乘早有预谋,只是苦于找不到理由,这下可好,终于将艮尘的院子也据为自己的杂物箱。 陆沐炎几人帮忙收拾完毕,余下一个客厅,四个房间,极为空旷,大喊一声,还能落下隐隐回声。 木案光洁,墙壁素净,白玉无瑕,窗棂透入晨光,清辉流纱,点缀一抹虚伪的温馨。 小宽沉声道:“二位师弟,行李放在这儿就好,先看看,有何需要添置之物,写在纸上,一切物品中午前自会备齐。” “二位先忙,写完来堂厅喝茶,午饭后便可以如常使用。” 话落,小宽指了指桌上的纸张,冲二人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澹台月疏的嗓音在身后甜甜传来:“谢谢小宽师兄,你人真好!” 澹台云隐也实在是将戏做足,心情大好,冲着小宽的背影作揖感谢:“多谢小宽师兄,稍后见。” 小宽离去,屋内重归静谧。 晨光如纱,映得屋内朦胧柔润,缀着虚伪的安宁。 澹台月疏立即转身,缓步踱走,余光扫过房内一应物件,似鹰隼巡林,细察每寸角落。 她轻抚木案,指尖滑过光洁表面,但眸底的嫌弃暴露无遗:“还算凑合,该有的都有,没什么好挑。” 但此刻,有件事儿……不知道怎么解决。 行李内,藏有两颗窜脉丹。 若是带着,唯恐被谁察觉到,院规严苛,定遭开除。 但若留置于此,是断然不能放心…... 于是,澹台月疏沉思片刻,杏眸微眯,迟疑道:“哥哥,我...” 澹台云隐知道她想说什么,蓦地抬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嗓音佯装悠然,缓步四周:“月疏你看,长乘兄长想的实在周到,这里完全应有尽有,就连花瓶摆件儿,都一尘不染。” 说着,他指了指澹台月疏的行李,又轻点桌旁的花瓶:“你看,一点儿灰都没有,看来小宽师兄他们,昨晚为我们的新家费了不少心呢。” 澹台月疏立刻会意,缓步上前,目光四下游动,迅捷将两颗窜脉丹投入花瓶,动作轻巧迅捷。 她娇笑掩饰,甜声道:“天啊…真的!这也太体贴了,我们得努力修行,不辜负长乘兄长的厚待!” 澹台云隐点头,脸色透着隐秘的得意:“实在没什么好补充的,月疏,走,当面谢谢兄长。” 话落,二人齐出门,往堂厅走去。 这花瓶,就放在在客厅主位的桌子上,青瓷莹润。 这是一个十分明显的位置。 也是一个太过明目张胆,而不被人所重视的位置。 …... 二人刚至堂厅,少挚、小宽、长乘已悠然饮茶,倒唯独陆沐炎未到。 一楼堂厅晨光透窗,茶香袅袅。 二楼屋内,老缚尚在濒死自救,迟慕声仍垂垂昏迷,齐寰面色更白几分,失血过多,彻底失去意识。 血腥与草药浓烈混合,如寒刃悬心,透着无尽的死寂,仿佛将三人的气息封魂于寒狱之中…... 澹台二人丝毫不知。 澹台月疏甜笑如花,娇声挥手:“长乘兄长,少挚哥哥,小宽师兄,早安!” 她说着,手指轻抚发丝掖至耳后,落座于少挚身旁,凳子不经意地往他位置挪了挪。 澹台云隐作揖,目光柔和,低声道:“诸位,早安。” 这二人,倒是装的好,用隐秘的热忱,将算计尽藏于礼。 几句寒暄后,澹台云隐便忍不住了,面色疑惑,低问一句:“沐炎呢?” 长乘翻了个白眼儿,嗓音戏谑:“睡懒觉呗,今天不用练功了,还不美死她。” 澹台云隐轻笑,掩下眸底的失落,手握茶盏:“哈哈,多睡好,养足精神,修行才能事半功倍。” 长乘摆了摆手,佯装无谓,眸色沉下几分:“不说她了,甚懒,咱说说溪边异常,你兄妹二人听说了吧?” 澹台二人闻言,相视一眼,眸内不约而同透着一抹警惕的戒备心,点点头。 澹台云隐面露疑惑,低声道:“我们院子的正中间,溪水贯穿,一进门便看到了。” 他往前凑了凑身子,指尖轻扣木案:“这…长乘兄长,其中有何隐情?” 长乘一脸凝重,直言开口:“四日后,院内六千弟子出发哀牢山,选举玄极六微。” 澹台二人不觉一怔。 澹台云隐面色骤僵,低呼一声:“哀牢山!?” 他目光转向澹台月疏,划过一抹难言的震惊,低声续道:“玄极六微…我兄妹倒有所耳闻,但这哀牢山...” 长乘微微蹙眉,疑惑低问:“嗯?” 澹台云隐眸色暗划算计,缓声道:“实不相瞒,这哀牢山…父亲派人去过四次,这四次以来,队伍一次比一次完善,设备次次精进,人员皆为探险专业人士。” 他的嗓音儒雅而沉重,嗓音佯装疲态:“第四次的队伍坚持的时间最长,进去的第三天下午,便失联了...” “什么都找不到,地理位置,一切精准定位,各类仪器,统统没用。” 话落,澹台云隐脸色沉重,透着窥视,暗暗打量长乘。 长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俨然一副分析的模样,沉声道:“嗯……方便说说进去是为了什么吗?” 澹台云隐面不改色地扯了个谎,眉间佯装迷惑:“哦,父亲是去寻一味药,听说哀牢山有,我也不知道父亲为何非要大费周章地寻那味药,哎…...” 长乘闻言,眸底忽地错愣,面色一僵:“药…莫非,是为我寻的那味药…?” 第230章 - 乾石要裂了?! 说这话时,长乘嗓音低弱,故作低喃,似被云隐的话勾起回忆,将不可思议演绎地淋漓尽致。 澹台云隐正中下怀,十分诧异:“是…是吗?” 他与澹台月疏对视一眼,显然,二人眸底透着完全地茫然。 或许...父亲还有什么事儿,未告知我二人? 而就在他二人错愣的瞬间,长乘凤眸如利刃划过,透出锐利的审视,在二人的震惊中瞬间捕捉端倪。 未及澹台云隐多想,长乘眸底一沉,缓缓续道:“因为,我接到的消息,进去...不仅是选拔玄极六微,更是…为了坤石。” 澹台月疏大惊失色! 她急声低呼:“坤石?!” 父亲去哀牢山,就是去寻找坤石! 紧接着,长乘步步紧逼,面露诧异:“哦?月疏知道?” 澹台月疏脸色陡然一僵! 她心内警钟大振,慌乱如潮,一时暴露马脚,瞬间被长乘逼得无措! 澹台云隐立刻接过话茬,佯装懵懂:“对,耳熟!我也知道,哪个传说提起过?这坤石是何物?” 长乘反退一步,似乎并未把澹台月疏的异样放在心上,只是摆了摆手,身姿悠然,微微往后一靠,将话题推至高潮:“学院下方,是一块完整的乾石,这个你们都知道吧?” 澹台云隐面露茫然,挠了挠头,懵懂中还勾着一抹邻家男孩的憨态:“啊…这,其他新生好像是这么说的…...但我二人却不懂,这乾石又是什么意思?” 这澹台云隐,是预备将装傻充愣进行到底。 长乘面色温润,轻笑一声,摆了摆手:“就是个镇院石而已,这个不重要。” 他眸色一沉,忽地抬眸,紧盯澹台云隐:“重要的是,现在这乾石…...马上要裂了。” ?! 此言一出,如惊雷炸响,二人彻底愣怔! 乾石要裂了?! 这…这属于内部信息吧?与我二人直言相告?! 澹台云隐眉毛挑得老高,脸色皱白,目光惊颤:“什么?!” 长乘点点头,嗓音低沉,缓声续道:“你们院内的溪水断流,原因则在于此。若没有这坤石的阴阳互补,乾炁过重,就是这副局面。” 这…实在是澹台二人的知识盲区。 明明只需寻得乾石位置即可…如今,怎么成了这副境地? 澹台云隐心内忧虑重重,沉音道:“这……乾石裂了,会怎样?” 长乘低声道:“乾石在鲛泪湖内,这鲛泪湖的湖水尺度,正在缓缓下降。” 他嗓音刺骨,透着一抹隐秘的警告:“按照这个进度来说…...待湖水干涸,乾石现世,院内的隐秘性,也将不复存在...” “届时,全世界都将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话落,长乘抬指拧了拧眉头,疲惫的俊脸透着难以言说的沉重…... 澹台二人脸上血色尽褪! 澹台月疏手指不自觉握紧茶盏,透着一抹掩不住的慌乱:“那…” 屋内晨光淡雅,勾勒出柔美光晕。 四人喝茶的悠然氛围隐隐打破,一股难言的沉重弥漫开来,将危机尽数剖析。 几人各怀心思,暗流涌动,尤其是澹台二人,在隐秘的阴谋中挣扎,透着一抹刺骨的忧虑…... …... 而同一时间里,澹台兄妹的屋内清新如画。 屋内空旷,四间卧房扉半掩,透出晨光的柔和。 一名青年男子正在洒扫,约莫二十余岁,身着院内统一青灰制服。 他面容清秀,墨发束得整齐,额角微汗,衣摆微动,眉宇间透着一抹温和而勤恳的专注。 陆沐炎推门而入,步伐轻快,笑容明媚,热情道:“辛苦了,赵师兄!” 赵师兄闻声抬头,握扫帚的动作稍顿。 他清秀的面容透着一抹朴实的亲和,微笑道:“无妨,长乘师父的院内,第一次来这么多新生,热闹些也好。” 陆沐炎歪头,素手轻搭木案,试探地娇笑道:“赵师兄一直负责打扫乘哥的院子?” 赵师兄点头,手扶扫帚,温和道:“是的,我与老周、老王共负责缚师祖、艮尘师兄、长乘师父的院落卫生。” 陆沐炎轻笑,嗓音明快,作势撸起袖子,热情道:“我以前在家也干活,别看只是洒扫,其实可累人呢!有啥我能帮的?” 闻言,赵师兄面色一怔,许是没人提过这种帮忙的话题... 他耳根微微一红,蓦地转身,低下头继续洒扫,嗓音低了几分,连连摇头:“尚无,我收拾惯了,沐炎师弟忙自己的就好。” 陆沐炎压根没管他,直接弯腰提起两个包裹,步伐轻快,往衣柜走去:“没事,现在溪边不能练功,我闲着也是闲着。” 她手臂微微用力,包裹轻晃,透着一抹洒脱的豪气,朗声道:“这些衣物,都是院内发的,没啥个人物品,咱一块收拾,早点下班~” 赵师兄愣了愣,面容划过一抹感动。 他目光透着一抹期许的赞赏,声音透出几分慎重的感概:“沐炎师弟人美心善,又得诸位师父器重,期待你日后表现。” 陆沐炎爽朗一笑,转身整理衣物:“哈哈,那我定努力,不辜负赵师兄的期望!” 随即,陆沐炎故意闲聊,扯出话题,歪了个头,问道:“不过…我有些好奇,赵师兄来这里多久了?” 赵师兄顿了顿,回忆几分,好似打开了话匣,低声开口:“六年吧…当时…...” …... 这时间内,屋内二人寒暄,配合着整理行李。 陆沐炎轻哼小调,有一搭没一搭地引着话题,手上隐秘地探索每件衣服的口袋。 赵师兄动作轻快,似是找到知己一般,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过往。 澹台二人的行李井然有序的归置着,在陆沐炎的详细搜寻下,一一摆放整齐…... …... 午饭时。 陆沐炎“睡醒”,姗姗来迟,赶来吃饭。 几人话语寥寥,只向陆沐炎简单讲了讲上午的对话内容。 因澹台二人一上午未回屋,心里似猫儿抓了一样,坐立难安,午饭后便立刻迅速道:“我们回屋休息。” 二人强压面下急切,起身匆匆,没入院落。 澹台二人走后,堂厅重归静谧。 阳光渐斜,长乘、少挚、陆沐炎、小宽围坐木案,泡茶“开会”。 陆沐炎见二人身影至转角消失,立刻道:“真是奇了怪了。” “我眼看着他们进屋,小宽师兄出来后,他们一共在屋内待了没有三分钟,便立刻出来了。” 她手指轻敲木桌:“行李放下,他们就没动过,几乎是跟小宽师兄前后脚进的堂厅,定不可能藏在行李里面。” “没找到,袜子我都翻了。” 话落,陆沐炎摊手,挠了挠头,深叹一口气,划过一抹懊恼。 小宽闻言,轻蹙眉头:“说不定在身上……?” 陆沐炎小嘴一嘟,倔强横眸:“我下午再去,实在不行约她去泡个澡,奶奶的...” 长乘轻笑一声:“哈哈,也行,院内汤泉功效甚佳,老缚经常去,对皮肤极好。” 他唇角勾着戏谑,举盏轻呷,模样倒挺悠闲,好似胜券在握,自有一套布局。 可这时,陆沐炎像是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看向长乘:“行,不过…乘哥啊,上午你们聊的东西...信息量巨大啊,就这么告诉他们…...没问题吗?” 长乘与小宽、少挚不约而同互看一眼,几人又转头,同时看她。 三人却又默契低头,轻呷一口茶。 空气中透着一抹微妙的戏谑…... 长乘缓缓放下茶盏,透着狡黠,嗓音轻快:“啊?能有什么问题?” 陆沐炎眉角一抬,眸内质疑:“澹台易钟进哀牢山为乘哥寻药?” 长乘眨了眨眼,低笑一声:“谁知道他进去干什么。” 他提壶倒茶,模样十分坦然,悠悠续道:“我瞎编的啊,澹台易钟本就有那药,迟迟不给我,我顺水推舟做个人情,方便拉近关系么。” 陆沐炎眼尾一抽:“……那,听说鲛泪湖水下降,乾石要裂了...?” 长乘倒打一耙,难以置信看她:“哈?湖水下降,水往哪儿排啊?况且,那可是乾石啊,怎么会裂,也太脆弱了吧?” 这下倒是轮到陆沐炎真的难以置信了,她眉毛挑高,彻底震惊:“合着…乘哥你把人家框在这儿一上午,没说一句真话啊……?” 长乘放下茶盏,说的十分坦荡:“害,本就是诓他们么,顺嘴的事儿,四日后便启程,他们找谁量啊。” 忽地,长乘定睛一笑,声音散漫:“对了,我去华北找一下瞎叔,约莫着也得晚上回来,下午院长在二楼,你们别进去。” “这澹台二人定是坐不住,得通风报信,我得让瞎叔稍制造些困难,再让他们把这假情报放出去。” 说着,长乘轻点陆沐炎几人,一一分部工作:“小炎和少挚辛苦点儿,负责与他二人戏耍,小宽守在门口,听候汤爷吩咐。” “正好,你二人将他二人拖到晚上,我回来后再让他们自由活动,他们定会想办法将情报放出去,咱负责笑看。” 长乘话落,陆沐炎眉尾再次一抽。 这乘哥…真是吃人不吐骨头啊…... 她眸内暗暗吃惊,喃喃分析道:“让他们按照你的计划走,同时,还为他们空出时间,让他们以为事情仍在自己掌控中,我与少挚拖着他们,他们下午定会着急,晚上再千难万险地送假情报...” “下一步,定是消息没送出去,被瞎叔拦截…….然后心急,想尽办法,终于送出情报,以为胜利,失掉防备心…” 说着,陆沐炎眸内划过一抹震惊,看向少挚,眨了眨眼儿。 长乘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笑道:“是呢,我都给你铺好路子了啊,这假消息,无论他们送没送出去,此番折腾下来,少说也是三天,正好赶在去哀牢山之前,将窜脉丹偷出来。” 说着,长乘宠溺地冲着陆沐炎抬起食指,笑着轻点几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哦。” 而就在长乘这番话中,陆沐炎神色蓦地一慌,下意识问:“那…去哀牢山之前,慕声能醒吗?” 她眸内透着一抹隐秘的急切,素手不由得紧握茶盏。 长乘不以为意,往后微微一靠,双臂交叉,说的悠然:“明天,他就醒了。” 陆沐炎身形一怔:“明天!?” 长乘轻点头,低声道:“嗯,院长去肙流,为慕声求药了。” 他语气里透着一抹凝重,顿了顿声,仿佛难以启齿些什么:“肙流本不见他,毕竟是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派别,也极少受到院内管辖,但...” 陆沐炎知道。 她眸内的喜悦还未压下,接过话茬,声音却沉下几分:“但慕声是雷祖。” 长乘:“……嗯。” 他似不太会应付这种场景,面露尴尬,轻咳一声,起身:“咳…...好,那就好,我走了。” 长乘离去,堂厅重归静谧。 在长乘的戏谑与迟慕声即将苏醒的希望中,气氛终于带来一丝喘息的轻缓。 午后阳光渐斜,如金纱轻敛,洒满木案。墙上山水画淡雅,窗外槐树枝影摇曳,透着一抹清冷的安宁。 茶香袅袅,氤氲于空气。 之前那抹浓郁而窒息的压抑感褪去很多,三人围坐于案桌前闲聊起来。 陆沐炎轻呷一口茶:“少挚,我方才说慕声是雷祖,你丝毫不诧异?” 少挚微微点头:“嗯,我心内也猜测良久,但经由缚师祖为他抵挡雷劫之时,我便彻底确信。” 这句话,第一次在小宽面前提起,宛如寒刃轻划,刺破堂厅的静谧。 此话落下,陆沐炎暗暗瞥过小宽,细察他的神情。 小宽知道她在看自己。 小宽得开口,哪怕是没话找话。 因为只有这样,陆沐炎才会认为他有所释怀,为了让她心安,小宽也得开口。 于是,小宽低下头,声音沉重如铅,缓缓道:“缚师祖为雷祖抗下七道雷劫,大高师兄抵御两道,雷祖,是院内众人随时愿意赴死的存在...” 陆沐炎眸内一怔,旋即,薄唇勾出一抹笑意:“雷祖…...真的挺难想象是慕声,哈哈...” 第231章 - 打坐温泉? 忽地,陆沐炎似嗅出一抹不对劲的气息,转头凝视少挚:“不过,你为何在雷劫之前,便能猜测是慕声?” 她嗓音低柔,挠了挠头,尴尬低声道:“我...我之前还以为是你。” 对于她这个猜想,少挚倒没诧异。 他面容柔和,薄唇勾起浅笑,缓缓解释道:“一,我没有任何有关震炁共振的反应。” “二,不仅是大高师兄与小宽师兄日常生活中偶然透出的异样,且李老二、王老三也对他有莫名好感,这种熟络的感觉,更似为同类相吸。” 他凤眸深探,竟透出一抹陆沐炎所看不懂的欣慰之意,缓缓续道:“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慕声,他与雷祖一样,同有一颗赤子之心。” 这话落下,陆沐炎倒不甚理解,凝眸看他:“嗯?” 少挚轻笑,唇角温润,温声道:“小宽师兄可否记得,那日你说,雷祖大爱世人。” 小宽微微颔首,眸内透着慎重,示意少挚继续说下去。 少挚续道:“慕声说的那句话,境界非常高。” 陆沐炎同样不解,身子前倾,与小宽一齐盯着少挚看,眸内却含着另一种疑惑的幽光。 少挚嗓音低柔,看向小宽,看似闲聊,又似在提点着什么,悠悠道:“慕声说——我感觉雷祖不是大爱世人,自己飞升多无聊,有好处一块儿沾。” 小宽顿了顿,细想几分,慎重点头:“对。” 少挚轻轻点头,眸内含着一丝隐秘的动容:“真正大爱、真正的赤子之心,绝不是想着,让自己达到爱世间万物的境地。” “而是很自然,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个不错,大家一块儿。” “就是这样,只有这样,简单,纯粹。” 话音落下,少挚轻握茶盏,缓缓饮一口。 说这话时的少挚,浓睫微垂,薄唇勾着隐秘的温润,面色柔和,没什么波澜,但嗓音温柔,似是为共鸣而感概... 而同时,小宽垂眸。 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声音,低沉传来:“……少挚师弟,很有气魄,假以时日,坎宫神话,定会从你撰写。” 陆沐炎蓦然愣了一下。 空气再次静谧。 那股自卑的心绪…蔓延至今,总挥之不去。 本以为离开那个世界,会有不一样的人生,至少会从容一些,活得不那么卑微...... 时隔多日,又缓缓蔓上来了…... 原来…慕声这么厉害呢…... 原来,只有我最差劲。 她轻笑一声,眸底透着一抹为曾经不懂迟慕声而泛起的自责,心内也涌出几分对自己弱小的无助。 陆沐炎抿了抿唇,缓声开口:“……真好,如果我不知道慕声是雷祖的话,你这番话下来,我定会认为你是雷祖,或是某个什么领域的首领,哈哈。” 她话落,少挚心内咯噔一下。 他面不改色,轻提壶柄,预作泡茶。 水雾蔓延,看不清少挚的双眸,只有嗓音依旧温润,透着打趣儿:“实在过誉,你们消遣我呢?” 窗外,槐树枝影静止。 窗内,轻纱凝滞。 …... 而这时间里,澹台月疏与澹台云隐回到房内,步伐轻捷而谨慎。 行李已经归整完毕,屋内清新淡雅,光影熠熠生辉。 澹台云隐俊脸一沉,手指轻抬,迅捷而谨慎,释放一股无形之炁,缓缓包围四周。 毕竟修为不够,此炁隐隐透出一抹淡淡的鹅黄色,炁场若隐若现,似薄雾轻笼,氤氲如纱,用以隔绝外界的窥探。 澹台月疏杏眸一怔,疑惑低声道:“哥哥,为何布炁?不仅耗费体力,你的炁撑不过十分钟!” 澹台云隐眼神暗瞥四周,脸上透着阴翳,宛如寒泉凝滞,低声道:“恐隔墙有耳,特殊情况,长话短说!” 他嗓音低沉,手指轻点木案,心内如寒泉暗涌,似在长乘的话语中嗅到一丝陷阱,低语道:父亲寻乾石,为毁易学院,怎如此巧,此等机密信息,我踏破铁鞋无所寻,突然得来全不费工夫?当真有此好事?” 澹台月疏眉间深拧,杏眸错愣,低声道:“是不是框我们?” 澹台云隐闻言,冷笑一声,俊脸透着阴谋,低声道:“湖上七日,地标直线移动,起雾入结界,仍直线行驶!” 他的目光如寒星窥伺,透着一抹隐秘的笃定,指尖轻叩木案,深沉续道:“长乘说湖水每日下降,一看便知,谁能抽干鲛泪湖?” 澹台月疏心内困惑愈深,声音迟疑:“今晚,将乾石与坤石的消息放出去…?” 澹台云隐摆了摆手,眸内划过一抹隐秘的决然:“我不信长乘是傻子,无论真假,今晚我先试,若消息送出顺利,定有鬼。” 他俊脸透着阴翳,快速写下几行讯息。 澹台云隐指尖轻点字条,低声道:“若他骗我,定让我顺利送出,若这信息波折困难,方证他长乘此言非虚,届时,让父亲在哀牢山接应…...” 澹台月疏闻言,娇躯一怔,眸内猛地透出一抹强烈的不舍! 她嗓音低弱,纤指轻攥衣角,轻咬下唇,续道:“我们这么快就走了吗?可…” 话落,澹台月疏目光偷瞥花瓶,在窜脉丹与少挚间挣扎,透着一抹隐秘的留恋... 澹台云隐叹息一声,脸上划过一抹不能自拔的痴迷,低声道:“月疏,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何尝舍得沐炎...?” 说着,他的目光宛如寒泉暗涌,透着贪婪,看向花瓶。 好似透过这瓷瓶,便看到了陆沐炎,在她的美貌中自甘沉沦….. 澹台月疏随即也看向花瓶。 案上青瓷花瓶静置,似一无声的暗哨,透着一抹诡秘的肃杀。 逐渐,她目光也如痴如醉几分,仿佛能透过瓷壁,看到少挚正对她微微一笑,宠溺而温柔... 澹台云隐眸下一沉,低声道:“所以,这两天…我们便寻个时机。” 他冷笑一声,脸色写满狠辣的算计,指尖轻点花瓶,低声道:“陆沐炎与少挚,一人一颗。” “届时意乱情迷,孤男寡女共处,将名分作实。” 澹台云隐目光贪婪如狼,透着一抹隐秘的得意,将阴谋推向高潮…... 澹台月疏则是面露迟疑,透着一抹隐秘的担忧,拧眉道:“可是,哥哥,父亲不是说…这窜脉丹是给启明…且,那陆沐炎看着可不好解决啊,估计是个刚烈的…” 澹台云隐却摆了摆手,脸上满是自信,低低笑道:“无妨,先得手,之后再向父亲软磨硬泡多要几颗,实在不行…再和从前那招一样么。” 澹台月疏闻言,眸内猛然一缩! 她诧异万分,低呼一声:“那一招!?” 随即,澹台月疏神色一紧,面色迟疑,急急低声道:“…若那陆沐炎以死相逼呢?!” 澹台云隐闻言,却面色笃定,唇角高扬,透着一抹强烈的自负:“月疏呐,我虽与沐炎接触不深…” 他说着,目光凝视虚空,似见陆沐炎的清冷面容,喃喃道:“但她那双眸子,我只看一眼便笃定,她...与我是一样的人。” “那双眼睛,太迷人了…” “那是一双绝望后重生的眸子,定经历过常人所不能及的崩溃,才能蜕变得如此坚韧沉稳。” 他面色笃定,目光可怖,透着一抹隐秘的阴翳,低声续道:“她绝不会轻生,无论怎样,她定会斗到最后。” “若她不愿,我只得出此下策,可惜没有手机,不方便拍照。” “而无论如何,女孩么,最注重名节。沐炎不同意也得同意了呢,毕竟糟蹋了身子,谁还要她?” 说着,澹台云隐面色愈发扭曲,嗓音如寒星坠地,透着一抹隐秘的残忍,指尖轻叩木案,悠悠续道:“嫁给我,难不成委屈她了?她想要的,我都会给她…” 此刻的澹台云隐,模样可怖,透着一抹贪婪而疯狂的痴迷。 狂热的占有欲,将他面色扭曲。 眼角微眯,阴翳如墨,如虎狼般狠辣,似将陆沐炎尽数吞噬…... 蓦然,门外两道气息悄然接近。 陆沐炎眸子清冷,但嗓音温柔,试探出声:“月疏,云隐?” 声音从门外柔声传来,透着一抹澹台云隐无法抗拒的魔力,缓缓续道:“我与少挚下午无事,想去泡个温泉,你们去不去呀?” 泡个温泉? 澹台二人眸色一怔,四目相对! 这…当真是天助我也? 澹台云隐当即大喜,嗓音压着热切:“好啊,稍等,月疏换衣裳便来!” 二人相视,澹台月疏起身轻转,速回房更衣。 澹台云隐面露激动之情,勾着一抹胜券在握的得意,眸内抑制不住兴奋,手指探入瓷瓶,取出窜脉丹,小心藏于袖中。 与此同时,门外的少挚面色无波,薄唇浅浅笑着,不经意透出瞳中一丝深沉的黑。 …... 穿过一片竹林环绕,翠叶摇曳间,水汽愈发浓郁积分,散发阵阵清香,低诉仙韵。 几人来至温泉处。 此地宛如步入仙境,与外界温泉汤却有不同,并无高楼遮挡,只有几根汉白玉柱高耸入云,雕刻龙凤腾云,熠熠生辉。 地面铺设青玉石板,映着水雾泛起柔光,似琉璃碎玉。 玉柱中央,一座白玉莲花喷泉汩汩流淌,水声叮咚。 水气缭绕,氤氲如纱,似梦似幻。 蓦然,从水雾深处忽现一位身着深黑色袍子的女子。 女子迎上前,宛如寒梅倚雪,气质温婉如玉,秀发挽髻,面容清丽。 她嗓音如清泉流玉,透着亲和,纤手轻指两侧通道,礼仪尽显,温柔道:“几位师兄,下午好,温泉与汗蒸男女分区,男走左,女走右,月事不得入内。” 未及陆沐炎等人开口,那女子甜笑如花,娇声续道:“另,包房内设有打坐温泉,可约师父按摩开穴,双人、四人、六人间,需开包房吗?” 澹台月疏正暗暗打量此人,听闻这话,杏眸一亮:“打坐温泉?” 女子点头,礼貌娇笑:“是的,温泉或汗蒸后,诸位师兄提前选好个人的炁属石,随师父进包房。” “包房内已事先提取出泉水精炁,以喷雾弥漫包房,私密性极高,益于同门心法探讨,不少师兄弟结伴而来,打坐修行。” 她说着,纤手指向后方某处,嗓音柔缓:“还可约后方师父,进房按摩,促进开穴,气脉流通。” 陆沐炎闻言,唇角微勾,眸底划过一抹狡色,看向三人:“有意思…咱们试试?” 澹台月疏兴奋拍手,佯装天真,喜悦连连:“好啊好啊!” 澹台云隐脸上透着柔情,目光深陷,凝视陆沐炎,透着一抹隐秘而狂热的迷恋。 他将阴谋尽藏于笑,温声道:“沐炎想做什么都依你。” 女子甜笑点头,声音忽地悠远空旷几分:“男汤两位,女汤两位,订四人打坐雅间。” 话落,女子后退两步,竟消失不见。 紧接着,两侧浓雾散开一条小道,似引路一般,曲折隐秘,静待四人涉足…... 四人互看一眼,面上微微诧异,勾着浓烈的惊奇劲儿,往左右迈步…... …... 泡完温泉,少挚与澹台云隐已身处于打坐包房内。 二人身着汤泉的素白浴袍,袍摆轻垂,透着一抹清新的雅致。 包房如仙境秘窟,雾气缭绕,轻笼氤氲,似梦似幻。 墙壁镶嵌青玉,映着宝石的火彩,散发明灭柔光,流转青紫柔光。 古琴音韵悠扬,幽泉低吟,似清风拂弦,舒缓而空灵,弥漫于雾气,寒露凝音。 中央,四块打坐石悬于浅浅的水池中央。 少挚坐于玄黑色炁包裹的石头上,手指轻抚石面,似在雾气中深思,浴袍微敞,隐隐露出胸膛有力的肌肉线条。 此刻,经由汤泉的滋润,他面容如玉生辉,凤眸低垂,高挺的鼻梁下,薄唇斐然。 额前碎发微湿,偶尔滴落清响,在锁骨落下,划入胸膛。 邪魅中隐隐勾勒一抹性感,却在雾气中散发一抹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威严。 石头周围,坎水的炁息如墨雾流转,一如他眸底的沉寂,透着一抹深邃的肃杀…... 第232章 - 我们俩都是好样的! 澹台云隐则坐于棕色炁包裹的艮炁石头上,炁息如黄沙低吟,隐秘沉稳。 墨发湿黏,贴于面上,浴袍紧束,身影修长。 但那目光,如饿狼窥伺,透着一抹隐秘的贪婪,袍下微微摩擦指尖,似是将窜脉丹的阴谋尽握掌心…... 石下温泉汩汩,墙壁微微凝珠。 水气升腾,将二人身影半掩于雾,透着一抹奢华的静谧…... 不多时,澹台月疏洗好出来,素白浴袍轻裹娇躯。 她杏眸闪烁,步伐轻盈,纤手轻抚衣襟,刻意地往下扯了几分,露出锁骨下一抹隐秘的媚色,在雾气中勾勒出若隐若现的深邃。 陆沐炎随后步出,长发微湿,垂落肩头。 猛然! 房内少挚眸色一怔! 他面容微僵,神色错愣,瞳孔骤缩! 紧接着,少挚未发一言,抬起手,修长的手指紧握一旁的水杯,强压下心内的悸动,猛饮一口,气息微乱,透着一抹隐秘的克制…... 澹台月疏抬眸的瞬间,也愣住了。 她娇颜僵硬,纤指紧攥浴袍,眼底慢慢透出一抹狠毒,妒火油然而生…... 而此刻的陆沐炎,实在不知离火的美丽,是为何物…... 她清冷的眸子如寒星生辉,透着一抹灵动的澄澈,似月华流转,纯净而不可亵渎。 肤若凝脂,宛如白玉无瑕,浴袍轻裹,勾勒着她的纤细腰肢,透着一抹纯洁的圣光。 却因薄唇微红,娇颜泛着红晕,而透出一抹不自知的性感,娇媚动人,在水雾中,散发无暇光辉,却又透着一抹令人甘愿沉沦的魅惑…... 这时,一名男子走来,身着青灰制服,为二人引路。 见陆沐炎,他顿时愣怔。 男子清秀的面容透着隐秘的惊艳,薄唇微张,似欲言又止,却又迅速低头。 似被她的纯洁震慑,未发一言,引着陆沐炎与月疏往包房,步伐稍乱…... 澹台月疏暗暗瞥过陆沐炎,眸内似毒蛇吐信,妒火中烧。 而陆沐炎察觉她的目光,侧过头,友好地微微一笑。 这不笑不要紧,一笑,澹台月疏心内警钟大振! 不行。 绝不能让这骚狐狸的这般模样…被少挚看到!! 澹台月疏牵强一笑,眸内却寒光乍现,阴狠毒辣! 心内,当即生出一计…... …... 这时间里,引路男子领二人穿过温泉木屋。 云气嘘青壁,江声走白沙。 曲折的长廊如古韵长卷,木质墙壁散发清香,墙面雕刻云纹,错落有致,透着一抹隐秘的雅致。 屋顶覆青瓦,阳光透缝,洒下斑驳光影,似琉璃碎玉。 走廊蜿蜒,两侧房门半掩,偶尔透出水雾氤氲,似梦似幻。 也有部分房间竹帘低垂,宛如轻纱拂影,掩映中透着一抹神秘的静谧。 男子将二人带至包房门前,抬手欲敲,澹台月疏却忽地开口,杏眸轻眨,泛着胆怯,娇声道:“沐炎姐姐,我想去那边看看,我不太敢…可以陪我逛逛吗?” 陆沐炎低声:“嗯?” 她眸内如寒泉激石,闪过一抹警觉,当即同意:“好啊。” 我倒要看看这澹台月疏要耍什么花招。 正好,有那澹台云隐在,搜她身上不便...... 澹台月疏立刻甜笑应下,转头冲那引路男子娇声道:“师兄,我们知道位置在哪里啦,谢谢您,我们先四处转转哦~” 引路男子遣退,澹台月疏转身,引陆沐炎往另一方向。 同时,门内的少挚心内一惑,未作声,看向澹台云隐,眸内深邃,逐渐蔓起阴沉... 二人转身离去,步伐轻盈,背影没入长廊,穿过曲折木屋。 不多时,竟来至一处太极大厅。 此厅如仙境秘宫,神秘而仙气飘飘。 大厅呈太极图模样,地面镶嵌黑白玉石,寒星交辉,阴阳交融,似天地初开。 白色部分涓涓水流蔓延,薄雾轻覆,潺潺低吟,旁设茶桌,毛巾叠放,茶桌上青瓷茶盏静置,茶水清香。 黑色部分铺设四个榻榻米蒲团,中央置一把古琴,琴身漆黑,弦丝沉寂。 大厅水雾氤氲,轻笼环绕,青玉墙壁映着暖黄色柔光。 澹台月疏目光直直锁定桌上茶盏,眸内一亮:“咦?这儿不错哎!” 她小跑至黑色蒲团,纤手招摇,甜笑道:“沐炎姐姐,我有点累,来这儿坐会儿呗~” 陆沐炎眸色暗暗瞥过茶盏,嗓音轻快应她:“好。” 二人坐落蒲团。 澹台月疏再次暗暗划过对面茶盏,纤指轻抚发丝: “沐炎姐姐,刚刚登记的时候,你是离炁?” 太好了,她演技实在是太好了,好的像是冬天的狗屎下霜,白里透黑,实在明显。 陆沐炎眉尾一挑,这下是确定了。 看来,这窜脉丹指定是带在身上了,准备这时候用在我身上呐? 陆沐炎当即顺着她的话说:“是呢。” 这东西这么金贵…还真挺看得起我。 下一步…是让谁来? 老白沉音:“澹台云隐。” 陆沐炎心内应:“乘哥说过,对我来说是…春药?这药非得现在吃么?” 老白应:“你小心,届时将体内气血速运。” 陆沐炎表面上薄唇浅浅勾笑,低下头轻绕指间发丝,心内应老白:“少挚绝不会允许澹台云隐离开他的视线,我迟迟未归,他定会来寻。” 老白:“嗯,即使他不来,长乘说,可凭意志力压下,没提过“昏迷”一词。” 陆沐炎薄唇轻笑,心内戏谑:“意志力?哈哈,老娘十八年来,玩的就是这个!” 没等老白回应,澹台月疏再出一招:“离炁…不好修啊…目前院内…好像只有若火师兄最为厉害。” “至今…额...传闻若火师兄已经闭关三年,有人偷偷看过,他好像将自己烫得遍体鳞伤,还烧伤了一只眼角膜。” 说着,澹台月疏眸内担忧分明,看向陆沐炎:“付出如此代价,若火师兄也仅只是兑炁一门最普通的炁级…...” 话落,澹台月疏又眼角一瞥,暗暗划过茶盏,预将阴谋推向高潮... 陆沐炎是彻底笑出声。 她嘴角噙着一抹任命的自嘲,微微摇头:“命该如此吧…没办法,只能尽力而为啦。” 陆沐炎眸内潜下笑意,顺水推舟,悠悠续道:“月疏妹妹的兑炁,是从小习得吗?” 澹台月疏闻言,嗓音顿时哽咽几分:“……快别提了,不知吃了多少苦,尤其哥哥天资聪颖,我们没人练手,总被迫与他对打。” 她纤指轻拭眼角,眸内暗淡,柔声续道:“哥哥不忍心,但父亲死盯着,不认真便罚得更重…其实,哥哥心里更难熬,我们就在这一天一天的互相折磨中,慢慢长大了...” 陆沐炎闻言,眸内一愣。 心内蓦地涌出几分酸涩…... 有亲兄弟、有父母细心管教、不用奔波生计、不用因为是童工而被老板诈骗…... 陆沐炎眼睫微垂,睫毛轻颤,压下心内波澜。 这边,澹台月疏挤出几滴眼泪,头埋得更低了些:“真的很难熬,沐炎姐姐…...” 你咋还不给我下套啊…还打上感情牌了,讲究个循序渐进吗?真把我急死了。 陆沐炎眨了眨眼,素手轻拍她的肩头,柔声安慰道:“……没事,都过去了。” 澹台月疏忽地抬眸,眸内泪花隐隐褪去,吸了下鼻子,娇声道:“好啦,不说这些啦,沐炎姐姐,你的家人呢?是如何对你?” 说着,澹台月疏眸内再次划过桌上茶盏,低下头,重重叹气:“现如今,又有离火一路,晦暗不明…...” 亲娘嘞,怎么又扯回离火一路了? 难道要我哭出来,才能给我一杯水喝吗? 陆沐炎轻咳一声,叹口气:“离火不离火的...我也没什么概念,先这么混着吧……” 她清冷的眸子划过一抹狡黠,作势起身往回走:“哎呀,说的我口渴,咱回去吧?找点水喝。” 澹台月疏眸内骤然闪过一抹慌乱! 她急急起身,率先迈过陆沐炎,连忙奔向茶桌,嗓音透着急切:“啊!对面桌子上是不是水?我看看哦!” 陆沐炎凝视她慌乱的背影,眸子清冷,波澜不惊。 她嗓音轻快,透着一抹戏谑,悠悠道:“啊,是吗?那太好了,这是喜事儿啊。” 澹台月疏声音娇嫩,但难掩一抹慌乱,故作镇定道:“沐炎姐姐稍等啊,我看看。” 哎哟,还怕我过来,我肯定稍等,你放心。 陆沐炎索性转身,唇角勾着一抹戏谑,缓步走向古琴,娇笑道:“哎呀,这古琴不错,我试试...” 她有意背对澹台月疏,但余光视线却鹰隼般锁定澹台月疏手上的动作。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澹台月疏纤指轻弹,将窜脉丹投入水杯。 药丸无声坠入,无色无味,顷刻溶解,阴谋得逞。 她杏眸闪过阴翳,眼底透着隐秘的得意,顿时放下心来,娇颜绽出甜笑。 同时,陆沐炎也终于放下心来。 不容易啊…好样的,我们俩都是好样的,哈哈…... …... 而这时间里。 少挚包房内水雾缭绕,氤氲如纱,似仙秘之境。 青玉墙壁映着青紫柔光,古琴音韵悠扬,舒缓空灵,弥漫于雾气。 澹台云隐抻了抻腰,佯装若无其事,俊脸儒雅,但目光却透着窥伺,试探出声:“这里真舒服呢,只是没想到,少挚兄…是坎炁?” 少挚闻言,缓缓睁眼,点点头:“是的。” 澹台云隐挠了挠头,面上佯装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低笑道:“哈,是这样啊,我还以为…...” 少挚轻笑,唇角勾着一抹不以为意:“雷祖么?他们都这么说。” 澹台云隐闻言,神色一怔。 许是未料到少挚能说的如此直白,一时无言,似被堵住话头。 他轻咳一声,眸底暗暗划过算计,再次试探出声:“哈哈…毕竟传言说,少挚兄是院长特招嘛。” 少挚微微点头,面色坦然,如实相告:“传闻所言无虚,许是有天赋,新型小白鼠。” 澹台云隐热忱一笑,嗓音透出几分爽朗:“哈哈,少挚兄说话风趣,实在谦虚啦…...” 他是笑着,但眸底实打实地闪过一抹阴鸷。 这少挚…看似什么都说,但总觉得滴水不漏…... 得另寻个别的办法,看看能否破局…... …... 此刻,陆沐炎低头抚琴。 在这空旷的仙境,宛如仙子抚琴,她清冷的眸子如寒星生辉,纤指轻拨琴弦。 琴音…...十分有十二分的不雅。 琴音如乱柴劈裂,铮铮刺耳,似山崩地裂,听得一旁的澹台月疏唇角连连直抽。 许是阴谋忍不住实施,也可能是琴音实在难以接受…... 总之,澹台月疏面色透着一抹焦躁,纤手轻托杯盏,柔声道:“沐炎姐姐,喝口水吧。” 陆沐炎脸色涨红,透着些许尴尬:“这…罢了,咱们回吧,玩不懂这些。” 说着,她佯装一抹难为情的娇羞,迅速接过水杯,咕嘟咕嘟,倒是一滴也没剩。 澹台月疏心内大喜,娇颜扬起甜笑:“很简单的,以沐炎姐姐的聪慧,几天便会。” 她神色轻松自然,透着一抹隐秘的得意,嗓音如蜜,纤手轻挽陆沐炎胳膊:“走吧,两位哥哥该等急啦~” 陆沐炎笑着应她:“好呢。” 二人穿过曲折木屋,沿来时路返回。 木质长廊弯曲蜿蜒,散发阵阵清香。 这里依旧静谧雅致,水雾缥缈间,格调温润。 但越走,陆沐炎体内越热。 一股燥热自丹田升起,宛如烈焰低吟,似燎原之势,悄然蔓延…... 她娇颜泛起绯红,宛如寒梅染霞,呼吸微促。 陆沐炎眉头微微拧起,纤指轻攥浴袍,在燥热中强压着意志,但这窜脉丹,确实不同凡响….. 此刻,热流席卷而来。 她心跳加速,似擂鼓轰鸣,胸口如炽焰焚烧,透着一抹隐秘的悸动。 那双原本清冷的眸子,微乱。 似被一股莫名的情潮牵引,体内气血如潮水翻涌,带来一阵阵酥麻的颤栗…... 第233章 - 这男人…惹不得! 似电流窜过四肢百骸,令人心神荡漾。 陆沐炎眸内划过一抹凝重,在燥热的侵袭中急于寻求对策,心内道:“老白,我需不需要找个房间把自己关起来?” 老白的声音透着一抹不容商量的冷静,沉声道:“不可打草惊蛇,见招拆招。” 陆沐炎心内应下,只得随澹台月疏继续前行,步伐隐隐不自然了些... …... 与此同时,包房内。 氤氲的蒸汽缭绕,石壁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空气中弥漫古琴低吟,悠远宁静。 然,这份宁静之下,暗流涌动,随时可能爆发。 澹台云隐端坐于石凳,嗓音儒雅如玉,带着一丝刻意的亲切,微微前倾。 他俊脸上挂着浅笑,眼底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试探,再次出声:“你与沐炎,也是自小一同修行?” 这句话,他问得轻巧,手指却在石面上微微一紧,透出一丝隐秘的紧张。 少挚嗓音淡雅,平静无波:“是的,炎儿与我指腹为婚,世代联姻。” ? 澹台云隐猛地一震:“什么?!” 说这话时,少挚语调从容,面容柔和了几分,锋利的下颌线条略微放松,凤眸微垂,睫毛如墨羽轻覆,透出一抹难以言喻的温柔。 仿佛陆沐炎的名字本身便是一道柔软的触碰…... 此言一出,澹台云隐如遭雷击,看在眼里,只觉得如芒在背! 他呼吸一滞,俊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瞳孔骤然放大,震惊与错愕交织,宛如五雷轰顶! 下一刻,澹台云隐目光如寒星沉渊,瞬间迸出厉色,目光毫不掩饰,直直射向少挚! 少挚仅微微闭目,继续打坐,气息如寒泉清冽,玄黑色炁息如墨雾流转。 他试图从那张从容的面容上找出一丝破绽,却只看到对方近乎漠然的平静….. 少挚像是故意要激怒澹台云隐一般,将他的厉色尽数无视,浓睫垂着,面色从容优雅。 整个人仿佛与周遭的水雾融为一体,沉静而不可侵犯。 好似面前暴怒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虫,丝毫没有在意半分。 此刻,澹台云隐认定,男人的直觉告诉他——少挚定知他所想。 少挚,是故意说与他听! 他手指猛地扣住石面,指甲几乎嵌入石中,一股隐秘的嫉妒与怒焰在胸腔中熊熊燃起,还有一种被比下去的刺痛,杀机渐生! 毁了他,就现在! 澹台云隐暗自冷笑,按捺不住半分! 他手指悄然探入袖中,迅捷取出一枚窜脉丹,动作熟练,将药丸投入一旁水杯! 药丸无声溶解,无色无味,一切准备就绪! 澹台云隐目光迸出精而敏锐的幽光,透着压不住的毒辣,低声道:“少挚兄,喝杯水吧。” 少挚缓缓睁眼,凤眸凝视他,目光深邃如潭,带着一抹戏谑的冷意。 他薄唇轻勾,礼貌却疏离:“谢谢云隐兄。” 他修长的手指端起水杯,动作缓慢而优雅,指尖轻触杯沿,似在掂量着什么。 正当杯子靠近唇边…... 门外忽传来一声娇呼。 “少挚哥哥,云隐哥哥?” 澹台月疏的声音清脆,带着几分天真的雀跃。 少挚唇角笑意加深,透出一抹隐秘的掌控。 在澹台云隐的余光中,他缓缓放下水杯,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进。” 门开,陆沐炎与澹台月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澹台云隐神色一僵! 只因为…... 此时的陆沐炎,眼眸半阖,睫毛轻颤,透着一丝无力却又撩人的媚态,纯真却格外诱惑。 脸颊染着不自然的绯红,宛如晚霞晕染,娇艳得令人心跳失序。 湿漉漉的乌发凌乱地贴在颈侧,几缕发丝勾勒出她弧度柔美的下颌,衬得肌肤愈发莹白如玉。 浴袍松散地裹着她纤细却饱满的身形,肩头露出一抹雪白,隐约可见的曲线在蒸汽的掩映下若隐若现,撩人心弦。 呼吸微促,胸口随着急促的起伏微微颤动,唇瓣轻咬,带着一丝无意识的娇嗔….. 澹台云隐的目光瞬间被她吞噬! 他喉结猛地滚动,修长的手指紧握石面,在情欲的冲动中,喉咙深切的滚动了几下,脸上泛起红晕…... 此刻,他的手指死死扣住石面,浴袍下,身体的某处悸动,如暗流涌动,透着一抹压抑不住的贪婪,缓缓升腾…... 他眼神痴迷而炽热,几乎要将陆沐炎的每一寸肌肤都吞入眼底! 蓦然! 一股刺骨的杀意如寒刃裂空,骤然弥漫整个包房! 空气仿佛凝固,蒸汽中似有无形的烈焰喷涌,席卷一切! 少挚凤眸陡然抬起,目光如冰,俊美的面容冷若寒霜,唇角的笑意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毫不掩饰的怒焰! 他眼神直刺澹台云隐,平静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仿佛下一刻便能将对方碾碎! 来自白帝少昊的威压,顷刻泄出,骤然将澹台云隐的身形死死钉在原地! 澹台云隐俊脸瞬间失色,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杀了你,现在。 这双眸子,清楚地表达了这五个字! 地狱之门,在这一刻为澹台云隐而开…... 整个包房的气息变得沉重,蒸汽中似有无形的压迫,让人喘不过气。 他瞳孔紧缩,眼中闪过一抹浓烈的恐惧,仿佛被猛兽盯住的猎物,身体本能地僵硬! 此刻,澹台月疏正娇声雀跃道:“哥哥,那边可真有意思,我和沐炎姐姐过去逛了会儿,这里像仙境一样呢!” 说着,她俏皮地歪着脑袋,眸内光彩熠熠:“少挚哥哥,你要不要去呀?我带你过去转转?” 澹台云隐似要挣扎,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心跳如擂鼓,胸腔中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狠狠攥紧! 他手指微微颤抖,原本的杀机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忌惮…... 澹台云隐彻底反应过来了。 这男人……惹不得! 会死,一定会死…... 澹台云隐强压下心头的不甘,声音低哑,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慌乱:“……月疏,还是老老实实打坐吧!” 他语气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目光却不敢再与少挚对视…... 澹台月疏闻言,杏眼微瞪,带着几分不解与赌气:“嗯...?云隐哥哥怎么这么凶?难得出来转转,去溜达一圈儿也没什么吧?” 她话落,歪着头,声音娇媚,脚步轻快地朝少挚走去,发丝在水雾中轻扬。 澹台云隐大惊,猛地一把拽住她的胳膊! 他手指用力到几乎嵌入她的肌肤,眼神斩钉截铁,透着绝不妥协的强硬:“月疏,月疏,打坐!” 澹台云隐声音出奇的低,带着一丝罕见的恳求,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彻底暴露了内心的恐惧! 澹台月疏被这一拽,俏脸划过一抹不悦,樱唇微撅:“……啧。” 她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哥哥……怎么回事? 此刻,陆沐炎似是再也支撑不住。 她娇弱地倚在门边,气息微颤,喃喃道:“少挚……” 这一句,声音细若蚊吟,带着一丝无力的娇嗔,陆沐炎脸上的红晕愈发浓烈,像是醉酒般迷离…... 澹台月疏明知故问,眨了眨眼,语气天真:“沐炎姐姐,怎么了?” 澹台云隐却是一愣,目光扫过陆沐炎,带着几分诧异:“沐炎,你脸色怎么这么红?” 澹台月疏眼神蓦地一闪,朝他递了个隐秘的示意。 澹台云隐心头一震! ……完了! 他再不迟疑,猛地拽住澹台月疏,作势就要夺门而出:“我与家妹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他声音急促,步伐慌乱,平日里的从容早已荡然无存! 少挚的声音却在此刻响起,低沉而悠然,带着一丝戏谑:“别急着走啊。” 他缓缓起身,修长的身影在蒸汽中显得愈发高大,气势如山岳般压迫而来。 少挚端起水杯,目光扫过澹台二人,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下一刻,他仰头,将杯中之水一饮而尽。 “此地甚佳,有何事也不急于一时呐。” 少挚语气轻描淡写,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仿佛在宣示某种不可挑战的权威。 他缓缓起身,带着一种致命的从容,凤眸微眯,眼底闪过一抹冰冷的杀意。 身后,本属于打坐石上的玄黑炁息骤然一凝。 宛如风暴前的暗云,压得整个包房的气氛沉重无比。 他目光扫过澹台云隐与澹台月疏,平静却藏着令人心悸的杀机,似是猎人在戏耍猎物,随时可以收割性命。 整个人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随时可以将眼前的两人碾为齑粉! 澹台云隐连连后退,一把拉住澹台月疏的胳膊:“……不了,不了,有要事。” 澹台月疏眸内震撼,实在不明:“哥哥...?” 可下一刻,澹台云隐再不给她反应的机会,拽着她狂奔而出,头也不回,逃离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杀机! …... 刚离开汤泉,澹台月疏猛地甩开澹台云隐的袖子,杏眼圆瞪,怒气冲冲:“哥哥!你错过了一个绝佳的好机会!” 她语速飞快,纤细的手指指向汤泉方向,语气中满是焦急,“我亲眼看着陆沐炎把窜脉丹喝下去的!这会儿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 她贝齿一咬,气得跺脚,作势就要转身返回! 澹台云隐却一把扯住她,力道之大让她不由一怔! 他脸色阴沉,如暴风雨前的乌云,瞳孔深处闪过一抹深深的忌惮,声音低哑,近乎咬牙切齿:“月疏!那杯水,少挚也喝了,当着我们四人的面喝的!” 他顿了顿,喉结猛地滚动,目光中透出一抹掩不住的惊惶:“他定是知道水里有东西!他在喝给我们看!” 此刻,他的手指微微颤抖,语气中带着罕见的恳求:“月疏,我劝你……换一个人,任谁我都帮你弄到手。这个少挚,千万别惹他,绝对不能惹!” 澹台云隐眼神严峻,瞳孔深处似有无尽的阴影在翻涌,仿佛回忆起少挚那令人窒息的目光,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 额角,冷汗仍在滑落,俊脸苍白得毫无血色,平日里的儒雅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近乎绝望的恐惧! 他死死攥住澹台月疏的胳膊,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反抗的强硬:“走!现在就走!” 他的声音低沉,透着一股决绝,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威胁抗争。 澹台月疏愣住,樱唇微张,眼中闪过一抹不甘与困惑。 她皱眉,声音带了几分赌气:“哥哥,你怎么回事?不就是……” 她话未说完,被澹台云隐强行拉住,半拖半拽地朝远处走去。 澹台月疏挣扎了几下,最终只能不情不愿地跟上,嘴里低声嘀咕:“真是莫名其妙……” …... 陆沐炎再也支撑不住。 二人刚走,她娇弱的身子便立刻滑落在地,脸颊贴着微凉的石板,试图缓解体内那股如烈焰般灼烧的热意。 她浴袍松散,露出一抹莹白的肩头,湿漉漉的发丝散落在脸侧,衬得她越发娇弱动人。 陆沐炎气息断续,声音低喃,带着几分娇嗔与无奈:“那个蠢笨坏,给我下药了。” 她手指无意识地抓着浴袍一角,试图掩饰身体的颤抖,脸上的红晕如胭脂晕染,娇艳得令人心动…... …... 少挚仍端坐于打坐石上,背对她,侧脸线条冷峻如刀刻。 他喉结微微滚动,似在克制某种情绪,声音低沉却平稳:“嗯。” 陆沐炎嗓音发软,声音有气无力:“...给你下了吗?” 少挚闻言,身形一怔。 他没有回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膝盖,节奏缓慢却透着一丝紧绷。 只有他的声音,低低传来:“...没有。” 陆沐炎艰难地侧过身,脸颊仍贴着地面,眼神迷离地望着天花板,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奶奶的,好热……这还偏偏是个温泉,来个泳池也行啊……” 第234章 - 若火师兄。 她声音轻飘飘的,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却又透着掩不住的疲惫…... 少挚终于抬眸,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神柔和了几分,却仍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沉稳。 他轻声道:“炎儿,你听我说。” 他的语气平静,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这里的古琴音,是482赫兹,最利于练功。” 少挚顿了顿,声音略沉:“现在,开始控制炁。” 陆沐炎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疑惑,声音虚弱:“……嗯,怎么控制炁?” 她试图撑起身子,却又无力地滑回地面,浴袍下的身形微微颤抖。 少挚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柔声道:“按照长乘教你的,虚化两手。有感觉后,深呼吸,控制肺。” 他顿了顿,语气中多了一丝鼓励:“最后,控制脑脊液,排出鼻涕,这药劲儿就过去了。” 陆沐炎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低低:“……好。” 忽地,老白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我有疑点。” 陆沐炎虚弱地应道:“嗯?” 老白:“长乘教你的,他怎么知道的?” 他顿了顿,不给她喘息的机会,语气中带着一丝逼问,持续追问:“长乘这么多天来,自始至终,没当着他的面儿教过你吧?” 什么……? 陆沐炎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抹错愕。 她的思绪有些混乱,试图寻找合理的解释:“可……可能是那天……我们在华北树林,还没进学院之前那天,你记得不?乘哥不是单独教过少挚吗?肯定方法一样吧……” 这些话,她是在心里说的,但越说,底气渐弱,像是连自己都不相信这个解释…... 老白:“嗯,他真有天赋。” 陆沐炎沉默了,目光落在天花板上。 眼神复杂,似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 她眉头微微蹙起,唇角不自觉地抿紧,像是试图压下心底那抹挥之不去的疑惑。 老白的话,如同一颗石子,激起她内心深处的涟漪,产生了一抹微妙的动摇…... 陆沐炎缓缓闭上眼,强迫自己将纷乱的思绪推到一边。 她盘膝而坐,双手虚握于膝前,开始按照少挚的指引运炁。 起初,呼吸杂乱无章,带着几分急促与不稳,胸口起伏明显,浴袍下的身形微微颤抖,似在与体内那股灼热的药力抗争。 她指尖轻轻颤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脸侧,衬得她越发娇弱。 渐渐,随着古琴低吟,呼吸开始平缓,像是找到了某种节奏。 每一次吐纳都变得沉稳有力,炁息在她体内缓缓流转,宛如清泉淌过干涸的河床,带来一丝凉意。 她脸色逐渐恢复平静,红晕虽未完全褪去,却不再显得那样病态,眉宇间多了一抹坚韧。 少挚端坐于打坐石上,背对她,脊背挺直如松,玄黑炁息在他周身流转,沉静而深邃。 他侧脸冷峻,线条如刀刻般凌厉,却在这一刻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 凤眸微垂,睫毛轻覆,似在凝神打坐,但眼底,却藏着一抹滔天的欲望,如暗潮在深海中翻涌。 汹涌,却被他死死压下。 他手指轻轻搭在膝上,指节微微收紧,似在克制某种冲动。 蒸汽氤氲中,身影显得愈发孤傲,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岳,沉稳却暗藏危险。 最终,他缓缓闭目,气息归于平静,唯有喉结微微滚动,泄露了一丝内心的波澜…... …... 汤泉包房外,夕阳缓缓沉入地平线,天边染上一抹深邃的靛蓝。 蓝调时刻,天地间笼罩着一层柔和而神秘的光晕。 远处的山峦轮廓模糊,融进天幕的深色调中,唯有几抹残霞如薄纱般漂浮,散发着微弱的暖光。 天空中,一轮盈凸月悬于东天,皎洁的月光洒下,带着一丝清冷,与蓝调时刻的柔美交织,勾勒出一片宁静而梦幻的景象。 微风拂过,竹林沙沙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夹杂着汤泉的湿润水汽,令人心旷神怡…... …... 陆沐炎与少挚并肩站在汤泉入口处,身后是氤氲的雾气,隐约可见竹林小道的轮廓。 接待的那名女子远远地朝他们挥了挥手,笑容温婉,像是送别故人一般。 陆沐炎微微一愣,回以一个腼腆的笑,眼中闪过一丝暖意。 少挚则神色淡然,仅微微颔首,气度从容。 二人缓步折返,踏上竹林小道。 道旁修竹摇曳,竹叶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青光,偶有微风吹过,带起细碎的叶片,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月光透过竹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在小道上跳跃,宛如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陆沐炎脚步轻快,靴底踩在落叶上,发出清脆的碎响。 她低头看着脚下的影子,忽而感慨,声音中带着几分俏皮:“少挚……这里干啥都行,反正也不提钱的事儿……我还真不习惯……” 她顿了顿,抬起头,露出一抹娇憨的笑:“临走的时候,我还说呢,该要钱了吧?不行要点别的?” “就冲咱摆了个手啊……也……哈哈……真温馨,真好哈……” 话落,沐炎挠了挠头,发丝被她拨到耳后,露出莹白的侧脸,笑声清亮。 少挚走在她身侧,玄色长袍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衬得他身影愈发挺拔。 他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温和却不失疏离,未作答。 他凤眸低垂,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上,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柔情。 月光洒在他脸上,勾勒出他俊美而冷峻的轮廓,像是画中谪仙,带着一丝超脱尘世的清冷…... 陆沐炎侧头看了他一眼,心头忽地一暖。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少挚比从前更亲近了几分。 过去,他的温柔仿佛隔着一层透明的琉璃罩,高雅却遥不可及。 而这几日,他的目光、他的笑意,似温润的流水,缓缓流淌,带着真切的暖意,悄无声息地渗入她的心间…... 气氛些许微妙,暧昧渐渐涌动。 她抿了抿唇,试着岔开气氛,寻了个话头:“可惜了,他们到底还是支开我们了。” 少挚的脚步微微一顿,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歉意:“炎儿受苦了。” 他的语气平稳,却透着一抹真挚的关切,像是冬日里的一缕暖阳,柔和却直抵人心。 陆沐炎摆了摆手,笑得没心没肺:“那倒没事,乘哥交给咱的任务就算完成啦。那窜脉丹幸好就只有一颗,再来俩,我真扛不住。” 她话落,笑着摇了摇头。 少挚闻言,眼睑微微沉下,目光落在竹林深处,声音低了几分:“但这两人,留着便是致命隐患。”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冷意,像是夜风中隐隐传来的刀锋之声。 陆沐炎耸了耸肩,语气轻松却透着一丝无奈:“走一步看一步吧。最好能找个什么由头开除他们,实在不行,跟他们撕破脸,玩崩了,谁也不理谁就行。” 她说着,踢了踢脚下的石子,石子在小道上滚了几圈,消失在竹叶间。 两人并肩而行,背影在竹林小道上渐渐拉长,融进蓝调时刻的柔光中。 小道蜿蜒向前,两侧的修竹在月光下泛着幽青,竹叶随风摇曳,发出细碎的低吟。 天边,盈凸月高悬。 清辉洒下,透过竹林的缝隙,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偶有微光从竹叶间漏下,映在陆沐炎的发丝上,像是为她镀上一层银辉。 她身影轻盈,长发摆随步伐轻飘,带着一丝少女的灵动。 少挚则步履沉稳,玄色长袍在夜风中微微摆动,气度如松,沉静而不可侵犯。 远处的天幕深蓝如墨,残霞已完全隐去,唯有月光与竹林相伴,为这片刻的宁静增添了几分诗意。 这一刻真美。 美到再无任何景象能够替代。 陆沐炎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闪过一抹温润的笑意。 而少挚目光柔和几分,似也在这一瞬的宁静中找到了片刻的安宁…... …... 蓦然,后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伴随着细碎的竹叶被踩踏的声响,打破了这份宁静,脚步凌乱却坚定,似有人在竹林小道上疾行而来。 少挚率先察觉,凤眸微微一瞥,目光如刀锋般锐利,扫向身后,唇角紧抿,未发一言。 身后,一人嗓音年轻,带着急切:“等,等等…...” 陆沐炎闻声转头,脚步不自觉地停下,眼中闪过一抹疑惑:“嗯?” 一个身影从竹林深处匆匆赶来。 这人,是一个头戴布巾、身着粗布麻衣的小厮。 他模样清秀,眉眼间带着几分恭谨的朴实,气喘吁吁,额角渗着细汗,显然是跑了一段路。 见到二人,他忙停下脚步,双手作揖,语气急切却不失礼数:“二位留步,实在冒昧!若火师兄想见见二位,敢问二位可方便移驾?” 陆沐炎一愣,眼睑微睁,带着几分意外:“若火师兄?” 她声音中透着一丝困惑,侧头看向少挚。 小厮微微一笑,态度谦和,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听闻院长特招一位新秀,若火师兄希望交个朋友。” 他语气礼貌,却带着一丝试探,目光在二人间流转,似在观察他们的反应。 陆沐炎与少挚对视一眼,眼神交汇间,无言默契。 她眼中闪过一抹好奇,唇角轻勾,试探道:“去看看……?” 少挚凤眸微眯,目光深邃如潭,似在掂量着什么。 他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走吧。” 小厮忙点头,笑容愈发恭敬:“好的,请二位随我来。” 话落,小厮立刻转身,在前引路,步伐轻快,布鞋踩在竹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三人折返,沿着竹林小道往回走。 月光洒在小道上,竹影摇曳,夜风带来一丝凉意。 小厮在前带路,步履稳健,引着他们七拐八绕,穿过汤泉前院的青石小径。 最后,又绕过几处竹篱,来到汤泉后方一处隐秘的所在。 月光下,一扇棕色木质门静静伫立。 门框上刻着古朴的花纹,透着一股岁月沉淀的厚重。 木门旁,几株修竹随风摇曳,竹叶在月光下泛着幽青,与门外的宁静融为一体。 小厮正欲抬手敲门,木门却“吱呀”一声,从内缓缓打开。 一股温暖的柴火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门内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平静而沉稳,带着一丝悠然的笑意:“坎宫始祖,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许多。” 陆沐炎与少挚对视一眼,迈步跨入门内。 门后,是一方别致的院落,隐于汤泉深处的秘境。 院子不大,四周环绕着低矮的竹篱,篱边整齐地码放着一垛垛柴火,木材切得齐整,散发出淡淡的松脂香气。 院中央,几株老梅斜倚,枝干虬劲,月光洒在梅枝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平添几分清幽。 地面铺青石板,石缝间长出几丛青苔,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汤泉的雾气,与柴火的温暖气息交织,营造出一种宁静而温馨的氛围。 院角一处,立着一口石砌的水井,井沿上挂着半只木桶,桶边凝着几滴水珠,映着月光,闪着微光。 这院子位于汤泉后方,像是这位若火师兄的私人居所,质朴却充满生活的痕迹。 院子一侧,靠着竹篱,摆放着一架竹制的晾衣架,上面挂着几件洗净的粗布衣衫,随风轻晃。 另一侧,一张石桌上散落着几把雕刻用的刻刀和半成品的木雕,刀痕细腻,透着一股匠人的专注。 院子中央,青石板上随意堆放着几块劈好的柴火,旁边搁着一把斧头,斧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院落的边缘,靠近木门处,种着一丛低矮的山茶花,花瓣在夜色中泛着柔和的粉白,像是为这朴实的院子增添了一抹柔情。 进入院内,穿过一扇竹帘,二人来到一处非比寻常的“正厅”。 与其说是正厅,不如说是一片开阔的空地…... 第235章 - 女娃娃,将这个拿走。 这片空地,头顶是一座竹棚。 棚顶覆盖着厚实的茅草,遮挡了夜露,却留出几道缝隙,让月光洒下缕缕银辉。 竹棚下,四方围着半透明的纱幔,纱幔随风轻摆,宛如仙境中的帷幕。 纱幔四周,燃着四堆篝火,火光噼啪作响。 火星偶尔跃起,映亮了周围的雾气,营造出一种温暖而神秘的氛围。 地面中央,是一块正方形的大理石板,周围环绕着一圈圆形的浅水池,水面清澈,池中几尾红鲤悠然游动,掀起细微的涟漪。 水池中升腾的雾气缭绕,与篝火的暖光交织,象征着天圆地方的和谐。 大理石板上,摆着一张低矮的茶桌,桌面上点着几盏蜡烛,烛光摇曳,散发着淡淡的蜂蜡香气。 不知从何处,依旧传来悠远的古琴音,低吟浅唱,与篝火的噼啪声交相辉映。 茶桌旁,坐着一个男人。 他上身赤裸,露出古铜色的皮肤,肌肉线条紧实有力,宛如雕塑般充满力量。 男人胸膛与手臂上布满纵横交错的伤疤,烧伤愈合后的痕迹如地图般蔓延,气势如山,令人不敢直视。 这些疤,是男人的艰辛与磨砺,亦是他的勋章。 他四周环绕着水雾,半边脸隐于竹棚的阴影,半边脸被蜡烛的暖光照亮,忽明忽暗,透着一股神秘的威严。 男人轻笑一声,缓缓转过头来,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小小年纪,如此修为,前途不可限量。” 这一转头,才让人看清他的全貌。 这位若火师兄,下颌覆着一簇短而密的胡须,透着一股粗犷的豪气,眉骨高耸,鼻梁挺直,脸上的线条硬朗,带着一种饱经风霜的沉稳。 左眼炯炯有神,目光如炬,右眼却被一块黑色的眼罩遮住,增添了几分不羁与危险。 若火挥手示意,动作从容,带着一股天然的威严:“请坐。” 他的声音平静,却透着一抹不容拒绝的力量。 陆沐炎与少挚对视一眼,齐齐作揖,礼貌而谨慎地坐在他对面的竹席上。 陆沐炎的眼中闪过一抹好奇,目光却始终保持警惕,暗暗观察着四周。 少挚则端坐于竹席,玄色长袍垂落,神色淡然,凤眸微垂,衬得他气度沉稳。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跃起,映亮了纱幔四周升腾的雾气。 烛光摇曳。 三人一时无言…... 空气中弥漫着柴火的温暖气息,夹杂着红茶的果香,营造出一种静谧而充满张力的氛围…... 若火将茶盏推到陆沐炎与少挚面前,动作悠然,指尖轻触盏沿。 他嗓音低沉,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却又藏着一抹真诚的赞赏,目光在二人间流转,似在掂量:“现今,坎宫出了这样一位新秀,离宫任重而道远呐……” 茶水呈琥珀般的红润,热气袅袅,散发着清甜果香。 少挚手指轻点桌面,茶礼回敬,嗓音淡雅,带着一丝谦逊:“若火师兄谬赞,不过误打误撞罢了。” 他说这话时,笑容温和却不失疏离,凤眸低垂,睫毛如墨羽轻覆,掩住了眼底的深邃。 若火闻言,缓缓抬眸,左眼炯炯有神,目光如炬,似要将少挚看穿…... 他嘴角轻扬,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方才……在“水火既济”包房的那抹炁息,不是坎炁吧?” 少挚凤眸微微抬起,面上勾起一抹懵懂,似是不解其意:“嗯?” 若火看着少挚的脸。 这位少年,语气轻快,带着几分无辜,眉梢微挑,像是完全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 若火轻笑一声,笑声低沉,带着几分爽朗:“看来,易学院也并非包罗天下奇才。” 他顿了顿,目光在少挚身上停留片刻,语气随意,随即又问:“家传么?” 少挚微微一笑,笑容清浅,透着一抹云淡风轻:“不知道呢。” 他声音轻飘飘的,像是随口一答,却又滴水不漏,目光扫过茶盏,眼中无波无澜,仿佛对若火的试探毫不在意。 若火轻点了点头,独眼闪过一抹赞赏,语气中多了一丝郑重:“不愿说,也挺好。今后都别说,免得被人挖了去。” 少挚闻言,唇角的笑意加深,凤眸微眯,带着一丝反客为主的锐利,目光中闪过一抹精光:“看来,易学院也并非表面那么太平呢。” 若火眸内闪过一抹讶异,随即爽朗一笑,语气也多了几分亲近:“哈哈!很聪明,少挚……贵姓?” 少挚神色淡然,目光坦然,与若火对视,眼中没有丝毫退缩,声音低沉而清晰:“单名,无姓。” 若火挑了挑眉:“哦?” 少挚目光柔和了几分,缓缓移向陆沐炎。 他语气中透着一抹温润,凤眸微垂,睫毛轻颤:“自小孤身,幸得炎儿相伴,结为少时挚友,此生足矣,不须赘述。” 陆沐炎闻言,微微一怔。 随即,她低下头,脸颊不自觉地泛起一抹浅红,眼神乱了几分…... 若火的目光在二人间流转,独眼微微眯起,目光中带着几分了然:“……原是这样,方才以为你不愿泄密,竟是不知身世。” 他轻轻点头,似在自言自语,目光却变得深邃,像是看到了更远的未来,语气中多了一丝感慨:“这样最好,最好。” 下一刻,若火摆了摆手,动作随意:“行了,见过了,你们喝完这盏茶便走吧,我这里没有饭。” 闻言,陆沐炎与少挚对视一眼,眸中暗暗划过一抹疑惑。 陆沐炎眉头微蹙,似在揣测若火的用意,而少挚眼神依旧平静:“好的。” 二人随即起身,齐齐作揖,声音恭敬:“告辞,若火师兄。” 正当二人转身欲走…... 若火声音忽又响起,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等等,差点忘了。” 他俯身,从桌底掏出一块棕红色的小石头,约莫拇指大小,表面泛着微弱的红光,像是蕴藏着某种力量。 若火将石头递向陆沐炎,语气轻飘飘的:“女娃娃,将这个拿走。” 陆沐炎一愣,带着几分疑惑,上前两步,弯腰接过石头。 指尖触及石面,瞬间感受到一股微热的触感…... 她拧眉,低头打量着石头,声音中透着一丝不确定:“这是什么?” 若火靠在竹席上,独眼闪过一抹戏谑:“离火精石。” 陆沐炎:“啥!?” 她声音陡然拔高,瞳孔骤缩,带着掩不住的震惊,手指不自觉地攥紧石头,目光在石头与若火间来回扫视! 同时! 少挚目光骤然扫过石头,但下一刻,眸中恢复沉寂,无波无澜。 若火似知道此况,哈哈一笑,笑声爽朗,震得篝火的火星跃起几许:“并不是真正的离火精石。” 他顿了顿,独眼微微眯起,目光变得郑重:“这是我毕生修为,注入此石。危急关头,指尖共炁,引出离火精炁,附于全身。” 像是将某种重托交给了陆沐炎,他眸色一沉,语气中多了一抹决然:“离宫始祖,绝不能此时没落,拿去吧。” 话落,若火举起茶盏,仰头一饮而尽,动作干脆,透着一股豪气。 茶盏落桌,发出清脆的声响,与篝火的噼啪声交织,余音袅袅。 陆沐炎早已错愕地站在原地! 她手指攥着石头,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震惊、感动与不安交织…... “我……” 陆沐炎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回应…... 她顿了顿喉,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离宫始祖的消息……传得这么快?” 若火摆了摆手,不以为意,独眼闪过一抹戏谑:“院长传个话的事儿,你们外界打个电话,发个网络公告,不也一样么。” 他语气轻松,带着几分调侃,像是对陆沐炎的反应颇为满意。 陆沐炎闻言,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石头,又抬头看向若火,眼中闪过一抹犹豫:“您……” 她咬了咬唇,声音低了几分:“为何给我?” 若火眨了眨左边的独眼,眸中澄亮如星,带着一抹温暖的笑意:“哪有为何?院规啊,你不知道么?” 陆沐炎:“院规……?” 她似是想起什么,眉头微蹙,眼中却仍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若火笑得爽朗,透着一抹令人安心的温暖:“临危受难,师兄先上嘛。” “离宫,我还算排得上名号。你是离宫始祖,理应托举。” 话落,若火的目光落在陆沐炎身上,带着一丝期许,独眼中的光芒坚定而深邃…... 陆沐炎心头一暖。 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信任触动了心弦,她眼底微微湿润,手指攥着石头。 此刻,陆沐炎声音有些哽咽,语气中透着一丝不解与感动,眼中透着一抹真挚的感激:“……这可是毕生修为……您就这么给我了?” 若火点点头,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决然:“嗯,危急关头能挡个一招半式,剩下的,看你造化。” 话落,他目光移向右侧的火堆。 火苗隐隐弱了几分,火星零星跃起。 若火起身,走向柴堆,俯身拨弄着篝火,头也没抬:“快走快走,我得劈柴,又来三个客人。” 他动作从容,背影在篝火的映照下显得高大而坚韧,像是这座院子的守护者,永远屹立不倒。 陆沐炎与少挚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陆沐炎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石头,指尖摩挲着石面的纹路,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责任感…... 陆沐炎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将石头揣入怀中,向若火深深一揖:“多谢若火师兄。” 她声音清亮,带着一丝坚定的力量。 少挚亦作揖,声音低沉而恭敬:“告辞。” 他目光扫过若火,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深思,随即恢复平静。 二人转身,步出竹棚。 陆沐炎低头凝视着手中的棕红色石头,指尖摩挲着石面的温热纹路,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她喃喃道:“易学院……还挺好的。” 纱幔在身后轻摆,篝火的暖光渐渐远去。 古琴音依旧悠远,伴随着水池中红鲤的游动,在夜色中缓缓消散…... …... 夜色深沉,月光如水。 长乘小院的青灰色砖墙上,映出斑驳的苔痕,透着一股静谧的古意。 正厅内,几盏青瓷茶盏泛着幽光,茶气袅袅。 陆沐炎与少挚对坐于茶桌旁,月光透过窗棂洒入,映在二人的身影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长乘袖口微卷,动作悠然,为二人斟茶:“来,咱们汇报下各自情况。” 他往椅背微微一靠,凤眸扫过二人,带着几分戏谑与期待,额间发丝轻荡:“院长和小宽将慕声带走,老缚回自己院内疗伤,澹台二人下午回来了一趟,随后急急出门,至今未归。” 茶水清亮,散发着淡淡兰花香。 陆沐炎眼眸微亮,带着几分轻松的笑意:“窜脉丹的事儿解决了。她二人许是想故意支开我们,下了药便急急逃走……哈哈……” 长乘剑眉微挑,眸底一惑:“下了药便走了?” 陆沐炎点头:“是呢,我药效刚发作,她二人急急便走,可快了,像是见着鬼似的。” “总体来说……澹台月疏这人,空有坏心,没坏胆。” 话落,陆沐炎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眼中闪过一抹无奈的笑意。 长乘听着,凤眸划过少挚,目光深邃。 少挚端坐不动,面色无波,棕色卷发垂在额前,衬得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愈发冷峻。 他凤眸低垂,唇色绯然,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 然而,眸底那一抹残余的怒意,像是暗藏的烈焰,冰冷而炽热。 长乘当即明了。 哈……百鸟之王的威压,连我都难抵,这澹台二人是踢到了什么铁板? 没等长乘继续往下想,陆沐炎忽而迟疑,带着一丝不确定:“回来途中,被若火师兄叫了去……” 长乘一愣,凤眸微睁,带着几分意外:“若火?” 她低头,从怀中缓缓掏出那块棕红色的小石头,递到茶桌上。 月光映在石面上,泛着微弱的红光…... 第236章 - 离火共炁? 陆沐炎眸色慎重,绷了绷唇:“这是...若火师兄的毕生修为。” 长乘目光落在石头上,眼尾一抽... 随即,长乘轻笑一声,语气轻松:“…...哈哈,若火性子爽朗,要你收下,便收下吧。” 他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唇角勾笑,透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玩味…... 少挚忽而插话,声音清润如酒,带着一丝绵延的冷意:“他说一月内,炎儿有一劫?” 他凤眸微微抬起,眼瞳深邃,目光直视长乘,抛出一枚试探的石子。 ?! 长乘眸内陡然划过一抹惊骇! 他瞳孔微缩,像是被这句话触动了某根弦,手指在茶盏上轻轻一顿,茶水微微荡漾。 然而,长乘转瞬压下情绪,看向陆沐炎,佯装轻松地笑道:“……哈哈,那可是哀牢山呐,汤爷去都得有一劫,小炎不怕哦。”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凤眸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深思,掩下内心的波澜…... 少挚看在眼里,面色沉静,眸中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锐利。 陆沐炎倒不关心这个,她历经的劫还少吗?既来之则安之。 只是... 她受不来别人对她的好。 陆沐炎眉头紧锁,眼中满是疑惑:“不是……这毕生修为,就这么给我了啊?” 她声音中透着一丝难以置信,手指摩挲着石头。 这石头很轻,但在她心里,却似大山一样重。 长乘倒笑了。 他凤眸微微眯起,带着几分揶揄,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戏谑:“哦,这个啊,我也有呢,你等我回房给你找找啊。” 话落,长乘慢条斯理饮茶,眼底却时刻紧盯陆沐炎的反应。 陆沐炎眉毛高阔:“啥?!” 她鹿眸圆瞪,难以置信,指着手上的石头:“……这,唬我呢啊?!” 长乘放下茶盏,笑声清亮:“说不定是真的呢?毕竟若火这人嘛,总疯疯癫癫,说话真真假假,我也摸不透他,你就带着呗。” 他语气轻松,凤眸却划过一抹深邃,藏着某种未说出口的思量... 陆沐炎全无觉察,眨了眨眼,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小石块儿,声音喃喃:“疯癫?” 她拧眉,眼中闪过一抹困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石头:“我看着还挺正常啊……” 长乘靠在椅背上,凤眸微眯,浓黑的剑眉轻挑,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那是你看太短了,你再多看看吧。” 陆沐炎眼尾微抽,讪笑一声:“哈哈……” 微风拂过,翠竹低吟。 茶盏渐空,闲聊渐歇。 长乘起身,伸了个懒腰,凤眸扫过二人,语气悠然:“行了,夜深了,各自歇着吧。” 陆沐炎点了点头,揉了揉眼角,带着几分倦意站起。 三人互道晚安。 陆沐炎长裙下摆轻晃,映着月光,透出一抹柔美,步声在鹅卵石小径上渐行渐远,融入夜色的静谧。 少挚亦起身,玄色长袍垂落,步履沉稳,目光扫过院角树梢,一只鸟儿蓦地飞走……. 老槐树的影子在月光下摇曳,池塘锦鲤悄然游动,院落恢复宁静,唯有纱幔轻摆,低吟夜的余韵…... …... 汤泉某处包房内。 空气湿润而沉重,氤氲的蒸汽缭绕,凝结在石壁上,化作细小的水珠滑落。 地面中央,一个巨大的震卦图案刻于青石地板,线条刚劲有力,散发着淡淡的雷光,似在与周遭的炁息共鸣。 水雾弥漫,模糊了视线,唯有震卦图案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透着一股神秘的威严。 包房内不再是先前温润的古琴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沉的共振音,节奏断续,如雷霆在云层中酝酿,带着浓烈的压迫感。 丝丝雷线在空气中游走,细微的电光在雾气中闪烁,围绕着地上的一位少年,似在为他织就一张无形的护网…... …... 陆沐炎与少挚走后的瞬间。 汤泉包房的门外,传来两声轻叩,节奏平稳。 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长乘身影出现在门口。 细碎的黑色短发被夜风吹得轻荡,他浓黑的剑眉下,丹凤眼深邃而平静。 长乘唇角挂着一抹儒雅的沉稳,迈步入内,微微颔首,声音清冽中夹杂一丝厚重:“汤爷。” 此刻,迟慕声躺于震卦图案的中央。 他身体沉重地就像是嵌在青石地板上,仿佛被无形的雷炁牵引。 身形修长,却显得脆弱不堪,大片古铜色的皮肤,上面布满狰狞的烫伤痕迹。 红肿的伤口纵横交错,像是被烈焰炙烤过的残垣断壁。 迟慕声双目紧闭,剑眉紧蹙,唇角抿成一条直线,透着一抹隐忍的痛苦。 胸膛微微起伏,呼吸微弱,长出了些许寸发,湿漉漉地密集着汗珠,衬得他俊朗的面容越发苍白。 然而,在震卦的雷光与院长的咒语下,那些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烫伤的红肿逐渐消退,狰狞的疤痕缓缓平复,新的皮肤如嫩芽般生长,带着一丝莹润的光泽。 迟慕声气息虽仍微弱,却渐渐平稳,像是从深渊中被一点点拉回…... 这时间里,院长端坐于一旁的蒲团上,黑色的长须微微震动,脸上的肌肉随咒语的节奏轻颤。 他五官挺秀,保留着青年时的俊帅,剑眉紧闭,眼中透着一抹专注的威严。 启明双手虚握,掌心隐隐泛着雷光,口中的咒语低沉有力,像是与震卦的共振音交织,牵引着迟慕声体内的雷炁…... 小宽则站在一侧,孔武有力的身形如铁塔般挺立,目光沉稳,颔首待命,手中握着一方毛巾,随时准备递上。 长乘退至一旁,站在另一侧蒲团边,目光扫过迟慕声的伤势,凤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他双手负后,长衫下摆轻晃,静静等待,似在揣测接下来的对话…... 过了一会儿,院长缓缓睁眼,剑眉舒展,眼中闪过一抹疲惫却坚定的光芒。 小宽立即递上毛巾。 长乘似是一刻也等不了,当即作揖:“汤爷,我长话短说。” 他凤眸中闪过一抹急切,嗓音低了几分,带着一丝试探:“下午小炎被若火叫去了,院内那些个测算的……” 是,若火修为的精石为真,我本知晓。 他此生的夙愿便是托举,此番得偿所愿,若火此生心安,我只需顺水推舟即可。 但…小炎一月内的劫难,从何而来? 长乘眉头紧簇,静待启明回话。 这时间里,启明擦拭额头的汗水,动作从容,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戏谑:“咋啦,就你算卦最厉害呗。” 启明边说着,起身,走到迟慕声身旁,缓缓蹲下。 他手指探向迟慕声脉搏,目光专注,嗓音平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不是不找你算,你亲自带来的人,即使算出个什么好坏,你也不说,坏事儿还都自己扛着。” 启明顿了顿,唇角微勾,眼中闪过一抹揶揄,“索性啊,我就给那群出门都得等黄道吉日的傻蛋们,安排点儿事儿干,反正他们闲着也就是看星星么。” 启明话落,将毛巾随手丢进旁边的脸盆,溅起几滴水花,目光扫向长乘,带着几分调侃。 可听着汤爷的话,长乘更糊涂了,眉头蹙地厉害。 是,能推演,本属于六道的动植物都能推演。 但…这对吗? 小炎,本就不属六道啊,我能推演,但人类怎么推演?况且,她的事儿不是我不算,是我算了也没什么用啊。 前几世命局已定,是因为小炎作为转世的人,而参与六道轮回之中,这最后一世,她二十五岁便要重归虚空了。 算卦,讲究的是因与果。 她没有来世,没有转世因果,只能化作自然界离火精炁。 谁能算出来自然界万事万物都包含的离火…是个什么走向? 她这一月内的劫难,从何依据? 除非...... 长乘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汤爷,方便告知是谁推演出来的么?” 他目光直视启明,凤眸中透着一抹急切,像是抓住了某种关键。 启明的手指仍搭在迟慕声的脉搏上,目光低垂,语气平静:“贾郝仁带来的老头。” 他顿了顿,抬起头,剑眉微挑:“原话是:哀牢山一行,离宫始祖濒死,雷祖觉醒。” 长乘闻言,喉头一顿,凤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他语气平稳,瞬间掩饰内心的波澜,轻声道:“嗯……行。” 看来,得抽个机会,去探探这老头…… 启明倒是挑了挑眉,目光扫向长乘,透着一份试探:“行?不意外么?” 长乘轻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容儒雅,却带着一抹痛色。 他摇了摇头,凤眸中闪过一丝无奈,但语气仍佯装轻松:“雷祖再不觉醒,我可没有震炁的徒弟能替他挡雷赴死啦。” 启明身形一顿。 他目光扫向迟慕声,语气低沉,疲惫中带着一丝感慨:“……我让他们去推演一下大高的来世。” 像是对院内的纷扰有些无奈,启明揉了揉眉间,作势起身。 长乘却忽地摆了摆手,走到一旁的蒲团坐下:“不必,几宫始祖的因果推演还没闹明白呢,就别为大高费心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迟慕声身上,声音低了几分:“几天几夜的排阵测算,日子还得自己过。” 长乘话落,往后撑着手,面色无恙,但眸底的情绪...令人看不懂,像是藏着某种未说出口的沉重…... 启明瞬间察觉,剑眉一挑,眼中闪过一抹兴味:“哦?” 他转而一屁股坐在迟慕声身旁,捋了捋黑亮的胡子,语气揶揄,“怎的,院内卦首——长乘师尊,是发生了何事,弃卦如敝屣?” 长乘轻笑,笑容清亮:“哈哈,汤爷莫要打趣我,主要是雷祖教的好。” 他顿了顿,凤眸中闪过一抹回忆:“慕声那天说:‘游戏嘛,拿攻略玩,没意思。’” 启明闻言,微微一愣,目光也落在迟慕声身上,声音中透着一抹欣慰:“呵,倒还真符合老雷的性子!” 他顿了顿,语气郑重,“此哀牢山一行,各宫均有带队师尊,但这雷宫……由你带队。” “寻坤石为辅,玄极六微本就确定人选,仅剩巽宫,并无大碍。” “此行,你只有一个任务,助雷祖觉醒。” 启明话落,转头看向长乘,眸内慎重,目光深邃,透着一抹不容置疑的威严。 长乘颔首,声音沉稳:“好的。” 他凤眸中却闪过一抹疑惑,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可是……本确定了玄极六微,为何还要六千弟子倾巢而出?” 启明哼了一声,目光扫向门口,语气低沉:“呵,那哀牢山……去得容易,回来难啊。”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光芒:“所以,除你之外,寻坤石,是院内主线。” 长乘点点头,凤眸微眯:“乾石异样的原因,查出来了么?” 启明白了他一眼,剑眉微挑,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乾石裂开……这种滑稽的理由你倒也能想得出来。” 长乘半拳放在唇边,轻笑一声:“哈哈……” 启明顿了顿,眸光慎重,语气低沉:“此次乾石波动,是因离宫始祖出世,引发自然界离火共炁,有蒸发迹象。” 他目光深邃,透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悠远:“所以,离宫始祖……此番定能做出些什么事儿来……” 长乘一怔:“离火共炁?” 他凤眸陡然睁大,急急问:“离火怎会共炁?!” 小炎……你连元神都没有,哪来的离火共炁? 若是有,不早就有了吗?! 启明许是没想到长乘会如此反应,面色一愣,剑眉微蹙,有些不明所以。 启明眨了眨眼,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离宫始祖啊,大哥。” 他顿了顿,声音中透着一抹理所当然:“我就是个管家,你就是个臭算卦的中医,那可是离宫始祖啊。” “那女娃娃,几世轮回后,是对标雷祖的存在,虽然还未成长,怎么也得比咱大呐?” “离火共炁,有何不对?本应如此啊!” 启明话落,双手一拍巴掌,面上透着一抹理所当然的澄亮,但眸底划过一抹疑惑,看向长乘。 长乘心里五味杂陈。 他凤眸低垂,目光落在迟慕声身上…... 第237章 - 这是哪里? 是的,长乘等的就是这一天。 等着把陆沐炎推上离宫始祖的位置,等着她一步步重塑元神。 等着某一时机,陆沐炎或自己可以暗暗引导启明,引导院内众人,齐寻黑玉书。 只是...为何走得这么顺遂? 还是说…其实也不难? 小炎本就是离火精石,即使没有元神,也能引离炁共振,对吗? 且,院内本就需寻剩下的精石用以镇宫,只是差个契机,对吗? 我原以为困难重重的事儿,其实是我想复杂了…...对吗? 他目光渐渐深邃,浓黑的剑眉愈发分明,丹凤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似期待,又似隐忧,像是陷入了某种无法言说的迷雾…... 夜明珠笼着水雾蔓延在几人的脸上,汤泉包房寂静,只有迟慕声微弱的呼吸声…... …... 竹林深处,夜色如墨。 月光透过修竹缝隙洒下,斑驳光影,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带着湿润的露水,空气中弥漫草木清香。 澹台月疏与澹台云隐疾步穿行于竹林,脚步急促,靴底踩断枯枝,发出清脆的碎响,打破了夜的宁静。 二人神色紧绷,眼中闪过一抹掩不住的慌乱,左顾右盼,警惕周围是否有人。 澹台月疏杏眼瞪圆,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脸侧,素色长裙下摆被露水打湿,紧贴小腿,透着一抹狼狈。 澹台云隐眼中透着浓烈的忌惮,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连连扫视周围。 他长衫的袖口被风吹得轻晃,瞬时间,手指猛地探入怀中,掏出一枚青铜令牌。 令牌上刻着繁复的符文,泛着幽幽的青光。 澹台云隐低喝一声,炁息灌入令牌! 空间骤然虚晃! 竹林间凭空裂开一条狭窄的小道,雾气缭绕,透着一股诡秘的气息。 “走!” 澹台云隐咬牙,低声催促,一把拉住澹台月疏的胳膊,二人疾步踏入小道。 空间一阵扭曲,竹林的影子在身后崩散。 二人已然出了结界,步入一片陌生的树林。 竹林的沙沙声渐远,唯有二人的喘息声在夜色中回荡,急促而沉重…... 蓦然! 一只信鸽从树梢间振翅飞起,羽毛划破夜空,发出轻微的扑棱声,咕咕的低鸣在林间回荡,迅疾消失在黑暗中。 紧接着,另一只鸟儿长鸣一声,声音尖锐而悠长,像是某种信号,刺破树林死寂! 树林深处,夜色浓重,古木参天,枝叶交错,遮蔽月光,仅有几缕银辉漏下,洒在落叶堆上,泛着微光。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与腐叶的霉味,透着一股幽冷的寂静。 鸟鸣声回荡在夜色中,似是在传达着什么,令人心头一紧…... …... 华北地区,一处偏僻村庄的包子铺二楼。 木质地板吱吱作响,空气中弥漫着面粉与肉馅的香气。 窗外夜色深沉,月光洒在破旧的窗棂上,映出斑驳的影子。 二楼房间简陋,墙角堆着几袋面粉,桌上散落着擀面杖与竹屉,透着一股市井的烟火气。 一个精瘦黝黑的男人坐在窗边,头上缠着一块灰白的毛巾,毛巾边角微微泛黄,透着几分风尘仆仆的气息。 原是阳春面馆儿的老板——瞎叔。 蓦然,一只信鸽从窗外飞来,咕咕低鸣,落在窗台上。 瞎叔似是懂鸽语一般,顿时小眼儿眯起,精光更盛,滴溜溜转动。 他眸底闪着犀利的精光,像是夜枭窥伺猎物,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 与此同时,另一处房内。 少挚独坐窗边,轻执壶柄泡茶,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映得棕色卷发泛着柔光。 蓦然,一只鸟儿振翅落在窗前,羽毛乌黑,眼中闪着灵光,低鸣一声。 少挚眼角微微一瞥,凤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精光,薄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透着掌控一切的从容。 他手指轻敲茶盏,节奏缓慢,像是回应鸟儿的低鸣,继续泡茶,动作未停。 茶水在盏中荡漾,映着月光,宛如一汪深幽的清潭…... …... 此刻,澹台月疏与澹台云隐步出结界,踏上一条乡间小道。 夜色浓重,月光清冷,洒在蜿蜒的土路上,映出两旁的野草与低矮灌木。 草叶上凝着露珠,泛着微光,远处田野沉寂,唯有蛙鸣与虫吟断续传来,透着一股荒凉的静谧。 道旁几株老树虬枝盘绕,枝叶在夜风中摇曳,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是暗藏的鬼魅。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腥的气息,夹杂着远处村庄炊烟的余味,令人心头微紧。 二人脚步急促,靴底踩在土路上,穿过树林,枝叶擦过衣衫,发出细碎的声响。 树林尽头,一座村庄的轮廓隐现。 屋舍低矮,土墙斑驳,透着一股质朴的萧瑟。 村庄脚下,月光洒在泥泞的小路上,映出几道车辙。 街道四下无人,寂静得令人心悸,唯有远处的犬吠隐约传来,打破了夜的死寂。 澹台月疏与澹台云隐屏息前行,脚步轻得几乎无声,眼中透着浓烈的紧张。 二人来到一处卖炊饼的摊贩铺子前。 铺子早已打烊,木板门紧闭,门前摆着一个泥砌的炊饼炉,炉壁熏得乌黑,散发着淡淡的炭火余味。 澹台云隐低头扫视四周,确认无人后,朝澹台月疏使了个眼色。 二人蹲下身,动作小心翼翼。 澹台云隐伸出手,细长的手指摸索着炊饼炉的砖块,数到第三块,轻轻一抽,砖块松动,露出一道狭窄的缝隙。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迅速塞入缝隙,动作迅捷而隐秘。 澹台月疏守在一旁,杏眸连连扫视周围,手指不自觉微微攥紧…... 二人起身,作势离开,脚步却双双蓦然一僵!! 街道正中央,月光下! 凭空出现一张木桌! 桌面上堆着肉馅与面团,散发出浓郁香气。 桌旁,坐着一个精瘦黝黑的男人,头上缠着一块灰白毛巾,小眼儿滴溜溜转动,闪着犀利的精光。 嘿,正是瞎叔! 瞎叔正低头包包子,骨节分明的手指灵巧地捏着面团,手上沾满白色的淀粉,动作熟练从容。 “啊啊啊……!” 澹台月疏惊呼一声,脚下一软,差点跌坐在地! 她声音尖锐,樱唇颤抖,眼中带着掩不住的恐惧,似是撞见了鬼! 澹台云隐猛地挡在她身前,俊脸苍白,额角冷汗滑落,眼中透着浓烈的戒备,儒雅的气度早已荡然无存。 瞎叔包完一个包子,轻轻放在一旁的竹屉上,动作悠然,丝毫没看向这边,像是全然不在意二人的紧张。 他抬起头,小眼儿眯起,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哟,二位新生,这么晚出来玩,莫不是饿了?” 瞎叔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戏谑,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轻佻。 澹台月疏咬紧牙关,声音颤抖:“这人什么时候……!” 她手指攥紧玉佩,指节泛白,眼中闪过一抹惊惶,像是被猎人盯住的猎物! 瞎叔顿手在半空,手上的淀粉微微扬起,语气悠悠:“可惜啊,老马平时出摊太晚!” “喏,我家包子还是不错的哩!包两笼,等个一炷香的功夫,成不?” 说着,他的小眼儿闪过一抹冷光,像是故意在逗弄二人,声音中透着一股诡异的亲切。 澹台云隐立刻挡在澹台月疏面前,眸内戒备! 他强压下心头的恐惧,低头作揖,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颤抖:“...多谢前辈,我二人这就回去了。” 他颔首的同时,目光死死盯着男人,腹内暗暗运炁,似在随时准备攻击,眼中透着一抹决然! 瞎叔却压根没想放他们走,侧身一靠,手一挥,语气自顾自:“不喜欢包子?知道了,那就吃阳春面!我家阳春面,可是院内院外出了名的哩!” 瞎叔小眼儿眯成一条缝,精光更盛,早已看穿了二人的意图,语气中透着一股戏谑的威胁。 澹台云隐咬牙,声音中透着一抹怒意:“多谢前辈……我二人刚吃过,下次定来品尝。” 他炁息暗暗运转,艮炁隐隐附着拳头,拳锋泛着土黄色的光芒。 瞎叔闻言,笑意更深,语气却蓦然一冷:“这可怎么好……包子也不吃,面也不吃,饿坏了肉质就不鲜美了呀……” 他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小眼儿闪过一抹森冷的杀机! 澹台云隐瞳孔骤缩,低喝道:“什么意思?!” 他声音中透着一抹怒意,艮炁骤然爆发,拳头紧握,土黄色的光芒大盛,起势防备! 澹台月疏的脸色煞白,杏眼中闪过浓烈的恐惧。 她咬紧牙关,指尖的兑炁隐隐蹦出鹅黄色的光芒,像是随时准备拼死一搏! 瞎叔哈哈一笑,蓦地拍了拍手! 手上的面粉在月光下缓缓升腾,化作一团白雾,诡异地弥漫开来……! 澹台月疏与澹台云隐只觉腿脚一软,意识迅速模糊! 二人眼中闪过一抹绝望的恐惧,面色惨白,瞳孔紧缩,像是被无形的巨网困住,挣扎无果! 澹台月疏声音颤抖:“放……” 澹台云隐声音急促,带着最后的底气,试图震慑对方,咬牙道:“家父澹台易钟,尔等岂……” 没等二人说完,澹台月疏的兑炁光芒骤然熄灭,令牌从手中滑落,摔在土路上,发出清脆声响! 澹台云隐的拳头无力垂下,艮炁消散! 二人双双昏死倒地! 下一刻,从各个角落窜出四名黑衣人,迅捷抬走二人,融入夜色的死寂…..! …... 这是哪里? 迟慕声的意识陷入一片混沌。 眼前,浮现出一座模糊的洞堂,轮廓朦胧,似是石窟,又似古殿,墙壁上斑驳的苔痕与风化的刻痕交织,透着一股亘古的沉重。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土腥气,夹杂着淡淡的檀香,令人窒息却又肃穆。 堂内光线昏暗,唯有几束微光从高处漏下,洒在一道模糊的石碑上,碑文若隐若现,像是承载了某种不可言说的秘密。 堂中央,一名寸头男子静坐于石台。 朴素的灰布长袍垂落,质地粗糙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威严。 他双目紧闭,神态自若,面容棱角分明,宛如刀刻,带着一种超脱尘世的沉静。 双手搭在膝上,指节粗砾,似曾握过千钧之力。 石台四周,跪着一群人影,面容与着装皆模糊不清,像是被时间抹去了痕迹,他们低垂着头,肩背微颤,似在默诵某种誓言,氛围沉重得仿佛空气凝固…... 其中一人抬起头。 那人声音低沉而颤抖,带着无尽的虔诚与期盼:“待您归来……” 话音未落,那些声音便被无形的风吞噬,化作一片寂静…... 石碑旁,微光摇曳,似在回应,又似在叹息。 迟慕声的意识被这声音牵引,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沉重,像是背负了千年的使命。 汤泉内,他的呼吸微微急促,雷光在他额角闪烁,似在与梦境共鸣…... 画面陡然一转。 一片巍峨雪山,天地间白雪皑皑,寒风如刀,切割着群山的棱角,山巅之上,雪花纷飞,映着冷冽的日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一名寸头男子伫立于峰顶。 宽大的灰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袍角翻飞,似要融入这天地间的肃杀。 男子的胡须被风吹得凌乱,面容冷峻如铁,目光如炬,像是能刺透云层,直达九霄。 他身形高大,背对苍穹,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丰碑。 山脚下,无数人排成纵队,缓步前行,衣衫褴褛却步伐坚定。 他们的目光齐齐望向雪山之巅的男子,眼中燃着热烈的光芒,泪水在寒风中凝结,化作晶莹的冰珠。 众人嘴唇皆有翕动,低声念诵:“恭迎……恭迎……” 那些声音,初时低沉,渐而汇聚成一股洪流,震得雪山回响,似要唤醒沉睡的天地…... 男子目光扫过山下,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似欣慰,又似悲悯。 他手指微微收紧,袍袖下的拳头紧握,似在克制某种汹涌的情感….. 第238章 - 秋后账。 迟慕声的意识被这场景震撼,心跳如擂鼓。 他眉头在梦中越发紧蹙,像是被这“恭迎”之声唤起了某种深埋的记忆,雷光在他身上游走,似在回应梦中的呼唤…... 蓦然,画面崩裂! 化作一片暴雨倾盆的雨夜。 乌云翻滚,雷霆咆哮,电光撕裂夜幕,照亮了一片破败的垃圾堆。 雨水如瀑,冲刷着泥泞的地面,垃圾堆中,一个女婴蜷缩在破布间,浑身湿透,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 一道雷霆骤然劈下! 电光刺目,直击女婴! 同一刻,一名寸头男子再次出现! 他身着灰袍,胡须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目光却坚毅如铁,猛地伸出手,掌心迎向下一道雷霆! 瞬间,第二道雷似被男子猛地拽入掌心! 雷光在他手中炸裂,化作无数电弧四散。 男子袍袖被雷火灼焦,却毫不在意,迅疾俯身,将女婴抱入怀中。 女婴一动不动,娇小的身躯在雨水中颤抖。 蓦然,女婴睁开双眼,乌黑的眼瞳清澈如星,带着一丝超乎常人的灵性! 她伸出小小的手,轻轻抚摸男子的脸,指尖划过他的胡须,带着一种无言的信任…... 男子目光一颤,眼中闪过一抹震颤的柔情! 男子紧紧抱着女婴疾驰而行,雷雨在他身后咆哮,电光映得他的背影如山岳般坚韧。 迟慕声的意识被这一幕深深刺痛,雷光在他身上骤然一亮! 似在与梦中的雷霆共鸣,梦外的他,手指微微抽动,像是试图抓住什么…... 下一秒,画面骤变。 意识被拉入一片明亮的场景。 身体似是躺在土内,身体沉重,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压住。 头顶是湛蓝的天空,白云如絮,缓缓飘浮,带着一种超然的宁静。 树梢被风吹动,绿叶沙沙作响,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脸上,带来一丝凉意。 视野目光模糊,但视线中却出现一个男子,头戴玉冠。 那男子面容模糊不清,像是被光晕笼罩,跪在他身旁,双手捧着一捧湿润的泥土,缓缓撒向视野的脸上。 泥土落在他的脸上,带着潮湿的凉意... 玉冠男子低声哽咽,声音颤抖却充满深情:“我等……等你……” 泪水从玉冠男子的眼角滑落,滴入泥土,化作一片湿痕。 汤泉包房内,水雾氤氲,凝结在石壁上,化作细小的水珠滑落。 迟慕声的意识被这声音震撼,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悲怆,像是失去了某种至关重要的存在... 梦外,他的手指微微颤抖,雷光在他身上游走,似在试图唤醒沉睡的灵魂……. 院长端坐于迟慕声一侧,黑色长须微微震动,低吟的咒语沉稳有力,宛如山岳镇压风雷。 长乘坐于迟慕声对侧,袖口微微卷起,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透着一抹儒雅的沉稳。 他修长的手指细捻银针,动作精准而轻柔,凤眸深邃如渊,凝视迟慕声伤势。 小宽站在一旁,孔武有力的身形如铁塔般伫立,目光沉稳,手中握着一方毛巾,静候指令。 震卦图案的雷光在水雾中闪烁,低沉的共振音如雷霆酝酿。 丝丝雷线围绕着迟慕声,映着他苍白的面容,似在与他的梦境共鸣…... 烫伤的痕迹在雷炁的滋养下缓缓愈合,新的皮肤如嫩芽般生长,透着一抹莹润的光泽。 他全身渗出细密的汗珠,像是被雷霆赋予了新生。 迟慕声胸膛微微起伏,呼吸中带着一丝急促,剑眉紧蹙,在梦境的深渊中挣扎。 雷光在他身上闪烁,与共振音交织,衬得他俊朗的面容越发坚韧,仿佛雷祖的灵魂在沉睡中蠢蠢欲动…... …... 天际蒙蒙亮。 晨曦如薄纱,缓缓揭开夜色帷幕。 东方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淡淡的青光与残月交织,洒在汤泉外的竹林上,勾勒出修竹的清瘦轮廓。 竹叶被晨风吹得沙沙作响,带着湿润的露水,偶尔一滴露珠滑落,滴在青石小径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间雾气袅袅,像是夜的余韵尚未散尽,与晨光交融,化作一片朦胧的轻纱。 远处的山峦隐在晨雾中,轮廓模糊,宛如水墨画中的淡墨一笔。 微风拂过,带来草木清香,夹杂着汤泉的湿润水汽,令人心神清宁。 竹林深处,几只早起的雀鸟低鸣,声音清脆,像是为这宁静的清晨点缀了一抹生机,亦像是命运带来的一线生机……. …... 包房内,水雾渐渐稀薄。 震卦的雷光缓缓黯淡,低沉的共振音也逐渐归于寂静。 唯有迟慕声的呼吸声在雾气中回响…... 启明缓缓收手,咒语止息,剑眉舒展,俊秀的面容透着一抹疲惫。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沾湿了鬓角黑发,最后一丝雷光缓缓消散,像是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量。 长乘起针,指尖轻捻,将针收入盒,动作从容。 唯有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青石地板上,化作一抹湿痕。 小宽上前一步,动作沉稳,递上两方干净的毛巾。 长乘凤眸低垂,目光落在迟慕声身上。 他浓黑的剑眉下,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长乘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感慨:“慕声求生意念挺强,之前的药都吸收的很好,内脏恢复不错,肌肤也已重塑完整,今日便可醒来。” 启明点点头。 下一刻,启明剑眉微挑,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试探,目光直视长乘:“成,接下来,咱们就得算一笔秋后账了。” 长乘闻言,眸色一顿。 他放下毛巾,微微颔首,声音恭敬:“是。” 启明面色疲惫,但目光深邃,透着一抹探究,指着地上的迟慕声,语气疑惑:“…...往后,那离宫始祖每次破关,都得是这么个情形?” 长乘一愣,凤眸微睁,连连摆手:“……不,不不不,不是...” 说话间,长乘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但手却蓦然一停,眉间微蹙,眼中闪过一抹困惑。 随即,他又改口道:“其实也是……” 启明狐疑:“什么意思?” 长乘似乎在斟酌措辞,语气低沉:“嗯……小炎呢,每次破关,确实会造成周围温度骤增,慕声也被烫伤过几次,但这次……实属特殊。” 他目光落在迟慕声身上,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说实话,我也没搞明白。” 莫非……是冥王做了什么……? 这时间里,长乘来不及深思,只好抬眸,看向启明,语气郑重:“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慕声此次情况,不会再出现第二次。” 他声音沉稳,透着一抹不容置疑的决断,试图安抚启明的疑虑。 启明闻言,眸底划过一抹审视,试探道:“你为何笃定?” 长乘眼尾不自觉一抽。 ……那可是离火元神,没把慕声烧成灰就已经算是“雷祖”积德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因为,小炎很难再会有这种情况,几乎不再可能了……” 话落,长乘眸内闪过一抹沉重的落寞….. 启明倒没听出长乘的言外之意,终于放心几分。 他扶膝起身,动作略显迟缓,像是卸下了某种重担,语气轻松了几分:“也是,主要是这种情况实在事发突然,现大部分人已明里暗里知晓雷祖身份,都会照看些,定不会再发生此等情况。” 长乘闻言,目光低垂。 一缕碎发垂在他的额前,遮住了眼中的复杂情绪,长乘没作声。 启明拍了拍长衫上的水汽,硬朗的面容透着一抹疲惫却坚定的神采。 他剑眉微挑,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戏谑:“行了,雷……迟慕声快醒了,千万莫让他知晓这几天的事儿,让坎宫离宫两位祖宗瞒得好点儿。” “我走了。” 话落,启明走到门口,没等长乘回应,摆了摆手,推开木门,步入晨雾。 门“吱呀”一声合上,包房恢复宁静。 唯有迟慕声的呼吸声与水雾的低吟交织…... ….. 启明前脚刚走,长乘便起身,浓黑的剑眉下,凤眸闪过一抹沉思。 他拍了拍长衫,声音清冽中夹杂一丝厚重:“叫小炎和少挚来,慕声洗澡晕堂了,带壶温的蜂蜜水,我有事儿,先走一步。” 小宽目光沉稳,颔首应道:“好的。” 长乘迈步走向门口,忽而停下,转头补充:“哦对,我送大高去院外了,小乞儿找他。” 他说这话时,似笑非笑,面容轻松,张口便来。 眼中却闪过一抹深邃,暗暗划过小宽。 小宽身形明显一怔,顿了顿喉:“……好的。” 长乘话落,开门,关门,长衫下摆猎猎作响….. ….. 下一刻,长乘身形一闪,空间骤然扭曲! 紧接着,晨雾扑面而来,带着竹林的清香与露水的湿气。 转瞬之间,长乘已然来到华东地区! 此刻,他正站在贾郝仁的屋外! 晨光初升,洒在后方山林泥泞的小路上,映出几道车辙。 远处田野沉寂,唯有雀鸟低鸣,点缀着清晨的宁静。 小炎这一月内的劫难,从何依据? 除非…… 是有人为她量身做局。 长乘眸色蓦然一沉,脸上温润敛去,化作一抹冷峻的决然。 他身后负手,左手蓦地变出一个木制长盒 盒身雕刻着繁复的云纹,泛着幽幽的乌光,透着一股古朴的贵气。 长乘右手轻轻敲门,声音清亮,带着几分戏谑的亲近:“贾师叔~” 屋内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进!” 这一字落,声音中透着一股豪爽,像是早已习惯了长乘的“突袭”。 贾郝仁屋内倒不是之前那般破败。 泥土地面虽依旧坑洼不平,带着乡野的粗犷气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与柴火香,透着一股生活的烟火气。 屋内却拥挤了不少,四面墙边立着高低不一的木制货架,上面摆满了日用商品——陶罐、布匹、草鞋、甚至几把粗糙的木梳,摆放得井然有序,像是精心整理过的杂货铺。 货架旁,一只破旧的木桌上堆着几卷泛黄的账本,旁边搁着一盏油灯,灯芯微微晃动,散发着昏黄的光芒。 屋角堆着几捆干草,散发着清新的草腥味,墙上挂着一张泛黄的渔网,透着一股老渔夫的质朴。 嘿,这么多年过去,这贾郝仁总算有几分生活气息了。 此刻,贾郝仁坐在一张矮凳上低头算账,粗布麻衣裹着瘦骨嶙峋的身躯,灰白的胡须乱糟糟地垂在胸前,透着一股不修边幅的豪迈。 他小眼儿滴溜溜转动,闪着精光,像是能看穿一切伪装。 见到长乘,贾郝仁猛地拍了拍大腿,粗声粗气道:“哟,长乘呐!” 他目光扫过长乘手中的木盒,眼中闪过一抹好奇:“大高呢?我让他买鱼竿,买哪儿去了!?” 长乘笑眯眯地走上前,额间的一缕长发在晨光中微微飘荡,凤眸透着一抹狡黠。 他将木盒提到贾郝仁面前,语气戏谑,透着几分讨好的亲近:“呀呀,大高没时间呢,我这个做师父的还得替他跑一趟,您老看看!” 话落,长乘嗓音清冽,带着调侃,像是故友间的玩笑,轻轻拍了拍木盒。 贾郝仁哼了一声,粗糙的大手一把提过木盒,动作豪迈,像是抢了个宝贝。 他斜眼瞥了长乘一眼,语气中透着一丝不屑,小眼儿眯起,精光闪烁:“新生入学一堆事儿,大高再忙还能比你忙?你回来干啥?” 长乘故作惊讶,凤眸微睁,带着几分夸张的笑意:“咦?大高六十斤豆角的事儿还没传到这儿么?” 他声音拔高了几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手指轻点木盒,动作悠然。 贾郝仁一愣,灰白的胡须抖了抖,粗声粗气道:“六十斤!?我可怜的大高,怎么就六十斤了!?” 他小眼儿瞪圆,带着几分不信,像是被长乘的话勾起了好奇,语气中透着一抹急切。 长乘摆了摆手,笑得儒雅而无奈,凤眸中闪过一抹狡黠:“哎呀哎呀,不重要!我是受大高之托,来教您老怎么用这鱼竿呐!” 第239章 - 龙吟九渊! 长乘声音轻快,带着一丝戏谑,像是故意在逗弄贾郝仁。 贾郝仁当即白了他一眼,胡须震颤,眸内鄙夷,冷哼讥讽:“嗨哟喂,长乘,你好大的脚气!我钓鱼专业户,还用得着你教?!” 长乘面透笑意,上前一步,凑近贾郝仁,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不不不,贾师叔,这杆儿可不一般呐!” 说着,长乘轻旋开关,动作从容,带着一丝刻意的慢条斯理。 盒盖“啪”的一声弹开,晨光洒入,映出一抹幽幽的冷光。 长乘沉音落地:“此竿名为——龙吟九渊!” 木盒内,一支鱼竿静静躺于黑色锦缎衬垫上,宛如一柄沉睡的灵器,散发着古朴而神秘的气息。 竿身泛着幽深的墨青色,隐隐透出缕缕灵光,表面镌刻着繁复的篆体符文,符文以朱砂勾勒,泛着微弱的红光,似在低吟某种古老的咒语。 竿体长约九尺九寸,轻盈如羽,仅重三两,却坚韧无比。 长乘指着鱼竿,笑眯眯道:“相传,此竿由上古炼器宗师以龙骨为引,采天地灵气炼制而成!” 他声音清冽,带着一丝庄重的神秘,凤眸微眯,将眼底的狡黠隐去:“身经九九八十一道天罡淬炼工艺,融合北海玄铁精魄,韧性与刚性兼备,弯曲时弧度如满月,复原时迅如惊雷,兼具灵敏与爆发力!” 贾郝仁闻言,小眼儿瞪得溜溜圆! 只见他灰白胡须猛地一抖,完全听信长乘的话语,粗糙的大手紧紧攥着木盒,眼中闪过一抹掩不住的惊讶! 贾郝仁低头打量鱼竿,喉头滚动,像是被这灵器的气势震慑,粗声粗气道:“乖乖……这玩意儿……真有这么神? 长乘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语气轻快:“您先别急着惊讶,再看这竿尖儿呐!” 他手指轻点竿尖,动作从容,像是展示一件稀世珍宝:“尖端由龙渊玉髓打造,晶莹剔透,宛如星辰,灵敏度高到能感知水下的每一丝气息!” 长乘顿了顿,凑近贾郝仁,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再瞅瞅这鱼线,由天蚕丝与玄冥鲛丝混纺,细若游丝却坚韧无比,足以勒断金铁,隐于水中时近乎透明,神仙也难察觉!” “您再看看,尤其是抛投时,鱼线精准,百丈之外如探囊取物,鱼讯灵敏到甚至呢能听见水妖喘气呐!” 长乘声音渐高,带着一丝蛊惑的笑意:“此竿一出,江河湖海皆臣服!” 他大手一挥,气势如虹,像是为这“龙吟九渊”赋予了无上荣光! 紧接着,长乘凤眸闪过一抹跃跃欲试,将挥着的手转而搭在贾郝仁的肩膀,语气亲近:贾师叔,您老今儿就试试?保管您钓个盆满钵满,连江河里的老龙王都得给您三分面子!” 贾郝仁的小眼儿瞪得溜圆,灰白胡须抖个不停,粗糙的大手一把抓起鱼竿,上下打量,眼中闪过一抹惊叹:“嗨哟喂!这杆儿……看着是真不赖!” 他猛地站起,矮凳吱呀作响,震得地面的泥土微微扬起。 贾郝仁挥了挥鱼竿,动作豪迈,像是迫不及待要试试手感,粗声粗气道:“好家伙!这要是真如你说的,老夫得钓条龙上来!” 而在贾郝仁拿起鱼竿的一瞬,他蓦然一僵,整个人像是被一股无形的灵气震慑,钉在原地! 他小眼儿瞪圆,瞳孔微缩,灰白胡须猛地一颤,像是感知到了鱼竿中蕴藏的龙魂之力! 贾郝仁低头死死盯着竿身,喉头滚动,声音低沉,带着一抹怀疑:“长乘……你小子老实说,这杆儿哪来的?不会又是你那套忽悠人的把戏吧?” 长乘哈哈一笑,摆了摆手,凤眸中透着一抹戏谑:“贾师叔,您老这话可伤我心了!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灵器,是大高压箱底二十多年打造出的宝贝!” 他顿了顿,凑近贾郝仁,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您老可得小心用,这杆儿灵得很,鱼儿见了都得主动撞上来,妖鱼更是逃不掉!” 长乘这番话下来,语气轻快,带着一丝调侃,眼中却闪过一抹深思,似在观察贾郝仁的反应。 贾郝仁当即挥了挥鱼竿,动作豪迈,竿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墨青色的弧光,隐约有龙吟之声低鸣,震得屋内的油灯微微晃动。 他小眼儿眯起,精光闪烁,像是被鱼竿的灵性彻底折服,粗声粗气道:“好家伙!这杆儿……老夫喜欢!走,现在就走!” 长乘却蓦然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凤眸微眯,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郑重:“慢着!贾师叔,这竿身的符文虽可激发微弱的龙吟之音,其灵性通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鱼竿,语气中透着一抹神秘:“但需要持竿者需心神合一,方可引动水域灵气,勾动鱼货真魂,无论是深渊巨蛟,还是湖中灵鲤,皆难逃其诱惑。” 贾郝仁闻言,低头死死盯着鱼竿,像是第一次正视这“龙吟九渊”的威能,喉头滚动,声音低颤:“这……这杆儿竟如此神异?!” 长乘微微皱眉,语气郑重:“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环——这龙吟之音,至少需要三人合力共炁引竿……” 他大手一挥,气势沉稳:“所以,您得找另外两人来,我教您引动完,您才能放心地钓鱼去呐!” 贾郝仁愣在原地,小眼儿瞪得溜圆,灰白胡须抖个不停,粗声粗气道:“这……这院内竟有如此奇宝?!” 他声音中透着一抹难以置信,手指紧紧攥着鱼竿,像是生怕它飞了。 长乘凑近,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警告:“不过……一定得是知根知底的两位至亲好友呐!” 他眸内一沉,凤眸中闪过一抹深邃的精光,“旁人……在引动炁机的同时,便能立刻知道此竿儿的厉害,怕被人窃了去呐!” 贾郝仁闻言,整个人一震,像是被长乘的话点醒。 他猛地一拍大腿,粗声粗气道:“乖乖……不得了,不得了!” 此刻。贾郝仁的声音洪亮,震得屋内的陶罐微微颤动,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理智,完全确信长乘的话语,在屋内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我我我我,我……” 蓦然! 贾郝仁大喝一声,猛地指向长乘,眼中闪过一抹狂热:“你你你,你你,哈哈哈!你稍等啊,长乘!” 他胡须抖个不停,粗糙的大手拍了拍长乘的肩膀,动作豪迈,像是找到了救星:“不是,长乘小师傅,你稍等哈!你到后塘子,不出十分钟我就能到,你,你……” 贾郝仁顿了顿,声音拔高,带着一股按捺不住的兴奋:“我我我,我这就把我两个老朋友叫来,咱去后塘子汇合啊!” 他小眼儿瞪得溜圆,精光闪烁,像是已经看到了自己持竿钓龙的画面! 贾郝仁话音未落,甚至都没给长乘回应的机会,猛地转身,粗布麻衣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光! 他整个人如一阵风般冲出屋外,嘴里还在喊:“一定啊,一定啊,长乘!!长乘小师傅!!” 贾郝仁的声音在晨雾中回荡,渐行渐远,泥土地面上留下一串凌乱的脚印,透着一股急不可耐的狂热…... ……. 一片荒僻的林间空地,坐落着一间杂货小屋。 小屋泥墙斑驳,爬满青苔,屋顶铺着厚实的茅草,边缘垂下几缕干枯的草丝,随晨风轻晃。 屋前的泥地上坑洼不平,凝着昨夜的露水,映着晨光,泛着微弱的湿光。 空气中弥漫着草腥、柴火与泥土的气息,夹杂着一丝烧炭的余味,令人鼻尖微痒。 小屋木门半掩,门轴吱吱作响。 门旁挂着一块褪色的布帘,布帘上沾着泥点,透着风尘仆仆的沧桑。 屋内堆着高低不平的干柴垛,柴枝断口参差,散发着淡淡的松脂香。 周围散落着各种杂物——破旧的陶罐、裂口的木桶、几把生锈的农具随意堆叠,地上还散落着几根折断的鱼竿与一团乱麻般的渔网。 旁边的干草堆凌乱不堪,夹杂着几片枯叶与泥土,透着一股粗野的烟火气。 屋内昏暗,仅有一盏破旧的油灯悬在梁下,灯芯摇曳,洒下昏黄的光晕,映出墙角堆叠的麻袋与几只缺口的陶坛。 干草垛旁,澹台月疏与澹台云隐被五花大绑。 绳索勒得他们的手腕泛红,丢在草堆边,像是被随意弃置的猎物。 二人衣衫被甘草刺得微皱,些许草屑沾在发丝间,透着一抹狼狈。 一只粗糙厚实的大手蓦然伸来! 那手,捏了捏澹台月疏的脸蛋,指尖带着干草的粗糙与柴火的余温。 澹台月疏眉头微皱,身体本能地一颤,试图挣脱,素色长裙在草堆上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 下一刻,她猛地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脸颊红彤彤的大脸,近在咫尺! 吓得澹台月疏魂飞魄散! 瞪眸才看清,面前是一个妇人! 妇人微胖,头发盘至脑后,用一根粗糙的木筷固定,筷尾微微翘起,透着一股市井的泼辣。 她单手叉腰,腰间系着一条灰布围裙,另一手夹着一根烟竿儿,烟雾袅袅,带着一股呛人的草药味。 妇人后退半步,在干草垛旁来回踱步,粗布鞋踩得地面沙沙作响。 这妇人眼中闪着精光,语气咄咄逼人:“各宫殿主亲批,周身附炁才能出界,但你们身穿新生院服……尚未分配炁属宫殿,半夜鬼鬼祟祟,居然偷摸混过了结界?” 她猛地凑近,小眼儿眯成一条缝,透着一抹犀利的审视,烟竿儿在空中一挥,烟雾弥漫,呛得澹台月疏咳嗽连连。 下一刻,妇人俯身,脸几乎贴上澹台月疏的鼻尖! 她语气尖锐,小眼儿闪着寒光,嘴角勾冷笑,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威胁:“说!你们俩是什么人,怎么过的结界!” 澹台月疏吓得杏眼圆瞪,泪光在眼眶打转,像是随时要哭出来。 她连连往后蹭,身体在干草堆上摩擦,草屑沾满长裙,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脸侧,衬得她越发娇弱。 毕竟是十几岁的小姑娘。 此刻,她的手指死死攥住裙摆,指节泛白,眼中透着浓烈的恐惧,慌乱凑向澹台云隐,声音颤抖,带着一丝哀求:“哥哥……哥哥……” 澹台云隐被她的声音吵醒,猛地睁眼,俊脸苍白,额角渗着冷汗。 忽地,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道瘦削的身影迈步而入,正是瞎叔。 他身着粗布短衫,袖口卷起,露出布满老茧的手臂,腰间系着一条破旧的布带,挂着一块毛巾,毛巾上沾着泥点与汗渍,透着一股刚干完活的粗犷气息。 瞎叔用毛巾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动作随意,声音洪亮,带着一丝调侃:“去,粗鄙妇人,大凤,你别吓着人家小姑娘!” 澹台云隐一见瞎叔,脸色骤变铁青! 他身上的长衫被绳索勒得皱巴巴,袖口沾满草屑,透着一抹狼狈,挣扎着坐起,目光扫过瞎叔二人,眸内一沉,透着一抹戒备与怒意! 澹台云隐强压下心内咚咚的擂鼓声,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隐忍与试探,试图稳住局面:“你们……到底是谁?” 瞎叔大步走来,粗布鞋踩得泥地咚咚作响,满是风霜的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透着一股老江湖的从容。 他斜了妇人一眼,嘴角一撇,像是抓住了猎物的破绽,语气戏谑:“这女娃娃听你说这一连串的废话,根本毫无反应,明显不是嘛!” 话落,瞎叔声音低沉,带着一股洞悉世事的淡然,手中的毛巾被他甩了甩,挂回腰间,透着一抹随性的豪迈。 妇人闻言,眸内闪过一抹精光! 她小眼儿眯得更紧,烟竿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光,烟雾袅袅。 妇人猛地转头,盯着澹台月疏与澹台云隐,语气蓦然一沉:“那便只剩一种可能,出丧方能持令出界。” 妇人顿了顿,眼中冒出贪婪的光芒,像是抓住了某种关键:“……难不成,你们买通了入殓师?” 第240章 - 出界令牌。 澹台月疏早被吓得连连发抖,娇弱的身子在干草堆上瑟缩,杏眼中泪光闪烁,像是随时要夺眶而出。 她死死咬住樱唇,贝齿几乎咬出血痕,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像是被困在猎人网中的小兽。 她深知,此时大喊只会招致更大的麻烦,只能用手指攥紧素色长裙,指甲嵌入掌心。 裙摆早已被草屑与泥土弄脏,汗水招致湿漉的发丝贴在脸侧,衬得她越发脆弱。 眼中透着浓烈的恐惧与无助,呼吸急促,胸口微微起伏…... 澹台云隐坐在她身旁,俊脸苍白,额角冷汗滑落,长衫皱巴巴地勒在身上,透着一抹儒雅尽失的狼狈。 他眸内一沉,目光如刀,扫过瞎叔与妇人,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隐忍:“什么入殓师?” 这反应… 嘿,瞎叔顿时乐了。 瞎叔嘴角咧开,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粗声粗气道:“嗨呀,还真是!” 他话落,极其自然地接过妇人手中的烟竿,踱步在干草垛旁,粗布鞋踩得泥地沙沙作响。 烟雾袅袅,带着呛人的草药味。 瞎叔嘴角挂着一抹狡猾的笑意,一时未言。 依长乘所言,二人确实中计前来,但长乘未说是谁人给予的令牌。 我这情报网密布院内四方,有谁破了结界,定是第一时间知晓。 入殓那群孩子,个个性子老实,素来不与人外交,断然不会做出如此贸然举动。 那,便是谁偷了入殓的牌子…… 思及此处,瞎叔停下脚步。 他烟竿在空中一挥,烟雾弥漫,语气戏谑:“跟你们一起的华北新生,那个叫风……风无讳?” 瞎叔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试探,像是抛出一枚钩子,等待猎物的反应。 澹台月疏闻言,眸色一怔! 她杏眼中闪过一抹慌乱,泪光更盛,下意识地咬紧唇,身体微微一颤,像是被戳中了心底的秘密,手指攥得更紧,指甲几乎刺破掌心! 瞎叔眼尖,见这澹台月疏一副吓破胆的模样,咧嘴一笑,黄牙在油灯下泛着微光,粗声粗气道:“呀,又说中了!” 他语气中透着一抹得意,烟竿还贱兮兮地在手中转了个圈。 澹台云隐故作镇定,脸上的苍白却遮掩不住,额角冷汗滑落,眼中闪过一抹戒备。 他强撑着儒雅的姿态,嗓音怒气,试图蒙混过关,声音低沉:“……什么风无讳!我……” 没等他说完,窗台蓦然飞来一只鸽子。 瞎叔身形一闪,迅捷接住鸽子,粗糙的手指从鸽子腿上解下一张字条。 瞎叔慢条斯理地展开字条,烟竿夹在指间,烟雾袅袅,语气戏谑:“稍等啊,稍等,这鸽子带来的是撬开你们嘴巴的证据,容我看看哈。” ?! 澹台月疏与澹台云隐对视一眼,眸中慌乱分明! 二人顿时像是被无形的网困住,心跳如擂鼓! 澹台月疏杏眼中泪光闪烁,呼吸急促,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缩,干草刺得她掌心生疼。 澹台云隐心下大乱,手腕暗暗用力,试图挣脱绳索,却发现炁息被压制,动弹不得! 字条内容赫然在目:【全院通告:己未月,戊子日,风无讳窃取入殓出界令牌,现已受罚认错,令牌于澹台云隐手中,澹台云隐、澹台月疏二人不知去向,各方师兄劳请搜捕。落款——艮尘。】 可看完这字儿,瞎叔倒是些许困惑…... 入殓一般不轻易出现,新生如何近的了那群入殓的身? 院内有丧? 下一刻,瞎叔二话没说,烟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光,粗声粗气道:“瞧,我说什么来着?那风无讳已经将你们供出来喽!” 他声音洪亮,震得屋内的陶罐微微颤动,嘴角咧开,透着一抹佯装得意的狡黠。 澹台二人脸色骤变,像是被雷霆劈中! 澹台月疏脸颊泛起羞耻的红晕,像是被当众揭穿的秘密击溃了最后防线。 澹台云隐则是俊脸苍白,眸中闪过一抹狐疑,唇角紧抿,推敲字条的真假。 瞎叔见状,乐得直拍手,黄牙在油灯下闪着微光,语气戏谑:“不信?嗨哟,来来来,我给你们读读啊!” 他慢条斯理地展开字条,粗糙的手指点着纸面,声音拖长,带着一丝嘲讽:“六月十二日~风无讳,瞅着没?上面不重要,主要是最后那行字儿:不知去向,各方师兄劳请搜捕~” 瞎叔说到这儿,顿了顿,猛地凑近澹台云隐! 他脸上透着一抹诡异的笑意,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语气夸张:“啧啧,长得挺白净呐,一看就是大家大户出来的,咋被全院搜捕呐?” 瞎叔乐出声,哈哈一笑,声音洪亮,震得干草垛上的草屑簌簌落下:“哈哈!真丢人啊,这以后在院内还有何立足之地呐~?” 闻言,澹台月疏的脸颊蓦地红了,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羞耻与恐惧交织,杏眼中泪水止不住地滑落,滴在干草上,化作一抹湿痕。 裙摆被她揉得皱成一团,指甲嵌入掌心,留下深深的红痕。 瞎叔与妇人的轮番嘲讽如刀般刺入她的心头,澹台月疏低垂着头,眼中透着浓烈的羞耻与不安,像是被当众剥去了所有尊严。 她手指颤抖,在草堆上缩得更紧,身子也瑟缩得更厉害,一言不发,像是恨不得钻进地缝。 但她眸底,结结实实地闪过一抹佯做委屈的阴险! 澹台云隐反笑一声,俊脸上的苍白被一抹冷傲取代,眸中闪过一抹不屑。 他瞪向瞎叔,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挑衅:“呵,立足之地?” 澹台云隐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语气骤然拔高,“我澹台一族上百年家族根基,我父亲澹台易钟更是布了十年风水换得我兄妹二人!”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扫过瞎叔与妇人:“我二人的命,矜贵无比,容你们这群低贱之人瞻仰一二,已是你们毕生的福气!” 他猛地挺直脊背,绳索勒得手腕泛红,却丝毫不减气势,声音冷冽:“我看这什么易学院,不来也罢!将我们手机通讯全部没收,骗来这么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现在又出了乾石的事儿,当然要往下压!”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像是抓住了某种关键:“待我回去禀明父亲,这易学院,怕是不复存在了!” 瞎叔闻言,脸微微一僵,嘴角笑意定在原地,佯装警觉,未作声。 眼中却闪过一抹精光,像是被澹台云隐的话触动了某种警觉…... 妇人见状,顿时接过话茬,叉腰上前,粗布围裙晃得沙沙作响,语气尖锐:“哈?!就你那字条上说的话呐?” 她小眼儿瞪得溜圆,鄙夷地冲着瞎叔努了个嘴儿,带着一抹嘲讽:“我的苍天阳春面啊,瞎子,你听着没?乾石四千年根基,世间命脉,直接碎了?” 妇人说着,顿了顿,指着澹台云隐,语气戏谑:“哈哈,哈哈!你这是搁哪儿听着的谣言?要真是碎了,你什么澹台澹桌,世界早就灭亡了!” “你写下来的时候,你自己不想笑么?哈哈,哈哈!” 话落,妇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小眼儿闪着寒光,竟干脆哈哈大笑,声音极其刺耳。 而无论妇人如何吸引注意力,瞎叔的这抹异常,澹台月疏与澹台云隐迅速捕捉。 二人快速对望一眼,眸中闪过一抹默契。 这老头如此大费周折抓我二人,院内更是通报追捕,说明什么? 若是假的,任由我们放出来,当个笑话看,反正是谣言,有何畏惧!? 看来…长乘所言句句属实。 乾石......真的碎了! 二人从对方的眸中完全确定——这消息……怕是真的! 这时间里,澹台月疏立刻低下头,继续演戏,泪光稍敛,佯装娇弱,默不作声。 澹台云隐则是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像是确认了某种猜测。 他轻笑一声,声音悠然,带着一丝从容:“既是谣言,因何大肆抓捕?呵!” 他的目光扫过瞎叔,语气慢条斯理,透着一抹挑衅:“看来这事儿,是真的喽!” 瞎叔眼底一怔,嘴角微僵,眼中透出一抹精光,像是被澹台云隐的话戳中了要害。 他粗砺的手指轻敲烟竿,节奏缓慢,似在掩饰内心的波澜。 一时间,空气凝滞。 澹台二人迅速捕捉到这一瞬的破绽,像是抓住了翻盘的筹码。 澹台月疏杏眼中闪过一抹微光,泪痕未干,低着头,却透着一抹隐秘的兴奋。 澹台云隐脸上笑意更深,像是猎人锁定了猎物。 这下…是有戏唱了。 澹台云隐轻笑,慢条斯理道:“……还未曾请教前辈尊姓大名?瞎…瞎叔?” 他的声音清朗,带着一丝试探,目光直视瞎叔,透着一抹从容的算计。 妇人闻言,猛地上前一步,叉腰怒喝:“少套近乎!” 她声音尖锐,厚手在空中一挥,烟雾弥漫,粗布围裙晃得沙沙作响,眼中闪着警惕的光芒。 澹台云隐压根不理她,身子微微前倾,视线绕过妇人,直勾勾地盯着瞎叔,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瞎叔啊,我劝您最好是与我二人做个交易。” 他语气悠然,带着一丝蛊惑:“现在,您将我兄妹二人掳到这种地方……定是已经做好将我二人置之死地的手段了。”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透着一抹冷傲:“我澹台一族,从无贪生怕死之徒!不过,我父亲定会大肆寻找,届时,自然也能查出我二人丧命原因!” 澹台云隐声音渐高,带着一股睥睨的强势,唇角微微上扬:“我二人死与不死,又有何干?乾石碎裂,传开定是早晚的事儿!” 瞎叔面露迟疑,嘴角笑意敛去,手指不自觉紧握烟竿,指节泛白,似在斟酌澹台云隐的话。 妇人不依不饶,猛地插话,语气尖锐:“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假意示好,届时你二人偷偷将这消息再放出去!” 她小眼儿瞪圆,指着澹台云隐,透着一抹泼辣的怒意。 澹台云隐目光直视瞎叔,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蛊惑:“瞎叔,我能不能放消息,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昨夜,我每前行一步,方圆半里布炁,虽修为尚浅,但绝不至于毫无觉察。”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深邃,语气慢条斯理,透着一抹佯装的尊敬:“您悄无声息地,就在我身后立了一张桌子,此等修为,当真就想在这么一个穷乡僻壤鸟不拉屎的地儿,一辈子包包子?” 澹台云隐说着,唇角渐渐勾起一抹冷笑,目光如刀,刺向瞎叔:“只是传讯而已,我知您为难,但也不是不能办到吧?” 不得不说,他的心绪手腕,确实不是这个年纪的少年应有。 瞎叔被这番话说的嘴角微抽,脸上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震动,他手指轻敲烟竿,节奏渐缓,似在掩饰内心的波澜。 澹台云隐见状,自知瞎叔定然心动。 他笑意更深,声音低沉,诱惑更进一步:“若能助我通信,以您的本事,出这易学院,您自立家族,有我澹台一族撑腰,不好过在这儿干个卖包子、传话的营生?” 他目光依旧直刺,透着一抹底气深沉的从容:“我澹台一族,百年根基,绝非虚言。” 四目相对间,瞎叔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试探:“澹台小儿,想诱骗我,三言两语可不是诚意呐。” 他语气中透着一抹慎重,狡猾地像是老狐狸在试探猎物的底线。 澹台云隐轻笑,声音清朗,透着一抹自信:“瞎叔在院内多年,如此关系地位,我澹台一族若真动您,也得两败俱伤。” “我传讯的字条,必须是我笔迹,届时自会加上应允条件,给您的房地产业,百亩为初步。” “您负责传讯,传讯内容,您大可随意检阅。” 他顿了顿,眸内晦暗不明,但划出一抹厉狠的决心:“我是澹台一族唯一继承,以后的事儿,我不敢说别的,但澹台在,您便在。” 第241章 - 雷祖启示。 屋内,晨光透过破旧的窗棂,斜斜洒入,化作一束束柔和的金辉,落在坑洼的泥土地面上,映出细微的尘粒与草屑。 瞎叔一言不发,紧盯着澹台云隐的面容看,似要从他脸上找到某种确信的证据。 澹台云隐唇角微勾:“不瞒您说,我在院内缺少助力,而您,仅仅只差一个机会。” “其实多说无益,见我日后如何做。” 话落,澹台云隐面上挂着从容的笑意,透着一抹睥睨天下的自信,语气慢条斯理,长衫虽被绳索勒得皱巴巴,却掩不住那股世家公子的傲气。 草屑在空气中漫漫飘舞,纠葛交错,无形的思绪在静谧中蠢蠢欲动,暗喻着屋内各人心头的算计与隐秘。 屋外的干柴堆散发着松脂香,风吹草动,细碎的草屑随风卷入屋内,在阳光中起舞,透着一抹不安的躁动…... …... 汤泉包房内。 水雾渐渐稀薄,震卦的雷光已然黯淡,低沉的共振音归于寂静,唯有迟慕声的呼吸声在雾气中回响,平稳而沉重。 他的烫伤痕迹在雷炁滋养下完全愈合,新的皮肤莹润如玉,透着一抹新生之光。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青石地板上,映出细微的水珠,夜的余韵在晨曦中消散,也将过往的那些伤痛一并掩埋…... 像是雷霆赋予的洗礼。 因生长刺激,迟慕声长出了一头短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小宽正小心翼翼地给他剃头。 这时间里,迟慕声剑眉微松,俊朗的面容在雾气中显得柔和,却依旧带着一丝隐忍的坚韧。 此刻,陆沐炎与少挚并肩坐在迟慕声身旁。 陆沐炎眼中透着一抹复杂的情绪,乌发被水汽打湿,垂在肩头,压下内心的波澜。 少挚端坐如松,棕色卷发被水汽沾湿,贴在额前,凤眸低垂,透着沉稳的冷静,却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沉重。 小宽打扫完剪下来的头发,站在一旁。 他身形孔武有力,目光沉稳,粗布短衫被水汽浸透,紧贴在肌肉上,手中握着一壶蜂蜜水,静静守候。 三人身影半隐于云雾,面色沉重,一言不发。 过了一阵,陆沐炎低头凝视迟慕声,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试探:“慕声一直都是这个模样吗?”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疑惑,语气中透着一抹不确定的轻笑:“我怎么感觉他好像皮肤更透了,更润了?” 陆沐炎抬起头,看向小宽,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小宽师兄,现在可以和我说他伤的有多重了吗?” 小宽闻言,浓眉微蹙,目光扫过迟慕声,沉声道:“抱歉,小炎师弟,师父未曾提起,我不知道能不能擅自说出来,你还是问问师父吧。” 他声音低沉,透着一股稳重的谨慎,手中的蜂蜜水壶被他握得更紧了些。 陆沐炎咬了咬唇,声音低了几分:“他真的有伤过吗?睡得真沉啊,感觉像是真的晕堂了一样。” 她转头看向少挚,语气中透着一丝希冀:“少挚,你知道吗?” 少挚微微摇头,嗓音清润如酒,带着一丝安抚的柔和:“炎儿,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慕声挺好,刚刚我探他的脉象,平稳有力,这便是最好的结果。” 话落,少挚眼底划过一抹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沉重,凤眸低垂,目光落在迟慕声身上。 陆沐炎闻言,心内一沉,眸中闪过一抹苦涩。 缚师祖至今闭门,不能相见,大高师兄…… 现如今,你让我看到一个完好无损的迟慕声,哈哈…… 她低头,湿漉漉的发丝遮住半边脸颊,声音低喃,带着一丝自嘲:“当真是……半分都不向我泄出一丝啊……” 少挚目光扫过她,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宽慰:“炎儿,依长乘兄长所言,慕声醒来也不会知晓……” 他的话未说完,像是刻意留白,凤眸中闪过一抹深思。 陆沐炎低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知道,这才是最优解。乘哥做事,一向都会找到最优解,只需全然照办就好……” 她苦笑一声,眼中透着一抹无法释怀的沉重。 是……都是为了我二人,当下能够最大限度释怀,好好练功。 可越是这样…我怎能释怀…… 不说我,若有朝一日,慕声得知真相,又该如何自处? 而就在陆沐炎低头沉寂的此刻,迟慕声眼睑微微轻颤,像是梦境的余波在现实中激起涟漪…... 这时间里,小宽一直死死盯着迟慕声的面色,见状,立刻出声,声音低沉却透着一丝急切:“小炎师弟,少挚师弟,这慕声晕堂至今,不会有什么性命危险吧?” 陆沐炎一怔! 她迅捷抬头,直盯迟慕声,嗓音微颤,透着一丝强装的戏谑,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我就说黄毛废物一个,洗个澡还能晕堂。” 少挚轻笑一声,声音清润,带着一丝安抚:“无妨,慕声紧着练功,且乍一修行,精力充沛,几天都没睡觉,难免累着。” 他的凤眸微眯,目光扫过迟慕声,语气轻松:“正好是补觉了呢。” 陆沐炎低下头,眸底晦暗,但说出的话,强撑着戏谑几分:“这一觉补得也忒长了,睡的像个死猪一样,我真怀疑他一辈子醒不来。” 她语气中透着一丝嗔怪,眸内却闪过一抹掩不住的无力。 迟慕声的嗓音蓦然响起,微微一颤,带着一丝沙哑:“……嗯。” 这一声,嗓音低弱嘶哑,却像是从深渊中挣脱的回响。 陆沐炎立即应声,眼眸圆瞪,欣喜万分:“慕声?!” 她猛地凑近,湿漉漉的发丝垂在脸侧,眼中透着焦急与惊喜:“慕声,你醒了?!” 迟慕声缓缓睁开双眼,剑眉微动。 他深色的眼瞳在水雾中泛着微光,像是从漫长的梦境中归来。 目光迷蒙,带着一丝茫然,映入眼帘的便是陆沐炎焦急欣喜的模样。 她鹿眸瞪得溜圆,脸颊被水汽熏得微微泛红,湿漉漉的发丝贴在额角,透着一抹急切的灵动。 迟慕声嘴角微微一抽,像是被她的神情逗乐,眼中却闪过一抹温暖的光芒,像是找到了某种熟悉的依靠。 他挣扎着撑起身子,嗓音喑哑,带着一丝虚弱:“……我,这是哪儿?” 说着,迟慕声目光环顾四周。 坐下是一处榻榻米长垫,四周水雾缭绕。 青石地板泛着湿光,几个圆形石头在一旁悬浮,上面图案若隐若现,透着一股陌生的神秘,仔细听,像是还有谁在弹古琴。 他皱了皱眉,声音低喃,“我好渴啊……” 小宽立刻上前,递上一只水杯,透着一股稳重的关怀,沉声道:“蜂蜜水。” 迟慕声接过水杯,手指却蓦然一颤,水杯险些滑落! 少挚眼疾手快,迅捷接住,玄色长袍在雾气中轻晃,动作从容。 迟慕声眸底闪过一抹诧异,声音嘶哑,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亲娘啊,我怎么使不上劲儿啊……?” 少挚将水杯递过去,风眸透着一抹安抚的柔和,轻笑一声:“哈哈,慕声睡太久啦,肌肉无力。” 陆沐炎白他一眼,挑着眉头,语气夸张:“也不知道是谁,嚷着要快点提升修为,乘哥带我们来这儿,你刚洗就晕堂了!” 她猛地凑近,五指一伸,挑着眉头,难以置信地嗔怪道:“你知不知道,你足足睡了将近五天!” 迟慕声正喝着蜂蜜水,闻言差点喷出来! 他嗓音骤然拔高:“啥!?” 迟慕声猛地咳嗽两声,难以置信地看向陆沐炎:“谁?!我啊?!” 陆沐炎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像是抓住了逗弄迟慕声的机会,哼了一声,双手抱臂:“难不成是我啊?” 迟慕声皱眉,声音中透着一抹困惑:“不……不对啊,胖丫,我记得,是你……是你晕了,我去救你啊?” 他环顾四周,水雾缭绕,青石墙壁泛着湿光,眼中闪过一抹迷茫:“这到底是啥地界儿啊,怎么我晕了啊?” 迟慕声说到这里,顿了顿,眉头越发紧蹙,声音低喃:“不对,我是……我是跳进溪水,被烫昏的啊?” 他说着,目光不自觉落在陆沐炎面上,划过一抹试探,像是试图抓住某种模糊的记忆。 陆沐炎闻言,心头一紧,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 她强装戏谑,语气轻快,声音中透着一丝调侃,试图掩饰内心的波澜:“啥啊,你是跳进温泉,不到半个小时,飘起来了。” 迟慕声瞪大眼睛,眼瞳满是震惊:“啊?!” 他猛地挠了挠头,声音拔高,“不是……我喝多了?还是记忆错乱了?” 他不停地环顾四周,水雾在晨光中流转,周围的物件也若隐若现,眼中透着浓烈的困惑:“不是?不是?……” 小宽咳了一声,浓眉微挑,快速与陆沐炎和少挚对视一眼,沉声道:“咳,其实也怪我,干完农活时,慕声师弟本就走得头重脚轻,有中暑迹象。” 他声音低沉,透着一股稳重的圆滑,试图将话题引开。 许是怕陆沐炎在恶作剧整他,他似乎更愿意相信沉稳的小宽师兄。 迟慕声皱眉,目光转向小宽,声音低喃:“小宽师兄...我是怎么来的这里?” 小宽沉声道:“干完农活,你提出说,想提升修为,既然溪边有用,有没有直接将溪水融入体内的方法,我们就过来了。” 他语气平稳,目光沉稳,像是早已准备好了说辞。 迟慕声喃喃:“是吗……” 他蹙着眉头,眨了眨眼,声音低沉,“可……可我不是看到……” 话未说完,迟慕声脑内陡然闪过一阵剧痛! 像是被雷霆劈中一般,梦境纷至沓来! ——洞窟的沉重、雪山的肃穆、女婴的啼哭、羽冠男人的悲怆…… 迟慕声蓦地噤声! 他瞳内清晰地中划过一抹震惊,像是被某种深埋的记忆触动! 迟慕声顿时猛地低头,手指攥紧水杯,指节泛白,不再说话了…... 陆沐炎见状,生怕他再有不适,小心翼翼地凑近,担忧道:“...怎么了?” 迟慕声苦笑一声,声音低沉:“……没什么。” “或许真是我记忆错乱了吧……” 他顿了顿,眸底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我也分不清这是在梦境还是现实了,总觉得做了很多梦,好多人,总重复出现一个男人,好多事儿啊……” 他说着,声音渐低,像是陷入了某种无法言说的迷雾…... 这抹异常,余下三人迅速捕捉。 少挚凤眸微眯,眼瞳透着一抹深思,小宽浓眉微蹙,目光沉稳。 陆沐炎眸内闪过一抹了然。 三人眼神交汇,默契分明。 慕声此番表情……莫不是有雷祖启示? 想必,在重塑身体的过程中,定是有前世记忆掺杂其中吧…… 陆沐炎心内了然,点点头,语气悠然,带着一丝安抚:“我知道你的感觉,我最近也乏力的很,总能梦到奇怪的东西。” 她说着,素手轻摆,动作轻快,试图将话题引开:“不说了,正好你醒了,现在咱们当务之急,还得练功。” 迟慕声歪头看她,眸内疑惑:“嗯?” 陆沐炎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慕声,你准备好了吗?” 她声音清亮,带着一丝挑衅,像是点燃了某种斗志。 迟慕声眨了眨眼,瞳内瞪圆,声音中透着一抹不解:“啥意思?” 蓦然,陆沐炎素手轻抬,伸出食指,指尖聚炁,泛着一抹微红的离火之光,轻点迟慕声的胳膊一下。 炁息如针,带着一丝灼热,瞬间刺入他的皮肤! 迟慕声当即吃痛,猛地捂住胳膊,嗓音拔高:“哦沸沸沸!!!” 他捂着胳膊来回地搓:“咋回事咋回事!?” 迟慕声满脸惊奇,低头看向胳膊上的微红小点,又抬头盯着陆沐炎的手指,声音中透着难以置信的惊喜:“以指为灸?!” 他猛地凑近陆沐炎,眸中闪着狂热的光芒:“沐炎,你你……这五天,你是突飞猛进啊!?” 第242章 - 长乘啊……实在厉害。 陆沐炎一脸得意,双手抱臂,眸中戏谑:“哼哼,谁让你睡懒觉,我告诉你,这地儿简直就是修炼圣地!我的离炁已经可以外放了!” 她的声音清亮,带着一丝炫耀,透着一抹少女的灵动。 迟慕声连连瞪眼,眼瞳满是震惊:“离炁?” 他猛地拍了拍大腿,声音拔高:“你是离炁?!” 迟慕声目光在陆沐炎身上来回扫视,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连连惊奇! 陆沐炎白了他一眼,语气中透着一丝不屑:“那不然呢!” 她猛地起身,往面前的打坐石走去,素色长裙在水雾中轻晃,透着一抹从容。 迟慕声干劲儿十足,眸内闪着狂热的光芒,猛地跳起,声音中透着一抹急切:“我靠,你都能知道自己是离炁了!我呢,我呢我呢?!” 他挠了挠头,迫不及待追上陆沐炎的步伐。 陆沐炎哼了一声,头也不回,语气戏谑:“我哪知道,不跟你说了,练功!” 她顿了顿,转头看向迟慕声,眸内含笑,挑衅道:“你还是多喝点儿蜂蜜水,不然再晕,睁眼的时候说不定我就飞升了!” 迟慕声哈哈一笑,干劲儿十足,跃跃欲试:“好好好!!” 他声音洪亮,瞳中透着一抹不服输的斗志。 独属于少年蓬勃而明媚的朝气,将这雾气氤氲的仙境震得水雾微微颤动。 包房内,四块打坐石围成一圈,静静伫立于青石地板中央。 每块石面上刻有隐隐的卦象图案,线条古朴刚劲,泛着幽幽的青光,似在等待炁息的唤醒,透着一股沉睡的威严,像是亘古的灵器在晨雾中沉吟。 空气湿润而温热,带着淡淡的草药香,夹杂着青石的清冷气息,营造出一种虚幻而神秘的氛围。 少挚与小宽分别走向各自的打坐石。 少挚的玄色长袍在雾气中泛着幽光,步履沉稳,凤眸低垂,透着一抹从容的冷静。 小宽的粗布短衫紧贴肌肉,步伐稳健,目光沉稳,像是守护着某种未说出口的使命。 陆沐炎已盘膝坐在离卦石上,素色长裙垂落,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肩头,眸内透着一抹专注,双手虚握,指尖隐隐泛着离火之光。 迟慕声来回扫视几人的模样,一双桃花眼中闪着浓烈的好奇与兴奋,学着他们的姿态,跑到最后一个打坐石前,跃跃欲试:“我我我,我试试我试试!” 他刚要坐落,却猛地停下。 迟慕声目光落在石面上的震卦图案,桃花眼瞳微微一怔! 他嗓音低喃:“这图案,咋这么眼熟……” 迟慕声挠了挠头,也实在没注意到寸头的长短,只顾着眨了眨眼:“是贾师叔画的那个……?是……还是什么来着?” 未容他多想,迟慕声盘膝而坐。 刚一坐下,打坐石蓦然冒出丝丝雷电炁息! 电光细微却凌厉,宛如银蛇游走,环绕他的身周,映得他眼瞳闪着惊奇的光芒! 迟慕声猛地瞪大眼睛,嗓音拔高:“我靠!” 下一刻,他抬头望去,对面的陆沐炎打坐石周身隐隐冒出离火之炁,微红的光芒如焰流转,映得她的身影宛如浴火之凰。 左边的少挚周身环绕玄黑色之炁,深邃如墨,透着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严。 迟慕声心内再次一惊! 少挚…是坎炁!? 他下意识看向小宽,小宽的打坐石亦冒出雷电之炁,电光与迟慕声的炁息交相呼应,宛如雷霆在云海中酝酿。 迟慕声满脸震惊,剑眉挑成括号,瞪得溜圆,声音中透着一抹狂热:“我去……不是说需要鉴定炁的属性吗?难道这就是?” 他猛地俯身,修长的手指来回摸着打坐石刻的震卦图案,眼中闪着难以置信的惊喜:“还是说……拖乘哥的福,我又走后门了?!” 迟慕声即刻盘膝而坐,搓了搓脸,干劲儿十足:“乖乖……不行不行,你们等等我啊,我我我我现在就开始了!” 他声音洪亮,震得水雾微微颤动,像是点燃了整个包房的生机。 三人闻言,不约而同轻笑一声,各自继续练功。 水雾氤氲,浓厚得几乎凝成实质,宛如云海翻腾,遮蔽了青石墙壁的纹理。 晨光透过窗棂,穿透雾气,化作一抹抹柔和的光晕,洒在青石地板上,映出细微的水珠。 雾气飘渺,缓缓流转,时而聚成轻纱,时而散如薄烟,带着湿润的温热,萦绕在每个人的身周,模糊轮廓,透着一股虚幻的沉重…... …... 此刻,澹台二人与瞎叔二人,已身处于另一处屋内。 小屋坐落于客栈二楼,古朴雅致,宛如一处隐于闹市的清幽秘境。 窗棂雕刻着繁复的祥云纹,半掩的竹帘被晨风吹得轻晃,透进一缕缕柔和的晨光,洒在地板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窗外,几株修竹随风摇曳,竹叶沙沙作响,远处隐约可见田野的轮廓,晨雾袅袅,宛如一幅淡墨画卷。 木质地板打磨得光滑如镜,泛着幽深的栗色光泽,散发着淡淡的檀香。 屋内一侧摆放着一张乌木书案,案上置着一方砚台与几张帖纸。 空气中弥漫着竹木清香与墨香,夹杂着窗外传来的草木气息,令人心神宁静,却又透着一丝隐秘的紧张,像是某种交易在暗中酝酿…... 澹台云隐与澹台月疏坐在竹椅上,绳索已解,衣衫虽略显凌乱,却掩不住世家子弟的气度。 瞎叔与妇人站在一旁,粗布衣衫与屋内的雅致格格不入,却透着一股老江湖的从容。 澹台月疏端坐一旁,发丝贴在脸侧,杏眼中透着一抹隐忍的警惕,抿着唇,一言不发。 澹台云隐刚刚落笔。 书案上的字条墨迹尚未干透,笔锋遒劲,透着一抹世家公子的傲气。 瞎叔低头查看字条,嘴角挂着一抹狡猾的笑意,声音粗犷,带着一丝试探:“按你说的写,何时能见得……” 未等瞎叔说完,澹台云隐微微一笑,起身,大手一拍瞎叔的肩膀,动作亲密,脸上透着一抹从容的自信:“瞎叔,我知你心内顾虑,我在院内跑不丢,您可是随时都能出去吧?” 他声音清朗,带着一丝蛊惑,目光直刺瞎叔,像是早已将对方的心思摸透:“过几日便要去哀牢山,我更是分身乏术,届时,自然有人在华北入口区等候。” “一切手续合法,自愿赠与,即使你我二人撕破脸皮,您现得到的东西,也完全不需有任何后顾之忧。”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笃定的光芒,声音低沉,傲气从容:“我澹台一族,能屹立至今不倒,就靠的一条——利益分均,事后死生不悔!” 话落,澹台云隐长衫轻晃,气势如虹,像是将整个屋内的氛围都压住。 瞎叔闻言,嘴角一抽,脸上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震动,低哼一声:“呵,倒还有几分澹台易钟的样子。” 瞎叔说着,手中的烟竿轻轻敲击掌心,似在斟酌澹台云隐的诚意。 澹台云隐闻言,微微挑眉,目光扫过瞎叔,像是抓住了某种关键,语气中透着一丝试探:“哦?瞎叔莫非知道我父亲?” 瞎叔哼了一声,粗布鞋踩得地板吱呀作响,语气中透着一抹不屑:“哼,十年风水局,澹台易钟难不成是自己踏遍整个山头?” 澹台二人对视一眼,眸底闪过一丝震惊! 澹台云隐脸上错愕,声音低沉:“什么?…这么说,瞎叔是我兄妹二人得以投生的贵人?!” 瞎叔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粗声粗气道:“今日若不是我寻着你们,你二人现已被绳之以法。” “再者说,当真你这小毛头空口说的三言两语我能心动?任你荣华富贵,我老瞎头难不成真感兴趣?呵呵!” 说着,瞎叔猛地将字条揣进袖口,欲作转身,动作豪迈,眼中却闪过一抹冷漠:“行了,往事莫要再提,院内我自会求情,你二人在此歇息,自会有人送饭,傍晚带你们走一趟。” 澹台云隐还未从刚刚的讯息中消化完,脸上透着一抹恭敬:“好的,瞎叔!” 他话落,声音清朗,目光却暗藏一丝戒备,像是早已算好了下一步,重重作揖。 瞎叔走到门口,忽地回头,佯装不在意,眉头微蹙:“你这字条原本是要送给谁?我直接送给他,是不是更快捷?”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眼中却闪过一抹试探的精光,粗糙的手指轻抚烟竿,像是老狐狸在探查猎物的破绽…... 澹台云隐眸内划过一抹戒备,脸上佯装无奈,语气中透着一丝自嘲:“既能被瞎叔发觉,想必来之前安插的人实在毫无分量,且做弃子,不用提了。” 他仍在作揖,低着头,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恭维:“日后皆劳烦瞎叔全权负责,您费心了。” 瞎叔眼底划过一抹冷漠,脸上却勾起毫不在意的爽朗笑意,挥了挥手:“行。” 他声音洪亮,透着一股老江湖的从容,烟竿在空中一甩,烟雾袅袅,迈步出门。 妇人随后,木门吱呀关上。 走廊以竹篾铺就,栏杆雕刻着莲花纹,阳光洒在竹篾上,映出柔和的光影。 远处,几株修竹随风摇曳,竹叶沙沙,晨雾在田野间流转,宛如一幅淡墨画卷。 瞎叔暗暗打量四周,来到另一处房间。 木门轻轻合上,隔绝外界喧嚣。 房间内,布置简朴,一张木桌摆着几只粗陶茶盏,茶气袅袅,散发着淡淡的苦涩香。 墙角一盏油灯摇曳,昏黄的光晕映在竹篾墙上,透着一股隐秘的沉静。 瞎叔一屁股坐下,粗布短衫皱巴巴地贴在身上,脸上透着一抹疲惫。 他嘴角勾起一抹轻笑,眼中闪过精光,声音低沉:“这澹台云隐,狡猾得很呐。” “那澹台月疏,看似娇弱,一言不发,但每次我二人对话,她皆未露半分懵懂之意。” 瞎叔顿了顿,烟竿在手中转了个圈,目光扫向妇人,语气感慨:“这二人,十几岁的孩子,此番谈话气度,事后运筹拉扯,定是那澹台易钟打小历练。” 妇人闻言,坐在木桌旁,前倾身子,粗布围裙晃得沙沙作响,小眼儿眯起,透着一抹泼辣的警惕:“要不……我去?” 瞎叔摆了摆手,粗声粗气道:“别了,再寻个机会吧。” 他猛地叼了一口烟,烟雾袅袅,眼中闪过一抹深思:“果不出长乘所料,我一切对话按照他所言,只不过,这幕后内鬼,尚未揪出,实在可惜。” 妇人叹了口气,手指轻敲桌面,感叹道:“长乘啊……实在厉害。” 她的小眼儿闪过一抹敬佩,像是回忆起了某种往事。 瞎叔闻言,一时未作声。 他脸上看不出表情,但眸底含着一股期盼,语气透着一抹复杂的情绪,试探道:“大凤,你说……这长乘,像不像师父的转生?” 名为大凤的妇人闻言,眸内顿时骇然! 她小眼儿瞪得溜圆,满脸难以置信:“德仁师父?!” 大凤猛地一拍桌子,粗布围裙晃得沙沙作响,声音拔高:“不不不,师父羽化二十余年,长乘可是在师父羽化之年入院呐,年纪咋能对上?” 瞎叔连连顿手,烟竿在空中一挥,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我知道,我知道,我哪能不知道……但就是……我也说不好……” 他顿了顿,眸内满是复杂,眉头紧蹙:“明明什么都不一样,但长乘这二十余年的字里行间,为人处世,就总有那么几瞬……” 大凤眸底同样划过一抹期盼,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希冀:“莫不是……师父境外的什么弟弟?” 她说着,手指不由得攥紧围裙,眼中透着一抹渴望,像是抓住了某种渺茫的希望... 瞎叔摇了摇头,猛地叼了一口烟,重重叹气:“我俩打小儿跟着师父,他孤家寡人一个,何来什么弟弟,至死也是支开我二人,差人送来墓碑地址……” 他声音渐低,透着一抹深深的遗憾,烟雾在他身周缭绕,仿佛掩下了某种未能说出口的思念…... 第243章 - 三日倏忽而过。 客栈简朴沉静,透着一股隐秘的肃穆。 墙角的油灯摇曳,昏黄的光晕与晨光交织,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是思念与回忆在空气中流转。 大凤低头,沉默片刻,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围裙,声音低喃:“有生之年,不知能否等到师父转生……” 思及此处,她眸儿闪过一抹湿润,泪光在晨光中折射,陷入了遥远的回忆,粗布围裙在手中微微颤抖,透着一抹深深的眷恋。 瞎叔无力地摆了摆手,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决然:“不说喽,师父岂容我二人揣测,不说啦……” 话落,瞎叔猛地叼了一口烟,烟竿在掌心一甩,啪地轻响,眼睫微微颤动,皱纹如刀刻,眼中闪过一抹掩不住的苍凉。 江汉思归客,乾坤一腐儒。 阳光尚在,映得屋内暖意融融,却掩不住角落的阴翳。 烟雾袅袅中,二人身影却更显疲惫,将所有的思念与遗憾尽数压下,封存于晴色熹微的朦胧之中…... …... 温泉包房内。 陆沐炎四人各自占据一块打坐石,宛如四方星宿镇守云海。 包房内的水雾愈发浓厚,宛如仙境中的云雾,缓缓流转。 时而聚成轻纱,时而散如薄烟,环绕着打坐石,模糊了四人的轮廓。 卦石上的图案在炁息的激发下渐显灵光。 震卦的雷电炁丝、离卦的微红火光、坎卦的玄黑灵雾、艮卦的电光交织,宛如四象初现,隐隐勾勒出一幅天地初开的画卷。 时间悄悄流逝,各炁交织变换,穿透雾气,洒在青石地板上,映出不同颜色的微光,像是天地灵气在悄然凝聚…... 陆沐炎闭目凝神,指尖的离火之炁如焰流转,映得她的脸颊泛着微红,湿漉漉的发丝在雾气中轻晃,透着一抹专注的灵动。 少挚端坐如松,玄黑炁息在他周身流转,宛如墨汁晕开,凤眸微闭,褐色眼瞳隐于睫毛之下,透着一抹深邃的沉静。 小宽的雷电炁息与他身下的艮卦石交相呼应,电光细微却凌厉,映得他的粗布短衫泛着微光,目光沉稳,像是守护着某种使命。 迟慕声盘膝而坐,雷电炁丝环绕他的身周,电光映得他那一双明媚的桃花眼闪着狂热的光芒,透着一抹不服输的斗志。 包房内,空气湿润而温热,带着草药的清香与青石的冷冽。 卦石灵光渐盛,炁息交织,隐隐发出低吟,仿佛天地间的脉动在苏醒。 四人呼吸渐渐同步,融入雾气与炁息,与天地融为一体。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竟是过去三日。 晨光、骄阳、黄昏、皎月轮转。 时间如流水逝去,洒在水雾中,化作一抹抹光晕,映出四人坚定的身影,预示着某种命运的开启…... ……. 这三日来,长乘偶尔悄然推门而入,前来查看。 他几次倚于包房门侧,凤眸半眯,凝视四人运炁。 凤眸深邃,神色复杂如渊,透着欣慰,藏着审视的锐利,却又含着隐忧。 唯有少挚,在他每次入门之时,隔着霭霭雾气与他四目对望。 水雾朦胧,二人眉眼汇聚,隔着各炁混沌,似万年来纠葛不休,早已探究不明的因果沉沦…... 长乘未发一言,仅静立片刻,转身悄然退去。 木门“吱呀”轻合,背影没入汤泉廊道,宛如清风归林,留下一抹无人察觉的余韵…... …... 七月十五日,黄昏。 夕阳如血,洒在学院的青石小径上,映得修竹泛着金光。 瞎叔带着澹台云隐与澹台月疏回到院内。 二人低头垂目站在院长面前,俊俏面容满是懊悔,羞地不敢抬头,衣衫略显凌乱,透着几分狼狈。 瞎叔一身粗布短衫十分皱巴,面色爽朗,咧嘴笑道:“这俩孩子进学院之前便与我有缘,想来看看我,于是几个小孩打赌,看谁能破了这结界!” “孩子么,年轻气盛!没想到这么严重,也没想到……破了这结界,啥也没有,哈哈!” 他话落,烟竿轻甩,笑声洪亮,冲着启明院长眨巴眨巴,使着眼色,强行为二人开脱。 启明冷哼一声,剑眉紧蹙,目光如刀,扫过澹台二人,语气冰冷:“写份检讨,卖瞎叔一个面子。” 院长话落,转身离去。 长袍在夕阳中划出一道弧光,透着不容置疑的凌厉,此事便就此掩下…… …… 己未月,壬辰日,超级月亮。 长乘得空,与艮尘前往老缚的院落。 大门紧闭,院内寂静无声,门前青苔无人扫,仅有竹叶沙沙,透着一抹孤冷。 艮尘敲门,低声道:“缚师祖,长乘兄长与我来看您了。” 老缚闭门不出,声音沉稳疏离,带着不容商量的决绝:“哀牢山一行,时机到自会现身,勿扰。” 艮尘浓眉微蹙,长乘凤眸深思,二人对视一眼,只得默然离去,背影沉重。 …... 这三日。 长乘小院,槐树枝影摇曳,池塘水波微漾,透着一抹静谧。 澹台云隐与澹台月疏偶尔出现在院中,二人衣衫整洁,却神色拘谨,似在压抑内心的憋屈。 二人几次欲问陆沐炎与少挚下落,澹台月疏杏眸闪急,甜笑试探,澹台云隐俊脸带疑,低声开口,却被长乘笑语打岔:“忙着修炼呢,过几日就见着了!” 长乘话落,转身便走,长衫轻摆,消失在竹林深处。 留下二人面面相觑,心内郁结,如热锅蚂蚁,却不敢四下走动,只好作罢,宛如秋叶飘零,无处依附。 后又有几次,长乘仅点头招呼,素衣轻摆,便匆匆离去,背影似避瘟神。 老槐树枝繁叶茂,淡黄花瓣铺满鹅卵石小径,池塘清波荡漾,锦鲤嬉戏,晨雾与夕阳交替,时光如流水…... …... 三日倏忽而过。 今日,六月十七。 夜幕深沉,亏凸月,高悬天际。 清辉洒落,院内青灰砖墙泛着幽光,命运脉络在暗中流转。 院内各处灯火通明,萤火点点,六千弟子整装待发,炁息流转,空气中弥漫着紧迫的肃穆。 明日,新生正式开学,同时,各院各部人尽皆知——六千弟子将赴哀牢山,选出玄极六微。 命运之门,即将打开,一场风暴悄然酝酿。 …... 月上中天,长乘小院灯笼摇曳。 柔和的暖光映在青石小径上,与池塘中的月光交织,波光粼粼,宛如一幅静谧的画卷。 老槐树枝影婆娑,淡黄花瓣随风飘落,铺满鹅卵石小径,泛着微光。 池塘倒映月光,竹林低吟,翠竹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夜色清冷,透着一股肃穆宁静却暗藏波澜的紧迫感。 院内的乌木茶柜泛着幽光,茶香袅袅,萦绕在茶桌旁,带着一丝兰花的清香,与月光的清辉交融。 陆沐炎坐在茶桌旁,乌发墨披,语气漫不经心,随口问道:“哎,澹台二人呢?” 迟慕声闻言,歪了歪头,桃花眼眨巴眨巴,透着一抹疑惑:“澹台二人?” 他声音中透着一丝不解,目光看向陆沐炎,带着几分好奇。 妈呀…! 忘了这小子不知道澹台二人厚脸皮住过来的事儿了…... 陆沐炎面色骤然一僵,眼中闪过一抹尴尬,忙咳了一声,试图掩饰,急急看向长乘:“咳……” 长乘眉尾一抽,浓黑的剑眉下,凤眸闪过一抹狡黠。 他声音清冽,唇角勾起一抹儒雅的笑意,带着一丝戏谑,不留痕迹地遮掩过去,语气轻快道:“他们在自己的华北院内收拾行李吧,怎么了,小炎?” 陆沐炎忙搭腔配合,语气故作轻松:“没事,就是问问,好奇他们什么炁,毕竟院内也就这么两个认识的人,哈哈……” 她笑声清亮,带着一丝掩饰的尴尬,手指轻敲茶盏,发出清脆的声响。 迟慕声闻言,嗤鼻一笑:“他俩什么炁?娇气!” 他桃花眼中透着一抹不屑,语调满是轻佻,调皮地毒舌道:“那个澹台云隐,看着娘们唧唧,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俩姐妹估计在整理防晒服。” 陆沐炎扑哧一笑:“哈哈!” 几人闻言,面色各自暗暗划过一抹笑意。 少挚端坐一旁,玄色长袍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凤眸微眯,深瞳透着一抹沉静,薄唇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 小宽站在桌旁,孔武有力的身形如铁塔,粗布短衫映着灯笼暖光,浓眉微挑,眼中闪过一抹光亮,面色柔和几分。 长乘拾盏轻呷,洁白的牙齿在月光下闪着微光,无奈地微笑摇头,凤眸中透着一抹温润的柔和。 平时未曾发觉,历经几天的翻天覆地后,几人心内不约而同皆有一股莫名的认同... 有迟慕声在,宛如迢迢昏沉的命运中,一股暖人的微风。 此刻,是这几天来唯一出现的放松,短暂而珍贵,像是命运风暴前的片刻宁静…... 长乘轻咳一声,放下茶盏,声音清冽,带着一丝郑重:“好了,说正事。” 他的目光扫过几人,凤眸深邃,透着一抹不容置疑的威严,长衫袖口轻晃,似在整理思绪:“首先,明日上午,院长发言。” “紧接着,本次入院的五百零一名新生,按照炁属归入各宫。”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陆沐炎与少挚身上,语气沉稳:“午时后,共计六千五百余人,按序出发,我已经与离宫和坎宫的师尊打过招呼了,你二人来我这里。” 长乘说着,目光转向迟慕声:“慕声是震宫,跟着我就行,震宫我来带队。” 话落,长乘靠在椅背上,凤眸微眯,等待几人抛出疑问,唇角的笑意敛去,透着一抹儒雅的沉稳。 迟慕声心内一惊,桃花眼眼瞪圆,声音拔高:“啊?乘哥也是震炁?!” 长乘摆了摆手,笑意儒雅,声音清冽:“非也,本应由老缚带队,她有事耽搁,过几日便会跟上来。” 迟慕声与陆沐炎面面相觑,陆沐炎心内一惊,生怕迟慕声再问出缚师祖的事情。 她迅速回避视线,转头扯过话题,声音低沉:“我们脱离队伍…能合适吗?” 长乘摆了摆手,语气沉稳:“没事,你们跟着我就行,只需带一两件必要的换洗衣物,剩下的东西小宽都会带。” 他顿了顿,凤眸中闪过一抹郑重,比了一个“一”的手势:“此行,你们只有一个任务——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陆沐炎闻言,眸内骤然警觉:“为何?” 长乘目光扫过陆沐炎、迟慕声、少挚。 他凤眸微眯,沉静开口:“你三人,加艮尘与白兑,便是玄极六微,目前只差巽炁。” 他语气平静,却像是抛出一枚重磅炸弹,震得茶桌旁的空气微微一滞! 陆沐炎眉尾一挑,杏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似早有猜测,语气平静:“哦……” 她手指轻敲茶盏,发出清脆的声响,眼中却透着一抹复杂的情绪…... 迟慕声却“蹭”地一下站起来! !? 他桃花眼瞪得溜圆,寸头晃了晃,嗓音拔高:“啥!?!” “咱仨都是那个什么微?!” 迟慕声目光在少挚与陆沐炎间来回扫视,满脸难以置信! 长乘失笑,凤眸中透着一抹戏谑,声音清冽:“莫要说出去哦。” 迟慕声满脸震惊,桃花眼中闪着狂热的光芒,连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我靠?!乖乖……我睡了五天,外面直接世界突飞猛进啊?” 他猛地停下,满脸不可思议,不停挠头:“我还想着,努力入玄极六微,进入肙流……这,这睡一觉就轻松得到了啊……?” 迟慕声顿了顿,目光扫过几人,语气中透着一丝怀疑:“我……这……能对吗?这发展也太快了吧?” “少挚是坎炁……我当时觉得可能是弄错了吧?这……好家伙,直接给我干到玄极六微了?” 说着,迟慕声猛地指向自己,声音再次拔高:“我能吗?我配吗?确定是我吗?怎么确定的啊??” 长乘笑意更深,洁白的牙齿在月光下闪着微光,声音清冽,佯装回忆:“慕声那天不是昏了么,起初不醒,我着实吓一跳,仔细探脉也仍只是晕堂之象,无奈之下,只得去寻求院长帮助…...” 第244章 - 方便大家一起卖力。 长乘说到这里,顿了顿,凤眸柔和:“院长说,你雷炁共振,加之从未修行,疲惫与筋骨重塑,嗜睡几日无妨。” 他目光落在迟慕声身上,语气郑重:“如今,新生内,你的雷炁确实不错,加之艮尘通融,走了个后门,便定下了你。” 话落,长乘的声音中透着一抹鼓励,像是为迟慕声的潜力背书。 谁知,迟慕声眨了眨眼,完全想偏。 他桃花眼中闪过一抹恍然,猛地一拍大腿:“哦……也是!胖丫都能当个离炁之微,我当个震炁也不算亏哦?” 说着,迟慕声语气中透着一丝调侃,冲陆沐炎挑了个眉,贱兮兮地透着狡黠。 陆沐炎眉毛一挑,瞪眼瞅他:“哎不是?黄毛?!你什么意思?” 迟慕声连连摆手,笑的爽朗:“哈哈,我开玩笑,开玩笑!” 陆沐炎哼了一声,双手抱臂,狠狠白他一眼,转而语气中透着一丝疑惑:“虽然我大致有此猜想……但这六千多人里,明明已经内定了玄极六微,剩下几宫不是白跑一趟吗?” 话落,她目光扫过长乘,试图寻找答案。 长乘点了点头,凤眸深思,声音低沉:“不,你们只是对相应的炁属有突出天赋,真正要寻坤石,靠你们完全不够。” 他语气平静,却透着威严,隐隐地揭开了某种隐秘... 陆沐炎眉尾一挑,眸内闪过一抹了然,声音低沉:“也就是说,主线任务是——寻巽炁之人,以及坤石?” 她语气中透着一丝试探,一边说着,手指轻敲茶盏,发出清脆声响。 迟慕声猛地一拍大腿,桃花眼中闪着狂热的光芒:“我懂了,这玄极六微啊,就是选几个最能打配合的关系户,方便一起找石头嘛!” 他的声音中透着一抹得意,立刻抓住关键。 长乘点头,笑意儒雅,声音清冽:“嗯,聪明,玄极六微是个幌子,方便大家一起卖力。” 陆沐炎闻言,眸内骤然划过一抹不安:“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吧?这趟……” 长乘微微一笑,凤眸中透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光,声音平静却透着一丝冷意:“可能会死,要跟紧我哦。” 空气骤然一滞。 陆沐炎神色一怔,下意识看向小宽,又扫向迟慕声,眼中透着一抹掩不住的慌乱! 而小宽,站在一旁,粗布短衫,浓眉微蹙,目光沉稳,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风险。 又或者…...似是就在等待着这样的风险。 迟慕声却全无察觉,哈哈一笑,眉眼亮晶晶:“死?哈哈,那不能够,乘哥也太唬人了!” 他笑得眉眼微翘,完全没把长乘的话当真。 陆沐炎眸色一沉,眸内透着一抹凝重,声音低沉:“乘哥,不说我们,若是那六千之内有巽炁之人呢?若那人不小心死了呢?” 她语气中透着一丝急切,好似嗅到了某种危机…... 长乘靠在椅背上,凤眸微眯,声音平静:“嗯,那就等巽炁死后轮回,几十年后自会再次出现么。” 他语气淡然,像是述说一件完全无所谓的小事。 无关紧要到…...好似连一根毫毛都算不上。 迟慕声闻言,桃花眼中闪过一抹疑惑,嗓音满是不解:“什么意思?死?” 他眨巴了几下眼睛,目光眼看着余下几人面色逐渐凝重…... 迟慕声再次眨了眨眼,定在原地:“不是……我知道哀牢山险恶,但咱这...…艮尘夸叉来个盾牌,白兑手指头咣咣射人,院内六千,个个不是普通人,怎么会死?” 长乘目光扫过他们,声音低沉,将这冷冽的现实直言揭开:“不,这类考核不止一次,只不过这次出去的人数较多而已,其实每次都有伤亡,你们一定要跟紧我,毕竟…...” “死就死了,来世重修。” 长乘话落,嗓音平静如深潭,带着一股肃杀的决绝,为几人敲响警钟。 下一刻,他丝毫未作逗留,果断转身离去,素衣长衫下摆轻晃,背影孤傲,留下一抹无人触及的冷意…... ……. 陆沐炎、少挚、迟慕声面面相觑。 堂厅气氛骤降,落针可闻。 月光如水,洒在木茶桌上,映出茶盏清辉,宛如玉露凝光,透着一抹幽冷的静谧。 窗外竹林沙沙,夜风漏入,带来草木清香,窗棂光影摇曳,命运的阴影悄然笼罩…... …... 翌日,六月十八,晨曦初升。 长乘领迟慕声、少挚、陆沐炎、小宽缓步而行。 几人素衣飘然,宛如清风过林,气度沉稳。 路上,弟子目光如潮,窃窃私语如风起云涌,纷纷投来。 长乘身着中式长衫,低盘一个丸子头,额前一缕碎发,随风飘动。 他浓黑的剑眉下,凤眸深邃如渊,唇角挂着一抹儒雅的笑意,步伐从容,透着一股山野郎中的沉稳与世外高人的气度。 陆沐炎身着离宫红袍,乌发如瀑,随步伐轻晃,鹿眸中透着灵动的光,脸颊微微泛红,似仙子凌波,透着一抹不自知的妩媚。 少挚俊美如玉,凤眸深瞳,深邃含星,坎宫玄色长袍衬得气质孤傲。步履从容,冷峻如霜,妖冶中透着一抹不可侵的威严,宛如谪仙临尘。 迟慕声身着震宫紫袍,青皮寸头之下,是一对明媚张扬的剑眉桃花眸,顾盼生辉,俊朗的面容带着一抹不羁的痞气,唇角微勾,新松昂扬,热血而斗志昂然。 小宽则仍是粗布短衫,沉稳如磐,透着一抹守护的坚毅,宛如老柏盘根,厚重而低调,沉默中透着一股忠诚的威严。 一行五人走上乾宫阶梯,引得无数视线投来。 一名新生女子杏眼瞪圆,脸颊泛红,低声惊呼:“红衣那位,是离宫哪位师兄?……好美!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子,眼睛跟会说话似的!” 旁人附和:“皮肤跟玉似的,离宫火部怎有这等仙女?” 她身旁的老生低笑,压低声音:“那是陆沐炎,离宫新秀,传闻她离炁天赋异禀,容貌更是院内一骑绝尘!” 另一新生女子凝视少挚,眸内划过惊叹,喃喃道:“黑袍那男子,气质冷得像冰山,眼睛深得能把人吸进去…...” 她身旁一震宫男子,冷哼一声,眸内透着压不住的嫉妒:“…...坎宫水部,藏龙卧虎,只可惜了,区区坎宫出不了什么大能。” 一坎宫老生闻言,低笑一声,语气敬畏:“莫要狂言,少挚乃我坎宫新秀翘楚,俊美无双,修为深不可测,传闻,他是院长特招!” 紧接着,左侧又有一名震宫女弟子盯着迟慕声,脸颊微红,低声呢喃:“那个寸头的师兄,笑起来痞痞的…是我震宫之人呢……” 身旁一女子低笑,凑耳边低声:“迟慕声嘛,这你都不知道,早传开了。震宫新星,雷炁霸道,听说他天赋惊人,性格也招人喜欢~” 议论声如潮水,弟子们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流连,或震惊、或好奇、或窃窃私语,目光灼热,似见天人降世。 新生老生交头接耳,低声议论,声音如潮,嗡嗡作响,透着掩不住的惊叹与艳羡。 长乘一行却似未察觉,步伐从容,穿过人群,引得更多视线追随。 忽地,一名新生指着长乘,低声惊呼:“那个大叔……好帅!气质儒雅深沉,是谁啊?” 身旁的老生压低声音,眼中透着敬畏:“卦者长乘,这你都不知道?医部之首!” 那名老生眸内敬畏,冲着长乘远远作揖:“这位师尊可不是表面上看着那样,据说这次带队雷宫!” 新生闻言,震惊失声:“雷宫四千,由他带队!?” 一圈儿新生顿时喧哗,议论声如浪,嗡嗡作响:“雷宫四千!?他一人带队?!这长乘师尊到底什么来头?!” 老生低哼,语气神秘:“可别小看长乘师尊,医术通天,卦术无双,院内无人不知!” 长乘面色淡然,对周遭的议论视若无睹,凤眸微眯,目光扫过人群,透着一抹隐秘的审视。 他唇角挂着一抹儒雅的笑意,声音清冽:“新生正在进行炁属测试,你们要去看看么?” 他语气轻快,像是随口一问,长衫袖口轻晃,透着一抹长兄的从容。 陆沐炎微微摇头,眸中闪过一抹疑惑,声音低沉:“不去了,艮尘呢?” 她话落,目光扫过人群,秀发拨到耳后,露出莹白侧脸,宛如月下清荷。 迟慕声闻言,同样环顾四周,桃花眼眨巴眨巴,不以为意地搭话道:“是啊,还有大高师兄呢?” 陆沐炎神色一僵! 长乘倒是面色云淡风轻,摆了摆手,似早就备好措辞,失笑道:“大高忙着回华东腌豆角,贾郝仁扣着呢。” 他声音轻快,凤眸中闪过一抹狡黠,像是随口敷衍,然心内却如暗泉翻涌…... 因为,只有长乘知道..... 昨天送鱼竿之时,见到了贾郝仁的那位“老朋友”。 眼看着那蜈公扭曲错横的老脸尽量挤出和蔼,冲着长乘微微一笑….. 长乘便知——华东区,肙流已然布局。 但这是贾郝仁的因果,是华东区的因果。 我长乘,只是华东区的一介山野郎中,干预不得。 我不知肙流是何居心,只得尽力,将小炎绑在身边,尽力护全…... 见长乘眉间愈来愈蹙,陆沐炎心内慌乱至极。 完了…慕声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乘哥肯定在想怎么圆谎…... 陆沐炎连忙胳膊轻碰长乘,立刻扯开话题,语气故作轻快:“不然去看看,什么是炁属测试,咱涨涨见识,说不定有趣……” 她鹿眸中透着一抹灵动,眨巴几下,试图缓解尴尬。 长乘微微一笑,凤眸中闪过一抹柔和:“小炎想去看看,那咱就去瞅一眼。” 他声音清冽,带着一丝宠溺,长衫袖口轻晃,刚要转身... 蓦然,少挚指尖暗暗一划! 无色炁息悄然流转,空气微颤,隔音障骤然开启! 他面色淡然如常,上前一步,走在长乘身侧,声音幽幽传来,低沉如水:“蠃母司,若炎儿好奇,探这炁属,我这被你指定的‘坎炁’可就暴露了哦。” 他语气平静,凤眸闪过一抹戏谑,薄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话落,少挚立刻抽掉隔音障,步伐悠然,俊美的面容透着一抹冷峻的从容,似全然无事发生。 长乘眉尾一抽! 余下几人全无发现任何异常,仍兴致勃勃往前走。 长乘脸上闪过一抹尴尬,轻咳一声:“那什么,小炎啊,慕声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几人,掩下眸内的窘态,声音佯装洒脱:“炁属鉴定嘛,无非就是手放在石头上,内部显示的炁态颜色则是炁属,没什么好看的,还得排队,后续咱什么时候都能看。” “咱先去乾宫吧,看看院长那边有什么要帮的。” 长乘话落,没等几人回话,负手先行,长衫下摆轻晃,似将少挚的试探尽数化解。 但在这份儒雅下,隐隐透出几分仅有少挚方能察觉的狼狈... 陆沐炎与迟慕声倒没什么意见,几人紧随其后,穿过人群,步入乾宫深处。 身后议论声如潮,渐渐被殿内的恢弘气势吞没…... …... 乾宫恢弘如天宫,四角通天巨柱,玄铁为骨,赤金外裹,雕麒麟、凤凰、白泽、饕餮,栩栩如生。 柱顶青铜巨灯燃长明火,火光摇曳,映出异兽狰狞。青玉地面镶金纹,灵气自地脉升腾,隐隐流光,宛如仙泉暗涌。 正中圆台直径百丈,太极双鱼鱼眼嵌硕大明珠,光华流转,似天地枢纽。 台外九层白玉台阶层层递升,鲛绡纱幔悬挂,金丝绣祥云瑞兽,随风轻动,如仙雾缭绕。 万座紫檀木椅分六方,椅背雕龙,朱红锦缎铺面,六千五百弟子云集,依卦而坐。 喧哗之声如潮水翻涌,震彻穹顶。 震宫雷部弟子着紫袍居东,兑宫泽部白衣坐西,艮宫山部棕袍列东北,离宫火部红袍居南,坎宫水部黑袍居北,巽宫风部绿袍居东南。 西北的棕色大门与西南的金色大门巍然耸立,金门后隐约可见院长的行宫,透着一股至高的威严。 殿内人声鼎沸,却又秩序井然。 不多时,六千余众屏息凝神,再无任何言语,鸦雀无声,目光齐聚正中圆台,等待命运的宣判…... 第245章 - 院内诸君,累世听令! 八座鎏金龙炉内燃沉香,青烟袅袅,化作云雾。 香气清冽如松,直透心脾,涤尽凡尘。 炉旁悬挂琉璃灯,内嵌赤焰晶石,散发出温暖红光,与夜明珠的清辉交织,映得殿内光影流转,如梦如幻。 六千余众弟子端坐紫檀木椅。 紫袍、白袍、棕袍、红袍、黑袍、绿袍依卦而列,宛如星宿列阵,鲛绡纱幔轻荡,宛如仙雾缭绕,恢弘肃穆, 启明院长立于圆台中央,乌发金冠,目光如炬,扫视众人,宛如老松傲雪,威严不可侵。 他的声音洪亮如古钟轰鸣,朗声道:“诸君,别来无恙。” 这一声,语气沉稳,震彻乾宫,似山岳低响。 六千余众弟子顿时腰背挺直,肃静端坐如磐,目光齐聚,眼神专注,屏息聆听。 殿内的沉香青烟袅袅升腾,夜明珠清辉与琉璃灯红光交织,映得众人面容肃穆,仿佛置身仙界殿堂,聆听神谕。 启明院长环顾六方,声音沉稳,透着一抹不容置疑的威严:“今年进修项目——劳请诸君入哀牢山,同时,新生考核一并归此进行。” 他的长袍金龙纹随风轻动,步伐从容,目光如刀,刺入众人心底:“此项已提前通知诸君,现今不做赘述。但……因何与往年不同?” 院长顿了顿,目光深邃,语气渐沉:“且听我细细道来。” 众人闻言,皆端坐不动,目光愈发专注,呼吸几近停滞。 殿内的青烟与烛光交织,宛如时间凝固,等待院长揭秘…... 启明院长声音洪亮,宛如雷霆:“诸君皆知,连山、归葬、周易,始作八卦,但诸君不知的是——这八卦,便分为八石。” 他单手一挥,金龙长袍划出一道弧光,震得纱幔轻颤:“八石分裂四散,定位天下周旋,衍生万法生机。” 院长说着,目光扫过圆台,指尖轻点足下:“本院下方,则是一块完整的乾石。” 此话一出,老生端坐如常,目光平静,似早已知晓,但新生却哗然一片! 顿时,窃窃私语如潮,众新生眼中透着震惊与好奇! /:“乾石?!就在学院下方?!” /:“八石是什么?!” 议论声嗡嗡作响,震得青烟微微颤动。 启明院长微微摆手,示意安静,声音洪亮:“上天有好生之德,天衍凡人,大至世间万物,小至方寸之内,皆处八卦类象。” 他踱步圆台,步伐沉稳,目光如炬:“学院内,纵横五术应有尽有,但有的人火多,有的人水重,有的人金埋,有的人土藏。玄学五术若要养家糊口,安身立命,占得一技之长,足矣。” 说着,院长单手比了个“一”,语气陡然一沉:“但,若想更上一层楼,除了炼体坐化,还有另一条——飞升之路。” 他的声音低沉,透着一抹蛊惑,神色严肃,声音如刀:“此为我院不传秘术,也是百年未现之肙流秘法——寻找玄极六微之人。” 此言落下,殿内顿时哗然一片! 六千余众面面相觑,眼中透着疑惑与震撼! 新生瞪大眼睛,窃窃私语,声音如潮水翻涌,低声窃语:“玄极六微?什么东西?!” 老生则是皱眉沉思,目光闪烁,似闻秘辛! 兑宫白衣弟子交头接耳,艮宫棕袍弟子目光凝重,坎宫黑袍弟子低头沉吟,巽宫绿袍弟子眼中好奇,离宫红袍弟子窃语:“秘法?肙流?” 其中,一震宫紫袍弟子低呼:“飞升?雷祖之路?” 一时间,喧哗如风,沸腾不息,宛如春雷炸响…... 殿内青烟微微颤动,夜明珠清辉与琉璃灯红光交织,映得众人面容或疑惑、或亢奋、或沉思,宛如云海翻腾…... 虽议论纷杂,但六方弟子眸光齐齐骤亮。 众人皆呼吸急促,似被点燃了某种深埋的渴望…... 启明院长目光如炬,声音洪亮:“何为六微?” “则为诸君之六宫——雷、火、风、水、土、金。” 他单手一挥,震得纱幔轻颤:“何为玄极?” “乃人体内、天地间、空气中、无时无刻都存在的极微之炁。” 启明语气沉稳,透着一抹启迪,声音如山岳低响,目光扫视众人:“玄极六微之人,便是将体内原本的炁,彻底融会贯通后,色身发生转变,将自己喜神之炁,运用自如,可大开大合,可细致入微。”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震宫,语气深邃:“古书上最后一次记载的玄极六微之人,真正掌握其一精石的人——是为雷祖。” 此言一出,殿内再次哗然! 尤其是震宫雷部,紫袍弟子个个眼中闪过亢奋的光芒,紫袍攒动,低声议论:“我就知道,定非我震宫雷祖莫属!” 另一雷部老生兴奋难以自抑:“雷法无双,震宫复起有望!” 一坎宫黑袍弟子则是微微皱眉:“...精石何也?” 议论声如浪如潮,震得青烟翻腾,新生眼中惊奇,老生目光炽烈,烛光摇曳,宛如秋风卷浪。 启明院长摆手,示意安静,沉声道:“现今,唯雷祖一人得六部雷法,可雷祖也仍差两部,方能引动雷震情石。”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如炬:“但……这仅仅只是雷法。” “远在上古,山海经内,其实应有对应八宫六十四卦的——六十四秘术。” 院长嗓音越发低沉,透着一抹蛊惑,宛如深潭激石:“此,方为连山易真正的不传之秘——修本源精炁,得飞升海内。” …… 殿内彻底轰然沸腾!! 六千余众的议论声如惊雷炸响,震得纱幔剧颤,青烟翻涌,如烈焰焚林! 新生瞪大眼睛,震惊失声:“六十四秘术?!飞升海内?!” “连山易的终极秘法?!” 同时,六千老生再也坐不住了! 众人目光骤然迸出狂热的光芒,似被这飞升之路点燃了深埋的野心! 震宫紫袍弟子亢奋低吼:“六十四秘术?!” 兑宫白衣弟子惊呼:“飞升海内!?” 艮宫棕袍弟子眼中狂热:“艮尘,下一个定有艮尘!” 离宫红袍弟子低语:“连山易秘法?” 巽宫绿袍弟子眼神闪烁,窃语:“本源精炁!” 坎宫黑袍弟子则是交头接耳,皱眉深思…... 殿内的夜明珠清辉与琉璃灯红光交织,映得众人面容激昂,炁息流转,声浪震耳,宛如春雷滚滚,沸腾不息。 哀牢山之行,壮阔序幕缓缓拉开…... …... 启明院长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洪亮:“目前,结合本院的乾石,除雷祖外,已有两位得到玄极六微之炁——白兑、艮尘。” 说着,启明院长单手一指,西侧与东北侧各有一人缓缓起身。 西侧兑宫,白兑款款站起。 她一袭白袍如雪,乌发如瀑,垂至腰间,眼中透着清冷的光芒,肤如凝脂,宛如月下仙子,身姿曼妙,气质如兰,举手投足间透着一抹超凡脱俗的灵动,宛如泽宫的清泉化形。 白兑朝圆台作揖,动作优雅,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兑宫泽部,白兑,见过院长,见过诸位。”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透着一抹淡然的自信,引得兑宫弟子低声惊叹:“当真非白兑师兄莫属!兑宫之光!” 白衣弟子眼中闪过崇拜的光芒,议论声如潮! 东北侧艮宫,艮尘昂然起身。 他棕袍裹着儒雅威严的身躯,浓眉如墨,眉目清隽,玉冠下的长发如墨束至身后,流云鬓角,身长玉立,宛如山岳化人,温润端方,气宇轩昂,透着一股不可撼动的威严。 艮尘同样朝圆台作揖,动作干脆,声音温润儒雅:“艮宫山部,艮尘,见过院长,见过诸位。” 他话落,眸光不卑不亢扫过全场,透着一抹坚定的锐气。 艮宫弟子当即低声喝彩:“艮尘师兄!艮宫之傲!” 棕袍弟子眼中闪过敬佩的光芒,议论声此起彼伏! 可这时。 迟慕声眸内一愣。 他看着艮尘风度翩雅的模样,头上的玉冠虽见过数次…... 但在这一刻,总觉得有另外一股不该熟悉的似曾相识….. 没等他来的及细想,启明院长单手一指,目光深邃,声音洪亮:“接下来,则为最重要的一点。” “——这玄极六微之炁相对应的精石,在六微之人达到一定修为后,会自动认主。” “届时,精石受到真正传承之人的指引,方能现身于世,开启密法。” 院长环顾六方,声音低沉:“除去未归位的雷祖,现今院内仅有白兑、艮尘微炁最强,所以,还需寻齐剩下宫位的精炁之人。” 说到这里,院长的目光扫过震宫与离宫,紧接着,看似不经意地划过迟慕声与陆沐炎。 他似有所指,缓缓续道:“但,第一组玄极六微之人,仅仅是为诸君探路,将精石引出,方便诸君修出玄极之炁。” 说着,院长单手一指,语气沉稳:“此途,仅是一条路而已。” 他环顾六方,缓缓踱步,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宛如秋霜覆地:“当然,一条路是不够的。” 院长顿了顿,目光深邃,“因为第一组玄极六微之人,很可能不会同时现身于同一世,也或许终于确定后,此人因诸般因果而陨落,等待下次轮回……” 他微微叹气,语气低弱,宛如秋风断续,摇头道:“诸如此,实在变数太大,便不做赘述了…...” …... 见院长情绪低落,再闻得此言,弟子们再次低声议论,声音如潮。 更多人则是透着疑惑与不安:“陨落?轮回?这么凶险?!” “第一组六微之人,压力也太大了...!” 其中,不乏偶有几名震宫紫袍弟子低语:“陨落?轮回?雷祖之路吗…..” 这时间里,新生瞪大眼睛,老生皱眉沉思,殿内的青烟微微颤动,烛光摇曳,映得众人面容复杂…... …... 忽地。 启明院长顿步,话锋一转:“而在肙流与各处诸君努力之下,已有第二条路。” 他声音洪亮,落下两字:“坤石。” “一旦得坤石,则乾坤定位,便能运转衍生八卦。” 院长眉头蹙紧,似呕心沥血,苦口分析:“届时,虽没有精石以供诸君炁修,没有第一条路来的迅速…..然最起码,人人皆可学玄极六微之炁。” 说着,启明院长眸内划过一抹安心,嗓音宽慰几分:“虽是缓慢,但总比众生寄望于六人强。” 一时间,众人噤声! 这话如春雷迸发,砸入每个人的心头,震得弟子们屏息凝神,眼中错愕与浓烈的希冀完全呼之欲出! 谁都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众人皆知,雷祖累世修行,累世功德无量。 但这四千年,之于每个人来说,都太过庞大和遥远。 即使是想修行,想做功德,也实在找不到方向。 但此刻,这条飞升之路,被明明白白地指了出来。 震宫,不再是院内权利的象征。 雷祖,也不再是一个人的称谓。 也就是说……你,我,他,皆可成为雷祖!! 同时,未等众人亢奋,启明院长猛地一挥手:“此刻开始!” 忽地! 乾宫地面正中的太极双鱼图案骤然运转,黑白阴阳鱼流转如水,发出低沉的轰鸣,宛如天地初开! 圆台中央,沿着太极图的曲线分割处,地面缓缓裂开! 启明院长目光如炬,声音洪亮:“院内诸君,累世听令!” 一座纯白无色的石碑从地底升起,洁壁无瑕,泛着幽幽的灵光,宛如天皇降世,震得殿内青烟翻涌,烛光摇曳! 启明院长声阔如龙吟虎啸,震的人心脏发颤:“易学院众生,须以寻得坤石,作为累世使命!” 他话音未落,石碑表面凭空浮现金色篆文,笔锋遒劲,宛如神迹! 启明院长继续道:“同时,易学院将开启漫长的累世新境——培养、选拔、托举玄极六微之人!” 此言落下,声音如雷,震得纱幔剧颤! 夜明珠清辉与琉璃灯红光交织,映得石碑金光大盛! 第246章 - 寻定位坤石,修玄极六微! 六千余众屏息凝神,目光齐聚。 乾宫内,纯白石碑屹立圆台中央,碑上金色篆文,十个大字。 ——寻定位坤石,修玄极六微—— 篆文如龙蛇飞舞,笔锋如铁,泛着幽幽金光,透着一股亘古的威严。 碑身光华流转,似吸纳灵气,金光大盛。 殿顶,太极双鱼飞速旋动。 鎏金龙炉沉香袅袅,琉璃灯赤焰晶石暖红,与夜明珠清辉交织,碑文熠熠生辉,宛如仙境初开,恢弘肃穆。 此刻,天地敕令,震慑世间。 易学院,累世使命开启。 …... …… 不知何人率先高呼:“寻定位坤石,修玄极六微!” 这一声,犹如号角,点燃乾宫。 人声鼎沸,宛如春雷炸响,震彻穹顶! 纱幔剧颤,青烟翻涌,烛光摇曳! 新生瞪大双目,脸颊涨红,沸腾不息,亢奋得几乎跃起,拍案振臂,喧哗如海! 众人交头接耳,声音如潮:“飞升海内?!人人可修玄极六微?!” “雷祖不再是传奇,你我他皆可成祖!” “坤石!六十四秘术!这……这是真的吗?!” “飞升之路,人人可争!” 一名新生女子杏眼闪着狂热的光芒,猛地拍手,嗓音拔高:“我也能飞升!我要修火炁,成离宫之祖!” 旁边的男生紧握拳头,眼中透着野心:“雷祖能做到,我也能!震宫,雷法无敌!” 新生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意气风发,宛如春草破土,亢奋高呼,热血沸腾,震得殿内的夜明珠清辉微微颤动! 同时,更多六千老生目光深沉,心底炙热似忆往昔,窃语如潮:“雷祖之后,白兑艮尘,下一人是谁?” 这时间里,震宫雷部弟子攒动,紫袍如浪,亢奋低吼:“雷宫再出天人!” 艮宫棕袍弟子交头接耳:“艮宫两路皆占,艮尘师兄又是院长儿子…...日后,艮宫山部取代雷部,指日可待!!” 兑宫众人冲着白兑齐声惊呼:“白兑师兄,超越艮宫,取代雷部,加油!” 而同时,离宫红袍弟子狂热:“据小道消息,离宫始祖已然现世,才会引发此次肙流密法公之于众!!” 坎宫弟子则眸内深沉,小声接耳:“听着对面离宫的话了吗,听说坎宫始祖也现世了!” 但,巽宫众人则是脸色凝重。低头不语。 似被他宫喧哗压抑,宛如秋叶凋零,面色难看几分…... 其中,一绿袍男子,卓然而立,黑发如墨,垂至腰际,宛如夜风流丝。 他眉如远山,鼻梁挺直,薄唇紧抿,透着一抹清俊超然。 此男子的绿袍看着与众人不同,刺绣六合之兽,广袖飘然,宛如清风拂柳,缥缈而凌厉,宛如春风化雨,柔中带刚。 男子头戴翠绿玉冠,冠上嵌一碧玉,莹光如风,腰悬玉尺,尺身雕风纹,隐隐灵气流转。 他环顾宫内,环顾宫内众人,面色渐渐凝重几分,沉音道:“昨夜与院长开会,始祖一事,我未接到任何消息。” “风行过耳,莫执一言。” 男子眸色坚决,单手指向碑文,嗓音清冽,宛如风过松林,透着一抹不容置疑的严谨:“诸位师弟,仅听确凿碑文指令行事!” 巽宫一众弟子沉音作揖:“谨遵绳直师尊教诲!” 众人绿袍攒动,宛如春风归林,肃静有序,含着一抹低调的坚韧。 忽地,启明院长目光如炬,望向东北方艮宫,洪声道:“艮尘,院规何也?” 艮宫弟子闻言,眼中透着崇敬,眸光熠熠,齐齐看向艮尘。 艮尘起身,朝圆台作揖,动作干脆,声音洪亮如钟:“临危受难,师兄先上,天灾人祸,师弟先行。” 话落,艮尘面色透着一抹决然,礼毕归座。 启明院长微微点头,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沉稳:“此次入哀牢山,劳请诸君在院规之内,谨记另一条铁律。” 他目光如刀,透着绝无仅有的严峻:“可以为同伴而死,为梦想而死,甚至可以临阵脱逃。” 说着,院长顿了顿,墨发微扬,袖袍轻拂,声音如寒霜覆地:“但,绝不允许自杀。” 此言一出,乾宫骤静。 院长剑眉微挑,黑色长须在烛光下泛着微光,透着一抹至高的威严,金龙长袍随风轻动,宛如古神降临。 六千五百余众,喧哗声戛然而止,宛如被无形的巨手掐断,落针可闻。 陆沐炎和迟慕声下意识转头看向长乘,错愕地眨了眨眼。 长乘仍面色无波无澜,似乎早就知晓此事…... 下一刻,陆沐炎不由自主看向迟慕声,嘴唇微动,似想开口,却无从说起…... 少挚端坐不动,凤眸低垂,眼瞳隐于睫毛之下,唇角笑意敛去。 热血沸腾的氛围被这铁律浇灭,众人眼睛中透着错愕与震惊,脸颊的红晕褪去,化作一抹苍白,窃窃私语如潮水退散。 “...自杀?为何特意提及这个?” “飞升之路如此凶险,竟连死都不允许自己选择?” 一名新生女子眼中闪过恐惧,手指攥紧裙摆,指节泛白,低声呢喃:“这……是什么意思?” 旁边的男生皱眉沉思,眼中透着一抹不安:“院长为何如此严肃?哀牢山到底有多凶险?” 老生端坐如松,目光却闪过复杂的光芒,皱眉不语,眼神沉重,透着一抹沉思…... …... 启明院长摆了摆手,金龙长袍划出一道弧光,声音洪亮:“好了,具体事项,路上再详询各宫师尊。” 他环顾六方,目光如炬,朝全场作揖,动作从容,透着一抹至高的威严:“世间众生,静候诸君佳音。” 话落,启明院长转身离去,黑色长须在烛光下泛着微光,背影高大如山,步入金色大门,消失在行宫深处。 仿佛神谕落幕,殿内青烟凝滞,烛光摇曳,映得圆台空寂。 命运的阴影,缓缓笼罩。 六千余众屏息凝神,目光追随启明的背影,面容肃穆…... …... 午后,骄阳似火,烈焰炙地。 远处的田野在热浪中模糊,乾宫外,汉白玉的地砖泛着银色碎光。 事迹碑前。 六千五百余名弟子整装待发,气势如虹。 骄阳炙烤,广场热浪滚滚,蒸腾起淡淡的尘气。 众人或背负布囊,或手提简易行囊,包裹中仅装换洗衣物与必要丹药。 着装则为院内统一盘扣长袖长裤,着色依宫而异,紫、白、棕、红、黑、绿交织。 秩序井然,排成长龙,炁息流转,透着一抹紧迫的热血。 震宫紫袍弟子攒动,雷部四千气势如雷,兑宫白衣弟子列队整齐,艮宫棕袍弟子沉稳如山,离宫红袍弟子烈焰昂扬,坎宫黑袍弟子低调深沉,巽宫绿袍弟子轻灵如风。 广场四周,槐树随风轻摆,竹叶沙沙,洒下斑驳阴影,为烈日下的队伍带来一丝清凉。 枝叶低垂,蝉鸣阵阵,热风拂过,卷起众人角,壮阔而肃穆。 沉香余韵从乾宫内飘出,与骄阳的炽热交织,气氛庄严紧张。 一白胡老者,立于事迹碑前,粗布长袍在烈日下泛着微光,须发如雪,目光如炬,宛如老松傲立。 老者手持一个乌木盒,盒身雕刻云纹,透着古朴的威严。 他目光如炬,扫过人群,从乌木盒内掏出三张木牌,牌身泛着三色幽光,背面皆刻“兑、坎、巽”字样。 老者沉声:“兑宫、坎宫、巽宫入新平县戛洒镇磨盘山区域。” 白兑、绳直、以及另一名男子上前一步,各自接过木牌,朝老者微微作揖。 白兑秀发高束,墨丝随风轻舞,面容清丽如冰,眉如远山淡扫,眼眸如寒星闪烁,透着一抹冷艳的锋芒。 她白衣如雪,宛如清泉化形,气质超凡,不乏有几宫新生弟子眸内惊叹,低声议论。 巽宫那位绳直师尊,则是黑发如柳,泛着幽青光泽,绿袍飘逸如巽风,面色沉稳,目光深邃,透着一抹超然的威严。 另一男子墨发披肩,眸内深邃如渊,黑袍裹身,步伐沉稳,透着一抹诡谲的谋略,似暗流涌动。 老者再掏出两张木牌,声音洪亮:“艮宫、离宫入楚雄南华县马街镇木许村。” 艮尘与若火上前,接过木牌。 艮尘一袭棕袍,身长如玉,目光如炬,透着不可撼动的威严,微微颔首示敬:“管师父辛苦了。” 若火则是赤袍系挂在腰间,古铜色皮肤布满烧伤愈合的疤痕,独眼被黑布遮盖,短须粗犷。 他笑嘻嘻的模样透着一抹不羁,似烈焰中的顽石,带着几分戏谑的豪气:“老管呐,别想我!” 管师父捋了把胡须,眉眼笑开:“没个师尊的德行,你呀你!” 紧接着,老者面色一沉,清了清嗓,声音洪亮,宛如古钟:“以上各宫皆走华西出口,雷部弟子众多,于华南处集合。” 说着,他从盒内抽出最后一张木牌,沉声道:“震宫——入景东县大朝山东镇哀牢山保护站。” 长乘上前,素衣飘然,浓黑的剑眉下,凤眸深邃,唇角挂着一抹儒雅的笑意。 他接过木牌,长衫袖口轻晃,动作从容,朝老者微微作揖,声音清冽:“管师父辛苦了。” 见长乘上前,不仅是雷宫众人,大部分不知实情的各宫老生弟子皆面色困惑,小声议论。 这时间里,长乘目光扫过陆沐炎、迟慕声、少挚。 三人皆轻装,院内统一盘扣长袖长裤,简洁却透着英气。 陆沐炎素色长裙换成青灰长裤,乌发束成高马尾,鹿眼中透着灵动,背负布囊,隐隐透着一抹傲然世间的清冷。 迟慕声桃花眼顾盼生辉,灰色长裤衬得身形挺拔,肩扛行囊,痞帅中透着朝气。 少挚玄色长裤裹身,发丝被风吹得微扬,凤眸深邃,气质冷峻如谪仙,手提布囊,透着沉稳的威严。 小宽粗布长裤紧贴肌肉,孔武有力的身形如铁塔,背负大囊,目光沉稳,默默守护。 长乘凤眸微眯,扫视牌面,嘴角轻勾,转身面对雷部众人,声音低沉:“雷部人数众多,安排我为雷部医疗后勤保障,暂替缚师祖接管几日,老缚数日后赶来。”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此次出行,雷宫人数众多,切莫惊扰世人。” 此言一出,雷部弟子皆欣喜若狂! 众人眼中闪着狂热光芒,纷纷高呼:“太好了,医疗有长乘师尊出手,再大的危险也不怕!” 一时间,议论声如潮。 弟子们紧握拳头,透着对长乘的崇拜与信赖,目光炽热,士气如虹,震得四周竹林沙沙作响。 可剩下几宫的面色倒没这么好看了。 众人面色各异,暗藏不甘。 兑宫一名白衣男子皱眉,低声抱怨::“…院内还是偏心雷部啊,长乘师尊独给雷部,置我们于何地?” 他语气中透着一抹酸涩,目光斜视雷部,带着几分不甘。 闻言,坎宫一黑袍弟子皱眉,附和道:“……不会吧,小宽师兄、大高师兄都不分给我们?” 艮宫一名棕袍弟子插话,语气强硬:“小宽师兄随艮宫,大高师兄随巽宫,正好炁属相同,有何不可?!” 他声音粗重,目光扫过兑宫与坎宫,透着一抹挑衅,棕袍在骄阳下泛着微光,似在彰显艮宫的底气。 艮尘闻言,神色严峻,浓眉紧蹙,当即出言制止:“寻坤石之外,院长另有任务,此安排自有考量,具体事宜抵达后由各宫师尊传达。” 此言一出,震得艮宫弟子低声应和,眼中透着敬畏。 白兑秀发一转,回首看向身后兑宫众人,墨丝轻舞,眼眸如寒星闪烁,凌厉一沉,厉声道:“口舌有损修为,莫再妄言。” 她的声音清冽,透着一抹不容置疑的锋芒,如秋水藏刀,兑宫弟子当即低头噤声,宛如春草低伏,肃静无声。 绳直则是微微一笑,冲白兑微微作揖,声音如风过松林:“白兑师弟,此次出行,再添麻烦了。” 他的嗓音清亮,翠绿玉冠莹光,透着一抹超然稳重,碧玉尺在腰间晃动,似巽风凌厉! 第247章 - 踏山非诚,入界必折。 白兑回揖,动作优雅,宛如清莲绽放,冷声道:“有绳直师尊在,况且,玄谏师尊计策一流,托二位师尊的福,兑宫也算有所保障。” 说着,白兑的目光扫过绳直,透着一抹淡然的信任,但看向坎宫那位玄谏时,眉眼清冷,划过一抹隐秘的戒备。 坎宫那位接过木牌的墨发男子,则是坎宫师尊——玄谏。 自十六岁接管坎宫,至今六十六年。 玄谏墨发垂肩,眸深如渊,沉声道:“坎宫纵有谋略,遇险仍手无缚鸡,还望两宫师兄弟可以不计前嫌,出手相助。” 他说这话时,语气低缓,透着一抹隐秘的谦逊,但目光如刀,宛如秋水藏锋,试探涌动。 兑宫,白兑身旁一女子秀眉微蹙,眼神不悦,语气尖锐:“玄谏师尊言重,兑宫仅能口舌逞快,但心计却如暗流,危机四伏。” 她的白衣在骄阳下泛着微光,眼中透着一抹挑衅,对坎宫的态度明显怀有敌意。 玄谏则是微微一笑,摆手道:“非也,上次各宫不同阵营,虽我坎宫诡计多端,但若没了我这谋略……” 他声音轻缓,透着一抹戏谑,将往事尽藏于笑,但眸底的笑,却不达心底。 这些话,众人皆有听闻,各宫心内皆有所宽慰,都还尚好,但… 唯有离宫,脸色难看至极。 离宫一众红袍弟子早已羞愧难当,深深地低下了头。 一离宫弟子,声音更是低到尘埃一般:“….是了,巽宫还有绳直师尊,坎宫那玄谏师尊,更是诸葛一般的人物,我离宫能有什么…?” 他的眼中透着一抹自卑,红袍在骄阳下黯淡,似被其他宫的强势压得抬不起头。 此话犹如一条导火索。 离宫众人不约而同暗暗看向若火,眼中皆透着复杂的情绪…… 谁知,这若火活脱脱就是个二皮脸,完全不在意。 他笑嘻嘻地挠了挠头,语气戏谑至极:“哎呀,我离部本就弱小,谨小慎微,跟着艮宫即可,有艮尘在还算安全嘛。” 若火:“遇到危险,咱拉几个艮宫的师兄挡着,天然肉盾,我看挺好!” 话落,若火还大言不惭地拍了下艮尘的肩头,独眼黑布透着不羁,语气豁达,烧伤的瘢痕在骄阳下泛光。 艮宫众人闻言,面色骤变,棕袍弟子低声怒道:“若火师尊!你!” 他们的眼中透着愤怒,紧握拳头,似被若火的戏谑激怒。 但再难看,也没有离宫众人面色难看。 离宫弟子比艮宫更为羞愧,面色涨红,简直是烈焰焚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名红袍女子拽着旁边的男子,盖着脸,嗓音极低,咬牙道:“不是,若火何时说话这么文艺!?不会说我来说,艮宫一群臭胖子,拉个当垫背的都得从他身上滑下去!” 额…...? 好么,原来之前的羞愧难当,全因若火反驳不够犀利而尴尬…... 离宫一男子,狼尾发型,面上装着羞愧委屈,但眼中透着深深的无奈与不甘,声音低沉:“油腻艮宫土老帽,只恨我离宫当下时运不济,且等着吧!” 另一人低头,袍子遮住脑袋,只听闻嗓音犀利,低声附和:“等,人在学院下,不得不装乖,看咱出去怎么收拾他们!” …... 骄阳炙烤,六千五百余名弟子分发物资,整装完毕,分为两股洪流,秩序井然。 震宫这边—— 长乘领队。 身后紫袍弟子炁息流转,宛如雷霆汇聚,步伐整齐,震得青石小径微颤。 陆沐炎、迟慕声、少挚混入雷部之中,四千弟子浩浩荡荡,紫袍如浪,向华南方向进发。 坎宫、巽宫弟子则向华西方向走去。 白兑、绳直、玄谏各领一队,白衣、黑袍、绿袍交织,宛如泽水、暗流、巽风交汇,步伐轻快却透着谨慎。 艮宫与离宫弟子结伴走在最后方,同向华西。 艮尘与若火并肩,棕袍与红袍形成鲜明对比。 若火言语嬉笑调侃,艮尘微微含笑回应,二人倒像是春游一般悠闲无二。 艮宫弟子步伐沉稳如山,离宫弟子却低头不语,早被若火的“文雅”压得抬不起头。 华南方向,雷部队伍如长龙蜿蜒,紫袍在骄阳下泛着微光,弟子们低声议论,眼中透着对长乘的信赖:“有长乘师尊在,雷宫无忧!” 华西方向,兑宫、坎宫、巽宫、艮宫、离宫队伍如五色洪流,炁息交织,宛如泽水暗流、巽风山岳、离火交融。 弟子们步伐整齐,却透着隐隐的竞争与不安。 青石小径两侧,修竹沙沙。 竹影摇曳,骄阳炙烤,热浪滚滚。 六千余众的背影在尘气中渐行渐远,步伐铿锵,包裹轻晃。 靴底踏地,扬起细尘,铁流初动…... …... 【震宫】 下午六点,骄阳渐斜。 余晖如血,洒在景东县大朝山东镇哀牢山保护站,染红了山间的云雾。 震宫四千弟子陆续抵达此地。 这里,是哀牢山正道入口。 朝山大道贯穿南北,千阶石梯蜿蜒而上,宛如巨龙盘旋,直通云雾之巅。 山口雾气缭绕,聚散无常,掩映松柏,宛如天门半掩,隔绝凡尘。 石梯古朴苍劲,覆满青苔,边缘风化剥落,透着岁月侵蚀的痕迹,每一级都似承载着亘古的秘密。 两侧,古木参天,枝干虬曲,遮天蔽日。 雾中隐隐透出嶙峋怪石,投下斑驳的阴影,风过林间,低吟如鬼语,带着湿冷的寒意。 山雾缭绕,浓厚如纱,缓缓流转,时而聚成轻烟,时而散如薄幕,模糊了石梯尽头的轮廓。 但深处隐约可见峰峦叠嶂,影影绰绰,宛如仙境封藏,神秘莫测,透着一抹不可窥探的幽玄。 大道入口,一座青石碑巍然耸立。 碑身斑驳,刻着遒劲大字——【踏山非诚,入界必折。】 碑文似有灵性,泛着幽幽青光,透着一抹森冷的威严,警告凡人勿轻易踏入。 碑前,野草丛生,几株低矮的山茶花在雾气中绽放,粉白色花瓣沾着露珠,幽冥点缀。 周围的山峦也渐渐隐入云雾深处,轮廓模糊……. 偶有鸟鸣尖锐划破寂静,旋即被雾气吞没,增添了几分诡秘。 山风低吟,带着松涛与草木清香,夹杂湿冷水汽,拂过众人袍袖,令人心生敬畏,似通往九幽,又似直达仙境…... …... 四千紫袍屏息凝神,眼中透着敬畏与期待,等待长乘下一步指示。 长乘转身,面向震宫四千弟子,额前一缕头发被山风吹得轻扬:“这里,便是哀牢主峰。” 他语气沉稳,宛如山岳低响,目光扫过众人:“此为南关主门 · 朝山天隘。” “海拔3166米,有道路可通车,适合大规模人员与物资进出。” “院内已联系周边哀牢山生物站、巡护站、科研营地,诸位分组入住。” 长乘顿了顿,剑指碑石,目光如炬:“明日寅时,碑前集合。” 四千弟子紫袍攒动,目光炽热,齐声应道:“谨遵师尊之命!” 这声音整齐划一,震得雾气微微颤动,宛如雷霆敛势,透着一抹热血的肃穆。 各组领队挥手,弟子有序散去…... …... 生物站、巡护站的木屋隐于各处林间,灯火点点,透着微光。 弟子们背负行囊,步伐沉稳,脚步声在各处回荡,融入雾气的幽深,渐行渐远。 最终,仅剩一支三十人的队伍,以及陆沐炎、少挚、迟慕声、小宽,留在碑前。 …... 小宽正在碑旁空地上扎帐篷,粗布长裤紧贴肌肉,浓眉下目光沉稳,熟练地拉绳钉桩。 长乘率先转身,朝身后的帐篷走去,长衫袖口轻晃,声音清,随和道:“慕声,少挚,来搭把手。” 迟慕声应声上前,肩扛行囊,步伐轻快,痞帅的面容透着一抹朝气,嗓音清爽:“好嘞,乘哥!” 他冲到帐篷旁,撸起袖子,帮着小宽拉绳,嘴里还念叨:“这雾气跟鬼片似的,晚上不会真有啥吧?” 少挚步伐悠然,俊美面容淡然,接过小宽递来的木桩,动作从容。 陆沐炎则是随队伍捡树枝,盘扣长裤勾勒纤腰,透着一抹娇俏灵性,弯腰拾枝,动作轻快。 身后三十余人也在各自忙碌,帐篷渐起,宛如白云点缀山口。 雾气愈发浓厚,夕阳余晖被云雾吞没。 天色渐暗,山间寒意渐渐侵入骨髓,透着一抹隐秘的紧迫…... …... 【兑宫、坎宫、巽宫】 酉金时分,余晖如血。 此处为——【东麓云关 · 磨盘雾涧】 身后夕阳染红山涧,面前山涧雾气渐浓,隐约可见参天松柏,枝干虬曲,宛如幽冥之幕,隔绝凡尘。 雾中怪石嶙峋,青苔斑驳。 石缝间隐现细藤,藤上毒花幽绽,散发幽冷清香,透着一抹诡秘的危险。 雾气湿冷,掩映古木,草木腐叶的腥气与淡淡的药香,萦绕在空气中,令人心生敬畏。 此地隐秘幽深,山涧关口常年云雾缭绕,浓厚如纱,缓缓流转,聚散无常。 一道古朴石桥横跨幽涧,桥身覆满青苔,斑驳的石面刻着四字——【雾隐石桥】 字迹遒劲,泛着幽幽青光,似有灵性。 桥面斑驳,凑近了看,镌刻符文:“雾生五毒,识香为钥;迷眼不明,渡者自绝。” 字迹森冷,透着一抹诡秘的警告,似在试探渡者的心志。 桥下山涧深邃,深不见底。 雾气自涧底升腾,遮蔽视线,令人心悸。 隐约可闻涧水湍急,雾气翻涌,偶有虫鸣,宛如九幽低语,令人毛骨悚然。 风过低吟,夹杂草木湿气与泥土腥味,似藏蛊虫低鸣,神秘莫测,震慑来者…... …... ...… 兑宫、坎宫、巽宫抵达新平县戛洒镇磨盘山区域。 白兑、玄谏、绳直立于桥头,目光扫过云雾缭绕的涧桥,面色各异。 绳直黑发如柳,泛着幽青光泽,翠绿玉冠嵌风纹玉珠,青袍广袖刺绣六合之兽,腰悬碧玉尺,气质飘逸,如巽风化人。 玄谏墨发披肩,黑袍裹身,眸内深邃如渊,宛如暗流涌动,透着一抹诡谲的谋略。 白兑秀发高束,白衣飘然,面容清丽如冰,眉如远山,宛如清莲绽放,透着一抹冷艳的锋芒。 她负手而立,目光深邃,扫视兑宫弟子:“稍作休息,明日出发。” 这一声,清脆如珠落玉盘,透着一抹不容置疑的威严,兑宫白衣弟子低声应和。 可玄谏却微微摇头,目光扫过白兑与绳直,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试探:“不可。” 绳直闻言,挑眉,沉声道:“玄谏师兄作何布局?” 玄谏目光一沉,语气低沉:“劳请二位移驾说话。” 白兑与绳直对视一眼... 随即,绳直微微点头,目光深探,随玄谏转身,透着一抹超然的冷静,碧玉尺在腰间轻晃。 白兑随后挥手示意,三宫弟子整队待命。 雾气萦绕,模糊了三人暂离的身影。 白袍、黑袍、绿袍稍作调整,各自整理行囊,低声议论,眼中透着好奇与不安。 弟子们或蹲下检查布囊,或擦拭佩剑,或低头嗅探药草,动作麻利却透着谨慎。 但在这须臾之间,澹台月疏暗暗走过周遭,小心洒下一些无色粉末….. 粉末混入雾隐石桥四周,浸入土壤,无声无息。 雾气中的符文碑石泛着青光,似在监视众人的举动…... …... 这时,三人身影移步至桥侧,一株古木松下。 雾气萦绕,松针低垂,幽香扑鼻。 玄谏负手而立,黑袍在雾气中泛着幽光,目光深邃,沉声道:“白兑师弟,绳直师弟,院长安排我三宫搭配,是为何意?” 他语气平静,眼中却闪过一抹试探,抛出钩子。 白兑与绳直微微蹙眉,沉静细听,透着一抹清冷的警觉…... 玄谏低笑一声,声音幽幽:“长乘身边,三位未测炁属的新生,你最了解。” 他说这话时,目光扫过白兑,透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狡黠。 白兑眼眸微眯,点头道:“嗯。” 她声音清冷,透着一抹谨慎,心内警觉,暗暗揣测玄谏的意图... 玄谏心知肚明,但仍目光一闪,缓缓沉声道:“余二人不知,但少挚,乃我坎宫新生。” 第248章 - 我三宫方显其能。 玄谏:“昨日散会,长乘师尊便将我坎宫这位新生要了去。”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白兑,语气低沉:“且,据我所知……若火师尊可是见过那位少女呢。” 绳直闻言,微微挑眉,看向白兑,黑发如柳轻扬:“...那位少女?” 绳直目光扫过白兑,透着一抹好奇,等待白兑作答。 白兑确实不太熟悉陆沐炎,微微蹙眉,语气冷冽,目光微沉:“…嗯,陆沐炎。” 她眸如寒星,透着一抹复杂的情绪,回忆着这几日与陆沐炎为数不多的照面,细想若火此番突举…... 绳直倒好似与若火熟络几分。 闻言,他目光一沉,透着一抹隐秘的疑惑,低喃道:“……奇怪,若火性子最是傲慢,怎的...?” 玄谏悠然一笑,负手踱步,悠悠道:“院内传闻,离宫坎宫始祖降世……”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眼中却闪过一抹狡黠,秋水藏锋! 白兑眼眸骤然一缩:“他二人?!” 未等绳直反应,玄谏目光转向他,眸内含惑,沉声道:“绳直,长乘可曾问你要过什么毛头小子?” 绳直微微摇头:“未曾。” 他目光深邃,透着一抹沉思,面色不解,正在顺着玄谏的思绪推敲长乘的布局…... 怪不得绳直,他的性子就如他的名字,如木之正直,不偏不倚,却非迂腐,似绳之韧度。 风过无形却能摧山,不作矫饰。 巽宫众人敬他之心,堪比雷祖。 玄谏闻言,倒是面色一怔。 随即,玄谏低笑一声,他的眸光好似意料之外,面上的笑容却仿佛又理应如此,连连点头:“……哈,我知道了。” 玄谏踱步,声音低沉:“白兑与艮尘,为玄极六微,这自是不用讲。” “坎宫善医,但长乘师尊无法同来,反而带着这三位新生进入震宫?” 玄谏顿了顿,目光如刀,扫过二人:“此次哀牢山一行,凶险程度不需我说,长乘为何带着他们?” 他语气中透着一抹蛊惑,缓缓抛出重磅:“是因为长乘身边,则是那玄极六微之三——震炁、坎炁、离炁。” …... 此言一出,白兑未作声,心内沉思,眼眸复杂。 同时,绳直也未言一句,翠绿玉冠泛着青光,目光深邃,二人静静等待玄谏续言……. 玄谏继续道:“三人此等重要,且还是手无缚鸡的新生,必定得由医部之首,卦者长乘相护。” 他的声音低沉,透着一抹笃定,目光扫过二人,似在确认他们的反应。 绳直挑眉,嗓音透着一抹质疑,沉声道:“等等,你所言,皆建立在缚师祖无法前来的情况下,若缚师祖赶来,我六宫于山内汇合,又有何妨?” 玄谏闻言,冷哼一声,黑袍在雾气中泛着幽光,目光如刀:“缚师祖来不了了,长乘不得不带着他们。” 白兑神色一紧:“什么意思?” 玄谏眼中闪过一抹冷光,悠然应答:“长乘院内天降异象,这事儿二位不知?” 绳直目光一沉,翠绿玉冠泛着青光:“不是缚师祖破关……?” 玄谏冷笑一声,声音低沉:“呵呵,我坎宫是做什么的?” 他顿了顿,嗓音戏谑几分:“院内啊,有人死咯。” 绳直一愣:“什么?” 他俊脸错愕,忽地急急续道:“等等……我巽宫那名新生,风无讳,前不久偷你坎宫入殓师的牌子…...” 绳直瞳孔紧缩,面色顿时失控:“死的是…老..?” 玄谏点头:“老缚,或大高。” 他的语气淡然,宛如深潭低吟,目光深探,直直看向二人。 白兑后退半步,眸子陡然瞪大! 她语气错愕,面色难以置信,秀发微颤,低呼一声:“…不可能!” 绳直心内顿时警钟大振,推敲玄谏的话,目光凝重,低喃道:“……不对…” 玄谏悠然摆手,黑袍在雾气中泛着幽光,语气平静:“无论是谁,当下的情形便是——院长只得分配我们三宫进行搭配。 ”他的目光扫过二人,透着一抹笃定,确认他们的反应。 白兑眸内警觉,秀发轻舞,示意他继续,眼中透着一抹沉思。 绳直面色凝重,微微点头,等待玄谏的布局。 石桥两侧,参天古木枝叶交错,遮天蔽日,宛如老叟低语。 树皮上爬满藤蔓,藤叶滴着露珠,泛着幽光。 林间野草丛生,夹杂着奇异的药草,散发出淡淡的清苦香气,雾气萦绕,模糊了草丛的轮廓,似藏着未知的灵兽与蛊虫。 远处的磨盘山峦隐于云雾,轮廓如鬼魅,山脊嶙峋,宛如巨兽沉睡,透着不可窥探的威严。 偶有风过,雾气翻腾,露出山涧中的断崖与沼泽,沼泽表面泛着幽绿的光泽,隐隐有毒气升腾,透着一股诡秘的危险。 林间低吟如鬼语,鸟鸣尖锐,却旋即被雾气吞没….. 玄谏环顾四周,目光深沉:“此地,多为草木灵修与炼药门人进入之路,山林密布药草,沼泽坑洼繁多,亦藏蛊虫灵兽,可寻“古遗丹方”与“失传灵草”。” 他看向白兑:“你兑宫最善沼泽,巽宫草木皆兵,坎宫则须炼药,而寻来的药物…...” 此言一出,三人同时对视一眼,眸内不约而同透着一抹无奈。 这类事情,好似并不陌生。 白兑轻笑一声,声音清冷,透着一抹洞悉:“玄极六微其实早已确定,我三宫此番,是为六微之人洗髓净体…..” 玄谏嘴角噙着一抹任命的笑容,无奈摇了摇头,转身迈步:“走吧,夜晚雨露多,湿气重,灵草须得这时探寻,我三宫方显其能。” 说着,他转身,看向身后二人,黑袍在雾气中泛着幽光,沉声道:“为玄极六微,休息不得,出发。” 白兑好似忆起什么事情,心头闪过一抹了然。 她眸如寒星,透着一抹复杂的情绪,轻笑一声:“呵...父亲布局…当真良苦用心。” 同时,绳直轻笑,跟上二人步伐:“仍未曾寻得我巽宫之人,巽炁一门,当真是飘渺如风,哈哈…...” 他的声音如风过松林,碧玉尺在腰间轻晃,嗓音回荡在山涧,语气里满是无奈的自嘲…... …... 雾隐石桥旁,帐篷初设,火把摇曳,映得雾气幽红,宛如仙境暗藏杀机。 白兑转身面向兑宫弟子,眼眸如寒星,沉声道:“兑宫泽部,在场共计312名弟子,分两组,沿涧桥两侧沼泽探查,寻上古秘药——“碧泽灵藿”与“寒泉玉芝”,莫入雾涧深处,谨防五毒。” 她的声音清脆如冰,透着一抹冷艳的威严,震得兑宫弟子齐声应道:“谨遵白兑师尊之命!” 白衣弟子动作麻利,整理行囊,取出竹筒与药铲,分组沿桥侧沼泽散开。 白袍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透着谨慎与灵动。 在这之中,澹台月疏眸色暗划精光,每过一处,隐秘地留下一个小小的月牙图案…... 这时间里,玄谏负手而立,黑袍在雾气中泛着幽光,目光深邃,沉声道:“坎宫水部,在场212名弟子,分两组,一组随我入林炼药,寻“幽冥草”与“玄水藤”,另一组留守桥头,布阵护营,防止雾毒,提炼“清毒散”。” 他声音低沉如暗流,坎宫弟子低声应道:“谨遵玄谏师尊之命!” 黑袍弟子动作沉稳,取出药炉与符纸,分组行动。 留守弟子在桥头布下水阵,玄黑炁息流转,暗流护营。 探药弟子则随玄谏深入林间,众人刚转身迈出几步,雾气顿时吞没身影…... 绳直青袍广袖轻摆,翠绿玉冠泛着青光,面向巽宫弟子,沉声道:“巽宫风部共计195名弟子,分四组,沿林间草木探查,寻“风灵草”与“六合花”,莫触蛊虫,遇险即以风符传讯。” 他的声音如风过松林,透着一抹超然的冷静,碧玉尺在腰间轻晃,巽宫弟子齐声应道:“谨遵绳直师尊之命!” 绿袍弟子动作轻快,取出风符与草镰,分组散入林间。 绿袍在雾气中如风飘渺,宛如巽风游走,透着灵动的谨慎。 白兑、玄谏、绳直领队,步入雾隐石桥。 白兑白衣如雪,秀发高束,眼眸如寒星,步伐轻盈,周身泽炁微微泛白,护体流转,探查桥侧沼泽。 玄谏黑袍裹身,墨发披肩,眸内深邃如渊,周身玄黑炁息,涌动如暗流,炼药炉悬于身侧,深入林间草木。 绳直青袍广袖,翠绿玉冠泛光,黑发如柳,巽炁微微泛绿,环绕周身,碧玉尺轻挥,指引弟子探查灵草。 三宫弟子紧随其后。 哀牢山的云雾愈发浓厚,隐秘莫测。 白衣、黑袍、绿袍交织,炁息流转,宛如泽水暗流、巽风轻舞,雾气吞没他们的身影,透着隐秘的肃穆。 雾隐石桥下,幽涧低吟,雾气翻涌,隐约可见水面毒蛇游弋,鳞光闪烁。 虫鸣与水流,宛如九幽低语,林间古木参天,藤蔓滴露,药草清香与毒气交织,沼泽幽绿光泽,藏着蛊虫灵兽。 三宫弟子步伐谨慎,炁息护体,探查地形灵草,奔向未知命运…... …... 【艮宫、离宫】 楚雄南华县马街镇木许村。 此地名为西崖断门 · 木许险径。 这里地势陡峭,有“断魂崖”“绝骨坳”之称,宛如幽冥入口,隔绝凡尘。 村落隐于崇山峻岭间,四周崖壁如刀削,嶙峋峥嵘,覆满青苔与藤蔓,透着岁月的侵蚀。 村内万年阴沉,总之阳光无法穿透崖壁。 空气湿冷,每一寸呼吸中,都仿佛弥漫着腐叶与泥土的腥气,夹杂着淡淡的草药香,令人心生寒意。 古木参天,枝叶交错,投下幽暗的阴影,偶有风过,低吟如鬼语,透着一抹阴森的诡秘。 村外甚至隐约可见兽骨散落, 地面湿泥黏稠,散发霉气,透着一抹森冷的杀机。 崖间雾气缭绕,浓厚如纱,缓缓流转,模糊了村落的轮廓,似藏着不可窥探的秘密…... …... 艮尘一袭棕袍,步伐沉稳,领着艮宫八百零七名弟子步入村内。 村口的小径蜿蜒,铺满碎石与枯叶,踩踏时发出沙沙声,宛如幽魂低语…... 艮尘环顾四周,手中地图微微卷起,心内微惑,沉吟道:“下午六点,就已经没有太阳了么?” 说着,他眉如墨,目如炬,扫过崖壁,棕袍在阴沉的光线下泛着微光,推敲着这里的诡秘…... 艮尘身旁,一名男子,名为山淼。 这山淼长得剑眉浓密,大眼炯炯,脑袋略大:“木许村,也称断魂崖,绝骨坳,这名儿...大伙儿听着就见不到太阳吧?” 说着,他裹了裹壮硕的身形,声音豪迈,透着戏谑:“别说,院内安排还挺合理,没有哪宫能比艮宫、离宫更适合来这儿了!” “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哈哈!” 话落,山淼双手叉腰,哈哈大笑,倒是个爽朗的人。 众人闻言,皆笑出声。 萦绕在心头压抑紧张的气氛,骤然缓解不少。 艮尘点头,卷起地图,目光沉稳:“嗯,山淼师弟言之有理。” 他回过身,面向艮宫弟子,嗓音低沉,震得崖间雾气微微颤动:“村内已清场,诸位师兄弟辛苦,今日稍作休息,明日一早入山。” 一众弟子听令,缓步入村。 八百余棕袍在阴沉的光线下泛着微光,步伐沉稳,燃起火把,靴底踩碎枯叶,发出沙沙声。 但有一点奇怪之处。 这木许村古木环绕,村屋木石混砌,屋舍低矮,土墙斑驳。 街巷各处甚为狭窄,阴风漏过,夹杂枯草腥味,村中石井干涸,井边藤蔓缠绕,宛如老蛇盘身。 屋顶覆着茅草,透着古朴的温馨,却遮不住青苔,带着一丝荒凉。 多数窗棂破旧,透着霉气,似无人居多年,阴沉如墓。 几株老槐树散落村中,虬枝如龙,淡黄花瓣飘落,铺满地面,泛着微光,宛如幽冥中的点缀。 许是此地别称太过骇人,又或环境衬托,再或因那尚未到场的离宫…... 总之众人心内早有各自预期,倒还算适应。 第249章 - 西崖断门 · 木许险径。 这时间里,艮宫一名弟子急声道:“快走,快走,找个好的屋子,干脆摆满内衣内裤,看他离宫怎么抢!” 闻言,另余一人连连点头附和:“天杀的离宫,简直是强盗,这次任务我绝不能让他们半步!” 深不知这离宫从前作何滔天荒唐事,竟引得众人似怕狼怕虎。 多人棕袍晃动,背负行囊,步伐急促,眼中透着一抹急切…... 八百弟子嘈杂入住,三五成群。 屋门吱呀此起彼高,火把摇曳,动作麻利。 这时间里,山淼缓步前走,目光扫过村内,透着一抹疑惑,手指攥紧布囊,警惕道:“这里还挺大啊,群众都疏散了吗,就住这地儿啊…..?” 一弟子,名为岳峙,浓眉大眼,戴着眼镜儿,嘴唇宽厚,是个胖墩儿,看着老实。 但这岳峙也就只能是看着老实,实则一心撮合自家妹子和那山淼。 这不,岳峙正冲着山淼暗暗使了个眼色,含笑道:“山淼师兄,我和岳姚的家,就在距离这里不远处哩!” 他的语气中透着一抹亲切,大手拍了拍山淼的肩膀。 山淼闻言,大眼一愣,脸色微微一红,剑眉挑起,声音豪爽:“是吗?岳姚的家在这里……?” 他说着,目光倒像是终于有机会看向岳峙身旁的岳姚,透着一抹好奇,眨了眨眼儿。 被唤作岳姚的女孩儿,则是身材圆润,圆脸红扑扑,两个麻花辫儿垂在肩头,模样可爱。 闻言,她目光躲闪,棕袍裹着娇小的身形,脸色泛红,瞪了眼岳峙,声音清脆,嗔怪道:“哥!那都是过去的事儿啦,你咋什么都说!” 她眼中透着一抹羞涩,手指下意识捋了捋麻花辫,透着朴实的娇憨。 倒是郎有情妾有意,只差一层窗户纸,待机点破。 岳峙哈哈一笑,眼含温暖,划过山淼,透着一抹豪爽的真挚,声音洪亮:“哈哈!咱兄妹俩现如今算衣锦还乡吧?要是再让我妹子寻一良人后生无忧,爹娘九泉都能笑活喽!” 他目光炽热,透着一层言外之意,宛如新松昂扬,在这阴沉的村落中点燃了一丝温馨…... 这时间里,有的弟子推开土墙屋门,吱呀声响,搬入行囊,整理草席; 有的弟子清扫地面,枯叶与尘土扬起,透着忙碌的烟火气; 有的弟子检查窗棂,修补破损的竹帘,动作谨慎,似在警惕村外的诡秘。 屋舍内,木桌粗糙,摆着几只陶碗,墙角堆着干草,散发着淡淡的草腥味。 弟子们低声议论,声音此起彼伏:“这地方阴冷,得早点拾些柴火。” “对对,天再黑就雨露重,点不着了。” “离宫还没来,估计又偷懒了!” “小心点,总感觉有啥机关似的,怪吓人的。” 一时间,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儿倒是大了些。 其实众人言语间尚为轻松,还透着几分对离宫孩子气般的竞争。 但在这之中,唯有澹台云隐一言不发,低头做事,甚不合群…... 村内的雾气愈发浓厚,崖壁低吟,透着一抹不安的肃穆。 村巷幽暗,宛如鬼火低吟,阴沉而诡秘…... ……. 戌时,夜色深沉。 阴风低啸,村屋灯火寥寥,宛如墓地沉睡。 木许村内阴沉如墨,多数弟子休息,少数人聚于村中一处空地。 几簇篝火燃起,火光摇曳,噼里啪啦,映得雾气泛着微光,古木幽红,驱散了崖间的寒意。 艮宫弟子三五成群,围坐篝火旁。 众人棕袍在火光下泛着暖光,手中烤着干粮,脸上透着疲惫却又带着一丝期待。 村外的崖壁隐于黑暗,篝火映地若隐若现。 夜风低吟,如鬼语,凄凄切切。 一名艮宫女生——静宜,盘坐篝火旁,棕袍裹着纤细的身形,面容清秀,目光凝视火光,声音低沉:“这些年出任务,就没见过普通人,我真怀疑这世界早就被咱院内同化了。” 她话落,透着一抹隐秘疑惑,无奈地摇了摇头。 众人闻言,一时未有人应声。 火堆噼啪作响,火星跃起,融入雾气,映得众人脸颊泛红,掺杂某种寂寥的落寞…... …... 空气不由得渐渐沉闷几分。 山淼顿觉气氛不对,剑眉挑起,大眼炯炯,豪爽一笑:“你还真别说,这么些年过去了,咱闹出的动静儿上面都能摆平,嘿,那些普通人愣是没发现,我怀疑其实就是故意整我们呢,哈哈!” 他棕袍晃动,大手拍了拍大腿,震得火星跃起,透着一抹不羁的豪气。 一名艮宫新生——元恒,棕袍略显宽大,面容青涩,插话道:“山淼师兄……实不相瞒,我入学第一天到现在,下巴就没合上过。” 他眼中透着震惊,语气急切,双手抱膝,似被学院种种迹象震撼得晕头转向,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口子。 另一新生——金龟,棕袍裹着瘦小的身形,面容圆润白皙,看着年纪不大。 金龟鼓起勇气,插话道:“是不是这世界早就都修仙了,就剩咱们这些新生,被世界耍个团团转?” 他的声音中透着一抹戏谑,眼中却闪过一抹不安,似对木许村的诡秘心生警惕,目光偷瞥众人。 岳峙倒是哈哈一笑,浓眉大眼在火光下闪着豪气,大唇一张一合:“别说新生了,我看啊,咱倒是被这离宫耍的团团转!” 他棕袍晃动,大手摸地,干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胖躯一歪,侧躺。 岳姚闻言,微微蹙眉,圆脸上写满担心,麻花辫垂在肩头,声音清脆:“是了,这离宫来的也太慢了。” 她话落,唇角微抿,眼中透着一抹不安,手指不由得攥了攥棕袍,往村口方向望了望。 山淼冷哼一声,剑眉挑起:“呵,我艮宫山部,行军万里不在话下,区区离火之辈,不临阵脱逃,都算他们心性坚韧了,哈哈!” 这话落下,声音明显洪亮,透着一抹傲气,震得篝火火星跃起。 岳峙接话,豪爽一笑:“这会儿啊,指不定在哪儿偷懒呢~!” 他眼中透着一抹戏谑,翘着二郎腿,悠闲地晃了晃,好自在。 …... 时间分秒流逝。 眼见亥时将近。 雾气愈发浓厚,崖壁低吟,阴风阵阵。 村口处仍未见离宫众人的身影。 …... 岳姚面色渐沉,圆脸上的担心愈发明显…... 下一刻,岳姚招呼一声:“我去找师尊。” 话落没等众人回复,岳姚猛地起身,麻花辫晃动,急急朝艮尘住处迈步。 …... 两侧崖壁黑暗,低吟如鬼语,透着不可窥探的诡秘。 一株老槐树虬枝盘绕,淡黄花瓣铺满曲折地面,泛着微光,宛如幽冥点缀。 艮尘住处,隐于槐树一角。 农家小院,土墙斑驳,爬满青苔。 岳姚推开木门,吱呀声响,麻花辫垂在肩头,圆脸上透着一抹紧张。 小院中央,一方石桌粗糙,桌上摆着几只陶碗,旁边堆着几捆干柴,散发松脂香。 她站在门口,不敢环顾四周,嗓音透着一抹不安,作揖,毕恭毕敬:“...艮尘师尊。” 艮尘的声音从屋内传来,透着一丝令人心安的沉稳:“岳姚师弟,请进。” 屋内。 一盏油灯摇曳,昏黄光晕映在土墙上。 窗棂破旧,竹帘半掩,雾气从窗缝渗入,带着崖间的寒意。 艮尘坐在木桌旁,头也没抬,剑眉轻攥,正整理哀牢山所需的膏药与地形图。 桌上散落着几张泛黄的地图,旁边摆着药瓶与药杵,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 油灯昏黄,映得他剑眉深邃,面容刚毅,温润端方,透着一抹沉稳的威严。 岳姚推门,站在门槛,麻花辫微微晃动,手指无意识蜷在袖袍内反复摩擦:“艮尘师尊,离宫迟迟未至…” 她眸内的紧张愈发明显,语气低弱:“无意冒犯师尊,只是……离宫一个人都没出现,他们是有别的任务吗?” 艮尘手上一顿,浓眉微蹙:“嗯?” 他诧异抬头,目光如磐,透着一抹隐秘的警觉。 许是没见过如此严肃的艮尘,岳姚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圆脸上的紧张愈发明显,结巴道:“……是,未,未曾出现一人……” 说着,岳姚手指攥紧棕袍,指节泛白,眼中透着一抹不安,似在担忧自己的冒失... “什么?!” 艮尘大惊,蓦地起身,脸色错愣! 木桌上药瓶顿时微微颤动! 艮尘快速低头,立盯地图一角,浓眉紧蹙:“难道...” 下一刻! 艮尘卷起地图,透着一抹震惊,疾步出门,只落两字:“快走!” 岳姚吓了一跳,紧张愈发明显,甚至透着一抹恐惧,急忙跟上! …... 村尾。 两侧崖涧忡忡,深幽高耸,直插云凹。 二人脚步急促,目光锁定在末路处。 雾气浓厚,渐渐看不清路…... 只在模糊中,似有一巨物兀立,宛如古兽蛰伏。 艮尘与岳姚急至,方才看清。 这是一块三人合抱而粗的巨石,模样看着有些怪异,不太规整,乍一看似个心脏的轮廓,表面斑驳,完全覆满青苔。 周围枯草环绕,阴风低啸,似幽魂低语。 艮尘蹲身,棕袍垂地,手指摩挲石面,目光如刀,细查纹路,低声道:“找血迹!” 他语气沉重,透着一抹隐秘的焦急,似在确认某种可怕的猜测! 岳姚急忙绕至背后,从巨石另一侧开始细细查探。 空气安静,唯有二人脚步磨蹭,手指摩挲石壁,耳畔呜奄风声。 岳姚满脸紧张,额间微微淌汗,一时没了主意,甚怕空气安静,颤着声音急急开嗓:“艮尘师尊,这…这是什么?” 艮尘目光沉重,沉声道:“此为【血咒浮石】唯以血引阵方可通过。” 他说话间,手指不停摩挲石面,似乎认定某种血迹定会存在,寻得认真,浓眉紧蹙。 蓦然,身后传来两重急促脚步! 岳峙、山淼匆匆赶来,棕袍汗湿,气息急促。 岳峙浓眉扬起,豪爽低吼:“艮尘师尊!岳姚!” 山淼大眼炯炯,急道:“可找到你们了!” 他声音粗亮,喘息续道:“方才我和岳峙四处溜达,有一户人家好生古怪,在村中心住,推开门啥也没有,居然放了块儿墓碑!” “那墓碑可真大,还刻着字呢,想找师尊看看,怪的狠!” 说这话时,山淼语气急切,目光炽热,震撼分明,但更多地是透着一抹惊奇的趣意。 不料,艮尘心内大惊! 艮尘猛地起身,棕袍大挥,目光如刀,面色焦急决然,低喝:“带我去!” 岳峙与山淼不知所然,对视一眼,面色立刻浮现慌乱! 四人急赶村中心! …... 村中心院落,大门敞开,艮宫弟子已齐聚。 众人正低声议论,眼中透着震惊与不安,棕袍如山岳连绵,围着一座石碑。 众多火把摇曳,映得四周雾气幽红,宛如鬼火低吟! 村中碑铭兀立,刻字森冷,字迹如刀——【离魂日三者入,天重九迷心,外崖西绝道。】 此碑铭言遒劲,泛着幽幽青光,透着灭顶威严,似幽魂谕旨,震慑全场! …... …… 【绝骨坳】 此刻,再次回到傍晚,寅时。 依旧是——楚雄南华县马街镇木许村。 西崖断门 · 木许险径。 夕阳如血,余晖漫洒天际,染红了村外的崖壁,透着一抹温馨的古朴。 此地为失落古派遗地,无人居住,保留着古朴的屋舍。 土墙斑驳,屋顶覆茅草,但青草嫩芽破土而出,野花摇曳,生机勃勃。 院内老槐树虬枝盘绕,淡黄花瓣铺满地面,在夕阳下泛着橘光。 村中几株古木参天,枝叶滴露,散发着草木清香,透着一抹宁静的温馨,与断魂崖的阴沉形成鲜明对比。 村口小径蜿蜒,绿地草茵,橙光蔓撒。 …... 离宫八百余人抵达,酉金的橘红引动,红袍如火。 众人步伐急促,炁息流转,宛如烈焰奔腾,点燃了村落的宁静,透着一抹张扬的热血。 村口的槐树花瓣被众人的脚步震得簌簌落下,似在为他们的到来喝彩,又似在警惕这群人类的闯入者。 不得不说,离宫众人…...瞅着就不像善茬。 红袍虽为院内统一形制,却被他们穿出了截然不同的风采…... 第250章 - 嘬哥。 离宫弟子,各个性格张扬。 有的将红袍系挂腰间,露出花哨的腰带,缀着铜铃与玉坠,叮当作响; 有的耳洞闪着银光,唇钉熠熠生辉; 有的染发五彩,烫出凌乱的卷发,更有甚者,袖口与脖颈露出刺青,龙蛇飞舞,烈焰腾空,透着不羁的桀骜。 总之,时髦。 时髦到…与其他几宫,与整个学院,都很有割裂感。 离宫——灼兹,红毛儿在夕阳下泛着烈焰般的辉光,红袍袖口甩得猎猎作响,倒还透着一抹不羁的嘻哈风格,很是出戏。 他短刺脑袋晃动,红袍下,双手叉腰,咬牙道:“艮宫这帮疯狗,人数众多,还个个都跑这么快!” 离宫——淳安,狼尾高束,发尾还挑染一抹深红,剑眉微挑,凤眼一翻,声音清脆,红袍在夕阳下泛着微光,声音清脆,带着不羁的野性:“方才在结界口,山淼那孙子,憋尿憋成那样了,愣是不让我先走一步,呸!” 他大咧咧地一屁股坐下,狼尾晃动,红袍皱成一团,周围的枯叶簌簌坐碎,透着一抹豪放的痞气。 离宫——楚南,扎着马尾,红袍裹着娇小身形,眼中透着一抹戏谑,唇角叼着一根杂草,轻轻嚼动,似在缓解烟瘾:“我说镯子,你还不知道他们么,八百孙子赶着去投胎!” 她嗓音尖锐,马尾晃动,擦了擦额头的汗、红袍袖口露出茭白的小臂,一个火焰刺青,透着烈焰般的张扬。 灼兹闻言,哈哈一笑,红毛儿晃动,声音戏谑:“哈哈,处男说话依旧悦耳动听!” 离宫弟子嘈杂喧闹,七嘴八舌,各个洒脱不羁,似完全不在意这方环境,宛如一团行走的烈焰。 弟子们低声议论,声音此起彼伏:“今晚就在这儿睡?” “这村子看着还行,比上次那鸟不拉屎的火山口好太多了!” “哈哈,去年若火师尊被那孔雀追着啄的事儿还记着不?” “可不么,咱家师尊,腚眼儿都比人家多一个,哈哈哈哈哈!” 他们的语气戏谑,但各个眼中,却闪过一抹对未知的警惕…... …... 入口处,一名老者蓦然闪现。 老者宽大的红色袍子遮住头颅,看不清面容,袍角在夕阳下泛着微光,透着一抹诡秘的兴奋。 老者耳朵灵敏一动,唇角咧开,声音沙哑:“桀桀桀…...绝骨坳多少年没来人了!” 他的袍子在夕阳下泛着微光,透着一抹诡秘的兴奋! 乍一看,这袍子倒与若火有些相近,透着一抹古怪的亲切。 这一声落,一百余名离宫弟子骤然安静! 各个面色警惕,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入口处的老头。 若火闻言,倒毫不意外,更像是在等着谁一般。 他赤袍随意披挂,古铜色皮肤布满疤痕,独眼黑布透着不羁,短须粗犷,笑嘻嘻道:“嘬哥!!” 若火这一声,嗓音洪亮,透着一抹亲切的豪气,冲着老者扬了个头。 老者闻言,头颅一怔! 下一刻,老者猛地扯下赤袍,露出稀疏的秃头,几缕银发垂落,居然双目尽瞎! 老者面色大喜,皱巴的老脸挤出笑意,声音沙哑,透着一抹久别重逢的激动:“小若火!” 若火哈哈一笑,猛地一拍大腿,急急跑过去,木屐在脚下蹬蹬作响,红袍晃动:“哎呀,嘬哥!我又来啦!” 名为嘬哥的老者挂着几缕银发,咧嘴大笑,银发晃动,声音沙哑:“若火若火!” 若火双手一勾,作狗哈的模样,连连点头:“嘬嘬嘬!” 离宫众人…...不约而同相互对视。 气氛些许尴尬,又有些好笑…... 不知是谁,率先笑出声来:“哈哈哈哈!” 紧接着,众人红袍在夕阳下泛着烈焰的光芒,蓦地炸开了锅:“原来是认识,这下安心了,还给安排个导游,哈哈!” “哈哈,还是咱离宫人缘儿好!” “这俩人……怎么有股训狗的感觉……” “到底谁是狗,气氛有些微妙啊……” 村落的宁静被这群张扬的离宫弟子点燃,声音融入夕阳的余晖,一时间好似复活一般,透着一抹温馨的安宁。 离宫弟子被安排入住村内,七嘴八舌,议论声如潮。 村落虽无人居住,却简单干净。 土墙屋舍打扫得一尘不染,青瓦覆顶,苔痕浅淡。 木门吱呀作响,窗棂竹帘泛着微光,散发阵阵晒过的木香,透着常年维护的痕迹。 屋内木桌粗糙,摆着陶碗,墙角堆着干草,散发着草腥味。 被褥叠放整齐,带着太阳晒过的暖阳余息,床板擦拭光洁,透着一抹温馨的古朴。 弟子们推门而入,红袍在夕阳下泛着烈焰光芒,动作麻利,整理行囊,铺开被褥,低声议论:“这屋子挺干净,像是刚打扫过!” “被褥还有太阳味儿,住着舒坦!” “这地儿给艮宫住,纯纯白瞎!” 灼兹一头刺猬短发,摇头晃脑,扛着包裹挤门,笑骂淳安:“你丫一女孩,可别跟我睡一屋!” 淳安狼尾垂背,干脆一屁股躺床板上:“咋的,你想跟处男睡?” 楚南闻言,从旁边屋冲出来,扯着嗓子瞪眼:“舌头没有用就割了,俩臭对八还想换我个王炸!” 弟子笑声此起彼伏,宛如春雷低吟,屋内火把摇曳,温馨而热闹。 有的弟子抖开被褥,拍去微尘,眼中透着好奇; 有的检查窗棂,推开竹帘,感受夕阳的余温; 有的席地而坐,嚼着干粮,脸上透着疲惫却满足的笑意。 村内的槐树花瓣飘落,铺满小径,夕阳洒在屋顶茅草上,泛着金光,温馨中透着一抹隐秘的安宁,令人心生归属。 …... 夜幕沉沉,戌时已至。 离宫众人围坐在村中心一座宏伟院子内的篝火旁,火光摇曳,映得红袍泛着烈焰光芒。 院子恢弘大气,宛如古派宗祠,透着庄严的温馨。 院内青石地面光滑如镜,中央一座石碑耸立,碑铭遒劲——【道绝西崖外,心迷九重天,入者三日魂离。】 此字迹泛着幽幽青光,透着森冷的警告。 碑后一排屋子形似庙堂,木柱雕刻祥云瑞兽,屋檐垂着铜铃,风过叮当作响,透着古朴的肃穆。 院内两侧槐树虬枝盘绕,淡黄花瓣铺满地面,泛着微光。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跃起。 上面架着一只烤羊,几串烤鸡,香气弥漫。 若火与嘬哥并肩而坐,手中各持一只烤鸡腿。 仔细看,这嘬哥的赤袍,刺绣朱雀,纹路走线倒与若火首袍模样一致,仅仅只是褪了色。 篝火过热,若火干脆将赤袍系在腰间,上身赤裸,古铜色皮肤孔武有力,布满疤痕,在篝火下泛着健康的微光。 他独眼内透着不羁,咬一口鸡腿,含糊不清道:“给大家介绍下,嘬哥。” 淳安早有好奇,坐在一旁,兴奋地探着脑袋:“……嘬哥?咱都这么称呼吗?” 嘬哥银发晃动,咬半口鸡腿,大手一挥,沙哑笑道:“都这么叫,嘬哥嘬姐嘬大爷,怎么嘬都成!” 灼兹红毛儿晃动,透着一抹豪爽,戏谑道:“您是嘬哥,我叫灼兹,音儿能搭上边儿!” 嘬哥爽声一笑,歪了下头,瞎目皮肤舒展,嗓音透着一抹欣慰:“哈哈,离宫的人,这么多了呀!” 若火随意抹了把嘴,独眼闪烁,透着得意:“一百零三,今年居然还有仨呢!” 两名男性新生并坐,模样看着朴实。 闻言,一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腼腆不语,另一人低头,透着一抹青涩,似有些局促,皆未作声。 嘬哥微微一晃头,语气带点揶揄:“哟,三个?我瞅着,你们可是只有一百零五人呐。” 此言一出,众人微微一愣。 这嘬哥……不是瞎吗? 若火却浑不在意,啃着鸡腿,含糊道:“哦,还有个女孩儿,被长乘要去啦!” 嘬哥闻言,须眉怒张,瞎目周围皮肤一挑,声音陡然拔高:“长乘?长乘要咱离宫之人作甚!” 紧接着,嘬哥急上心头,猛地一拍大腿,气势如虹:“莫不是看那娃娃苗子好,洗髓换炁?!” 若火连连摆手,笑得有些讨好:“哎呀呀呀……莫动怒莫动怒,谁能换炁,那女娃娃都换不了,放心吧。” 他顿了顿,语气稍缓,“那女娃娃是长乘带着的,身上有伤,调养好了就给咱送来。” 嘬哥冷哼一声,皱巴老脸满是不屑:“哼,这还差不多,那长乘鬼心眼儿最多!” 似想到什么,嘬哥咬牙切齿,似仍耿耿于怀:“十年前诓我,让我把鸟屎涂眼睛上,说是能好,我愣信了他半个月! 若火哈哈大笑,独眼里满是揶揄:“但您老那眼睛,最起码不疼了,是不?” 嘬哥斜了他一眼,冷哼:“有点东西,但不多!” 言罢,嘬哥啜了口酒,嘴角微扬,似笑非笑。 忽地。 楚南蓦然开口,试探道:“嘬哥,您这袍子……莫非也是咱离宫之人?” 她声音小心,目光却牢牢锁在嘬哥身上。 此言一出,离宫众人屏息,目光齐聚。 傍晚时未曾细看,如篝火辉煌映衬,更添几分颜色。 这袍子,分明与若火师尊之袍一般无二,纹路古朴,隐隐透着威严! 众人心中早有疑惑,此刻终于借楚南之口问出。 若火正啃着鸡腿,闻言一愣,眨了眨独眼:“啊?我没说吗?” 他咽下肉,咧嘴一笑:“嘬哥是上一任离宫尊首,我师父呀。” “啥!!!” 众人齐声惊呼,瞪大了眼! 淳安结结巴巴:“……不是,老大,你……” 楚南扶额,长叹:“我就知道……” 灼兹则哈哈大笑,拍着大腿:“好家伙,藏得够深!” 这话一出,原本温馨的对话陡然炸开锅! 众人眸中燃起强烈好奇,宛如一群孩子围着长辈,急切想听一段辉煌往事的模样。 嘬哥爽朗一笑,摆手道:“谈这作甚,还不够丢人的,咋个说嘛!” 嘬哥语气谦逊,瞎眼却似能扫视众人,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若火却不依,独眼里闪着敬佩:“嘬哥太低调啦,若不是您,院内四千年也没修出个离为火呢。” 说着,他手掌蓦然一翻,一团火球凭空腾起! 这团炽烈好似更胜篝火,仿佛火之精炁浓缩,热浪在火苗上方隐隐波动! 离宫众人皆惊呼失声! 淳安瞪圆了眼:“我靠,离为火是嘬哥悟出的?!” 若火嘿嘿一笑,火球在他掌心跳跃:“院内四千年,各宫人才辈出,唯我离宫只能咬文嚼字儿,这离炁的类象里啊,咱就占了个脾气大,哈哈…...!” 他顿了顿,语气渐沉:“…...嘬哥为了悟出这离炁之道,双目灼火,纵使尽瞎,眼眶还能用么,眼皮子都愈合了几十次。” 此言落地,众人如遭雷击。 一百余众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火光映照下,有人眼眶泛红、有人紧握拳头、有人愣怔盯着嘬哥看…... 夜风呼啸而过,带来一丝冷若刺骨的凉意,将篝火烈焰引动,摇曳挣扎。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重的肃穆…... 淳安狼尾垂的落寞,眼眶微湿,凤眼低垂,声音低颤:“…...所以,这就是老大你自焚双目的理由?” 若火指着独眼,嘿嘿一笑:“我胆小如鼠,可不敢双目,这不,还剩一个嘛!” 他笑得轻快,却掩不住眼底的苦涩,戏谑续道:“娃娃们,抓点紧儿呐,赶紧修行,让我将这离宫尊首职位传出去!” “届时啊,我就跟嘬哥一样,安心将另一目废去,说不定还真能让我悟出天火同人呢?哈哈!” 话落,若火笑着啃了口鸡腿,透着一抹豁达的豪情。 灼兹眸底泛着心疼,但仍红毛儿晃动,强扯着唇角,斗嘴道:“呸,沽名钓誉的事儿都让老大干了,咋就不能让咱们也名垂千古?说不定我先自废双目悟出!” 楚南掩下眼底的落寞,眸底映着火光,看着明媚温柔,自嘲一笑:“咱离宫一路,还挺费眼珠子,哈哈……” 她马尾晃动,笑声轻浅,却透着复杂的情绪,似叹似嘲,夹杂一丝落寞…... 第251章 -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若火起身,拍了拍手,红袍晃动,无奈笑道:“行了,大家聊着吃着,天色还早,未至戌时,给艮宫留点儿肉。” 灼兹不屑地撇嘴:“切,谁给他们留,想吃自己烤!” 淳安更是一瞪眼:“什么?他们还能烤?我全给吃喽,烤都没山淼的份儿!” 众人哄然大笑,气氛重归欢快,篝火噼啪,映得红袍幽红如火,温馨热血。 若火无奈摇头,嘬哥笑着轻哼一声,二人转身,缓步朝后院屋内走去。 木门吱呀,屋内如古代会客厅,古韵沉沉。 厅内两主位木椅,雕龙纹,椅背泛旧,透着岁月风霜。 两侧各两木椅,漆黑光洁,小卓置中,朱漆斑驳,承载茶盏,散发淡淡木香。 左侧供桌孤立,未供任何神像,仅置一香炉,炉内燃着沉香,青烟袅袅。 仿若嘬哥的心境一般,寂寥寡欲,心无挂碍,自然性空…... …... 右侧一榻低矮,覆青布,边角磨损,散发淡淡檀香。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青石地面,泛起冷清光泽,衬得屋内更显寂寥。 油灯摇曳,昏黄光晕映竹篾墙,墙壁木石混砌,透着霉气。 窗外崖壁低吟,雾气渗入,似暗喻离宫前路渺茫。 屋内烛火似灭非熄,沉寂压抑,天地即将无光…... …... 若火坐下,木椅吱呀,独眼一沉,语气骤冷:“嘬哥,长话短说。” 嘬哥落座,宽袍抖动,瞎眼直视前方,与若火异口同声:“离宫始祖。” 空气骤然一滞,沉寂窒息。 若火一愣,旋即苦笑。 嘬哥皱巴老脸一沉,冷哼一声,语气带刺:“你小子,手心点个火,故意漏与我看,让我放心?” “你修为尽失,经脉未波动,不是自愿抽出来的?” 嘬哥大手猛地震桌,桌身吱呀:“我当初怎么渡你修为,你忘了?我是眼瞎,心可没瞎!” 说这话时,嘬哥嗓音低沉,透着怒意,含着明显的痛惜,赤袍朱雀纹路微微泛光….. 若火低头,宛如犯错孩童,红袍微垂,独眼低黯,低声道:“离宫一脉……您是知道的,自然界内,万物皆有精炁,唯独我离宫一炁,比那巽炁还枯,怎样都无法汇聚。”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宛如烈焰将熄:“德仁坐化前,传唤您我,弥留最后一言,便是…” 嘬哥怔了怔,接过话头,语气沙哑如刀:“呵,万物炁属,纵使海枯石烂,仍有汇聚之象,唯有离炁,正在消亡,且不以人力为转移,无力回天……” 他说着,声音渐低,赤袍垂落,银发遮老脸,透着一抹深沉的绝望…... 话音落下,余音惨惨戚戚,屋内死寂。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月光冷冷,油灯昏黄,影子摇曳,香炉青烟凝滞,似在诉说一条无望之路。 屋内木香霉气交织,榻上青布泛旧,供桌空寂,沉寂而绝望。 窗外风声低啸,宛如叹息,衬得这渺茫前途愈发沉重。 …... …... 嘬哥摆手,打破沉默,沙哑道:“不说了,那女娃娃如何?” 他的语气低弱,宛如枯枝断续,透着一抹隐秘的期盼…... 若火眸光微亮:“目内澄洁,心下光明。” 他顿了顿,独眼闪烁,透着决然,语气郑重:“这条灭绝之路,交给她,旁人不知,但我放心。” 嘬哥须眉微颤,面上似有渴望:“是么,若有缘……老身想……” 话未说完,嘬哥银发垂落,嗓音已带几分哽咽….. 若火颔首,眉目一沉:“定有缘,此番哀牢山一行,本就有意劝您一同……” 话音未落,屋外骤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楚南冲进屋内,马尾晃动,红袍烈焰光芒,眼中惊惶,手指颤抖指向屋外:“若火师尊,嘬哥!!” 她的嗓音尖锐,透着慌乱,火焰刺青若隐若现:“艮宫,艮宫……!!” 若火猛起身,赤袍晃动,独眼皱缩,木屐蹬蹬:“怎么回事?!” 嘬哥皱巴的老脸一绷,银发晃动,仿佛顿时明白了什么! 他猛站起,紧蹙眉头,赤袍挥动,沙哑道:“快!” 二人霍然起身,急急冲出门外! 木门吱呀,雾气扑面,崖间寒意刺骨! 屋外,夜幕深沉,篝火噼啪,映得离宫红袍弟子面容明灭。 院内石碑青光幽幽,森冷如幽冥低语。 大门外,艮宫弟子如潮水涌入! 棕袍如山岳连绵,各自举着火把,七嘴八舌,声音如潮:“这碑文啥意思?” “离魂日三者入?这是什么话?” “艮尘师尊咋说?” 他们的目光聚焦石碑,眼中震惊不安,棕袍在篝火下泛微光,步伐沉稳却透慌乱! 诡异的是,艮宫弟子似完全看不见离宫众人,径直穿过院子,议论不绝! 离宫弟子皆屏息凝神,红袍剧颤,眼中惊骇! 灼兹红毛儿晃动,低声惊呼:“...我靠,艮宫在干嘛?” 淳安凤眼瞪圆,狼尾晃动:“这……什么情况?!” 楚南掩嘴,眼中恐惧:“若火师尊…..他们好像看不见我们!” 说话间,几名艮宫弟子竟然径直穿过离宫弟子身体,棕袍如虚影,毫无阻碍,宛如幽魂穿行! 离宫众人齐声惊呼:“这!?” 灼兹嗓音拔高,扭过脖子,眼睁睁看着穿越身后的艮宫弟子:“啥!!从我身上穿过去了?!” 淳安猛退半步:“鬼?!” 楚南马尾甩动,娇颜惊惶,嗓音颤抖:“这…是幻境?!” 还未等几人做下步举动,艮尘翩翩赶至! 他棕袍裹着修长如玉的身形,浓眉如墨,目光如炬,步伐直奔石碑! 紧接着,岳姚、岳峙、山淼紧随而至,棕袍泛微光,眼中满是震惊。 若火猛冲上前,赤袍晃动,独眼中满是惊骇,大喊:“艮尘!?” 这一声,嗓音洪亮,震得火星跃起,四周回音不绝,艮尘却无半分回应! 下一刻! 艮尘竟径直穿过若火身躯,宛如幽魂过身,直奔石碑,全无半分察觉! 眼见着艮尘穿过若火,目光死盯碑文,浓眉紧蹙:“这碑文……” 若火愣在原地,独眼中震惊,赤袍晃动,猛看向嘬哥,声音低颤:“…嘬哥,这!?” 嘬哥紧皱眉头,额间冷汗涔涔,沙哑道:“不好……” …... 亥时,夜色如墨。 哀牢山正道入口笼罩在浓雾之中,寂静无声,仅有远处山风低啸,似在诉说亘古秘辛。 千阶石梯蜿蜒迷茫,边缘隐于霧气,似巨龙盘踞。 雾深深,夜沉沉。 每级台阶透着湿冷风化,低吟若鬼语,令人心悸。 两侧古木参天,枝叶交错,遮蔽星月,投下幽暗阴影。 风过林间,沙沙如泣,夹杂草木腥气与露水寒潮,远山峦隐,偶有鸟鸣尖锐,旋被吞噬。 …… 入口空地。 三十余人扎营于此。 帐篷布面紧绷,绳索钉地,烛火在帐篷内摇曳,投下人影幢幢。 烛火点点,帐篷口篝火摇曳,火光映照出一片温暖光晕,与四周冷寂的雾气形成鲜明对比。 篝火噼啪,偶有火星跃入雾气,却又迅速湮灭。 空气湿冷,草木清香与泥土腥气交织,透着闲适。 紫袍震宫弟子忙碌,有的添柴、有的点烛,偶有低语,欢笑闲聊,还算静谧…... …... 少挚立于帐外,玄色长袍衬得气质孤傲,宛如孤松倚月,手持一壶刚烧好的热水。 蓦然。 一只鸟儿在树顶清脆啼鸣,声如玉碎,刺破雾夜的寂静。 少挚凤眸微抬,挑眉低语:“哦?” 他唇角微勾,透着一抹戏谑的深意,低喃:“有意思。” 这一声,嗓音低沉,融入雾气,似洞悉某种隐秘。 话落,少挚目光扫视雾中,几只鸟儿忽地振翅。 随即他转身,步伐从容入帐,长袍微摆,融入烛光。 帐篷内宽敞而温馨,宛如山间秘窟,中央置一小桌,围坐长乘、陆沐炎、少挚、迟慕声、小宽。 帐内壁挂简朴布幔,地上铺着厚实毛毡,抵御山间寒气。 桌上野味飘香,烤兔子金黄油亮,干粮整齐,茶壶热气袅袅,散发清香。 帐篷内干草铺地,散发草腥,墙角堆行囊,挂紫袍,烛光映人影。 帐外篝火噼啪,余温从帐篷口渗入,隐约传来弟子笑语,温馨而热闹。 长乘端起茶盏,目光扫过众人,唇角儒雅,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郑重:“今夜好好放松一下,我以茶代酒,进山后可要跟紧些我,劳烦几位玄极六微啦。” 迟慕声失笑,桃花眼一弯,灰色长裤衬挺拔,站起捧杯:“哈哈,乘哥还打趣上我们了!” 他端起茶杯轻轻晃了晃,语气轻快,桃花眼顾盼生辉,透着少年的朝气。 长乘笑意更深,凤眸扫过众人:“咱这庆祝呢,一是为确定你们作为玄极六微,第一次参加院内任务。”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陆沐炎,透一抹意味深长的戏谑:“二呢,则是……” 陆沐炎青灰长裤干练,乌发高束,鹿眸灵动,慢条斯理夹一口菜:“我生日。” 她声音清亮,透着狡黠,烛光映得脸颊微红,语气倒甚是平淡。 长乘一愣,似未料到此答。 陆沐炎抬眸,目光清亮,悠悠道:“乘哥,医院41床,那天聊到学院开学。” “你不是生怕我进不去,你是想说,我生日便能进得去。” 话落,陆沐炎友好地微微一笑,低头吃了口菜,动作优雅从容。 长乘:“……” 他凤眸微眯,长衫微动,唇角笑意僵硬,心内咯噔一下…... 少挚快速瞥了眼长乘,凤眸无波,眼瞳深邃,透着沉静,似洞悉一切。 迟慕声则是深瞳错愣,桃花眼瞪圆,低呼:“妈呀,沐炎面子这么大啊?” 陆沐炎旋即绽放笑颜:“哈哈,开个玩笑!” 她面不改色地端起茶杯,持着语重心长的模样,故作感慨:“就是突然想到了,我生日与院内开学同一天,实在是世事无常啊~!” 说着,她笑看少挚,透着一抹俏皮的狡黠:“嘿嘿,还记得去年我生日不?” 少挚微微一笑,凤眸透着温柔,低声道:“每一次都不会忘。” 他的声音清润如酒,带着一丝宠溺,烛光映得棕色卷发泛光,宛如谪仙温润。 迟慕声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桃花眼快速地黯淡几分。 陆沐炎一怔,脸颊微红,干咳道:“咳...你肯定不能忘,那天我俩都喝醉了,还是我把你背回家的…...” 少挚眉尾一抽,似有无奈,未作声。 迟慕声:“…...哈哈哈哈哈!” 紧接着,几人笑声爽朗,似将方才微妙的情绪一扫而空,继续闲谈。 迟慕声咬下一口鸡腿,拿着茶缸:“喂喂喂?朕讲两句…...” 陆沐炎:“黄毛,那口鸡腿我吃过了!你咋...!” 迟慕声:“哎,黄毛还是慕声!?” 陆沐炎:“大人饶命,小人一时口误!” 迟慕声:“这杯给我满上,你生日也不好使!茶也得给我满上!” 哈哈,有迟慕声在,这气氛冷不下来。 几人嬉笑打骂,以茶代酒,推杯换盏,倒算温馨。 长乘凤眸微闪,暗暗使了个眼色,起身离帐,素衣飘然。 少挚闻言,眼神划过一抹会意的微妙,步伐悠然,随后跟上。 二人来到帐篷口,篝火摇曳,火光映得雾气泛微光,驱散亥时寒意。 周围震宫弟子忙碌,有的烤串,肉香弥漫; 有的添柴,火星跃起; 有的晾衣,布衫滴水,透着征途的烟火气,热闹却不扰二人交谈。 石梯隐于雾气,碑石青光森冷,低吟如鬼语,暗喻哀牢山的未知凶险。 篝火噼啪,火星融入雾气,宛如命运的微光在黑暗中挣扎,映得长乘与少挚面容明灭,透着深沉的肃穆。 长乘旋指一划,隔音障骤开,空气微颤。 他大咧咧地坐下,凤眸微眯,直入主题:“昊儿,可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少挚斜靠在木桩旁,凤眸微弯,唇角勾着戏谑的笑:“有,拿什么换。” 长乘一顿,微微蹙眉,谨慎道:“...你要什么。” 第252章 - 阴阳碑。 少挚凤眸弯弯,褐色眼瞳如星,唇角勾着明媚的笑:“我只要黑玉书。” 长乘似早就知道他这番作答,无奈地轻笑一声。 哈,这就没得谈了。 其实,自上次与昊儿争执后…他便总对我熟视无睹,这次愿意跟我出来单聊,必定事情不小。 不愿相告也不会跟我出来,但总想吊着我,看我难堪,哈….. 鸟族脑子小小的,气性大么,无妨。 长乘眼底藏着戏谑,故意怼回:“……不说也罢,院内自有信鸽,我只是迟些知道而已。” 少挚笑意更深,邪魅却暗藏锋芒:“你也说,是信鸽呢。” 长乘一时语塞,额角青筋微跳:“……你。” 少挚语气渐冷,眸底泛着寒光,玩味道:“呵,九德化身想知道的东西,区区信鸽,我拦也拦不住呢。” 长乘眉尾一抽,当即确认了。 看看,还是在生我的气呢。 长乘蹙眉,眉宇佯装不悦,隐秘地退了一步:“…昊儿,何苦故意斗嘴怄我?我只奉院内行事,小炎的事儿并无过多掺杂了。” 少挚轻笑一声,瞳色微沉:“呵,确实有事儿发生,也可以说,这事儿对于你这九德化身来说倒没什么威胁。” “在告诉你详情之前,我倒还真有一惑。” 话落,少挚语气平静,火光映得鼻梁高挺,面容冷峻几分,透着深思。 长乘借势下坡,微微一笑,凤眸柔和:“多谢昊儿,愿闻其详。” 少挚目光微凝,看向面前几个正在忙碌的震宫弟子,微微蹙眉:“……雷祖,仅能控制震石精炁,就会被人类四千年追捧么? “这学院的底层逻辑是什么?” “那个院长讲的热血宣言?他们凑不齐黑玉书,无论几祖,顶多是掌握一门术法,修来修去也不能飞升海内。” 少挚顿了顿,语气渐冷,玩味中透着寒意:“海内如何回去,旁人不知,你能不知?” 长乘闻言,凤眸一闪,顿时明了。 昊儿是在问——人类何苦如此,将自己陷入虚无缥缈的险境? 多少院内院外的人类,穷极一生,兢兢业业,也仅仅只是落了个再度转世为人的“下场。” 旋即,长乘轻笑一声,声音清冽:“……昊儿,你不能站在你本就是神的角度去理解。”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叹息:“人类需要传承,需要精神信仰,需要代代相传。” “你不做,总会有人去做,总会有一个人,可以成神。” 长乘顿了顿,目光深沉,透着深邃:“他们,仅仅是为那一人铺路,为后代铺路,为不知几世轮回后的自己铺路。” “这,便是人类。” 长乘话音落下,篝火猛地一窜。 火星噼啪,撞出转瞬即逝的闪耀,跃入雾气,映得二人身影摇曳,面容明灭,宛如命运的微光在黑暗中挣扎。 夜风低啸,雾气浓厚,缠绕周遭。 帐篷口的紫袍弟子低声议论,烤串香气弥漫,晾衣随风轻晃,透着征途的烟火气,与二位神明的话形成微妙的对比,似凡人与神的交锋…... 空气湿冷,草木腥气与茶香交织,崖壁低吟如鬼语,压抑中透着微光。 火光暗淡处,山影重重。 火星虽弱,却前赴后继。 似在无声诉说着人类的千年求索,信仰的渺茫与坚韧。 少挚眸色微怔。 凤眸深处,闪过一抹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动容。 他低垂眼帘,似被长乘的话触动,却迅速掩藏,指尖轻敲木桩,掩下心内波澜。 少挚轻笑,眸底勾着一抹掩饰的情绪,语气戏谑:“哦,你是出于感动,所以陪他们戏耍千年么。”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也是,九德化身,理解,很理解。” 长乘目光如炬,直视少挚:“你不也是为了你的族类,在人间眼睁睁看着族类被你最恨的人类射杀,同时还要袖手旁观,隐忍四千年么。” 他语气渐沉,凤眸深邃,缓缓叹了口气:“…….你啊,总爱说反话,这么说来,你也在为族类铺路,雷祖之于你的万年累计,确实算不得什么成就。” 少挚凤眸一眯,冷哼:“少给我戴帽,用不着。” 他起身,作势要回帐篷,声音却冷不丁抛出一句:“艮宫离宫,入阴阳碑了。” 长乘眉尾一抽,凤眸骤缩,失声:“什么!?” 他作势急抓少挚手臂,忽想起周围还有旁人,硬生生扭了下动作,改为抻了个懒腰,动作扭曲狼狈。 长乘挤出个哈欠,压低嗓音,急促道:“何时?!” 少挚头也没回,但唇角勾笑:“酉时。” 他话落,从容转身,声音清润,透着狡黠,玄色长裤在火光下泛着微光, 夜雾更浓,篝火渐弱。 长乘立在原地,眉头紧锁,目光凝重,思索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远处山林,鸟鸣再起,悠长而诡秘…... …... 断魂崖,绝骨坳。 子时已过。 木许村沉入永夜。 夜色浓稠,雾气深重,阴风低啸,遮天蔽月。 崖壁嶙峋,覆青苔藤蔓,浓雾如帷。 仅有远处断续的狼嚎与风过枯枝的低鸣,宛如幽魂低语,夹杂腐叶的腥气与湿冷寒潮,令人毛骨悚然。 村落隐于崖间,土墙斑驳,茅草屋顶透荒凉,古槐虬枝淡黄花瓣铺地,泛着凄冷的幽光。 艮宫身处的中央院落破败不堪,宛如古墓荒冢。 青石地面裂缝丛生,滋生青苔,杂草钻缝,宛如老蛇盘身,散发霉气,残垣断壁间爬满枯藤,缝隙中透出阴冷湿气。 院中古树枯萎,枝干扭曲如鬼爪,周围枯草环绕,阴风卷起,似幽魂诉怨,无声控诉千年的悲凉。 院中央,石碑兀立——【离魂日三者入,天重九迷心,外崖西绝道】 刻字森冷如刀,透着灭顶威严,碑身泛幽。 院内屋子形似荒庙。 木柱腐朽,四角石柱倾颓,祥云瑞兽雕刻剥落,屋檐铜铃断裂无声。 纱幔破烂,随阴风飘荡,似鬼影摇曳,供桌香炉积灰,木榻塌陷,透着死寂的寒意。 雾气浓厚,缠绕破败院落,宛如九幽禁地,令人心悸。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霉味,夹杂着莫名的寒意,仿佛连呼吸都被冻结…... …... 反观离宫众人身处的院落虽同在一地,却截然不同。 眼前庭院整洁肃穆,青石地面光滑如镜,院墙古朴,雕刻着淡雅纹路。 宏伟肃穆,整洁温馨,宛如古派宗祠。 石板光洁,青苔浅淡,古玉留痕,四角石柱雕龙,鎏金泛光,纱幔轻荡,透着幽玄温馨。 中央石碑巍然屹立,碑身隐隐泛着幽光,透着一股庄严大气。 石碑刻字——【道绝西崖外,心迷九重天,误入者三日魂离】 字迹如龙,透着天皇谕旨,碑身莹光流转。 院后木屋如庙堂,青瓦泛光,屋檐雕凤,透着温馨古朴,与艮宫的破败形成诡秘对比,似阴阳两界。 篝火温暖,火光映照下,院内每一角落都显得明亮而安宁,仿若与世隔绝的净土。 然而,这诡异的阴阳相隔,令离宫众人心头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 这时间里,离宫众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惊慌。 红袍在院内的篝火下透着烈焰的光芒,但艮宫众人却对他们的存在毫无察觉,仿若幽魂般与他们同处一院,却又隔着无形壁障……. 离宫众人心头寒意陡升,惊恐如潮水涌来…... 淳安瞪圆了眼,试图推搡身前的山淼,双手却毫无阻力地穿过对方身体,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我靠,我靠!?” 他声音颤抖,额间冷汗涔涔,惊恐地看向自己的双手,似不敢相信眼前景象! 灼兹急红了眼,抓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向岳峙,嘴里喊着:“岳峙!” 石头却毫无阻碍地穿过岳峙,落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声响。 灼兹愣在原地,眸中焦急转为绝望,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 楚南扯着嗓子大喊:“能听到吗!能听到吗!大家,岳峙,岳姚!!!” 她声音嘶哑,带着一丝哽咽,眼中恐惧的泪光闪烁,双手在空中挥舞,试图引起任何注意。 然而,艮宫众人依旧自顾自议论,浑然不觉…... 离宫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嘴唇发颤,有人后退数步,眼中尽是惊恐与无措。 院内的温暖篝火此刻却似失去了温度,火光映照下,每一张脸都显得苍白而脆弱….. …... 艮尘忽地抬手:“静!” “…….我怀疑这里,不太对劲。” 他声音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空气霎那停滞! 包括离宫在内的众弟子,皆屏息静听。 艮尘目光如炬,沉声道:“升篝火,全体聚集于此,动作要快。” 艮宫弟子闻言,迅速行动。 若火赤袍晃动,独眼中满是震惊,对离宫众人沉声道:“是的,大家稍安,也莫要离开此处,看看艮尘作何打算。” 他的声音洪亮,试图安抚离宫众人,沉稳中却掩不住忧虑,木屐蹬地,震得火星跃起,转身走向一旁,为艮宫弟子让出位置。 就在此时,又有数名艮宫弟子穿过离宫众人的身体,毫无阻碍,仿若穿过空气! 离宫众人惊呼失声,有人尖叫,有人猛退,纷纷围到若火与嘬哥身旁。 艮宫弟子有的搬枯枝,有的点火种,篝火渐起,噼啪作响,火星跃入雾气,映得棕袍泛微光。 离宫红袍烈焰光芒,挤在院落一角,惊恐地注视着满院的艮宫弟子。 不多时,艮宫众人的火光渐起,空地处,有几处篝火,与艮宫的篝火诡异重叠,却互不干涉。 离宫众人眼看着艮宫八百余人坐满院子,棕袍如山…... 两团火光交错,宛如阴阳两界的分界线,映红了破败和整洁的院落,却无法驱散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冷…... 火苗摇曳,映得众人面容肃穆 ,忽明忽暗,似在挣扎求存,更添几分诡异,令人心悸…... …... 此刻,艮宫一名弟子身旁,一名大胆的离宫弟子试探着将手伸向艮宫的篝火。 他的手掌穿过火苗,如同穿过虚无,毫无灼热之感……! 离宫弟子惊惶失措,眼中恐惧更甚:“…谁是活人,谁是鬼?” 艮宫弟子完全不曾发觉,各自仍在议论低沉:“这地方阴得像坟地呢…...” 艮宫:“为啥不回去啊?这地儿也太荒凉了,躺木板也比躺这破庙门口强啊。” 艮宫:“都怪离宫那群傻叉,不会跑丢了吧?” 艮宫:“…...明明是跟着我们出的结界啊?” 艮宫:“说不定明天就过来了?” 艮宫:“离宫躲懒第一名,明天白天肯定就见着了。” 艮宫:“可怜了我的小床,我刚铺好呢…...” …... …... 在这七嘴八舌的讨论中,时间悄然来至丑时。 许是适应了这股异常,许是未有任何危险发生,离宫众人胆子渐渐大了些,从一开始的惊恐中逐渐缓解几分。 尤其是艮宫当着离宫众人说自己坏话的情况下…... 哈,不回击,枉为离宫。 众人各个不怀好意,蠢蠢欲动,夹杂着一丝荒诞的戏谑…... …... 灼兹挤到岳峙身旁,冲着他弹了一粒鼻屎,哈哈大笑:“看你还拽不拽!” 他笑得肆意,眼中却藏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慌乱,似要佯装轻松,缓解离宫众人心头的紧绷。 淳安更夸张,抬起脚,作势要踹山淼的头,嘴里嚷着:“山淼,山淼~” 这脚,却从山淼头顶穿过,毫无触感。 他一愣,悻悻收回脚,嘴里嘟囔:“这算啥事儿……” 石碑前。 艮尘棕袍气宇轩昂,但浓眉如墨,目光如炬,手指摩挲碑文,喃喃自语:“……天重九迷心?” 他手指轻抚碑文,似在追溯某种记忆,眉头越皱越紧…... 山淼坐在艮尘身旁,仰头凝视,挠了挠头:“……艮尘师尊,这天重九迷心,是怎么个九法?” 淳安闻言,第二脚在山淼头顶半空,猛地一顿! 第253章 - 守拙。 淳安狼尾下的一撮红毛随风飘扬,失声道:“什么天重九迷心?”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随着山淼的视线看向碑文... 灼兹站在一旁,指着碑文,错愣地眨了眨眼:“不是心迷九重天吗?” 而这时间里,艮宫岳姚闻言山淼的话,蹙着眉头,望向碑文,喃喃读出声:“离魂日三者入,天重九迷心,外崖西绝道……” 她顿了顿,语气愈发凝重:“这碑文,似在指引,又似在警告着什么……?” 空气刹那凝固! 离宫众人心头一震,眸光齐刷刷盯向碑文,面色煞白! 碑文清晰:道绝西崖外,心迷九重天,入者三日魂离。 一时间,惊愕与恐惧如潮水般席卷心头…... 离宫一百余人,彻底炸了! “碑文?!” “反…反的!!” 楚南娇颜惊惶,纤指止不住打颤:“这…是幻境?” 灼兹愣怔站在一旁:“…...到底谁是对的?” 气氛恐怖,宛如地狱初开,离宫弟子目光惊惶,眼中隐含泪光,透着一抹浓烈的绝望! “这……?!” 若火独眼骤缩,声音颤抖! 嘬哥瞎眼虽无神,却猛地一震,银发垂落,额间冷汗涔涔,语气沉重,大惊骇然:“……是传说中的阴阳碑!” 若火急问:“什么意思!?” 嘬哥深吸一口气,指着碑文,字字如磐:“离宫双眼看破虚妄,可见阳刻——道绝西崖外,心迷九重天,入者三日魂离。”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似在回忆着什么,声音颤抖,解释道:“万般道法在崖外断绝,只因人心在九重天外迷失,入迷者,三日之内魂魄离散……” 说着,嘬哥转身看向艮宫众人,语气慎重:“阴刻,则是艮宫这般,得见字字相反!” 若火盯着满院的艮宫弟子,眼周肌肉猛抽,独眼满是震撼:“身处阳刻安全,若阴刻….?” 淳安额间冷汗滑落,声音发颤:“等等,等等等等!!” “也就是说,三日解不开,艮宫的人就……” 他喉头一滚,透着绝望,艰涩道:“……都会死?” 嘬哥点头,面上透着沉痛,哑声厉道:“解碑,则需阴阳两重互换,实为——反者道之动。” 灼兹急问:“怎么两重互换?” 嘬哥摇头,须眉深攥,语气无奈:“老身来这村内多年,仅知晓此传闻,但未曾经历,这阴阳互换,实在不知作何解释……” 淳安愣在原地,声音发抖:“……什么意思?救都不知道怎么救?” 灼兹眸光一狠,咬牙道:“……是不是以命换命?” 淳安一刻也等不住,狼尾抖动,猛地冲上前,直接砸向碑文,“砰”地一声,怒音大喝:“我操了,有没有机关!!” 若火独眼一凉,环顾满院的艮宫弟子,声音低沉:“即使方法是以命换命,艮宫……” 灼兹闻言,蓦地愣在原地,目光惊惶:“……艮宫,他妈的有八百人啊...” 楚南声音颤抖,眼中隐隐含泪,透着一抹难以置信的悲凉:“所以……就眼看着艮宫在我们面前,三日后死去?” 此话落下,空气骤静,宛如地狱封魂。 ……. 篝火噼啪,火光幽红。 淳安凤眼湿润,狼尾垂落,嘴唇颤抖。 灼兹红毛儿晃动,紧握拳头,指节泛白,眼中狠厉却掩不住悲悯。 离宫众人里,有人嘴唇发颤,有人紧握双拳,指甲嵌入掌心…... 但艮宫众人,全无察觉任何异样,有人嬉笑斗嘴,有人打哈捶背,困意渐渐蔓延…... 温暖的篝火此刻却似鬼火冰冷,映得离宫每张面孔苍白如纸,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惊恐与悲怆,泪光在眼眶中打转。 院内青烟凝滞,石碑青光森冷,一阵风过,只剩崖壁低吟…... ……. 这时间里,艮尘懵然无察,凝视碑文,微微蹙眉:“……我记得,若火师兄临行前曾与我谈及,离宫上一任师尊,在这村内?” 岳峙连连点头,浓眉下的一双大眼眨的悠然,竟作势要起身出去:“对哦,我听着了,我去找找啊?” 淳安急得跳脚,站在岳峙面前大喊:“卧槽,你去个屁啊你,你别出去啊!!!” 他声音嘶哑,双手挥舞,却毫无任何用处…... 灼兹狂挠红毛儿,急得额角青筋暴起:“妈的,嘬哥就在你面前,我操了!!” 而同时,艮尘及时抬手,目光如炬,透着一抹威严,嗓音沉缓,似巨钟低鸣,震慑全场:“且慢,不准一人擅自离开。” 随即,他低头凝视石碑,喃喃自语:“……这碑,我仿佛在哪本书上见过。” 此言一出,离宫众人眸中骤然燃起希望之光,齐刷刷抬眸,目光死死锁定艮尘! 淳安凤眸湿润,泪光闪烁,急得声音都带了颤:“不愧是艮尘师尊!你快,你你你赶紧想起来!!” 他双手紧握,指节发白,语气中夹杂着祈求与焦灼,仿若将全部希望寄托于艮尘一人!! …... 亥时。 哀牢山保护站寂静无声,唯有远处山风低啸,夹杂着松涛阵阵。 夜色浓稠如墨,雾深幽冥,鸟鸣悠长诡秘,划破寂静旋被吞噬。 三十余顶帐篷错落散布,篝火点点,烛光摇曳。 火光在雾气中晕开一圈圈暖黄光晕,与四周冷寂的黑暗形成鲜明对比。 柴火噼啪作响,火星如流萤飞舞,短暂照亮夜色,却又迅速湮灭。 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松脂气息,夹杂着烤肉的余香,静谧中透着一丝不安…... …... 长乘独坐篝火旁,浓眉紧锁,面色深沉如水。 火光映照下,他的脸庞半明半暗,额前一缕碎发随风轻舞,平添几分孤寂。 篝火渐弱,火苗在寒风中挣扎,似在诉说某种无力的抗争。 周围震宫弟子或低语闲聊,或整理行囊,浑然不觉长乘心中的沉重。 远处山影重重,雾气缭绕,宛如一幅水墨画卷,静谧却暗藏危机。 此刻,长乘心绪翻涌。 他低喃,声音几不可闻:“艮宫离宫,入阴阳碑……” 长乘目光凝滞,似穿透夜雾,直抵那遥远的断魂崖处….. 若无阴炁与阳炁同时交融打入,他二宫如何入的了这阴阳碑? 此番若是坎宫误入,木许村无湖泊汪洋,必死无疑; 幸而是艮宫,尚有一线生机,可借山石引导,察觉异样。 这阴阳碑,正巧完全吸附二宫属性,真这么巧…..? 先不说是谁布局引入,此人……定对易理了如指掌。 当务之急得先让他们三天之内解除,再做后续深究。 解碑之法,需熟知八卦衍射布局,自然规律分析透彻,融入六十四卦的卦性,方能破解。 除了我,院内便只有一本书尚有记载。 那本书,还是我不知几世前随手写的…... …... 离宫身处阳刻,此刻必定已然知晓,众人大惊。 但艮宫…... 须得赌。 一赌艮宫悟出身处阴刻。 二赌离宫、艮宫悟出化解方法。 三赌他两宫知晓,化解之法仅子时、午时有用。 且…...仅有三天。 从入碑开始算起,六次机会。 此刻,丑时已至。 离宫正大惊,艮宫尚未觉察,已错失一次机会,余有五次…... 啧…... 若我不插手,艮宫,恐将灭宫…... 长乘坐于篝火旁,指尖轻敲膝盖,浓黑剑眉紧蹙,眸中透着一丝挣扎,长衫在火光下泛着微光…... 四周寂静,弟子皆沉沉睡去。 石梯隐于黑暗,低吟如鬼语,碑石青光森冷,野草沾露,山茶花瓣粉白,透幽冥点缀。 其实…现在过去,留下破解字条,是个很好的时机。 之于我来说,也不过就是几分钟的时间…... 此刻,天地昏沉,仅他面前的篝火噼啪,火星飞溅,映得他身影孤寂而沉重,宛如一尊静默的雕塑….. 陆沐炎从帐篷中走出,乌发高束,眸中灵动,笑声道:“乘哥,你是真不睡觉啊?” 她一身轻便布衣,火光映得她脸颊微红,宛如牡丹初绽,透出一抹活泼的灵动,眼中却带着一丝关切。 迟慕声抓着一只鸡腿跟出,寸头晃动,桃花眼顾盼生辉,一屁股坐下,灰色长裤衬挺拔,哈哈道:“我就没见乘哥睡过觉,任咱怎么修行,哪怕是雷祖,还能真一觉不睡了?” 话落,迟慕声咬了口鸡腿,眼中戏谑,满是少年的朝气,为沉寂窒息的气氛活跃了几分。 长乘目光柔和,声音清冽,淡淡一笑:“一会儿就睡了呢。” 他目光落在陆沐炎身上,不自觉出了神,凤眸闪复杂情绪,似被她的灵动触动,又似透过她看到了更远的某处…... …... 迟慕声眨了眨眼,放下鸡腿,咂嘴道:“坏了,乘哥困得都两眼失神了,还愣熬呢。” 他语气半真半假,斜眼打量长乘,眸内疑惑。 陆沐炎歪头,声音轻柔,带着一丝担忧,试探道:“乘哥?” 长乘蓦地回神,干咳一声:“咳……没事,我还好。” 他凤眸闪过尴尬,摆了摆手,掩饰方才的失态,语气恢复平静。 陆沐炎哈哈一笑,坐到篝火旁:“乘哥,你若不放心,咱换着守夜呗。” 她语气轻松,眼中却闪过一丝敏锐,似察觉到长乘的心事。 长乘微微摇头,笑意儒雅,却难掩眼底的沉重,声音清冽,关切道:“无妨,我坐会儿就回去休息,倒是你们,得抓紧睡了,辰时集合哦。” 迟慕声语气一沉:“乘哥,你有事儿。” 他直视长乘,眸底清明,透着洞察。 陆沐炎也点头,目光清亮:“说来听听,心事儿写在脸上啦。” 她语气半开玩笑,眼中却满是认真。 长乘一怔,轻笑:“两个人精。”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扫过二人,声音低沉:“一件事,你明知如何做才能帮到部分人,但你不能做,不是为了私欲,而是为了更多人,预作何解?” 见二人未作声,长乘续道:“或者……我把这事儿再缩小些范围。” 他目光一凝,语气郑重:“杀一人救百人,或救一人杀百人,如何选?” 长乘话落,凤眸凝视二人,火光映地面容肃穆。 陆沐炎与迟慕声对视一眼,俱是一怔,眼中闪过复杂情绪。 迟慕声挠了挠头,语气迟疑,桃花眼闪着疑惑:“……我觉得无论是百人还是一人,都不该死,一定要选,不能牺牲我自己么?” 他说这话时,声音戏谑,却透着真诚。 长乘一愣,随即轻笑。 不愧是雷祖,哈…… 没错,老雷啊,你是这么想的,千年来,你也是这么做的…… 长乘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心中暗叹,凤眸柔和了几分…... 篝火渐弱,火光摇曳,映得三人身影忽明忽暗。 夜风低啸,雾气缭绕,帐篷外的喧嚣早已沉寂,仅余柴火的噼啪声与远处的松涛,衬得此刻格外静谧。 火光映照下,陆沐炎的面庞明媚而坚定,迟慕声的桃花眼透着几分不羁,长乘则低垂眼帘,似在沉思。 周围的雾气如幽魂游弋,暗喻这番对话的深意,仿若一场无形的试炼。 陆沐炎忽地开口,语气轻快却带着深思:“杀百人还是杀一人,慕声选择跳开规则的选项。但我的话……我觉得哪样是快乐的,就去做哪样。” 迟慕声一愣:“啊?” 长乘也微怔,抬眸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长衫微动,似未料到此答。 帐内,少挚坐于小桌旁,悉数听闻。 烛光映得他的眼瞳如星,薄唇紧抿,透着沉静深思。 茶气袅袅,干草铺地,散发草腥,帐篷内温馨却透一丝肃穆,似神在凡间的片刻沉思…... 帐外,陆沐炎微微一笑,目光清亮:“自从乘哥与我说了我是离火的炁属后,我便去看了这方面的书籍,易理知识。” 她顿了顿,语气渐沉:“都说离火,中庸之道,要守拙。” “但我认为……” 陆沐炎嗓音自然,轻飘飘道:“守拙,有了这个‘守’字,便是落了下乘。” 第254章 - 神一开始就是神吗? 说这话时,陆沐炎乌发晃动,烛光映脸颊红润,宛如烈焰中的灵光,透着赤子之心的纯真与洞察。 帐篷内,少挚手中茶杯轻握,凤眸微垂,长睫微微一颤,投下淡淡阴影。 他的动作顿在半空,茶杯悬于唇边,似被屋外的对话触动。 火光透过帐篷缝隙,映得他面庞半明半暗,凤眸中波光流转,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震动…... 少挚指尖轻敲杯沿,似在压抑某种情绪,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复杂而深邃。 屋外,陆沐炎继续道,声音清亮,带着一丝超然的豁达:“无论是杀一人还是百人……” “心无所住,而生其心,不起这个分别心的念头,便是赤子之心。” 她眼中灵光闪烁,离火的眸子,似看穿世事虚妄。 长乘风眸深沉:“也就是说……在心无所住的境界里,没有百人或一人的概念,没有数字的分别心,只顺本心做事……” 他的声音渐低,眼中闪过一丝震撼,似被这番话触及了千年未动的思绪。 陆沐炎忽地一笑,眸中透着一抹幽光,冷不丁道:“乘哥,你说这世界上有神吗?” 她语气轻快,却暗藏锋芒,缓缓续道:“你们总说轮回,总说因果,一定也有神的存在吧?” 她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戏谑:“这个能引雷,那个能套盾,搞得我也有点想飞升了。” “我不知道这世界上有没有神,以前觉得没有,进这院内便不好说了。” 她眸光清亮如水,顿了顿,眸光似能洞穿一切:“若神明果真大爱,世上便不会有神,万物万法一体,不需要神的诞生。” 说着,陆沐炎目光落向长乘,落下一句:“若有神,神一开始就是神吗?” ? 长乘愣住,眼中闪过一瞬的失神。 周围的一切声音骤然停滞。 篝火噼啪静默,雾气凝滞。 石梯低吟戛止,碑石青光黯淡,宛如时间冻结。 长乘浓眉微颤,唇角僵硬,笑意敛去,透着一丝震撼与复杂,似被这句话刺中了某处隐秘的痛点…... 帐内,少挚的手一顿,茶杯轻轻搁回桌上。 他凤眸骤然抬起,目光穿透帐篷,直视夜空。 帐外,陆沐炎指着一旁的古树,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冷冽:“若这树是神,它便掠夺了周围花草树木赖以寄生的养分。” 她猛地挥手,指向千阶石梯之上的巍峨山峦:“若这山是神,它便是踏着周围比它小的碎石而巍峨。” 她的目光扫过长乘与迟慕声,声音渐沉:“他们的存在,不是杀了无数比他们弱小的存在而诞生么?” 长乘瞳孔微缩,喉头一紧。 似被这句话击中了心底最深处... 他的手指不自觉收紧,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仿佛在回忆某个遥远的过往。 迟慕声则瞪圆了眼,桃花眼中满是错愕,鸡腿悬在嘴边,忘了咬下,被这番话震得无言以对。 少挚凤眸微眯,指尖轻颤,唇角的笑意更深,却带着一丝苦涩,无声回应…... 陆沐炎续道,语气淡然却字字如刀:“我不知道有没有神。若有,也并不高尚,仅仅是能力更高,比人更会掠夺资源的人罢了。” 她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眼中却透着超然的清明:“神,原来是掠夺了无数资源汇聚而成呐?” “你们说他们错了么?没错。” “他们仅仅只是顺应本心,顺应自然行‘势’。” 陆沐炎话落,轻松地转了转脖子,仿若只是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火光映得她的面庞明媚而坚定,眼中却藏着一丝无人能解的深意。 长乘低垂眼帘,唇角微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似震撼、似自嘲、似感慨、似无奈、似某种千年未解的叹息…... 帐篷内,少挚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他凤眸低垂,长睫遮住眼底的波澜,唇角的笑意愈发深邃,掩下某种触动…... …... 气氛骤降,明显不对。 迟慕声眨了眨眼,咬了口鸡腿,嘟囔道:“……我倒没考虑过这些哎,出啥事儿如果我能帮得上,那就上呗,能救得过来就救,救不过来我尽力了,哈哈!” 话落,他哈哈一笑,透着一抹热血的直率,也涵盖着雷祖一贯的豁达,似将方才的沉重一扫而空。 陆沐炎起身,拍了拍衣摆,笑的明媚:“哈哈,我去睡啦,你们也早点休息哦。” 她话落,摆了摆手,步履轻盈地走向帐篷,背影在雾中渐淡,仿若一抹不受拘束的焰光。 长乘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好,我也去了。” 他说着,目光却不自觉追随陆沐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迟慕声打了个饱嗝,抓起鸡腿啃了一口,嘿嘿道:“感觉这两天咋这么饿,刚有点饱,我收拾下也睡了。” 他摆手,朝另一顶帐篷走去,回头喊道:“有事儿叫我啊,乘哥!” 迟慕声话落,身影很快融入夜色,留下篝火旁的一片空寂。 长乘独自伫立,苦笑一声,暗暗叹息,压下心头那抹来自神的动摇….. 目光,不自觉投向远方的山影,似在与某种无形的宿命对峙。 夜雾更浓。 篝火的余烬微光映得他面庞孤寂,额前碎发随风轻舞,宛如一尊静默的神祇,承载着千年的沉思…... 少挚从帐篷内走出,凤眸微眯,嗓音低笑传来:“蠃母山万年司神,竟需自家小石子儿开导,有趣。” 他唇角勾着一抹戏谑的笑,玄色长衣在雾中泛着幽光,似与夜色融为一体。 长乘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若是海内,自然不必纠结,身死即是夙愿。” “但海内诸神不得掺世间因果……”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诉说着某种无法挣脱的桎梏。 少挚轻笑,凤眸流转,语气轻佻却暗藏锋芒:“顺应本心么?你想做,便去。” 他斜靠在一旁的木桩上,发丝微扬,指尖轻敲,揶揄几分。 长乘摇头,目光凝重:“小炎说的不假,我也知道可以做,但……我怕我的掺杂会使更多人无辜受牵,尚不知道其中的度量在哪,不敢妄动。” 他的语气沉重,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长衫下,袖口不自觉握了握,权衡着天人之隔的代价。 少挚冷哼,唇角的笑意更深:“呵,若真巧到他二宫闲来无事一齐聚炁打入石碑,这便是天要亡其一宫。” 他顿了顿,语气渐冷,唇角冷峻:“神,也不过就是运气好,上了山的人。” 长乘一愣,目光微动,似被这句话触及了某处隐秘的思绪。 少挚转身,落下一句:“艮尘,没你想的那么弱。” 话落,他凤眸扫向远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玄衣轻旋,步入帐中。 长乘凤眸一闪,低声喃喃:“还有五次,且看艮尘如何做,迫不得已再说……” 话落,他的声音渐低,透着儒雅的沉思,火光映出面容肃穆,目光投向夜空。 星辰被雾气遮蔽,唯有无尽黑暗。 夜风低啸,余烬暗淡,山影巍峨。 两尊静默的神祇,守护着各自的信念,却无力改变天局的轨迹。 这场看似是命运的博弈,渺茫无常…… …... 寅时。 断魂崖。 艮宫所在的破败院落中,阴冷愈发刺骨。 篝火微弱,火光挣扎着映照出八百余人面孔,或不安,或疑惑。 离宫众人身处的院落却温暖肃穆,青石地面光洁,火光映得石碑肃穆而威严。 温馨肃穆与艮宫破败对比,阴阳两界,生死交错。 艮宫离宫众人,皆屏息以待,等待艮尘续言。 艮尘目光沉重,棕袍晃动,指尖轻抚碑文,沉声道:“这碑……” 他嗓音沉缓,带着一丝迟疑:“我晚间看了地图,只有一个木许村,这条路,若火断然不会走岔,但离宫仍未有任何消息……” 艮尘心内渐渐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浓眉紧蹙…... 他顿了顿,眉尾一抬:“山淼,时辰。” 山淼颔首:“寅时。” 艮尘点头,目光一沉:“嗯,先不要通讯各宫,以免造成恐慌,皆原地休息,天亮再说。” 话落,艮尘转身迈步,面容凝重冷峻,往身后所见的破败小庙走去….. ….. 此话落下,艮宫众人闻言,面色各异。 老生顿时心内一惊,眼底恐惧分明! 可谁知,部分新生居然低声抱怨! 一新生,语气中带着不解与焦躁:“啊?在这儿躺到天亮?不能回房嘛?” 一名新生指着院子门口不远处的屋舍,急道:“不是,我……我屋子就在这儿一拐角,我也不能回去吗?” 另一新生嘀咕:“为什么啊?为什么离宫没来,咱就得在外头干坐着啊?” 他的声音虽小,却透着不甘。 离宫的灼兹站在一旁,目睹这一切,心头烦躁,频频挠头,怒音道:“这艮宫的新生,都她妈的愣头青啊?!” 一名艮宫老生猛地回头,语气冷厉,眼中闪过一丝急切:“想死么!” 同时,岳峙霍然起身:“静!” 下一刻,岳峙微微作揖,浓眉扬起,面色凝重:“诸位新来师弟,稍安勿躁,艮尘师尊的安排定有其深意。” 他的声音沉稳,试图安抚众人,眼中却透着浓烈的不安…... 恍惚间,众老生似忆起过往。 除非紧急情况,艮尘师尊不会造成众人恐慌,这等强制扣下众人…... 虽艮尘师尊未透露过多,但只有他们才懂,艮尘这话,意味着什么…… 这话,是他能说出口的,最糟糕的情况。 山淼似再也忍不住了,猛地踏前一步:“我告诉你们,若想着这只是个任务,那也为时已晚了!” 他声音如雷,怒瞪新生,眼中血丝密布:“若无危险,最好不过,若有,死了便是死了!” 此话一出,新生心头一震! 众人面色惶恐,议论声顿时四起! 有人难以置信,瞪着眼喊道:“退出都不行了?!” 有人失声喊道:“什么,会死!?” 一名新生心内存着几分侥幸心理,颤声道:“……吓唬人,说死个人就死个人,世间还没王法了?” 他的语气带着些许不服,却掩不住眼底的恐惧。 这边,离宫淳安闻言,站在山淼身旁,面色难以置信,气得跳脚:“卧槽,蠢材,王你妈的法!” 他大喊,双手挥舞,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声音在阴阳之间消散,勾不起艮宫任何回应,毫无作用... 同时,那名新生的话,不大不小,正巧落入山淼耳中。 山淼冷哼一声,脸色一沉:“王法?死了,没人给你复仇,更没有什么法律条款为你伸张正义!” “若是来得及,能给你葬下去!来不及,你就躺到腐烂发臭,回赠自然!” “你人生的价值,也就仅此而已!” 话落,山淼目光如刀,扫过那名新生,怒哼一声,拂衣坐下。 众新生面色煞白,或信或不信,但总之…全体噤声。 气氛…已然凝重到无法挽回的境地…... 岳姚轻声开口,语气柔和却带着一丝坚定:“只是在这儿将就一晚,诸位师弟仍需一个适应的过程。安心,全体师兄都陪着你们一起。” 她的声音如春风,稍稍缓解了新生的恐慌。 灼兹当即扭头,直直瞪向自家宫内的两名新生,低喝:“你俩,听着没!” 两名新生忙不迭点头如捣蒜,似被这紧张的气氛震慑,眼中满是畏惧。 艮宫新生渐渐安静,低声议论减弱。 有人小声道:“这地方……是不是真有点邪门?” 另一人压低声音:“我听说这村子以前死过不少人,不会是……” 他的话未说完,被身旁的老生冷冷一瞥,吓得噤声。 老生们肃穆无声,盘膝而坐,闭目养神,仿若一尊尊石像,守护着这群懵懂的新人。 新生们环顾四周,阴冷的院落与微弱的篝火令他们心生寒意,议论声渐小,相互靠着,蜷缩在火光旁,沉沉睡去…... 火光映得他们面庞苍白,在无知中等待命运的审判…... 第255章 - 锦囊布匹,劳请展开。 离宫众人站在一旁,目睹这一切,心头五味杂陈。 院内两宫之人,一方懵然入睡,一方心急如焚。 艮宫的篝火微弱,阴冷刺骨,似随时会被黑暗吞噬。 离宫的篝火温暖,却无法驱散心头的寒意。 夜雾更浓,风声如泣。 断魂崖的绝骨坳仿若一座幽冥囚笼,将两宫之人困于生死边缘…... 淳安紧握双拳,心急如焚,低骂:“这群傻子……还睡得着!” 灼兹咬牙,一言不发,双手插在发间,不停的挠头,来回踱步,眼中满是焦急。 楚南低垂眼帘,泪光闪烁,喃喃道:“他们根本不知道……三日后……” 她声音哽咽,未能继续说下去….. 嘬哥瞎眼虽无神,却紧皱眉头,似在感知某种无形的危机,又似在决策些什么…... 离宫众人皆屏息等待若火的下一步指令。 火光映照下,每张面孔都写满焦虑与期待,空气仿佛凝固。 若火转头,独眼凝视方才踏出的屋舍,目光深邃。 那里…...不知艮尘看到的是何等景致? 他的眉头微蹙,语气沉稳却难掩忧虑:“只得静观其变,艮尘或许能有所悟。” 若火顿了顿,声音骤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离宫众人听令!” 众人齐声应道:“在!” 若火环顾众人,独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情况已明,原地休息。天亮后且看艮尘作何安排,他若不动,我们分为三组,四散搜村,寻觅任何破解之法!” “一刻不得闲,任何蛛丝马迹,随时记录回报!” 他的目光扫过每张面孔,沉声道:“艮宫八百人的性命,在我们身上了。” 此言落地,众人心头一震。 若火声音洪亮,震得篝火火星跃起,透着豪气与沉重。 有人点头,有人握拳,眼中燃起斗志,却也夹杂着沉重的压力。 命运的齿轮在黑暗中低鸣,等待卯时破晓…... 石碑幽光流转,宛如一只无形的眼,注视着这阴阳两界的对峙,仿若一场无形的审判…... …... —————————————————— 火山如巨兽之喉,喷吐着炽烈的气息。 滚滚熔岩在深渊中翻涌,赤红光芒映照天穹,血染长空。 岩壁焦黑嶙峋,热浪扭曲空气,发出低沉的轰鸣。 硫磺与灰烬的气息弥漫,刺鼻沉重,火光跳跃间,天地仿佛只剩这无尽的烈焰与毁灭。 山口边缘,乱石嶙峋,热气蒸腾。 冥烨端坐于火山口一侧。 那头宛如暗夜流淌的长发,仍随意披散,垂落肩头。 他眉目深邃,剑眉微挑,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王者之姿。 一双黑眸深浓如渊,似能摄人心魂,目光所及,天地为之失色,仿若一尊俯瞰众生的神祇。 陆沐炎躺在他身侧,双眸缓缓睁开,带着一丝迷雾般的疑惑。 彼时的她,容貌愈发肖似千年前的那位少女,眉眼间多了几分灵动与坚韧。 唯有那双眸子,与千年前截然不同。 此刻,她的眼底不再是纯粹的明亮,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浓郁的困惑,似在探寻某种深藏的真相。 她低喃,声音带着几分恍惚:“……啊,又是这里啊。” 冥烨闻言,侧眸看向她,冷峻绝美的侧脸线条如刀刻,邪魅无限,黑眸中闪过一丝温柔:“炎,七日至,稍等。” 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似岩浆下的暗流,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话落,他抬手,指尖蓦然迸发一缕火苗。 赤红光芒在热浪中跳跃,似要撕裂这火山口的沉寂! 陆沐炎猛地一惊,鹿眸瞪圆,急道:“等!等等!” 她坐起身,双手乱摆,语气慌乱:“我靠……你,你居然能跟我对话?” 冥烨一顿,指尖的火苗微微颤动,黑眸中闪过一丝不解:“此话何解?”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却带了一丝探究,剑眉微蹙,透着几分疑惑... 陆沐炎瞪着他,语气急促:“冥烨……那个,你早就认识我吗?” 冥烨微微一愣,薄唇轻抿,未作答。 他的黑眸深邃如渊,似藏着千年的秘密,目光却柔和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陆沐炎不依,追问道:“这是哪里?我好像总能梦到你,现在也是梦,对吗?”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鹿眸中疑惑愈浓,似在努力拼凑某种破碎的记忆。 冥烨的目光柔和,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炎,来日方长。” 他的声音低缓,似在安抚,嘴角温柔而魅惑,却又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缄默。 蓦然! 冥烨抬指,一缕精红色的光芒自指尖绽放! 这缕光,宛如一颗微小的星辰,细腻如丝,赤红中透着金芒,似一缕元神之光。 带着温暖而纯粹的气息,承载着千年的记忆与力量,缓缓飘向陆沐炎头顶! 陆沐炎大惊,鹿眸瞪得滚圆,失声道:“等等等等,我我我,这个进来了我是不是还会疼?” 冥烨轻笑出声,黑眸中勾着宠溺的无奈,温柔得几乎要融化这火山口的炽热。 他笑得魅惑而高贵,剑眉微挑,透着一丝戏谑:“炎,莫慌。” 这声音如春风拂过,却掩不住那份深沉的疼惜。 陆沐炎哪管这些细腻的心思,抱着头,连连后退,双手乱挥,试图阻挡那缕光芒:“啊啊啊啊等等!!” 可任凭陆沐炎如何躲避,那红色光点依旧不偏不倚,穿过她的手心。 宛如归巢的飞鸟,在热浪中轻舞,缓缓下沉,穿过陆沐炎的发丝,无声无息地融入她的额内…... …... 一瞬间,她眉心微微一暖。 仿佛一缕久违的记忆在心海中荡开涟漪。 那光芒在她体内流转,似乎唤醒了某种沉睡的力量。 四千年。 离火精石,终于自此有了一丝元神的牵引,微弱,却坚韧。 宛如新生。 陆沐炎愣在原地,鹿眸中疑惑未散,却多了一丝莫名的安宁。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喃喃道:“这……不疼?”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惊奇,似在确认方才的异样。 冥烨未答,只是静静凝视她。 他的身影沉稳如山,黑袍一角在热风中轻扬,宛如一尊永恒的守护者。 黑眸中柔光流转,深浓如渊,似能摄人心魂,守望千年前的故人…... 陆沐炎的鹿眸清亮,带着几分懵懂与明媚,透着一丝少女的灵动。 二人对坐火山口,熔岩翻涌。 火光映照下,仿若千年前的画面重现,一个沉稳如磐,一个明媚如焰。 天地间只剩这片刻的宁静与永恒。 火山口的热浪渐缓,熔岩的轰鸣低沉如叹息。 雾气再度升腾,天地模糊,梦境如潮水退去,只留一丝元神的温暖,在陆沐炎心底悄然生根…... …... —————————————————— 卯时将至,天色蒙蒙。 晨雾愈发浓厚,宛如一张无形的巨网,将哀牢山正道入口挤压得窒息。 千阶石梯隐没于白茫,伸手不见五指,石梯尽头,似通秘境,或坠深渊。 雾气湿冷,凝在皮肤上如冰针刺骨。 松风低啸,夹杂着远处的鸟鸣,悠长而诡秘,似在预告某种未知的危机。 帐篷在雾中若隐若现,篝火余烬仅剩微光,映得周围一片幽暗。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松脂的气息,沉重压抑。 前路凶险,渺茫。 此刻,长乘负手而立,身后四千震宫弟子列队,气势如虹。 晨雾笼罩下,弟子们神态各异。 有的低声闲聊,添柴引火; 有的席地而坐,嚼干粮,眼中透出隐隐兴奋的期待; 有的整理行囊,哼着不着调的曲儿,试图以轻松掩饰内心的紧张; 火光微弱,映得一张张面孔忽明忽暗,透着期待与不安。 一名弟子拍了拍身旁同伴的肩,挤眉弄眼:“嘿,昨晚你那呼噜,震得我以为山塌了!” 同伴翻了个白眼,回怼:“少来,我看你梦里还喊师姐的名字呢,丢人不?” 一名新生眼中好奇:“听说哀牢山有灵兽,抓一只当宠物咋样?” 老生冷哼:“想得美,先活下来再说!” 另一弟子抱着包裹,嘀咕道:“这雾……跟鬼打墙似的,待会儿别走丢了。” 一名弟子戏谑,紫袍袖口甩动:“雷宫人多,怕啥,劈它丫的!” 身旁之人哈哈一笑:“有长乘师尊在,鬼都得绕道走!” 一名女弟子揉了揉眼,懒洋洋道:“早知道昨晚少吃点烤兔子,现在肚子还撑着,爬山可咋办...?” 她的同伴捂嘴偷笑,眼神揶揄,看向少挚的方向:“你那是吃得多,分明是昨晚偷瞄某人看得入迷!” 长乘内力一催,声音宏阔,如洪钟响彻雾中:“此山,盖有——四象天锁阵!” 他的声音穿透晨雾,震得众人一凛! 闲聊骤停,目光齐聚! 长乘语气沉稳而威严,目光扫视四千弟子,缓缓续道:“以山体为阵基,以四象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为引,设一道石兽门。” “每日辰时、酉时开阵一炷香时间,其余时间“雨雾拦道”,山门自行关闭,内外断绝感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诸君临行前分发的包裹内有一锦囊,内含一布匹,劳请展开。” 众人闻言,纷纷翻找包裹,紫色锦囊在雾中泛着幽光,伴随着小声议论此起彼伏。 一人低声道:“对对,就是这个……” 另一人皱眉,翻找半天:“什么锦囊?我咋没见着?” 一弟子挠了挠头,抖动布匹,尚未看仔细,嘀咕道:“娘嘞,这么多字儿,不会是要背吧?” 一名弟子面色忧虑,手指攥紧布匹:“……昨晚就看完了,其实…” 众人七手八脚打开锦囊,展开布匹,透着恐惧与期待。 绣字映入眼帘,字迹古朴遒劲,透着一股阴森的肃杀之气—— 瞬时暴雨(聚炁屏息 莫淋雨): 形成:印度洋暖湿气流撞山。 体感:如同被冰针密集穿刺。 特殊现象:雨中可能夹杂未融化的霰(直径2-3mm) 妖雾迷阵(无妨 仅疼 多穿衣): 能见度:<3米时持续17小时以上。 湿度计:指针常驻98%RH位置。 皮肤反应:会形成透明冷凝水膜。 谷底上冲风(需躲避):日出后1.5小时,像无数蚂蚁顺腿爬行。 山脊下灌风(立即掐诀缓解):日落前突然发作,像后颈被冰手猛掐。 树冠层涡流(尽快疏电 恐引雷 避开同伴):雷暴前兆, 头发会自主飘舞。 幻觉(立即闭目 打坐 ): 出现22°日晕+幻日,阳光分解为三把光剑(红/蓝/透明) 体感悖论(立即裹厚衣): 影子方向与太阳位偏差19°时,看着耀眼烈日,皮肤却感觉不到温暖。 腐殖层(立即割去表层接触皮肤,聚炁厚敷药粉): 皮肤触之:表层3cm温暖如血(25℃),5cm以下突然冰凉(8℃) 真菌孢子雾(迅速撤离救治 但希望渺茫 建议意识清醒撰写遗书):运炁抵御,不慎吸入时有铁锈味,2小时后舌根发麻。 布匹展开,众人哗然! 新生们瞪大眼,面色惊惶,窃窃私语如潮水涌起! 一名新生失声:“割去表层皮肤?!这……这也太狠了吧!” 他声音颤抖,手中的布匹险些滑落! 另一新生指着“树冠层涡流”,结巴道:“避开同伴……防止雷劈牵扯么?劈死一个还不够,得带上几个垫背的?” 他的语气半是恐惧半是荒诞,引来身旁几人低笑。 一名女新生攥着布匹,满脸不可置信:“……还写遗书?这是直接判死刑啊!” 她的声音发颤,眼底闪过一丝退缩。 另一人皱眉,低声道:“日晕光剑?听着挺好看,但是感觉不像好话啊……” 他试图以玩笑掩饰不安,却难掩眼中的慌乱。 一名新生抓着同伴的袖子,急道:“这瞬时暴雨,冰针刺身……我这小身板扛得住吗?” 同伴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没事,聚炁屏息,咱练过的!” 老生们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第256章 - 第一条路,第二条路。 这时间里,老生面色凝重,眉头深蹙,各个眸光如炬,仔细查看…... 有人心头一凉,低骂:“亲娘啊,怎么又来……”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似曾历经类似凶险。 一名老生冷笑,眼中闪过一丝傲气:“震宫人多,六宫之首,理应铺路。”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引来身旁几人点头。 另一老生哈哈大笑,拍了拍身旁的新生:“咱震宫玩的就是刺激!这点小阵算啥,冲过去就是了!” 他的语气豪迈,眼中却闪过一丝凝重,掩下内心的忌惮。 一名老生低声道:“这些字……每行都是血泪换来的,记牢了,别当儿戏。” 他的语气沉重,目光扫过布匹,似在缅怀某些逝去的同伴…... 另一老生跃跃欲试,摩拳擦掌:“这四象天锁阵,倒是想会会!说不定能摸出点门道!” 他的眼中燃着斗志,嘴角勾起一抹兴奋的笑。 …... …... 此刻,长乘待众人稍安静后,终于缓缓开口。 他声音低沉,却字字如磐:“这些资料,是无数先辈用自己的肉躯,探测外围,一点点实践而来。” ”你们所见的每一行字,都有无数人死亡。” 长乘目光如刀,透着一抹儒雅的威严,扫过每张面孔,语气渐沉:“其余各宫,皆在外围探测,无需进入哀牢腹地。” “因震宫人数较多,恐伤根基,院内安排两条道路。” 他竖起一指,语气郑重:“一:与其余各宫一致,外围探测、熟悉山况、测距绘图、天气、肤感、动植物皆详细记录。” “七日后,老缚自会前来接应,此行结束,诸君回院。” 长乘再竖一指,目光如炬:“第二条路,唯有震宫雷部方能参与。” “——随我深入哀牢腹地,寻坤石!”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长乘面容肃穆,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似在宣判某种不可逆的命运。 他嘴角微抿,透着一丝隐忍,仿若早已预见前路的凶险,却仍选择直面…... 新生们面面相觑,有人低声议论:“深入腹地?!那不是找死吗?” “这布匹上写的字儿,都已经够我死六回了,还要再深入!?” “别的宫都在边缘,单单让震宫一部分人进入腹地…...?” 众位新生骇然大惊,眼中纷纷闪过退缩,紧握布匹的手微微发颤…... 老生们则是神色各异。 有的沉默沉思,有的窃窃探讨,有的目光炽热,似被“坤石”二字点燃了斗志! 一老生唇角勾着嗜血的玩味,低语道:“震宫铺路,飞升有望!” 另一老生目光炙热,低吼一声:“玩命也得试!” 长乘环顾四周,浓黑剑眉微扬,声音骤然拔高,震慑全场:“若你自命不凡,选第二条路,随我入哀牢腹地,从此刻开始,用生命来试错,铸造你的城池!” “下一世,或某个累世后,便可成为玄极六微其中之一。” 他目光如电,似能洞穿人心,直言续道:“当然,你可能觉得再如何比较,较之雷祖,仍会差距良多。” “但只要你从此刻开始累计,因的种子便已种下,院内诸君,会累世提醒你。” 长乘语气缓和,却带着一丝悲悯:“你若选第一条路,甘认此生碌碌,仍是伟大,最起码走到了这里,世界上更多人,连踏入的资格都没有。” “无论做何种选择,皆为最优解,没有哪种更为高贵,只是你此生该走此路而已。命运自有另种安排,下一世或许会换一种抉择。” “无论诸君有何梦想,有何私心…...” 言及此处,长乘顿了顿…... 他凤眸柔和,抖了抖布匹,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选第二条路之人,此行的意义……” “便是在这些字儿之外,寻找更可能的死法。” …... 此言落地,空气骤静! …... 四千弟子心头一震,目光复杂! 有人低头沉思,有人紧握双拳,眼中燃起斗志,众人顿时论声如潮,恐惧与热血交织! 新生瞪大眼睛,眼中恐惧:“不是吧,用命来试错?! 一女新生声音发颤,不自觉后退一步:“寻坤石……会死多少人?” 一新生难以置信,看了看自己的袍色,又望向一旁的老生:“...震宫人多,所以活该咱们铺路送死!?” 老生闻言,则是目光沉重,仿佛此等结局早已司空见惯…... 一老生低吼:“我选第二条!” 另一人低叹:“这次我选第一条路,我有预感…….” 一老生面色凝重,连连摇头:“我也选第一条,出这么多次任务了,雷祖之路……也没几个人敢走呐。” 一老生跃跃欲试,紫袍晃动,挥拳朗声:“身为震宫,则要表率,就是要干大事!” 另一人苦笑一声,低喃:“哈哈,又是送死……” …... 这些话,自然一字不差落入人群中,陆沐炎几人的耳内。 陆沐炎双眸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被长乘的话触动,心内暗暗思衬。 玄极六微已定,但仍需更多人以命犯险……? 按照院长的话来说,人人皆可修玄极六微,这第一批玄极六微也不过就是个引路的。 众人以命犯险,是为了积累福报,为下一世有可能成为玄极六微做准备。 可...既是玄极六微,为何单让这震宫深入腹地? 别的宫…怎么不去积累这个福德? 陆沐炎手指轻抚布匹,揣摩长乘话中的深意。 忽地! 似又忆起梦境,陆沐炎嘴角一抽。 陡然,她心内划过一抹难以置信的猜想,眸光探向长乘,未发一言…... …... 此刻,少挚垂眸站在她身旁,凤眸低敛,长睫遮住眼底的波澜,面无表情。 他似在压抑某种情绪,唇角微抿,透着一丝无人能解的复杂…... 这时间里,迟慕声快速地眨了眨眼,只觉得莫名地心跳加速。 似被长乘的话点燃了某种共鸣? 他环顾四周,只觉得身旁的人、周围的嘈杂声,离自己很远,好似也很近。 但总之,只剩心跳,跳得越来越快…... 如擂鼓震耳,呼吸急促,双手不自觉握拳,仿若听到了某种恍惚的召唤….. …... 篝火噼啪,火星跃入晨间浓雾。 石碑青光森冷,晨雾伸手不见五指。 震宫弟子议论声渐低,紫袍在晨雾中泛微光,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期待,热血与不安。 此刻的哀牢山,如一尊沉默的巨兽,注视着这四千二百余人的抉择。 晨雾,好似更浓了些。 仿若无形的巨手,压得每个人喘不过气。 长乘的身影在雾中孤傲而沉重,仿若一盏孤灯,指引前路却难掩凶险。 他声音宏阔,穿透晨雾,震得众人心头一凛:“现在,开始排队。” “选第一条路的师弟,靠左列队,由裂霄师弟主权督责,分组安排,包围探查。” “选第二条路的诸位师弟,靠右原地休息,辰时准时出发。” 此言一出,人群骚动! 弟子们面面相觑,面色各异。 人群中,一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身形瘦削如刀,骨架嶙峋却蕴含爆发力。 他面容如斧凿石刻,颧骨高耸,眉骨投下阴影,双眼狭长如电,鬓角微霜,发丝硬如钢针,常年束成短马尾。 仔细看,这男人左脸有一道细长疤痕,像是被闪电劈过,泛着淡青色,平添几分肃杀之气。 裂霄声音雷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长乘!我选第二条路!” 长乘微微摇头,语速缓慢却坚如磐石,作揖道:“第一条路,麻烦裂霄师兄了。” 裂霄一愣,眼中闪过一丝不甘:“长乘…!” 他正欲争辩,身旁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子急忙拉住他的手臂! 女子眸中含泪,透着恳求,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肚子,未发一言,死死咬住下唇…... 裂霄未明其中深意,预备再说些什么,长乘却当即分明。 长乘转身,未再看裂霄一眼,不予回应,却给小宽暗暗使了个眼色。 小宽立刻会意,转身往帐内走,不知是要做些什么…... …... 人群开始移动,弟子们分成两拨。 左队逐渐人声鼎沸,右队却稀疏寂静。 晨雾中,紫袍晃动,包裹碰撞声与低语此起彼伏,气氛紧张而肃穆。 左队(第一条路): 一名新生,低头整理包裹,嘀咕:“外围探测……总比送死强吧?”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庆幸,却掩不住眼底的羞愧... 另一新生拍了拍同伴的肩,挤眉弄眼:“嘿,裂霄师兄带队,稳妥!咱回去还能吹吹这次任务!” 同伴翻了个白眼:“…呵呵,吹啥,测距绘图,能有啥功绩?” 话落,他唇角勾着一抹自嘲,暗暗看向右侧队伍,快速低下了头。 一名女弟子抱着手臂,皱眉道:“这雾……跟鬼打墙似的,外围也未必安全。” 她的声音低沉,眼中闪过一丝不安,往同伴身旁凑了凑。 一老生,紫袍紧身,冷笑道:“第二条路是送死,雷祖又怎样?命没了啥都没!” 他目光沉重,紫袍袖口甩动,说出的话是如此强硬,但眸底,透着对认命的无奈…... 一老生低声道:“呵呵,第一条路也好,活着回去,能为后人多攒点经验,别落得只剩个冰冷的文字......” 他语气沉稳,目光却透着几分复杂,攥着布匹隐隐含泪,似在缅怀过往的同伴…... 另一老生拍了拍新生的头,笑道:“啊哈哈,别怂,外围探查也是功劳,震宫的路,从来不是靠拼命铺出来的!” 他笑容爽朗,却难掩眼底的疲惫…... 右队(第二条路): 一名老生摩拳擦掌,眼中燃着斗志:“深入腹地,寻坤石!这才是震宫雷部的气魄!” 他的声音洪亮,引来身旁几人附和。 一老生闻言,唇角戏谑:“哈哈,选第二条,雷劈着我了,你跑快点!” 他紫袍晃动,眼中热血,震得地面微尘扬起,眸底那抹赴死的决心,完全呼之欲出…... 另一老生爽朗一笑,歪着脑袋迎合一声:“寻坤石?没那个命喽,咱就比比谁先寻到阎王殿,哈哈!” 他笑声豪迈,却带着一丝自嘲,掩不住面上不羁的洒脱! 一名中年弟子沉默不语,紧握布匹,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低声道:“若能有幸为后人多添一行字,死也值了。” 他语气平静,面上却透着视死如归的坚定! 一名年轻弟子咬牙,喃喃道:“玄极六微……我就不信,我差那一步!” 他的眼中燃着不甘,拳头紧握,指节发白,脚底摩了摩,似要靠着这个动作,再坚定几分信念…... 另一弟子低头整理行囊,喃喃自语,唇角温润:“雷祖又如何?总得有人踩着尸骨往前走,踩着我呗。” 他的语气是那么悠然,说出的话里,仿佛生死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 忽地,人群里传来一声熟悉的嗓音。 “哈哈,我李信罡,就没个怕字儿!” 此刻,李信罡一边收拾包裹,一边迈步向右,字字朗声。 他的紫袍在雾中泛着微光,眉宇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严肃,五官深峻,神色宁和淡漠。 王闯紧随其后,满脸络腮胡,毛发浓密,身形矮胖却动作灵敏。 他瞪着溜圆的眼睛,粗壮的脖子左右扭动,扯着嗓子喊:“二哥去哪儿,我去哪儿!” 这一声儿,够粗犷,震得晨雾都似一颤。 李信罡闻言,脚步一顿,转身看向王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三弟,我有生之年不知能否等到大哥,但若能为这手绢儿加点字儿,也不枉我大哥的再生之恩。” 他说着,语气逐渐沉重,目光落在手中的布匹上,似在回忆某个遥远的誓言,瞪着眼:“但是三弟,你得好好活着,等大哥回来啊!” “不然我这丰功伟绩,找不到人为我吹嘘,二哥岂不是白死了?!” 第257章 - 为托举、为累世、为因果赴死! 话落,李信罡佯装嗔怪地瞪了王闯一眼,虽话语严肃,但眸底的悲怆,渐渐蔓延几分….. 王闯一梗脖子,瞪眼道:“不行,二哥去哪儿我去哪儿!”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倔强,粗壮的手臂挥舞,作势就要将李信罡拽着! 李信罡哪肯依他啊,一把拽住王闯,厉声低喝:“你还是不是我李信罡的三弟!”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却更多是疼惜,语气中带着不容商量的坚定! 迟慕声闻言,蓦地转头! 他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眼底满是亲切,寻着声儿嚷嚷道:“李老二,王老三!?” 二人闻言,应声齐齐抬头! 王闯眼神一亮,咧嘴喊道:“四弟!” 李信罡则哈哈一笑,眼中燃起豪气,冲着迟慕声挥了个手:“四弟,你果然是我震宫雷部之人,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紧接着,二人穿过人群,快速走向迟慕声。 未等迟慕声再说,李信罡拍了拍迟慕声的肩,好似已有谋断,朗声道:“那这样吧!四弟去第一条路,我和老三选第二条路!” “我俩死后,四弟定要为我俩大肆宣扬,添油加醋,多多美言啊!” 话落,李信罡语气豪迈,连连点头,似对自己的安排很是满意,眼中却闪过一丝赴死的认真。 迟慕声一愣,扶额,语气坚定,无奈道:“额……二哥三哥,我要选第二条路。” 李信罡一愣,瞪眼道:“什么!?” 他的声音拔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胡闹!哪有师弟死师兄前面儿的,院内没这规矩!” 王闯更是急了,瞪着溜圆的眼,猛地推搡了一把迟慕声,粗声道:“你小子是傻缺啊?你没看新生二百多人,没有一个来的吗!” 他挥舞着拳头,冲着左侧的新生努了个头,恨不得把迟慕声一把推出去! 迟慕声嘿嘿一笑,眼中却闪过一抹倔强,挠了挠头:“嘿嘿,我就要去。” 王闯气得一跺脚:“…你!” 他正要再骂迟慕声,李信罡却猛地抬手拦住。 李信罡眸底闪过一丝清明,眼神暗暗划过长乘:“也罢,那我们三兄弟一起去罢!只是…” 他冲着左侧人群,嚷了一句:“裂霄,为我发声啊,千万记得为我发声!” 人群轰然大笑,被这李信罡的不羁舒缓了不少紧张的情绪。 但未等笑声渐落,长乘微微扶额,眼底划过一抹尴尬:“额……李老二,王老三,我话还没说完……你俩靠左站,选第一条路。” 这话一出,王闯急得像个红炭,怒目一瞪:“甚?!” 李信罡也蓦地顿住身形,急急出声:“作何解释!?” 长乘点头,面上是不容置疑的严肃:“李老二,王老三,院长此次只特殊交代了你俩和裂霄,务必等老缚来了再做选择。” “我也不知为何,其他人倒没多做安排,院长也知二位定有异议,只能等回去再问了。” 话落,长乘冲着三人微微作揖。 李信罡闻言,怔了怔。 忽地,他似明了几分,凑近王闯,低声道:“等缚师祖…莫非其中有大哥的消息…?” 他眼中闪过一丝期待,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 但是连李信罡自己都没注意到,他说这话时,眼神不由自主暗暗划过迟慕声…... 王闯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恍然,粗声粗气地嘀咕:“对哦……那,大哥…?” 李信罡当即转了个态度,拱手作揖道:“既是院长安排,定有其深意,待缚师祖来后再议,给我留个记号,说不定寻你们去!” 他的语气爽朗,眼中却闪过一丝深意,似换了个打算。 长乘微微一笑,语气温和,颔首打趣儿:“好的,自会留下震宫标记,方便你追上立功哈。” 王闯哈哈一笑,拍了拍胸膛,嗓音洪亮:“哈哈,那咱就先这么说!” 一旁的迟慕声咧嘴一笑,桃花眼中满是狡黠,语气轻快,带着几分戏谑:“二哥三哥,山外等我!” 李信罡眼中闪过一丝柔和,声音低沉,看向迟慕声:“可由不得你,四弟,活着等我!” 几人说话的空档,众人开始整理行囊。 …... 四千紫袍在晨雾中晃动,包裹碰撞声与低语交织。 左队人声鼎沸,右队肃穆寂静。 最终,选第一条路的,共计4042人。 队伍浩荡,囊括所有新生与大部分老生,面色或轻松或羞愧。 选第二条路的,仅有178人。 无一新生,皆是老生,眼中燃着视死如归的决然…... 加上长乘、少挚、迟慕声、陆沐炎、小宽,共计183人,站在右队,气势如虹。 李老二与王老三,站在裂霄身旁,清点人数。 终于,左侧四千余众整顿完毕。 裂霄冲着长乘远远作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未多言,转过身,狭长的双眼如电,扫过左队四千余众,沉声道:“出发!” 四千余人浩浩荡荡,踏入晨雾。 紫袍渐隐,脚步声在雾中回荡,奔赴未知的使命,渐行渐远…... 待到四千弟子渐渐远去,长乘环顾剩余182人。 剩余弟子,或整理行囊,或啃着干粮,或靠树发呆,或揣摩手中布匹深意。 但无论何人、无论作何举动。 余下之人的面上,无一不是透着一抹…...必死的决然。 万籁俱寂,唯有那四千脚步声,渐行渐远。 此刻,天苍苍,雾霭茫茫。 似余下弟子的生机,归于天地销亡…... 一百八十二人,皆未发一言,等待长乘发话。 或,等待赴死。 长乘目光如炬,缓缓沉声道:“诸君,出自震宫雷部,乃六宫之首,旁宫,连赴死的资格都没有!” 这一句,声音低沉,却震慑人心! 仿若雷霆炸响,晨雾都似为之颤动! 长乘顿了顿,眼中燃起炽烈的光芒,咬牙道:“此刻,院内六宫六千余众,恳请诸君——为托举、为累世、为因果赴死!” 他转身,拾眸望向身后千层阶梯,眸底决然:“出发!” 剩余一百余众齐齐作揖,声音如洪流,响彻天际:“震宫雷部——为托举、为累世、为因果、甘愿赴死!” 这誓言,震天撼地! 晨雾为之激荡,石碑青光似被点燃,幽幽闪烁! 声音穿透山谷尘谷,落入远处陆陆续续离去的四千余众耳中! 四千余人,脚步微微一顿! 有人眼中闪过羞愧,步伐加快,似要逃离这誓言的重量; 有人想折回,却被身旁同伴一把按住,低声道:“走吧,这是他们的路。” 有人低头沉默,眼中泪光闪烁,似为自己的选择感到怅然。 晨雾吞噬了他们的身影,唯有誓言的余音,在山间回荡…... …... 辰时将至,晨雾愈浓,将哀牢山正道入口吞噬殆尽。 千阶石梯在白茫中若隐若现,伸手不见五指。 斑驳的青石上覆满湿滑青苔,宛如老蛇盘身,踩上去,滑腻如冰,稍不留神便可能失足。 古树参天,枝干扭曲如鬼爪,挂着缕缕雾气,似幽魂缠绕。 树皮龟裂,散发着潮湿的腐木气息。 偶尔有枯叶飘落,划破雾气,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空气湿冷刺骨,夹杂着松脂与泥土的腥气,吸入肺中如针刺般冰寒。 长乘领头,紫袍在雾中泛着微光,步伐沉稳。 他的身影孤傲而沉重,仿若一盏孤灯,指引众人踏上千阶石梯。 身后,182人紧随。 紫袍猎猎,脚步声在雾中回荡,夹杂着低语与喘息。 有人紧握行囊,目光坚定; 有人频频回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阶梯陡峭,青苔湿滑,众人小心翼翼,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陆沐炎走在长乘身侧,眸内清亮,透着一丝震撼。 她回头望去,百余人攀登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方才那震天撼地的誓言犹在耳畔回响…... 陆沐炎唇角微颤,心神荡漾,低声道:“……他们,为什么……”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为什么?” 长乘轻笑,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戏谑:“震宫就这规矩,也不是我说的,他们每次出行的宣言都是这个,习惯就好啦。” 话落,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似在缅怀某种传承,暗暗看了一眼迟慕声。 迟慕声浑然不觉,跟在身后,桃花眼中燃着兴奋,搓了搓手臂,低声道:“这就是六宫之首吗?我浑身鸡皮疙瘩全站起来了,我靠……对我胃口!” 他语气带着几分震撼,眼中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斗志,仿若被这气势点燃了热血。 又似…找到了一抹心安的归所。 陆沐炎眸光暗暗划过迟慕声,嗡了嗡唇,心内似被这誓言的重量触动,不言语了…... 众人继续攀登。 阶梯两侧古树愈发密集,枝桠交错如网,雾气在枝间流转,宛如幽魂游弋。 偶有风过,树冠摇曳,洒下冰冷的露珠,落在颈间令人一激灵。 脚下的青苔越发湿滑,有人低咒一声,险些摔倒,幸被身旁同伴扶住。 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腥气,吸入肺中如刀割。 众人呼吸渐重,步伐却未停,仿若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他们迈向未知…... …... 辰时。 木许村被晨雾笼罩,天地一片混沌。 艮宫众人眼中的村子,仿佛更加荒凉,破败不堪。 残垣断壁爬满枯藤,地面龟裂,散发着腐朽的霉味。 古树枯萎,枝干如鬼爪,挂着厚厚的霜花,寒气刺骨。 篝火几近熄灭,仅余几点余烬,映得八百弟子面庞苍白。 空气湿冷,夹杂着泥土与朽木的气息,众人衣衫上凝着厚霜,压得人喘不过气,仿若一座死寂的墓地,吞噬一切生机。 反观离宫众人所见,却是另一番景象。 村子沐浴在日出金光中,温暖明媚,野花野草竞相绽放,散发着清新的芬芳。 青石小径光洁如镜,阳光洒落,映得院落肃穆而庄严。 篝火温暖,火光映照下,离宫众人围坐。 有人架着热水壶,烤水分发,热气袅袅,驱散了晨寒。 有人啜着热水,低声交谈,气氛轻松。 却眼见着艮宫众人缩在一团,难掩眼底的忧虑与不解。 此刻,艮宫八百弟子依偎在破败院落,或沉睡,或半醒,面色凝重而疲惫。 有人裹紧衣衫,瑟瑟发抖,眼中透着无力与焦急; 有人辗转难眠,低声咒骂昨夜的寒冷。 篝火的余烬映得他们面庞苍白,霜花挂在发梢,仿若被这村子的阴冷吞噬了生机。 离宫众人则围坐篝火,手中热水温暖,衣衫整洁,阳光洒在身上,带来一丝安宁。 离宫众人红袍烈焰光芒,动作麻利,议论低语:“马上要升温,今儿又得热出一身臭汗!” 离宫:“艮宫咋还没动静?” 艮宫:“身上疼啊…...” 离宫:“沸沸沸,这水烫死我了!” 艮宫:“好冷...” 离宫:“昨晚烤鸡还有剩的没啊?” 艮宫:“谁去生个火…我没力气了…...” 两宫同在一院,却如阴阳两隔,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反差。 这时间里,艮尘从屋内走出,紫袍上凝着薄霜,面色凝重如磐。 看得出,他一夜未眠。 见艮尘走出来,灼兹、淳安忙的跑近,凑在艮尘身旁,听他说些什么。 艮尘全无觉察,环顾疲惫不堪的八百弟子,目光如炬,沉声道:“山淼,几时?” 院中,山淼挣扎着爬起,抖落头发上的霜花,低声道:“辰时。” 他的声音沙哑,衣衫凌乱,更是疲惫不堪。 艮尘颔首,目光扫过院落,喃喃道:“日落日出,在这里相差无二。” 他语气低沉,带着一丝疑惑,似在揣摩某种异样…... 岳姚轻叹口气,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安,轻声道:“仿佛没有时间之分……” 似被这村子的诡异气氛压迫,艮宫众人,连说话的力气都几近消耗殆尽…... 灼兹站在一旁,阳光映得面庞通红,额间汗珠滑落。 他语气带着几分不耐,挠了挠头,嘀咕道:“愁死我了,哪儿没时间之分啊?这太阳把我烤得皮疼!” 第258章 - 三日之限,如影随形…... 此刻,淳安站在艮尘另一侧,伸手挥了挥。 手依旧挥过艮尘的身体,似穿过空气般,丝毫没有任何影响。 淳安深叹口气,冲着身后的若火急道:“啥感觉也没有!这啥法术啊?也该有个失效期啊!” 淳安说着,似想到了些什么,眉尾一抽:“...若火师尊,离宫若是出了这院子,是不是有危险?” 这时间里,艮尘踏步走向石碑,目光如炬,沉吟不语。 若火揉着眉间,目光投向石碑处的艮尘,低声道:“…若有危险,反而是好事,就怕没有危险……” 他语气沉重,独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灼兹一愣:“啥意思?” 嘬哥微微摇头,沉沉开口:“……无声无息,丝毫没有任何外应的危险,你察觉不到,自然不会设防,便只能三日后悄然死去……”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无奈:“若有危险,自然警觉,但目前唯一能掌握的变数,仅有这石碑。” 嘬哥顿了顿,目光投向艮尘:“就怕…” 若火接话,声音更低:“就怕艮尘不在意,出这院子寻我们去……” 他独眼凝重,似乎预见了某种不可挽回的后果…... 离宫众人闻言,皆心内提了几分….. 此刻,艮宫八百弟子陆续醒来,揉着惺忪的睡眼,腰酸背痛,面色不佳。 昨夜的寒冷与艮尘的决策令他们心生不满,低声议论此起彼伏…... 一名新生裹紧衣衫,眼中满是不耐,语气带着几分怨怼,嘀咕道:“冻了一夜,啥事儿没发生,难不成今晚还得这么睡?” 另一新生拍了拍身上的霜,抱怨道:“艮尘师尊是不是太谨慎了?离宫没来,咱在这儿干耗着,啥也干不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引来身旁几人附和... 一名女弟子语气带着几分恐惧,眼底透着退缩,低声道:“这村子阴得慌,我昨晚总觉得有人盯着我……今晚不会还在这儿吧?” 另一弟子揉着酸痛的肩膀,面色疲惫,半开玩笑,苦笑道:“早知道任务这么憋屈,我还不如留在院里练功呢。” 一名老生闻言,冷哼一声,瞪了新生一眼:“少抱怨!艮尘师尊自有道理,命都不要了,还怕冻一夜?” 他的语气严厉,眼中却闪过一丝担忧,似在掩饰内心的不安….. 这些话,自然句句不落,入了艮尘的耳中。 他目光扫过每张面孔,面色逐渐凝重,沉声道:“离宫仍未赶到,必定有鬼,不能等了…...” 此话一出,艮宫未作反应,灼兹是彻底无语了。 灼兹站在一旁,翻了个白眼,狂挠一头红毛儿:“……苍天啊!艮尘师尊,你人还怪好的嘞…...” 淳安心底一凉:“亲娘啊,勤快人。” 艮尘蓦地抬手,声音洪亮:“艮宫山部听令,共分为八组,仔仔细细,搜村!” 淳安闻言,索性一屁股坐下,不忿道:“得,怕什么来什么。” “去吧,去寻我们吧,走啊,走了好啊…” 他凤眸瞪圆,甚至挂着一抹嘲笑的戏谑,但眸底焦躁难耐,语气中透着无可奈何的沉重。 阳光映得他发尾的一撮挑染红色雀跃,似火一般,额间汗珠闪光,实在与艮宫反差甚为明显…... 艮宫众人应道:“……是。” 显然,八百余人虽应,声音却参差不齐,士气不高。 众人腰酸背痛,衣衫上霜花未化,动作迟缓。 部分弟子仍在低声怨怼:“雾这么浓,搜啥啊,捉迷藏都跑不了三步。” 一新生捶着肩颈,低下头,小声抱怨:“昨晚冻得要死,今儿还得跑腿,艮宫善体力也不是这么个治法儿啊?” 一女新生面色逐渐煞白,隐隐有不耐烦的征兆:“霜下得我内衣都湿了,我还在生理期啊…” 另一老生望着院子出口的方向,重重叹了口气,嘴角噙着认命的自嘲:“哈哈,又白忙活喽!” 闻言,一新生碰了碰老生的胳膊,蹙眉小声道:“艮尘师尊也太严了,旁的宫都这样吗?!” …... 八百棕袍身形微颤,眼中怨怼分明,动作迟缓,整理行囊,十分疲惫不安…... 灼兹擦了擦额间的汗,抬手遮着额间阳光,嘀咕:“妈的,有上帝视角真没意思,我现在看这群艮宫的傻子,跟看小菜儿似的。”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荒诞的无奈,看向新生,眸底无力。 淳安望着这群新生,听着他们的怨怼,实在也无力反驳,一拍巴掌,摇头道:“我可算知道,当初让长乘师尊为我看一卦,他那个看蠢猪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但此刻,楚南心急如焚,急的来回踱步,询问道:“若火师尊,这下怎么办?” 若火闻言,沉吟不语。 …... 眼看着艮宫众人开始打扫院内卫生,整理行囊,列队准备出发…... 若火独眼凝重,只得沉声道:“我跟着艮尘。大家自行选择跟谁,但至少保证艮宫每组里,都跟一个咱宫内的人。” 此刻,艮宫的山淼环顾众离宫之人,眉头紧蹙,眼中闪过一丝不安,低声道:“搜村…这等浓雾,可以吗?” 艮尘微微颔首,声音冷静,透着威严,试图安抚众人,沉声道:“只在村内探查,有异样情况,注炁打入地面,地面艮炁波动,我自会赶到,无需担心。” 若火闻言艮尘此话,微微点头,对离宫众人朗声道:“是的,村子就这么大。大家以火把为指引,有异样情况,燃起火把,空气中的离炁波动,我会感知,届时自会赶到,大家别担心哈。” 艮尘却忽地蹙眉,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补充道:“切记,我只能将炁附着村内,诸位莫出村子。” 嘬哥闻言,冷哼一声,瞎了的面上透着不屑:“呵,艮尘活了两世,这修为没累计,还是白搭!” 他顿了顿,声音沉稳如磐,给离宫吃了一颗定心丸,缓缓道:“老身将炁散至村外周围三公里,艮宫出去也无妨!咱离宫跟紧些,但只有三公里,遇着明显的冷热交接,便不可再出去了,速燃火把通报。” 离宫众人齐声应道:“是!” 艮宫众人亦齐声应道:“是!” 嗯?! 离宫众人闻言,陡然不服,觉得声音被压了一头! 离宫当即扯着嗓子,异口同声再嚷一句:“是!!!” 不愧是离宫,纵使有再大的困难,也总要制造些明媚的气氛来。 这一声,震天撼地,带着几分戏谑与豪气,引得离宫众人哈哈大笑。 阳光映得众人面庞明媚,气氛为之一振。 艮宫八百余人列队,分为八组,开始走出村子,棕袍在浓雾中若隐若现,脚步沉重。 八百余人,但那无数密集的火把在浓雾中恍恍惚惚,带着几分疲惫与不甘,忽明忽暗,丝毫照不真切…... 离宫百人紧随其后,大致分散,跟随各组,步伐有力。 村子小径狭窄,雾气弥漫,艮宫众人眼中的破败房屋与枯树令人心悸,而离宫众人却见野花盛开,阳光明媚。 火把与红袍在阴阳交织,浓雾与阳光在阴阳交错,无声对峙,奏起一曲未完的挽歌…... 此刻。 艮尘、山淼、岳姚、岳峙留在院内,未曾离开。 若火示意嘬哥、灼兹、淳安、楚南留下,目光紧锁艮尘,似要窥探他的下一步打算。 艮尘回到石碑前,掏出怀中地图,手指沿着地图缓缓摸索,眉头紧蹙,陷入沉思。 他棕袍上的霜花未化,晨雾忽隐忽现,映出他面庞的冷峻,仿若一尊孤冷的雕像,背负着八百人的生死…... 命运的齿轮,无声低鸣。 三日之限,如影随形…... …... 辰时已过。 东麓云关 · 磨盘雾涧。 浓雾如纱,遮蔽日光,古木参天,藤蔓滴露,挂着缕缕雾丝。 林间小径泥泞不堪,青苔湿滑,远处的涧水低鸣,混杂着风过草丛的沙沙声,诡秘而压抑。 药草清香与毒气交织,沼泽幽绿光泽,似有蛊虫灵兽,但空气湿冷,无一不透着阴冷恐怖。 坎宫、巽宫、兑宫共计719名弟子,深入哀牢山边境。 白衣、黑袍、绿袍交织,炁息微弱,火把摇曳,映得雾气泛起幽光。 弟子们已寻觅一夜,疲惫不堪,衣衫沾满泥泞,步伐迟缓,眼中倦色与不安交织。 晨雾更浓,仿若无形的巨网,将众人困于这未知的险地。 兑宫弟子沿涧桥两侧沼泽探查。 雾气在沼泽上凝成厚重的白幕,能见度不足三米。 沼泽地散发着腐臭,泥浆咕咕冒泡,偶有毒蛙低鸣,令人毛骨悚然。 一年轻男弟子,倒是一名新生,名为——泽祝。 泽祝面容清秀,眼中透着疲惫:“这沼泽臭得要命,昨晚差点踩进泥坑,鞋都没了!” 他低头看了看湿透的靴子,苦笑连连。 另一女性,名为——萦丝,扎高马尾,面容玲珑,哼着小调,裙角绣几朵暗纹血梅。 这萦丝倒挺有来头。 据悉,她发间藏着三枚银丝,可缝伤口,也能操控傀儡,最细的一根丝,曾勒断一猛虎脖颈。 不过一般都用来绣花,裙角梅花为证,越绣越多。 萦丝语气戏谑,手握一枚绣花针,接过话茬:“那算什么?昨晚那毒蛙叫得多吓人,我都不敢下脚。” “这碧泽灵藿长什么样啊?别找错了。” 话落,她豪爽地拍了拍泽祝的肩,目光紧盯脚下。 累了一夜,终于寻得一丝契机…... 澹台月疏眸底暗暗划过一抹算计,语气带着恐惧,声音发颤:“这雾……总觉得有东西盯着我们,昨晚我好像看见沼泽里冒出红光,诸位师兄...是我眼花了吗?” 她边说,腿下止不住打颤,杏眸泪光盈盈,几欲哭了出来。 澹台月疏身旁不远处,一名女性,名为——漱玉,孤傲锐利,性格飒爽,身材娇小,如出鞘短刃,厌恶一切矫饰。 颈间挂一玉坠,是师父临终所赠,右臂布满龟裂纹。 这漱玉,倒有一软肋:对自家宫内的“衔芦师兄”,有着复杂情愫,曾多次乞求长乘,为衔芦逆占卦象,右臂为证。 此刻,漱玉正身处于一侧矮灌木处,闻言,冷哼一声,眼神犀利,手握短刃,眼中燃着斗志:“眼花个屁,那是毒蟾的眼睛,昨晚我砍了一只,流的脓臭死了。” “月疏,你当时怎么没害怕?” 漱玉话落,眸光含冷,看向澹台月疏。 澹台月疏神色一顿,立即佯装拭去眸底的泪花:“漱玉师兄,我当时没反应过来…...” 不哭还好,这一哭,引得澹台月疏身旁几位师兄弟面露关切,三五个人立刻围着她,搀扶坐下。 趁着这个空档,澹台月疏不动声色地在一旁灌木处留下印记….. 漱玉冷哼一声,未言,眼神划过一丝不屑,继续低头寻觅。 就在几人说话的空档里,一男性老生——晏清,淡淡瞥过澹台月疏。 晏清一头浓黑束发,额间落下一缕,一双手指生得格外好看,修长如葱白,正低头检查行囊。 包裹里,还夹杂着几只形状甚为奇特的毛笔。 晏清语气平静,却透着经验老道,缓声道:“寒泉玉芝”生在沼泽水下,澹台月疏师弟,眼泪无用,眼睛仔细些,多留神水面,别一脚踏空栽进去。” 澹台月疏面色骤然尴尬,轻咳一声,正欲说着什么... 泽祝一见澹台月疏为难,当即不乐意,立刻抢过话头:“晏清师兄,白兑师尊也太谨慎了吧?咱兑宫不就擅这沼泽之地么,啥时候怂过!” 他声音洪亮,跺了脚泥,白衣溅污,语气明显不服,引来几人侧目。 身后,一女弟子闻言,捂嘴轻笑,试图掩盖眸底的紧张,语气揶揄几分:“哟,泽祝英雄,想救美呐?那你先下去探探呗,别回头喊救命~” 另一年轻女弟子接过话头,笑声清脆,语气轻快:“别吓人啦,找到“碧泽灵藿”,回去我得跟师兄炫耀,听说这药能美容呢!” 那女子话音未落,前方一名正在行走的男子,白袍一顿。 第259章 - 各宫弟子。 他的气度模样,看着倒与众人不同,便是名为——衔芦。 说来,这衔芦与兑宫,甚至与学院都甚不相容。 他左腕缠着一道焦痕,腰际悬一玉笛。 院内响亮亮一口号——“衔芦笛起,细雨相依。” 衔芦厌弃规则,认为“乐律无正邪”,他渴望用笛音润泽万物。 但那年,曾因奏错《枯泽引》致一城大旱,雨丝反化蚀骨酸雾,庄稼三年寸草不生。 自此,他的笛声只能落下酸雨,被世人视为“灾星”。 此后,衔芦左腕缠一道焦痕,是为天罚。 笛身,系着当年不慎酸雨屠城时,唯一幸存者的发丝。 衔芦目光扫过几人,眸色一冷。 他声音冷峻,语气低沉:“诸位噤声,胭爻师兄与白兑师尊归来前,莫再多言一句。” 众人闻言,心头一凛,闭口不言…... …... 此刻,部分坎宫弟子在溪涧旁驻扎。 众人沉沉欲睡,篝火忽明忽暗。 火上,架着几壶“清毒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水汽升腾,融入烟雾。 偶有几名弟子困的不行,猛地低头,复又迅捷抬头,被一闪而过的梦境吓了一跳。 其中一名男子,名为——药尘,黑袍落拓,腰间悬一紫金葫芦,冠发堂堂,簪一支枯梅。 传闻说,药尘师兄发间枯梅可替人挡死劫,但每用一次,梅瓣凋零一片。 不过也有人说,是他自己揪掉的,博个噱头。 所幸目前尚有十七片,还好还好。 药尘模样看着洒脱不羁,素手拾起身旁的树叶,对着身旁一名弟子轻轻一点。 “嗷嗷嗷嗷!!” 那名弟子当即吃痛,抱着头,立即坐正! 药尘唇角勾着一抹轻笑,眸光深邃,缓缓道:“炉内煮的是红尘,服下的是因果。” 那名被敲的弟子捂着脑袋,连连搓着头皮:“嗷嗷嗷,疼疼…是是是药尘师兄,若不仔细,因果自担!” 这一声儿吃痛声音分明,惊得众人倦意消散,分别甩了甩头,强行打起精神,或搅弄砂锅药物,或起身添柴加火…... …... 同时,部分坎宫弟子深入林间,或炼药,或布阵。 众人黑袍汗湿,火把摇曳,映得一张张面庞忽明忽暗。 众人动作沉稳,却难掩疲惫,衣衫沾满泥泞,一夜未眠,体力已近极限。 空气中弥漫着药草的清苦与溪水的腥气,沉重地压在心头。 林木茂密,一侧,溪水清寒。 雾气在水面上凝成薄纱,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玄谏的黑袍在雾中泛着幽光,目光深邃如渊,负手而行,走在众人身后,沉默中蕴含着无形的压迫。 他环顾众人,似在权衡每人的状态。 忽地,玄谏沉声一言:“原地休息。” 众人闻言,强撑着的身形陡然懈怠! 一名年轻男弟子,名为——霜临,嘴角下垂,右颊一道未愈的伤口,右臂缠一纱布。 霜临将最后一张符箓燃尽,一屁股坐下,蓦地松懈下来。 符纸化作青烟,融入雾气,留下一缕焦糊的气味。 他坐在溪边湿冷的石头上,搓了搓冻僵的左脸,哈出一口白气,语气疲惫中透着几分不耐:“苍天啊,这林子冷得要命…..” “昨晚到现在,冻得我手都麻了,那个该死的幽冥草,到底长啥样啊?” 说着,霜临低头瞥了眼湿透的黑袍,皱眉抱怨:“我昨晚差点被溪里的水蛇咬死,这“玄水藤”不会也在水里吧?还不如回去画我的符...” 他声音洪亮,带着几分倔强,右臂的纱布在火光中泛着暗红,似渗出血迹,右颊的伤口隐隐作痛,嘴角下垂的弧度更显几分落寞。 一女弟子,名为——漱嫁。 这漱嫁,模样看着冰清玉洁,眉心贴一枚菱形血玉,斜倚在一株古树旁。 但穿着甚为暴露,黑袍敞开,抹胸上,一对酥胸高耸。 短裤下,大腿根处,隐约可见绘一靛蓝蝶纹若隐若现。 最为诡异之处便是——她看似光洁的肌肤下,似有细密蠕动痕迹,片刻后恢复如常,令人不寒而栗…... 漱嫁指尖轻拢额间碎发,勾唇一笑,语气魅惑而挑逗:“呵,霜临师弟怎的这般害怕?嫁给我,我护着你可好?” 她声音如丝,带着一丝勾魂的柔媚,眼中戏谑,妖艳而危险。 霜临听着这话,面色涨红,咬牙几分:“漱嫁师兄!” 漱嫁左侧,正蹲着另一名老生——潜鳞,黑色短发,生得一双下垂眼,眼尾低垂倦怠,眸色是混浊的灰绿,如深潭浮藻。 最令人咂舌的,还是他左脸至脖颈处,竟覆着一层银色鳞纹。 据悉,是幼时试药反噬所致,情绪激动时会泛黑光。 潜鳞常年含着一枚乌木苦胆片,吐字间渗着清苦药气。 此刻,正往药炉内填着不知名的草药,闻言漱嫁这般虎狼之词,眉尾一抽。 他语气淡然却透着警告,手指轻敲药炉,冷哼道:“闲谈打趣?提防雾毒从口而入,届时你躯内的那些蛊,倒还有望重见天日了,原来漱嫁师弟如此善心呢。” 说这话时,潜鳞动作沉稳,整理窑炉,但言语讥讽,眸内闪过一丝不耐,对漱嫁的轻浮颇为不满。 一老生,名为——幻沤,正独自一人站在溪边,低头检查药囊。 这幻沤左眼浅灰如雾,右眼深黑如渊,唇色苍白近乎透明,仿若幽魂。 不抬头还好,一抬头,倒是能把新生吓个半死,难怪周围空无一人。 他的黑袍湿透,贴在身上,动作却一丝不苟,淡淡道:“‘幽冥草’生在阴湿处,靠近溪底的岩缝多留神,石灰撒仔细些,细节处别偷懒,仔细雾毒。” 话落,幻沤目光扫过溪水,继续搜寻草药。 火光映得他面庞诡异,左眼如雾气弥漫,右眼如深渊吞噬……. 一名新生正站在药炉旁,黑袍皱巴巴,也不知是听着幻沤说话了,还是被这林子吓着,总之眼中满是疲惫与恐惧,丝毫不敢抬头。 他抖着肩头,头埋地极低,牙齿打颤,目光频频扫向林间黑暗,颤声道:“昨晚我听见林子里有怪声,像……像有人哭,玄谏师尊没说有这回事吧?” 漱嫁与霜临闻言,频频低笑。 霜临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别自己吓自己,风过树林而已,入林炼药有啥难的?不就是找几棵草嘛,玄谏师尊在呢。” 玄谏扶手而立,环顾四周,声音冷峻,蓦地出声:“命只有一条。”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噤声。 不多时,众人合力拉起帐篷,原地休息。 篝火摇曳,映得溪水泛起幽光。 药炉咕嘟作响,雾气凝在黑袍上,化作冰冷的水珠,滑落地面。 药草的清苦气味与溪水的腥气交织,气味弥漫。 坎宫众人一夜未眠,体力已近极限,虽倦色满面,却无人退缩。 有人揉着酸痛的肩膀,有人低头搅拌药液,动作机械却不敢懈怠。 玄谏目光如渊,黑袍湿透,袍角沾满泥泞,却依旧负手而立,气势不减。 溪水倒映着火光,林间寒意如刀。 篝火的微光映得他们面庞忽明忽暗,仿若一群孤魂,在雾林中寻找一线生机…... …... 同时,巽宫弟子沿林间草木探查。 林木葱茏,草丛间风声低啸,雾气在枝叶间流转,散发着清冷的草木气息。 不知为何,巽宫众人虽一夜未眠,精神却较旁宫昂扬。 风无讳,便隶属这巽宫。 介绍一下他吧,风无讳——瘦高如竹,青袍宽大,袖口绣着暗纹风符,发尾微翘,被风吹得凌乱,倒是平添几分不羁。 不过,无论有风无风,他的衣摆总是无风自动,似与林间之风共鸣。 这一点,倒令绳直另眼相看,寄予几分期望,所以盗窃一事,绳直暂且装瞎。 风无讳眼神明亮带锋,嘴角挂着一抹懒散的笑,抱怨道:“这林子一夜没停过风,吹得我脸都僵了,我是巽炁也不能这么整啊!” “还是说,这‘风灵草’,这季节压根就不长啊?” 话落,风无讳裹紧衣衫,长叹口气,随手抽了一旁的树枝一巴掌。 这话说完,几只蝴蝶从灌丛中忽地振翅。 紧接着,风无讳身旁一位娇小玲珑的女子咯咯轻笑,声如翠铃。 这女子格外喜欢鲜花,年纪仅十四岁,发间永远缠着新鲜藤萝,面颊贴着山茶花瓣,裙摆缀满铃铛花。 走路时叮咚作响,周身浮游荧光花粉,笑起来有梨涡。 倒是人如其名——花映帘。 花映帘轻笑声如翠铃,梨涡浅现:“风?昨晚那株‘六合花’你才真应该看看,我真要吐了,长在一堆腐虫上!” 话落,她语气轻快,带着几分天真,铃铛花叮咚作响,雀跃迈步,为这阴冷林间添了一抹生气。 还得提一嘴,花映帘小姑娘有一技能,为大声诅咒——谁欺负我同门,谁就会遭遇“花粉过敏”或“蝴蝶撞脸”! 虽仅豆蔻年华,倒也有高光时刻——周身花粉可凝成毒雾,曾为护一只蝴蝶,一夜放倒整个挑衅的坎宫小队。 对了,也有一怪癖: 每晚给宿舍窗台的昙花讲当日见闻,坚信它能听懂。 这时,另一男性,哼着小调,手舞足蹈地从后方赶来。 这男人手里握着一包裹零食,全身小麦肤色,总穿碧绿短打,腰间挂七八个装零食的锦囊。 头发扎成乱蓬蓬的高马尾,发带上歪歪扭扭写着“春”字(自己写的)。 原来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绿春是也。 绿春实际上能与离宫众人喝一壶。 归功于他实在是一名社交悍匪——能瞬间和陌生人勾肩搭背,包括来偷袭的刺客。 名言是——“我绿某人的字典里没有‘尴尬’二字!哦,我根本没字典。” 但绿春好似意外靠谱,看似吊儿郎当,实则藏书阁所有禁书位置倒背如流。 倒有一技能:把难吃的丹药做成糖果口味,连大高都来偷师。 PS:他就是传说中的“据说”。 绿春虎牙明显,说话时手舞足蹈:往嘴里边扔边说:“哈哈,腐虫得让漱嫁来呐,她往那一站跟探测器似的!” “那些白蛆啊腐虫啊,全找着娘家了,叽里咕噜往她七窍里钻,哈哈!” 闻言,身旁一名女孩步子一顿,则是名为——疏翠。 疏翠面色看着清秀如兰,微微蹙眉:“绿春,你真恶心……” 她鬓角垂下两缕发丝,常穿青白渐变襦裙,袖口绣竹叶纹,被调侃则会耳尖通红。 左腕系着红绳(据说是晏清送的),紧张时会无意识摩挲。 这疏翠温柔怯懦,说话声如蚊呐,但为晏清学过怼人语录(从未用上)。 倒不能小看这小丫头,观察力甚强,能通过脚步轻重判断来人,连绳直师尊的伪装都被她识破。 此生爆发时刻,则是因晏清受伤,没了。 秘密(但其实众所周知): 她给晏清绣的香囊里缝了自己一缕头发。 疏翠壮着胆子,红着耳朵,环顾四周,弱弱来了一句:“大家遇着毒蝎喊我一声哦……我想,我想榨干汁水送给晏清,他画符用得着…...” 她声音越说越小,耳根已经红到面颊,面庞实在娇羞温柔,眼中却闪过一丝坚定的执念。 这时,一名高挑清瘦,琴师打扮的男子闻言,嘴角一抽。 他眉眼笑成月牙,但说出的话十分毒舌:“都跟你说八百遍了,兑宫与艮宫炁属更为相吸,性命双修天作之合,你身为巽宫,非得对晏清动什么情,怕是满心情谊错付喽~” 是的,他就是一直被评为“巽宫最想共赏月榜首”的——青律师兄。(据说是自封。) 青律指尖有长期拨弦的薄茧,总在腰间别一支青玉笛,笛尾刻俩字母——“SC”。 另一身材修长的男人闻言,无奈地轻笑一声,微微侧目看向众人。 乍一看,这男人面容与风无讳七分像,但眼神沉稳,左眉一道疤。 是为巽宫仅次于绳直师尊的大师兄——柳无遮。 他绿袍银扣,领口绣着柳叶暗纹,佩一柳枝软剑,出鞘时,带起沙沙雨声。 第260章 - 诸君,小心了! 柳无遮眉目无波,语气沉稳:“ ‘风灵草’ 生在风口,草尖有白芒,多留神高处的枝头, ‘六合花’ 香气清淡,易吸引腐虫,但某些蛊虫也有此香,注意区分。” 话落,他低头检查风符,柳枝软剑在腰间微微颤动,动作一丝不苟,透着一抹来自长者的心安。 此刻,一圆脸微胖的莽撞人不乐意了,是为——石听禅。 他身穿青色僧袍,宽大的衣襟也难掩肥硕的身躯,脖颈处的佛珠油光水滑(据说经常偷吃肉包子) PS:石听禅自辨:吃肉包是为盘串挂油,良苦用心不足外人道也,据说是谁?怎的毁谤老衲?! 他面容肥实,皮肤甚好,白里透红,似笑非笑,和蔼可亲。 尤其眉心,一点朱砂,鲜红夺目(据说是被师父亲手按出来的。) 和尚么,所以石听禅必定总托着个木鱼,敲一下便说一句:“善哉”。 但其实,木鱼是封印法器,敲急了能震碎邪祟(据说敲急了的下场仅仅是敲碎了。) PS:石听禅护住木鱼自辨:‘据说’到底是谁,老衲与你决一死战! …... 话说回来,见众人嬉笑欢闹,石听禅眉头紧蹙,语气带着几分悲悯:“诸君欢声笑语,可曾想过这每一脚践踏下的草木?善哉善哉……” 他声音低沉,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木鱼在手轻敲,似在为林间的草木祈福。 但脚下的步子,倒是踩得敦实,脚码颇大,草地压的也比旁人更扁几分。 绿春头摇的像个拨浪鼓,抛一口话梅丢落嘴中,笑嘻嘻道:“不听不听,老和尚念经~” 巽宫众人闻言哄笑,气氛愈发轻松,青袍在雾中晃动,仿若清风,吹散了林间的阴冷。 嬉笑打闹间,透着几分不羁与韧性,带着生机与灵动,气氛明显愉悦。 众人沿林间探查,青袍在雾中如风掠过,草丛间风声低啸,夹杂细微鸣响…... …... “啊啊啊啊啊!!!” 忽地,一声尖叫从某方向传来,刺破宁和,宛如利刃划破雾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走啊啊啊啊!!!” 这一声更大,似响彻山谷! 绿春猛地一愣,话梅卡在喉头,瞪眼喊道:“怎么了?!” 柳无遮眸色一警,当即抬指,迅捷掐诀。 一片柳叶自他指尖飞出,青光闪烁! 叶片在空中蔓蔓,顺着尖叫的方向,飘落在地…... 下一刻,石听禅毫不迟疑,将木鱼置于落地的柳叶之上! 木鱼仿似活物,嗡嗡震动! 石听禅闭目凝神,眉心朱砂一闪,低喝:“兑宫。” 他的声音沉稳,木鱼震动愈发剧烈,立刻锁定方位! 柳无遮当即作出决断,左眉疤痕透着肃杀,沉声道:“花映帘,探,青律,告知师尊。” 花映帘娇笑一声,梨涡浅现,指尖轻点周身环绕的几只粉色蝴蝶:“小粉~干活喽!” 话落,花映帘踮起脚尖轻旋,发间藤萝摇曳,裙摆铃铛叮咚作响,荧光花粉在雾中飘舞。 一只小粉蝴蝶蓦地振翅,化作一抹流光,朝尖叫方向疾飞,精准如箭! 青律当即取下腰间青玉笛,眉眼一沉。 他指尖薄茧轻抚笛身,忽地吹奏出一串清越笛音! 笛声如风,悠长而急促,带着一股强烈警告的意味。 音波穿透雾气,直达后方,通知绳直,瞬间惊动巽宫后队。 绳直眉眼一沉,迅捷挥手! 巽宫众人当即戒备,举止备战,动作迅捷如风。 百余青袍在雾中掠动,仿若一股清风,默契自如,分工有序,带着无形的凝聚力,朝兑宫方向疾驰…... …... 与此同时,雾涧深处。 兑宫泽部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 沼泽地腐臭刺鼻,泥浆咕咕冒泡,雾气凝成厚重白幕,伸手不能见五指! 毒蛙低鸣,毒气弥漫,令人毛骨悚然! 原来,一名新生弟子沿沼泽探查,不慎踩入泥潭。 泥浆如活物般缠绕,迅速将他拖入深处! “啊啊啊啊啊!” 他的尖叫撕裂雾气,惊得众人心头一紧! 萦丝离得最近,站在不远处,闻之眸色一沉,发间三枚银丝微微颤动,裙角暗纹血梅在雾中妖冶分明。 她蓦地抬指,从脑后剑指夹出一根银丝! 丝线如活物,缠绕指尖。 萦丝面色一沉,指向被困新生,沉喝:“回!” 银丝如灵蛇,瞬间直直射出,当即缠绕新生腰间! 萦丝剑指猛地一拽,将那名新生从泥潭中抽出,泥浆四溅,毒气弥漫! 新生摔落在地,面色发青,嘴唇发紫,痛苦呻吟,毒气已侵入体内。 下一刻,沼泽咕咕冒泡,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毒气! 雾气中,隐现数道红光…….! 竟有无数毒蟾群出,尾刺闪烁,发出低鸣,似在围猎众人! “怎么突然来这么多毒蟾!?” 一名弟子惊呼,挥剑斩向泥浆,却被毒气熏得头晕目眩,踉跄倒地。 紧接着,毒蛇自泥浆中窜出,鳞片泛着幽绿,嘶嘶吐信! “蛇,蛇窝?!” 另一弟子声音发颤,手中长剑乱舞,却难挡毒蛇的扑击。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四面八方涌出无数毒蝎,钳爪挥舞,尾刺闪烁寒光! 更有毒蜈蚣自草丛钻出,百足蠕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 无数毒物如潮水般涌来,令人胆寒! 漱玉眼神锐利,迅捷掏出短刃,寒光闪烁,连砍数刀! 一条毒蟾的尾刺蓦地射来,脓液四溅,臭不可闻! 漱玉迅捷躲过,但一只毒蟾的毒液仍溅在她手腕处! 她蓦地吃痛,手腕皮肤骤然腐蚀而破,发出滋滋声! 漱玉短刃险些脱手,闷哼一声:“呃!” 下一刻,她竟面不改色,当即轻旋短刃,削掉毒液处的皮肤,迅速换右手接刃! 漱玉面露凶相,对着毒蟾连砍数刀,刀刀见血,毒液溅满白袍,散发刺鼻恶臭! 但她握着刀的右臂,龟裂纹也在隐隐作痛…... 漱玉咬牙低喝:“晏清,死了啊!?” 眼见漱玉不敌毒蟾,晏清站在后方,浓黑束发微微散乱,额间一缕发丝垂落。 他手指修长如葱白,握着一支毛笔,虚空画符,笔走龙蛇! 晏清微微一笑,动作从容,语气平静:“定!” 虚空中,似有符箓,灵光一闪! 数只毒蟾被定在原地,尾刺僵硬,发出不甘的低鸣! 可,毒物愈来愈多…...! 毒蟾、毒蛇、毒蝎、毒蜈蚣如潮水涌来。 更有毒蜘蛛自草丛吐丝,蛛网在雾中若隐若现,粘稠而致命。 弟子们惊呼失声,仓皇升起火把,试图以火逼退蛛网。 众人边举火把,边挥剑斩断蛛网,却被毒气熏得踉跄倒地,面色发青,气息渐弱... 晏清画符不停,符光接连闪耀,却难挡毒物之潮! 萦丝银丝飞舞,救下一人又一人,额间冷汗滑落,气息渐乱…... 漱玉咬牙苦撑,短刃挥舞如风,毒液不断划过手腕、面颊,丝丝渗出血泡。 她低吼:“…衔芦!” …... 此刻。 衔芦站在外围,左腕焦痕在火光中触目惊心,腰间玉笛微微颤动…... 他目光焦急,紧握玉笛却迟迟未吹,眉头急皱,频频望向后方! 他抬手欲吹,笛音却卡在喉间,眼中满是挣扎…... 衔芦声音低沉,透着一丝痛苦,咬牙道:“……诸位再等等,再等等!” 终于,一抹白袍迅捷而至! 白兑白衣猎猎,寒星般的眼眸骤缩,迅捷抬手,指尖白光炁流涌动,沉喝:“天泽履!” 炁流如潮,化作白金光芒,席卷全场! 众人大喜! 全体兑宫,脚下顿时生风! 沼泽湿泞的地面仿佛化作平地,每人周身附上淡淡白金光辉,炁流如利刃,斩断毒蛇、震退毒蟾! 毒物被炁流逼退,发出尖锐鸣叫! 泥浆翻涌,毒气被白光净化,沼泽地似被一股无形之力镇压,威势惊人! 白兑剑指地面,炁流涌动,众人行动迅捷如风,刀剑挥舞间毒物纷纷退散! 然而,危机未解。 接二连三有弟子被毒蛇缠绕,毒气侵体,数人面色发青,嘴唇发紫,痛苦呻吟,瘫倒在地。 白兑刚救出被困弟子,毒物却再度涌来。 毒蜘蛛的蛛网封锁退路,毒蝎的尾刺闪烁寒光,局势岌岌可危…... “啊啊啊啊啊!” 弟子们的惊呼此起彼伏,仓皇挥动火把,火焰摇曳,映得沼泽一片混乱。 衔芦面色焦急,额间冷汗滑落,低喊:“白兑师尊…我,我!” 他的声音颤抖,左腕焦痕似在灼痛,玉笛紧握,却不敢吹奏…... 白兑当机立断,寒星般的眼眸一沉,沉声道:“衔芦,笛起!” 她声音如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再喝一句:“兑宫,退!” 衔芦心头一震,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诸君,小心了!” 他深吸一口气,玉笛轻扬,笛音清越而急促,透着暴雨将至之前的一抹威压! 霎时! 酸雨应声落下,滴滴如针,落在毒物身上,冒出滋滋白雾! 毒蟾、毒蛇、毒蝎、毒蜈蚣、毒蜘蛛纷纷发出尖叫,鳞片腐蚀,动作迟缓。 各类毒气被酸雨冲散,地面泥浆翻涌,化作一片焦黑…... …... 衔芦身长如玉,孤身站立,周围全无任何毒物靠近。 笛音悠扬,酸雨如幕,宛如天罚降临,威势惊人! 众人踏着天泽履,在湿泞的沼泽如履平地,身手极其敏捷,迅捷躲过酸雨。 刀剑挥舞间,毒物纷纷倒地。 白兑一人独揽后方,白袍猎猎,剑指地面,炁流不绝,护住众人。 忽地,一只粉色蝴蝶游游荡荡,自雾中飞来。 那蝶,荧光花粉在众人眸内闪烁,宛如一盏指引的明灯。 白兑目光一凝,低喝:“走!” 她抬手一挥,炁流化作白光,劈开面前毒物,开出一条道路。 毒蟾、毒蛇、毒蝎、毒蛛纷纷退避三舍,地面滋滋冒白雾…... 兑宫弟子搀扶伤者,步伐踉跄,白衣汗湿,火把高举,迅速朝花映帘的蝴蝶方向移动,冲出沼泽的包围…... 而与此同时,澹台月疏佯装花容失色,脚步踉跄,悄然落后。 趁着众人厮杀之际,她杏眸中闪过一抹算计,指尖在草丛与树干上留下隐晦的月牙记号,细微如尘,几不可察。 雾气掩盖了她的痕迹…... …... 同时,长乘几人所处的哀牢山主峰,千阶石梯实在难登,不仅湿滑陡峭,且晨雾愈发厚重,吸入肺中如针刺般冰寒。 此刻长乘领头,步伐沉稳如磐,目光如炬,似能洞穿雾气。 陆沐炎、少挚、迟慕声、小宽紧随其后。 身后百余人紫袍猎猎,脚步声在雾中回荡,夹杂着低语与喘息。 震宫众人的发梢与额头凝满水珠,紫袍湿透,步伐沉重。 可,除了累与湿冷外,草丛中的窸窣声愈发频繁。 这声音,时而近时而远,似有东西在暗中窥视,令人毛骨悚然。 古树中仿佛有一阴影,在雾中若隐若现,透着无形的压迫。 气氛逐渐恐怖,仿若踏入了一座无形的囚笼…... 一个子不高的弟子走在队伍中段,他面色煞白,目光频频扫向草丛,眼中透着惊惶。 终于,没忍住,男子声音颤抖,低声对身旁同伴道:“响子,你听着了么?……” 被称为响子这位,形象格外扎眼。 此人名为——大响。 人如其名,魁梧如熊,肌肉结实,头发炸毛如被雷劈一般。 他身上的紫袍皱巴巴,领口敞开,露出胸口一道焦痕,号称“男人的勋章”。 大响一手提着铜锣,嗓门洪亮,拍了拍胸脯:“听清了,听清了!” “啥玩意儿敢跟咱震宫雷部叫板,兄弟,干就完了!” 他大喝一声,嗓门震得雾气都似一荡,眼中闪着迷之自信,铜锣在手中微微颤动,似随时要敲出一声惊雷。 然而,大响脚步略显虚浮,显然跋涉已让他有些吃力,额间水珠滑落,混杂着汗水,透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紧张。 队伍中,另一名弟子脸色煞白,低声道:“昨夜就是这动静……” 他声音低得几乎是挤出嗓内,眼中满是恐惧,手指紧握行囊,似在寻找一丝安全感... 第261章 - 此地,绝不宜久留。 这几声讨论一出,震宫弟子便逐渐起了纷杂议论的声音。 另一人紧跟其后,语气急促:“这是个什么东西,走走停停,像是故意跟着咱们呢……” /:“大响,你小点声儿...” /:“何止昨晚,我刚落地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蹬了我一下…..” /:“这山林里…有野人吗?” 众人的声音或多或少都带着几分慌乱,目光扫向草丛,火把的光芒在雾中摇曳,映得面庞苍白如纸。 谈及话题,皆与这怪异的窸窣声有关。 眼见着众人议论内容愈发离谱,几位女弟子面色逐渐煞白…... 其中一位,名为——惊棠。 惊棠踱步走在少挚身后,身材娇小玲珑,面若桃花。 紫袍下,她一袭桃红衣裙,在雾中如一抹艳色,发间簪着一枝碧玉海棠花,泛着幽幽绿光。 她手中折扇轻摇,扇面雷云纹若隐若现,低声道:“我…我有点害怕。” 话落,惊棠声音娇柔,带着几分刻意的怯懦,往少挚身旁靠了靠。 少挚全无任何异样,垂眸看路,未发一言。 他的不作为,似一种默认,像是在宣告某种关系阶段性的胜利。 下一刻,惊棠眼中闪过一抹得意,飞快瞥向左后方。 左后方,几名女弟子眸中顿时燃起妒火,嘴唇紧抿,低声议论,眼中不满如刀。 惊棠嘴角微勾,折扇轻掩得意的神色,似在享受这场微妙的较量... …... 忽地,草丛中窸窣声骤响! 骤然,一团橘白相间的毛物猛地窜出! 众人心头一紧,惊呼四起! 惊棠尖叫着跳脚:“啊啊啊啊!” 她迅速贴近少挚,伸手欲抓他的胳膊,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不料,少挚凤眸微眯,迅捷后退一步。 惊棠抓了个空,瞬间摔了个踉跄! 但此刻,众人却无暇顾及她的窘态,目光齐聚那毛物。 迟慕声瞪圆桃花眼,失声道:“狗剩?” 嚯! 一只肥头大耳的胖橘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入迟慕声怀中,圆滚滚的身子几乎将他撞倒! 迟慕声急忙抱住狗剩,胸口被撞的闷哼一声:“妈呀!咋这老沉!” 他低头打量,胖橘猫的大眼睛瞪得溜圆,毛茸茸的肚子鼓鼓囊囊,活像个塞满棉花的团子。 火光映得他面庞错愕而惊喜,桃花眼中燃起兴奋! 陆沐炎一愣,鹿眸瞪圆:“狗剩!?” 她凑近一看,面上满是不可置信:“不能吧?!” 狗剩软糯糯地扬了一句:“喵呜~” 众人心安,唏嘘不已,原来只是一只猫! 紧张的气氛稍缓,有人低笑,有人摇头,火把的光芒映得一张张面庞放松了几分。 大响哈哈大笑,铜锣一拍,震得草丛一颤:“哈哈,吓老子一跳!就这小猫崽,敢跟咱震宫雷部耍威风?” 他嗓门洪亮,眼中却闪过一丝松了口气的庆幸。 惊棠却十分不好看,竟是摔了个给皇上请安的跪姿。 她尴尬起身,桃红衣裙沾满泥泞,面色涨红。 后方几名女弟子捂嘴偷笑,低声议论,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惊棠狠狠瞪了窃笑的女弟子一眼,折扇“啪”地合上,冷哼一声,迈步而走,步伐却透着几分不甘。 众人行动恢复如常,继续前行。 人群中,迟慕声抱着狗剩,低头在它耳边小声道:“不是,这地儿你都能跟上来?!我不是把你留在院内了吗,你怎么跟上来的?你饿不饿?你…” 他瞪着桃花眼,盯着狗剩圆溜溜的大眼睛,上下打量,语气惊奇:“你是狗剩吗你?” 狗剩懒洋洋地“喵呜”一声,胖爪子甚至拍了拍他的手臂,似在回应。 迟慕声抱着狗剩,:“狗剩,你是不是又重了?这大肚子,这大体格子,哈哈…!” 蓦地,他一顿。 迟慕声瞪圆了眼,语气惊悚:“坏了狗剩,你不能是有了吧?!” 狗剩闻言,鼻子一蹙,挥起胖爪就冲着迟慕声的胳膊挠去,极其不满地“喵呜!”一声! 迟慕声哈哈大笑,笑声在雾中回荡,引来几人侧目。 他兴奋不已,眼中闪着孩子气的得意,胳膊碰了碰陆沐炎,语气满是激动:“我靠,还真是狗剩!我上次说感觉狗剩成精了,是不是?” “这下是不是得站我一票?!” 说着,迟慕声抱着狗剩不肯撒手,亲昵地连连蹭脸。 陆沐炎无奈摇头,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这说出去谁信啊,我真怀疑阳...…” 她话未说完,心头忽地闪过一丝奇异的感觉。 恍惚间,似忆起阳爷爷乐呵呵递给她包子的模样。 温暖的画面如潮水涌来,陆沐炎眸光快速黯淡,唇角笑意僵住,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火光映得她面庞清丽而落寞,额间水珠滑落。 …... 此刻。 兑宫众人暂时脱离危机,白袍在雾中踉跄前行。 伤者呻吟,毒气未散,火把摇曳,映得众人满面狼狈。 巽宫的蝴蝶在前引路,不远处,青袍弟子迅速靠近。 绳直的笛音已在林间回荡,救援即将来临。 磨盘雾涧的雾气更浓了。 毒物的鸣叫与酸雨,在身后滋滋交织,宛如一曲死亡的挽歌。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 更深的危机正悄然逼近…... 古木低鸣,沼泽咕咕作响,哀牢山如一尊沉默的巨兽,注视着这场生死交锋…... …... 青律的笛音在林间回荡,青袍如风,带着无形的凝聚力。 花映帘蝴蝶在前引路,巽宫众人的配合如行云流水,迅捷而默契,仿若一股无形之力,撕开雾气的重压。 绳直眉间紧蹙,翠绿玉冠在火光中泛着青光,他目光如风,精准锁定前方白袍众人的身影。 绳直踏前一步,青袍广袖轻摆,沉声道:“白兑!” 他的声音清冽,穿透雾气,带着一丝急切。 白兑白袍猎猎,寒星般的眼眸划过一抹心安,见巽宫众人赶至,微微颔首,作揖道:“多谢巽宫诸位。” 二宫会面。 此刻,白兑声音冷峻,却透着疲惫,额间汗珠滑落。 白兑状况还好,但…... 绳直环顾白兑身后的兑宫弟子,目光沉稳:“无碍,本应相助。” 他语气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凝重,注意到兑宫众人,大多伤势惨重。 多名弟子面色发青,嘴唇发紫,手臂、小腿、多处被毒蛇咬伤。 伤口肿胀乌黑,渗出腥臭脓液,只得倚靠在树干上,气息微弱,眼中满是痛苦。 更有几名弟子被毒蝎刺中,裤腿纷纷撕裂,伤口周围皮肤泛灰,需要旁人搀扶,额间冷汗如雨,咬牙忍痛。 磨盘雾涧的山涧蜿蜒,林木葱茏,古树枝干扭曲,挂着湿冷的雾丝,滴落露珠,发出细微的滴答声。 涧水清寒,低鸣如泣,溪面薄雾缭绕,映着火把的微光。 草丛间蛊虫鸣响,夹杂着风过林梢的低啸。 一切都如常静谧,可是…... 此地,绝不宜久留。 绳直目光一沉,自腰间取出一柄玉尺。 尺身温润如玉,刻着细密的云纹,隐隐泛着青光。 他抬手一挥,玉尺微微腾空,旋转数圈,发出低鸣,宛如风吟。 玉尺头端缓缓停下,精准指向东南方向,青光一闪,似在指引生机。 绳直眉间舒展,沉声道:“东南。” 东南方向。 一座隐秘的山洞掩于几方巨石之间。 洞口半遮半掩,藤蔓垂落如帘,散发着清冷的草木气息。 洞外乱石嶙峋,覆满青苔,雾气缭绕,宛如天然屏障,隐蔽而安全。 洞内宽敞干燥,地面平整,石壁光滑,隐约可见古朴的刻痕,似曾有人驻留。 洞顶滴水稀疏,发出清脆的回响,空气清新,带着淡淡的土腥气,适合安营休整。 洞口周围草木葱茏,涧水低鸣,仿若雾涧中的一处净土…... …... 绳直示意,白兑点头,二宫迅速朝东南方向移动。 白袍与青袍在雾中交织,脚步沉重,伤者的呻吟与火把的噼啪声交织,透着疲惫与希望。 二宫赶至山洞。 洞内还算干净,地面无积水,石壁干燥,空气流通,驱散了雾涧的阴冷。 众人皆疲惫不堪,白袍与青袍湿透,沾满泥泞与血迹。 弟子们或依靠附近石壁,或瘫坐地上,喘息声此起彼伏,眼中倦色浓重。 绳直环顾众人,沉声道:“柳无遮,探东南方山洞。石听禅,测方圆三里。” 他的声音清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翠绿玉冠在火光中泛光,透着沉稳。 柳无遮踏前一步,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左眉疤痕在火光中触目惊心。 他动作从容,随手摘下一片树叶,剑指夹住。 柳叶青光一闪,缓缓飘落,尖端精准指向东南方向,似在确认洞内安全。 石听禅托着木鱼,将木鱼扣在柳叶之上,闭目凝神。 片刻后,木鱼毫无动静,似未察觉异样。 石听禅微微点头,低念:“善哉,方圆三里,无邪祟。” 绳直颔首,转向白兑,语气透着一丝关切:“白兑师弟,可在此地扎营休整。” 众人闻言,皆松了口气。 两宫众人身形疲软,多数人一下瘫倒在地上。 更有一些弟子,因被毒蜈蚣咬伤,伤口周围泛起诡异的青紫,毒气侵体,半跪在地,气息紊乱,手中长剑掉落,发出清脆一声响。 白兑白袍上的毒液干涸,裂痕斑驳,透着几分疲惫,微微点头,沉声道:“晏清,萦丝,划定安全圈。” 晏清蓦地腾空! 他白袍猎猎,浓黑束发在雾中飞扬,宛如一抹流光。 手指修长如葱白,动作从容而凌厉,握着毛笔,虚空画符,笔走龙蛇! 符光如星,接连闪耀不断。 数道符咒自笔尖飞出,金光闪烁,宛如流星划破雾气,带着炽烈的炁流,精准落向洞口四角,发出低鸣,似有生命般扎根地面! 萦丝抬指,发间银丝微微颤动,动作迅捷,从脑后抽出撮细线。 银光闪烁,宛如灵蛇飞舞,她指尖一挥,细线顺着晏清的符咒,迅速缠绕四角,化作一张无形的框架。 银光流转,炁流涌动。 符咒似有生命,无声融入细线,瞬间形成一个包围圈,护住此方天地众人。 细线隐约恍惚,隐蔽于四角林间灌木,肉眼很难察觉。 二宫弟子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下,迅速分工。 扎营、拾柴,协助兑宫包扎伤口。 不一会儿,多处帐篷支起,篝火摇曳,分别架上药炉。 药草的清苦气味弥漫,伤者的呻吟与低语交织,透着疲惫与希望。 花映帘蹲在一名兑宫弟子旁,发间藤萝摇曳,铃铛花叮咚作响。 她取出药囊,涂抹药膏于弟子肿胀的蛇咬伤口,动作轻柔,语气轻快:“别怕,这药可灵了,回去记得与同门炫耀,是花映帘小蝴蝶的功劳喔!” 说着,花映帘梨涡浅现,眼中却闪过一丝担忧,火光映照在这位十四岁的小姑娘身上,面庞灵动而温暖。 绿春坐在另一弟子身旁,递上一颗糖果口味的丹药,虎牙闪亮,咧嘴道:“包甜的!老子亲手做的,毒气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手舞足蹈,锦囊叮当作响,眼中满是得意,试图用活泼驱散兑宫伤者的痛苦。 晏清浓黑束发下,额前发丝轻扬,透着一抹从容地优雅,看向疏翠,温声道:“疏翠师弟,可还好?” 此时的疏翠甚是狼狈,闻言当即耳红。 她青白襦裙沾满毒汁,衣袍上血迹斑驳,脸颊绯红,细若蚊呐:“……尚,尚好。” 话落,她好像很忙,一会儿捣鼓药炉,一会儿添柴,总之,绝不与晏清对视。 青律站在一旁,冷哼一声,抬手用青玉笛烦闷地抽甩了几下树枝。 笛尾“SC”字母幽幽闪光,树枝被抽得啪啪作响。 许是太过害羞,疏翠脚步踉跄,竟立刻跑走,急急寻一女弟子,低头为她包扎伤口。 疏翠动作轻柔,耳尖通红,眼中闪过一丝紧张,火光映得她面庞娇羞而专注:“我,我来帮你….别动,很快就好……” 众人衣衫破烂,皮肤灼烧般红肿,溃烂不堪。 尤其新生,抱着双臂瑟瑟发抖,眼中惊恐未散,一言不发,似还未从方才的危机中回神…... 第262章 - 救援的希望,好似断了...... 此刻,漱玉坐在石壁旁,左手腕血肉模糊。 作战时,她咬牙削去一块中毒的皮肉,现在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淋漓。 衔芦站在不远处,凝视漱玉的伤口,眉头紧蹙,玉笛紧握。 漱玉抬头,迎上他的目光,脸颊血泡愈发肿胀。 但,她眸光明媚,透着磊落的深情。 二人相隔几人,火光簇拥明媚,噼啪作响…... 但二人仅…...仅能对视,透着几分沉重的沉默。 衔芦嘴唇微动,似欲开口…..却终究一言不发,转身走进山洞内。 他背影孤寂,玉笛在手中微微颤动,似在压抑某种情绪…... 漱玉旋即低头,包扎伤口,动作利落,却透着几分颤抖。 她颈间的玉坠在火光中闪光,诉说某种孤傲,眸光暗淡,抿唇不语,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 山洞内火光摇曳,映得石壁泛起幽光,温暖而干燥。 洞顶滴水稀疏,发出清脆的回响,空气中弥漫着药草的清苦与泥土的腥气。 中央一张简陋石桌,铺着一幅粗糙的地形图。 图上标注着磨盘雾涧的溪流、沼泽与山洞,线条凌乱,却每条都清晰可辨。 油灯摇曳,昏黄光晕映石壁,投下幢幢人影。 绳直、白兑、柳无遮围桌而立,火把插在石缝间,火苗跳跃,映得三人面庞忽明忽暗。 洞外隐约传来伤者的呻吟与低语,帐幕低垂,隔绝了外界的阴冷。 帐内却透着一股沉重的压迫…... 绳直眉间紧蹙,俯视地形图,碧玉尺置于桌上,泛着幽光。 他负手而立,沉声道:“这片区域,绝不该伤重至此,具体什么情况?” 白兑凝视地图,眼眸微眯,语气冷峻:“我在后方,尚不得知。” 她的声音透着疲惫,袖袍撕裂,下摆泥泞不堪,眼中闪过一丝自责,似在为未能及时察觉危机而懊恼... 衔芦闻言,上前一步,微微作揖,左腕焦痕在火光中触目惊心。 他低声道:“一位新生不慎落入沼泽,突现无数毒物,被包围了。” 说着,衔芦语气沉稳,眉头却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其实这一路上不慎失足的事情不少,但…...” 绳直目光一凝,追问:“突然涌现?” “是惊动或杀了某些产卵的母系虫窝吗?”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试探,玉冠下的眼神如风,锐利而深邃。 衔芦微微摇头:“没有,仅一些小物,迫不得已方会出手。” 他声音低沉,眼中闪过一丝不安,回忆着方才毒物的诡异涌现。 绳直闻言,手指轻敲石桌,目光落在地形图上,沉音喃喃:“嗯…...” 面对几人的沉思,衔芦愈发自责。 前方领头的负责人是他,可任凭他如何深思,却竟也找不出半点错来。 甚至平时最为大意毛手毛脚的几位师弟,衔芦也特意照看,放在身边。 从进哀牢山开始,几人较之从前,甚至可以用胆小来形容。 不说犯错,即使是犯错… 此等数量的诸多毒物,怎的行进过程中,竟没发现一只? 蓦然,帐外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刺破山洞的宁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帐外众人大惊,惊呼四起,火光摇曳,映得洞内光影一片混乱! “何时…?!” 一名弟子声音颤抖,手中火把险些掉落,眼中满是惊恐! “不、不可能,有探查,有防护,哪儿来的蟒!” 另一弟子瞪圆眼,手中长剑铮然出鞘,语气中透着不可置信! 洞口外,雾气翻涌,一条巨蟒自草丛中窜出,恐怖而恶心! 此蟒身粗如水桶,鳞片乌黑泛绿,覆满黏液,散发着阵阵腥臭! 它眼瞳猩红如血,獠牙滴落黄绿毒液,嘶嘶吐信,震得草木颤动。 蟒身周围,无数毒物如潮水涌出!! 毒蟾尾刺闪烁,脓液四溅; 毒蛇鳞片幽绿,嘶鸣刺耳; 毒蝎钳爪挥舞,尾刺寒光; 毒蜈蚣百足蠕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 毒蜘蛛吐出黏稠蛛网,网中夹杂着细小毒虫,蠕动如活物…... 更有毒蛭自泥泞中爬出,吸盘张合,散发腐臭,地面被毒液腐蚀,冒出滋滋白雾,恐怖至极! 兑宫与巽宫弟子完全方寸大乱,皆惊呼失声! 有人踉跄后退,有人拔剑迎敌,火光映得一张张面庞苍白而决然! 伤者呻吟更甚,洞内的温暖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吞噬,仿若坠入地狱! 瞬时间,二宫再次陷入战斗! 萦丝发间银丝飞舞,迅捷抬指,银丝如灵蛇,缠向一条毒蛇! 她猛地一拽,蛇身断成两截,腥血四溅。 萦丝低喝:“别愣着,杀!” 她动作凌厉,眼中却闪过一丝疲惫,额间冷汗滑落,银丝接连飞出,斩断毒蝎尾刺,毒液溅满白袍! 晏清腾空而起,白袍猎猎,手中毛笔笔走龙蛇,虚空画符,金光闪烁,数道符咒飞出,定住数只毒蟾。 他低喝:“护住伤者!” 晏清动作从容,眼中却透着焦急,暗暗看向疏翠,额间发丝湿透。 符光接连闪耀,毒物被定在原地,发出尖鸣! 漱玉咬牙站起,低吼一声:“来啊!” 她紧握短刃,寒光闪烁,连砍数刀,劈开一条毒蜈蚣,百足断裂,脓液四溅! 漱玉脸颊血泡肿胀,眸光明媚却透着倔强,颈间玉坠闪光,火光映得她面庞孤傲而决然。 但她的左手腕伤口鲜血淋漓,右臂龟裂纹隐隐作痛。 其实,已经完全经不起再进行片刻的挥动….. 这时候,白兑几人已急急冲出来,皆大惊失色! 绳直来不及多想,眉间一沉,迅捷抽出玉尺! 尺身温润如玉,刻着云纹,青光流转! 他蓦地腾空,脚踏玉尺,沉喝:“巽为风!” 霎时! 一阵飓风自玉尺爆发,猛地席卷此间天地! 风声如刀,刮得草木骤然断裂,无数毒物被卷飞,毒蟾、毒蛇、毒蝎纷纷撞向石壁,发出砰砰闷响! 飓风呼啸,雾气被撕裂! 巽宫秘法! 火光摇曳间,映得绳直青袍猎猎,翠绿玉冠熠熠生辉,宛如风神降临!! 白兑紧随其后,寒星般的眼眸一凝,大喝:“天泽履!” 兑宫秘法同现! 炁流如潮,化作白金光芒,骤然附着全场! 无论是兑宫还是巽宫,众人皆脚下生风,周身附上白金光辉,炁流如利刃,斩断毒物! 尤其是巽宫弟子,得天泽履加持,动作更是迅捷如风,宛如神助,刀剑挥舞间毒物纷纷倒地! 风无讳青袍卷风,袖口风符青光闪烁! 他抬手一挥,狂风如刃,刮走一片毒蜈蚣,百足断裂,脓液四溅。 风无讳咬牙,低喝一句:“来!来多少我吹多少!” 他动作凌厉,斗志昂扬,眼中却闪过疲惫,青袍沾满毒液,散发恶臭。 绳直警觉转头,看向风无讳,心内一惊:这新生,控风如此有天赋!? 没容他多想,立刻有一毒物贴面擦过绳直的侧脸! 绳直只得转身,剑眉一沉,继续厮杀! 柳无遮迅速抽出柳枝软剑,剑光如雨,狂舞间穿梭于毒物之间。 所到之处,毒蛇、毒蝎纷纷断裂,留下柳条似的浅痕。 他的动作迅捷,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剑光如风,毒物无不退避。 但在厮杀的过程中,他也下意识地看向风无讳…... 青律狂画符咒,毛笔飞舞,符光接连闪耀,定住数条毒蛇,救下即将被拖走的弟子! 绿春在队伍间穿梭,碧绿短打沾满泥泞,腰间锦囊叮当作响。 他连续躲闪毒物,抛出糖果口味的丹药,喊道:“疏翠,吃这个!” 绿春:“漱玉,吃这个,止疼!” 绿春:“啊啊啊啊石听禅,接住这个,别掐你那破佛珠了!” 他手舞足蹈,眼中闪着焦急,丹药抛出如雨,精准落入众人手中。 石听禅接过空中丹药,一口服下。 他眉间的朱砂痣好似更红几分,当即双盘而坐,敲击木鱼! 木鱼发出阵阵余波,声如洪钟,震得毒物不敢靠近,或昏死在地! 石听禅眉目低垂,摇头喃喃:“善哉...” 火光映得他面庞慈和而坚毅,一手敲击木鱼,一手持着佛珠,嘴里念着咒子,木鱼震动愈发剧烈。 然而,无数毒物,仍在前赴后继…... 巨蟒嘶鸣震天,毒液滴落,腐蚀地面,冒出滋滋白雾。 蛛网封锁退路,毒气弥漫,令人窒息! 毒蟾、毒蛇、毒蝎、毒蜈蚣、毒蜘蛛、毒蛭...... 这些毒物好似怎么也杀不尽,如潮水般涌来……. 众人逐渐不敌,火光映得一张张面庞苍白而绝望…... 风无讳刚扇走一片毒虫,又有毒蝎扑来。 他青袍卷风,狂风再起,却气息渐乱…... 风无讳额间冷汗如雨,袖口风符青光暗淡,低吼:“没完了!” 花映帘周身蝴蝶尽数殒落,荧光花粉混入湿泞的泥土,化作一片残忍的血色。 她口吐鲜血,娇小的身形踉跄着,泪水夺眶而出,爆哭道:“呜哇哇哇哇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哇哇哇…” 说着,花映帘一边猛烈挥手,花粉凝成毒针,刺向毒物,一边哭得撕心裂肺。 火光映得她面庞脆弱而悲怆,铃铛花叮咚作响,似在为她哀鸣…... 而此时,绿春早已丹药耗尽,锦囊空空。 他在毒物间迅捷穿梭,但仍躲闪不及,被毒蛭擦过手臂,连连吃痛,喊道:“啊啊啊啊啊啊啊没了,啊啊啊啊保护我方辅助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了,没了!谁也别要了别要了,打完再给你们做啊啊啊啊!” 他声音嘶哑,眼中满是焦急,小麦的肤色竟也透着苍白,虎牙紧咬,面庞狼狈而倔强…... 青律仍在隔空画符,动作从容,但他眼中却透着焦急,似觉不妙….. 忽地,他手中毛笔裂痕乍现! 下一刻,毛笔“啪——”地碎裂! 青律眸色大惊! 他正预掏出另一支毛笔,右手手臂却被一条毒蛇死死缠住! 青律眸色发急,左手再抽毛笔,斩向蛇身,蛇身四分五裂,腥血爆溅,溅满面庞! 他继续画符,但面色逐渐苍白如纸,气息紊乱。 在厮杀中,他眸内透着不甘,暗暗划过疏翠,不动声色向她靠近,眼神逐渐变得决然而悲壮,似乎怀揣着某种决心…... 石听禅周围毒物昏死一片,却有更多毒物涌来。 一些巨蟒嘶鸣逼近,毒液蔓延,似要预备腐蚀木鱼。 他敲击木鱼,余波震退毒蝎,却气息渐弱,眉心朱砂暗淡,低念:“善...善哉…今日莫非…...” 他的声音低沉,眼中闪过一丝悲悯,面庞疲惫而坚韧…... 绳直玉尺连连逼退毒物,飓风呼啸,却难挡毒物之潮。 他青袍沾满毒液,将众人的危机看在眼里,面色焦急难耐,悲痛分明。 他顾不了这许多了。 蓦地,绳直目光一凝,怒喝:“兑宫巽宫有难!请求救援!” 他话落,抬手掐诀,风符化作青光,迅速飞向雾隐石桥驻地,宛如一道流星,划破雾气! …... 坎宫驻地。 溪涧旁药炉火光摇曳,药草的清苦气味弥漫。 药尘正带队炼药,黑袍落拓,腰间紫金葫芦微微闪光,发间枯梅簪幽幽摇曳。 树林深处,一道青光迅捷而至,风符在溪边落下,发出清脆鸣响。 然而,坎宫驻地的100余名弟子竟无一人察觉! 弟子或提炼“清毒散”,或整理药材,动作如常,却仿若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听不见任何外界声响! 药尘眉头紧蹙,似有所感,却仍低头,继续炼药,浑然不觉异样! 只有他发髻边的枯梅簪微微颤动,似在回应某种未知的危机….. 溪水低鸣,雾气弥漫。 药炉的火光在雾中挣扎,映得黑袍弟子们的身影模糊而孤寂。 坎宫驻地陷入诡异的寂静,仿若被雾林吞噬了感知,宛如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风符青光暗淡,落在溪边,无声无息。 救援的希望,好似断了...... …... 第263章 - 东南方!? 与此同时,木许村也陷入了一种忙碌与静谧交织的诡秘气氛中…... 艮宫106人分为八组,举着火把,分散搜村。 棕袍在浓雾中若隐若现,脚步声在雾气中回荡,透着紧张与不安。 离宫百人紧随其后,宛如幽魂,悄无声息地跟在艮宫身旁,看着他们在雾中寻找自己。 一名艮宫弟子推开一间破屋的门。 木门吱吱作响,雾气涌入,屋内空空荡荡,地上积满灰尘。 他举着火把,四处张望,低声道:“离宫的人会不会藏在这儿?” 身旁的离宫弟子翻了个白眼,站在他身后,双手叉腰:“藏你个头!老子站你旁边晒太阳呢!” 他一脚踢飞地上的石子,石子穿过艮宫弟子的身体,毫无阻碍,引来身旁离宫同伴的低笑。 另一边,两名艮宫弟子蹲在村头水井旁,探着头往井内看。 井内空洞,火把丝毫望不到底,仿佛另一个隐秘的幽邃洞口。 一人低声道:“会不会掉这井里了?” 另一人皱眉:“离宫的人没这么蠢吧?” 井边的离宫弟子闻言,哈哈大笑,拍着大腿:“这井水清得都能喝了,我昨儿还洗了个脸,掉个屁啊!” 他作势往井里探了个头,但探头的三人里,唯能映出离宫之人的脸。 离宫弟子悻悻地摸了摸鼻尖,不再言语了。 一名艮宫弟子在一处地窖前摸索,火把照亮墙角的蛛网。 他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什么,低声道:“离宫的人会不会被困在这儿?” 身后的离宫弟子抱着手臂,看着面前的酒窖还堆着几坛新酒。 离宫弟子顺势上前,抱起酒坛:“哈哈,大伙来尝尝!” 他拧开酒坛,咕嘟咕嘟地灌了几口,夸张地咂巴嘴,引来身旁同伴低声揶揄:“慢点慢点,醉了我可不驮你回去啊!” …... …… 村中院落,石碑青光森冷。 艮尘端坐碑旁,棕袍上凝着薄霜,面色冷峻。 山淼、岳峙、岳姚皆在一旁,静候艮尘。 艮尘仍一言不发。 他手指仍在缓缓摸索碑文,眉目紧缩,似在揣摩某种深意,又似在等待着什么。 火光映得他面庞肃穆,眼中,愈发凝重…... 离宫的若火、嘬哥、灼兹、淳安、楚南站在后方屋子门口的阴凉处,目光紧锁艮尘。 若火独眼凝重,揉着眉间,低声道:“艮尘在想什么?” 嘬哥瞎眼虽无神,眉头却紧皱,拐杖轻敲地面,一时没做应答。 灼兹额间汗珠滑落,十指交叉相握,口内连连祈祷:“艮尘师尊,拜托拜托,一定要看出点啥...” 淳安凤眸微眯,语气戏谑,但眸内透着浓烈的无力:“看啥?能看出咱就在他旁边愣晒太阳吗?” 楚南嘴里叼着一根野草,模样洒脱,坐在一旁石阶上:“只要艮尘师尊的注意力还在这石碑上,看出个洞来都行。” 而此刻,艮尘忽地开口,声音低沉:“岳峙,岳姚,去村尾处的血咒浮石,到了引炁入地,通知我。” 他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依旧锁在石碑上。 岳峙与岳姚不约而同对视一眼。 二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却迅速作揖:“是!” 话落,二人转身离去,棕袍在浓雾中若隐若现,火把的光芒摇曳,映得他们的身影模糊而孤寂。 若火独眼一沉,语气果断,带着几分急切:“楚南,灼兹,跟上。” 楚南与灼兹齐声作揖:“是!” 二人迅速跟上,步伐轻盈,拐个弯儿就没了身影。 …... 浓雾如帷,遮蔽一切。 岳峙与岳姚举着火把,踏上村尾的小径。 艮宫眼中的村子阴森恐怖,青石小径龟裂,覆满湿冷的霜花,路旁屋舍倾颓,门窗腐朽,散发着霉味。 古树枯萎,枝干如鬼爪,挂着厚霜,寒气刺骨。 火把的光芒在雾中挣扎,映得二人面庞苍白,步伐谨慎,眼中透着警惕。 岳峙身形魁梧,棕袍紧绷,火把举得高高的,似在驱散雾气。 岳姚娇小玲珑,棕袍袖口沾满霜花,目光扫视四周,秀眉微蹙,透着几分不安。 而同时。 离宫的楚南与灼兹紧随其后。 阳光洒落,村子在他们眼中明媚而温暖。 青石小径光洁,野花野草竞相绽放,散发着清香。 屋舍古朴,门窗雕刻淡雅纹路,透着岁月的厚重,树枝繁叶茂,微风拂过,洒下斑驳光影,温暖而安宁。 楚南嘴里叼着一根野草,红袍在阳光中熠熠生辉,更显几分火热。 她模样洒脱悠然,眉眼却透着担忧,步伐轻快却不失警惕。 灼兹双手插兜,额间汗珠滑落,眼中闪过一丝烦躁,阳光映得他面庞明媚而无奈。 灼兹眯着眼睛,擦了把额间的汗,目光紧锁岳峙的背影:“处男,你说岳峙他俩看到的村子,是不是跟咱完全不一样?” 楚南叼着野草,斜了他一眼,语气戏谑:“废话,不然他俩大中午举着火把,是要去点谁啊?” 她的声音懒散,带着几分不屑,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 与此同时,岳峙开口,声音低沉:“妹子,昨晚师尊带你直奔血咒浮石?没有别的事儿吗?” 他举着火把,目光扫视雾气,眼中透着疑惑,魁梧的身形在雾中显得沉重。 岳姚点头,秀眉微蹙:“嗯,我刚与师尊说完离宫迟迟未到的事儿,他就立刻脸色大变,急忙赶来,后续的…哥你都知道了。” 她声音轻柔,眼中闪过一丝不安,火把在她手中微微颤抖,映得面庞苍白…... 岳峙皱眉,语气沉重:“咱这师尊…脸色大变的事儿,还真少见。”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我现在就怕这血咒浮石真能发现什么线索,不会是离宫出什么事了吧?” 岳姚低声道:“……我倒是更在意那院里的石碑,师尊定有其深意。” 话落,她目光投向雾气深处,眼中透着几分思索,微微蹙眉,内心忧虑重重。 灼兹闻言,连连点头,语气带着几分赞赏:“嗯,岳姚是个有脑子的,岳峙这胖墩儿,看着小眼儿滴溜溜乱转,实则蠢蛋一个。” 他面露担忧,快步跟上岳峙,瞥着他,眸内无奈,叹道:“唉,让这傻胖子去,能找个什么啊?什么血咒浮石,他别迷路了啊?” 话落,阳光映得灼兹的一头红毛愈发明媚,却满脸透着焦急。 楚南吐掉野草,冷哼一声:“只能当个鬼似的守着他们,这感觉…真他妈不舒服。” 她语气带着几分不甘,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快步跟上岳姚。 灼兹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眼刺眼的太阳,擦了把额间的汗,嘀咕道:“妈的,来个敌人还是什么豺狼野兽的,咱二宫合力,痛痛快快地打一场也行啊。” 他深叹一口气,语气透着几分疲惫,“唉,现在这算什么事儿啊……” 村中院落。 余下几人仍在观察艮尘。 他端坐石碑旁,棕袍垂地,似在等待着什么,面容透着一丝迟疑。 忽地! 若火眉头猛地一蹙,独眼立刻精准锁定东南方! 与此同时,嘬哥须眉一颤,皱巴的老脸紧绷,脖子猛地转向东南方向! 二人异口同声:“东南方!?” 几乎同时,艮尘眉目一转,目光锁定东南方,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随即,艮尘探手,附在地面,炁流涌动,似在感知某种波动。 艮尘面容冷峻,神色微凝,低声道:“……山淼,东南方,不到万不得已,再传讯号。” 若火眉头紧蹙,语气果断而急切,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淳安跟上,嘬哥,劳驾您一趟,稳妥些。” 山淼接到命令,当即作揖,沉声道:“是!” 他转身疾奔,棕袍在浓雾中翻飞! 淳安与嘬哥迅速跟上。 山淼在前急速奔跑,火把在浓雾中剧烈晃动,忽明忽暗,映得小径一片幽暗。 他棕袍翻飞,额间汗珠混杂霜花,气息急促,眼中透着焦急,火把的光芒在雾中挣扎,似随时会被吞噬。 淳安紧跟其后,狼尾辫在烈日下晃动,映得他发尾的深红仿佛血迹浸透。 嘬哥拄着拐杖,瞎眼虽无神,步伐却稳健,须眉紧锁,面容肃穆,透着几分沉重的决然。 拐杖敲击地面,发出低沉的闷响,一下一下,似敲在心上。 阳光与浓雾交错,三人身影在阴阳两界中穿梭,透着诡异的对峙…... …... 东南方。 艮宫所见,浓雾深不见底,宛如幽冥之渊,地面湿泞,散发着腐臭。 草丛间,居然有无数毒虫如潮水涌出,朝村外狂奔! 毒蟾脓液腥臭、毒蛇鳞光阴冷、毒蝎尾针森寒、毒蜈蚣百足如刀、毒蜘蛛丝线粘稠,喷腐绿毒液,地面滋滋冒白烟。 艮宫弟子全员大惊,火把乱晃,瞬间炸锅,急急躲闪! 奇怪的是,无数毒虫却丝毫不攻击艮宫弟子,仅是倾巢而出,朝东南方涌去,似被某种无形之力驱使,令人毛骨悚然! 雾气中隐约可见猩红的眼瞳,闪烁如鬼火,透着无尽的诡异! 而这时间里….离宫众人站在烈日下,阳光明媚,野花盛开,微风拂面,村子温暖而安宁。 然而,他们眼前的艮宫弟子却如疯了一般,对着空气大喊大叫,挥舞火把,蹦跳躲闪,场面滑稽而荒诞,宛如一群傻子在演戏。 一艮宫年轻男弟子,声音颤抖:“这、这什么鬼东西!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 他挥舞火把,试图驱散毒虫,却被毒气熏得连连后退,棕袍沾满泥泞,眼中惊恐未散! 离宫一弟子,指着艮宫那人,哈哈大笑:“这哥们儿跳得跟蛤蟆似的!啥玩意儿啊,对着空气晃悠火棍,练杂技呢?” 他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却忽地顿住,眼中闪过一丝不安:“等等,他脸咋白成那样了?” 一艮宫女弟子,语气慌乱:“啊啊啊啊别过来!别过来!” 离宫一男子抱臂冷哼,语气戏谑:“那女孩是新生啊?剑挥得跟耍花枪似的!哈哈!” 可那女弟子尖叫着挥剑,斩断一条毒蛇,腥血四溅,却引来更多毒蝎,吓得她踉跄后退,火把掉落,险些熄灭! 离宫男弟子笑到一半,声音渐低,皱眉道:“不对…她咋跟见了鬼似的?” 一艮宫老生,语气沉重:“别乱!这些虫子不攻击咱们,定有蹊跷!” 他紧握长剑,护住身旁的新生,眼中闪过一丝凝重,额间冷汗滑落! 同时,一离宫弟子夸张地模仿艮宫一人的动作,踮脚蹦跳,嘴里喊着:“啊啊啊,别过来!哈哈,演得跟真的一样!” 但离宫那位弟子跳了两下,忽地停住,低声道:“妈的,他们演得太真了吧…我有点毛了。” 另一艮宫年轻男弟子,声音发颤:“东南方…它们都往那边跑,是不是有啥大东西?!” 他瞪圆眼,火把举得高高的,眼中满是恐惧,棕袍被毒液溅湿,散发恶臭! 另一离宫弟子捂嘴偷笑,指着一名艮宫弟子:“这家伙对着空地一阵走位!哈哈!!” 他笑声未落,眼中闪过一丝惊慌:“等等,他为啥抖成那样?!”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离宫弟子们先是哈哈大笑,阳光映得众人面庞明媚,笑声在阳光中回荡,却笑到一半,笑容僵在脸上——艮宫众人一个个面色煞白,眼中满是惊恐,动作诡异而僵硬,仿若被某种无形的恐怖吞噬…... 艮宫弟子们的动作愈发诡异,有人挥剑劈空,有人踉跄摔倒,有人对着空气尖叫。 众人面色煞白,眼中满是惊恐,仿若被无形的恐怖钉在原地,动作滑稽却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绝望…... 这时间里,艮宫——澹台云隐站在人群中。 他面容俊朗,语气激昂,挥着手安抚众人:“大家别怕,别怕!我们已经传讯师尊,救援肯定马上就来!” 说这话时,他眼中却闪过一抹冷漠,毫无胆怯。 火光映得他面庞虚伪而诡异…... 第264章 - 若想对得起她! 这一刻,山淼赶到! 火把剧烈晃动,映得山淼面庞惊愕,他瞪圆眼,失声道:“这!?” 眼前毒虫如海,涌向村外,场面混乱而恐怖。 艮宫弟子们慌乱不堪,面色煞白,眼中满是惊恐与无措。 澹台云隐站在人群中,见到山淼,立即高喊:“山淼师兄!!” 他的声音激昂,带着几分夸张的惊慌,迅速上前,拍了拍山淼的肩,语气急切:“师兄,你总算来了!” 淳安与嘬哥随后赶到。 淳安眼看着艮宫众人对着空气蹦跳,面色煞白,脑袋来回晃动:“我靠?这咋回事?!” 艮宫:“啊啊啊啊,来我这儿了!” 艮宫:“别,别,去去去!” 艮宫:“妈呀啊啊啊谁,谁来救救…走!你走啊啊啊啊!” 淳安凤眸瞪圆,语气震惊,忍不住吐槽:“…...花钱雇你都找不着,全学院的虎哨子都在艮宫了!” 他声音戏谑,眼中却闪过一丝寒意,这诡异景象,令他心内越发不安…... 离宫二十余人站在烈日下,阳光明媚,野花清香,却眼睁睁看着艮宫众人如疯似魔,对赶来的淳安和嘬哥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就、就是这样,他们突然就疯了。” 离宫众人的笑声早已消散,眼中满是惊惶,阳光映得一张张面庞苍白,仿若置身一场荒诞的噩梦。 嘬哥拄杖而立,须眉紧锁,沉声喃喃:“艮宫…定是见到了什么!” 他话落,声音沙哑,拐杖猛敲一下地面,发出低沉闷响。 阳光映得他面庞肃穆,透着深沉的忧虑。 却…... 却又含着某种难以言说,不知其缘由的几分悔意…... …... 而此刻,兑宫巽宫,仍在浴血奋战。 东南方山洞外,惨叫与刀剑声交织,宛如一幅修罗场! 雾气浓重如帷,毒物如潮,巨蟒嘶鸣震天,鳞片乌黑泛绿,黏液滴落,腐蚀地面,散发腥臭! 毒蟾、毒蛇、毒蝎、毒蜈蚣、毒蜘蛛、毒蛭前赴后继,蛛网封锁退路,毒气弥漫,令人窒息。 兑宫与巽宫,白袍与青袍,沾满血污,火把摇曳,映得一张张面庞苍白而决然。 “啊啊啊啊啊!” 瞬间! 泽祝被巨蟒死死缠住,右臂猛地被蟒尾吊起,鳞片勒入皮肉,鲜血淋漓! 他面色煞白,眼中满是绝望,急急寻觅澹台月疏的身影,嘶声喊道:“月疏……快跑...!” 澹台月疏杏眸泪光盈盈,尖叫着后退:“泽祝!” 然而,那巨蟒的尾端,隐隐透出一抹澹台一族的月牙标记。 澹台月疏眸底划过一抹无情的得逞,唇角勾起诡异的冷笑…... …... 巨蟒与毒物似有意识般,绕过她不攻,宛如听从某种隐秘的指令…... 她佯装大惊,借着混乱,暗暗出手,银针飞舞,悄无声息地刺入几名弟子的后颈…... …... 几名弟子倒下前,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一名新生瞪圆眼,捂着后颈,鲜血自指缝涌出,嘶声道:“月疏…你…” 他声音未落,身体抽搐,瘫倒在地,眼中满是绝望。 另一女弟子倒下时,手中紧握火把,火焰熄灭。 她声音微弱,眼中泪光闪烁,透着无尽的悲怆,低喃道:“为什么…?我们是同门…” 一名男弟子倒在泥泞中,白袍染血,伸出手似要抓住什么,低吼:“澹台月疏!你不得好…” 他声音戛然而止,眼中怒火未熄,带着不甘,咽气了。 澹台月疏却丝毫未有任何愧疚,面色佯装慌乱,泪水滑落,尖叫着躲避,银针收回袖中。 火光映得她面庞娇弱而虚伪,眼中却透着冷酷的得意…... 无人察觉她的阴谋。 厮杀,仍在继续。 眼看着泽祝被巨蟒尾端裹挟,右臂骨骼咔咔作响,即将送入口中…...! 萦丝站在不远处,发间银丝飞舞,裙角血梅妖冶。 她眼中决然,冲着半空中的泽祝怒喝一声:“要手还是要命!” 萦丝声音急促,银丝在手中颤动,随时待发。 泽祝咬牙,眼中透着求生的渴望,额间冷汗如雨,嘶声道:“命…命!” 萦丝目光一沉! 下一刻,指尖银丝如灵蛇飞出,寒光闪烁,精准缠绕泽祝右臂,猛地一拽! 银丝如刀,瞬间割断泽祝的手臂,鲜血喷涌! 断臂如一腐朽的长木,被巨蟒吞入口中! 泽祝惨叫撕心裂肺:“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坠落在地,捂着断臂,鲜血染红白袍,面色惨白! 泽祝眼中满是痛苦与震惊,气息微弱,却咬牙撑住,未曾昏厥,急急退至后方! 漱玉站在毒物之中,左手腕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淋漓,右臂龟裂纹隐隐作痛。 她紧握短刃,双手颤抖,眼中透着不甘,咬牙低吼:“来啊!” 紧接着,她挥刀斩断一条毒蛇,腥血溅满面庞。 此刻,漱玉动作虽凌厉,却气息渐乱,步伐踉跄,面庞孤傲而疲惫,颈间玉坠频频闪光…... 衔芦侧身擦过一条巨蟒的毒口,玉笛在手频频挥挡毒物,护住漱玉。 他眉头紧蹙,低声道:“莫再用右手。” 漱玉冷哼,眼中闪过一丝倔强:“少管我!” 她咬牙挥刀,斩断一只毒蝎,尾刺断裂,毒液四溅。 可是,眼看着她右臂的龟裂纹愈发明显….. 衔芦蓦地低喝一声:“白兑师尊!” 他眼中透着焦急,玉笛紧握,只待白兑一声令下,似要再下一场酸雨…... 白兑正与巨蟒缠斗,毒液在白袍上早已干涸成暗斑,再添新液。 她闻声回头,寒星般的眼眸一沉,沉喝:“泽天夬!” 下一刻,白兑身形一翻,宛如流星划破雾气,白袍翻飞! 炁流涌动,化作无数白金箭羽,似星雨坠地,带着凌厉的杀意四散飞出! 一箭羽如电! 一箭穿透毒蛇头颅,蛇身抽搐,钉死在地; 一箭自毒蟾左眼射入,右眼穿出,脓液四溅; 一箭贯穿毒蜈蚣,细长身躯被串成一团,百足断裂; 一箭劈开毒蝎钳爪,尾刺断裂,毒液喷涌; 一箭斩断毒蜘蛛蛛网,网中毒虫被震成齑粉……! 无数箭羽光芒璀璨,洞穿无数毒物! 地面被炁流震裂,大片毒气被净化,威势惊人! 白兑落地,白袍猎猎,寒星般的眼眸冷峻,宛如战神,帅气逼人,只落一字:“等!” 她语气果断,不知是在等什么,眼神暗暗划过远方某处,闪过一丝担忧….. 衔芦忍不住再看向漱玉,火光映得她面庞苍白,气息渐弱,手中短刃几乎握不住,却仍强撑着,刀光闪烁,带着不屈的斗志! 衔芦黑眸一沉,玉笛在手中一顿:“漱玉,若你不死,可愿嫁我!” 这一声,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 火光,映得他面庞坚毅而深情。 漱玉蓦然一顿,短刃悬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此话落下,兑宫与巽宫弟子在危急中闻言,似同被点燃了某种斗志,战意更盛,笑声与喊声在毒物围困中瞬间炸开! 兑宫弟子挥剑斩断毒蛇,哈哈大笑:“好样的,衔芦师兄说出来了!说出来了!” 另一女弟子护住伤者,咧嘴喊道:“哈哈,漱玉师兄,咱矜持点儿!” 她笑声清脆,眼中却闪过一丝感动,毒液溅在满脸,透着一抹难以言说的羡慕... 巽宫一弟子闻言,挥着手扇,扇走一片毒蝎,揶揄道:“漱玉师兄,六宫皆知,你追了这小子这么久,也该让他受点儿滋味儿!” 另一巽宫弟子青袍早已破损,但眼中满是戏谑,狂笑道:“让我们祝福这对新人,哈哈!” 话落,他挥刀斩断毒蜈蚣,眼中闪着豪气,毒物虽多,但他面庞却生机勃勃。 兑宫多人闻言,齐声喝了句:“共同见证!” 萦丝银丝飞舞,斩断毒蛛网,冷哼:“早干嘛去了!” 她的语气不屑,眼中却闪过一丝笑意。 花映帘正哭得撕心裂肺,闻言,哭声一顿,抹了把泪,哽咽道:“别以为这句话就能哄好我呜呜...呜呜呜…” 她虽在哭着,但花粉凝针,也没闲着,频频刺向毒物,眼中透着几分感动。 青律暗暗看向疏翠,月牙般的眼中划过一抹期望,青玉笛紧握,似在期待某种回应…... 疏翠却望向晏清,眼中闪过一丝羞涩,耳尖通红。 晏清面色温润,微微一笑,眼中并无太多波澜,手中毛笔继续画符,符光闪耀,护住身旁弟子,火光映得他面庞从容而淡然。 柳无遮绿袍银扣,柳枝软剑狂舞,闻言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温暖,剑光更如雨下,毒物纷纷断裂。 石听禅木鱼一震,余波震飞一圈毒虫,低念一句:“阿弥陀佛,漱玉师弟,你可愿嫁他?” 他声音慈和,眼中透着笑意,木鱼震动不绝。 这一句话,好似某种希望,令众人士气大振,战况稍占几分上风。 漱玉眼中闪过一丝温柔,旋即,勾唇一笑。 她脸颊早已血泡肿胀,右臂龟裂纹触目惊心,却在这一刻笑得明媚,仿若烈焰绽放。 下一刻,却迅速转为决然…... …… 刀光闪烁间,她劈开毒蝎,毒液四溅,右臂的裂痕,再也支撑不住,瞬间崩裂。 动脉鲜血,蓦然喷涌而出。 她的面庞,瞬间苍白而悲壮。 漱玉踉跄一步,半跪在地。 气息微弱,眼中却燃着不屈的烈焰,仿若即将燃尽的星火。 她抬头看向衔芦,眼中透着深情,低声道:“长乘的卦象说你必死无疑,但,我偏要改这乾坤。” 话落,她颈间玉坠蓦地迸裂血光,化作一抹妖冶的红芒。 炁流涌动,毒物退避。 衔芦大惊,黑瞳一缩,嘶声道:“漱玉!?” 漱玉蓦然蹬空! 高空一滞间,众人清晰可见她的右臂龟裂纹愈发明显。 血管竟在皮肤下肉眼可见的断裂,顺着经络蔓延至半个身子……! 漱玉的半张脸布满血管裂痕,宛如破碎的瓷器,触目惊心! 一旁的晏清顿感不妙,大惊失色,急急喊了句:“漱玉师弟,莫…!” 可漱玉,偏偏沉喝:“兑为泽!” 霎时,无数白光自她体内迸发,如流光倾泻,宛如星河坠地! 白兑神色一滞:“什么!?” 未等众人反应,漱玉周身白光落地,竟化作一小片银色湖泊! 湖泊透着一股水银般的光泽流转,散发着刺骨寒意! 毒物触及湖泊,瞬间僵硬,发出尖鸣,身体溶解,冒出滋滋白雾! 毒蟾脓液四溅、毒蛇鳞片剥落、毒蝎钳爪断裂、毒蜈蚣百足溶化、毒蜘蛛蛛网崩解…... 这一小片湖泊,宛如死神的领域,吞噬一切生机。 浓雾诡谲,地面银光流转,惨烈,美丽。 柳无遮目光一震,低喝:“兑宫的兑为泽秘术,怎会是水银!?” 他手中的柳枝软剑猛地一挥,斩断毒物,绿袍沾满毒液,眼中满是震惊! 但…只有白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白兑唇间止不住的颤抖,顿了顿,眸内寒星,沉声道:“……漱玉自爆,诸君速撤。” 她声音冷峻,带着无尽的悲痛。 决然地…...转过身去。 漱玉凌空一笑,看向衔芦,眼中透着温柔与决绝:“你这样潇洒的风,竟也会为我停留。” “但风正因是风,吹过胸膛便已是永恒。” 话落,她身形一坠,重重落在这方水银而制的湖泊中央。 鲜血染红白袍,右臂坍塌,早已消融,半张脸,破碎不堪…... …... 唯有颈间玉坠闪光,一如她明媚的倔强。 她躺在镜湖,宛如一朵孤独绽放的血花,凄美而壮烈。 无数毒物蜂拥而至,湖泊光芒暗淡,毒虫如潮,不断落入湖内消融,但仍前赴后继,试图吞噬她的身影。 萦丝嘶声喊道:“漱玉!!!” 她银丝飞舞,试图冲向湖泊,却被毒气频频逼退,眼中泪光闪烁,面庞悲怆! 白兑目光一沉:“若想对得起她!” 她再怒喝一句:“泽天夬!” 炁流如潮,化作白金箭羽,席卷而出,劈开毒物,辟出一条血路! 箭羽光芒璀璨,毒物断裂,腥血四溅,地面被炁流震裂,为众人争取撤离的时间! 第265章 - 两位有情人,因果倾注一刻。 为时已晚。 衔芦面色惨白,心痛如刀绞,喃喃自语:“原是在这里,原是在这里……” “原来…是在这里…..” 下一刻,他抬起双手,闭目吹奏。 笛音凄厉如泣,宛如天崩地裂! 酸雨应声落下,滴滴如针,砸在地面,腐蚀毒物,冒出滋滋白雾! 毒蟾鳞片溶解,脓液四溅; 毒蛇身躯断裂,腥血喷涌; 毒蝎钳爪崩裂,毒液流淌; 毒蜈蚣百足溶化,发出尖鸣; 毒蜘蛛蛛网崩解,化作齑粉…... 地面被酸雨腐蚀,坑洼遍布,毒物惨死,尸骸堆积,散发刺鼻恶臭。 衔芦垂目吹笛,一步、一步、一步、走向漱玉坠落的方向...... …... 他白袍沾满血污,眼中满是悲痛。 笛音愈发凄厉,仿若要将这方天地撕裂! 所有毒物,似被这笛声不自觉吸引,在酸雨外前赴后继,蜂拥扑向衔芦…... 毒蟾嘶鸣,毒蛇盘旋,毒蝎毒蜈蚣毒蜘蛛前赴后继,尽数被酸雨腐蚀。 尸骸堆积,腐臭扑鼻,地面化作毒液泥沼,滋滋冒烟,宛如幽冥祭坛。 …... 白兑沉声道:“兑宫巽宫,撤退。” 她声音冷峻,眼中却闪过一丝悲痛,看了一眼衔芦,白袍旋身而转。 绳直青袍广袖轻摆,果断挥出碧玉尺,风炁护送弟子,沉稳冷静,但眼中悲悯蔓延。 兑宫与巽宫弟子面色凝重,白袍与青袍在雾中踉跄。 伤者呻吟,火把摇曳,映得一张张面庞沉重而悲怆。 晏清画符护住后方,眼中透着痛惜; 萦丝银丝飞舞,泪光闪烁; 花映帘泪流满面,铃铛花叮咚作响,低泣:“漱玉师兄……衔芦师兄……” 绿春紧握空空的锦囊,眼中满是无奈,虎牙一咬,低吼:“撤!” 柳无遮剑光如雨,护住队伍,一言不发。 石听禅木鱼震动,眼中透着悲悯,眉心朱砂泛光,不断低喃:“善哉、善哉……” 青律符光暗淡,面色苍白; 疏翠低头沉默,眼中泪光闪烁。 众人急速后撤,火把幽光渐远,雾气吞噬了他们的身影,毒物的嘶鸣与酸雨的滋滋声在身后回荡…... …... 此刻,衔芦站在漱玉身旁,闭目吹笛。 无数巨蟒眼瞳猩红,中了邪一般,死死锁定衔芦。 毒虫如潮,绕过逃亡的兑宫与巽宫弟子,尽数扑向他。 酸雨腐蚀一切靠近的生机,毒物惨死,尸骸堆积,散发刺鼻恶臭,地面化作一片焦黑的炼狱。 他的周围,毒物尸骸堆积半身之高,形成一个恐怖的包围圈。 他却岿然不动,闭目吹笛,酸雨如幕,腐蚀一切靠近的生机。 笛音凄厉,仿若要将悲痛化作永恒。 他身影孤寂,面庞苍白而决绝,仿若一尊悲怆的神祇,守着最后的微芒…... …... 毒物被衔芦的笛音吸引,追逐兑宫与巽宫的毒虫逐渐减少。 起初,毒蛇与毒蝎仍零星扑来,弟子们挥剑斩杀,血污四溅; 渐渐地,毒物越来越少,毒蟾的低鸣远去,毒蜈蚣的沙沙声消散,毒蜘蛛的蛛网不再封路。 众人奔逃甚远距离,雾气中再无毒物踪影。 空气清冷,唯有远处笛音的凄厉回荡,似在为这场惨烈的牺牲作下注脚。 兑宫与巽宫弟子终于安全。 众人瘫坐在地,喘息声此起彼伏,眼中却满是悲痛与不甘…... …... 笛音渐落,酸雨停歇。 毒物尸骸堆积如山,散发刺鼻恶臭,地面焦黑一片,宛如炼狱。 衔芦口吐鲜血,白袍染红,气息微弱,双膝缓缓跪地。 玉笛滑落,发出清脆一声响。 他面庞苍白如纸,眼中泪光闪烁,却带着一抹释然的温柔。 湖泊中的水银光芒已暗淡,漱玉破碎的身躯静静躺卧其中。 她右臂裂痕崩裂,鲜血浸润了全身,但半张脸如碎瓷一般皎洁,凄美而壮烈。 衔芦微微一笑,拭去笛身血迹,声音沙哑,却透着深情:“你可知,长乘的卦象又说——我是因你,甘愿赴死。” 他话落,缓缓附身,抬起漱玉的左手。 漱玉左手手腕早已血肉模糊,却依旧残存温热。 二人手臂爬满毒虫。 他却丝毫不惧,黑眸紧盯着她。 衔芦低头,轻轻一吻,泪水滑落,滴在她的手背。 毒虫爬上他的侧脸,争相啃食,他的唇瓣却仍在触及她的指尖。 湖泊中央,二人孤影。 原是两位有情人,因果倾注一刻。 镜湖折射着周围残败的火光,映得这一幕凄美而永恒…... …... 下一刻,巨蟒嘶鸣逼近,毒虫蜂拥而至,吞没他们的身影。 毒物的嘶鸣与尸骸的堆积将他们彻底掩埋。 一切结束。 二人是否魂化为风,缠绵自由? 总之,一阵风至,伴着润物的细雨也来了,将哀牢山的浓雾,散了些。 …... …... 东南方,艮宫弟子们棕袍剧颤,各个表情在浓雾中皆惊恐万分。 毒虫如潮,似黑水一般,不断涌向村外。 巨蟒嘶鸣,毒蟾、毒蛇、毒蝎、毒蜈蚣、毒蛭......前赴后继,地面被毒液腐蚀,冒出滋滋白雾。 山淼冲至,火把剧烈晃动,映得他面庞苍白,棕袍沾满霜花。 他大眼炯炯,壮硕身形猛的一挥佩剑,惊声吼道:“这!?” 下一刻,他看着毒虫走势,似骤然明了,大喝道:“全员后退!这些虫子看着不像是奔咱们来,莫要招惹!” 说这话时,他嗓音洪亮,但眼中满是凝重与不安,震得周围白雾微颤。 周围弟子听令,迅速后撤,嘈杂混乱的场面逐渐条理几分。 一名艮宫弟子闻言,眸中蓦地闪过一抹希望,边撤退边急声道:“山淼师兄!咱们是回院子吗?对,对对…得找艮尘师尊…!” 他的声音颤抖,眼中满是求生的渴望,绕过几条毒蛇,火把在手中摇晃,吓得险些熄灭。 山淼摇头,眉头紧锁,语气沉稳:“不,我怕这些虫子会对院子引起多余的意外,目前这些毒物并没有招惹咱们,定是有明确要做的事情,诸位先与附近的师兄弟汇合。”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大手一挥:“四散通知各个方向的师兄弟,身上莫要跟着虫子,再回石碑处与艮尘师尊汇合!” “大家回去路上也千万小心,注意看着有没有虫子跟着!” 他面色刚毅,声音洪亮,短短几刻内,倒能完全安排妥帖。 艮宫众人顿时明白接下来该如何做,齐声应道:“遵命!” 他们声音虽响,却透着疲惫与不安,迅速四散,棕袍在浓雾中若隐若现,火把摇曳,映得一张张面庞苍白而紧张。 有人频频拍打周身,检查是否有毒虫跟附; 有人挥剑驱散雾气,眼中满是警惕; 有人低声咒骂,眉头深凝,被这诡异的景象压得喘不过气…... …... 离宫众人站在烈日下,阳光明媚,野花清香。 却眼睁睁看着艮宫弟子在浓雾中挥动火把,对着身上拍拍砸砸,仓皇分队而散。 淳安站在嘬哥身旁,点头道:“……山淼还算是有眼力见儿,不过,什么虫子?” 他凤眸微眯,目光扫过离宫众人,满是疑惑。 阳光映得他狼尾辫微微晃动,额间汗珠滑落,红袍在阳光中熠熠生辉。 一名离宫弟子结结巴巴,低声道:“艮宫现在…好像是看到了很多虫子…...” 他的声音颤抖,眼中满是困惑,阳光映得他面庞苍白。 一阵风过,众人忽略花香。 另一弟子皱眉,语气迟疑:“虫…集体去往东南方?” 他目光投向远方,眼中闪过一丝不安,揣摩着艮宫众人远走的异样。 嘬哥眉头越皱越深,瞎眼中透着沉痛,似察觉到某种异样,又暗觉冥冥之中有哪里不对…... 他低声道:“不,莫下定论。” 嘬哥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凝重,缓缓踱步,拐杖轻敲地面,发出低沉闷响:“昆虫轨迹难以捉摸,仅从出发地难以捉摸,不知具体去向…” 他顿了顿,语气果断:“跟随艮宫,同时告知离宫众人,速度要快。” 阳光映得他面庞肃穆,须眉微微颤动,似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悔意... 离宫众人齐声应道:“遵命!” 紧接着,离宫众人迅速四散,红袍在阳光中掠动,紧随艮宫的步伐。 嘬哥拄杖转身,沉声道:“淳安,陪我去趟血咒浮石。” 他的声音低沉,瞎眼中透着深沉的决然,似已下定某种决心…... 淳安一愣:“血咒浮石?” “是方才岳峙他们…?” 他凤眸不自觉一眨,语气带着几分疑惑,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嘬哥点头:“对,村尾处。” 他转头,瞎了的双目皮肤褶皱,目光却似能洞穿一切,直直看向淳安:“唯有身处阳刻,方能知晓端倪。” 这声落,嗓音低沉而意味深长。 嘬哥的拐杖敲在地上,一下、一下、烈日下刺耳如鼓。 淳安心头一震,蓦地升起几分异样…... 他却寻不出道理,只能点头,低声道:“好。” 二人往村尾行去,红袍在阳光中晃动。 一高一矮的影子在身后错落交织。 嘬哥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烈日下回荡,某种无形的压迫,似在缓缓弥漫…... …... 午时正刻。 院内,阴阳碑屹立,定位阴阳两界。 烈日高悬,阳光洒落,石碑在阳光下泛着温润光泽,碑身纹路流转,透着庄严大气。 地面青石光洁,野花点缀,散发清香。 古树枝繁叶茂,微风拂过,洒下斑驳光影,温暖而安宁。 若火慵懒地坐在阴阳碑一侧,背靠碑身。 他双腿随意伸展,木屐斜放,独眼半眯,阳光洒落,映得红袍泛着金光。 艮尘坐于阴阳碑另一侧,浓眉如墨,目光如炬,眉目紧缩,一言不发。 浓雾缠绕,火把的光芒映得他面庞肃穆,肩头凝着湿气。 垂眉下,目光所及地面龟裂,覆满湿冷的霜花。 空气中弥漫着腐木与泥土的腥气,压得人喘不过气,透着无尽的阴冷与压迫。 …... 若火轻笑一声,目光看向院角一处摇曳的野花,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揶揄:“艮尘呐,你也有今天。” 他顿了顿,语气戏谑:“要是找不到这阴刻出去的方法,艮宫这八百人是怎么死?” “是干脆全部躺下,八百多人,就这样了?” 说着,若火眉尾一挑,笑得有些夸张:“总不能突然消失了吧?”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艮尘身上,再笑一声:“哎你说,你这一世要是死了,还能有转世记忆吗?” “雷祖至今未归,你老爹…若想再寻着你,怕是难喽。” 他声音渐低,在阳光中微微眯起眼睛:“你还没找着雷祖呢…就这么死了?” “哈哈,别说是你了,我看着都添堵。” 若火的笑声在阳光中回荡。 正午的地砖泛着油光,空气中细小的尘埃缓缓氤氲、漂浮、浸润、撕扯。 阳光眩晕,恍恍惚惚。 于是,回忆也如潮水般,渐渐跋扈开来……. …... 若火低声道:“我今年啊,也六十三了。” “从三岁开裆裤那会儿就认识你了,那会儿你可就八十九了。” 他一拍大腿,余光瞥了眼一旁仍一动不动的艮尘,笑着摇了摇头:“嗨哟,那会儿你看着跟我现在差不多模样呢!” “我还以为你会永远不死呢,天天跟着你腚后转!” 他语气带着几分戏谑,眼中却闪过一丝湿润,眼神渐渐柔和,透着一抹追忆的温情。 时间拉回遥远的过往,同时撕扯着他的心绪。 “知道自己不属艮宫,我天都塌了,你还为我寻了个糖人,哈哈!” 若火唇边笑意逐渐弥漫,声音却越发低沉:“现在,我看着这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艮尘爷爷…?咱这辈分乱的,哈哈…” 他笑得爽朗,却透着几分苦涩:“看你死过一轮,现在又要看着你死吗?” 笑着笑着,若火低下了头,手指抓了抓头发:“这感觉,真他妈哈哈哈…” 第266章 - 坎宫,怎么了? 下一刻,若火红袍袖口翻飞,猛地狂挠了几下头发:“我就说…...” 若火怒喝一句:“谁他妈能接受啊?!” 这一声儿,似要把对命运所有的狂怒发泄出去。 他声音哽咽,满是颓废与无力。 若火作势要掏口袋,似要寻觅什么,但没摸着,随即啐了一口:“妈的,又想起那糖人的味儿了。” “你要是没死,我还非得问问,那糖人到底是谁做的?” 他说着,摆了摆手,语气满是疲累:“唉呀,谁做也不重要了。” “火大了,贼他妈苦,这行他干不长。” 他闭目,头往后猛地一靠,颓然靠在碑上,发出“咚”地一声沉闷。 阳光洒在脸上,额间汗珠滑落,红袍在阳光中如血般鲜艳。 他独眼紧闭,嘴角的笑意渐渐消散,透着无尽的疲惫与怅然…... …... 蓦然,艮尘沉声开口:“糖人,我做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浓雾环绕。 火把的光芒映得他面庞冷峻,眼中却闪过一丝柔和。 若火猛地睁眼,独眼瞪圆,下意识环顾四周,红袍一震,语气急促:“啥?!” 他猛然转头,死死盯着艮尘的脸,眼中透着警觉与不可置信! 艮尘仍低头,似看不见他,唯有语气沉稳:“若火,我知道是你。” 他眉头微蹙,目光划过若火,投向碑身,似在感知某种无形的联系:“从你说“我也有今天”开始,不知怎的,我能听到你说话。” 若火愣在原地,独眼瞪得滚圆! 下一刻,他环顾四周,眼神骤然警觉,急急道:“我我,我我坐在阴阳碑这儿!我其实能看到你!我们离宫全体人员都能看到你们,从昨晚开始你们进院子开始就能看到!” 他身形一顿,转着头,四顾阴阳碑:“是不是因为我们现在一同坐在阴阳碑这儿?” 紧接着,未等艮尘反应,若火身体绷紧,语气更急:“不不不不,不重要了,现在当务之急是!” 他绷直身子,丝毫不敢动,生怕打破这微妙的联系,深吸一口气,急喊:“你们艮宫全体入了阴阳碑!” 若火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阳光映得他面庞坚毅而焦急! 艮尘闻言,身体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震动,浓雾中的面庞微微僵硬…... 若火完全不敢轻举妄动,绷着身子,快速道:“就是你身边这碑!” “我们所见的字跟你们字字相反,是为阳刻——道绝西崖外,心迷九重天,入者三日魂离。” “离宫所有人都能看到你们,你们所看到的村子和我们完全不一样!” “身处阳刻安全,若阴刻…三日解不开,艮宫都会死!” “解碑,需阴阳两重互换,反者道之动!” 他一口气将嘬哥的话复述,语气急促,喘着粗气,额间汗珠如雨,急道:“听到了吗,听到了吗?哪里没听清我再复述!” 若火声音颤抖,眼中满是焦急,红袍在阳光中微微颤动,却仍保持着绷直身子的姿势,丝毫不敢动。 艮尘二话不说,端坐不动,迅捷抬手! 棕色炁流蓦地从指尖迸出! 若火完全不知艮尘在做什么,急的大喊:“艮尘,听到了吗!!” 艮尘虚空指划,地面缓缓显出字迹,字体深邃,带着沉重的力量,一字不落。 他落炁,盯着地上的字,眸色一沉,低声道:“全记下了。” 艮尘声音冷静,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决然。 浓雾仍在环绕,但手上的火把,顽强跃动。 若火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他身体一软,靠回石碑,喃喃:“妈的...” 气氛突然安静。 ……. 空气死寂间,阳光洒在若火脸上,他微微闭眼,重重吸了口气,吐了出来,额间汗珠顺着喉结,缓缓滑落。 他独眼微睁,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笑。 艮尘坐在石碑另一侧,眼睫微垂,死盯着地面上的字,一言不发。 浓雾弥漫,恍惚…... …... 巽宫与兑宫弟子急急后撤,脚步踉跄,紫袍与青袍在浓雾中若隐若现,沾满血污与毒液,散发刺鼻恶臭。 伤者呻吟,火把摇曳,映得一张张面庞苍白而疲惫。 白兑领头,紫袍猎猎,寒星般的眼眸透着悲痛与决然,手中长剑紧握,炁流不绝,护住队伍。 绳直紧随,青袍广袖轻摆,翠绿玉冠泛着微光,目光如风,扫视四周,似在提防未知的威胁。 柳无遮断后,柳枝软剑挥舞,斩断零星毒虫; 晏清画符护住伤者,符光暗淡; 萦丝、花映帘、绿春、青律皆一言不发,面色悲痛,照护周围伤者。 石听禅木鱼不停震动,眼中透着悲悯。 队伍在雾中跋涉,气息渐乱,仿若一群孤魂,逃离地狱的追击。 雾气更浓,古木低鸣,涧水如泣,哀牢山如沉默的巨兽,注视着这支伤痕累累的队伍…... …... 巽宫、兑宫终于抵达最开始的驻地——磨盘雾涧,雾隐石桥。 溪水清寒,雾气缭绕,药草的清苦气味与溪水的腥气交织,透着诡异的宁静。 坎宫部分弟子驻地于此。 雾气凝成薄纱,溪水倒映火光。 空气湿冷,药炉火光摇曳,映得黑袍弟子们的面庞忽明忽暗,浑然不觉外界的危机。 溪边篝火熊熊,铁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蘑菇汤的香味弥漫,令人垂涎。 几名弟子围着篝火,或分拣草药,或添柴加火,动作如常,笑声清脆。 溪边小桥旁,几名坎宫弟子自制钓鱼竿,蹲在水边,说说笑笑。 兑宫与巽宫的人脚步颠簸,伤势惨重,仓皇赶至。 绳直率先看到溪边的风符,正夹缝在灌木中央,青光微弱闪烁。 坎宫众人,全然没有任何察觉。 一名坎宫弟子揉了揉湿透的黑袍,抱怨道:“哎呀,好潮啊,感觉哪里都黏黏糊糊的呢。” 他的声音懒散,眼中透着倦意,倒还甚是慵懒。 另一弟子抬头望向遮天蔽日的浓雾,皱眉道:“这里也没个晨昏,谁能知道现在啥时辰了啊?”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不耐,手中的药囊沾满泥泞,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此刻,兑宫的泽祝断了一臂,面色煞白,鲜血染红紫袍,气息微弱,几近昏厥。 他倚靠在晏清肩头,眼中怒火中烧,见坎宫众人有说有笑,浑然不觉危机,心头怒气更盛! 泽祝作势要喊,却被白兑猛地抬手制止:“且慢!” 绳直指了指溪边灌木中的风符,皱眉,低声道:“坎宫…有异。” 白兑与绳直对视一眼,二人心内警觉大起! 只因….. 仔细看,溪边垂钓的坎宫弟子手中握着一根树枝,绑着几缕头发,下面挂着一片枯黄树叶,嘴里喃喃:“这肉我都舍不得吃…可得套个大鱼啊。” 他的眼神涣散,嘴角挂着诡异的笑,火光映得他面庞呆滞,宛如失魂。 另一弟子几次抓向身旁的树叶,却屡屡抓空,眼神迷离,低笑道:“这小蝴蝶嘿,比泥鳅跑的还快,花映帘来了看你急不急!” 他动作滑稽,眼中却透着空洞,面庞诡异而荒诞。 药尘身旁,一名弟子蹲在草丛中,拿着镰刀猛割一把草,哈哈大笑:“今儿吃野兔!” 他话落,手中分明抓着杂草,却笑得兴高采烈,眼中涣散,动作机械,宛如痴人。 巽宫与兑宫众人面面相觑,心头寒意渐起,渐渐回过味儿来…... …... 坎宫,怎么了? 白兑警觉,比了个手势,二宫原地静候,与绳直迈前,径直走向药尘。 白兑开口:“药尘师弟...溪边可有异常?” 药尘正分拣草药,忽见白兑与绳直,竟猛地一惊! 他双眼瞪大,面色煞白,满眼戒备,大喝一声:“坎宫戒备!” 下一刻,药尘往后一撤,几摞木柴四散,发出沉闷的散落声,震得铁锅中的蘑菇汤晃荡! 他指着白兑,眼中满是惊恐,失声道:“白熊!白熊成精了!” 药尘身旁,一名弟子更加骇然! 那名弟子跌坐在地,指着绳直,声音发颤:“…木桩居然说话了,我靠!” 他的黑袍沾满草屑,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手中镰刀掉落,发出清脆一声响! 这一声儿,将所有人震得不明所以! 坎宫众人蓦然转头! 下一刻,坎宫众人目光呆滞涣散,却诡异地死死盯着巽宫与兑宫! 一弟子瞪圆眼了,指着石听禅,惊呼:“妈呀,大脚趾!真是好大一个脚趾!” 他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眼中却满是空洞! 石听禅闻言,面色骤然涨红,木鱼敲得更盛:“善哉善哉善哉善哉口业啊口业….” 另一弟子指着花映帘,咯咯直笑:“哈哈,小蝴蝶!飞来飞去的小蝴蝶,抓不住!” 她话落,居然作势要去伸手乱抓,动作滑稽,眼中涣散,仿若在追逐虚幻的幻象。 花映帘吓得连连躲避,嚎啕一声又哭出来:“哇哇哇,啊啊呜呜呜坎宫疯了呜呜呜呜…...” 一弟子见了绿春,竟面容煞白,喃喃道:“…...一板巧克力,一板巧克力?” 绿春闻言,怒目一瞪,大喝一声:“哈?你说什么!?” 谁知那人竟是撒丫子便跑,边跑边说:“巧克力,苍天啊,巧克力!!” 巽宫与兑宫众人微微汗颜,面面相觑,眼中透着无奈与荒诞。 青律冷哼一声,青玉笛紧握,低声道:“丢人现眼。” 白兑目光一沉,低声道:“……他们。” 她的声音冷峻,寒星般的眼眸扫过坎宫众人,透着几分无奈与忧虑。 绳直蹲下,仔细扒拉篝火中的铁锅。 蘑菇汤散发香味,却夹杂着一丝诡异的甜腥。 绳直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指尖沾着汤汁,嗅了嗅,眉头皱得更深:“……吃蘑菇,中毒了。” 风无讳青袍破损,气的叉腰失笑,眼中却闪着无奈的揶揄:“哈,本想着救援,坎宫还不够添乱的。 白兑眉尾一抽,沉声道:“坎宫应当煮过一些清毒散,先给中毒的巽宫和兑宫服用。” 说着,她顿了顿,她目光扫向躲在树后大惊失色的药尘,语气冷峻:“留一口,给药尘,让他负责给自己宫里的人解毒。” 火光映得她面庞冷厉,百袍毒液干涸,破损斑斑,透着几分疲惫。 巽宫与兑宫弟子迅速分工,几人翻找坎宫的药罐,找出上午刚提炼好的清毒散,分发给伤者。 清毒散呈淡绿色,散发清苦药气,在火光中泛着幽光。 弟子们动作利落,却不料…... 这群坎宫的中毒之人,频频捣乱,场面实在滑稽,令人汗颜。 一名坎宫弟子瞪着花映帘,哈哈大笑,猛地扑来,手中抓着一把杂草,塞向她的嘴:“小蝴蝶!吃草!吃草变大!” 花映帘吓得后退,铃铛花叮咚作响,气急败坏地咒骂:“啊啊啊走开走开臭男人!” 她挥手,花粉凝针,刺得那弟子嗷嗷叫,抱着头跑开,引来巽宫几人低笑。 绿春正给泽祝喂清毒散,泽祝断臂伤口渗血,面色实在煞白。 忽地,一名坎宫弟子蹦跳过来,作势就要抱着绿春,猛喊一句:“巧克力!给我咬一口,巧克力!” 他作势要扑,绿春一个侧身躲开,锦囊叮当作响,怒骂:“滚蛋!傻子!” 那弟子摔了个狗啃泥,嘴里还念叨:“这巧克力甜不甜啊…”引来兑宫弟子无奈摇头…... 但这其中,最为微妙...当数石听禅。 他不愿与同门动手,所以好声好气,惟愿以德服人。 此刻,石听禅周围围着一圈弟子,与他一齐盘腿而坐。 石听禅敲着木鱼,圆脸微微含笑,很是和蔼可亲,嘴里念念有词:“阿弥陀佛,我将经文念诵完毕,诸位则会平安无恙...” 一弟子眸内似有星辰,咽了咽口水,充满崇敬:“大脚趾敲木鱼…我佛果然普度众生。” 另一弟子低头与旁人交谈:“同样都是脚趾,你瞧瞧我的…脚比脚,气死脚啊…...” 第267章 - 血咒浮石。 甚至有一弟子,面容看着似是胆怯,但性格十分斗胆,像是小偷偷东西一般,快速地摸了下石听禅的脑袋:“这大脚趾嘿,得让石听禅来看看,这修的才叫圆润!” 石听禅胖乎的脸上仍然挂着笑,但显然有几分强撑,嘴角微抽…... 此刻,晏清手持清毒散,走向药尘,浓黑束发散乱,毛笔插在腰间,眼中透着无奈。 他低声道:“药尘师兄,喝药。” 火光映得他面庞温润,语气却带着几分不耐。 药尘躲在树后,满脸惊恐,腰间紫金葫芦叮当作响。 他瞪圆眼睛,面色煞白,连连后退,失声道:“毛笔,一只毛笔!?毛笔要干什么!” 他声音颤抖,眼中满是荒诞的惊恐,踉跄后退,险些摔倒,引来坎宫几人低笑。 晏清满脸黑线,眉尾一抽。 他蓦地抬指,虚空画符,白光一闪,符咒飞出,定住药尘! 药尘却猛地挥手,一层烟粉散下,暗黑色烟雾弥漫,破了晏清的定术! 烟粉带着清苦药气,符光暗淡,药尘怒眉一挑,冷哼一声:“岂有此理,真是倒反天罡,区区毛笔妄想画我?!” 晏清无奈,语气沉重:“柳无遮!” 他转头看向柳无遮,眼中透着几分求助,但眉宇间的悲痛,倒因这场荒诞,稍稍缓解几分... 柳无遮轻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药尘师兄,得罪了。” 他抬指掐诀,周围灌木哗哗作响,藤蔓如灵蛇,迅捷缠绕药尘,将他捆得严严实实。 晏清迅速上前,扣住下颚,将清毒散灌进药尘口中。 药尘头颅连连摇摆,挣扎不休,嘶声道:“给我喝的是什么!唔…...墨汁!墨汁!唔唔唔…我天天沾你,你蓄意报复!唔唔…” 一旁,白兑正检查人员伤势,闻之甚为聒噪,眸色一沉,眼眸透着不耐,冲药尘抬手。 白光迸发,炁流如电,精准击中他的胸口! 药尘闷哼一声,眼中惊恐未散,身体一软,昏死过去。 藤蔓松开,药尘瘫倒在地,枯梅簪滚落,紫金葫芦叮当作响。 白兑眼中透着几分疲惫与无奈,语气冷峻:“劳烦绳直师兄,通知玄谏师兄速回。” …... 木许村。 村尾小径,申金已落。 本应夕阳漫撒。 但对于艮宫来说,浓雾中的村子与夜晚实在没什么两样。 阴森可怖,青石小径龟裂,路旁屋舍倾颓,门窗腐朽,散发霉味,风过时吱吱作响。 古树枯萎,寒气刺骨,火把的光芒在雾中挣扎,忽明忽暗,宛如幽冥之路。 离宫的楚南与灼兹紧随其后,赶至血咒浮石处。 夕阳下,村尾温暖明媚。 青石小径光洁,野花盛开,清香扑鼻。 古树枝繁叶茂,微风拂过,洒下斑驳光影,温暖而安宁。 但... 灼兹与楚南见到这方“血咒浮石”,面色骇然,骤然大惊! 双双定在原地! 此刻,艮宫二人浑然不知, 这块三人合抱的巨石,形状甚是怪异。 乍一看,竟如一颗不规整的心脏。 巨石表面斑驳,覆满湿冷的青苔,外皮粗糙,呈暗褐色,夹杂着黄绿色的苔藓痕迹,散发着腐朽的霉味。 岳峙与岳姚举着火把,眉头紧簇,摸索着面前这方“血咒浮石”。 火光忽明忽暗,映得他们面庞苍白。 岳峙身形魁梧,棕袍紧绷,火把举得高高的,眼中透着警惕。 岳姚娇小玲珑,秀眉微蹙,目光扫视四周。 岳峙火把举得高高,试图驱散浓雾,眼中透着警惕,摸着石面,皱眉道:“咋摸都没用,粘我一手灰,这青苔真恶心。” 他的声音低沉,手指沾满苔藓,棕袍袖口湿透,火光映得他面庞苍白,透着几分不耐。 岳姚声音轻柔,眼中闪过一丝不安,火把在她手中微微颤抖,面庞凝重:“昨晚师尊也寻摸了半天,实在未能发现异常……” 岳峙蹲下身,凑近石面,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妹子,你说这石头,是个什么材质?看着黑不溜秋,黄不拉几,是啥宝石吗?” 他小眼滴溜溜转,面庞透着几分好奇。 岳姚点点头:“嗯…凑得再近也实在看不出个什么样异常,就只有这儿。” 说着,岳姚指着石头南部的区域,低声道:“这儿颜色更重一些,青苔抠掉,呈褐色,总感觉里面还带点儿红,是不是?” 她小心翼翼刮下苔藓,露出暗褐色的石皮,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透着几分探寻。 而在离宫的灼兹与楚南眼里….. 村尾伫立一方极其艳丽的红石! 这红石,形状如一颗鲜活的心脏,色泽浓郁,宛如凝固的鲜血,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石面光滑,红中透着丝丝飘花的白纹,如云雾缠绕,灵动而诡异。 阳光洒落,石面泛着油光,似下一刻便要跳动,透着令人心悸的生机。 巨石周围野花环绕,清香扑鼻,夕阳的余晖映得石面如血,宛如一颗活物的心脏,跳跃着无形的生命力。 灼兹站在一旁,瞪圆眼,指着巨石,难以置信道:“……这,他俩看到的,跟我俩看到的石头,不一样吧?”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震惊,目光紧锁那艳丽的巨石。 夕阳下,石面如血,内里纹路更似血管脉络,泛着熠熠油光,令人心悸。 楚南嘴里叼着野草,模样洒脱,但声音轻颤,眼中闪过一丝惊惶,夕阳映得她面庞清丽而不安,低声道:“…定是如此。” 说着,楚南颤抖着伸出手指,似乎想学岳峙二人摸摸石头,却被那鲜艳如血的心脏形状震慑,缩回了手。 此刻,岳峙站起身,拍了拍手,哈哈一笑:“哎你说,这玩意儿要是切开了,会不会是什么翡翠啊,帝王绿啊?” 他声音洪亮,眼中闪着戏谑,棕袍尾处沾满灰尘与青苔,火光雀跃,映得他面庞透着几分憨态。 岳姚皱眉思索,声音轻柔,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能放在这儿,加上这名字,听着估计不简单。” 岳峙咧嘴一笑,语气夸张:“哈哈,要真是这样,那可太值钱了,这老大一个,做摆件之后,还能做几个手镯吊坠,剩下的车成珠子,哈哈哈哈!” 他说着,还大手一挥,拍了拍这巨石,眼中闪着憧憬,俨然安排好巨石的后事,已经将几分不能说出口的幻想意淫地更为深远。 灼兹闻言,嘴角一抽:“...这俩人正事不干,玩上赌石了。” 夕阳映得他发型如火,与红石相映,灼兹语气戏谑,面庞明媚,却充满无奈,眼中透着几分烦躁。 这种隔着无形障碍的认知偏差,令他逐渐无力。 一股抓狂的躁郁不安,正在缓缓滋生。 忽地。 身后传来一声熟悉而急切的嗓音:“我靠,一个心脏!” 淳安赶至,狼尾辫在夕阳下晃动,凤眸瞪得滚圆,神色震惊! 他声音颤抖,眼中满是骇然:“这…这就是血咒浮石?!” 那方巨石,夕阳西下,更衬出石面如血流淌,熠熠泛着油光,宛如一颗活物的心脏,跳跃着诡异的生机! 好似下一刻,这颗心脏便能跳动! 灼兹闻声转头,惊讶道:“淳安,你咋来了!” 楚南随之恭敬作揖,沉声道:“嘬师祖。” 嘬哥拄着拐杖,微微一笑,须眉在夕阳下泛着银光,语气温和:“有礼貌。” 淳安二话没说,绕至岳峙岳姚身旁,盯着二人神色,连连打量二人周身。 他头也没回,左右探头眸内审视,冲着灼兹嚷嚷道:“镯子,处男,岳峙这儿有虫子吗?” 灼兹一愣:“虫子?” 他眼中透着疑惑,与楚南对视一眼。 楚南皱眉:“什么意思?” 淳安点点头:“哦,看来没有,这石头研究出啥没。” 说着,他正预伸手,目光投向巨石,作势要摸 楚南:“别碰,怪得很。” 她目光紧锁巨石,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灼兹挠了挠头,红毛儿晃动:“你说的啥啊,什么虫子,乱七八糟,这石头也乱七八糟。” 他擦了把汗,面色无奈,指着岳峙:“这俩傻子,还想切石头做手镯,他们要是看到这玩意儿,怕是吓得尿裤子了!” 楚南点点头:“岳峙岳姚在赌石,听他们的话说,这石头有青苔,黑不溜秋黄不拉几。” 几人说着,目光看向岳峙与岳姚。 二人眉头紧锁,仍在一点一点地寻摸着石头,一言不发。 灼兹撞了下嘬哥,语气戏谑:“嘬哥,嘿嘿,是来给咱解惑的不?” 嘬哥闻言,笑了笑,一时未言,撑着拐棍,走到一旁的青石墙角。 嘬哥靠在青石墙壁处,撑着拐坐下,摆了摆手,满脸云淡风轻:“他们阴刻,见着的和咱们不一样,没啥危险,摸去吧,只要不劈开,抱怀里睡都行。” 他的声音沙哑,但含着深邃,似能洞穿一切,夕阳映得他面庞肃穆,又慈和几分。 楚南闻言,心安几分,点点头:“嗯…看着挺吓人的,我和镯子都没敢动。” 嘬哥语气一沉:“你们碰了也没事儿,只要不是离宫始祖,谁来都不好使。” 他话落,将拐杖放在一旁,发出一声闷响。 闻言,三人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神色…... 空气中多了几分隐秘的紧张,像是被戳中了某种心事。 他们目光快速交错,宛如三道电光,带着试探与默契….. 随即,淳安掩去眸中的审视,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斜瞥着嘬哥,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啥意思?离宫始祖碰了这石头就得出事儿?” 他的凤眸微眯,透着几分揶揄,像是想从嘬哥嘴里套出点什么。 灼兹歪着头,佯装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挠了挠杂乱的发型,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嘿嘿笑道:“……现在就已经认定我不是离宫始祖了?” 他语气轻佻,眼中却闪过一丝好奇,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等着嘬哥回应。 楚南暗暗瞥向嘬哥,眼中复杂,想开口,却又生生咽下,最终什么也没说。 唇角的野草从左边转到右边,轻轻晃动,她低垂眼帘,面庞清丽内敛。 嘬哥明明没有眼球,但瘢痕密布的眼皮却微微抖动,总觉得好似能看见什么,或者,是看透什么…... 他目光似有形,直直锁定楚南,声音低沉而意味深长:“小丫头,你倒不会试探人,是不是想说,我早知道谁是离宫始祖了,对不?”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老辣的戏谑,须眉微微一颤,透着洞悉一切的锐利。 楚南一愣,随即轻笑一声,吐掉唇角的野草,动作洒脱,带着几分自嘲:“看来我装傻充愣的本事还不够好,嘬师祖,还是问问这俩家伙吧。” 她瞥向灼兹与淳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示意他们接话,随即大大咧咧地坐在嘬哥身旁,红袍在夕阳下如烈焰般张扬。 灼兹与淳安对视一眼,轻笑出声,带着几分默契,也随嘬哥坐下。 野花在夕阳下悠悠摇曳,清香扑鼻。 徐徐微风拂过,草叶低吟。 嘬哥须眉在夕阳下泛着银光,悠悠开口,声音低沉而温暖:“淳安?二十一岁,三岁入院至今。” 淳安咧嘴一笑,爽朗不羁的面庞透着几分后生的腼腆,点头回应。 他凤眸在夕阳下明媚而温暖,红袍微微晃动,透着一抹掩不住的少年气。 嘬哥续道:“灼兹,十九岁,四岁入院至今。” 灼兹摸了摸脑袋,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杂乱的发型在夕阳下更显活泼。 他嘿嘿一笑,眼中透着几分促狭,透着不羁的朝气。 嘬哥的声音带着一丝感慨:“你俩,是目前离宫里待得最久的,算是若火一手带大的。” 他顿了顿,干笑一声:“可惜喽,若是我留在院内,准能把你们性子调得更野,哈哈!” 嘬哥笑声沙哑,透着几分老辣的豪气,夕阳映得他须眉银光闪烁,宛如一尊慈和的长者。 淳安爽朗一笑,凤眸闪亮:“哈哈,说不准还真是!” 第268章 - 我们仍会这么做。 淳安:“嘬哥,干脆回来呗,院里缺你这把火!” 淳安语气大胆,眼中却透着真诚的期盼,夕阳映得他面庞明媚而张扬。 灼兹猛猛点头,摇头晃脑地撅着嘴,语气带着几分埋怨,透着少年气的愤愤:“对喽,师尊真是越老越窝囊,出发前在院里,三句话两句是服软,丢人丢到家了,好没面子!” 嘬哥声音一沉,带着几分狡黠:“我回来,你们能放心?” 三人齐齐一愣,眼中闪过微妙的神色。 像是被戳中了心底的秘密,淳安的笑僵在脸上,凤眸微微眯起,手指不自觉挠了挠鼻尖,试图掩饰尴尬。 灼兹瞪圆眼,虎牙闪亮,挠了挠头,目光飘向远处的岳峙,佯装若无其事,眼中却透着心虚。 楚南低头摘下一片野草,悠哉地叼在嘴里,眼神却避开嘬哥,透着几分不自在。 夕阳映得三人面庞微红,动作各异却默契地避开对视。 气氛怪异而微妙,像是被揭穿了小把戏的孩子。 嘬哥冷哼一声,干笑出声:“不就是将我支开么,你们是若火一手带大,他一个眼神你们就知道该如何安排。”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锐利几分:“可别忘了,若火,是我一手带大!” 嘬哥语气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须眉微微颤动,面庞肃穆而老辣。 三人更是一怔,面色划过难以言说的尴尬。 淳安挠了挠鼻尖,干笑一声:“嘬哥,您是无眼有珠啊,这眼力见儿…嘿嘿…...” 灼兹瞥向岳峙,挠头嘿嘿一笑,佯装无事,眼中却闪过一丝心虚。 楚南晃着野草,悠哉地嚼着,目光低垂,嘴角微微抽动,像是被戳中了软肋。 三人各忙各的,却不约而同避开对视,夕阳映得他们面庞透着微妙的窘迫。 总之,不对视,不闲着。 气氛怪异而滑稽。 嘬哥靠着墙,双手抱臂,轻笑一声,唇角勾勒几分自嘲:“呵呵,都不摊牌,还跟我装呢?” 三人未言。 嘬哥顿了顿,声音低沉:“得了,我先掀桌呗。” 他目光一沉,瞎眼中透着锐利:“这方石头,艮尘的地图上早有记录,他能没有?他一进村就知道这石头,也知道我在这儿!” “他明知阳刻尚无危险,却让你们守在院内,为何不派个人来这儿探查?或者,他直接问我呗,我就是在这儿守村的,我能不知道?呵!” 说着,嘬哥干笑一声,唇角勾勒着几分自嘲,语气苦涩:“若火啊…明知我心里有气,等我消气儿呢。” 夕阳渐沉。 野花悠悠摇曳,清香扑鼻,微风拂过,草叶低吟,似在低语离宫的隐秘与信念。 花瓣在余晖中颤抖,宛如几人心中的希望,脆弱却坚韧。 夕阳的红光洒落,映得青石小径泛着油光。 空气中的尘埃缓缓氤氲,将过往与未来,纠缠不清…... …... 一旁的岳峙与岳姚仍在浓雾中摸索巨石,火把忽明忽暗,浑然不觉这场交心的沉重…... …... 淳安凤眸微眯,试探着开口,声音轻快,眼中透着真诚:“嘬哥,那您现在消气儿了么?” 嘬哥捋了捋秃顶周围的几缕银发,慢条斯理地在脑后扎了个小圈,语气低沉:“我说了,离宫始祖不来,谁来都不好使。” …... 三人对视一眼。 空气仿佛凝滞。 淳安斗胆追问,声音低沉,凤眸透着探寻:“...是您要,还是破这阵法需要?” 嘬哥须眉一沉,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是我要,但破这阴阳碑,也需要!” 楚南眼中闪过一丝期待,透着几分沉静,低声道:“……这阵,您知道怎么破,对么?” 嘬哥猛地捡起拐杖! 他指着虚空指指点点,声音蓦然高亢:“二十三年前,雷祖陨落之际,便安排我来这儿,我一辈子的心愿,我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见着离祖!” 嘬哥声音沙哑,瞎眼中透着悲怆:“昨晚我就点过他,他不接招!” “若火不能,也不该阻挡我见着离宫始祖!” “……他以为他代替我,将修为渡给离祖,我就心安了!?” “咚!” 蓦地,瞎叔举起拐杖,敲击地面,发出沉闷一响声。 夕阳下,他面庞决然:“离祖,是我离宫唯一希望!” “别说是他区区芝麻大点儿的修为,即使是让我离宫全体送死,若能让离祖精进半分修为,也是值得,他凭什么阻拦?他也不该阻拦!” 嘬哥话落,蓦地丢下拐杖,拐杖落地,发出清脆一声响。 灰尘在夕阳下激起,纠缠翻滚。 一如他的信念,在风尘仆仆中搅弄,透着悲壮与决然。 一旁,岳峙与岳姚仍在浓雾中举着火把,细细摩挲巨石,浑然不觉。 岳峙眉头紧皱,语气带着几分不耐:“这得摸到啥时候…?” 他的火把忽明忽暗,棕袍沾满霜花,眼中透着烦躁,面庞苍白,逐渐疲惫…... …... 空气静默间,灼兹看着岳峙,眉目渐渐柔和。 他缓缓开口,语气低沉,带着几分追忆:“岳峙这小子,是我十四岁外出执行任务时遇着的,他爸做的米线是真好吃。” 灼兹声音轻缓,眼中闪过一丝温暖,夕阳下,虎牙闪亮。 灼兹:“他和岳姚是双胞胎,与我同岁。” 淳安闻言,眼神一愣,低声道:“镯子,别说。” 他语气带着一丝警告,凤眸透着忧虑,面庞凝重几分。 可灼兹眉目无波无澜,只是淡淡道:“岳峙他妈,是为了护我而死。” 他轻笑一声,眼中却闪过一丝痛楚:“他爸临死前还问我呢,我比他俩大还是小?巧了,咱仨同一天生的!” 夕阳映得他面庞透着落寞,灼兹语气渐渐低沉:“他爸说,咱们仨兄弟,以后一块儿过,要是真有我说的什么易学院,下一辈子他妈一定要怀个三胞胎,干脆咱仨一起。” “我是华南区捡来的孤儿,光记得日子,不记得时辰啊,岳峙他妈的,这几年也不知犯的啥病,非得跟我争谁是大哥。” 说着,灼兹含笑,看向淳安和楚南,翻了个白眼儿。 少年不羁含笑的眼底,其实满是悲怆。 楚南叼着青草,面色无波,眼中却闪过一丝湿润,清丽的面庞下,压着无法言说的沉静…... 淳安眉宇间闪过一丝无奈,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嗯。” 灼兹续道,语气戏谑,却透着深情:“处男六岁进来的时候,倒是岳姚一点点教她那些女孩儿的东西,第一次月事,还给岳姚留遗书呢!” “后来,处男这丫的同性恋,喜欢那兑宫的萦丝,但也并不是不要这岳姚爱妃,哈哈!” 话落,灼兹爽朗一笑,看向楚南。 楚南佯装痛心疾首,吐掉青草,语气戏谑:“岳姚心不在我,我也很苦恼。”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其实我也在想,岳姚是不是故意吊着我,还是说她比较在意世俗眼光?” 淳安摆了摆手,哈哈一笑,凤眸戏谑:“岳姚单纯是眼瞎,喜欢山淼那个马大哈。” 夕阳映得他狼尾辫晃动雀跃,语气仍是爽朗。 灼兹猛猛点头,拍着大腿,眼中闪着促狭,笑得更欢:“哈哈,对对对,淳安努力修行,就是为了山淼有朝一日能跪地求饶满眼崇拜,淳安老弟放我一马,哈哈!” 他忽地一顿,面色揶揄几分,语气戏谑:“哎对了,我其实早就想问了,淳安,你小子莫非也是个同性恋?” 淳安闻言,当即怒目一瞪! 他声音拔高,眼中闪着怒火,满面不忿,咬牙切齿:“同个屁,山淼纯是该死,谁瞅他那样都想雷一拳,长得就是个欠揍样!” 灼兹咧着嘴,挑着眉打趣儿道:“哟哟哟,那你小时候追着“山淼哥哥”的腚后,求他带你去吃瞎叔的阳春面?” 淳安咬牙切齿:“我哪知道瞎叔是他爸!他还说是自己打工,不食院内嗟来之食,多辛苦多辛苦换来的钱,我呸!” 灼兹哈哈一笑,点点头,满是认可:“艮宫心眼子最多,别看各个不言不语,全他妈蔫儿坏!” 他的语气戏谑,眼中却透着情谊,面庞明媚而复杂…... 嘬哥笑着听几人聊天,须眉微微颤动。 夕阳下,袍子好似更红了些,宛如一尊老辣的守护者,眼中慈和几分。 淳安语气蓦然一转:“嘬哥,其实咱们都讨论过。”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坚定:“在若火师尊将修为转给离祖之时,离宫便已做好全员传渡修为,赴死的准备。” 他顿了顿,眼中透着决然:“或是运气好的话,咱们余生就在各个服务区修车炒菜,开个招待所。” “离宫的每一个人,都给自己找好后路,或是找好墓地了。” 淳安语气铿锵,落下最后一句:“我的意思是,您不用拿艮宫八百人作为威胁,我们仍会这么做。” 说着,淳安目光投向嘬哥,凤眸透着无悔。 夕阳映得他面庞明媚,狼尾辫在微风中晃动,透着年轻的张扬。 嘬哥神色一愣,未言。 灼兹往后一靠,冲着岳峙怒了个嘴,语气悠悠道:“对啊,我才不跟他俩一块生呢,我得先死,得把大哥名分坐实!” 夕阳下,他虎牙仍在闪亮,杂乱的发型透着活力,是一股认命但甘之如饴的生命之力。 楚南将唇角的青草一吐,笑得清丽洒脱:“就让岳姚后悔去吧,我正宫仍是萦丝,她没机会了!” 淳安哈哈一笑,张扬地冲着那边的岳姚挑了下眉:“萦丝不勒死你就不错了,我说真的,你还是争取一下岳姚吧,至少能打得过,哈哈!” 楚南语气一转,眼神闪过一丝好奇,试问道:“据说离宫始祖,是一位极其漂亮的女孩?可惜了,新生大会上没见着啊,谁见过吗?” 淳安闻言,点点头,眸内真诚,透着几分莫名的敬佩:“嘿,我见着侧脸了,当真惊为天人,不愧是咱离宫始祖,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 灼兹面色一红,脸红得像他的发型,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羞涩,耳根也慢慢红了。 花瓣在余晖中颤抖,脆弱却坚韧。 夕阳的红光洒落,映得青石小径泛着油光。 空气中的尘埃缓缓氤氲,像是离宫的过往与未来,纠缠不清…... …... 三人聊天打趣,嘬哥抿了抿唇,须眉银光闪烁。 一缕银丝飘过嘬哥褶皱沟壑的老脸,瘙地唇角欲张。 他开口了:“把若火叫来吧。” 三人聊天声音戛然而止。 淳安凤眸微挑,起身作揖,认真道:“谢过嘬师祖。” 话落,他转身奔向中心院落。 狼尾辫下,那撮红毛在夕阳中,似燃一般,无悔张扬。 红袍在余晖中掠动,宛如一道烈焰,冲破村尾的宁静…... …... 东麓云关 · 磨盘雾涧。 浓雾渐薄,夕阳余晖洒落。 古木参天,枝叶低垂,微风拂过,草丛沙沙作响。 青草葱郁,湿润露珠在夕阳下泛光,散发着一股幽冥退潮后的短暂安宁。 涧水低鸣,风声低啸,火光映得溪水泛着绰约幽光。 空气中仍有毒气残留,夹杂着溪水的低鸣,透着一抹诡异,气氛凶险无常。 驻地处,篝火噼啪,药炉微颤。 溪涧旁药炉火光摇曳,铁锅中的蘑菇汤余香未散,夹杂着一丝甜腥,药草的清苦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兑宫与巽宫弟子白袍绿袍交织,皆沾满血污,偶有丝丝呻吟。 伤者或席地而坐、或倚靠树干、或瘫坐溪边、疗伤休息,火把摇曳,映得一张张面庞疲惫而沉重….. 坎宫100余名弟子被柳枝藤蔓松绑,但嘴里仍叽里呱啦地聒噪着浑话。 一坎宫弟子黑袍沾泥,扯着脖子喊:“啊啊啊没天理啊!” 他眼神涣散,与另外几人捆在一起,被绑着的手仍在下方乱抓空气。 另一弟子黑袍湿透,不断嚷嚷:“巧克力,巧克力,给我口水喝,巧克力!” 他舔着嘴唇,眼中迷离….. 第269章 - “走不了了!” 更有一弟子,冲着石听禅,扬脖大喊:“大脚趾,你这个叛徒!” 另一人绑着手,但却挥着手指,冲着脚下空气乱戳:“起开,我要剁了我的大脚趾,与你有关的一切,我都不屑沾染!” 他黑袍歪斜,动作滑稽,引得兑宫巽宫众人汗颜。 一只修长的手,蓦然剑指! 远处森林里,一声威严有力的嗓音,低喝一声:“坎为水!” 霎时,骤雨如瀑,倾盆而下! 雨势猛烈,如天河决堤,雨滴如刀,砸得地面坑洼四起! 溪水翻涌,草木颤动,发出震耳的轰鸣! 雾气被雨势撕裂,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泥腥,火把摇曳,险些熄灭! 巽宫与兑宫众人却丝毫不受雨淋! 众人周身似裹着一层浅浅的屏障,炁流流转,挡住雨水。 白袍与青袍在火光和倾盆雨幕中泛着微光,宛如神助! 而坎宫众人…... 却被浇了个透心凉,心飞扬。 众人黑袍湿透,头发贴面,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刺骨寒意直钻心底。 一时分不清是何情况,声音参差不齐,十分狼狈落魄。 他们齐声惊呼:“我靠!” “妈呀!” “好凉!!” 骤雨冲刷下,坎宫弟子从毒蘑菇的幻觉中骤然惊醒! 众人眼神逐渐清明,面面相觑间,眨了眨眼儿。 一抬头,就见着玄谏,面色铁青,透着地狱般愤怒的威压! 又见巽宫与兑宫弟子,面色从一开始的呆滞木讷,清晰可见转为羞愧…... 玄谏面色铁青,目光如刀,扫过众人,沉声道:“五十米外,便能闻到致幻炁息,身为坎宫弟子,入口毒液浑然不觉?” 他的声音冷厉,透着威压,尤其是瞥过兑宫与巽宫受伤的弟子,眼中更是带着无尽的失望,面庞肃穆而愤怒。 玄谏所带队伍的众人,各个面色羞愧,难以置信,盯着溪边宫内弟子看,一言不发。 白兑起身,白袍破损,毒液干涸成暗斑,作揖道:“玄谏师兄。” 她声音冷峻,寒星般的眼眸透着疲惫,面庞坚毅而沉重。 柳无遮抬指,绿袍银扣,柳枝软剑微微颤动,周围藤蔓松开坎宫众人。 他恭敬作揖,语气沉稳,低声道:“坎宫玄谏师尊。” 他左眉的疤痕在火光中触目惊心,眼中透着几分无奈,青袍,也早已血迹斑斑染成褐色。 坎宫溪边众人面色煞白,低着头仓皇失措。 绳直目光扫过低头求助的坎宫弟子,翠绿玉冠泛光,沉声道:“当罚。” 他的声音清冽,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将坎宫众人的半分期望彻底碾碎。 雨势渐停。 青草葱郁,沾着晶莹水珠,溪水恢复平静,火光映得草地泛着微光。 坎宫众人已然明了方才的荒唐举动,面色羞愧,自觉站在一侧,低头不语,动作僵硬,仿若死寂一片。 玄谏脸色铁青,难看至极,透着丢脸的尴尬,一言不发,黑袍滴水,透着无限威压。 …... 幻沤缓步上前,左眼浅灰如雾,右眼深黑如渊,唇色苍白近乎透明,宛如幽魂。 他盯着众人,缓缓开口,语气低沉而冷厉:“我坎宫,实在无脸见人呐…” 幻沤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不如将脸皮割下赠我,方便研究,也算是为我坎宫做出贡献,诸位师弟,可好?” 坎宫众人闻言,面色骇然,连连摆手,齐声道:“幻沤师兄,幻沤师兄!错了,错了!” 他们的声音慌乱,眼中满是惊恐,火光与夕阳映得一张张面庞羞愧而狼狈。 而此刻,药尘背对众人,蹲在溪边捣鼓清毒散。 他黑袍湿透,低头搅拌药液,紫金葫芦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动作僵硬,一言不发。 但耳根,实在红的过分。 漱嫁缓步向药尘走去,眉心血玉泛光,黑袍下,身材妙曼,走路间,若隐若现露出腿根的靛蓝蝶纹,透着几分魅惑。 她轻笑一声,语气戏谑:“小药尘~可是想姐姐,想得犯了错?” 她的声音如丝,带着几分挑逗,面庞妖冶而俏丽,但脸颊处的皮肤下,一闪而过肉虫蠕动的痕迹。 潜鳞闻言,冷哼一声,口中乌木苦胆片散发清苦药气,厉声道:“废物,药上还未落尘,心内就已蒙尘了!” 他说这话时,下垂眼透着不屑,灰绿眸色如深潭浮藻,左脸银色鳞纹泛着幽光,面庞冷峻。 药尘转头,面色凝重,低下头,眸内羞愧,低声道:“…定然当罚,劳请幻沤师兄,割去左脸。” 但他话音刚落,柳无遮却上前一步,挡在药尘身旁。 他眼神沉稳,左眉一道疤忽地蹙紧,面露疑惑,沉声道:“且慢,其中有异。” 几人闻言,不约而同挑了个眉,神色略有微动。 夕阳映得他们面庞忽明忽暗,气氛透着几分微妙的紧张。 白兑转身,白袍轻旋,往大帐走去,沉声道:“诸位随我来,总结今日各宫情况。” 几人缓步随行入帐。 玄谏未回头,只有声音,沉沉落下:“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他顿了顿,嗓音更冷几分,透着浓郁的威压:“可以死,不可再错一次。” 话落,玄谏转身进帐,黑袍翻飞,背影好似深潭藏锋。 药尘面庞羞愧,却透着一抹决然,蹙眉道:“驻扎弟子,寻柴生火,做三宫晚饭,疗伤用药,夜时轮班巡查。” 溪涧旁,篝火噼啪。 但气氛僵硬,死寂一片。 药炉香气弥漫,青草湿润,夕阳余晖洒下,气氛僵硬,死寂一片。 坎宫弟子面色羞愧,一个个被雨冻的嘴唇颤抖,低头不语,紧握拳头,压抑着内心的羞耻,有条不紊开始工作。 巽宫与兑宫弟子或疗伤,或休息,白袍与青袍沾满血污,火光映得一张张面庞疲惫而沉重。 溪水低鸣,火光摇曳幽红,透着压抑的沉默。 无人多言半句。 忽地。 绿春拍了拍手,指着面前一口大锅,咧嘴喊了一声:“哎嘿,成了!小吊梨汤!” 他拿着木勺,冲着大家吆喝:“坎宫师兄弟们先来啊,一场雨后别再冻感冒了,咱可就指望你们给咱疗伤了哈!” “医生病了咱全都得玩儿完!” 话落,绿春笑意盈盈,盛出一碗梨汤,作势要递给身旁一名坎宫弟子。 此话一出,坎宫众人蓦然一愣。 他们低头看着湿透的黑袍,回忆起方才的荒唐言行,脸颊猛地涨红,眼中透着懊悔与无地自容。 人群内,一弟子揉着额头,低声咒骂:“妈的,丢人丢到家了…!” …... 这话落,众人终于有了一个宣泄的口子。 一坎宫弟子生火,黒袍溅泥,低语道:“花映帘师弟,害你吓着了,抱歉。” 他边添柴,目光低垂,羞愧难当,递过火把给花映帘。 花映帘冷哼一声,撅着小嘴儿:“喝碗梨汤,罚你帮我摘花,我要雨后最嫩的心叶!” 另一坎宫弟子低头寻柴,手中木柴湿透,动作僵硬。 他黒袍汗湿,低头低语:“…对不住,巽宫师兄。” 他将木柴递给柳无遮,眼中透着愧疚,火光映得他面庞苍白而羞涩。 柳无遮轻抚柳枝软剑,低声道:“无妨,好好干吧。” 一坎宫女弟子蹲在溪边,生火煮药,动作小心翼翼。 她低声道:“兑宫师姐,刚才…真不是故意的。” 她递上一瓶消炎药给萦丝,眼中满是歉意,火光映得她面庞红润而窘迫。 萦丝银丝缠绕伤口,语气冷淡:“别再犯傻。” 另一坎宫女弟子捣鼓药材,制作消炎药,低声道:“幻沤师兄,我错了,罚我吧,别割脸…” 她声音带着几分哭腔,眼中闪着泪光。 幻沤闻言,眉角一挑:“哦?割别的地方也可以吗?” 那名女弟子闻言,跌坐在地:“啊…...?” 另一老生挠了挠头,端着碗来盛梨汤,低声道:“绿春师弟...” 绿春虎牙闪光,戏谑一笑:“梨汤管饱,巧克力可没有哈!” 溪边篝火熊熊,梨汤散发淡淡清香,与清毒散的清苦交织。 溪水低鸣,雾气弥漫,青草葱郁,沾着晶莹水珠。 夜幕渐深,阴风呼啸,孤涧边。 有沉重、有绝望、但好在众志成城。 …... 主峰,夕阳余晖隐没。 震宫182人随长乘攀登哀牢山主峰,道路愈发凶险,宛如天险试炼。 千阶石梯早已被荒野吞噬断续,化为崎岖山径。 此地,无人涉足。 湿冷的空气夹杂着腐叶与泥土的腥气,刺鼻而压抑。 浓雾如墨,遮天蔽日,能见度不足三米。 石梯断续,路旁乱石嶙峋,尖锐的石子儿散落,硌得脚底生疼。 布满湿滑的青苔,踩上去如履薄冰,稍不留神便可能失足。 草木丛生,荆棘缠绕,藤蔓如蛇,挂着冰冷的露珠,轻轻一碰便滴落,寒意刺骨。 古树参天,枝干扭曲如鬼爪,挂着缕缕雾丝,发出低鸣,草丛间窸窣声不断,时而近时而远,令人毛骨悚然,仿若有未知之物潜行。 弟子们手持木棍,谨慎地杵探地面,确认稳固才敢落脚。 每一步,都如履深渊,透着无尽的凶险与压迫。 火把光芒在雾中挣扎,紫袍早已湿透,发梢凝满水珠,众人气息渐乱,宛如行走在死亡的边缘…... …... 长乘领头,紫袍在雾中泛着微光,步伐沉稳如磐。 他身影孤傲,目光如炬,似能洞穿浓雾,仿若一盏孤灯,指引众人前行。 身后182人紧随,紫袍猎猎,脚步声在雾中回荡,夹杂着喘息与低语。 青苔湿滑,石子硌脚,众人走得艰难,许多人已体力不支,步伐踉跄,眼中透着疲惫与不安。 草丛中的窸窣声愈发频繁,火把摇曳,映得一张张面庞苍白,气氛沉重而压抑…... …... “走不了了!” 迟慕声话落,一屁股瘫坐在一块乱石上。 他紫袍湿透,沾满泥泞,双腿止不住地打颤,额间汗珠混杂露水,滑落脸颊。 迟慕声拍了拍酸痛的大腿,面色苍白,大口地喘着粗气儿:说、说…说破天我不能走一步了!” 狗剩懒洋洋地“喵呜”一声,抖了抖身子,似在附和他的抱怨,跳到迟慕声腿上,毛茸茸的尾巴一甩,干脆窝着,舒服得眯起眼儿。 陆沐炎也好不到哪儿去,见迟慕声终于松口,顺势就颤颤巍巍地扶着一株古树坐下。 她衣襟湿透,贴在身上,额间发丝凌乱,喘着粗气,疲惫道:“精神高度集中,脚底打滑就得白玩儿,走一步跟赌命似的。” 她瞥了眼脚下的青苔,手指紧握树干,眼中闪过一丝烦躁。 震宫弟子闻言,纷纷停下脚步。 众人紫袍湿透,沾满泥泞与草屑,火把摇曳,映得一张张面庞疲惫不堪。 一百七十多双眼睛,一言不发,瞬间齐齐盯向长乘! 长乘闻言,环顾众人,唇角勾起一抹轻笑:“哈,忘了,咱队伍里还有新生呢。” 他嗓音温和,关切道:“也好,这里还算是空旷,今日就在此休整。” 长乘这话一落…... 骤然! 除迟慕声、少挚、陆沐炎、小宽之外的弟子们,瞬间列队! 178人动作整齐划一,宛如雷霆乍响! 十几名弟子齐齐掏出行囊,一人抖开帐篷,剩余四人迅捷接上! 几十顶帐篷猛地一抖,布料猎猎作响,眨眼间立起框架。 十几名弟子四散开来,有的寻柴、有的割草、动作利落,配合默契。 众人各自分工,寻柴钉桩,安营扎寨! 整个过程,鸦雀无声,甚至多余的半秒对视都没有,仿若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在雾中高效运转。 陆沐炎、迟慕声、长乘、小宽、少挚五人眨了眨眼。 这…... …... 没等陆沐炎几人反应过来,这边已经生起篝火,那边抓来几只野兔,鱼都钓上来了。 树林深处熊熊十几簇焰,火光冲破浓雾,映得周围一片暖意。 烤兔的香气与鱼汤的清香缓缓交织,驱散了雾气的阴冷。 人群中,不知是谁,长叹一口气,声音极其洪亮:“我靠,终于!!” 第270章 - 热血与无畏在雾中回荡。 这声叹息,如一发信号,震宫众人一下子软了下来。 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仿若卸下千斤重担。 有的倚靠树干,有的瘫坐石上,低语与抱怨瞬间此起彼伏! 一震宫年轻弟子瘫坐在一块石头上,仰天长啸一句:“我的娘啊!” 他拍着大腿,紫袍湿透,眼中透着劫后余生的兴奋,火光映得他面庞苍白而释然:“这路走得我魂儿都没了,终于能喘口气!” 另一人双手拄着木棍,面庞呆滞,看着熊熊篝火,双目失神,喃喃自语:“太累了,太累了…” 一女弟子扶着荆棘缠绕的树干,裙摆撕裂,露出一道擦伤,笑得爽朗:“瞧瞧,长乘师尊可比裂霄师兄和缚师祖好太多了,这是我最轻的一次伤!” 另一女弟子闻言,将篝火点燃,往里丢捆草,转了转脖子:“呵,缚师祖哪次出来第一天不是搭上半条命,剩下几天凌迟处死。” 她身旁一男子闻言,手里拎着一只剥好的,晃了晃,大笑一声:“哈哈,今天这只野兔,是我出任务以来,抓得最快的一只,生怕动作慢了,让咱再继续赶路!” 忽地,一老生猛然站起。 他年纪看着三十多岁,表情凝重,环顾四周,眉色一沉,大喝一声:“刚刚那位小兄弟是谁,出来!我要与他结为生死盟友!” 哈哈,都在硬撑呢! 震宫众人哄笑,笑声在雾中回荡,驱散了些许阴冷。 陆沐炎五人看着这幕,脸色微微一抽,笑意在眼中蔓延。 迟慕声抱着狗剩,腼腆一笑,直起身子,爽朗地嚷了声:“嘿嘿,我!我叫迟慕声,师兄们请多指教哈!” 这时间里,小宽几人已经扎好大帐,长乘摇头轻笑,眼中透着欣慰,温声道:“诸位辛苦,最好莫要走动,咱就不开会了,吃好喝好哈。” 他的语气轻松,紫袍在火光中泛着微光,作势转身进帐。 可此话一出…... 嘈杂声反而骤停。 空气霎时凝滞,仿若时间被按下暂停。 长乘步子一顿,眉尾一抽,轻咳一声,嗓音疑惑:“…..额,怎么了?” 只见,除了陆沐炎四人,178名震宫弟子双眸瞪得溜圆,眼底血丝逐渐蔓延,面色涨红。 有一股莫名的情绪,正在众人胸膛缓缓酝酿…... 紧接着…... 下一刻,178人齐齐爆发惊天动地的咆哮,声音震得浓雾颤动,宛如雷霆炸响! 人群中:“卧槽!!” 人群中:“长乘师尊,来我震宫!!” 人群中,一名弟子更是挥拳砸地,眼中透着激动,紫袍破损,火光映得他面庞炽热:“我以前过的都是些什么苦日子啊?!” 甚至有一名老生仰天长啸,眼中透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嘶吼道:“那四千多走的人都没我幸福,我他妈世界上最幸福!!” 笑声与咆哮交织,震宫众人的情绪如火山喷发。 篝火噼啪作响,烤兔的香气弥漫,溪水低鸣,草丛窸窣,一切温馨美好…... …... 此刻,陆沐炎、迟慕声与少挚环坐一处篝火。 火光噼啪作响,映得三人面庞忽明忽暗。 迟慕声怀中的狗剩窝成一团,懒洋洋地眯着眼,尾巴偶尔甩动,火光映得它的橘白毛色温暖而柔和。 陆沐炎低头擦拭手上的泥泞,眸内透着疲惫,转着脖子捏肩。 少挚凤眸低垂,沉默中透着几分孤傲。 篝火旁,震宫弟子们忙碌而有序,有的添柴,有的烤肉,动作利落,透着雷部的默契与韧性。 小宽与长乘进了大帐,不知在商议何事,帐幕低垂,火光映得帐内影子晃动,透着几分神秘。 就在此时,一抹桃红身影缓步走来。 是了,惊棠。 她褪去湿泞的紫袍,内里一袭桃红衣裙,在雾中如一抹艳色,发间金属海棠花泛着金光,熠熠生辉。 她手中折扇轻摇,扇面雷云纹若隐若现,眼中透着柔情,另一手提着一盏茶壶,缓步走到三人身旁。 惊棠声音娇柔,带着体贴的关切,缓声道:“少挚,这是出行前我带的姜茶,驱寒用的…”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羞涩,低声道:“我,我给你放在这儿哦。” 话落,她折扇轻掩嘴角,掩住一抹娇羞。 火光映得她面庞俏丽而温柔,桃红衣裙沾着露珠,宛如晨花带露,透着细腻的关怀。 少挚接过茶壶,凤眸微垂,语气平静,透着几分孤傲,淡淡道:“谢了。” 陆沐炎眨了眨眼,未作声。 但嘴角微微上扬,似在观察这场微妙的互动。 迟慕声怀抱狗剩,桃花眼一亮,咧嘴道:“惊棠师兄吗?” 他的语气爽朗,眼中闪着促狭,少年意气风发。 惊棠轻笑,折扇一合,语气温柔:“是的,慕声师弟性格爽朗,之前就已略有耳闻。” 她顿了顿,忽地转向陆沐炎,眼中闪过一丝试探:“这位,是离宫的沐炎师弟吗?” 陆沐炎一怔,抬头,鹿眸清亮,带着几分意外:“是的。” 她话音刚落,后方又走来几名男女,脚步轻快,带着几分盛情。 一名女子,名为——云韵。 她肤色如新雪,眉间一点青玉坠在火光中闪耀,杏眼含雾,眸色浅灰,眨眼时似有流云掠过。 云韵长发半绾,余发垂落如瀑,唇色极淡,近乎透明。 据说,唯有施展雷炁时,才会泛起一丝薄红。 她指尖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但掌背隐有细碎电痕,手持两本书,缓步走向迟慕声,声音清软:“慕声师弟,这是我震宫雷部的心法,人人都有,但这里是我的心得笔记,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话落,火光映得她面庞温柔而灵动,眼中透着真诚。 另一女子,名为——绯刹。 她紫袍墨刀,肤色如冷玉,唇却艳如血染,唇角天生微扬,似笑非笑。 眉如刀裁,眼尾一抹暗红纹路,似被雷火灼烧过的痕迹,长发高束,发间缠着几缕暗红丝绳。 颈侧一道细疤,蜿蜒至锁骨。 据说,是年少时引天雷入体所留,至今未愈。 绯刹掏出一张符咒,声音清冷,眼中透着几分自豪,对少挚说:“少挚师弟,这是坎宫霜临师兄与巽宫晏清师兄合力画的符,最为特殊的是这墨汁和符纸,是为潜鳞师兄与药尘师兄特制,石听禅师兄颂经加持…” 绯刹话音未落,身旁一男子,微微挑眉看她。 男子名为——九霄。 他眉峰如剑,鼻梁高挺,眉间一道闪电形疤痕,银白如雪,衬得肤色冷峻。 九霄黑发中掺几缕银丝,随意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额前,显得几分落拓不羁,面色微微惊讶:“绯刹拿出这符?这可是费了不少时日制作呢,我记得是上次出任务时的奖励,只有三张,原来有一张在你这儿呐!” 绯刹笑如刀锋出鞘,面色微微自傲:“赠少挚师弟一张,以作防身。” 她话音未落,身旁另一男子,名为——苍隼,上前一步。 他眼尾微微下垂,眸色沉静如深潭,却似隐含雷霆暗涌。 右臂缠着雷纹锁链,锁链末端没入袖中,颈侧一道旧伤,蜿蜒至衣领之下。 唇色苍白,似久病未愈,但一笑起来,却如春风拂面,温润如玉。 苍隼目含秋水,接过话茬:“沐炎师弟,这是我自制的草药包,防虫蚁,这儿夜里蛇虫鼠蚁较多,你晚上带着。” 他话音刚落,九霄紧接着道:“沐炎师弟,我酿了几瓶祛寒的酒,甜甜的,挺好喝,你尝尝?” 说着,九霄咧嘴一笑,眼中闪着促狭,火光映得他银丝发光,透着几分不羁。 又一女子,眉如新月,唇如齿白,笑眯眯道:“慕声师弟,刚烤好的兔腿,我手艺不错,你试试?” 说着,女子递上一根烤得金黄的兔腿,香气扑鼻,眼中透着热情。 再一男子,笑得爽朗,冲着九霄怒了个头:“慕声师弟,九霄师兄是裂霄师兄的师弟,二人修为相近,有什么修行问题,尽管问他哦。” 一人:“沐炎师弟,这是我从老...” 一人:“少挚师弟,可曾听闻坎宫玄谏师尊…...” 一人:“对对还有离宫的淳安老弟…...” …... …... 眼见众人七嘴八舌,围拢的人越来越多…... 盛情难却,陆沐炎眼眸微瞪,手中紧握树枝,嘴角抽了抽,似不知如何招架。 她瞥了眼迟慕声与少挚,眼中闪过一丝求助,透着几分窘迫。 云韵的笔记、绯刹的符咒、苍隼的草药包、九霄的酒、女弟子的兔腿…... 众人热情如潮,让她一时手足无措,脸颊微红,低声道:“这…谢了。” 她的声音轻柔,眼中透着几分无奈,火光映得她面庞清丽而局促。 忽地,少挚起身,转头走了。 ? 他步伐沉稳, 背影孤傲,火光映得他如一抹清冷的月光,转身进入大帐,头也没回。 这一下,有点突然,就连迟慕声都微微一愣。 陆沐炎似早已习惯,随即起身,作揖低声:“再议。” 她语气轻快,眼中却透着几分松了口气的神色,迅速跟上少挚,消失在帐幕后,背影清丽而果断。 迟慕声见状,抱着狗剩站起,桃花眼一弯,哈哈一笑:“哈哈,再议,我也还有事儿,回再聊哈!” 话落,他拍了拍狗剩的脑袋,动作利落,转身溜进大帐,透着少年气的狡黠。 狗剩“喵呜” 一声,俨然看出一股松了口气的模样。 三人走了。 剩下几人手里拿着东西,大眼瞪小眼儿。 面面相觑间,气氛透着几分尴尬与滑稽。 云韵轻抚青玉坠,低声喃喃:“我还刚想问问,为什么坎宫与离宫的人来我们震宫…” 她声音轻柔,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面庞温柔而失落。 苍隼哈哈一笑,目含秋水,语气戏谑,透着几分自嘲:“哈哈,丝毫不给面子呢。” 九霄挑眉,失笑着连连摇头:“坎宫性子本就怪异,无妨,并且…...对于离宫来说,这位沐炎师弟,算是性子温柔了,哈哈!”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揶揄:“不骂你们就好事儿了,还想套近乎,来日方长喽。” 话落,九霄转身离去,背影落拓不羁,火光映得他银丝发光,透着几分洒脱。 云韵轻笑一声,杏眼含雾,透着几分怅然,落寞喃喃:“哈哈…我们还有来日吗?” 惊棠白了众人一眼,折扇啪地合上,气质表情与方才截然不同。 她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耸了个肩:“我尽力了,美人计也不好使啊,试探不出来。” 说着,惊棠还指着自己裙边的泥渍,蹙着眉头:“我说云韵,你这衣服是真难受,打架不受影响么?” 苍隼眼中透着探究,面庞温润,但仍凝重几分,低声道:“传闻说离宫与坎宫,出两位始祖,才有玄极六微一说…...原以为就是他俩,现在看来…” 绯刹冷笑,嗓音清冽,眼尾一抹暗红微挑:“就是他俩喽,哈哈。” 此话出,周围静。 仅余篝火噼啪,众人面色各异。 苍隼转过身来,冲着众人喊了声:“我们这一百八十多人,谁能活到咱雷祖出世,来弟兄们坟头吱一声啊!” 他的声音洪亮,眼中透着豪气,洒脱地往自己帐落走去。 剩余人声音此起彼伏,带着几分戏谑与悲壮:“好嘞!” 夜风下紫袍猎猎,众人恢复嘈杂嬉笑。 热血与无畏在雾中回荡。 …... …... 帐中。 大帐内温暖而简朴,帐幕厚实,挡住外界的浓雾与寒意,火光从中央的篝火跃动,映得帐壁泛着暖黄。 篝火旁,一张粗糙的木桌摆放着几只陶盏,茶香袅袅,混杂着柴火的烟气,驱散了湿冷的压迫。 几张木凳散布四周,地面铺着干草,散发淡淡草香。 迟慕声推开帐幕,刚踏进来,便怔住了。 他桃花眼瞪圆,带着几分错愕。 其实帐内几人,都听着外面的对话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微妙的沉默…... 第271章 - 宁静,破了。 长乘坐在木桌旁,手持一盏粗陶茶盏,凤眸微垂,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 小宽坐在一旁,面庞好似瘦削几分,更显沉静。 他正低头在一块木板上记录着什么,手中木炭笔沙沙作响,透着几分专注。 迟慕声眨了眨眼,语气带着几分试探,看向陆沐炎与少挚,难以置信,颤着尾音:“…...始祖?” 长乘呷了口茶,嘴角轻扬,温和道:“来,坐。” 他放下茶盏,语气戏谑:“坎宫离宫的人跟震宫一组,还是仅有的两个新生,谁不这么猜呐?难免好奇呗。” 说着,长乘瞥了眼陆沐炎与少挚,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透着几分长者的从容:“再看看咱们小炎,何止倾国倾城,少挚更不用说,若不是住在我这儿,门都要被踏破喽。” 陆沐炎闻言,轻笑一声,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暗暗引导:“照这么说,能跟离宫始祖和坎宫始祖玩儿,迟慕声,你小子不会是雷祖吧?” 迟慕声哈哈一笑,顺势坐在木凳上,语气爽朗:“哈哈,我倒想!” 怀中狗剩抖了抖毛,跳下来,悠悠然的迈着步子,巡视领地。 迟慕声顿了顿,眼中闪着兴奋:“你们别说,那雷祖,其实挺对我胃口!” 火光映得他桃花眼熠熠生辉,透着几分少年气的豪迈。 嘿嘿,这话一落,余下几人蓦地一怔。 空气中似有无形的波澜。 陆沐炎轻呷一口茶,慢悠悠道:“嗯?此话怎讲?” 她声音轻柔,眼神微微眯起,带着几分探究。 少挚神色如常,凤眸慢悠悠转向迟慕声,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迟慕声举着茶盏,正预喝茶,忽地想到那个墓园的一个个坟堆,当即心头一紧,眉尾一抽。 坏了…差点把人家雷祖的老坟给暴露了。 他脸上闪过几分心虚的促狭,哈哈一笑,掩饰尴尬:“不是有文献记载嘛,那可是我震宫始祖呐,不对我胃口不合适,装也得装得像嘛,这这这,这叫人情世故!” 少挚盯着他,眼神一瞬不瞬,慢悠悠道:“说不定你真是呢?” 他声音平静,但凤眸深邃如渊。 此话一出,余下几人又是一愣。 愣的人不太相同,但话题敏感,总在反复试探,还是需要愣一下的。 …... 迟慕声举着茶盏,眼睫微垂,缓缓道:“我若真是雷祖,绝不让这一百七十八人深入腹地半步。” …... 空气霎时凝滞。 篝火噼啪作响,映得几人面庞忽明忽暗,透着微妙的紧张。 帐外人影幢幢,烤兔的香气与鱼汤的清香隐约飘入,夹杂着弟子的低语与火把的噼啪声。 帐角堆放着各类用品,紫袍挂在木架上,滴着水珠,透着跋涉的疲惫。 …... 长乘轻笑一声,打破沉默,语气温和:“非也。” “若有朝一日,真到了雷祖那个位置,你们知道,最需要做的,是什么吗?” 他说着,看向几人,凤眸透着深意,火光映得他面庞沉稳而温暖,眉眼在篝火下泛着柔润。 陆沐炎来了兴致,歪头一笑,眸内闪亮:“什么?” 长乘语气一沉:“冷漠。” 他轻笑一声,指着帐外,悠悠然续道:“雷祖若真当着外面这一百多人的面儿说出这话,信不信,剩下四千多人都得赶回来,哈哈!” 他的笑声爽朗,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这话一说出口,只会让大家更为卖命,相继甘愿赴死。” 长乘顿了顿,声音更低几分:“只说要做的事儿,莫掺感情。” “眼泪,只能在确定同伴死后方能落下,只剩一口气,都得冷漠。” “以免对方感动、分心、甘愿赴死。” 话落,他语气平静,却透着无尽的重量,火光下,凤眸深邃,宛如一盏孤灯。 空气再次陷入静默。 陆沐炎接过话茬,轻笑一声,语气戏谑:“哈哈哈,那咱们几个接下来要是有什么危险,也别掺杂感情啊,各自身上都有要做的事儿,别一时上头。” 说着,她看向迟慕声,努了个头,眉眼温润:“尤其慕声,你小子思想很危险啊,别忘了,舌头还在等着你呢。” 迟慕声哈哈一笑,弯下腰,没看清面容,挠着狗剩的下巴,只听见语气爽朗:“不能够,我跑得最快!” “劳你们大驾,有危险了,谁能跑就跑,跑了也别自责,没跑成自认倒霉哈!” 说着,迟慕声直起身子,看向几人,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认真:“在坐的几个,你们要是真为我赴死,能给我干出一辈子的阴影来,我也别想活了,可别整这事儿啊,哈哈。” 小宽闻言,神色一怔,消瘦的面容,闪过一丝确切的痛楚。 他喉头滚动,袍下的手,攥得指节发白。 长乘忽地打断,声音低沉:“不。” “对于你们来说,对于帐篷外面的人来说,在关键时刻,都会抢着为重要之人赴死的。” 长乘缓缓放下茶杯,语气悠然:“所以,就同伴而言,需要的反倒不是冷漠。” 迟慕声不解,歪头问道:“那是什么?” 长乘:“是活下去。” 他悠悠往后一靠,没看向小宽,面色沉静悠然:“每一秒,都带着同伴为自己赴死的自责,连同他的生命,活下去。” “这很难,也很痛苦。” “为了不浪费同伴的牺牲,也为了同伴会高兴,为了他的高兴,暂且不高兴地过完这一生吧。” 他顿了顿,语气柔和:“此刻,他会化作微风、细雨,正看着你好好的活着。” 话落,长乘缓缓续茶,动作悠然,凤眸微垂,注视着茶汤。 火光映得他面庞温暖而沉稳,宛如一尊守护者。 小宽一愣,攥紧的拳,蓦地一松。 血液快速涌回掌心。 小宽眼中闪过一丝震动,眼圈极速泛红,忽地起身,迈步出门,声音低哑,落下一句:“我去做饭。” 除了迟慕声外,陆沐炎与少挚,端起茶盏,无声饮茶。 但注意力,不动声色的放在小宽的背影上。 他的背影,好似更瘦削几分,透着几分狼狈,仓皇而去。 帐幕晃动,留下一抹沉重的余韵。 陆沐炎低眉,沉默中透着无力,茶盏在手中微微一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迟慕声低着头,漫不经心地逗着怀中的狗剩,桃花眼半眯,低声道:“是,所以我会为了舌头,好好活着。” 他语气轻快,眼中却透着几分认真。 忽地,长乘凤眸一抬,锐利如刀,直直盯向帐外! 与此同时,少挚悠悠往后一靠,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宁静,破了。 狗剩炸毛般冲着门外急急“喵呜”一声,毛茸茸的身子猛地一抖! 未等迟慕声与陆沐炎反应过来,帐外忽冲进一个彪形大汉,嗓门洪亮:“妈呀!可给我累死了!” 嘿,王老三! 王老三满脸络腮胡,紫袍破损,沾满泥泞,粗壮的脖子一扭:“快快,长乘快给我口水喝!” 陆沐炎微微诧异! 迟慕声更是眸内惊奇,面色兴奋:“三哥,你咋来了!” 王老三眼中透着疲惫与豪气,火光映得他面庞透着粗犷的热血,摸索着身上,递出一张纸条,语气急促:“俺们在外围搜了一圈儿,正准备生火做饭呢,信鸽就来了!” “我看了信儿,忙不迭就往你们这儿赶呐!” 火光映得他面庞透着风尘仆仆的疲惫,眼中却闪着急切。 纸条上几字清晰,苍劲有力:“离宫木许村,急需陆沐炎,一日内速达。” 长乘接过纸条,凤眸一沉,心内了然。 僵持的棋局,终于动了。 但他面上佯装疑惑,将纸条递给陆沐炎,看向王老三,语气低沉,透着几分引导:“若火…忽寻小炎做什么?” 陆沐炎接过纸条,眸内微眯,眼中闪过一丝震动,未作声。 但她心内当即落下一句:“老白?” 老白沉声一应:“真,字条炁息不稳,危急。” 可陆沐炎心内却落下另一句:“不,我想问…乘哥当真不知?” 老白的情绪,第一次让陆沐炎感到…...明显一怔。 老白未言。 这边,王老三咕嘟咕嘟灌下一口水,豪爽地用袖子擦嘴,还在絮叨:“我的个天老爷,我倒想问问你们了,你们是踩着轮滑鞋走的,还是白兑给你们下天泽履的咒了啊?这步子咋颠地这么快啊?” 一口气说完,王老三拍着大腿,眼中透着不服,咕嘟咕嘟又喝几口。 长乘面上持着纠结:“…震宫这里,不能离开人啊。” 他的声音低沉,透着担忧。 但眼中,未有丝毫犹豫。 忽地,一只修长秀气的手,掀开帷帐。 缚师祖嘴角勾着洒脱的笑意,透着一股英气:“我来了。” 迟慕声与陆沐炎同时惊呼,满脸震惊:“缚师祖!” 下一刻,陆沐炎眼神迅速瞥向长乘。 但连她自己也没注意,她又看了一眼少挚。 少挚…长乘... 神色未变。 同时,老白落下一句:“他二人,定然知晓。” 陆沐炎眸内的光芒,迅速黯淡几分。 一股莫名的异样感,正在缓缓滋生…… …... 此刻,缚师祖头发盘至颈后,仍是一根筷子横插,一双柳叶眉眼仍旧锐利如刀,紫袍破损却不掩风采。 她一屁股落座,动作像从前那般,洒脱不羁,火光映得她面庞透着几分豪迈。 未等老缚开口说话,帐口传来“咚”地一声沉闷响! 小宽手持一捆柴火,颤抖着声音:“缚…缚师祖!” 柴火散落,几根木棍滚到缚师祖脚边。 火光下,肉眼可见小宽的面庞透着慌乱与激动,眼圈泛红。 缚师祖脚尖一挑,木棍翩然飞起,稳稳落入她手中。 她随手将木柴扔进篝火,火光猛地一窜,发出噼啪声。 老缚不以为意地笑着应他:“嗯,信鸽是我半路收到的,正巧震宫那群崽子没跑远,我就带着李老二王老三过来了。” 她声音爽朗,眼中透着几分戏谑,更显几分英气。 王老三哈哈一笑,拍着胸脯,声音洪亮,眼中透着豪气:“当然喽,不然就这距离,我腿跑断了也没用!” 迟慕声咧嘴,眸内兴奋:“我二哥呢!” 王老三摆了摆手:“噫!你二哥正让外面那一百多人收拾行李,继续赶路呢!要我说还不如休息一晚,拉磨的驴也不是这么使的,可真累死累死累死我了!” 话落,他络腮胡闪着光,弯腰捏着小腿,眼中透着几分埋怨,面庞透着粗犷的疲惫。 长乘轻笑,语气温和:“干脆休息一晚,明儿也慢慢走,等我回来再加快进度。” 老缚闻言,沉思片刻,点点头:“...嗯,也好,老三出去说一声。” 王老三拍腿:“得嘞!” 他转身冲出帐外,嗓门洪亮,帐幕被掀得晃动,背影粗犷而豪迈。 陆沐炎与少挚转身,开始收拾行李。 二人动作利落,帐内响起行囊碰撞的细碎声。 迟慕声正欲说些什么,频频看向陆沐炎与老缚。 但他也仅仅只能欲言又止,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此刻,小宽颤抖着声音,低声道:“缚…缚师祖。” 他的眼中闪着泪光,紫袍湿透,透着几分慌乱,火光映得他面庞瘦削而激动…... …... 老缚眉眼一抬,轻松一笑:“小宽。” 小宽喉头滚动,眼中满是担忧,双手攥紧,透着几分不安,颤着声儿:“……您,您的身体还…” 老缚摆了摆,柳叶眉眼闪着豪气,语气洒脱:“路上赶了点儿,无妨。” 小宽神色慌乱,急急捡起散落的柴火:“我,我…我去,我去弄…” 他声音哽咽,眼中闪着泪光,火光下,面庞透着仓皇,动作,狼狈几分….. 这一幕,不仅是陆沐炎,迟慕声也看在眼里。 缚师祖语气一沉:“别了,你收拾行李,和长乘他们一起走。” 她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眼中却透着关切,火光映得她面庞温暖而坚定。 长乘哈哈一笑,微微作揖:“哈,谢谢老缚,不然我这行李还真麻烦呢。” 第272章 - “嗯,中庸。” 老缚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埋怨,但眼中戏谑,故意打趣儿道:“可惜了,小宽是我震宫的人,不跟着一起历练,跑去找离宫和艮宫那群窝囊废,影响修为!”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几人,看到迟慕声局促地站在原地,故意抛出一句话引:“快走快走,看这字条儿意思还挺严重呢。” 迟慕声眨了眨桃花眼,看着正在收拾行李的陆沐炎,语气带着几分不舍,终于问出口:“那,那,还有谁去?胖丫,咱就在这儿分开了吗…...?” 他声音轻快,眼中却闪着几分担忧,眉头微蹙。 老缚眉眼一抬:“长乘、小宽、少挚、陆沐炎、还有你。” 迟慕声一愣,眸内瞬间迸光:“我也去吗?!” 老缚面上理所应当,悠然看向迟慕声:“是啊,你们不是一伙的么,你不去你能放心啊?” 说着,她柳叶眉眼锐利而温暖,笑着冲长乘打趣:“长乘你也是胡闹,带着三个新生也敢深入腹地,他们没拖你后腿?” 迟慕声顿时心情大好,接过话茬,哈哈一笑:“那不能,有传闻说沐炎和少挚是离宫与坎宫始祖呢,多少也得撑一撑,至少不能跌面儿嘛~” 陆沐炎轻笑,换上行李内的离宫红袍,语气戏谑:“对,所以就你吼了一嗓子,累得一步也不走了。” 迟慕声咧嘴:“我又不是啥祖,我要是雷祖,我现在已经踏遍哀牢山了!” 老缚茶杯微微一抖。 陆沐炎看在眼里。 迟慕声丝毫未察觉,仍大手一挥,指着茶桌上的牛皮地图,语气夸张:“你们那什么地图,还画在牛皮上,我反手就是一个全景3D地图,超清网络覆盖!” 长乘失笑着摇头:“哈哈。” 缚师祖微微扶额,语气无奈:“可别说你是我震宫之人,真够丢人的…” 她声音带着几分戏谑,眼中却透着笑意,火光映得她面庞英气而慈和。 慈和到…... 陆沐炎觉得老缚变了。 并不是装的,而是完全变了。 …... 几人收拾完行李,推开帐幕。 帐外,李信罡与王闯正指挥弟子整理今日地形图。 火光下,众人勾着脑袋,苦思冥想,倒与之前气氛截然不同,像是正在考试的学生。 李信罡挺拔如松,但紫袍破损,俊逸的面庞透着疲惫,俨然是一路狂奔而来。 但他眼中却燃着热血,手背在身后,对着众人朗声道:“快点!明儿还得赶路!” 王老三粗壮的身形在火光中晃动,一会儿看看这人,一会儿看看烤兔,络腮胡闪着光,嗓门洪亮:“都磨蹭啥呢!赶紧画,这兔子都快糊了!” 长乘走出大帐,冲着李信罡与王闯点点头,语气温和:“老二,老三,辛苦了。” 李信罡回以一笑,眼中透着豪气,声音朗朗:“长乘,带好这几个崽子,木许村可别翻车!” 震宫几人闻言,以苍隼为代表,齐齐抬头,不约而同面带疑惑,盯着陆沐炎几人看。 李信罡忽的变脸,怒瞪震宫几人:“写你们的今日总结,对不上号看我不擂死你们!” 王闯哈哈一笑,咧着嘴拍着胸脯:“放心!有老缚坐镇,震宫稳如老狗!” 迟慕声抱着狗剩,冲王闯挤眼:“三哥,说不定我明儿就赶回来了,留点好的兔肉给我哈!” 老缚踹他一脚,不耐烦地挥着手:“赶紧走!” …... 几人说说笑笑,挥手告别,沿着来时的石梯下山。 夜色深沉,浓雾弥漫,月光透过古树洒下斑驳光影,青苔泛着幽光。 乱石硌脚,草丛窸窣,透着阴冷的压迫。 迟慕声举着火把,凑到陆沐炎身边,桃花眼闪着促狭,低声道:“刚才,瞧见没?”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疑惑:“…我,我倒还真没看出来,小宽对缚师祖这么想的慌啊……?咋这么激动呢?” 他面庞透着好奇,狗剩在他怀中“喵呜”一声,似在附和。 陆沐炎面色一怔,红袍在月光中晃动。 未等她想好怎么说,迟慕声再落一句:“哎,沐炎,你说缚师祖都来了,大高呢?” 长乘走在前方,不动声色笑着接过话茬:“华东腌豆角呢,这里可没有豆角没腌出来的危险性大。” 陆沐炎讪笑附和:“...哈哈。” 迟慕声点头:“赞同,我也觉得大高不来是对的。” 他环顾四周,晃悠火把,贱兮兮道:“这里别看阴森,土地倒甚是肥沃,搞不好他能搁这儿安家落户!” 忽地,老白的声音在陆沐炎心内响起:“你方才的问题,问得很好,昨晚应该是再次梦见了那个冥烨吧。” 这句话,语气平静,悠远而低沉,带着一丝威严与柔和,甚至透着几分欣慰。 陆沐炎心内应了一声,声音轻缓:“嗯。” 她步伐未停,红袍微微晃动,面色沉静,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老白续道,声音如溪水低吟,带着几分指引:“我不知他做了什么,但我知,你的心正在渐渐苏醒洞察力。” “且…...不仅是我,你也对各个人之间的心绪感知更为清晰,这一点很好。” 他的语气温和,破天荒地透着鼓励。 恍惚之中,陆沐炎似在脑海里看到了一条白龙,在云雾中舒展,悠然,却深邃…... 陆沐炎走着,睫毛微垂,心内缓缓应道:“嗯,我梦到他给了我什么东西。”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几分迷雾般的回忆,红袍在夜风中微微翻飞。 老白声音低沉,透着几分洞悉:“原是这样,怪不得你在突发事件中,能精准探得旁人面具之下的松动。” 他顿了顿,语气郑重,带着无形的威压,似在提醒她肩上的重担:“…从你这次醒来,我们才算开始正式融合。” “随着事件发展,不下判断,继续保持离火原则。” 这话之中的老白,令陆沐炎明显感到语气沉稳,透着睿智,仿佛身处于某处云端俯瞰,指引方向….. 陆沐炎心内一暖,眼中闪过一丝坚韧,应老白:“嗯,中庸。” 火把光芒映得她眸内清亮,红袍在月光下如焰,透着决然与沉静。 此刻,偶有溪水低鸣,夜风低啸。 草木间散发着腐叶的腥气,火光映得紫袍与红袍泛着微光。 长乘走在前方,紫袍泛光,凤眸如炬,步伐沉稳。 少挚沉默跟行,凤眸低垂,面色悠然。 小宽背着行囊,瘦削的身影透着坚韧,眼中仍残留一丝红意。 迟慕声怀揣着狗剩,举着火把,面色慎重,紧盯脚下。 火把光芒摇曳,映得几人面庞忽明忽暗,步伐谨慎,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也不只是脚下的每一步,是未来的每一步。 …... 磨盘雾涧的溪边,夜色深沉。 兑宫与巽宫弟子或倚靠树干,或瘫坐溪边,伤痕累累,呻吟低回。 坎宫弟子忙碌于疗伤,分拣药材,包扎伤口,动作利落。 (兑宫)泽祝断臂处鲜血干涸,面色煞白,倚靠树干,几近昏厥。 (巽宫)花映帘低头擦泪,铃铛花叮咚作响,眼中透着悲痛。 (兑宫)萦丝紧抿着唇,缠绕伤口,眼中泪光闪烁。 篝火噼啪,一张张面庞疲惫而沉重,空气中弥漫着药草与血腥的气味,透着压抑的沉默。 此刻,(坎宫)霜临蹲在(兑宫)泽祝身旁,小心翼翼地为断臂伤口涂抹药膏,低声道:“泽祝师弟,疼就说,我再轻点。” (兑宫)泽祝紧闭着双目,喃喃自语:“怎么会…突然来这么多虫子?毒蟾、毒蛇、毒蝎…跟发了疯似的…...” 他的声音虚弱,带着几分迷茫与不甘,火光映得他白袍血污斑斑,断臂伤口触目惊心,透着劫后余生的疲惫。 (坎宫)潜鳞坐在一旁捣药,左脸银色鳞纹泛着幽光,火光映得他面庞老练而沉重。 他闻言,手中药杵微微一顿,灰绿眸色如深潭浮藻,闪过一丝狐疑,口中乌木苦胆片散发清苦药气,低声道:“…...可曾知道是何原因?” (巽宫)绿春小麦色的皮肤上布满汗珠,冷汗频频滑落,声音虚弱,眼中不甘:“虫子…像被什么引来的,铺天盖地,根本挡不住,我的丹药都用完了。” 他碧绿短打早已沾满泥泞,面庞疲惫与无奈,腰间锦囊空空,透着几分狼狈。 (坎宫)漱嫁半蹲,为(巽宫)花映帘包扎腿上的擦伤,眉心血玉泛光,红袍湿透,露出靛蓝蝶纹,透着几分魅惑。 漱嫁低声道:“花宝~这伤不深,但毒气可能渗了,我再涂点清毒散。” 她顿了顿,环顾四周,再问:“虫子都解决完了?漱嫁姐姐可以做断后工作哦。” 此时的漱嫁,声音难得轻柔,眼中透着歉意,火光映得她面庞妖冶而温柔。 (巽宫)花映帘语气哽咽,低头擦泪,铃铛花叮咚作响,声音颤抖:“没…没事,漱嫁师兄…呜呜呜呜…虫子太多了,我的蝴蝶…全死了哇哇…哇…..。” 她的眼中泪光闪烁,火光映得她面庞脆弱而悲怆:“(兑宫)漱玉…她,她为了护我们…” 说到这儿,(巽宫)花映帘哽咽着,说不出话了,泪水滑落,滴在青袍上。 (坎宫)漱嫁心内咯噔一下,歪了下头:“漱玉?” (坎宫)幻沤在一旁,一直沉默熬药,闻言转过头来,左眼浅灰,右眼深黑,盯着花映帘看,轻声道:“漱玉师弟怎么了?” 他唇色苍白到近乎透明,但心内警钟大起,面庞不自觉诡异几分。 气氛静默。 无人作答。 这时,(兑宫)澹台月疏哼唧了几声,搭话了。 她面色苍白,似是发烧了,唇角没有一丝血色,眼中泪光盈盈,颤音道:“漱玉师兄与衔芦师兄…为了救我们…” “咚——” 忽地,一声木鱼,轻轻一震,打断了澹台月疏的话。 (巽宫)石听禅声音慈和,眼中却透着悲悯,沉痛道:“善哉,两位有情人,终成眷属。” (坎宫)霜临愣住,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嘴角微微下撇:“衔芦师兄,死了?” (坎宫)潜鳞闻言,当即一顿! 他灰绿色的眸子如深潭翻涌,左脸银色鳞纹迅速蔓成黑色,厉喝一声:“那是衔芦,不可能!” 下一刻,(坎宫)幻沤瞬移至澹台月疏身旁! 幻沤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异瞳直直盯着,左眼如雾,右眼如渊,声音压迫:“小妹妹,亲眼所见?” 此刻,(兑宫)萦丝坐在一旁,双目失神。 她裙角的血梅妖冶,眼中泪光闪烁,指尖微微颤抖,面庞呆滞,完全煞白,只是呆呆地坐着,一言不发…... (坎宫)潜鳞神色大变,灰绿眸色透着焦急,猛然大喝一声:“萦丝,说话!” 他这一声,声音震耳,左脸鳞纹如墨染一般,完全浸黑! (兑宫)晏清对(坎宫)潜鳞摇了摇头,眼中透着悲痛,低声道:“别问了。” 他的声音低哑,浓黑束发散乱,肩头伤口渗血,火光映得他面庞温润而沉重…... (巽宫)疏翠见晏清眉宇悲痛,心内一凉。 她摸了摸左腕的红绳,耳尖微红,透着几分痛楚,绷着唇,低下了头。 (巽宫)青律看在眼里,青玉笛紧握,沉默不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坎宫)漱嫁张了张唇,忽地轻笑一声,眼中悲伤蔓延:“是么…也好,衔芦师兄得偿所愿。” (坎宫)霜临仍是难以置信,声音颤抖,眼中满是震惊与不甘:“不,不可能啊,那,那是衔芦啊…!?” 闻言,(坎宫)幻沤手上再用三分力! 澹台月疏被幻沤掐着脖子,涨红了脸,声音断续:“师兄……是,是我亲眼所见…漱玉右臂血管炸裂,蔓延了半个身子,自爆了…” 她顿了顿,眼中泪光闪烁,语气悲痛:“因为没人来救我们…衔芦师兄引虫一起赴死,我们才得以逃出生天…” 她说这话时,面色悲痛,但眼底,竟隐着丝丝的笑意,暗中搅动风云。 第273章 - “不等了。” 这话落,坎宫众人,心内一紧。 尤其中毒的坎宫众人,更是面色煞白。 人群中,一名坎宫弟子喃喃:“……是我们吃了毒蘑菇,错过了最佳的救援时间?” 这话,如一炸雷。 幽冥吞噬星月微光。 空气骤静,周遭好似陷入了真空地带,令人窒息。 篝火旁,铁锅咕嘟冒泡,散发淡淡甜腥。 幸存者吞噬至亲。 踏着同伴的尸体从幽冥归来的残兵,生不如死。 …... 此刻,白兑帐内,五人围着一张粗糙的牛皮地图….. 火光映得帐壁泛着暖黄。 兑宫——白兑。 巽宫——绳直、柳无遮。 坎宫——玄谏、药尘。 五人各据一方,手边摆放着死亡人数与各宫伤亡名单。 纸张泛黄,字迹猩红,透着沉重的血腥。 人命,化作一个个冰冷的人名。 毒物撕咬同伴的场景,历历在目。 仅有人名,甚至连尸体也无法落叶归根…... 篝火噼啪,茶香袅袅,帐内静谧,唯有火光跳跃,映得五人面庞忽明忽暗….. 柳无遮眼眸暗淡,左眉疤痕触目惊心,面庞凝重,低叹一声:“目前死伤人数过多…白兑师尊,衔芦与漱玉牺牲之时…你说要等,这究竟是在等...…” 柳无遮声音越说越小,眼中透着悲痛与疑惑,生怕挑起坎宫心内愧疚,未敢将话说完,干脆低头不语。 玄谏却当即明了,心内一警,眉色一沉:“等?” 紧接着,他目光如刀,直直看向自家宫内的药尘,眼中透着几分愤怒:“等什么,等药尘的救援?” 药尘闻言,枯梅簪微微颤动,深深低头,低声道:“我…” 他声音低哑,耳根红得过分,眼中透着羞愧与自责,不再多说一字。 绳直闻言,翠绿玉冠泛光,语气沉稳:“非也,玄谏师兄,此事绝非坎宫药尘之错,莫因自家出错,乱了阵脚。” 说着,绳直目光投向白兑,眼中透着探究,警觉道:“白兑师弟…不是等坎宫吧?” 白兑紧盯着死亡名单。 她眼眸无波无澜,落下一句:“不等了。” 药尘与玄谏对视一眼,剑眉微皱:“什么意思?” 下一刻,白兑拿起名单,沉声道:“诸君,随我来。” 紧接着,她白袍翻飞,背影孤傲而威严,立即出帐。 …... 此刻,白兑等人出门,便见(兑宫)澹台月疏正被幻沤掐着脖子。 澹台月疏涨红了脸,眼中泪光盈盈,语气悲痛:“白兑师尊见漱玉师兄自爆,便让我们赶紧撤,不然漱玉师兄白死了,衔芦师兄眼见着没人去救漱玉师兄,便只好自己去…” 她的声音断续,带着哭腔,杏眸却暗藏一丝冷笑,透着阴险的挑拨。 话未说完,澹台月疏见白兑出门,不再多言其他,改为断断续续的哭:“呜呜呜呜漱玉师兄,衔芦师兄…呜呜呜,我要是能再强一些就好了,我要是能多帮些忙就好了…...” 她佯装悲痛,泪水滑落,火光映得她面庞娇弱而虚伪,眼中却闪着得逞的寒光。 一柄矛头,正暗暗指向坎宫的失误,隐隐挑起三宫间的裂痕。 坎宫众人皆被这话说的低下了头,眼中透着自责与悲痛。 白兑眼眸一沉,扫过澹台月疏,冷厉威严。 幻沤松开手,异瞳暗淡,低头不语。 火光映得一张张面庞苍白而沉重。 玄谏暗暗攥着手,周遭气场逐渐凝重,深切的自责里,透着一抹难以言说的威压…... 药尘抿了抿唇,忽地,笑了。 他拔下发间的那一簪的枯梅,眸内透出一抹无畏而决然的幽光,上前一步:“是我...” “兑为泽!” 忽地,远处树林里传来一声熟悉的女子沉喝声! 下一刻,一股莫名的香气猛地袭来! 这香,细腻而撩拨,透着妩媚的蛊惑,席卷溪边,令人心神一荡。 未见其人! 只有澹台月疏的声音尖锐,透着慌乱,杏眸瞪圆,面色煞白:“啊啊啊啊啊啊!” 紧接着,一只玉手自半空探出,纤细如雪,直直提起澹台月疏! 霎那间,众人抬头,只见一女子媚眼如丝,仅着一件薄如蝉翼的雪白纱衣,衣料轻薄,隐约勾勒出火辣的身段。 她乌发柔顺垂于雪峰之上,腰肢纤细,臀部曲线如沙丘般流畅丝滑,月光映得她肌肤莹白,宛如魅影。 澹台月疏挣扎,声音颤抖:“啊啊啊啊白兑师尊,白兑师尊救我,救救我!!” 她杏眸泪光盈盈,语气慌乱:“呜呜…这人是谁啊,一言不合就抓我!” 她声音带着哭腔,眼中,却实在地闪过一丝阴骘。 白兑微微作揖:“胭爻师兄,辛苦了。” 绳直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探究:“胭爻师兄,怎的?” 玄谏眸内精光一闪,当即明了! 玄谏沉声喝道:“剩余坎宫弟子,四散周围,巡查可疑人等!” 他的声音冷厉,黑袍透着威压,面庞陡然变得肃穆而愤怒! 白兑却忽地抬手,语气果断:“玄谏师兄,不必了。” 她的声音冷峻,眼中透着决然,疲惫与悲痛交织….. 胭爻咯咯一笑,仿佛月光下的魅影,半空中竟能摇曳缓步,气场妖冶而凌厉。 火光映得她面庞透着致命的魅惑,胭爻拎着澹台月疏,另一纤手轻抬,点着自己的下巴,轻蔑看她:“小妹妹,姐姐我给你擦屁股擦得好辛苦呐。” 动作间,她衣襟半掩,饱满的胸脯在月光下泛着莹白的光泽,勾勒出令人心痒难耐的弧度。 众人微微转头,耳尖微红,隐隐尴尬。 胭爻缓缓降落,食指一挥,白光化丝,宛如灵蛇,将澹台月疏捆在一旁大树上! 丝线勒入皮肉,透着无形的压迫。 澹台月疏当即吃痛,心内一惊,急急大喊:“为什么抓我!凭什么!” 胭爻丝毫未管她,摇曳走到白兑身旁,语气戏谑:“小白兑,可得补偿我哦。” 她的声音如丝,透着妩媚,冲白兑抛了个媚眼儿,将怀中一张纸条掏出,交予白兑。 澹台月疏仍在挣扎,面色煞白,嘶声道:“为什么抓我,凭什么抓我!知道我父亲是谁吗!” “放开我!我澹台一族任人欺负?白兑师尊,白兑师尊!若有什么误会,至少给我一个理由!” 她声音颤抖,杏眸透着愤怒与惊慌,眼中阴骘连连,火光映得她面庞虚伪而扭曲。 胭爻轻笑,语气轻蔑:“妹妹,这一路上,你留下的记号,当真我眼瞎么?” 她的声音透着戏谑,面色妖冶而冷厉,眼中闪着寒光,直直看向澹台月疏。 澹台月疏一愣,语气慌乱:“…你,你胡说什么?” 她挣扎着,眼中透着心虚:“我…我只是留下一个我随手画着玩儿的东西…我并不…” 她声音渐弱,但杏眸闪过一丝狡黠,仍虚伪十足。 白兑似一刻也等不了了。 她直直看向澹台月疏,寒星般的眼眸一沉,沉声道:“新生大会之前那天晚上。” 白兑顿了顿,直勾勾盯着她看:“长乘兄长、艮尘、我、瞎叔,皆在院长乾园厅内,瞎叔已将与澹台一族合作的事详细告知。” “我兑宫、巽宫、坎宫此番巡探草药仅为其一。” 下一刻,白兑对着空无一人的天空,仰头怒喝一声! “其二,等的就是你澹台易钟!” 她的声音震耳,透着无尽的愤怒与威压,怒瞪空无一人的夜幕! 白袍上,满是同伴的血迹斑斑,在火光中猎猎作响! 众人齐齐一愣! 下一刻,溪边骚动,议论声此起彼伏! (坎宫)潜鳞瞪圆灰绿的眸子,厉声道:“什么意思?!” (坎宫)幻沤微微挑眉,语气低沉:“哦?” 他的声音透着讶异,眼中闪过一抹探究,异瞳直直看向澹台月疏的脸。 尤其是泽祝,愣在原地,一言未发…... 澹台月疏面色煞白,杏眸瞪圆,嘶吼:“休要胡说!我、我父亲怎可能来这里?!” 她挣扎着,眼中透着慌乱与阴骘:“我澹台一族本就树大招风,易学院故意污蔑,好,我认!” “但我父亲没来,也从未知晓你所说的这些事情,易学院如何将这罪名坐实!” 她的声音尖锐,透着虚伪的愤怒,火光映得她面庞扭曲而狡黠。 紧接着,在无人看见的树后,她猛地戳破食指。 指尖涌出鲜红的血液,一滴,无声落入土壤…... 澹台月疏眼中闪过阴骘的狠辣,嘴角暗暗划过一抹邪笑! 白兑冷声:“所以我说,不等了。” 她的语气冷峻,眼中决然,火光映得她面庞疲惫而威严。 澹台月疏一愣:“什么?” 她的声音颤抖,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白兑面无表情,盯着澹台月疏看:“你今赴死,让萦丝、微悦、纳祝、契无润、滋少、舌渡、盟月、鸿雁、安照金、方可藤、清华、芳伍、衔芦安息。” 说着,白兑的话如刀一般,眸内似能滴出血来,脸色愈发苍白。 她的白袍在火光中微微晃动,隐隐作抖…... 澹台月疏急了,嘶声道:“什么,什么?!凭什么!?!他们遇到了危险,作战而死,让我来顶罪!?!” 她的声音尖锐,眼中完全慌乱,但阴骘万分,火光映得她面庞扭曲而虚伪。 下一刻。 白兑竟一言不发,作势就要走向澹台月疏,脸色阴沉,似夜下一头孤狼! 胭爻见状,急急接过话茬,挡在白兑身前,媚眼如丝,语气戏谑:“小白兑,我来说~” 她看向澹台月疏,声音透着冷笑:“你澹台一族最善风水,尤其山林布阵。你与澹台云隐联手,牵动地脉阴气,将毒物驱来,我可曾说错?” 她顿了顿,眼中闪着寒光:“要么这毒物是被澹台云隐引去艮宫,要么,是被你引来我三宫。” “可惜啊,若引去艮宫,说不定还真发现不了你们的伎俩呢。” 说话间,胭爻周身的香味似乎深谙撩拨之道,柔香细腻,透着妩媚,不停地挑逗着鼻尖,甜到令人心慌。 紧接着,她妩媚一笑,声音轻佻,眼中却透着杀意,火光映得她纱衣泛着莹白光泽:“呵呵,小妹妹,胭爻姐姐我呐,无论是男人的那家伙,还是走夜路,最喜欢断后呢~” 澹台月疏血色尽失,神色大惊! 下一刻,她声音尖锐,怒瞪胭爻,企图反驳:“死了的人是能力不足!即使是我引来又能如何?我引不来,这等凶险之地,难道就不会死人?!” “凭什么怪到我头上?!” 澹台月疏声嘶力竭的嘶吼着,眼中透着阴骘的狠辣,面庞扭曲而狰狞,不断挣脱,皮肤隐隐勒出血迹。 胭爻冷哼一声,掏出一张布匹,上面洋洋洒洒写满字迹。 仔细看,与瞎叔的笔迹极为相似。 胭爻冷笑:“澹台月疏,自小暴虐无道,闺中趣事,便是折磨婢女。” 她顿了顿,语气透着寒意:“五岁时,因婢女梳头时扯痛你一根发丝,命人将婢女按在妆台前,用金簪将其长发钉在木板上。” “其他婢女轮流给被钉住的婢女‘梳妆’,簪子每动一次便带出血肉。” “你笑着对母亲说:‘娘亲,我在教她们什么是规矩。’后续婢女当夜自尽。” 胭爻声音冷厉,火光映得她面庞妖冶而愤怒。 这话落下,风无讳嘴角微抽:“月疏妹妹…?” 他眼中透着震惊,青袍破损,身形隐隐晃动,似被震慑。 泽祝看着澹台月疏,眸内满是难以置信:“不,不可能?!” 他的声音虚弱,火光映得他面庞憔悴而震惊。 澹台月疏急急挥手,面色扭曲:“说谎!你说谎!五岁我什么都不懂,岂不是任你污蔑!” 她眼中透着慌乱,杏眸泪光盈盈,声音带着哭腔:“我没有,我没有,泽祝哥哥…呜呜呜…” 胭爻怒喝:“七岁!你因厨娘做的莲子羹太烫,逼其跪在烧红的铜香炉上背诵《女诫》。” “让其他仆从同上,你与澹台云隐赌谁能坚持最久不惨叫!” 第274章 - 此刻,因果且听! “九岁!你将擅刺绣的婢女绑在绣架上,用其头发穿针,逼她在自己手臂皮肤上绣锦鲤。” “绣完一尾后,用剪刀沿图案边缘割下整块皮,装裱成“双面绣”送给澹台易钟贺寿!” 胭爻话落,澹台月疏表情逐渐扭曲,透着铁青的难堪。 (坎宫)幻沤闻言,微微挑眉,异瞳内划过一抹光,讶异看向澹台月疏,语气戏谑:“咦?适合入我门下。” 胭爻嗓音透着寒意,仍在继续:“十三岁时,你因贴身侍女私下与马夫有情,将二人剥皮至半,涂蜜引虫蚁啃食……” “并在婢女伤口撒下香粉,称“招蝶”,实际引来的是食肉蝇,甚至让人用扇子轻扇,延缓死亡。” 胭爻怒目而述,(坎宫)漱嫁闻言,倒也笑了,但眸内冷漠,盯着澹台月疏:“……呵呵,也挺适合入我门下哈。” 胭爻冷声,又道:“十五岁,你将犯错的丫鬟塞进半人高的青瓷花瓮,只露头部,每日灌入不同汤药。” “第一日灌活血参汤,第二日灌泻药,第三日灌毒酒——观察哪种组合死得最慢。” “丫鬟死后,你命人将瓮摆在庭院,种上藤萝,称——“美人盆景”。” 胭爻顿了顿,脸上杀意尽显,语气冷若冰霜:“你做的*人烛台*、*活体屏风*、*人香道*、*百衲裙*...还需要我再介绍么?” 澹台月疏低着头,眸内恨欲滔天,一言不发! 石听禅早已大惊,但闻言此处,悲悯的面上闪过一丝狐疑,低声询问:“百衲裙?……是老衲所熟知的百衲衣吗?” 胭爻冷笑,寒意尽显:“一百零八名婢女及笄之年,大腿内侧的肉,缝制而...” 绿春猛地打断,看向澹台月疏,眼中透着震惊与恶心,声音颤抖:“别别别,别说了,打住吧,这女的,是个什么玩意揍的…..” 绿春这话一落,溪边鸦雀无声。 澹台月疏自知已无法收场,似在享受某种称赞,面色微微抽搐,甚至强忍着一抹笑意…... 众人低头沉默,火光映得一张张面庞震惊而愤怒。 (巽宫)花映帘捂着嘴巴,面色煞白,难以置信,眸内泪光闪烁,颤抖道:“澹台月疏……你…你…这…你还是人吗?” (巽宫)柳无遮手中柳枝软剑紧握,左眉疤痕下,眼中透着愤怒,低声道:“如此恶行,枉为同门。” (兑宫)晏清眼中透着悲痛,面庞温润而愤怒,哑声道:“漱玉…衔芦...死得太冤…...” (兑宫)萦丝站在一旁,面色煞白,颤抖着唇,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巽宫)疏翠低头,声音轻颤,眼中透着震惊,低声道:“怎会…如此恶毒…?” (巽宫)青律手中青玉笛紧握,眼中透着愤怒,低声道:“这等罪行,难逃天罚。” 白兑忽道:“此番毒虫突袭,共计死亡107人。” 她面无表情,眸内甚至透着一抹空洞,喃喃道:“…但我方才所说的人,你对他们的名字,是不是很陌生…...?” 她眼中透着悲痛,嗓音,隐隐在颤…... 澹台月疏笑意一愣,眼中划过一丝不安:“…...什么意思?” 白兑直勾勾盯着她,像一潭死水,深不见底,但冷漠之中又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恨意,透着一抹嗜血。 “我方才所说的十三人,是你用袖内银针,亲手杀的人。” 她一字一句,眼神像是没有聚焦的死鱼一般:“是你一时兴起,在他们为了保护你的时候,你亲手杀的人。” 澹台月疏面色扭曲,猛然抬头,满是慌乱:“但、但是萦丝衔芦,与我无关!” 白兑微微摇头:“不,衔芦是为萦丝,但萦丝右臂因那巨蟒,耗炁过重。” 她单手一抬,指着泽祝,但仍盯着澹台月疏,眸光似淬了毒:“哦对,泽祝的胳膊,也是拜你所赐。” “你忘了么?那巨蟒尾端有你澹台一族的印记,是你钩来操控咬他。” 白兑话落,声音如刀。 泽祝定在原地:“…什么?” 他右侧断臂的袖管空空荡荡,面色煞白,茫然若鸡。 ..…. 众人鸦雀无声,滚了滚喉,低下头,看着自己血迹斑斑的袖袍,断指、各处深浅龟裂,虫咬浸润的伤口…... 白兑忽的一顿:“我倒好奇,你挑拨坎宫,在雾隐石桥洒下蘑菇提取的致幻粉末……” 她面无表情的脸上,眉头微微一蹙:“方才药尘若当真自刎,因果究竟是算你的,还是算你澹台一族?” 药尘闻言,手中的枯梅簪握了握,无奈地失笑一声。 玄谏闻言,看向药尘,面色闪过一抹后知后觉的诧异,欲言又止。 坎宫众人皆大惊,急急看向药尘,顿时躁动几分! 绳直却微微摇头,示意众人莫要作声。 众人只得噤声。 空气瞬间凝结至冰点。 白兑看着澹台月疏,眸底暗潮隐隐涌出:“我紧盯着你,这桩桩件件,我全都记着。” 她声音低沉,透着无尽的恨意,咬了咬牙,续道:“…...那日,院长要求,无论如何,必须等待澹台一族露出马脚,因果才能最小化。” 澹台月疏闻言,倒是怒瞪白兑,反笑几声,眼角斜挑:“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这么说来,我做了桩桩件件,你却没有提前制止,死伤这么多人,因果还是最小化?...哈哈!” 她说这话时,嘴角勾起讥诮,面上满是得逞的笑意,张狂癫魔! 白兑嗤笑一声:“所以,我不想等了。” 澹台月疏笑意僵在脸上,瞳仁一缩,心内咯噔一下! 未等她再多言半句,下一刻,白兑忽的仰头! 白兑内炁一催,冲着夜色怒音吼出四字:“澹台易钟!” 这一句,声音震耳,响彻雾隐石桥! “此刻,我以兑宫首尊之名!以易学院院长长女之名!同意嫁给艮宫首尊艮尘,接管下一任易学院院长之名!” “要求易学院所有弟子听令,回院后立即现世!” 白兑顿了顿,眸光怒火滔天,眼白爬满血丝:“灭你澹台一族国内国外所有直系、旁系、九族满门!” “此等恶孽因果,易学院全体弟子,自会甘愿以下一世轮生猪狗为代价!” 她的声音震得溪水颤动,火光映得她白袍翻飞,如地狱红莲绽放! …... 众人闻言,皆面容错愣,一言不发! 白兑眼尾紧绷,烟波如铁水凝固,声音不急不缓,沉稳续道:“澹台易钟,你莫多浪费时间救澹台月疏,速速回去通知族人,寻一好的风水宝穴,为来世投个好人家,做些徒劳的努力吧。” 说着,她一步一步走向澹台月疏,居高临下看着她,瞳仁漆黑如渊,吞噬所有光明与生机:“澹台月疏,你未与我纠葛。” “但今日,我白兑首当其冲,甘愿与你结下因果孽缘,下一世轮生猪狗。” 下一刻,白兑忽的转头,瞳缩成针,燃着熊熊业火,对着三宫弟子,山林风月,怒目而喝! “此刻,因果且听!” “为表诚意,澹台月疏我先杀为敬!” 话落,白兑指尖精光迸发! 白光如电,化作一抹寒芒,直刺澹台月疏的脖颈! 澹台月疏吓得往后躲,丝线勒得她生疼,挣扎着连连倒退! 她杏眸瞪圆,面色煞白,眼底阴骘笑意尽散,瞳孔放大,眼中透着无尽恐惧,冲着东南方向,歇斯底里地嘶吼道:“不…不…父…!” 澹台月疏话音未落,白光已抹过她的脖颈。 鲜血喷涌,如猩红的瀑布溅地,染红了白袍与青草。 她的身体抽搐,头颅“咚!”地落在地面,“咕噜咕噜”滚动几圈。 头面部,还保持着张嘴的姿势,杏眸瞪得滚圆,瞳孔涣散,恐惧的面容凝固,似在最后一刻仍不信自己的结局。 鲜血,顺着脖颈淌下,渗入土壤,散发刺鼻的腥气。 丝线松开,澹台月疏的尸体直直摔落地面,发出“砰!”地沉闷一声响。 月光洒落,映得她一颗头颅苍白而狰狞。 火光摇曳,脖颈下的手指,仍在痉挛性抽搐。 一幅血腥的画卷,透着无尽的悲怆与决绝…... …... 空气死寂。 …... 篝火噼啪,众人面庞震惊、错愣、愤怒交织。 药草的清苦与血腥交织,溪水低鸣,夜风沙沙吹过树林。 胭爻眼神示意,几名弟子黑袍泛着幽光,上前,将澹台月疏的遗体收走,动作沉默而迅速。 过了有一阵…... …... 玄谏眸内撼动,盯着白兑,语气低沉:“不选因果最小化,而是选择…最大化?” 他的声音透着震惊,黑袍湿透,眼中透着敬佩与复杂,火光映得他面庞肃穆而沉重。 漱嫁眉心血玉泛光,眼中透着感动与悲痛,声音轻柔,低唤一句:“白兑师尊…” 花映帘眼中泪光闪烁,却透着止不住的崇敬,颤声道:“好帅…...” 而此刻,白兑放下手后的指尖,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胭爻莹白的纱衣下,伸出一只纤手,微微摇头,摸了摸白兑的脑袋,无奈笑道:“好啦,真拿你没办法…” 当胭爻的手抚摸到白兑的那一刻,她身子一怔。 白兑那双一直以来寒星般的冷眸,蓦地泛红。 下一刻。 白兑“哇——”地一声大哭,泪水夺眶而出! 她声音哽咽,白袍在火光中晃动,肩头抖动,充满了脆弱和无助:“…对不起,大家...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大家…我…是我…该死的人是我…...” 此刻,这位二十岁少女的脸上,终于有资格露出悲痛,与自责。 哭声,撕心裂肺。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白兑双手地不停擦泪,手指也不停地颤抖,声音断断续续:“…呜…呜呜呜…对、对不起…对不起…...” 幻沤无奈一笑,声音戏谑,异瞳闪着光,温言道:“真没办法…遵命,未来院长,别哭啦。” 绿春当即握拳,眼中透着愤怒与热血,一口虎牙闪亮,洪音怒声道:“澹台易钟,在暗处躲好了,等着我来杀你!!” 霜临嘴角下瞥,右颊伤口渗血,但眼中透着坚毅,火光映得他面庞沉稳而愤怒,声音低沉:“澹台一族,我杀定了!” 潜鳞灰绿眸色闪着寒光,看向白兑,透着毫不掩饰的敬佩,沉声道:“此等气魄,方有资格接管易学院。” 人群中,一名兑宫弟子高喊:“下一任院长,非白兑师尊莫属!” 他的声音洪亮,眼中透着热血,火光映得他白袍泛光。 另一名巽宫弟子挥拳:“师兄弟们死的不冤,我们替他们还了!” 他的声音嘶哑,眼中透着愤怒,青袍早已破损不堪,伤痕累累,却满含热血。 白兑眨了眨眼,看着众人,泪眼汪汪。 她喉内滚了又滚,最终,只是微微抿唇,哑着声儿低道一句:“……谢谢。” 药尘上前一步,重重作揖:“谢过白兑师尊,确实是我尚未觉察,此次事件,我仍有责任。” 他的声音低沉,耳根微红,眼中仍含自责,面庞沉痛。 胭爻白了药尘一眼,戏谑道:“我家小姑娘都哭了,还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嫌她哭的不够狠呐?” 她眼尾一挑,纤手将发丝绕至耳后,抛了个媚眼儿:“干脆与我同修,弥补你的过错可好?” 药尘脸色微微一红,语气窘迫:“...胭爻师兄!” 漱嫁闻言,轻笑一声,旋即接过话茬:“不满意哪?身体借我一用也可以哦。” 药尘无奈:“…漱嫁,你怎么也...!” 他声音带着几分羞恼,眼中窘迫将脸色涨地更红,火光映得他面庞透着几分少年气。 幻沤眨了眨眼,歪过头看药尘:“再不济,或将脸皮借我一用?” 药尘:“…...” 众人顿时笑出声来。 溪边气氛瞬间从死寂转为温馨,笑声在雾中回荡,篝火噼啪作响,驱散了些许阴冷…... 火光映得一张张面庞透着热血与感动。 篝火光芒跳跃,一抹短暂的温暖蔓延开来,信念在烈焰中重生…... …... 第275章 - 白兑一天便忍不了了?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 陆沐炎等人终于赶到——西崖断门 · 木许险径。 火把已熄,一行人透着夜行后的疲惫。 薄雾如纱,轻笼村落,晨光洒落。 晨露沾瓣,晶莹剔透,野花盛开,红黄紫白,散发清甜香气。 木许村沐浴在一片生机盎然的晨曦中。 微风拂过,草叶摇曳,鸟雀啁啾,枝头跳跃,奏响一曲晨间的挽歌。 陆沐炎环顾四周,面色诧异,语气戏谑:“妈呀,离宫艮宫,旅游来了啊?!” 这里,古树枝繁叶茂,枝头露珠晶莹,折射晨光。 溪水潺潺,映着晨曦,泛着粼粼波光。 村落屋舍古朴整洁,门窗雕刻淡雅纹路,透着岁月的厚重。 迟慕声抱着狗剩,寸头汗湿,桃花眼瞪圆,左右探头,语气带着几分疑惑:“乖乖,我好像来过这儿?” 他往前走了几步,查看街道两旁的屋舍:“那边是不是有个卖酸奶的店啊?这咋空了啊,搬走了?” 他声音透着好奇,怀里狗剩“喵呜”一声低鸣,似在附和他的话语。 这片生机盎然的景象下,村落空无一人。 村舍整洁,檐下雕凤,却寂静得诡异,仿若被某种无形之力清空,透着隐隐的压迫与危机。 长乘长衫轻摆,额间一缕发丝映着晨光,凤眸柔和:“院内已通知外界高层,提前撤离。” 他声音清冽,透着儒雅的沉稳,悠然迈步前行。 陆沐炎挑眉:“嚯,一个村儿的人,都走了?” 迟慕声咧嘴一笑,桃花眼闪亮,戏谑道:“咱启明院长是个大联系啊?好大的官威呐!?” 长乘连连失笑:“哈哈,其实这儿实在落后,村民们过得挺艰苦,也住不了人了。” 说着,他顿了顿,语气戏谑几分:“主要咱院里属于氪金玩家么,院长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迟慕声哈哈大笑,促狭挑眉,打趣儿道:“唉哈,乘哥还知道氪金这个词儿呢!” 长乘摇头,无奈笑应:“把我想成什么老古董了…” 几人嬉笑前行,晨光映得紫袍红袍泛光。 街道空荡,屋舍寂静,鸟语花香却掩不住诡异的空寂。 忽地! 一道悄无声息的白光自草丛间迸发,宛如毒蛇吐信,直指陆沐炎! 白光迅疾,带着森冷的杀意,划破晨雾,透着无形的压迫! 少挚凤眸微瞥后方,褐色眼瞳隐于长睫,无波无澜,缓步走于她身侧。 他步伐未乱,黑袍在晨光中透着一抹绝对碾压的孤傲。 长乘凤眸一沉。 他素手轻抬,轻捋额间发丝,动作从容,似漫不经心。 而就在白光即将触及陆沐炎的瞬间,长乘发尾一缕发丝轻轻划过,宛如削铁如泥的利刃! 白光蓦然消散,无声无息! 唯有身后晨雾微颤,宛如宿命的暗流被斩断,什么也没留下,仿若从未存在…... …… 树后,一蒙面男子胡须微颤,低声道:“这?!” 他须眉下,一双老眼褶皱微眯,眼中闪着精光,满是震惊! 晨光映得他身影模糊…... 那蒙面男子一言不发,猛地抬手,比了个停的手势,眸内透着狠戾,死死盯着长乘的背影,缓缓退入树林。 草丛窸窣,宛如幽魂匿迹,消失无踪。 …... 迟慕声浑然不觉,抱着狗剩,桃花眼扫视四周,语气疑惑:“是这个地儿吗?不能是耍咱们的吧?” 他摇头晃脑,左右探查,眼中透着不解:“咋没人啊,离宫让咱过来,也没迎接咱啊?” 陆沐炎面露疑惑,眸色微眯,声音轻柔:“若非遇到危机,定然不会如此着急,乘哥,你觉得有什么事儿发生么?” 长乘沉吟,凤眸微眯,眼中透着深思:“嗯…观察看看?” 迟慕声一拍脑门,语气夸张:“坏了,离宫不会被绑架了吧!?” 他顿了顿,眸内清澈,连连摇头四顾:“边境附近坏人可多,不能是送园区去了吧?” 陆沐炎眉眼一抬,诧异低问:“园区?” 迟慕声说的理所当然,两手一拍:“电信诈骗园区啊!” 下一刻,他右手放在耳上,佯装打电话,凭空演戏:“哎,哎?大姑啊,我在这儿可好了,一天好几万呢,让咱二弟也过来呗?” 他边走边说,换了个语气,掐着嗓子,学一大婶比着兰花指:“喂喂,表侄子啊~你老姑这儿有个项目贼好呐,跟我干吧~!” 狗剩跳下他怀中,很明显地翻了个白眼儿,悠悠然地踮着猫步跟行。 陆沐炎笑着接过话茬,嗓音轻快:“姑啊~跟着你买彩票都能刮出张欠条来,还干啥呐~” 迟慕声哈哈大笑:“哈哈哈哈!” 二人打趣儿嬉笑,轻快走在木许村街道上,笑声在空荡的街道回荡,丝毫不觉危险。 晨光映得红袍紫袍泛光,交应着雷霆烈焰的活泼。 长乘与少挚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深意,一言不发,默默跟在后方。 二人身影在晨光中泛光,透着沉稳与警惕。 木许村街道空无一人,屋舍整洁却寂静无声。 门窗紧闭,窗棂上的雕花在晨光中泛着光泽,宛如一座被遗弃的古城。 野花盛开,清香扑鼻,鸟语清脆,却掩不住诡异的空寂。 街道两旁的古树枝繁叶茂,晨露滴落青石街道,发出细微的“滴答”“滴答”声。 只有五人的脚步声,回荡其中…... …... 迟慕声踢着一块石子儿,微微蹙眉,低声道:“好没意思...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啊…我心里都有点发毛了。” 他顿了顿,眸内一亮:“艮宫也在这儿吧?艮尘呢?艮尘是不是也在呢?!” 长乘微微一笑,声音沉稳,眼中透着关切:“累不累,休息一下?” 陆沐炎点点头,娇颜透着倦色,黑眼圈若隐若现:“跑了一夜,若是真遇到什么危险,定然吃不消。” 她看向几人,眼眸微暗,语气轻柔,询问道:“我觉得,我们得睡一觉,起来再好好找找。” 迟慕声点头,语气戏谑:“嗯,胖丫说的在理,但是我还好啊,我没问题…” 话音未落,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桃花眼半眯。 狗剩“喵呜”一声,似在嘲笑。 哈哈... 迟慕声轻咳一声,眨了眨眼儿,掩饰尴尬:“咳…睡一觉也不是不行…” 说着,他看向几人,除了陆沐炎黑眼圈明显... 长乘与小宽神采奕奕,少挚凤眸更是清亮。 迟慕声眉尾一抽,喃喃道:“额…乘哥和小宽师兄除外,少挚…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高挺的鼻梁下,嘴角微微一抽,透着窘迫。 少挚淡淡一笑,凤眸微垂,隐隐透着几分戏谑,平静道:“呵呵,我觉少。” 迟慕声嘟囔着,往一侧房屋走去:“你天生觉少也不能这么治啊…我瞅瞅啊,感觉这间屋子亮堂呢?” 说着,迟慕声推开一间屋子。 门轴吱吱作响,屋内干净整洁,木桌上摆着几只陶杯,杯壁泛着古朴光泽。 床铺整齐,被褥叠放得方方正正,散发淡淡草香。 墙角甚至堆放着行囊,红袍挂在木架上,透着离宫的痕迹。 窗棂雕花精致,晨光洒入斑驳光影,映得屋内温暖而安宁。 迟慕声环顾四周,桃花眼闪着惊奇,连连点头:“啊呀,院长还真贴心嘿,都给离宫准备好用品啦?红袍都在呢!” 忽地。 迟慕声眼角一抽,瞥见床边一侧挂着一条男性内裤。 他面色尴尬,低声道:“…男性内裤都有,这,院长也…也太贴心了吧?” 他环顾四周,生怕撞见其他奇怪用品,眼中透着难以言说的窘迫,面庞透着少年气的尴尬。 他冲着门外嚷了一声,声音带着几分慌乱:“我,我就在这儿了啊!我,我不出去了,这屋就挺好…” 狗剩在屋内“喵呜”一声,听着俏皮,明显有嘲笑成分。 门外,长乘声音沉稳,凤眸透着关切,对陆沐炎道:“咱们都在一处,安心休息,醒了再说。” 少挚点头,声音平静:“好的。” 陆沐炎点点头,作势往迟慕声左侧的屋子走去。 少挚忽地眼角一抽,低声道:“咳,炎儿。” 他声音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微妙…... 陆沐炎回头,红袍在晨光中微微晃动,疑惑:“嗯?” 少挚指着街道对面的屋子,凤眸弯着温柔的笑意:“你睡对面,我睡这里,可好?” 陆沐炎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唔?可以啊。” 少挚眼神暗暗划过长乘,笑着应她:“做个好梦。” 陆沐炎红袍翻飞,转身朝对面走去,背影清丽灵动。 少挚走进迟慕声左侧的屋内,关上门,动作沉稳。 临关门前,眼神再次划过长乘,无波无澜…... 同时,长乘眼角暗暗划过少挚,轻笑一声。 哈,懂了。 昊儿这是要我去见他呢。 长乘指着迟慕声右侧的屋子,温润道:“小宽,睡醒来这儿寻我。” 他声音温和,眼中透着笑意,转身离去。 小宽点头,瘦削的身影背着行囊,朝一旁屋子走去。 五人各自安顿。 …... 这边,刚进屋,陆沐炎就眉眼一抽。 屋内布局与迟慕声的相仿,干净整洁,床铺整齐,被褥散发草香。 木桌上摆着陶杯,窗棂雕花精致,晨光洒入,映得屋内温暖。 但她的目光落在床上,整整齐齐摆着几件女士内衣…... 一旁甚至还有生理期用品,十分明显,透着一抹生怕别人抢占地盘的刻意。 陆沐炎面色隐隐窘迫,低声道:“这…这也太贴心了吧?” 紧接着,她神色又一怔住。 陆沐炎坐在床边,娇颜微红,喃喃道:“那…少挚刚刚,是因为对面都是男性用品,所以让我来这儿住?” 她顿了顿,眨了眨眼儿:“不能吧,他怎么知道的?” …... …... 此刻,少挚坐在屋内一角,悠然翘着二郎腿。 俊逸的脸上,凤眸半眯,透着几分孤傲与戏谑。 屋内干净整洁,桌上置一水壶,墙角挂着红袍,一看就刚刚打扫过不久。 忽地,长乘无形无息,宛如清风掠入,步入屋内。 他紫袍泛光,凤眸含笑,从容坐下。 少挚面无波澜,提起茶壶,悠悠倒水,眸内闪过一丝戏谑:“离宫至今仍在阴阳碑院落,等了一天一夜,离宫始祖在他们‘抢占’的地盘睡觉,哈哈。” 长乘递过茶杯,示意少挚倒茶,笑眯眯道:“无妨,还有时间呢。” 少挚作势要给他倒水的手一顿:“蠃母司,那小虫是谁?” 长乘轻笑,眼中却透着深意:“澹台一族的狗。” 少挚缓缓倒水,挑眉一笑,语气带着几分冷嘲:“怎的那澹台的狗,需要对离火下手?” 他声音低沉,凤眸闪着寒光,手中的茶杯微微一晃,似在压抑某种情绪。 长乘点点头:“嗯,我猜他们下一步棋,是要安全救出澹台云隐。” 他顿了顿,指尖轻敲茶杯,发出清脆的叮当声:“现如今,三宫定然已知澹台一族的阴谋,所以,这澹台云隐必须救走。” 长乘眉眼闪过一丝深意:“许是知晓离宫要离火,方便挟持相换。” 说着,他无奈一笑,语气戏谑:“以嘬哥那个性子,第一个同意,呵呵。” 话落,长乘端盏轻呷,动作悠然。 茶盏轻放,瓷响清脆。 屋内静默,热水壶热气氤氲。 窗外鸟鸣清脆,晨光洒金,尘埃轻舞,缓缓氤氲。 宿命的暗流在空气中搅弄纠缠,张力蔓延开来…... …... 静默间,少挚端盏,凤眸微抬,唇角勾起嗤笑:“呵呵,澹台易钟耗尽山头的风水地炁,我鸟族死伤无数。” 他声音低沉,透着一抹冷傲,眼中寒光一闪,指尖轻叩盏沿:“因果倒真真是精彩…..” “你可知,那澹台月疏与澹台云隐,是我鸟族转世呢。” 长乘眸内一怔! 他紧紧盯着少挚,一言未发。 少挚斜眼看长乘,笑意更冷,语气带着几分嘲讽:“我鸟族死伤无数,人类以命换命罢了,这滋味,白兑一天便忍不了了?” 第276章 - 我倒是日日都在忍呐... 旋即,少挚顿了顿,唇角嗤笑更深:“我倒是日日都在忍呐...” 话落,少挚身子微微靠后,宛如猎隼锁敌,翘腿轻晃,玄色长袍泛着幽光,凤眸幽深,无波无澜。 将日日累计的愤怒,化作一抹俯瞰人间的悲哀与孤傲…... …... 长乘:“……” 长乘顿了顿,凤眸微垂,茶盏轻握,轻叹一声:“现如今,是非对错已无法辩驳,只能任由因果的洪荒推着走罢…...” 下一刻,长乘长衫轻摆,微微靠前,眼中划过一抹局促的尴尬... 他轻咳一声,面色微微窘迫:“主要是…设立易学院时,恰好就是离火落世出生之日,定下的规矩便是这天开学,出院考核。” 说着,他声音清冽,面色儒雅无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院长讲究个吉时吉日…..届时离火精炁也能旺盛几分,对于出行的寓意好嘛…..” 少挚仍在轻笑,凤眸闪着戏谑:“哦,澹台一族偏偏只在“这轮”新生入院,“碰巧”赶上离祖出世的节骨眼儿,动了易学院的心思?” 他嗓音透着冷嘲,手中的茶杯轻轻一转,讥讽分明:“若说没内鬼,实在天要亡你易学院呢。” 话落,少挚唇角的笑意更深几分,冷冽而深邃。 长乘点头,眼中推敲若隐若现:“先不说其他内鬼,我推断,澹台一族之中,定有善于卜卦测算之人。” “…连我都测算不了离火的未来走向,雷祖么,凡夫测算也差些意思…”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几分:“所以我认为…...他们是以测算白兑作为准绳,正巧赶上了小炎一事…...” 话落,长乘指尖轻敲茶杯,发出低沉的节奏。 少挚挑眉,探究道:“白兑?” 长乘看向他,眸色慎重:“是的,推演白兑何时当上院长。” 他微微靠后,凤眸微眯,缓缓道:“别看咱这任院长整天研究花花草草,心思不输我三分呢。” “院长一职,自是出于自家前世今生的儿子女儿手里,最为稳妥。” 长乘轻笑:“呵呵,雷祖不好测,白兑还不好测么。” 他眼中闪着深意,续道:“...所以,他们定会从白兑或艮尘,也就是艮宫或兑宫下手。” 说着,长乘轻笑一声,悠然翘起二郎腿:“照方才那人出手的心急程度来看,白兑那边定已出事,可惜啊,她没能沉得住气,澹台一族已经得手了。” 少挚不明这院内的规矩,更不懂权谋的利害。 他眉色微沉,眸内划过一抹探究:“哦?白兑当上院长,又能如何?” 长乘语气凝重,微微摇头:“不知,但正因不知,才能破了这僵局。” 说着,他目光眺望窗外:“汤爷的带领下,易学院太稳了…稳到世人都换了一批,无人知晓一百多年前的那场修仙狂潮。” 长乘轻叹一声,眼中透着复杂的幽光,无奈道:“一旦有人露出马脚,院内便会派人消除记忆,世界需要有凡人,反正最终都会在易学院相遇,是…这确实最好的局面。” “现在,澹台一族虽地位稳固,但一百多年过去了,能见过异能的人都死完了,加之院内管控极严,谁还信什么法术,什么飞天?” “澹台一族,需要突破口,否则,百年根基,马上就要换上“装神弄鬼”“招摇撞骗”的头衔喽。” 说着,长乘凤眸微眯,眼中推敲,甚至透着一抹一闪而过的共情。 许是多日未与少挚谈心,他自说自话地说了很多。 话题虽严峻,但看着万年的老友,心内到底还是安宁些... 长乘面色轻松几分,语气戏谑,摇头失笑:“这批新生的底细还没完全洗干净,尤其我们带着红袍这位护驾而来…谁都能知道是离宫不一般的人物,哈哈...也就慕声后知后觉。” 少挚摆了摆手,凤眸冷傲依然:“人类的事儿,谁做什么都无所谓。” 他顿了顿,目光一沉,盯着长乘看:“但我的炎儿呐,你可要保护好她哦。” “不然...我实在忍不住呢。” 他声音透着寒意,眼中杀意转瞬即逝。 阳光蔓延,映得他面庞清俊澄澈,浅勾的唇角透着一抹不容反驳的果决。 长乘哈哈一笑,连连摆手:“哈哈,那自是肯定,若你出手,见者封喉,天下还不大乱。” 少挚挑眉看他,唇角微勾:“哦?咱们倒难得目标统一。” 长乘倒也挑眉,语气轻快:“那现在?” 窗外,鸟鸣蓦地一声啼叫。 这一声,宛如宿命的暗号,尖锐而急促,打破晨光中片刻的宁静。 少挚心领神会,笑意更深,语气冷冽:“全杀还是留一个?” 长乘神色一滞:“…...” 他轻咳一声,凤眸划过一抹狡黠:“额…因果牵扯太大了,做个局?” 说着,长乘往前探了探身子,笑眯眯看他,面色温润:“许久未在昊儿面前露一手,也让我出出风头?” 少挚斜眼:“哦?” 长乘指尖轻敲桌面:“贪嗔痴慢疑,昊儿选一个。” 少挚薄唇越发邪魅,看窗外正在梳理羽毛的鸟儿,眼底冷如寒潭:“47人而已,来个蠢的,有趣些。” 长乘唇角勾着一抹宠溺:“如你所愿。” 话落,他起身,凤眸笑意连连,晨光映得他紫袍泛光,透着几分长者的从容,兀地消失…... …... 东麓云关 · 磨盘雾涧的溪边,天蒙蒙亮。 晨雾轻薄,宛如幽冥帷幕揭开一角,透出洒金微光。 溪水低鸣,青草湿润,露珠泛光,玉带轻吟。 草丛窸窣,似蛊虫低鸣,远山峦隐于雾中,轮廓柔和。 昨日的地狱余韵好似褪去。 溪涧旁,篝火微红,药炉咕嘟,药草清苦与烤鱼腥香残留。 砂锅粥咕嘟冒泡,米香与药草的清苦交织,驱散夜色的阴冷。 古树参天,枝叶低垂,鸟鸣清脆,溪水潺潺,透着生机盎然的宁静,却掩不住三宫弟子心中的沉重。 兑宫、巽宫、坎宫弟子忙碌于休整。 兑宫与巽宫弟子大多倚树,或帐内闭目而栖。 白袍、青袍混杂血污,伤口包扎,面色苍白,目光涣散,隐隐透出额汗。 梦境中呓语,偶有惊慌,残存着昨日的害怕。 坎宫弟子有的打猎归来,手中拎着野兔,皮毛沾露; 有的捣药炼丹,药杵敲击声清脆,药香弥漫; 有的添柴加火,篝火噼啪,火光映面; 药炉咕嘟,粥香袅袅,白袍、青袍、黑袍在薄雾与晨曦中晃动,透着疲惫与对未知的隐忧…... 绳直蹲在篝火旁,翠绿玉冠泛光,青袍破损,面色无波,手中木棍搅弄砂锅粥,米香袅袅。 他声音如风过松林,未看药尘,只低声道:“药尘师弟,你可曾记得院长临行前立下的规矩?” 药尘在一旁添柴,一愣。 火光下,绳直目光直勾勾向他:“劳请药尘师弟重复一遍。” 药尘手中的柴火顿在半空,喃喃:“…..可以为同伴而死,为梦想而死,甚至可以临阵脱逃。” 他眉头深蹙,滚了滚喉:“…..但,绝不允许自杀。” 药尘话落,忽的一顿,想到了什么似的。 他眸内骤然划过一抹幽光:“原是在这里...就已经提醒我们了?” 一旁的玄谏正在发粥,闻之,目光如刀,面色一沉。 他盛一碗粥,递给身旁弟子,转头看向药尘,沉声道:“昨日之事,你过于自责,甚至想着做出如此偏激行为…?” 他的声音冷厉,暗隐着眸底的愤怒与痛惜,手中木勺微微一颤。 药尘低头添柴,嗓音更哑几分,无奈笑道:“…这么说,若不是我过于自责,白兑师尊,应该会再忍一忍吧?” 玄谏眉头深蹙:“是。” 他顿了顿,眸底闪过一丝复杂:“她怕就怕在,后续出事,坎宫弟子若再历经一次失误,定会自杀谢罪…..” 话落,玄谏粥碗轻放,瓷响清脆。 绳直微微点头,轻搅砂锅,眸内蔓延出一抹悲悯:“若自杀,即为放弃自己,没有资格入轮回。” 玄谏眸色漆黑,悠悠望向远方空谷:“早些年,我偶然得知,澹台一族有一不传密法,是为——孤魂幡。” “不能入轮回的人,若被澹台一族收入孤魂幡…” 玄谏嗓音幽幽,眼中透着寒光,看向药尘,划过一抹警告的意味:“除非澹台一族幡灭,否则,可就永世再无出头之日了。” 柳无遮在一旁捣药,闻言,感慨几分:“这其中曲折,道破便会干涉甚远因果,不道破…...” 话未说完,柳无遮一愣,心内一寒:“启明院长…...真是残忍又仁慈啊。” 绳直却微微摇头,面色严谨,责备道:“药尘师弟,院长早已提醒,且是郑重提醒,只能怪你自己活该。” 药尘低下头:“是…...” 他的声音低沉,发端那一簪枯梅颤了几分,透着一抹愧疚的无奈,鼻腔粗声叹了口气。 此刻,白兑与胭爻从兑宫帐篷走出。 白兑白袍如雪,眼眸恢复高傲,隐含一丝疲惫,透着一抹冷艳的决然; 胭爻纱衣泛光,乌发垂于雪峰,媚眼如丝,甜腻香气弥漫,透着一抹妩媚的凌厉。 三宫弟子整身子,顿了顿,齐齐作揖:“白兑师尊,胭爻师兄。” 声音齐整,震得晨雾微颤,三宫热血归一。 白兑微微作揖,白袍轻旋,眼中推敲:“山林甚广,为防有耳侧听,与胭爻师兄商讨的事情未能与二宫首尊详知,还望见谅。” 玄谏摆手,眼神划过四周弟子,沉声道:“无妨,说出口的话总有风险,你兑宫有心法,不用言说便能详知,更为安全些。” 绳直点头,碧玉尺轻握,嗓音清冽:“白兑师弟,只需公布结果。” 白兑点头,语气果断:“诸君,长话短说,争取时间。” 她顿了顿,声音更冷几分:“澹台月疏接澹台易钟指令,暗留记号,探寻入院方法,寻乾石突破口。” “现在,澹台易钟已知澹台月疏被我杀死,他族内长老与数十位杀手,正赶往木许村,营救澹台云隐。” 说着,她竖起食指,面色决然:“一,立刻将消息告知剩余三宫,现在澹台一族很可能已对剩余三宫出手。” 白兑再竖一指,眉宇严峻:“二,三宫首尊,赶在澹台云隐被救出来之前,赶去木许村。” 她环顾众人:“三宫弟子留守勘察,继续任务。” 紧接着,未等众人说话,白兑掏出一张纸,语气透着一抹不容抗拒的凝重,续道:“柳无遮领巽宫,胭爻领兑宫,药尘领坎宫。” “我,绳直师兄,玄谏师兄,即刻赶往木许村。” 话落,白兑合纸,目光投向绳直与玄谏,语气沉稳:“二位师兄,可有异议?” 绳直与玄谏眸底暗暗划过一抹诧异。 旋即,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透着一抹赞赏,同声道:“白兑师弟辛苦。” 绳直碧玉尺轻晃,玄谏黑袍泛着幽光,二人声音洪亮,眼中透着敬佩,火光映得他们面庞沉稳而热血几分。 白兑微微点头,环顾三宫,续道:“三宫莫寻坤石,只在周边探查草药,四日后无论结果如何,速速回院。” “每日日记,与谁合作何事,必须事无巨细,写完上交,不得互相探讨。” “七日任务结束,速回院内报备,统一日记口径。” 说着,她眸色一沉,竖起食指,郑重再言:“我对三宫的要求只有一点——四日内,衣、食、住、行,格外注意。” “宁愿一无所获,也别犯错。” 她语调不高,却隐含一种令人无法冒犯的威严:“最后,回院后,将我斩杀澹台月疏的命令转述院长,待我回院后,要看到具体操作方案。” 众人闻言,齐齐一震! 这个二十岁的小姑娘...那抹领导者的姿态,让人不由自主屈服。 是发自骨子里的一种掌控全局的淡定与雍容。 下一任院长,真的非她莫属…... 第277章 - 贪嗔痴慢疑。 众人同喝:“是!” 声音震耳,响彻溪边。 篝火映得一张张面庞透着敬畏与决然,白袍、青袍、黑袍猎猎作响,眼中满含激动与热血! 白兑微微点头,沉声道:“诸君辛苦,四散休整。” 话落,她转身,回帐收拾行囊,白袍在火光中翻飞,背影孤傲而威严。 (兑宫)萦丝眸底仍泛着昨夜的猩红,面色苍白,但轻声一笑,开口道:“看来,下任院长已经上任,安排起上一任院长的工作了。” 她声音轻快,但眸底温润而热血,透着一抹敬佩。 胭爻咯咯一笑,旋即转身回帐,声音与香气在雾中隐隐约约:“本想着回华东区过几天安稳生活,这下又要背负多少感情债呐…...” 她声音透着戏谑,但眼中闪着关切,面庞妖冶而热血。 (巽宫)绿春摇头晃脑地搓着药丸,虎牙闪亮,眼中透着兴奋,嚷嚷道:“自汤爷上任后,院内隐忍了一百多年,这下换了个刺头,外面的世界,要大变喽!” (坎宫)漱嫁眉心血玉泛光,面颊一抹蠕虫快速游走,似在应和。 她轻笑一声,纤手轻柔抚摸脸庞:“跟着这样的院长,我的宝贝们都兴奋坏了呢。” (巽宫)石听禅面容温润慈祥,嘴角勾着一抹和蔼的笑,眼帘微垂:“善哉…一切有为法,若只观不受,还谈什么大爱呢?白兑师弟…真乃大修行人也…...” (兑宫)晏清在一旁修补毛笔,闻言,挑了个眉头,打趣儿道:“大脚趾”,别念经了,咱们干就完了。” 石听禅闻言,面色猛地一抽:“咳…莫要长舌,毛笔。” 晏清神色一僵,眉眼微抽,刚要还嘴... (巽宫)花映帘铃铛花叮咚作响,踮着脚尖采花而来,面色雀跃连连:“好了好了,我的花粉都装满啦~快快出发吧~” …... …... 景东县大朝山东镇哀牢山保护站。 主峰山腰,云雾缭绕,宛如仙境,帷幕轻纱,透着隐秘灵气。 密林幽深,溪涧潺潺,崖壁嶙峋,青苔湿滑,草木丛生,散发淡淡腥气。 鸟雀啁啾,清香扑鼻,透着生机盎然。 震宫四千名弟子,如蚁群般,或爬树梢、或扒岩缝、或趴地嗅药、散落在山腰密林、溪涧、崖壁。 众人紫袍湿透,沾满泥泞与草屑,弯腰低头,药篓鼓囊,汗水沾额,眼中热血与戏谑交织,仔细搜寻灵药。 剩余一千名弟子则就附近地区安营扎寨,劈柴引火,架锅做饭,做好后勤保障。 一时间,篝火烤鱼与草药巡捡的声音嘈杂汇聚。 主峰下的大半区域几乎都被震宫紫袍包围,好生热闹。 “找到了!紫雷参!” 忽的,一个年轻弟子兴奋地跳起来,手里举着一株通体泛着紫色电纹的草药,根须如细小的闪电般蜷曲。 他声音清亮,紫袍微颤,眼中激动,晨光映得他面庞透着少年气的喜悦。 谁知下一刻,另一男子大喝一声:“放屁!那是我先看见的!” 没等旁人抬头张望,男子扑过来,紫袍翻飞,二人顿时扭打在一起,滚进草丛,惊飞几只山雀。 草叶乱飞,发出窸窣声,紫袍沾泥,笑骂声响彻密林,药篓滚落,灵药散了一地。 “哎哟!谁踩我脚?!” 一名女弟子痛呼,回头怒瞪,发现是个愣头愣脑的新人,正抱着鼓鼓囊囊的药篓傻笑,紫袍湿透,眼中透着兴奋。 新人挠挠头,咧嘴一笑:“师兄,对不住!我太激动了,哈哈哈哈,这里真好玩儿!” 他的声音爽朗,眼中透着天真的兴奋,结果怀里的草药哗啦啦掉了一地。 新人面色顿时尴尬,窘迫地眨着眼儿,手足无措。 女弟子气得跺脚,弯腰去捡,咬牙低骂:“蠢货!‘震灵草’的根茎最有效,摔断了这一上午就白玩了!!” 不远处,几名年长弟子围在一起,低声讨论,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老生甲啧了一声,低声道:“今年这批新人眼神不好啊?照着图都能找错,‘雷纹藤’和‘电光草’很难分清吗?” 他声音沉稳,眼中透着不屑,面庞老练而疲惫,连连摇头。 老生乙点头附和,眼中透着笑意,声音戏谑:“可不是嘛,刚才还有人把‘引雷花’当野菜啃了一口,现在还在那边抽搐呢。” 众人回头望去,果然见一名倒霉蛋躺在地上,头发炸成鸡窝,嘴里冒烟,紫袍焦黑。 旁边几名同门正手忙脚乱地给他灌水,低喊:“快醒醒,醒醒!别抽了!” 众新生面庞透着焦急与无奈,周围叉着腰的老生笑声格外刺耳。 一名弟子倒是暗暗挥了个手,声音急切,眼中透着兴奋,低声道:“别管他了,赶紧找‘天雷果’,昨晚缚师祖赶来,说的那话没听到呐?” 另一弟子眼中闪着期待,声音充满好奇:“什么什么??” 老生眉眼满是热血,面庞豪气,声音更低几分:“这次谁采得多,缚师祖赏一道‘雷劫淬体’的机会!” “真的?!那还磨蹭什么!快快,快找快找!” 众人闻言,眼神一亮,一时间更加卖力。 有的攀上树梢,扒开枝叶; 有的钻进岩石缝隙,抠挖泥土; 甚至有人趴在地上嗅药香,活像一群嗅物的猎犬。 四千弟子紫袍翻飞,药篓叮当作响,火光映得一张张面庞透着兴奋与热血。 一名小弟子,模样看着十岁上下,动作笨拙地从崖壁缝隙抠出一颗拳头大的果子,表面布满金色雷纹,隐隐有电光闪烁! 他眸中满是少年兴奋的喜悦,声音清脆,高喊一声:“哎呀,师兄,我找到一颗好漂亮的果子哩,这个是不是!?” “好小子!快快快,快收好!别让其他人看见!” 那名师兄闻言,赶紧凑过来,眼中闪着兴奋! 结果他脚下一滑,整个人摔了个狗啃泥,果子咕噜噜滚下山坡。 “我的天雷果啊——!” 小弟子哀嚎一声,连滚带爬地追了下去,紫袍沾满泥泞,惊得山雀乱飞,草丛窸窣! “哈哈哈!活该!让你藏私!” 周围弟子幸灾乐祸地大笑,笑声在山腰回荡,满是热血与温馨。 这还未至正午,众人便已背着鼓鼓囊囊的药篓,三三两两往山下走。 药篓叮当作响,灵药的清香弥漫。 有人累得直喘气,紫袍湿透,眼中透着疲惫; 有人兴奋地比谁采得多,手中灵药闪着微光; 还有人边走边啃干粮,结果被噎得直翻白眼,惹来同伴低笑。 “今天收获不错,我还偷偷采了一株‘六合花’,看看能不能跟绿春换点药吃…!” 话落,那名弟子声音满是得意,眼中闪着促狭,额间汗水晶莹,掩不住的一股兴奋劲儿。 另一弟子弯着腰,背筐压得肩上勒紧,一手撑着随手捡来的木棍:“就是腿快断了……这才还有四天呢,我的背包都装不下了!” 他的声音透着疲惫,眼中却闪着兴奋,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同伴闻言,戏谑瞅他:“丢一些?” 他立刻一手护住背筐,瞪眼回击:“谁舍得丢?!就说这幽冥草,坎宫那几个,谁不得求着跟我换?!” 另一人声音洪亮,冲着后头嚷了一声:“谁包里的玩意儿要是装不下想丢,告我一声,我捡啊!” 后面一弟子哈哈一笑,嗓音爽朗,在山谷间格外洪亮:“放心,我立刻吃了都不给你!” 裂霄一锄头挥下去,仰头看众人,沉喝:“包裹够了就下山,换下一批弟子来!” 话落,他脸上还沾着泥点儿,透着一抹质朴,些许微妙的憨厚。 他紫袍泥渍斑斑,但眼中闪着热血,面庞豪迈,一向严峻的脸上难得透出几分笑意。 众弟子闻言,急急摆手,齐声道:“不不不,还没够呢!” “我我我还能插头上!” “我我我,我吃点再走…...” 更有一人,指着附近做饭的弟子,连连摆手嚷嚷:“那群做饭的摘不明白,摘不明白!还得我来!!” 这一声儿似乎过大,正巧落入不远处做饭的一名弟子耳中。 那名弟子将手上搅汤的勺子一丢,掐腰吼一嗓子:“我呸!哪个王八犊子说的?信不信我给你粥里下药!?” …... 笑声、抱怨声、打闹声混在一起,震得山雀惊飞。 木棍杵地,咔咔作响,嘈杂声此起彼伏,笑骂、抱怨、打闹混杂。 火光与骄阳应和,随着山风飘远。 哀牢山的一角,也上演着一支热血沸腾的队伍,一张张兴奋、疲惫与热血的脸庞…... …... 木许村附近的一片密林。 日光渐逝,夕阳西斜,洒下斑驳金光。 古树参天,枝叶婆娑,散发腐叶与泥土的腥气。 林间溪流潺潺,映着夕阳,泛着粼粼波光,鸟鸣时断时续。 青苔覆满树干,湿滑而冰冷,草丛间野花零星绽放,清香夹杂着溪水的湿气,透着微妙的压抑。 林深处,隐隐有一群人的身影。 模糊不清,嘈杂声此起彼伏,低语、争吵、笑骂交织。 宛如幽魂在雾中游荡,透着诡异的喧嚣…... …... 少挚坐在一棵古树的粗壮枝杈上,凤眸半眯,褐瞳深邃,冷眼俯瞰下方,薄唇勾着冷笑,透着孤傲与戏谑。 他身影如孤鹰,腿悠然翘着,手指轻抚袖口,眼中寒光闪动,尽数洞穿林间的隐秘。 长乘站于树干另一侧,长衫轻摆,素衣飘然,将那长至脖处的短发,在脑后盘成个小圆。 额前仍有一缕,随风摆弄,飘荡在高挺的鼻翼处,掠过深邃的眼眸间。 他凤眸柔和,微微一笑,伸手摆向下方,声音儒雅:“劳请昊儿过目。” 林间,五棵参天古树下。 四十七人分成五组,各自沉浸在不同的执念中,嘈杂声震得草木颤动,鸟雀惊飞。 长乘笑指左侧第一棵大树,语气戏谑:“此为贪。” ——顺着他手指方向,十名黑衣人,面罩早已散落在地,正围着一棵古树。 他们眼神狂热,面容扭曲,似被欲望驱使,嘴里断断续续喊道:“美女,美人儿~我来了~!” 十名黑衣人动作夸张,有人爬上树干,有人抓着树皮,眼中闪着贪婪的光芒,黑衣破损,沾满泥泞。 夕阳下,映得他们面庞透着癫狂。 一男子面容扭曲狰狞,挥舞匕首,语气狂热:“这树里定藏着仙女!我挖出来!” 他的声音嘶哑,眼中透着痴迷。 另一男子扑向树干,语气急切:“别抢!是我的!” 他推搡同伴,黑衣扯得发出清脆的撕裂声,眼中闪着贪婪,面庞扭曲至极。 他们手持刀剑,痴迷地抚树干,宛如见绝色佳人,目光炽热,透着隐秘癫狂。 树皮偶有剥落,晃动树叶簌簌落下,屑飞如尘。 长乘指着旁边一棵树,语气轻嘲:“嗔。” ——见另十人,正对着一棵古树谩骂,愤怒地挥拳踢腿。 有人抡刀砍向树干,却不慎砍到对面人的刀上,火花四溅。 旋即几人扭打成一团,草叶乱飞,惊得溪水颤动。 一黑衣男子怒吼一声:“这破树挡我路!砍了它!” 他的声音震耳,眼中透着怒火,黑衣下隐隐有血迹,沾满泥泞,面庞愤怒而狰狞。 另一黑衣男子挥拳,语气暴躁:“你他妈敢抢我刀?找死!” 他扑向同伴,眼中闪着怒火,树叶纷飞间,映得他面庞透着暴戾。 几人混战,拳脚相向,黑衣撕裂,草屑飞扬,怒骂声震林,嗔怒焚心,偶有鲜血迸流。 长乘再指一棵树,语气戏谑:“痴。” ——见七人围坐在一棵古树下。 手中各持一片叶子,眼神虔诚,似视其为神明恩赐。 他们跪地祷告,低声呢喃,动作整齐划一,宛如痴迷的信徒,跪地腿肚子微微作颤,但面庞仍旧狂热。 一黑衣男子捧着叶子,低声道:“神明指示,指引我成仙!” 他的声音低沉,眼中透着迷信,眸内写满虔诚与痴迷….. 第278章 - “一次。” 另一男子低头祷告,语气喃喃:“此乃天赐,一叶神光,护我平安!” 他声音轻颤,眼中闪着狂热,执念中透着一抹狠戾。 他们动作僵硬,面庞苍白,宛如堕入痴心幻境。 周围草丛窸窣,似在嘲笑低吟….. 长乘指向另一棵树,语气轻嘲:“慢。” ——见又十人,围着树干,攀比炫耀手中的叶子,视若珍宝,争吵不休。 一人高举叶子,语气得意:“我这灵草,天下无双!” 另一人冷笑:“放屁!你那就是杂草,我这是母叶,头生!” 紧接着,又一人高举叶子,语气炫耀:“看我这叶片,色泽多么鲜亮,灵草之王!” 他的声音洪亮,眼中透着得意,面庞虚荣无疑。 再有一男子冷哼,推搡他一把,傲慢举叶,声音尖锐,眼中闪着不服:“我这叶,纹路才正宗!” 他们争得面红耳赤,有人挥拳,有人推搡,却小心护住叶片,身手明明矫捷,尽显傲慢,虚荣与争执。 长乘最后指向一棵树,语气戏谑:“疑。” ——最后十人,围着一棵古树,面色凝重。 众人喃喃自语:“是这条路吗?” 他们小心翼翼踱步,眼神疑惑,似在深思,却在原地打转,面庞满是迷茫与谨慎。 一黑衣男子低声道:“这路不对吧?是不是走错了?” 他的声音低沉,眼中透着疑惑,面庞写满不安。 另一男子对着大树皱眉:“我看不像,前面有陷阱!” 他声音轻颤,眼中闪着怀疑,面庞谨慎,不敢再踏一步。 一人喃喃:“不对,左边?” 另一人低语:“右边才对!” 他们步伐迟疑,绕树滑稽转圈,手中棍子探路,杵地“砰砰”闷响,眼中疑惑,满是不安。 宛如一群迷途羔羊,疑心囚笼…... …... 长乘笑看少挚,凤眸闪着戏谑:“昊儿可还满意?” 他声音轻快,眼中透着狡黠,身姿悠然从容。 少挚悠然瞥过去,凤眸冷冽,唇角勾着一抹嗤笑:“呵,人类不都这样么,一个意思。” 他声音透着冷嘲,腿轻轻晃动,气质清俊而孤傲。 长乘哈哈一笑,面容温润,但眼中透着深意,微微摇头,声音戏谑:“哈哈,世人呐,放大了看,确实都在尘世的五个圈儿里打转。” 少挚坐树杈上,仍悠然地晃着脚,凤眸微眯,眺望夕阳处:“太阳都快落山了,离宫这群人,还真耐得住性子。” 话落,少挚身旁几只鸟儿落在树杈,枝叶微颤。 长乘一愣。 旋即,他目光投向村落方向,脑海中浮现一幅画面: 阴阳碑院落内,离宫与艮宫弟子,气氛诡异而紧张。 离宫所处,阴阳碑青光森严,青石光滑如镜,野花清香,夕阳漫撒。 离宫弟子额间汗珠滑落,红袍在夕阳下泛着微光。 但众人眼中竟无半分焦急,似在悠然赏景? 灼兹红毛儿乱晃,眼中竟透着一抹难以言说的紧张,甚至是腼腆的害羞; 淳安倒和嘬哥一样,则是透着一抹隐隐的期待与兴奋; 楚南叼着野草,火焰刺青泛光,抿唇不语,眼中推敲; 唯独若火红袍烈焰光芒,独眼中凝重,额间汗珠滑落,眉头紧蹙,一言未发; 艮宫院落,阴阳碑青光森冷,青石裂缝丛生,腐叶腥气。 艮宫弟子也甚是奇怪,不仅一言不发,似是更将诸事抛之脑后,竟闭目打坐。 尤其艮尘,与若火对话后,宛如山岳沉寂,浓眉如墨,面色安然无恙,无事发生。 众人棕袍沾满霜花,气息沉稳却透着压迫,宛如一尊尊石像,环绕阴阳碑。 院落内青石龟裂,浓雾如墨,石碑青光森冷,透着无形的威压。 离宫的期待与艮宫的沉寂交织,似在等待某种关键的转机? 长乘回过神来,面庞透着从容,指尖轻敲树干,笑眯眯道:“哈哈…毕竟四千年一遇离祖么,应当如此。” 少挚挑眉,凤眸透着冷嘲:“哦?坎宫也是这么迎接始祖?...水祖?” 他眉尾一抽,语气戏谑:“水呐…水祖这名字可不好听。” 说着,少挚斜眼看长乘:“要论水,当属水神冥烨呢。” 说这话时,他嗓音寒意尽显,眼中划过一抹压抑的幽光….. 长乘面色微微一滞,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干笑一声,不言语。 他的凤眸闪过一丝窘迫,额间落下一缕发丝轻舞,透着几分不自在。 空气静默,林间沙沙。 溪水低鸣,鸟雀惊飞,透着压抑的沉重。 少挚凤眸微抬,眼中寒光一闪,缓缓开口:“我有一惑,蠃母司可愿答?” 长乘几乎不假思索,像是早就在等这句话,快速答道:“昊儿但说无妨。” 他的声音温和,凤眸闪着笑意,面庞沉稳而温暖。 少挚唇角微勾:“长乘兄长做事,向来是考虑后面十步如何安排,方能下一步棋。” 说这话时,他晃脚停顿,直勾勾看向长乘:“下了这一步,还得防三手后路,再留一步绝杀。” 长乘尴尬一笑:“哈哈...” 他指尖轻敲树干,发出一声一声的“咚咚”。 少挚眸色一顿,眉间发丝好似凝在这一刻:“你为我设定好的院内炁属,为何是坎水?” 空气骤冷三分。 林间沙沙声更显沉重,唯有少挚的凤眸闪着锐利,直刺此间静默。 长乘眉眼无波无澜,未看他。 他面色无恙,垂眸看着树下47人,长衫轻摆。 少挚转而轻笑,凤眸寒光不讳:“莫不是勾起我对水神冥烨的厌恶?” 长乘也轻笑一声,抬起头来看他,眉眼弯弯:“哪能,是勾起你对冥烨哥哥的思念。” 少挚鼻息冷哼一声:“呵。” 他声音透着不屑,但面上没有愠色,腿又轻轻晃动几分:“现在改还来得及么?我看巽宫风部也缺个风祖,绳直倒比玄谏顺眼些。” 长乘哈哈一笑,歪头看他:“哈哈,来不及了。” 他微微沉思,语气慎重几分,眼中闪过一丝深意:“说真的,我其实是觉得...玄谏跟你性子更为相投,才会如此安排呢。” 少挚挑眉:“哦?” 长乘声音戏谑,指尖轻敲树干,悠悠然道:“阴险狡诈,算计人心,实在聪明,玄谏呐...幸好是队友,哈哈。” 少挚轻笑,凤眸微微瞥他,也端着一抹悠悠然的语气:“算你夸我呢,不过很可惜,我不是队友呐。” 长乘眉尾一抽,尴尬地轻咳一声。 忽的,少挚跳下树梢,缓步往回走:“未说实话,罚你头顶落下三次鸟屎。” 他的玄袍在夕阳中透着一抹孤傲,悠然轻摆。 长乘一愣,凤眸瞪圆:“什…?!” 他面色忽窘,急急喊道:“哎哎哎,别,别啊!?” 话音未落,头顶一只鸟儿忽的掠过头顶,预备落下一泡鸟屎! 长乘瞬间遮挡,迅捷躲过,嚷道:“啊啊啊,错了错了!” 他急急跳下树杈,眼中促狭,面庞透着一抹窘迫,紫袍翻飞,追在少挚身后:“啊哈哈哈,错了,错了昊儿,哈哈哈!” 忽地,鸟群乌压压飞过他头顶,几泡鸟屎铺天盖地落下! 长乘迅捷躲过,动作矫健,面色狼狈,接连大惊! 谁料,一只特殊的鸟儿猛地从鸟群中飞来! 稳稳落下一泡鸟屎,正中长乘头顶! 长乘惊呼:“啊啊啊!化蛇!” 少挚仍缓步走着,不疾不徐,眉眼无波,但唇角微勾:“一次。” 化蛇敏捷飞到少挚肩头,盯着长乘,歪了下脑袋,眨巴着大眼睛。 它圆滚胖乎的身子瞅着挺敦实,拉出的屎也应当也挺有分量。 长乘面庞糗态尽显,盯着化蛇又气又恼,嘴角抽了抽,似是无言以对。 下一瞬,空间一阵扭曲,长乘的身影倏然消失。 紧接着,村内某间屋内,传来几舀泼水的声音,哗啦啦的,听着甚是急促…... …... 橙黄夕阳时。 木许村的阴阳碑院落,阴阳两界的对峙下,艮宫与离宫生火做饭。 艮宫内,寒风凛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骨的凉意。 众人围坐在火堆旁,火光映照着一张张凝重的面孔。 火堆旁,砂锅咕嘟冒着白汽,粥香清淡,却掩不住雾气的阴冷。 柴火噼啪作响,火星偶尔跃起,却无人开口,气氛沉闷得仿佛连火焰都失了温度。 他们动作机械,舀米、添水、点火,各自低头忙碌,眼神却透着几分压抑的沉重,似有心事未解。 离宫的院子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火堆烧得正旺,烤架上的肉滋滋作响,油脂滴落,引得火苗蹿得更高。 肉香四溢,引得众人笑声不断。 有人端着酒碗,有人翻转着烤鸡,有人添柴加火,红袍翻飞,喧闹声此起彼伏,热闹得像过节一般。 火光映衬着一张张轻松的脸庞,笑语盈盈,驱散了夜晚的凉意,写满离宫的热血与不羁。 若火站在篝火旁,红袍在火光中如烈焰明媚,但他独眼半眯,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看着竟透出几分猥琐的气质。 他轻咳一声,随手擦了把满嘴的油,站起身,语气故作正经,朗声道:“为了确保安全,我去周围探查一下。” 话落,若火声音低沉,眼中闪着狡黠,手指轻抚腰间,眼神四下游移。 闻言,淳安眨了眨凤眸,转了一圈烤鸡,油光滋滋作响,香气扑鼻。 他兴奋地指着鸡肉,语气爽朗,站起来就要走:“若火师尊,我去就行呗,还有半只鸡呢,快烤好了哈!” 若火哪能同意啊,连连摇头,独眼瞪圆,语气急切:“不不不,我去就行,你们累了一天,安心吃肉。” 说着,他声音明显慌乱,手指更是不自觉地再摸腰间,面庞窘迫,活像个小偷。 不知是哪句话,惹得灼兹脸蹭地一下红了。 他一头红毛的颜色蔓延到脸上,写满惊慌失措,手足无措道:“我我...我去吧,万一离祖来了,我…我我、我们也不知道说什么,怕…怕再把离祖吓着…” 他声音颤抖,面色涨红,表情甚是怪异。 尤其提到离祖,竟惹得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镯子’,露出几分唯恐避之不及的窘迫,红袍在火光中狼狈挥舞,透着少年气的局促。 若火急得像热锅蚂蚁,急忙摆手,独眼闪着促狭:“不不不,不会的,离祖还在睡觉,我知道的,我我,我去转一圈就来。” 他声音透着慌乱,语气急促,心虚俨然蔓延上脸,手掐着腰间,紧紧攥着。 楚南眨了眨眼,叼着一根野草,眸内划过一抹狡黠,语气戏谑:“是吗?那您直接坐在这儿,离炁外放,感应…” 若火怒喝一声,独眼瞪圆:“我去去就来!!!” 这一声儿,震耳严峻,甚至透着几分气急败坏! 众人被他震到,齐齐一愣,眨眼道:“啊…好…” 他们声音参差不齐,眼中疑惑,各自眨了眨眼儿,看向若火匆忙离去的背影。 此刻…... …... 若火绕到院后,鬼鬼祟祟来到一棵古树下。 夕阳余晖洒落,映得树干泛着幽光。 草丛间散发腐叶的腥气,溪水低鸣,透着隐秘的宁静。 他从红袍内掏出一杆精致的烟斗,烟丝散发淡淡草香。 若火独眼眯起,透着沉迷的满足,火柴“咔嚓”划过,点燃烟丝。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雾袅袅。 啊~饭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 夕阳映得他面庞透着惬意与狡黠,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手指轻抚烟斗,似在享受这片刻的偷闲…… 忽地,身后冒出一声熟悉,而又老态龙钟的嗓音,幽幽探在他脖颈处:“小若火!能给我趴一口不?” 这一声儿,嗓音沙哑,透着几分戏谑,吓得若火手一抖,烟丝险些抖落! 若火独眼瞪圆,惊呼:“妈呀!!” 若火猛地回头,见嘬哥佝偻着身,红袍宽松,须眉银光闪烁。 嘬哥眉眼皱巴,使劲攥成指关节纹路一般,深如沟壑,似乎要挤出一个自我感觉很和蔼的微笑:“趴一口嘛,趴一口!” 第279章 - 离宫始祖。 嘬哥声音沙哑,透着几分贪婪,夕阳映得他面庞透着老辣与狡黠。 若火佯怒,独眼瞪圆,语气急促:“还趴呢,你忘了长乘说的了?你那个肺,都黑成煤炭了!” 他声音气急败坏,手中的烟斗攥紧,冲着嘬哥勾着头,撇着嘴:“肺癌,是肺癌不?” 嘬哥一转头,满不在乎,袖袍一挥,似赶苍蝇般:“哪儿的事儿啊,修仙之人不讲这些,属于离炁走岔了~” 若火冷哼:“咋的,火大了,把肺烧了?” 嘬哥嘿嘿一笑,语气带着几分埋怨:“哎呀,就一口嘛…你不知道,我珍藏的唯一一盒烟丝,被华东区那个该死的贾郝仁顺走了!” 他顿了顿,眼中透着不甘:“也不知道被他藏哪儿了,我翻遍了他那个破茅厕都没找到!” “听说最近他那个茅厕改成超市了,就是改成皇宫了,也换不来我的烟丝!” 说着,嘬哥变脸速度令人咂舌,须眉微颤,老辣的脸上转而变成委屈巴巴的可怜,就连声音都颤了几分:“来到这儿,更是没有卖的,我,我…我一个孤寡老人...” 若火只有三字:“不给趴。” 谁知下一刻,嘬哥猛地冲着院子大吼一声:“呀!若火,你可算回来啦,离宫弟子都没敢动,就等你吃肉了呢!” 这一声儿之大,堪比大喇叭广播。 应当是动用了内力,估计就连身处阴刻的艮尘都能听着。 若火吓得急急捂住他的嘴,从嗓子眼儿深处低吼一声:“嘬哥!” 嘬哥挣扎着,银白的须眉在火光下闪烁,佝偻的身形被若火孔武有力的臂膀死死扣住,动弹不得。 他声音含糊,仍带着几分贱兮兮的笑意,断续喊道:“唔…唔唔…若火,你身上…怎么一股烟味…” 嘬哥语气里满是揶揄,像是抓住了若火的小辫子。 若火急得一跺脚,独眼窘迫连连,四顾瞅着,咬牙切齿地低吼:“你你你…” 下一刻,他掀起红袍,将烟斗揣进裤腰带,红袍一盖,动作迅捷,拽着嘬哥往外走:“走走走不抽了不抽了!” 若火声音气急败坏,独眼窘迫更甚,面庞满是促狭与无奈。 嘬哥挤出的笑更显狡猾,活像个恶作剧的老顽童:“小若火,趴一口嘛,就一口!” 他声音含糊,透着粗犷的渴求,拐杖乱敲地面,发出几声急促的“咚咚”声,整个人简直是挂在若火身上,画面格外生动。 这一幕,正巧被一转弯而来的红袍女子撞个正着。 陆沐炎一愣,娇俏脸庞满是诧异,低呼:“若火师尊!?” 迟慕声跟在她身后,眨了眨眼,目光在若火和嘬哥间游移,疑惑道:“这二位是…?” 长乘唇角微勾,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轻声道:“离宫首尊若火,以及嘬哥。” 陆沐炎闻言,大步迈上前,眼神戒备地打量着嘬哥,皱眉道:“咋身上挂一老头?” “我瞅着不像好人呐,要帮忙吗!?” 她声音清亮,眼中闪过一丝防备,带着几分江湖豪气,像是随时准备出手。 若火闻言一愣,嘴角抽了抽,忙摆手解释:“什么老头,这是嘬…” 话未说完,嘬哥猛地一脚踹在他小腿上,声音低沉地喝道:“闭嘴!” 若火疼得一咧嘴,却踉跄着身子摆正,竟老老实实站着。 嘬哥颤巍巍地站直了些,佝偻的身子努力挺起,银白的胡须微微抖动,面庞冲着陆沐炎高高扬起,语气里带着几分激动:“…陆沐炎?” 沐炎眨了眨眼,愣了一下,点头应道:“…是我。” 嘬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声音沙哑,带着几分欣慰又似缅怀,甚至似闪着泪光:“好…来了好,来了好…” 他未多言,颤着步子转身,佝偻的身形缓缓朝院子走去,嘴里喃喃:“来…来…” 陆沐炎站在原地,目光疑惑地看向若火。 若火无奈地叹了口气,朝她示意跟上。 长乘站在一旁,唇角依旧挂着那抹淡笑,语气轻缓:“无妨。” 几人跟着嘬哥往院落走去。 少挚走在陆沐炎一侧,步伐悠然,玄袍在夕阳下微微拂动,透着俯瞰的从容。 淡漠的浓睫下,眉眼间一如既往地平静,唇角却依旧带着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理智告诉这位白帝少昊,不应陪身旁的女子走到这里。 但心底,渐渐泛起涟漪。 甚至隐隐透出一抹他完全不敢承认的期待…... 小宽紧随其后,面无表情,眼神冷峻如冰,步伐稳健,沉默得像一座移动的山峰。 迟慕声走在最后,脸上仍带着几分诧异,目光在嘬哥佝偻的背影和若火窘迫的神情间来回扫视。 他似有疑问,却未多言,只是默默跟上,步子略显迟疑。 …... 院子里,火光跳跃。 烤肉的香气弥漫,喧闹声依旧此起彼伏。 嘬哥拄着木杖,缓步而归,若火紧随其后,脸上还带着几分掩不住的窘迫。 像一颗石子投入湖面,众人目光纷纷投来。 下一刻,热闹的气氛骤然一滞。 空气凝结在此刻。 众人见,一抹红袍身影,逆着夕阳如火余晖,缓步走来。 女子,面带好奇,透着几分羞涩。 首先为之一滞的,是那双眼睛。 娇憨而清冷,似雪后湖泊,澄净闪烁,泛着星子般的微光,纯净而不可亵渎。 紧接着,肤若凝脂,宛如白玉无瑕。 红袍如烈焰一般,衬得她墨发如瀑,肤色白皙如玉,隐隐透着一抹圣洁的光晕。 鼻尖高挺,唇瓣如晨露芍药,薄唇微红,娇颜泛着红晕,透着一抹不自知的魅惑,娇媚动人,令人甘愿沉沦。 夕阳映衬下,宛如烈焰,点燃天际云霞。 是。 是他们等了四千年的…...离宫始祖。 多少世六亲孤苦,万念俱灰; 多少世自杀,原地等待轮回; 多少世意外与郁郁不得志…... 一块离火精石幻化的懵懂少女,跌跌撞撞,反复颠簸徘徊着此生的命运。 用四千年的时间,终于走到了这里…... 众人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喧嚣骤停。 天地万物,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淳安一愣,手中的鸡腿啪嗒落地,狼尾辫下的脸颊迅速染上红晕,像是被火光映红,眼神慌乱地躲闪,喉头滚动却说不出话。 淳安愣在原地,狼尾辫微微晃动,凤眼瞪得溜圆,手中的烤鸡腿啪嗒落地,油汁溅在红袍上。 他脸颊迅速涨红,像是被火燎了般,喉头滚动,低声道:“…离祖?” 他目光炽热,透着震撼与羞涩,像是少年初见心动之人,慌乱中带着狂热。 狼尾下,红晕蔓延至耳根….. 楚南凝视着陆沐炎,身躯一震,紧接着,面色微微涨红,眼眶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嘴唇止不住地颤抖。 她紧咬下唇,脸庞透着复杂情绪,似激动又似感伤:“…是…离祖?” 这一声,很轻,隐隐作颤。 像是怕惊扰梦境,强压着心中的激荡,终于见到了轮回中唯一虔诚的敬仰…... 而灼兹,早在那一抹红袍映入眼帘的第一瞬间,便呆立当场,脸颊如火烧般通红。 随即,他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半眼,心跳如擂鼓,一下、一下、砰砰作响..... 他的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红袍袖口紧攥,惊慌搅弄着眼中的热血,羞涩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激动。 忽的,一弟子喊道:“离祖!四千年了,咱离宫等到了!” 他的声音洪亮,红袍微颤,眼中热泪竟然簌簌下来! 下一刻! 全体离宫弟子纷纷起身,红袍如烈焰涌动,眸内激动万分,面庞热烈,情难自抑! “离宫始祖!!” “离宫始祖!!” 全员炸开了锅! 一百多位红袍攒动,目光炽热,兴奋至极,嘈杂声此起彼伏! “离祖!真是离祖!” 一个年轻弟子握紧拳头,声音颤抖,眼中满是崇拜。 “四千年了…!” 另一人激动得声音都哑了,猛地站起身,险些打翻身前的烤架。 “离祖…长得…真他妈好看啊卧槽!!!!” 有人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自豪,目光炽热地追随那抹红袍。 一名女弟子低声道:“好美…这,这是我…是我离宫始祖!” 她声音轻颤,眼中闪着泪光,崇敬一阵阵涌起,令她亢奋地忍不住颤抖! 另一弟子兴奋挥拳,大喝:“我离宫始祖啊啊啊啊啊啊!” 他声音嘶哑,眼中透着兴奋,火光映得他红袍翻飞,透着豪气。 一弟子红袍汗湿,手握烤肉,目光瞪圆,像是见了神明,激动得手抖,肉块掉地:“我…我在做梦吗?!” 另一弟子紧盯着陆沐炎,喃喃低语:“揍我,揍我,现在就揍我一顿…这是不是真的…我见着神仙了…...” 他红袍裂口,眼中闪泪,语气颤抖,透着狂热崇拜,像是朝圣者见真神…... 另一女弟子蹲在地上,似耗尽了所有力气,流下两行清泪,娇躯隐隐作颤:“四千年终现离祖……此刻...我见证了史书的记载……” 她目光炽热,红袍下娇小的肩膀止不住抖动,心潮难抑….. 此刻。 小宽目光如磐,沉默站立,浓眉沉稳,看向陆沐炎,像是一方守护的巨石。 但他的唇角,终于扯出丝丝笑意…... 长乘凤眼弯弯,负手而立,笑意吟吟看向陆沐炎。 透着一抹长兄的温情,面露几分儒雅的宽慰,像是早已料到这一幕。 少挚步伐悠然,面色无波。 见众人如此热烈,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下,浓睫投出阴影。 更像是一汪深幽的清潭,冷酷静谧,未有波澜。 只是眸底划过陆沐炎时,泄出一抹连他自己也不知如何形容的情绪。 是一种绝不该有的欣慰,却怅然,颓而又惘。 似一位被世人抛弃的神祇,独自走过前世今生。 渊默,而又无畏…... …... 下一刻,长乘眼神暗暗划过少挚,轻咳一声,慢悠悠道:“好了,路还长着呢,小炎呐,你的前辈雷祖,可是历经四千年累世哦。” 说着,长乘眸光暗暗划过迟慕声。 而迟慕声,早已错愣,不可思议地环顾离宫众人,转而直勾勾盯着陆沐炎看,喃喃道:“……胖丫,你跟我玩真的?” 几人目光不约而同齐聚陆沐炎。 而陆沐炎…... 愣怔站在原地。 她全身似是被雷击了一般,完全动弹不得。 此刻,她眼看着面前一张张面庞,正激动,涨红,流下泪来。 正因为她,而激动、而涨红、而流下泪来。 是因为我吗? 我? 心里发麻,浑身发麻,连带着手指尖...也在隐隐发麻。 我接受了这个头衔,我没觉得有什么,可能是因为雷祖在我身边? 因为慕声是雷祖...所以我真没觉得什么祖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是,不说离祖究竟如何….. 只说我。 我,一个身高一米七五,体重一百七,自卑的丑胖子? 学校里,我没有任何朋友、玩伴、甚至是对我投以友好笑容的同桌。 医院里,护士之间的勾心斗角中,我永远以“善良”而得过且过,苟且偷生。 从未会面的父亲,控制欲极强的妈妈,永远得不到一个温存笑脸的家。 现在,这一百多人,在世界的某个角落….. 只因为“离祖”这个头衔,等了我……四千年? 怎么办,我...我好想哭。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好想哭…... 所以我不是该死的贱货也不是谁的附属品对吗? 所以一切的苦难都是有意义的对吗? 所以我真的拿到了主角的人生剧本了是吗? 所以...所以妈妈,你的死…...是对的…吗? …... 她心跳如擂,喉头哽咽,眸内水雾凝成泪珠,却因自尊与某种羞耻,不敢落下一滴。 下唇紧咬,微颤,鼻腔几次发出沉闷粗长的呼吸。 红袍如焰,透着脆弱与震撼,宛如烈焰在风中摇曳。 一尊被命运选中的神祇,却仍带着凡人的迷茫与痛楚…... 第280章 - 所以我只让这一次。 此刻,若火站在嘬哥身旁,红袍如焰,未发一言,独眼透着一抹欣慰,更多的是…发自肺腑的心安,像是卸下千斤重担。 嘬哥拄杖而立,佝偻的身形微微颤抖,银白须眉在夕阳下闪着光,皱巴褶皱的脸上挤出笑容,眼中泪光隐现:“出世就好…..” 说着,他笑语沙哑,透着老顽童的满足,拄杖,冲着离宫众人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刚出世还是新生,别吓着咱们家的女娃娃!” 若火拍手,冲着陆沐炎扬了个头,语气爽朗:“来,来,没吃饭呢吧?走啊,咱们正吃饭呢!” 可若火话音未落,陆沐炎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她红袍翻飞,如一抹烈焰燃尽,消失在院落尽头。 众人齐齐一愣。 淳安瞪圆了眼,狼尾辫晃动,透着慌乱,手中的烤架不自主晃了晃,眼中满是惊慌:“这……怎、怎么了?” 楚南频频眨眼,眼眶更红,似是自责又困惑,透着不安,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什...什么意思,我吓到她了吗…?” 灼兹面色一僵,愣怔站在原地,猬发下,面色涨红,手足无措。 他连忙看向嘬哥几人,想追又不知从何追起,透着少年的慌乱。 嘬哥更是愣怔,定在原地。 他拄杖的手微微颤抖,瞎眼褶皱,须眉颤抖:“…这,这是?” 若火急了,独眼一瞪,迈开步子就要追上去:“我去看看!” 可他刚踏出一步,长乘却抬手制止,语气柔和:“让小炎先缓一下,咱们照常就好。” “无妨,离祖既来,事有转机,等等她。” 话落,长乘长衫轻摆,额间一缕黑发悠扬随风,凤眸柔和,嘴角勾着温和的笑,负手迈步走向离宫众人。 少挚与迟慕声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首次闪过一抹相同的默契。 雷霆与神祇在宿命中交汇。 一抹微妙的情感,如火花碰撞,短暂却深邃。 二人同时转身,在无言中达成共识,去寻陆沐炎。 夕阳西沉。 一片金红光辉中,天边云霞如火。 余晖如碎金般洒落在村落的街道上,青石板路被染成一片暖橙。 街边的老屋檐角在光影中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远处的山峦隐没在薄雾中,树影摇曳,晚风轻拂,带来一丝草木的清香。 一开始,二人无言。 少挚面色无波,棱角分明的脸庞在夕阳下投出冷峻的阴影,浓睫下的凤眸深邃如渊。 迟慕声则眉眼微动,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 天空渐染蓝调,暮色将至。 星子尚未浮现,天地间弥漫着一抹宁静而悠远的氛围,仿佛时间在此刻放缓了脚步。 随后,在这场静默间…... 少挚声音淡然,像是清潭微澜,缓缓出声:“慕声。” 迟慕声快速地眨了下眼,似是知道他要说话,转头,剑眉微挑:“嗯?” 少挚目光平静,棱角分明的脸庞投出阴影:“我是坎宫始祖。 迟慕声一愣,旋即哈哈一笑:“……哈,我…我其实不意外了。” 他挠了挠头,声音轻快,紫袍晃动:“昨儿以为是谣言,今儿见了,真是应了那句话,天下哪有空穴来风呐…哈哈…” 说这话时,迟慕声面色爽朗,透着少年的不羁,但笑声中带着几分自嘲。 少挚侧目,浓睫下的阴影更邃几分,语气淡然:“你觉得你是什么?” 迟慕声脚步一顿。 二人眼神对视。 少挚就这么面色无波地盯着他看,像是蓝调里即将蔓出的夜。 一霎间。 迟慕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慢慢褪去:“……不,不能吧?” 他眨了眨眼,眉头皱了一下,又顿了几分,转而哈哈讪笑:“我,我有这个奢望,但…我?我啊?” 眼神闪烁几下,迟慕声避开少挚的视线,佯装挠头,笑意戏谑:“哈哈...这人人吹嘘的雷祖,若竟是我的话…我还真有点担心这学院的水平,哈哈…” 少挚面无表情,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这么假设,可好?” 迟慕声一怔:“什么意思?” 少挚目光悠远,望向天际一轮崭新的蛾眉月:“若你是雷祖,得知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四千年的每一世、每一年、每一天,都有这么多人视你为信仰,苦苦等待…” 迟慕声瞳孔微缩:“什…?” 少挚凤眸闪着深意,声音低缓却直击人心:“就以这样的心情,来安慰她吧。” 深潭藏情。 但情深早已似海。 迟慕声沉默,嘴唇动了动,却未发一言。 气氛沉寂。 夕阳的余晖渐渐收敛,天边蓝调渐深,宛如一幅未完成的画卷,静谧中透着无言的重量。 街道两旁的树影拉长,风声低吟,似在诉说岁月的流转。 薄雾轻起,野花清香渐淡,鸟雀归巢。 很快,天空靛青如墨,渐被夜色吞噬….. …... 迟慕声星眸掠过天月,薄唇勾笑,打破沉默:“哈…两个问题。” 少挚唇角微勾,眼中闪过一抹戏谑:“愿闻其详。” 迟慕声看向他,眼中深意弥漫,似要确认某种不愿承认的真相:“你如何知道,沐炎不是害羞,而是…崩溃?” 少挚轻笑,声音带着一丝意味深长,凤眸悠扬:“你也用了这个词,想必你知道答案。” 迟慕声失笑,摇了摇头。 得到某种看似确定的回答后,心内倒是踏实几分。 他星眸闪亮几分,薄唇上扬,爽朗的脸庞划过一抹佩服:“哈哈,少挚,你真是个人精。” “好,最后一个问题。” 迟慕声顿了顿,眼底的试探毋庸置疑:“你为何不以这样的心情来安慰沐炎,让我去?” 这句话,似是发问,但他心内似乎仍有答案。 少挚一时未言,凤眸微眯。 目光掠向远方皎月时,他回想起与几人一同入院的那天。 那日,万鸟归林,百鸟朝凤。 遮天蔽日间,宛如黑云压城,齐鸣撕裂云霄。 少挚浅浅勾了下唇,悠悠道:“我可以,在我入院的那天,便已经有此感受。” 他面色散漫,不咸不淡地开口道:“但我不配,所以你可以。” 说这话时,他眼神中带着有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迟慕声皱眉:“你不配?” 少挚目光平静,淡淡瞥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至少在这件事上,我让你一步。” 迟慕声:“…...” 他敛眸,眼底星光微转:“好,但…...” 迟慕声缓缓侧目,目光停在少挚身上,眼眸中噙着散漫,但挑衅无疑:“我在沐炎的任何事情上,都不想让你。” 少挚凤眸幽深,仍薄唇微勾,神色平静无波澜:“我知道。” 他停下脚步,笑容也显得浅,幽深的眸色比这夜色还寒凉:“所以我只让这一次。” 迟慕声低声笑了,眼眸如月,弯成一泓清潭:“好。” 少挚转头,浓睫下的眸子掠向左侧的树林,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一抹红袍身影。 他抬手一指,声音低沉:“那边。” 话落,少挚转身,玄色衣袍在夜幕下划出一道孤冷的弧线,悄然离去。 迟慕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树林间,陆沐炎蹲在一棵老树下,红袍曳地,肩膀微微颤抖。 蓝调笼罩大地,星子悄然点亮,无声地守护着这脆弱却又充满希望的一刻。 似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重担,她的背影清丽而脆弱,仿佛不堪重负的纤弱花枝,在夜幕中凋着,孤单又无助。 …... …... 夜幕,夜幕。 星光初现,点点滴滴,细碎如同希望的种子,在无垠的黑暗中悄然萌芽。 陆沐炎头发凌乱,肤白如雪,唇角隐隐渗着血丝的红,极为艳丽。 她瞧着实在狼狈,脸侧几根长发垂落,眼角晶莹,一副脆弱无助的可怜模样,但却并无半分啜泣。 那微微发颤的手都藏在了袍内。 唯有肩头在颤,暴露出异样,缩在角落,像只长了刺的奶猫。 迟慕声趁她未察,三两下攀上树干。 窸窣的声响惊得陆沐炎心头一慌,匆忙抬头,警惕四顾,眸中水雾未散,带着几分无助。 迟慕声蹲在树上,星眸眯着,晃着手,笑得吊儿郎当:“这儿,瞅这儿。” 这熟悉的一幕,仿佛重现了他们初见的瞬间。 那时,他也是这样蹲在树上,晃着手,咧嘴笑着。 被陆沐炎戏称为“景区里问人要东西吃的大马猴”。 他脑袋稍稍一偏,笑意如月下清风:“嗨,胖丫。” 陆沐炎闻言,下意识用手背抵着眼角,清了清有些发闷的嗓子,声音低低:“啊,慕声啊。” 迟慕声眼眸一弯,笑得温柔,带着几分揶揄:“可别哭啊,我只能身子一软给你跪下。” 陆沐炎浅浅一笑:“哈哈。” 她环顾四周,试图掩饰情绪,随口问:“少挚他们呢?” 迟慕声眸色划过一缕黯淡,却仍笑得温暖:“啊…他被乘哥叫去吃烤串了。” 陆沐炎微微点头:“好。” 二人无言,静静坐在树下。 月光洒落,林间清风低吟,溪流银光闪烁,天地间一片静谧,仿佛在等待某种答案。 不远处的溪流潺潺,映着星光,宛如一条流动的银带,连接着过去与未来。 …... …... 陆沐炎声音闷闷,打破沉默:“慕声…你懂这种感受吗? 一滴眼泪,将落未落,缀在她眼尾,看上去有种楚楚可怜,又兀自倔强的美。 迟慕声望向天际的皓月,声音干净而坚定:“我懂。” 陆沐炎眨眼,眸底闪过诧异:“你懂?” 他挠了挠头,笑得有些腼腆:“额…对,我冥冥之中应该是懂。” 陆沐炎低头,声音低得像自语:“说来…可能也还是我太弱,你瞧少挚是坎宫始祖,怎么也不见他有此波动?” 迟慕声歪了下头:“说不定之前就已经轮回入院了?” 他眸内悠扬,看向天际:“总之,少挚肯定很不一般。” 说着,迟慕声轻笑一声:“哈哈,你们一个坎宫一个离宫,倒真是缘分。” 陆沐炎眸内划过一抹黯淡,轻应:“或许吧…” …... 再度无言片刻,她看向迟慕声,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可谓精彩纷呈。 欲言又止间,陆沐炎歪了下头:“啧…我不知道怎么说…” 她眨眨眼:“我…...这是梦吗?” “就是我吗?要不要再进行什么深入鉴定呢?” 陆沐炎顿了顿,声音颤抖,似悲似喜:“等的是我?就我这么一个…...” 迟慕声笑得洒脱,摆了摆手:“哎呀,震宫都能等我这么一个玩意儿,离宫等你,多合适呐。” 陆沐炎闻言,瞳内一缩,面色一怔! 她讪笑几下:“哈哈哈...” 陆沐炎舔了舔唇,心内警钟大振,:“你已经知…已经被谁认定是雷祖了?” 迟慕声眨眼:“额,啊…?” 他眸子如这皓月朗星,清明洁净,坦然道:“没有啊,我自己认自己。” 说着,迟慕声往后一靠,双手背在脑后,盯着月亮:“再说了,震宫那群人,脑子看着横冲直撞的,哪能有我灵活啊,以后肯定得有我一面旗,你等着吧。” 陆沐炎莞尔一笑:“哈哈。” 她看向他,眸光柔和:“那,你若是雷祖…你什么感受?” 迟慕声语气散漫,带着一股满不在乎的豁达:“我没什么感受,无论我是谁,我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定有我需要做的事情。” 他顿了顿,声音悠悠:“目前我需要找柜格松,那我就进学院,此刻在考核,来陪离宫始祖认亲戚,可能之后是去挖野草,还是修炼,我就去做。” 他嗓音散漫,但眸光深邃,悠悠地落下了一句今生的准绳:“每天都把每天要做的事做好,努力做到再也做不动为止。” 树林间风声低吟,似在应和他的话。 陆沐炎轻声道:“...挺好。” 月色蔓延,星光如水。 远处溪流潺潺,映着月光,宛如一曲悠长的古调…... 第281章 - 这是我们俩的小秘密。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陆沐炎低头,似在思索。 迟慕声却转头看向她,眸底一抹情绪悄然蔓延:“沐炎,你知道我的目标,但我却不知道你的。” 陆沐炎一愣:“嗯?” 他好似没期待她回答,转过头,自顾自地续道:“也不是我不知道你的,是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自己的目标。” 陆沐炎面色一僵:“…?” 迟慕声目光深邃,望向她:“你说为了有朝一日,能有资格去妈妈或者阳爷爷的坟上看看……” “但你作为离宫始祖,你都不是和普通人有区别了,而是和这个院内,这个普通人压根进不来的院内之人,都有着云泥之别。” “你已经够资格去看了,你此刻,什么成就都没有,就这个离宫始祖的身份,你都已经够格去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然后呢?” ? 迟慕声再问一句:“看完之后呢?” 陆沐炎张了张唇,无言以对。 迟慕声顿了顿,转而抬头望月,侧脸如玉,长街垂下淡淡阴翳,整个人透出一抹遥远星辰似的空静。 他缓缓出声:“你因为惧怕与人分离,你坚信谁都靠不住,谁都会走,所以不愿与谁过多交集。” “你惧怕到即使是平时与我聊天打趣,也总是忽远忽近,透着一层膜嘎然而止。” 他嗓音透着洞悉,眉目疏淡,似要执意将她的这层面纱扯下。 “身若不系之舟?若你真觉得自由,坚定“一拳大法”,便不会每每望着星空,眼神里的幽黯,比夜幕的深邃还要压抑。” 迟慕声轻笑,嗓音悠悠,眸色蔓延幽深:“你只是看着大家都在努力,你不敢歇。” “你怕对不起这个,对不起那个,你不敢歇。” “你怕因为自己太弱,身边的人都会离去,你不敢歇。” 说着,迟慕声自顾自地点点头:“对,此刻,你是离宫始祖了,你有了一个很好的借口,可以为了离宫众人而努力。” “离宫始祖,之于离宫来说是信仰,甚至是神明的存在。” “轮到任何人身上,都会兴奋,觉得找到了毕生使命,为他人引路,带着一群人,披荆斩棘,想想就兴奋吧?” 迟慕声懒洋洋一笑,不以为然:“但你不是这样。” “你一直披荆斩棘,追逐重要之人的脚步,生怕被落下。” 他眼角眉梢都染上宠溺的笑意,但声寒如冰:“这个离宫始祖的头衔落在了你的身上,你的前方,又多了无数的人。” 说着,迟慕声直勾勾看向陆沐炎,天上的皎月在他的玻璃瞳内漾开潋滟。 他薄唇仍笑:“胖丫,现在是不是想逃走?” 陆沐炎喉内滚动几分,干笑一声:“……哈。” 迟慕声挑了个眉:“还有呢,院长说了,可不能死,这话我记得清楚呢。” 陆沐炎轻咳一声,脸上划过一抹尴尬。 迟慕声看着她,眸色渐深,像是这天际无垠的夜:“但…胖丫,我作为你的朋友。” “希望你能够有一个为你自己的理由,而不敢歇。” 陆沐炎眸色一怔。 迟慕声,看似没心没肺,插科打诨一把好手。 但别人的一点一滴,他都记在心中,洞察入微。 完全理解对方的做法,换位思考,不评不管。 也并不会让对方难堪羞耻,反而会似这星辰一般温和,缓缓包裹众生,温柔注视。 只在最重要的某个拐点,如雷入心,条理清晰,一句一句循循善诱。 此刻的迟慕声,第一次让陆沐炎觉得…... 雷祖,仿佛就应如此,就该是他,就只能是他。 如同天际一颗北极星,遥远嵌入夜幕,为众生指引方向。 迟慕声笑得璀璨:“如果没有,那就把这个当做理由。” “把‘找到一个为自己而活的理由’当做理由,去绽放,去努力。” 他桃花眼弯地明媚,冲她努了个头:“这样想,离宫始祖,是不是也还好一些? 北极星好似更亮几分,夺目间,她再也无法忽视。 陆沐炎眉眼弯弯,摸了摸鼻尖,低声道:“……也没那么…令人畏惧了。” 忽的,迟慕声话锋一转:“雷祖那小子,也不是第一世就受人尊敬吧?” 他歪着头,眸内闪过一丝狡黠,挑着眉,得意洋洋道:“我可知道,他第一世连个衣冠冢都没有呢,还是好几世后,想起前世记忆,自己在碑上加了个“正”字儿,哈哈!” 陆沐炎眨眼,眸中闪过一抹好奇,歪头问:“正?” 迟慕声点点头,眉飞色舞:“是啊,前五世过的好像挺惨,没啥突出贡献,第六世开始发威了。” 说着,他半空中比划:“在第六世的墓碑上,写个“我”,后边还加个“正”字儿。” 迟慕声大笑,嗓音格外爽朗:“虽然有些小,但我一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哈哈!” 陆沐炎眉尾一抽,顿时失笑:“哈哈哈!” 可看着陆沐炎笑得这么明媚,迟慕声倒笑不出来了。 他面色一僵,眨了眨眼:“...你咋不吃惊我是为啥知道的?” 陆沐炎也一僵:“...啊?” 旋即,她立即点头如捣蒜:“啊!哦哦哦,你,你是为什么知道的啊?” 迟慕声凑近,神秘兮兮:“嘿嘿,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哦。” 他一副呼之欲出的模样,捂着手贴向她:“这是我们俩的小秘密,作为交换,你不准抑郁哦。” 陆沐炎点头:“好。” 迟慕声:“还记得入学院那次不?” 他说着,挠了挠头,面色微微划过一抹尴尬:“我不是追那个大鸟跑丢了嘛,迷迷糊糊还摔晕了…起来后莫名其妙走到墓地去了,还记得不?” 陆沐炎回想几分:“墓地…” 她骤然想到大高的墓碑,眸色黯淡几分,滚了滚喉:“记得。” 迟慕声勾着脑袋,面色兴奋:“那墓地后边,其实有个大宫殿!宫殿是给正常人看的,其实里面有暗道!我稀里糊涂摸索到了,你猜怎么着?!” 他表情逐渐夸张,感叹道:“我滴个乖乖,是雷祖真正的坟堆!密密麻麻,死一大片呐我的天老爷…...” 迟慕声哈哈狂笑,手舞足蹈地挥着:“你再猜怎么着?墓碑上,写满了“我!”“我!”“我!”哈哈哈哈哈!” 陆沐炎疑惑:“我?” 她眨了眨眼,当即明了,失笑出声,连连摇头:“啊哈哈哈,倒还真是你…你震宫之人的风格。” 迟慕声点头:“是呢呗,我就一个个瞅呐看呐!尤其第一个碑,明晃晃写着第六世,‘我’字儿不算完,下面还得加个‘正’!” 他两手一拍:“这不就前五世纯是个炮灰嘛!” 陆沐炎眉尾微抽,神色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看着他:“哈哈哈...” 迟慕声表情收敛几分,掰着手指头,分析道:“你看啊,雷祖四千年,前五世只能落得个‘正’字儿,你这离祖第一世怎么着也能明晃晃赚陆沐炎三个大字儿吧?” “总的来说,你这刚入院还未修行,前五世都已经干过雷祖了,嗯,那小子也就这样!” 说着,他还重重地点了个头。 陆沐炎彻底没憋住:“哈哈哈哈哈哈!!” 迟慕声歪着脑袋,笑吟吟凑过身子看她:“离宫始祖,小人说的可还对?” 两人间的距离在一瞬间骤然拉近。 他的气息压了下来,眉骨也近在咫尺。 陆沐炎面色一红,喉头滚动,下意识退后,背抵在树上:“……谢谢你,慕声。” 迟慕声眸内狡黠,盯着她看,薄唇勾笑,戏谑道:“嘿嘿,那你能在你第一世的墓碑上加上我吗?” 陆沐炎一愣:“…啊?” 他转过头,胸有成竹:“我都想好了,你就写—— 离宫始祖——陆沐炎 下面加一行小字儿, PS: 黄毛胖丫。” 说着,迟慕声大手一挥,拍了拍她的肩头,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要求也不高,最小号就行,但字体一定得是魏碑隶书哈!” 陆沐炎眨眼:“哈?” 迟慕声:“嘿嘿。” 他嗓音爽朗,透着少年的真挚,悠悠然道:“下一世你可能就不是胖丫了,我可能也不是黄毛啦。” “谁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咱俩知道~” 迟慕声薄唇牵着浅浅的弧度,望着她,眸中深邃蔓延,仿若星辉:“无论几世,永生永世,只有这一世的咱俩专属,成不?” 陆沐炎莞尔一笑:“哈哈,成!” 她眸内狡黠,有种飒意的风情,挑眉:“但是我得写——胖丫黄毛,你得在我后边!” 迟慕声一听,哪肯依,挑着眉嗔怪:“不行,我年纪比你大!怎么能仗着离宫始祖身份压大哥一头?!” …... 漫天星辰如珠玉散落,点缀在深蓝的夜幕上,熠熠生辉。 林间清风徐来,树叶沙沙低吟,似在诉说千年的故事。 星光洒在二人身上,仿若希望的微光,照亮未卜的命运,温柔而坚韧…... …... …... 夜幕如墨,笼罩哀牢山。 白兑三人,正穿梭在赶往木许村的密林深处。 星辰零落,宛如碎钻散落天际。 月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斑驳银辉,仿佛无数幽灵的眼睛在窥视。 白兑一袭白袍若雪,在夜色中隐隐发光,步伐轻盈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锋芒,寒星般的眼眸透着冷峻; 玄谏紧随其后,墨袍如渊,墨发随风微荡,透着肃杀的气息,黑眸深邃,似能吞噬一切光影,手中木杖轻轻点地,发出低沉的节奏; 绳直身形修长,碧玉尺悬腰间,绿意隐现,青袍在月光中泛着幽光,眼中透着沉稳,步伐从容却不失警惕。 三人穿梭林中,脚步无声,如鬼魅般迅捷,宛如夜色中的猎豹。 风过,树叶沙沙低吟。 远处传来不知名的兽鸣,似在低语不祥的预言。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露水的清冷气息,夜色渐深,似在酝酿一场无声的风暴…... …... 去往木许村的路上,脚印渐多。 起初,零星几处,浅浅嵌入泥土,似随意路过; 渐行渐深,脚印密集如潮,层层叠叠,泥泞处深浅不一。 有的深陷如陷阱,有的浅若浮尘,昭示着大批人马的匆忙与有序。 树根旁、草丛间,脚印交织成网,带着泥土的湿润与夜露的凉意,隐隐透出一股压抑的杀机。 玄谏身形一顿,墨发惯性前荡,黑眸如渊般幽深,声音低沉如夜风:“停。” 三人驻足,目光齐聚地面。 白兑眸中冷光一闪,细细打量那些脚印,眉心微蹙; 玄谏蹲下身,指尖轻触泥土,感受着深浅的痕迹,黑眸中闪过一丝警惕; 绳直手按碧玉尺,眼神锐利如鹰,扫视四周,似在捕捉每一丝异常。 这些脚印杂乱,却有规律。 有的宽大沉重,有的细长轻盈。 泥土翻卷处还残留着草茎的断裂,昭示着行进的匆忙与力量。 白兑白袍在月光中一晃,眼眸微眯,低声道:“木许村已近,澹台易钟的杀手就在前方。” 玄谏起身,指着那些深浅不一的印痕,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凝重:“脚码、身高、体重、泥泞深浅程度来看,至少三十五人往上。” 他指向另几处脚印极浅的地方,泥土几乎未动,仅有浅浅的压痕,似风过无痕:“其中七位修为高深,与我三人一敌。” 说着,玄谏抬手,指向一处树梢:“但…还有两位,在我三人之上。” 树梢上,有脚印若隐若现,轻浅如蛛丝,枝叶微弯却未断,树皮仍残留一丝炁息波动。 空气中,隐隐有炁息残存,淡如烟雾,却锋利如刃。 这些高深者的痕迹细腻而恐怖,树梢上的脚印浅得几乎不见,却在枝叶间留下一丝炁痕,似剑气般切割空气。 附近草木微微枯黄,像是被无形之力抽取了生机; 泥土中的浅印周边,露珠未凝,似被高温蒸发,隐现一丝焦灼的余温; 林间几处石块上,有细微裂纹,不规则却精准,如被指力点破。 裂缝中透出淡淡的灵光,昭示着修为已臻化境,能以炁御物,举重若轻,远超凡俗,足以瞬杀常人…... 第282章 - 子时,再试一次。 风声低啸,树叶沙沙,带着几分肃杀的凉意。 …... 白兑、玄谏、绳直三人立于林中,目光如刀,扫视着地上杂乱的脚印。 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紧张…... …... 绳直轻抚腰间碧玉尺,指尖微颤,声音中带着一丝警觉:“澹台一族,实力如此强大?” 月光映在他面庞,青袍微动,眼中沉稳如水,却难掩一丝凝重。 玄谏黑眸微眯,墨发在夜风中轻荡,语气淡然却带着决然:“唯一的儿子,若我,定倾巢而出。” 他目光深邃,似能洞穿夜色,直指隐藏的危机。 白兑面庞凌厉,眉头紧锁如刀刻,白袍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声音冷若冰霜:“那澹台一族的孤魂幡,果真如此歹毒?” 她眼中杀意一闪,似要将黑暗撕裂。 绳直眼中沉稳,月光映得他面庞透着从容,指尖轻抚碧玉尺,似在思量对策,声音清冽:“孤魂幡…莫非在澹台云隐身上? 白兑眼眸冷光更盛,语气如刀锋般锐利:“若真如此,澹台易钟此举,定要断二宫根基。” 她白袍微扬,杀意如寒风席卷,令人心悸。 玄谏低喃,声音如夜风般低沉:“不,离宫与艮宫素来交好,且同在一处。若火更是艮尘看着长大,自能商量着来,断不至于自相残杀……” 他话音未落,忽地一顿,黑眸骤然一惊! 玄谏手中木杖猛地点地,发出沉闷一声响:“不,不好!” 他猛然抬头,瞳孔紧缩,望向二人,声音急促:“木许村有阴阳碑!” “若其中有一宫入碑,三日内便可耗尽生机,届时孤魂幡…...!” 话落,玄谏指尖微颤,木杖在泥土上划出一道浅痕,眼中闪过一抹罕见的慌乱! 绳直却微微摇头,青袍在夜风中轻摆,语气沉稳如磐:“不,正巧,我曾在院内古籍中了解过阴阳碑,那碑需阴阳两炁同时打入,澹台云隐断无此修为。” 他目光扫过脚印,冷静分析:“且离宫今年新生仅三人,老生皆自幼入院,澹台云隐绝无可能得离宫之人相助。” 绳直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深意:“离祖已现,澹台易钟是否知晓此消息,尚不可知。” “若他要救澹台云隐,要么针对她,要么引诱她。” 绳直看向二人,声音清冽,带着几分决断:“所以,离祖既是变数,亦是关键。” 他目光微动,月光映得青袍如风,透着从容:“幸好,陆沐炎与长乘同行震宫,不在此处,无碍。” 玄谏闻言,眉头紧蹙,似有疑虑,但终究未言。 白兑则眸内冷上三分,白袍在月光下泛起寒光,声音如霜:“既如此,速行,赶在澹台云隐被救出之前,截断他们的路。” 她眼中杀意如刀,果断下令:“分三条路,三人间隔五十米。” 玄谏与绳直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是。” 三人眼中闪过默契的决然,身影一闪,分别遁入夜色中。 白兑居中,步伐如风,白袍翻飞,似一道白芒划破黑暗; 玄谏偏左,黑袍融于夜幕,墨发随风,眼神如渊,警惕四顾; 绳直向右,碧玉尺微光闪烁,身形迅捷如豹,脚步落地无声。 林间夜色浓重,树影幢幢。 风声低啸,带着一丝压抑的紧张。 空气仿佛凝固,每一步都似踩在刀尖上。 三人间隔五十米,彼此遥遥呼应,疾行于木许村的方向,心弦紧绷,随时准备迎敌…... …... 夜幕低垂,月光如水,洒在离宫的院子里,勾勒出一片温馨的光景。 篝火熊熊,火光跳跃,映得光洁的石板泛着暖意。 四角石柱上雕龙鎏金,龙鳞在火光下熠熠生辉,似活物般灵动。 院中笑语低回,烤肉的香气弥漫,温暖而热闹,绘成一幅人间烟火的缩影。 反观艮宫,景象依旧截然不同。 同一位置,篝火虽燃,却阴森可怖,火光昏暗,似被无形之力压抑,投下鬼魅般的影子。 院落破败不堪,石板龟裂,杂草丛生,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 与之前有所不同的是,甚至透着一抹…...缓缓滋生的死气。 艮宫众人盘膝打坐,面色冷峻,闭目如雕塑,气息沉重,仿若鬼魅盘踞,静默于阴界。 离宫院中,众人围坐篝火旁,目光却不约而同地偷瞄向那位“离宫始祖”陆沐炎。 眼神或敬畏、或好奇、或狂热,交织成一片低语的暗潮。 灼兹坐在一角,一头红毛下,少年的羞涩溢于言表,目光偷偷瞥向陆沐炎,像是撞见梦中之人。 他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平日活泼的性子此刻难得局促。 喉头滚动,却不敢开口,脸颊泛起一抹红晕,映着火光,显得愈发腼腆。 淳安狼尾辫晃动,声音透着震撼,眼中闪着崇敬,火光映得他面庞透着少年气的热血:“离祖…这气场…” 楚南叼着野草,马尾轻甩,眼眯成缝,低语:“离祖…真美,难怪等四千年。” 旁边,一女弟子低笑:“这眼睛…里面是岩浆我也跳了,甘愿赴汤蹈火。” 另一弟子切肉,低语:“别抢,我给离祖切最大块!” 众人目光炽热,窃窃私语,透着崇敬好奇,宛如信徒围神明。 此刻的陆沐炎,面色红红,一言不发,眼眸低垂,娇颜微烫,手指攥紧红袍,透着一抹紧张。 像是被众星捧月的少女,不适,却心头渐暖。 她挠了挠头,似是没话找话,目光投向艮宫的方向,试图转移话题:“额...艮宫在打坐还是睡觉?坐着能睡着吗?” 说着,陆沐炎嗓音带着几分不自然的轻快,像是想掩饰内心的慌乱。 迟慕声哪管这些,兴致勃勃跑到艮尘身旁,拍了下他的肩:“嗨,艮尘,瞧瞧谁来啦!” 谁知,这手穿过去了。 就这么穿过去的,挥过影子一般,毫无任何阻碍。 他拍了个踉跄,整个人都交错着站在艮尘周身! 迟慕声惊地大撤一步,瞳内骤缩:“我靠?!” 他难以置信,再来回跳着步子,穿过艮尘身体:“…我去了,投影仪啊?” 下一刻,迟慕声猛地转头,冲着陆沐炎狂喊:“胖丫,胖丫!!我靠啊!!你你你你看你快看!!” 说着,他挥手如风,不断从艮尘身上穿过,动作夸张,像是发现了新奇的玩具! ? 陆沐炎转头,身体一僵,定在原地。 她瞪着眼,怔住了,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坏了…我就说我是离宫始祖,被离宫众人敬仰是个梦吧…...” 陆沐炎喃喃:“对对,我怎么没想到呢,只有梦里的慕声才会这么善解人意...我去了…...” 迟慕声不甘示弱,瞪眼道:“嘿?我就说胖丫怎么可能是什么离宫始祖,这肯定是个梦…...” 二人异口同声,看着对方,眼神一亮:“不对,你是梦。” 又同时摇头,指着对方:“不对,你是。” 离宫众人见状,低笑出声,目光在陆沐炎身上流转,带着几分揶揄与好奇。 一名弟子声音戏谑,眼中闪着笑意,低声与同伴道:“这性子…一瞅就是咱离宫之人,哈哈!” 另一弟子眸内促狭,低笑道:“哈哈,离祖跟慕声,看着还挺配!” 有人掩嘴偷笑,有人低声议论,眼中却不约而同地闪着对这位“离祖”的敬畏与期待。 火光映得他们的脸庞明暗交错,气氛温馨中透着一丝微妙的紧张。 小宽轻咳一声,声音低沉如磐:“这是真的。” 他浓眉微扬,目光看向艮宫时,透着一抹严峻的凝重。 见状,二人收起玩笑,迟慕声悻悻地摸了摸鼻尖:“我去了…这,这么神奇?” 他眉头微蹙,环顾艮宫八百余人,舔了舔唇:“乖乖,埋头走了三天,直接给我上个大菜?” 陆沐炎歪过头,看向长乘:“这是什么原理?” 长乘唇角微勾,笑意清冽,声音如清泉流淌:“艮宫入了阴阳碑,没什么危险,不用担心,只是咱能看见他们,他们却看不见咱。”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陆沐炎身上,带着几分戏谑:“所以才会劳请离宫始祖来想办法嘛。” 下一刻,陆沐炎好似明了应该如何做了! 她霍地起身,直奔艮尘,抬手照着他的头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却只扇了个空,带起一阵轻挥的掌风。 若火眉头一抽,独眼瞪圆,似是没料到她如此大胆。 离宫众人面色齐齐一僵,空气仿佛凝固。 这位离祖…还真敢下手啊,那可是院长儿子,艮宫首尊,以及很可能是未来院长…... 陆沐炎眨了眨眼,尴尬地收回手,喃喃道:“…离宫始祖也没啥感觉啊?是不是不好使啊?” 灼兹低头,嘴角抽了抽,脸更红了; 淳安捂嘴偷笑,眼底闪着促狭; 楚南瞪大眼睛,像是被她的举动惊得说不出话,面色染上惊奇的喜悦。 众人皆暗暗憋笑,目光在她身上流转,带着几分忍俊不禁。 而迟慕声,却眸内一亮,悄悄转身,趁着众人不注意,蹑手蹑脚地走向艮宫其他几人。 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贼眉鼠眼,乐不可支。 这时间里,若火轻咳一声,面色严肃,看向艮尘:“自中午我与艮尘会谈后,过了午时,他便再也听不到我说话了。” 此刻,艮尘盘膝坐在阴阳碑旁,闭目沉稳,气息悠长,仿若雕塑。 若火指着艮尘面前地上的一行字,是艮尘所写,字迹遒劲——【子时,再试一次。】 若火继续道:“子时,我再试试,看能否与他沟通,若不能…只能等明日午时,最后一次机会了…” 陆沐炎闻言,倒眨了眨眼,疑惑道:“什么最后一次机会?” 若火示意长乘,长乘轻轻点头,声音清冽如风:“小炎,你看那块碑。” 他指向院中央的石碑,碑身巍然屹立,隐隐泛着幽光,透着庄严肃穆的气息。 碑文刻——【道绝西崖外,心迷九重天,误入者三日魂离】 若火摇头,指着碑文,无奈一笑:“艮宫所见,则与我们字字相反——离魂日三者入,天重九迷心,外崖西绝道。” 说着,他目光沉重几分:“简单来说,三日解不开,艮宫这八百多人…都会死。” 陆沐炎倒吸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看向若火:“我靠,三日?!” 若火轻笑,独眼微弯,声音清朗:“八月四日下午,艮宫与离宫酉时入阴阳碑,从那日算起,仅有三个子时、三个午时的机会。”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戏谑:“第一个子时,在你们到来的第一个晚上,已经过去了。” “第一个午时,若火与艮尘对话;夜间,第二个子时,离宫全员休息,等待离祖。” 说着,若火脸上划过一抹尴尬,轻掩笑意:“第二个午时,离祖…...在睡觉。” 陆沐炎错愣:“什么?” 她瞪大眼睛:“乘哥,这些事儿,是我刚刚害羞跑出去的时候分析出来的吗?” 陆沐炎眉毛高挑出两个括号,来回看向周围的离宫众人:“你们这分析的头头是道,怎么没叫我?!” 若火眨了眨独眼,面色十分坦然:“不是啊,早在你们入村的第一时间,嘬哥就知道了。” 他顿了顿,声音渐小,尴尬地看向长乘:“本想等着你们走到中央阴阳碑的时候,再将详情告知…...” 长乘暗暗憋笑,接过话茬:“奈何我们离祖,走到一半困了…...” 陆沐炎惊地后撤半步:“也就是说,你们早就发现我们了,就等着我睡醒?!” 若火点头,坦然道:“是的。” 陆沐炎环顾离宫众人。 众人皆面色坦然,齐齐眨眼,似全无异样。 她拧着眉头,语气带着几分气急败坏:“不是,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中午睡过去了,你们明明知道,不…不来找我?” 这话一出,离宫众人面色一僵,露出几分难办的神色,目光游移,似是不知如何应对…... 第283章 - 还真是…离火坚心哈…... 长乘轻咳,转移话题:“咳,现在仅剩一个子时与一个午时的机会。” 陆沐炎嘴角狂抽,实在难以置信:“…不是,这…乘哥?!” 长乘笑眯眯地看着她,凤眸弯弯:“离祖休息更为重要。” 陆沐炎气得跺脚,咬牙吼:“昏君啊!?你们是要把朕惯成一代昏君啊!!!” 此刻,一直在一旁未言的嘬哥,和蔼一笑。 他皱巴的老脸上满是慈祥,声音沙哑,带着几分讨好:“离祖,您若不休息好,分心了,这玩意破不了…” 陆沐炎瞪着嘬哥的老脸,嘴角抽搐:“您啥您啊…您那脸我这脸,您多大我多大?您跟谁用敬语呢啊?!” 长乘失笑:“哈哈哈哈…” 身后,迟慕声仍勾着脑袋,贼兮兮地打量艮宫众人。 偶尔,还趁离宫众人不注意的时候,猛的对艮宫之人迅速伸手,不知是在干些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 听到陆沐炎的话,他直起腰板,笑得促狭:“鼻涕到嘴里你知道甩了,孩子快死了你来奶了。” 他冲她挤眼:“离祖,昏君啊~” 陆沐炎更急了:“啊啊啊,快说咋做吧啊?!” 她望着众人,狂挠头:“怎么不着急啊?怎么没有一个人着急啊?!?!” 若火摆手,面上的尴尬俨然到了局促的地步,掩饰着轻笑:“咳咳...倒是挺简单的,离祖来了,基本就完成了,所以也没什么好紧张的。” 说着,他递上一张纸,语气郑重:“这里,是艮尘下午研究出的方法,我摘抄下来了。” 字条上,字迹遒劲: 艮宫:处阴界。 山天大畜:隐藏,休养,需凝神静气。 天山遁:需从阴界"隐遁"而出。 离宫:处阳界。 火天大有:需正午/子时 天火同人:速请离祖,长乘所带新生——陆沐炎。 离:借助阳炁之物。 艮:借助阴炁之物。 长乘微微点头,声音清朗:“那本书我正巧也有看过,记得其中具体事宜,现也已将其写下。” 说着,长乘拿出一张纸—— 【破障】午时/子时,离宫/艮宫将铜镜照射日光/月光, 折射入后天方位"离"/"艮"门。 【置换】碑文将会显示太极图。 【定位】站在碑前,离宫正向,艮宫反向行走。 【镇封】完成后需立即用朱砂划线,封闭庙堂七日。 另: 若午时破界,需离宫带阴土,诵读正向碑文。 若子时破界,需艮宫持阳火,同步倒背碑文。 长乘递给陆沐炎,目光柔和如月,声音清冽:“小炎先看看,有不懂的问我,子时将近,着手试试。” …... 院中夜色渐深。 月光如银纱倾泻,篝火噼啪作响,映得石柱上的鎏金龙鳞闪烁生辉。 纱幔轻荡,带着淡淡的暖香。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余味与草木的清新,温馨而宁静,似在低语着即将到来的转机…... …... 此刻,陆沐炎低头研究手中两张纸,红袍在火光中如焰,眼眸微眯,透着专注与凝重。 墨发垂落,遮住半边脸庞,火光映得她面庞清丽而灵动。 身后,迟慕声早已混入艮宫八百多人堆中,鬼鬼祟祟地挥着手,猛地大喝一声:“我靠…!” 他抹了把汗,叉着腰,没头没尾地嚷道:“743,可累死我了!” 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与喘息,冲着陆沐炎这边喊:“艮宫怎么入的这阴阳碑啊?是不是群众中有坏人啊?这招也太险恶了啊?!” 话落,他竟猛地冲着一个艮宫弟子脸上扇去一巴掌:“744!” 他自顾自再来:“745!746!” 一次次巴掌在虚空中掠过,艮宫众人丝毫不觉,依旧闭目打坐,如鬼魅般静默。 离宫众人眼看着,瞳内微缩,张了张唇...…? 陆沐炎抬起头,眉尾一抽:“慕声...你在做什么?” 迟慕声闻言,挠挠头,看向陆沐炎腼腆一笑,倒害羞上了:“哎哈哈哈,我…实在也搞不懂这是什么原理,完全超出科学范围了…” 他顿了顿,眼神贼亮:“我这不是寻思…是不是有漏网之鱼嘛,我怕有叛徒,万一其中有谁跟我俩装呢...…” 离宫众人闻言,顿时哄堂大笑:“哈哈哈哈!” 一人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这人好逗!!” 另一人捂着肚子:“有我离宫风范,哈哈哈干脆来我离宫算了哈哈哈!” “跟若火师尊的虎劲儿有一拼,哈哈哈哈!” 火光映得一张张脸庞红润而开心,众人七嘴八舌,氛围热烈如过节,瞬间炸开了锅。 要说挑起气氛,还得迟慕声来担这大梁。 淳安抹着眼角的笑泪,冲迟慕声喊道:“慕声?哈哈哈哈震宫来了个离宫性子的刺儿头!” ”慕声,交个朋友!我叫淳安,这是楚南,咱都叫她处男!” 说着,淳安笑捂着肚子,一手指向一旁的楚南。 楚南笑得眉眼弯弯,挑了个眉,带着几分江湖豪气,悠然道:“性别女,爱好女。” 她眼神一瞥,透着几分洒脱,随手叼着一根草,佯学若火抽烟,引得众人又是一阵笑。 灼兹拍着大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慕声,我叫灼兹,大家都叫我镯子,咱宫里看着差不多大的都叫名字,没啥师兄师弟,以后请多指教哈!” 他红毛乱颤,眼中满是热情,像是找到了新玩伴。 迟慕声眨了眨眼,顿时乐了:“处男先歇着,镯子,淳安,我现在就得请你们指教!” 他指向艮宫众人,眼神兴奋:“你俩从那边开始扇!我怕有漏网之鱼,咱再扇一遍!” 淳安哈哈大笑:“我早就试过啦!” 说着,他竟冲着山淼的方向吐了口痰,动作夸张,引得众人笑声更大。 迟慕声嘴角一抽:“哈哈哈哈哈,淳安,你小子真…!!!” 他笑得直拍大腿,眼睛都眯成缝。 众人嬉笑声起伏,院中火光摇曳,纱幔轻舞,轻松而融洽,似将阴阳两界的阴森一扫而空。 众袍猎猎,透着一抹热血与不羁。 此刻,气氛温暖得如一家人围炉夜话般,笑语盈盈中透着无忧的纯真…... …... 陆沐炎失笑,摇摇头,低头看着两张纸,红袍下,手指轻敲,仍在思量。 迟慕声赶来,凑过头看:“这方法记载的挺详细,乘哥知识渊博啊!” 若火言语轻松,独眼眯起,语气戏谑:“离祖的具体操作,就是持着火把,子时顺时针绕着碑,倒背一圈儿。” 他摸着络腮胡,笑眯眯道:“剩下的,交给我们来做就好啦。” 陆沐炎眸内闪过诧异:“额…?这么简单?” 迟慕声点头如捣蒜:“是呢!这么简单啊!这就行这就行!” 陆沐炎眨了眨眼,划过一抹深探,低喃道:“嗯,好似就是为了等我来,仅需我漏个面...一样简单。” 空气骤然安静一瞬。 篝火噼啪声清晰可闻。 火光跳跃,众人目光微妙地交汇。 少挚站在一旁,凤眸划过一抹幽光,唇角暗暗勾起一抹宠溺而满意的笑。 棱角分明的脸庞在火光下投出柔和的阴影,玄袍在火光中泛光,透着孤傲,似在悠哉悠哉地等着看出好戏。 长乘无言,下意识给若火一个眼神,凤眸闪着深意:“…...” 若火轻咳一声:“挺难呢。” 他独眼笑眯眯,摸着下巴粗旷的络腮胡:“若此次新生内,没有离宫始祖,艮宫八百人,必死无疑哦。” 陆沐炎点头,笑眯眯应若火,说出的话却是:“不对。” 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锐利:“是明知有我,所以行此险招,故意让我过来呢。” 空气再次凝固,全体离宫仿佛落针可闻。 火光静止,纱幔停荡。 众人目光齐聚在她身上,带着一丝尴尬与默契…... …... 嘬哥将头转过去,褶皱而瞎的老脸尽量挤着一抹慈和,须眉银光闪烁,低咳几声:“...咳…咳咳。” 若火下意识看向长乘,面庞窘迫,干笑:“哈哈...…” 长乘无奈一笑,凤眸柔和,耸了个肩:“小炎实在聪明,瞒不过她的哦。” 说着,长乘面色坦然,嗓音清冽,点点头:“对,若我不写,嘬哥也会写。” 他眼神划过嘬哥与若火,看向陆沐炎,直言:“本就是嘬哥在午时注炁,想拉离宫全体入阴阳碑,威胁这一百多人传渡修为给你呢。” 陆沐炎:“?” 她看向嘬哥,目光锐利。 嘬哥半晌未言。 他佝偻的身形微微颤动,拐杖轻挪,暴露尴尬,讪笑几分:“呵呵…不知怎地出了点岔子,换成艮宫这八百多个倒霉蛋入了阴刻。” 嘬哥声音沙哑,瞎眼的褶皱挤着笑意,强行解释:“...这方子,还是二十多年前,院内一本古籍上说的,不知道是那书上说错了还是我做错了,毕竟老身也是第一次用…哈哈…...” 若火眼神躲闪,小心翼翼帮腔:“嘬哥为了布局这一刻,在木许村呆了二十多年呢。” 迟慕声眨眼:“看完书扭头就来了?” 若火点头,眸内闪过一丝敬佩:“是啊!” 陆沐炎眸内冷上几分,嗤笑:“还真是…离火坚心哈…...” 她声音透着几分讥讽,一股冷峻的气场,徐徐蔓延。 嘬哥闻言,抿了抿老皱憋着的唇,再度陷入沉默,银须微颤。 陆沐炎目光直视过去,语气沉稳:“我有一惑,想问嘬师祖。” 嘬哥立即仰头,瞎眼寻向陆沐炎的方向,慈蔼道:“离祖但说无妨。” 陆沐炎面色平静:“您要威胁离宫众人,传渡修为给我?” 嘬哥一顿:“……” 他须眉微微颤动,火光映得他面庞透着一抹进退两难的尴尬。 长乘见状,轻咳一声,暗暗扶额:“额…小炎,你不要误会,这是必经过程。” 陆沐炎转头:“嗯?” 长乘冲着若火使了个眼色,儒雅的面容顿显紧张:“快,快解释一下,小炎性子善良,哪肯依这种,仔细说说。” 若火尴尬,眸内划过一丝深意,轻咳一声:“咳…...离祖,咱离宫众人之炁,皆不是自己修行而来。” 陆沐炎一怔,蹙眉看若火。 若火:“创立易学院以来,九百零三位师祖的修为一点点传渡,中间再加各种原因的陨落、渡炁消耗...…” 他苦笑一声,独眼中的光芒快速黯淡:“这不,最终就是您见到的,除我之外的一百零三人。” “旁宫之炁总能汇聚,但离炁…” 说着,若火似忆起往事,眸内眺望远处深邃天际:“二十多年前的易学院,辉煌璀璨,各宫欣欣,多亏德仁师祖。” “他与雷祖乃为挚友,为院内推演天道,被众人称为——陆地神仙。” 若火眸色晦暗,轻叹一声:“德仁师祖坐化前,曾传唤我与嘬哥,弥留最后一言…...” 嘬哥接话,声音沙哑而沧桑:“万物炁属,纵使海枯石烂,仍有汇聚之象,唯有离炁,正在消亡,且不以人力为转移,无力回天。” 他顿了顿,语气满是苍凉:“…呵呵,自然界都不够用,想要聚炁于肉身?更是难于登天。” “二十多年了,五年八年才能入一个离宫的新生,今年许是因有离祖出世,所以破天荒来了三位。” 说着,嘬哥褶皱的老脸转向离宫那二位新人,语气欣慰,但仍透着疲惫:“但另两个小娃娃,只能修玄门,待几世因果轮回后,便能有缘在六岁之前入易学院,交由某位离宫师兄自小抚养,视为己出,方可传渡修为。” 两位新人闻言,眸内了然,面色凝重几分。 二人对视一眼,低下了头,红袍在火光中微微晃动。 若火点头:“是的,离宫目前的一百零三人,都是自小入院。” 他环顾离宫众人,目光悠远而深邃:“有的,甚至没满百天,就被父母遗弃。” 灼兹闻言,伸了个手,一副领功的模样,笑着招呼:“哈哈,‘有的’正是在下哈~!” 第284章 - 原是连猪狗都不如啊。 说这话时,灼兹声音爽朗,红毛晃动,虎牙闪亮。 火光映得他面庞透着少年气的促狭与不羁,将过往的那些苦楚,完全掩下…... 若火望着灼兹,独眼闪过一丝深意,轻笑一声,嗓音宽慰:“如今,离宫始祖已出,全宫托举一人,其实不算亏。” 灼兹一头红毛晃动,语气豪爽:“根本不算亏,赚大了!” 楚南嘴角不知何时又叼起一根杂草,悠然道:“是的,理应如此。” 淳安狼尾甩了甩,语气兴奋:“咱离宫终于好起来了!” 离宫众人闻言,面色皆露出一抹坦然的无畏。 目光坚定如磐石,皆闪着热血与决然。 一人眼中透着热血,哈哈一笑:“离祖出世,咱离宫的炁有救了!” 其他弟子纷纷附和:“离祖威武!离宫复兴!” 他们声音激昂,眼中透着明亮的狂热。 火光映得红袍猎猎,宛如烈焰重生,似已做好了赴汤蹈火的准备,无悔无惧。 若火看着离宫众人,眸内宽慰,转而看向陆沐炎:“当然了,待您即将陨落之际,也需要将修为分散,传渡给离宫接下来的弟子们。” 说着,若火轻咳一声,眼神暗暗划过嘬哥,低下头:“离祖,这是离宫一百零三人的众愿,还希望您...” 陆沐炎轻声打断:“我只有一个问题。” 她看向若火与嘬哥,面色坦然:“什么努力修行,什么陨落之际将修为传渡给接下来的弟子,又或者需要我做什么别的,没什么,我都可以接受。” 陆沐炎转头,看向离宫众人,嗓音而平静清冽:“但是,他们呢?” 众人闻言,皆一愣。 淳安眉头微蹙,眼中不解:“嗯?” 灼兹笑意顿在脸上,愣住:“我…我们?” 淳安似是反应过来,哈哈一笑,眼中透着少年明媚的热血:“哈哈,离祖莫要担心,我们没有什么生命危险,顶多就是变成普通人呗!” 身后,一离宫弟子眸内狂热,高喊道:“对,只要离祖能破开一条路,我们几世后回来可就方便啦,也就不用等谁传渡了!” 后方,又一离宫弟子眼中透着期待,声音激昂传来:“是啊,我们也能像其他宫一样,自己修炁了!” 淳安狼尾发梢晃动,猛一拍大腿:“华南区的修车老张,年纪大了,正愁怎么将手艺传下去呢!” 他凤眸狡黠,坏笑道:“我都想好了,到那儿二话不说,砰砰就是磕头!” 楚南点点头,马尾轻晃,眼中坦然,温声道:“院内有一家酒馆儿,我跟李婶儿关系不错,临行之前说过了,她愿意带我酿酒。” 灼兹闻言,倒歪了下头,挠了挠红毛:“哎?等等,修车老张!?” 他眨眨眼,嗓音疑惑:“旁边是不是有个颠勺的大哥,模样看着凶神恶煞,口味倒不错,说什么第一美食大帝……好再来小炒?” 迟慕声闻言,桃花眼瞪圆,接过话茬:“咦?美食大帝?好再来小炒?这名字好耳熟啊…...” 淳安哈哈一笑,朗声道:“我说镯子,你都多少年没去过服务区了啊?那是华东的厨子,大高师兄的菜就是跟他学的啊!” 灼兹一愣:“啊!啊…是吗?” 他挠着红毛,喃喃自语:“看来,回院得跟巽宫的大高师兄处好关系…...” 说着,灼兹眸内一亮,似是想起什么,虎牙闪亮,冲着小宽嚷道:“小宽师兄,大高师兄人怎么样啊?他喜欢啥,我现在贿赂还来得及不?” 小宽闻言,神色一怔。 他滚了滚喉,低下头,掩过眸底的幽光,道:“很好,大高师兄...” 迟慕声一听这话,当即抬手,抢过话头,插嘴道:“哎!这我能给你做主!” “你回院后立刻赶往华东,不需要找大高,就站在华东的村头大喝一声——大高师兄我来帮你腌豆角!” 他笑的明媚,眸内戏谑,冲着灼兹挑眉:“你信不信,他能把命给你!” 灼兹哈哈大笑,眼眸弯弯:“哈哈!真的啊!” 迟慕声面上早已狡黠成狐狸模样,佯装语重心长,摸着下巴:“那当然,名利二字太小,绝非大高师兄格局。” 但他笑归笑,眼神瞥过陆沐炎,见她垂眸,努了个头,语气明媚:“是不沐炎?” 陆沐炎微微一笑,声音轻柔如风:“是呢,大高喜欢豆角,甘愿一辈子种豆角。” 她顿了顿,声音渐沉:“但我说的是。” “灼兹,你喜欢一辈子做厨子,对吗?” “华南修车淳安师傅?” “楚南,院内知名的酿酒大姨?” 她看向三人,那双眼好似能看破虚妄,深不可测,语气平静却如重锤敲下:“这就是你们接下来梦想的人生,对吗?” 三人闻言,齐齐一愣。 陆沐炎话落,面色平静无波。 红袍在火光下泛着柔光,她的眸底却深邃如渊,将离宫众人牢牢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 灼兹红毛僵住,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嘴巴微张; 淳安眉心微蹙,脸上的笑意渐褪; 楚南眸中透出几分茫然,似被戳中了隐秘的心事…... 突如其来的一段话,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砸破了这场看似美好,嬉笑温暖的幻境。 气氛僵持。 一股汹涌的缄默,缓缓蔓延开来…... 离宫众人反应不一。 有人低头沉默,目光游移,似不敢直视; 有人轻叹一声,脸上闪过一丝苦涩,似在咀嚼命运的无常; 嘬哥瞎眼低垂,银须微颤,佝偻的身形似更弯几分,拄杖的手隐隐有抖,似背负了千年的重担; 若火独眼眨了眨,张了张唇,终是什么也没说,无言以对,粗犷的络腮胡下,脸色复杂; 小宽浓眉紧锁,眼神深沉如山,似在回味着过往的牺牲与坚持…... 倒是长乘、少挚、与迟慕声,三人暗暗对视一眼,唇角不约而同划过一抹心知肚明的笑意。 长乘凤眸微弯,温润儒雅的面容,带着几分戏谑; 少挚棱角分明的脸庞投下阴影,邪魅的唇边勾着笑意,眸底幽光一闪; 迟慕声则咧嘴一笑,眼中透着几分促狭,似在等待这场风暴的后续。 …... 院中篝火依旧熊熊。 月光洒落如霜,纱幔轻荡,带着一丝凉意。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火气与草木的清香,却夹杂着一抹压抑的沉重。 仿佛隐喻着离宫的命运——如这阴阳碑般,一面温暖生机,一面阴森死寂。 夜风低啸,似在诉说轮回的无奈与新生的希望。 一切悬而未决,一百零三位离宫众人,将自己的命运全然交由离宫始祖——陆沐炎的一念之间。 传承的火焰虽炽,却仿佛在消亡的边缘摇曳…... …... 沉寂片刻,陆沐炎轻笑一声。 这一声不大,但足够玩味。 陆沐炎嗓音轻柔,却带着冷漠的讥讽,缓缓道:“为了离宫,为了大义,为了众生累世能够更好地发展……”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点了点头:“挺好,确实是理智的决定。” “把宝都压我一人身上呢?” 她歪了下头,语气轻快,却透着刺骨的寒意:“就这么笃定我不会跑呐?我若出任务的途中死了呢?” 若火闻言,急急摆手,独眼中满是焦急:“不会的,您只需要在院内修行即可,不用出行。” “离宫等您百年,待您下一世轮回,若仍此修为,再传渡,直到您破出一条路来。” 他语气急促,似生怕她误解什么,转头看向嘬哥,投去求助的目光。 嘬哥慎重开口,声音沙哑而苍凉:“离宫,等了您四千年,也无妨再托举您四千年。” 话落,嘬哥瞎眼微抬,银须颤动,佝偻的身形透着一股决然。 陆沐炎轻轻点头,语气淡淡:“哦…真热血。” 她歪头看向嘬哥,眼中闪过一抹戏谑:“那,离宫有准则么?” 嘬哥一愣:“什么意思?” 陆沐炎笑意更深:“就雷祖那一套,也挺热血,为…啥来着?” 迟慕声轻笑,朗声接话,声音清亮如钟:“震宫雷部——为托举、为累世、为因果、甘愿赴死!” 他眼中闪着光芒,带着几分震宫的豪气。 嘬哥苍凉一笑,银须微颤,声音低沉:“哦,这倒没有,呵呵…始祖都没有,哪来的准则呢…..” 陆沐炎挑眉,语气悠然:“嗯,挺好,准则都得等离祖出世再定。” 嘬哥闻言,低垂着脸,仍干笑两声,透着苦涩:“…...呵呵。” 陆沐炎目光转向淳安三人,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锋芒:“离祖出来了,那你们呢?” 淳安眨眼,疑惑道:“什么意思?” 陆沐炎眼神划过若火与嘬哥,再度扫视离宫众人:“你们是什么?” 她眸内闪着寒光,红袍在火光中如焰,透着决然。 众人微微不解,面面相觑间,各自低声应道:“…..嗯?” 楚南不懂,眨眼,轻声应,语气带着几分迟疑:“我们是离宫弟…” 陆沐炎打断,声音冷冽如刀:“我是离祖,你们是猪狗,对吗?” 离宫众人齐齐一愣:“…?”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锐利:“不对,部分猪狗也尚有选择的自由吧?” 陆沐炎轻笑一声,透着无形的威压,语气更冷:“离祖至高无上,离宫众人,原是连猪狗都不如啊。” 若火独眼瞪圆,眼中透着震撼,张了张唇:“……” 话落,陆沐炎当即转身,径直往院外走去。 红袍翻飞,如一抹烈焰划破夜色。 她没回头,只有嗓音清冽,冷淡如冰:“行,我都知道了,子时将至,解碑后再说吧。” 身后鸦雀无声。 长乘、少挚、与迟慕声再次对视一眼,未语。 长乘与少挚唇角微勾,带着一丝默契的无奈,眸内暗暗赞许, 从容坐下; 迟慕声则咧嘴一笑,也一屁股坐下,悠哉悠哉地吃起烤肉,眼中却闪过一抹深思; 小宽浓眉紧锁,眼神深沉,看向陆沐炎离去的方位,点了点头。 而离宫众人,早已错愕,目光呆滞。 一百零三人,以及嘬哥,似被她的话震得无法动弹,一动未动。 灼兹红毛垂落,眼中错愕未退; 淳安脸上的笑意早已无影无踪; 楚南低头,手中杂草被捏得粉碎,眸中复杂难辨。 嘬哥拄杖的老手微颤,握得指尖泛白,瞎眼低垂,似在承受无言的重压; 若火独眼瞪圆,喉头滚动,却无从辩解,在沉默中消化着她的质问; 陆沐炎的背影渐行渐远。 红袍如焰,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孤冷的弧线,留下沉默如潮,淹没了这片温暖的篝火之夜,等待着子时的到来。 暗流在月色下悄然涌动….. 木许村,如沉默的巨兽,注视着这场交锋。 命运的齿轮低鸣,空气中弥漫着烟火气与宿命的低吟…... …... 【兑宫、巽宫、坎宫】 夜幕低垂,雾隐石桥笼罩在一片浓雾之中。 宛如幽冥深渊吞噬了月光,仅余几缕银辉挣扎着洒落桥面。 溪水低鸣,偶有水花溅起,溅在青石上,发出清脆的回响,与夜风穿过林间的沙沙声交织,似幽魂低语。 空气中弥漫着腐叶的腥气与药草的清香,篝火旁铁锅咕嘟冒泡,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甜腥味。 火光摇曳,映得帐篷影影绰绰,似鬼魅在夜色中起舞。 兑宫与巽宫弟子或倚树疗伤,或围坐煮粥,衣袍上沾满血污与泥泞,面色疲惫却透着沉重的决然; 坎宫黑袍身影忙碌穿梭,或分药制药,或搭手治疗,动作井然有序,仿若暗夜中的一线生机。 一切井然有序。 篝火光芒挣扎,映得一张张面庞忽明忽暗,带着疲惫、悲痛与隐秘的温馨,在无尽黑暗中点燃的微弱希望。 此刻,药尘蹲在泽祝身旁,指尖轻沾药膏,为他的断臂伤口换药,眼中透着自责,低声道:“泽祝师弟,这伤口毒气未清,我再敷一层清毒散。” 可潜鳞却一刻也等不及了。 他脸上的银色鳞纹隐现黑光,透着压抑的怒意,直奔泽祝…... 第285章 - “困…” 潜鳞声音低沉如雷,直言落下:“泽祝师弟,与澹台月疏相处时,可曾察觉有异?” 他语气锋利,带着不容回避的质问,眼中寒光闪烁,似要撕开迷雾。 这话一出,众人闲聊骤停,目光齐齐转向泽祝。 空气仿佛凝固,似乎就在等待着这样一番风暴的揭晓。 泽祝闻言,眸内一怔:“…我,” 他面色煞白如纸,顿了顿,眸色幽暗几分,似在回忆:“我们一同从华西入院,月疏…” 泽祝一怔,即刻改口,声音微颤:“澹台月疏举止有礼,对我们都很热情,有什么不懂的,她与澹台云隐都会主动为我们介绍。” 他断臂的袖管空荡,咬牙忍痛,环顾众人:“其实,我们接触不是很多…临正式开学之前,她们倒搬走了,不过仅有两三日,开学前一天晚上,又匆匆搬回来了...” 众人闻言,皆一愣,目光交错,带着几分疑惑与警觉。 胭爻媚眼一眯,红唇轻启,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却透着锐利:“什么意思?” 她斜倚在一棵古树旁,火光映得她脸庞明艳动人,眼中却闪过一抹错愕。 泽祝缓了口气,靠在树边,断臂隐隐作痛,额汗更显,声音断续:“…具体去哪里,我们也不知道…实在不好多问。” 他咬牙,似在强撑体力:“她们搬走时很仓促,起了个大早,搬回后又闭门不出,实在…...” 眼见泽祝话音断断续续,似已耗尽气力,面色苍白得令人不忍,实在是体力有限... 柳无遮眼神一沉,左眼疤痕微微一蹙,声音冷冽如刀:“风无讳,你解释一下。” 他身形挺拔,青袍在夜风中微动,目光如鹰,直刺风无讳。 风无讳眉尾一抽,眸色一滞:“额…...” 这风无讳,好似很怕柳无遮,面容明显不自然几分,尤其模样,确实与柳无遮有几分相似。 他瘦高的身影僵了僵,尴尬地轻咳一声:“咳...…我之前确实和她们走得挺近….” “她们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说院内有人飞升呢!你们可能不知道,她二人说这话时,浑身湿透,面色惨白!” 说着,风无讳大手一挥:“我一听肯定兴奋啊,她们一开始死活不说,后来又突然转了性子,答应只要我偷来入殓师的牌子,就告诉我。” 他挠了挠头,瘦削的脸庞露出几分悻悻:“这多简单啊,毕竟…...嘿嘿,我巽炁控得不错,轻轻一抬手,就把那入殓师的牌子吹掉了…” “帮他们偷来后,别提多敷衍人了,就只说——“雷部少谁,就是谁!” 说到这儿,风无讳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忿:“我当时还真信他们的话了,现在看来,压根就是唬我,骗我偷入殓的牌子,方便他俩干坏事!” 他顿了顿,看向周围弟子:“接下来的…师兄们都也知道了,就是全院通报批评呗,啊哈哈哈…...” 风无讳干笑两声,试图缓解气氛,声音越说越小:“反正…白兑师尊把我们这群新生叫到一起,严肃批评的那个劲儿,那个眼神…妈呀,我…我最近几晚还总做噩梦呢...…” 此话落。 众人面面相觑,若有所思,目光在火光中交织,未发一言。 篝火噼啪作响,铁锅中的药粥散发着甜腥气息,雾气在溪边升腾,愈发浓重,似要将众人吞噬。 石听禅托着木鱼,灰白僧袍宽松,眉心朱砂鲜红如血,低念道:“善哉,澹台一族恶行,坎宫必有因果。” 他声音慈和如风,眼中却透着悲悯。 “咚、咚、咚......” 木鱼不断震动,发出低沉的回响,在雾隐石涧中缓缓荡开,涤荡人心。 众人未言,神色黯淡,掩不住眼中的一抹沉重,为这无尽的因果叹息…... …... 子时将近。 月光如银霜倾泻,篝火虽熊熊,却被夜风吹得摇曳不定。 火光映得阴阳碑巍然屹立,碑身隐隐泛着幽蓝的光芒,似连接阴阳的两界之门。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火气与草木清香,却夹杂着一抹压抑的寒意。 纱幔轻荡如幽魂低语,四角石柱上的鎏金雕龙在月下闪烁,宛如守护着这即将展开的仪式。 艮宫众人虽盘膝打坐,却皆睁着眼,目光齐齐投向艮尘。 八百弟子面色凝重如雕塑,呼吸浅浅,等待命运的转折…... …... 此刻,艮尘正将手掌按在碑上。 掌心,隐隐有棕炁流动,目光看似落在陆沐炎身上,却好似穿过她,直勾勾地望向一片对面虚无的虚空,声音低沉而沙哑:“可寻得离宫始祖?” 陆沐炎闻言,深吸一口气,红袍在夜风中微扬。 她上前一步,看着艮尘,声音清澈却带着一丝坚定:“艮尘师兄,是我。” 艮尘面容微动,苍白的脸庞在月光下投下阴影。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释然,声音温和如长兄一般亲切:“小炎师弟,一路颠簸,麻烦了。” 陆沐炎微微摇头,红袍下的身影挺直,眸中透着决然:“无妨,开始吧。” 随着这话落下,陆沐炎低头扫了一眼手中的两张纸条—— 一张是艮尘的研究笔记,记载着艮宫需从阴界“隐遁”而出,借助阳炁之物; 另一张是长乘的详解,字迹遒劲,标注着子时破界需艮宫持阳火、同步倒背碑文。 而离宫则需正向诵读碑文,辅以铜镜折射月光入“离”门。 此刻,一方铜镜,置于碑前。 镜面反射月光,精准折射入后天方位的“离”门。 按照步骤,她心念一动,将手掌稳稳按在碑上。 指尖触及冰冷的石面,顿时,一股暖流如阳炁涌入,碑身似微微一颤。 镜光如银箭射入,顿时,碑面嗡鸣一声! 碑身表面,浮现出淡淡的太极图,阴阳鱼缓缓旋转,似在回应她的举动! 陆沐炎站定碑前,正向而立,红袍翻飞。 与此同时,艮尘在碑的对面,举起一支熊熊燃烧的火把——是为阳火。 火焰跳跃,映得他面庞明灭不定。 他身形稳健,反向而走,脚步逆时针绕碑,口中倒背碑文:“离魂日三者入,天重九迷心,外崖西绝道。” 就在艮尘迈步开口的第一时间,陆沐炎深吸一口气,开始正向诵读碑文:“道绝西崖外,心迷九重天,误入者三日魂离。” 她声音清亮如溪水,每一字都仿佛带着阳炁的温暖。 碑文随之微微发光,似在与她的炁息共鸣。 艮尘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字都如阴炁的回荡。 火把的火焰在夜风中拉长,似一条火龙缠绕碑身,与陆沐炎的正向诵读交织,形成一股奇异的和谐。 陆沐炎紧盯着他的身影,在碑的对面若隐若现,时刻保持完全对立的角度。 艮尘步伐虽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然,火光映得他眼中透出一抹坚毅,似在跨越阴阳的界限。 离宫众人围在碑周,大气不敢出。 目光紧锁在碑上,紧张得如弦紧绷。 若火独眼瞪圆,络腮胡下的嘴巴微张,双手不自觉地握拳,似在祈祷; 嘬哥拄杖而立,瞎眼虽无光,却微微仰头,银须颤动,佝偻的身形透着罕见的凝重; 淳安脸色凝重,眼中闪着担忧,看向山淼; 楚南攥着拳,眸中复杂如潮,暗暗划过陆沐炎的面容,似在思量着什么; 灼兹红毛微微颤动,少年般的脸庞满是紧张,不停吞咽口水。 小宽如巨石般站立,面无表情,却喉头微微滚动,眼神深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 长乘凤眸微眯,唇角虽挂着淡笑,却透着掩不住的忧虑,负手而立,似在计算有可能出现的风险; 少挚棱角分明的脸庞投下冷峻的阴影,浓睫下的眸子深邃如渊,目光悠然,看向陆沐炎,透着一种无声的守护,却也带着一丝罕见的紧绷; 迟慕声站在一旁,平日吊儿郎当的笑意收起,双手抱胸,眉头紧锁,似在压抑内心的不安; …... 艮宫众人早已知晓,按照艮尘的吩咐,静息打坐。 但…不知是三日期限将近,还是接近子时的缘故,众人面色垂垂,似乎困得睁不开眼。 山淼眉头紧锁,止不住地点头,好似下一刻便能昏睡过去; 岳峙与岳姚兄妹并肩靠着。 岳峙浓眉如剑,眼中却满是血丝,似在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 而岳姚,正死咬着下唇,努力维持,频频眨眼。 整个院子仿佛凝固,夜风低啸,碑上的太极图旋转渐快,阴阳鱼如活物般游弋。 阴阳炁息交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张力,似在预示着破界的成败。 夜风忽然静止,月光洒落碑身,投下长长的阴影。 一切悬于一线,众人心跳如鼓,等待着那关键的一瞬…... 然而。 艮尘的步伐开始微妙地迟缓起来。 棕袍在月光中微微晃动,每一步都似踩在棉花上,绕碑的脚步越发沉重,脚下青石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火把光芒摇摇欲坠,映得他面庞苍白如纸,额角隐现细密的汗珠,眼睛半阖,眸底透出一抹难以抑制的倦怠。 疲惫骤然涌上。 艮宫众人亦然,他们虽盘膝打坐,却身形微微摇晃。 山淼银发下的眉头紧锁,眼睛渐眯,似在强撑; 岳峙浓眉下的眼神渐散,呼吸变浅; 岳姚娇小的身影微微前倾,却又无力地靠回。 周围的八百多人,如连锁般,肩头下沉,头颅低垂。 原本凝重的表情渐渐松懈,透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困顿。 似被阴刻的炁息拖入深渊,火光映得一张张面庞透着疲惫与沉重,坠入梦魇。 骤然! 艮尘步子一顿,棕袍猛地一晃,火把险些脱手! 下一刻,身形如被抽去支撑,眼睛已完全阖上,口中喃喃低语未完,直直往后倒去! 就在他往后倒的同时,长乘凤眸微眯,紫袍微动。 脚尖刚踏出半步,却又顿住,掩过上前搀扶的冲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火光映得他面庞儒雅而克制。 没等他迟疑,若火已如离弦之箭般上前! 若火大步跨出,独眼瞪圆,粗犷的臂膀稳稳接住艮尘倒下的身躯。 手掌触及艮尘肩膀的瞬间,感受到的,是实实在在的温热与重量。 不再是虚影的空无,而是坚实的血肉之躯,皮肤下的脉搏微弱却真实地跳动着。 他一愣,随即大喜过望,独眼中光芒爆闪,声音洪亮如雷:“成了!” 若火语气中满是难以抑制的激动,络腮胡下的嘴角咧开,似卸下了千斤重担。 阴阳界限已破,触碰的瞬间如电流般传递着喜悦与震撼。 而就在此时,艮宫八百众人如被无形之力牵引,齐齐往后倒下! 尘土飞扬而起,灰尘如雾般弥漫,激起离宫这边的篝火猛地蹿高。 火焰如狂龙般腾起,火星四溅,映得院中一片通明。 霎时间,灼兹与楚南直奔岳峙岳姚。 灼兹红毛晃动,眼中透着谨慎与关切,稳稳扶住即将倒下的岳峙,大喝道:“岳峙!” 楚南手指轻触岳姚的脉搏,感受到微弱的跳动,眼中喜悦,但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与担忧:“岳姚!” 淳安狼尾甩动,直奔山淼,剑眉紧蹙,朗声道:“山淼!” 若火则是着急地摇晃艮尘的身躯,独眼瞪圆,声音急促:“艮尘,艮尘!!” 可是艮尘眼睛微睁,口中喃喃:“困…” 话音未落,他直接阖眼睡去,呼吸渐匀,陷入了深沉的梦乡。 灼兹这边,岳峙竟直接打起了呼噜,声音低沉而绵长,胸膛起伏均匀,睡相憨厚如孩童一般。 这八百多人,竟然齐齐睡着了! 有人嘴角微扬,似在做美梦; 有人鼾声如雷,震得尘土微颤; 院中顿时充斥着此起彼伏的鼾声与呼吸。 一片安详的睡姿,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将他们彻底淹没。 仿佛阴界的枷锁在松开的同时,也抽走了他们最后的精力。 若火一愣,独眼中闪着焦急,急忙转头看向嘬哥:“嘬哥?!” 第286章 - 瘴毒侵袭。 嘬哥也一惊,瞎眼微抬,银须颤动:“这…” 他顿了顿,佝偻的身形微微前倾,似在感应什么,却也露出几分茫然。 长乘轻笑,凤眸弯弯,声音清冽如风,带着几分从容:“无碍,让他们睡吧,相当于三日未眠呢。” …... 子时已过。 阴阳碑的幽光渐渐敛去,碑身上的太极图缓缓隐没,宛如沉入深渊的星辰。 陆沐炎回到少挚几人身边,红袍微扬,额角细汗在月光下晶莹闪烁。 她眨了眨眼,眼中透着一丝疲惫却又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轻松。 陆沐炎抹了把额头,气息微喘,声音中带着几分疑惑:“我…呼…我…” 迟慕声凑上前来,眼中满是关切,语气急促如连珠炮:“咋样,咋样?你还好吗沐炎,是不是元气大伤?!” 他眼神在陆沐炎身上仔细打量,模样紧张,像是怕她随时倒下。 少挚站在一旁,凤眸柔和,声音低沉而温柔:“炎儿,累不累?” 陆沐炎摸着胸口,心跳依旧急促。 有半晌。 众人未言,皆等她发话。 空气中有短暂的静默。 离宫众人眸内隐含的担忧,夹杂艮宫偶有的鼾声。 …... 她一愣,歪头看向众人,语气中透着几分错愕:“哎?” “除了紧张,我咋啥感觉也没有啊?” 陆沐炎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怀疑:“这…我啥感觉也没有啊?” 长乘凤眸微弯,轻笑出声:“哈哈…本就没什么,唯一的重点是——必须是你,别的就没什么了。” 陆沐炎闻言,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地点头。 但心内…... 她当即问:“老白,如何?” 老白的声音透着一抹沉稳的心安,悠悠道:“你是,便足够,但现在…..须紧盯长乘反应。” 陆沐炎一怔,长睫微颤。 此刻,长乘负手而立,衣袍在夜风中轻摆,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目光扫过离宫众人,带着几分揶揄:“接下来...离宫有的忙了哦。” 他声音清冽,透着一抹长兄般的宽慰,却又夹杂着一丝狡黠:“给这八百多人熬安神汤,醒神散,离炁经由食指,点入百会、太阳、印堂、风池等穴位。” 话落,长乘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眼中闪过一抹戏谑,似在等待他们的反应。 淳安一愣,狼尾甩了甩,瞪大眼睛,清朗的嗓音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八百多人?都这么做?!” 长乘憋着笑,点头道:“是呢。” 闻言,淳安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艮宫众人横七竖八的睡姿上,嘴角抽了抽…... 灼兹低头瞥了眼岳峙,见他鼾声如雷,同样嘴角微抽。 又环顾艮宫众人那此起彼伏的睡姿,他红毛晃了晃,试探着问:“……长乘师尊,我们不做会怎样?” 长乘笑意在唇角蔓延,悠悠然道:“睡着呗,昏昏沉沉小半个月,自然也能醒,但是耽误节奏哦。”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四日后回院,艮宫没醒的话…你们一百多人得把这八百多人背回去哦。” “…...” 空气骤然一静,离宫众人面面相觑,脸上表情精彩纷呈。 淳安嘴角猛抽,狼尾僵在半空,咬牙切齿道:“这次任务,…艮宫纯他姥姥的睡觉来了!” 他声音中带着几分气急败坏,却又透着一丝哭笑不得的无奈,双手叉腰,瞪着地上呼呼大睡的艮宫众人! 楚南眉尾稍抬,咬牙低声道:“艮宫,你欠我的还不清!” 她语气中满是怨念,但目光却不自觉地扫向岳姚,似在确认她睡得是否安稳。 可与此同时。 老白的声音在陆沐炎心内蓦然响起:“山野郎中,卦者长乘的知识储备如此渊博么?” “那老头依照古籍做的局,甚至自己都不明后续反应,但长乘的从容程度…..” 老白嗓音更低,透着一抹冷意:“就像是此碑出自他手呢。” 陆沐炎闻言,抿了抿唇,长睫微垂,遮住了眼底的晦暗不明…... …... 夜风低啸,篝火噼啪。 月光洒落,映得院落如梦。 离宫众人渐渐放松下来,围着篝火或坐或站,低声聊天打趣。 笑声如涟漪般荡开,驱散了近三日的紧张…... …... 淳安叉腰,狼尾晃动,低头嘀咕着如何分配熬汤的任务,眼中却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灼兹则是蹲在淳安身旁,帮忙煮药,但眼神几次掠过陆沐炎,脸上透着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楚南叼起一根新草,斜靠在石柱旁,微微小憩。 若火独眼眯起,摸着络腮胡,与嘬哥低声商量着药材的分量; 然而。 众人笑语间,目光却不约而同地避开陆沐炎,带着一丝莫名的尴尬…... 她的红袍在火光下如焰般耀眼,站在一旁,似一座孤峰,令人敬畏又不敢靠近。 方才的质问,如一柄利刃。 直插入离宫众人心头,辗转反侧。 此刻,众人虽佯装轻松,心底却藏着一抹无言的复杂。 似在消化她的话语,又似在等待她的下一步抉择…... …... 夜色如墨般深沉,笼罩着哀牢山脚下的广袤林野。 四千震宫弟子零散分布在山周围的坡地上,点点篝火在山坳间闪烁。 仿佛天幕上散落的星光,点点闪烁,却不刺眼,只带来一种宁静的疏离感。 营地间,帐篷低矮而简朴,篝火堆星星点点地燃烧着,偶尔有弟子起身添一把柴火,火光映照出他们疲惫却安详的脸庞。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混合着泥土的湿润,远处溪水潺潺,像是低声呢喃的夜曲。 守夜的弟子们三三两两围坐,或低声交谈,或闭目养神。 有人靠在树干上打着哈欠,懒洋洋地伸展肢体; 有人添柴入火,火星窜起,照亮一张张疲惫却安详的脸庞; 有人打着哈欠,伸懒腰,揉着眼睛,似在驱散夜的凉意; 另一些则围坐在火边,分拣着采来的药物——一捆捆艾草、几把干枯的藤蔓,被仔细归类,手中草叶沙沙作响,动作轻柔而有序。 一切井然,似这山野中的一隅太平,远离尘嚣的纷扰。 风过林梢,带来一丝凉意,却不扰人梦。 整个营地如一幅水墨画卷,祥和而宁静。 然而,在这静谧的表象下,暗流悄然涌动。 …... 角落一处帐篷内,一人缓缓睁眼。 那双眼睛在火光外隐约闪烁着异样的光泽。 他佯装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起身拉开帐篷门,懒洋洋地走出,往树林深处迈步。 脚步看似随意,却带着一丝警惕。 林间影影绰绰,那人停在了一片幽暗的空地上,作势解开腰带,撒尿的声响在夜风中低低回荡。 完事后,他抻着懒腰,像是随意舒展,却在低头间暗暗将脚下的泥土踩了六下。 每一下,都精准而隐秘。 泥土踩出一个坤卦的轮廓,阴柔而沉稳。 他拍拍衣袖,转身离去,融入夜色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但那坤卦的印痕,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篝火温暖,药香与柴烟交织,弟子们偶尔的笑语如风过林梢,轻柔而无害。 然而,树影深处风过时,枝叶低颤。 似有一人,驻足于隐绰间窥视。 坤为隐。 变数,正在潜伏…... …... 【哀牢山深处】 与此同时。 老缚带领的一百多名弟子,在哀牢山更幽深的腹地。 这片山脉的核心地带已非人迹可及。 茂密的热带雨林如巨兽般吞噬一切光线,喀斯特地貌的奇岩怪石层层叠嶂,隐现出诡异的轮廓。 天空如撕裂般,倾泻大雨。 雨幕如银针密集,砸在山石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抽打着树叶。 雾气升腾,如白龙缠山,吞没一切视野。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与腐叶的腥气,远处,雷鸣隐隐,似天罚将至。 大雾,随之而起。 如活物般缠绕,吞没了远处的山影,让整个世界缩减成一片灰白的混沌。 浓稠的白,包裹着每个人的瞳框。 …... 此刻, 一百余众围着一个巨大的山洞。 洞口宽阔如兽口,外面几名弟子把守,紫袍湿透。 几人一手持火把,一手持兵刃,刀身隐现电光,目光锐利如鹰,警惕四顾。 洞内,篝火熊熊燃烧。 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回荡在岩壁间,火光映照出弟子们的脸庞,却也拉长了他们的影子,投射出扭曲的怪异形状。 火光摇曳,映得洞壁湿润的岩石闪烁水光。 烟气缭绕,带着一丝温暖却压抑的氛围。 雨水从洞顶渗下,滴答声如心跳般节奏,一下一下,心悸分明。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湿与瘴气的隐隐腐臭,令人喘不过气…... …... 老缚娇小的身躯矗立在篝火旁,柳叶般的眉眼锐利如刀,扫视着四周的弟子。 目光所及之处,一百多名弟子或坐或躺,神色疲惫而警觉。 却…...已然显露出瘴毒侵袭的痕迹。 有的弟子眼睑发黏,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胶膜覆盖,每次眨眼都发出细微粘腻的“咕叽”声响。 眼睛周围的皮肤微微肿胀,泛着不自然的潮红,黏液如胶般拉丝,每次眨眼,都似在撕扯皮肤,睑下红肿隐现,透着潮湿的痛苦。 ——那是湿度饱和下的初级征兆。 空气中的水汽如寄生般渗入毛孔,让他们的视线模糊,世界变得朦胧而黏滞。 中级的症状更显狰狞:耳道渗出黄水,脓液如蜡般黏稠,顺着耳廓蜿蜒而下,带着淡淡的腥臭味。 弟子们不时歪头,或用手指抹去,试图甩出那恼人的堵塞感,却越抹越痒,仿佛微生物在耳腔内疯狂繁殖。 嗡嗡作响的幻听让他们摇头晃脑,脸上布满痛苦的褶皱。 最严峻的,则是那些指甲缝长出白色菌丝的极端案例——菌丝如细丝般,从指甲根部钻出,缠绕指尖,微微蠕动。 似活物般钻入皮肤,蜿蜒生长。 菌丝泛着诡异的荧光,触碰时会微微颤动,仿佛活物般贪婪地汲取宿主的精气。 受害弟子们的指尖已微微发黑,疼痛如针扎般绵延而上。 弟子们手指颤抖,试图抠出,却只带起一丝血痕,痛得倒吸冷气。 只得整个人蜷缩在角落,呼吸急促,眼神中透着绝望的空洞…... …... 老缚的声音在洞内响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柳叶眉微挑:“眼睑发黏,是因湿度饱和,瘴气侵入毛孔所致。” “耳道渗出黄水,是因微生物繁殖,湿热生虫。” 弟子们闻言,微微点头示意,脸上闪过一丝安心。 她顿了顿,锐眸扫过众人:“眼睑症状者,用桐油浸泡过的麻布三层叠加,夹层填充活性炭与艾草灰。” “佩戴时需含一片铜钱在舌下,以平衡阴阳,但超过两小时会导致牙龈渗血,届时再服解毒药丸。” 老缚顿了顿,凝重续道:“耳道流脓者,取新竹内壁黏膜溶解于沸水,冷却后形成透明膜,覆盖口鼻后,便可见瘴气在膜上凝结成珠。” “需每半小时更换,切记不可接触月光,否则膜会硬化割伤皮肤。” 她的语气平稳,却带着一丝急迫:“至于指甲缝长出白色菌丝者……” 老缚眉头微皱,锐眸中闪过一丝凝重:“瘴毒太深,云韵,领十二人配药。” 云韵闻言站起,她眼睑微微发黏,眨眼时发出细微的粘腻声,面色苍白如纸,但眼神仍坚定:“是!” 老缚继续指令:“取树心处的雷击木炭粉末,露水未干时采摘的蛇衔草,加雌黄矿石粉研磨,对了,研磨时记得诵读《度人经》” “之后,加童子尿调匀,敷在肚脐处,同时点燃药粉熏蒸。剧烈呕吐后,便可排出瘴毒。” “先给指甲菌丝的弟子服用,加速制药。” 话落,老缚声音如令,转身出洞,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英气:“李信罡,来。” 众人迅速分工行动。 李信罡倒无甚异样,看样子没中瘴毒。 他身影挺拔如松,气质俊逸不凡,神色宁和淡漠,带着从容的气度,缓步跟出。 第287章 - 等他露头来领,我再还给他。 老缚眸光凝重,嗓音泠冽:“换药后,趁着还有力气,让他们把带着的衣服都换上,测试不同料子处于此地的肤感。” “此等毒瘴,势必有邪祟大妖盘桓修行,我亲自去探查周围,拉好防火墙,按从前规矩来。” 李信罡点头,眉宇间透着不怒自威的严肃,高挑的身型在火光中投下长影:“缚儿,定要小心,若有...” 未等李信罡话落,老缚果断转身,踏入树林深处。 李信罡一愣,转而无奈地轻笑一声,声音低沉响起:“三弟、惊棠,随我去洞外采集雷击木炭和蛇衔草,雾浓,动作要快。” 许是二人修为算高,此刻,王闯也并无任何不适。 他粗犷豪爽地拍着胸脯,吼一嗓子:“二哥放心,我这身板儿钻林子最合适,走着!” 惊棠点点头,纤细的身影如鬼魅般敏捷,跟上二人,消失在洞口的雾雨中。 洞内。 九霄协助云韵分派十二人制药。 云韵面色苍白,眼睑的黏腻让她不时揉眼,但仍强撑着指挥:“你们三人去取新竹内壁黏膜,记得用沸水溶解。” 九霄眉间一道闪电形疤痕,银白如雷纹,透着不近人情的冷硬,衬得肤色愈发冷峻:“那边五人,准备桐油麻布和活性炭……” 绯刹和苍隼负责研磨雌黄矿石。 他们围坐在火边,绯刹的动作精准而迅捷,苍隼则低声诵读《度人经》,声音如低吟的咒语,回荡在岩壁间,驱散了些许寒意。 弟子们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药香渐渐弥漫,混杂着雨声和火裂,营造出一种紧迫却有序的氛围。 李信罡带队外出,雨幕中身影挺拔; 王闯在前开路,矮胖身躯灵敏如猿; 惊棠折扇轻摇,桃红衣裙在雾中如花绽放; 绯刹守洞,墨刀在手,似笑非笑的唇角透着杀机; 苍隼研磨矿石,手臂锁链低响,温润一笑中诵经声起; 九霄领队采药,眉间疤痕泛光,脚步稳健如山。 山洞内篝火噼啪,雨声如鼓,雾气缭绕。 众人忙碌中透着凝重,瘴毒的威胁如影随形,却在老缚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化解。 然而,在这分工中,老缚的锐利目光始终未放松,暗自警惕,亲自探查四周毒物。 瘴毒虽可医,但山腹的暗流,正如那涌动的雾气,随时可能吞噬一切…... 此刻,真正属于哀牢山的危机,来了。 …... 笠日清晨,晨雾未散。 哀牢山脚下的林间弥漫着一层薄薄的水汽。 阳光如金丝穿透树梢,洒在湿润的草地上,泛起点点晶光。 溪水潺潺,偶有鸟鸣清脆,空气中草木清香与泥土气息交织,透着一抹清新的朝气。 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令人精神一振。 陆沐炎、长乘、少挚、迟慕声、小宽、淳安、楚南、灼兹几人散落在林间采药。 几人或蹲或站,手中药草沙沙作响,各自忙碌却不失默契,宛如一幅晨光中的田园画卷,宁静而生机盎然。 陆沐炎蹲在地上,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药材名。 她低头清点身旁堆积的草药,喃喃自语:“远志、茯苓、黄精、猪牙皂、细辛、酸枣仁、人参……” 说话间,陆沐炎指尖轻抚着一株细辛,眼神专注,似在确认药材的完整性。 淳安在一旁挥着小铲,挖得满头大汗,狼尾甩动,嘴里嘟囔:“乖乖,咱得挖多少才够啊?” 说着,他抬起头,额角汗珠在晨光中闪亮,咧嘴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夸张的抱怨:“咱说艮宫八百多人,这每月例会,得多少个厨子掂勺啊?” 迟慕声擦着额头的汗,吊儿郎当地倚在一棵树旁,手里攥着一把刚摘下的草药,咧嘴道:“哎我说,我硬扇,不能把他们一个个扇醒吗?” 说着,他剑眉微挑,语气半真半假,半开玩笑地挥了挥手,像是真要扇人一巴掌,引来旁人轻笑。 灼兹蹲在地上,皱着脸,揉着腰,连连摆手,嘟囔道:“不行了,我大胯好像被大象跺了一脚。” 迟慕声乐了,接过话茬,转着肩膀笑的痞气:“哈哈,我肩胛骨里能开个卖醋的店!” 楚南闻言,眼角弯弯,透着几分洒脱,叼着根草,笑得前仰后合:“哈哈! 淳安笑得直拍大腿:“慕声,你这嘴真适合来咱离宫,哈哈哈!” 迟慕声挺了挺腰,咧嘴一笑,语气吊儿郎当,摆摆手,装出一副遗憾的模样:“生不逢时啊,我已经是雷祖了,不然让沐炎的离祖跟我换换?” 说着,他冲陆沐炎挤眼,带着几分戏谑。 ……? 此话一出,空气骤然一静。 晨雾仿佛凝固,连鸟鸣都似停了一瞬。 陆沐炎心头猛地一跳,低头死死盯着手里的纸,眼神却机警地暗暗瞥向长乘。 小宽慌乱地抬头,先看了迟慕声,又迅速扫了长乘一眼,随即低下头,继续挖土,动作却比方才僵硬了几分。 长乘凤眸微眯,面上笑意未变,却明显一愣,眼中闪过一抹复杂。 就连少挚,平日里沉稳如水的他,棱角分明的脸庞都微微一怔,浓睫下的幽眸掠过迟慕声,带着一丝罕见的诧异。 尤其淳安、灼兹、楚南三人...... 淳安眨眼,试探道:“……?” 灼兹红毛晃了晃,眼中满是错愕:“……你是,什么?” 楚南眉尾一挑,低声道:“……离祖玩得好的同伴,定然…我靠?”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草从嘴角滑落。 迟慕声见状,却浑不在意,挺了挺腰,冲着陆沐炎和少挚努努嘴,笑得没心没肺:“咋的,我兄弟个个牛逼,又是坎宫始祖,又是离宫始祖,雷祖反正也没人认,我认来玩玩呗。” “等他露头来领,我再还给他,哈哈!” 说着,他嘿嘿一笑,眼中透着几分自嘲,挠挠头:“主要是,这么一想,自卑感少了很多……” 空气再次安静一瞬。 晨光洒落,草叶上的露珠折射出微光,似在映照众人的复杂心绪。 陆沐炎与长乘、小宽、少挚同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勾了勾唇,低下头。 淳安几人则是眸内一暗,不约而同划过一抹认命的自嘲,像是被迟慕声的话勾起了某种共鸣…... …... 淳安打破沉默,语气带着几分鼓励:“慕声,你体内的炁息很纯,假以时日,定能达到缚师祖境地。” 迟慕声眨眨眼,乐了:“缚师祖?” 他咧嘴一笑,眸内勾着一抹兴奋,感叹道:“哈哈,缚师祖动不动就引雷劈树的,实在强悍!” 淳安一愣,瞪大眼睛:“我靠,震为雷?” 迟慕声点头如捣蒜:“是呢是呢,是这个名儿!” 楚南叼起新草,来了兴趣,眼中闪着好奇,带着几分期待:“缚师祖这招,我们只闻其声,未见其详啊。” 灼兹也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具体啥样子的?快说说!” 他蹲在地上,抬头看向迟慕声,像是听故事的孩子,实在好奇。 迟慕声哈哈一笑,眉飞色舞:“哈哈,沐炎还记得不?当时在华东小院,缚师祖说落雷就落雷,树干夸叉就断了!” 陆沐炎闻言,冷不丁大喊一声:“说时迟那时快,天空一声惊雷,落入乘哥院落那棵倒霉的老树上,只听得夸叉一声巨响!” 她冷漠地摆了个耍帅的姿势,佯装悠然地呷了口不存在的茶,红袍微扬,眸色一沉:“这算一招。” 众人闻言,哄然大笑:“哈哈哈哈!” 少挚浓睫下的幽眸闪过一抹宠溺,唇角微勾; 迟慕声笑得直拍大腿,眼中满是促狭,接话道:“哎对,乘哥,缚师祖赔你树了吗?这园林造景可不少钱呐。” 他蹙眉,语气半真半假:“装逼是装逼,大高师兄和小宽师兄还得撅腚打扫,不好不好,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啊!” 几人笑声更响:“哈哈哈哈哈哈…” 气氛重新热络起来,笑声在林间回荡,冲散了方才的微妙尴尬。 紧接着,迟慕声似是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大高师兄现在是自己在华东小院住吗?” “虽然咱现在有些累,但说说笑笑也好很多,大高师兄愣头就是腌豆角啊?多无聊啊。” 闻言,陆沐炎一怔,眼神暗暗划过长乘,继续低头看草药,动作却慢了一拍,心头掠过一丝不安。 长乘轻咳一声,不动声色转移话题:“好了,澹台一族,正在山林附近探寻草药,我们也要抓紧时间哦。” 他声音清冽,带着几分从容,凤眸却微微眯起,掠向不远处的树林深处。 闻言,迟慕声与陆沐炎同时抬头,异口同声:“澹台?” 迟慕声眯着眼,皱眉:“澹台月疏和澹台云隐?” 长乘点头,语气平静:“是的。” 剩下三人倒有不解,灼兹挠了挠红毛,不解地问:“他们是干啥的?” 迟慕声咧嘴一笑,暗暗白了一眼:“这次来的两个新生,就是澹台一族的长子长女,应该分布在艮宫和兑宫。” 淳安摸摸下巴:“艮宫?回去我留意一下。” 长乘声音悠然:“嗯,除了易学院,外界世界,澹台一族一家独大,经常去各种山林探寻草药,灵炁茂盛之地,布阵做些什么。” 话落,他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警惕。 淳安瞪大眼睛:“好家伙…他们这么厉害啊…?” 灼兹歪头,试探道:“是坏人吗?” 迟慕声嗤笑一声,语气痞气十足:“一个绿茶,矮子堆里拔大个儿,一个伪娘,瘸子宿舍跑第一。” 众人又是一阵爆笑,笑声几乎盖过了林间的鸟鸣。 迟慕声兴致上来,模仿起澹台云隐走路的模样,夸张地迈着不伦不类的步子:“瞧着没,就这么走的,迈大步子扯着蛋,迈小了又跳芭蕾。” 他努着嘴,一步三回头,挤眉弄眼:“看着没,就这么走的,说慢不慢,说快不快,说他跛子属于写实。” 陆沐炎没忍住,噗嗤一笑:“哈哈哈,是,尤其那澹台云隐,见到我就捧我,像要饭的叫好似的,我实在招架不住!” 淳安先是一愣,笑的直拍大腿:“...要饭的叫好?哈哈哈哈!” 灼兹笑的红毛乱颤,差点摔倒:“我不行了,哈哈哈哈哈哈!” 楚南笑得草从嘴角掉落,眼中水光闪烁,捂着肚子:“离祖,慕声,你俩能去说相声哈哈哈哈!” 小宽浓眉微扬,嘴角扯出一丝笑意; 长乘掩唇失笑,凤眸暗暗瞥向不远处的树林,半拳放在唇边,轻声道:“可小声些,招惹上澹台一族,很麻烦哦,我们得尽快采摘完毕,尽量别碰着他们。” 迟慕声收了笑意,点头道:“哦哦哦,那咱赶快。” 众人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药材的清香愈发浓郁,掩盖了林间隐隐的湿腐气息。 同时。 长乘与少挚对视一眼,凤眸与幽眸交汇,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远处树林深处。 少挚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似在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某种情形。 长乘轻咳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二人心领神会,未多言语。 此刻,长乘不动声色地领着众人,步子渐渐靠近树林深处,步伐看似随意,却带着一丝有意为之的试探。 晨雾渐浓,阳光被遮蔽,雾气在树影间翻涌,树影幢幢。 不远处,那四十七道人影,还在围着大树转圈呢…... …... 清晨的哀牢山一角山林,薄雾如纱,笼罩在金色的晨曦中。 薄雾在山间缭绕,如轻纱般柔软,笼罩着层层叠嶂的峰峦。 阳光初现,透过雾气洒下金色的光束,照亮了林间的露珠,每一颗都晶莹剔透,折射出七彩的微芒。 白兑三人正沿着村边的小径疾行,各自融入晨雾,气息沉稳如山。 白兑居中,白袍飘逸如云,步伐稳健而从容; 绳直与玄谏分列两侧,相隔数丈之遥,遥相呼应,形成一种默契的三角阵势,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树影…... 第288章 - 就给他们加了点料么….. 白兑三人连夜赶路,衣袍沾湿,脸上透着几分疲惫,却掩不住眼中锐利的警觉。 村落渐近,竹屋的轮廓在雾中清晰起来, 终于抵达木许村外的小道…... …... 木许村,这是一个古老的少数民族村落。 此刻。 竹屋错落,炊烟袅袅升起。 离宫弟子打趣嘈杂的声音,隐隐约约。 村边的小径被藤蔓缠绕,透出一股原始而宁静的韵味。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湿润与野花的清香,远处溪水潺潺,鸟鸣声零星响起,像是大自然低声的呢喃。 然而,在这静谧的表象下,风中夹杂着微弱的炁息乱流。 整个清晨笼罩着一层隐秘的紧张,隐隐透出不安的波动。 暗流悄然涌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交锋…... …... 忽地。 白兑一顿,白袍随之微微一荡。 她抬手一挥,声音冷冽如冰:“停。” 白兑目光如刀,直刺前方雾气弥漫的林间,眉心微蹙。 三人顿时止步,空气仿佛凝固。 白兑声音低沉而警觉:“前方,大量混乱炁息波动。” 她目光投向前方的林间。 那里,雾气更浓。 玄谏黑眸一缩,眉色一沉,面容严肃如磐。 他一伸手,指尖轻触空气。 空气中,悬浮的细密水雾,如受召唤般汇聚而来,在他指尖凝成一缕晶莹的雾线,微微颤动。 掌心凝聚出几滴水珠,悬浮于半空,泛着微光,似在汲取周围的炁息波动。 玄谏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凝重:“四十七人。” 他墨发在雾中微荡,地面隐有水汽升腾。 绳直则青袍微动,手按碧玉尺,目光如鹰,手掌轻抚身旁一株古树。 指尖触及粗糙的树皮时,碧玉尺绿芒一闪。 无风自来。 树枝开始舞弄,枝叶簌簌作响,仿佛活了过来,似在回应他的巽炁。 风中带着木行的灵动,探查着远处的动静。 绳直目光锐利,扫视前方,声音清冽:“……是澹台一族的人。” 他青袍在晨风中轻摆,透着一抹从容,却难掩眼中的警惕。 白兑眸中寒光更盛,白袍微扬,杀意如霜:“绕不开,但地形有利。” 她声音如寒风过境,果断而决绝,目光锁定前方雾气最浓处,似已做好迎战的准备。 玄谏点头,墨袍微动,水汽凝结成细密的雾丝,环绕周身,声音低沉:“地形狭窄,利于伏击。” 他黑眸如渊,透着冷静的杀机。 绳直抚着碧玉尺,目光掠向后方,语气沉稳:“我去通知离宫兑宫。” 他青袍一闪,巽炁涌动,树叶簌簌低吟,似在为他开路。 白兑冷声道:“上。” 话音刚落,几人瞬间进入战斗准备。 白兑身形一闪杀气凛然,宛如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已如白芒般冲向前方! 玄谏伸手一挥,水汽化作无数细针,悬浮空中。 他墨袍融于雾气,身形如鬼魅般跟上,眼中寒光闪烁,杀意如潮! 绳直碧玉尺绿芒大盛,巽炁引动林间草木。 枝叶狂舞,掩盖他的身形,迅捷如风,绕侧掠去! 三人动作迅猛而默契,白兑居中开路,玄谏与绳直分守两翼,气息交织如网,准备迎战前方四十七人的澹台一族。 晨雾愈浓,树影摇曳,溪水低鸣,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张力。 战斗,一触即发! …... …... 五棵参天古树,如巨柱般耸立在林间空地上。 树干粗壮如柱,需数人合抱,树皮上布满青苔与藤蔓,裂纹间隐约透出暗绿色的荧光,像是地脉的呼吸在沉睡中微微起伏。 树冠如伞盖般遮天蔽日,枝叶交错成网,将晨光切割成斑驳的碎片,投下阴森的阴影。 雾中,若隐若现几十道身影。 大致分为五波,身着黑衣,似是在围着这些古树打转。 他们语气或狂热,或愤怒,或虔诚,或傲慢,或迟疑,透着一种诡异的执念,令人毛骨悚然! 嘈杂声此起彼伏,透着诡异的执念,似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陷入荒诞的循环…... …... 陆沐炎几人采药至此,忽见远处这诡异一幕,齐齐愣住! 陆沐炎心内咯噔一下,怎么突然出现一群人!? 迟慕声一惊,吊儿郎当的笑意僵在脸上,瞪大眼睛,下意识出声:“妈呀,前边儿什么人!” 下一刻,他急急收声,神色谨慎,看向身旁几位,环顾四周。 几人同时相视,鸦雀无声。 气氛静谧如死。 莫非…是澹台一族正在布阵? 林间只剩溪水的低吟与四十七人绕树的脚步声,沙沙作响,夹杂着低低的呢喃,诡异而压抑。 一时间,谁也不敢冒然开口。 陆沐炎几人低头继续寻草药,丝毫不敢靠近,只在稍远的地方徘徊。 几人动作僵硬如木偶,手上动作慌乱。 药篓叮当声,扯断草药的声音,在静谧中刺耳至极。 目光不时偷瞄远处那五棵大树,似怕惊动未知的存在。 长乘与少挚站在一旁,对视一眼,凤眸与幽眸交汇,隐隐含笑。 少挚唇角微勾,棱角分明的脸庞在晨光下投下柔和的阴影,眼中透着一抹戏谑,似心情极好,嘴角的弧度带着几分孤傲的揶揄。 长乘掩唇轻咳,凤眸弯弯,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似在隐忍笑意,素衣轻摆,气质儒雅而从容。 空气中弥漫着一抹微妙的氛围。 …... 僵持良久,几人稍大胆了些,略微靠近。 四十七人绕着五棵古树,步伐未停,低语却渐渐清晰,传入陆沐炎几人耳中…... …... 第一棵树——【贪】 绕着第一棵树的十名黑衣人,面罩早已散落,露出扭曲的面容,眼中贪婪的光芒如烈焰燃烧。 他们动作夸张,有人爬上树干,双手死死扣住树皮,似要将整棵树据为己有; 有人挥舞匕首,疯狂砍向树根,泥土飞溅。 一人声音嘶哑,面容狰狞,眼中透着痴迷:“美人儿…美人儿...!” 他扑向树干,眼中贪欲如潮,黑衣撕裂,发出清脆的撕裂声,似要进行一番下流之事。 另一人见状,急急推搡同伴,语气急切:“美人是我的!” 下一刻,他竟举起匕首,挥得狠戾,似要与同伴决一死战。 几人黑衣破损,沾满泥泞,汗水混着泥土淌下面庞,情欲如疯魔般狂热。 晨光下,十人面庞癫狂扭曲。 树皮剥落,屑飞如尘,树叶簌簌坠地,似在嘲笑他们的痴妄…... 陆沐炎眼中闪过一丝惊愕,目光怔怔看着这些赤裸上身的大汉。 她喉头滚动,似想开口,却生生咽下….. 只得低头挖药,手指微颤,红袍下的背影透着一丝胆怯,目光不时偷瞄长乘,似在寻求依靠…... …... 第二棵树——【嗔】 第二棵树下,十人围着古树,怒气冲天,挥拳踢腿,嗔怒焚心。 一人抡刀砍向树干,刀锋却不慎撞上对面人的兵器,火花四溅,草叶乱飞。 他怒吼道:“一棵树竟配与我作对!找死?!” 这声音极其震耳,那人眼中怒火熊熊,黑衣下隐现血迹,面庞愤怒而狰狞。 另一人挥拳扑向同伴,眼中闪着怒焰,拳脚相向,语气暴躁:“你他妈敢撞我!” 树叶纷飞,混战中鲜血迸流。 泥土翻卷,溪水被震得颤动,十人的嗔怒如烈焰一般,烧得他们面目全非。 迟慕声看在眼里,唇角微动,欲言又止….. 他喉头滚动几下,手中的草药掉落,小心地低下身子,假装整理。 耳朵却竖起,眼中闪过不安,动作不自觉放轻…... …... 第三棵树—【痴】 第三棵树旁,七人围坐,手中各持一片叶子,眼神虔诚如信徒,视若神明恩赐。 他们跪地祷告,动作整齐划一,腿肚子微微颤抖,却仍低声呢喃。 一人捧着叶子,低声道:“神明在上,赐我永生……!” 他的声音低沉,眼中透着迷信的狂热,面庞苍白如纸,似已堕入幻境。 另一人低头祷告,语气喃喃:“此乃天赐,一叶通天,我已得道!” 他声音轻颤,眼中闪着痴迷,执念深重。 七人低吟如梦呓,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呢喃如咒,令人毛骨悚然:“神叶指引,成仙……成仙……” 周围草丛窸窣,似在嘲笑他们的痴心妄想。 淳安眼睁睁看着,挖药的小铲停在半空,似怕发出一点声响。 他眼中透着几分胆怯,悄悄后挪半步,脚步轻得几乎无声,眉头紧蹙…... …... 第四棵树——【慢】 第四棵树下,十人围着树干,争相攀比手中的叶子,视若珍宝,语气傲慢。 一人高举叶子,得意道:“我这灵草,灵炁最纯,天下无敌!“ 他声音洪亮,眼中透着虚荣。 另一人冷笑:“放屁!你那就是杂草,我这才是母叶!” 他推搡同伴,眼中不服,举着叶子炫耀。 紧接着,又一人高声:“看我这片,色泽多么鲜亮,纹路完美,灵草之王!” 他面庞傲慢,语气尖锐,小心护着叶片,动作矫捷却透着可笑的虚荣。 十人争得面红耳赤,推搡不断。 晨光映得他们面庞透着虚荣,眼中傲慢不甘。 树影摇曳,攀比之下,尽显荒诞。 楚南眸中闪过一丝不安,呼吸浅浅,眼中满是紧张与戒备,手中药草不自觉攥紧,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 第五棵树——【疑】 最后一棵树旁。 十人围着古树,绕圈踱步,面色凝重,步伐迟疑,眼中满是疑惑。 一人低声道:“这路是不是没走过?” 他声音低沉,面庞写满不安,手中的棍子探路,杵地发出“砰砰”的闷响。 一人喃喃道:“不对,前面是死路!” 另一人皱眉,对着树干喃喃自语:“我看不像,前面有陷阱!” 他眼中闪着怀疑,满是不安,绕树滑稽地打转,似一群迷途羔羊,困于疑心的囚笼…... …... 这些对话如潮水般涌入陆沐炎几人耳中,令人心悸。 灼兹的脸庞满是错愕,低下头假装整理药草,实则手忙脚乱,动作毫无章法,心跳如鼓,动作慌乱,额角汗珠频频滑落。 小宽则如巨石般站立,浓眉紧锁,眼神深沉,扫视着四十七人,满面戒备,呼吸几不可闻。 迟慕声再也忍不住了,凑到陆沐炎身边,小心翼翼地低声道:“沐炎,沐炎,我听半天了,这群人干嘛呢?” 他频频看去,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与惧意,声音压得极低,似怕惊动树下的诡异身影。 说着,迟慕声指了指那群人袖口的复杂家族图腾,隐约可见坎、艮、兑等卦象的轮廓,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陆沐炎偷瞄四周,声音细若游丝,带着几分不确定:“这是澹台一族吧?……是在演戏吗?” 迟慕声挠挠头,压低嗓子:“不像演戏,像中邪。” 灼兹咽了口唾沫,声音细如蚊鸣,被自己的紧张吞没,低声嘀咕:“这……啥邪教啊……” 说着,他面色惊慌,赶紧低头假挖药草。 淳安眼神不时瞥向树下,手攥紧药篓,指节泛白,像是随时要拔腿逃跑,喃喃道:“我……我是不是该跑了……” 就在此时,长乘轻笑一声,打破了紧张的沉默:“咳……我昨日,给他们布了点儿致幻的玩意儿……” 说着,他凤眸弯弯,素衣轻摆,眼中闪着狡黠,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陆沐炎与迟慕声相视一眼,齐齐一愣:“...啊?” 淳安长出一口气,拍拍胸口:“吓死我了,我以为他们中邪了呢。” 陆沐炎嘴角一抽,看向长乘:“我说你怎么面色悠然暗暗憋笑……” 长乘轻咳一声,笑意更深,儒雅的面容透着几分得意:“嗯……澹台一族想窃取我们此次任务的一些机密信息,所以……” 他顿了顿,凤眸掠过树林深处,忽似警觉什么。 紧接着,长乘声音低沉,透着几分深意,不动声色瞥向五棵树下仍在狂热的四十七人,摇头失笑:“就给他们加了点料么…..” 第289章 - 坎宫始祖。 与此同时,少挚也微微挑眉,凤眸掠过树林深处,未言。 这一幕,陆沐炎未曾留意。 她看着面前的四十七人,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原来如此……这又是院长下的任务?” 长乘点头,语气轻松:“是呢,开学前一天晚上。没告诉你们是怕你们担心艮尘或白兑,也担心澹台一族实力强大,现在看来……哈哈。” 他看向树下,笑意更深,眼中透着戏谑。 迟慕声眼睛一亮,吊儿郎当地凑近,连连发问:“我去,这招厉害啊,咋下的?什么药?有失效期吗?” 长乘哈的一声笑出:“哈…不用担心,他们累晕过去,再睡个几天,正好咱们就走了。” 话落,他负手而立,素衣飘然,语气轻松,带着一丝掌控全局的从容。 楚南眼中透着崇拜,笑意洒脱,惊叹道:“长乘师尊实在是高,这效果……我突然想学医了!” 气氛微妙而尴尬,几人说话间,胆怯尽散,凑近了看那四十七人的“表演”。 晨光洒落,树影摇曳。 空气中那抹压抑的诡谲渐渐转为一种隐秘的滑稽。 此刻,迟慕声盯着一个赤着上身、抱树狂亲的男子,挠挠头,啧啧称奇:“……澹台一族,真的牛逼吗?” “再怎么致幻……抱树亲,口感不对也不知道吗?” 闻言,陆沐炎眼中透着好笑的怀疑,双臂环抱:“…...其中有没有吹嘘诈骗行为啊?” 一旁的灼兹早就勾着脑袋来回巡视,红毛晃动,脸上满是忍笑的扭曲,模仿着那人抱树的动作,夸张撅嘴:“他们在耍我啊,皇上!” 陆沐炎眸内一亮,突然想起医院时的长乘,41床,以及…...保镖! 她眼神暗暗划过小宽,语气带着几分揶揄,轻咳一声:“……乘哥,他们是保镖,还是杀手?” 小宽闻言,倒依旧沉默,浓眉下的眼神深沉,像是还在戒备。 这话落,长乘眉尾一抽:“澹台一族培养的……精锐。” 他声音平静,却透着隐忍的笑意,凤眸微眯。 眉尾一抽这个动作,倒是转移到陆沐炎脸上:“…...精锐?” 她顿了顿,眨眼,再次确认:“……这帮精锐养起来,贵吗?” 嘿,迟慕声倒有不一样看法。 他冲着几人努了个嘴,接过话茬:“沐炎呐,这不废话吗,这一群人天天围着大树走路也不是个事儿啊,身上得使多少劲儿呐,这不得要钱啊?” 说着,迟慕声自顾自点点头,语气中满是痞气,眼中笑意更浓:“合理,很合理的。” 淳安频频眨眼,狼尾不断甩动,似在看一场生动的舞台表演,喃喃惊奇:“我说错话了,花钱雇还真能找到,虎哨子还是得看花钱的才有意思!” 许是实在许久没遇到这么合拍的“逗哏”,迟慕声乐的不行。 当即,迟慕声哈哈一笑,指着其中环树喃喃的黑衣人,冲几人道:“镯子,淳安,楚南,给你们介绍一下!” “那个领头的,是我楼下超市撅腚给人上货的老叔。” 他冲那人仰了个头,调侃道:“愣头就是走,看着挺质朴哈?” 淳安乐了,笑的眼睛紧闭:“哈哈哈哈哈!” 迟慕声更是起劲儿,学着那人走路,频频点头勾腰,左手比六右手比七,眉飞色舞:“瞅着没瞅着没,就这几步走的,忙得脚打后脑勺,跟‘境’里那驴有一拼哈?” 灼兹笑得直拍大腿:“哈哈哈哈,慕声,你真笑死我了哈哈哈!!” 楚南更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指着迟慕声弯腰曲背:“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我不行了你别说话了哈哈哈哈…..” 几人嬉笑说话,气氛愈发轻松。 树下四十七人的狂热在他们眼中已成了一场荒诞的喜剧。 骤然! 树林间,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 如利刃般撕裂深林,带着凛冽的杀气,照得林间一片雪亮! 白兑白袍飘逸如云,从雾中跃出! 她周身寒意如霜,面庞冷峻,手中光华隐现,宛如握着一轮皎月,眼中杀机一闪! 玄谏墨袍如渊,一手水汽凝针,一手掌中雾盾流转。 他眉色冷峻,黑眸深沉,墨发微荡,气息如潮涌动! 绳直青袍微动,碧玉尺绿芒闪耀,与树木气息相融,风起枝动,似已布下无形屏障。 巽炁引动枝叶簌簌,目光锐利如鹰,身形迅捷! 三人疾行而至,杀气凛然! 却在看到五棵树下四十七人抱树狂亲、怒骂争抢的荒诞场景时…...齐齐一愣。 白兑目光扫过那些黑衣人,眼中寒光一滞,闪过一丝错愕与不解,锐眸微眨,似在消化这诡异的画面。 她转而再怔,视线落在长乘几人身上,声音冷冽中透着意外:“长乘兄长?” 玄谏与绳直也明显一愣,尤其是看到陆沐炎与少挚时,二人神色更为复杂。 陆沐炎与迟慕声也同时一怔,齐声道:“白兑师兄?” 少挚倚着树干,唇角微勾,凤眸冷冽,褐瞳中映着晨光,带着几分看好戏的从容。 他幽眸掠过白兑三人,透着一丝孤傲的戏谑,等待这场交汇的后续。 玄谏眉梢微挑,黑眸如渊,墨发在晨风中轻荡,眼中闪过一抹探究,似在评估陆沐炎与少挚的身份。 掌中的雾盾微微颤动,水汽凝结成珠,似在感知某种特别的炁息,透着复杂的情绪。 绳直则是皱眉,青袍微停,目光扫视树下。 碧玉尺绿芒一闪,风声骤停。 他眼中透出几分警惕,更多的是…...不解。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 晨雾中杀气与笑意交织,空气凝固,透着微妙的张力。 而此刻的长乘,语气轻快,眼中却闪过一抹狡黠,像是早料到这一幕,佯装诧异,儒雅一笑:“哦?三宫师尊怎的急急赶来?” 他声音如春风拂面,却带着一丝戏谑,额前短发随风轻摆,掩饰不住那份从容。 而灼兹几人,则是相视一眼,缄默等待。 白兑回头,再看一眼树下的澹台一族。 那些黑衣人仍在贪嗔痴慢疑的幻境中挣扎,抱树狂亲的低吟与怒骂交织,诡异而滑稽。 白兑眸色一沉,冷意更盛,只落一句:“速回木许村,要事相商。” 她声音如寒风过境,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转身先行。 白袍在晨光中泛起冷光,杀机隐现…... 几人闻言,面色严肃几分,笑意尽收,准备跟随离开。 迟慕声收起调侃的笑容,眼神转为郑重,陆沐炎点头,心头涌起一丝不安。 长乘负手而行,儒雅的身影在晨雾中从容,小宽如影随形,浓眉下的眼神依旧深沉。 淳安、楚南、灼兹几人面面相觑,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脚步跟上。 气氛从先前的荒诞滑稽转为一种紧迫的肃穆。 林间的鸟鸣似乎都低了几分,雾气在众人脚下缓缓流动。 像是命运在悄然转动,预示着更大的暗流…... 然而。 就在众人折回之际,玄谏忽踏前一步。 他动作果断却恭敬,冲少挚作揖,声音低沉而郑重:“坎宫始祖,劳请移驾一步说话。” 作揖中,带着浓烈的深沉,眼中探究更甚。 淳安几人一愣,目光在少挚与玄谏间游移,空气中透着一瞬的微妙。 少挚仿佛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他薄唇浅笑,转身看向陆沐炎,声音低沉而温柔:“炎儿,我去去就来,这次不走。” 凤眸中,映着陆沐炎的身影,带着令人心安的温情。 但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陆沐炎不明。 她心头一震,红袍下手指微紧。 这是什么意思? 陆沐炎看向玄谏。 那位…便是坎宫师尊吧。 少挚担心坎宫要求他归宫,所以特意与我说明? 她目光柔和,却透着一丝复杂,心领神会,眨了眨眼:“好。” 这一幕,几人都看在眼里。 气氛有一瞬的微妙——迟慕声抿唇,眼神微妙地划过少挚与陆沐炎; 灼兹眨眨眼,挠挠头,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暧昧的暗流; 长乘轻咳一声,眉尾一抬。 昊儿,下意识的反应...可骗不了人呢。 他眼神暗暗划过一丝了然的笑意,转身,随白兑与绳直一齐,负手而行。 灼兹几人面面相觑,跟上长乘步伐。 迟慕声看在眼里,佯装爽朗,晃着脑袋,璀璨一笑:“走,把艮尘灌醒,听故事!” 说这话时,迟慕声嗓音故意放大,语气轻快,试图冲散那抹微妙。 却难掩一丝异样,带着一丝掩饰的复杂,手里把玩着一株药草,低头前行…... 远处山峰层层叠嶂,雾气渐散,露出碧绿的林海。 山下木许村,沐浴在清晨的柔光中,惬意盎然。 小径蜿蜒,边上野花点点绽放,露珠晶莹,映着朝阳的金辉。 竹屋错落有致,炊烟袅袅升起,如轻纱般缭绕在青山绿水间。 村边的野花随风摇曳,草地上露珠晶莹,阳光折射出七彩光晕,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香。 一切如水墨画卷,宁静而生机勃勃,像是阴阳调和的世外桃源,岁月静好,远离尘嚣。 路上,几人稍稍静默。 许是刚刚少挚对陆沐炎那抹突如其来的温情,实在夺目,让空气中多了一丝暧昧的余韵,令人心生微妙。 也许是三宫师尊匆忙赶至,气氛开始变得惴惴不安。 迟慕声一向活跃气氛,此刻却低着头,手里把玩着一株药草,眼中透着几分沉思。 陆沐炎则走在队伍末尾,心内七上八下。 脑海中,回荡着少挚那句“这次不走…...” 陆沐炎心头涌起一丝暖意,却又夹杂着尴尬的窘迫。 那份隐秘的羁绊,在众目睽睽下被无意放大。 但脑海中,又浮现出长乘遇事永远从容的镇定…... 陆沐炎心内有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涵盖着某种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猜想。 又见眼前,白兑几人千里迢迢赶来,面色凝重。 以及接下来最重要的是——全体离宫,自愿传渡修为。 陆沐炎深叹一口气,眸色更暗几分,低着头。 只觉日头昏沉,此间天地,自己仿佛系线风筝…... …... 淳安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还……还有个坎宫始祖啊。”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试探,像是想转移话题。 迟慕声闻言,漫不经意接话:“是啊,你以为我说着玩呐?” 随即,迟慕声晃了下脑袋,璀璨一笑,试图恢复往日的痞气,却掩不住眼中一抹复杂。 淳安摸了摸鼻尖,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这一下子来这么多始祖,怪不得慕声你要认下雷祖的头衔哈…” 迟慕声轻笑一声,唇角勾着一抹无奈,眼中却透着一丝真诚:“少挚和沐炎是发小,但他不善言辞,平时和我们说话也不多,若长久相处,人其实挺可靠的。” 灼兹红毛晃动,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嘿嘿,我知道,刚刚挖的草药,他都给我了~” 楚南叼着草,语气戏谑,斜眼看他:“哦,意思你其实啥也没干,净偷懒了?” 灼兹叫屈,挥着手急急冲陆沐炎喊:“离祖,离祖,处男毁谤我啊,毁谤啊!” 溪水绕村而过,潺潺作响,鱼儿嬉戏。 村口的老树下,几只鸡鸭悠闲踱步。 偶有鸡鸣犬吠,透着盎然的生机。 炊烟柔蔓,夹杂着柴火与饭香,隐隐可见离宫众人挑水劈柴…... …... 树林深处。 阳光如碎金般洒落,斑驳地映在古木虬枝上。 雾气在林间低徊,古树参天,树皮上布满苔藓,隐隐透出地脉的呼吸。 树叶上凝着晶莹露珠,滴落时发出细微的“滴答”声。 枝头,几只羽毛斑斓的鸟儿栖息,眨了眨黑亮的眼睛。 它们似在窥探这场静默的交锋,翅膀轻颤,却未飞离,歪头凝望下方。 少挚倚靠在一棵苍劲老树旁,身姿悠然,衣袍微扬,气质清俊而孤冷,棕发在光晕中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他薄唇微勾,目光遥望远方,神情从容不迫,透着一种睥睨天下的淡然…... 第290章 - 坎宫...将颠覆易学院。 玄谏站在一旁,毕恭毕敬,黑袍泛幽着光,墨发披肩,眸内深邃如渊,带着深沉与谨慎。 空气静默如深潭,唯有溪水低吟与鸟鸣相和,打破凝滞的氛围…... 玄谏轻咳一声:“咳….” 他微微作揖,声音沉稳如古钟,带着一丝试探,缓缓道:“坎祖,我暗中调查过您的来历,此为必经程序,望您理解。” 少挚未言,仅微微点头,凤眸扫过他,示意继续。 那眼神,如深渊般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嘴角弧度不变。 晨风拂过他的卷发,冷冽中透着神祇掌控一切的从容。 枝头的鸟儿眨了眨眼,仿佛在回应他的平静。 玄谏心内微微异动。 这少年…气度怎的不输院长三分……? 他眼中推敲若隐若现,语气谨慎:“您是孤儿,与离祖自幼相识。” “旁系赡养几年后,交由福利院,毕业后入福利院工作,与离祖结伴至今。” 玄谏顿了顿,再次作揖。 他眉梢微挑,眼中探究更深,似在触碰某种禁忌的界限:“只是...有一点不明。” 少挚仍悠悠地看着远处,面色从容,薄唇未动,等待下文。 玄谏直视他,稍有迟疑,但仍开口:“您有一茶馆,装修别致大气,且不说偶有几个物件已是价值不菲…” 他观察着少挚的神情,语气更慎,探究分明:“单说内有一幅壁画,出自顶尖大师——道衡。” 少挚凤眸微微眯起,薄唇轻启,却未急于回应。 四目相视间,他那从容的姿态如古树般稳固,褐眸如星辰般深邃,不露半点波澜。 阳光洒在他棕色的卷发上,勾勒出淡淡的光晕,透着一种天生的气场,仿佛世间纷扰皆如过眼云烟。 玄谏面色稍有迟疑,但仍开口:“道衡一画,千金难求,一世只出两幅,且仅赠友人,后便封笔十余年,闭门谢客。” “…..您如何劝动他出山?资金从何而来?” “且,您茶馆竣工后三日,道衡…...因病身亡。” 玄谏直视少挚,声音低沉有力:“其中缘由,劳请坎祖解惑。” 少挚终于转眸,薄唇轻启,声线如清泉淌过,冷冽却绵延:“易学院算是有些能耐,调查挺仔细。” 话落,他目光掠过树梢的青鸟,带着一丝戏谑。 凤眸中,映着树影,似在嘲弄这凡人的窥探。 玄谏唇角微扬,点头,似笑非笑,仍恭敬地示意他解答,眼底却闪过一丝雷霆般的锐芒。 少挚眨了下眼,面无表情,张口便来:“道衡,是我亲爷爷。” 他声音平静,宛如渊海投石,晨风拂过,树叶沙沙。 忽的。 远在木许村内的长乘,正在喝粥,闻言猛地一呛! 粥碗险些脱手,咳得满脸通红。 灼兹一愣,红毛晃动,诧异道:“啊?咸了?” 长乘摆手,掩饰尴尬:“咳咳…没,没。” 他额前一缕发丝掠过鼻翼,拂过深邃的丹凤眼,嘴角一抽…... 同时,玄谏也实在未料到此言,黑眸闪过一丝诧异:“什么?” 少挚微微勾唇,娓娓道来,带着一丝缅怀:“道衡有一私生子,苦苦寻觅多年,才得知,早在二十多岁时便病逝了。” 他顿了顿,目光掠向远方,似在回忆:“道衡本以为这一脉断了,仅是不抱希望地寻了寻,没想到寻得我。” 说着,少挚微微蹙眉,凤眸中闪过一丝淡漠:“我因没有父母,所以并不知失去是何滋味,自然也不懂这番苦楚,觉得还好,日子倒算安逸。” 他轻笑一声,声音带着一丝自嘲:“道衡见面第一句,便是问我要何补偿。” 玄谏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明了,低声道:“…所便应你,作副壁画?” 少挚目光与树梢的一只鸟对视,鸟儿黑亮的眸子映着日光,透着一丝俏皮。 少挚悠悠道:“我要的当时没有,过后就不需要了。” 他声音低沉,透着一丝淡漠:“道衡爷爷,只是给自己心里找了个台阶,留下在世的一点痕迹吧。” 玄谏眸内划过一抹认可,点点头,声音柔和几分:“桃李不言,自下成蹊。” “道衡之笔,此画足以后世无忧,坎祖小小年纪,便不系身外钱财,此等心智,已然过于常人。” 玄谏顿了顿,目光探究:“那……便只有最后一问。” 他看向少挚,眉如远山,眼神深邃:“坎祖,与离祖……当真缘分一词寄托?” 少挚也看着他,凤眸云淡风轻,薄唇轻启:“不,我寻她,生生世世。” 而此时,远处的长乘,嘴角再抽,心想:昊儿……你,你还真是直言不讳。 同时,这个回答也让玄谏一愣,黑眸闪过一丝诧异:“……什么?” 少挚莞尔一笑,棕发勾着光晕,凤眸内映着暖霭的日光:“一眼万年,不改初衷。” 他的声音清冽如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似有无尽深情藏于其中。 玄谏一怔,眨了眨眼,当即明了,脸上浮现一抹无奈的笑意:“哦……原是二位有情人,定为院内佳话。” “但深陷情海,必落劫渊。” 说着,玄谏微微作揖,提点道:“此言虽小,可以喻大,愿坎祖留意幸察。” 少挚薄唇微勾,从容点头:“善。” 林间风景如画,鸟儿在枝头低鸣。 几只羽翼斑斓的雀鸟掠过树梢,轻快地鸣叫。 仿佛在暗喻世间情缘,如鸟飞天际,自由却又易落劫网。 雾气渐散,阳光洒下金辉,树影婆娑,平衡中涵盖一抹隐秘的变幻…... …... 玄谏继续,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声音沉稳:“坎祖,我宫以医为主,针灸,符咒,内丹/外丹炼药……” 少挚却微微摆手,凤眸掠过一丝清润的冷意:“毋需赘述。” 他薄唇勾笑,带着一丝戏谑:“需要我做什么。” 玄谏一顿,当即一笑,黑眸中闪过一抹欣赏:“坎祖,性子甚合坎宫气度。” “坎宫众人向来思虑极深,个个城府,口服心不服,只认强者。” 他顿了顿,语气郑重:您只需提升修为,创造出玄极六微坎炁一脉的修炼路径。” 少挚闻言,倒是抬眸扫他一眼,点点头:“嗯,聪明。” 他凤眸微眯,带着一丝认可:“单打独斗,又能主线一致,得出最应走的路径,比离宫强点。” 玄谏一愣,随即哈哈一笑:“额…哈哈。” 他眼中闪过一抹意外的轻松,似被少挚的直白逗乐。 树梢的青鸟忽地叫了一声,清脆轻快,似在赞许这对话的锋芒与默契。 几只鸟儿振翅飞起,掠过晨光,飞入蓝天,留下一抹自由的弧线。 又簌簌落了原地,似为这场对话点缀一抹雀跃的生机。 少挚挑眉看了那鸟儿一眼,似是与谁商量好了一般,轻笑:“那便许你一言,看你如何悟出。” 说着,少挚看向玄谏,目光悠远,气质如孤峰独立,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玄谏诧异,心头一震。 这少年….. 他远山般的眉微微一挑,眼神中透着探究,示意少挚。 少挚目光掠向林间,声音低缓,却如金石掷地:“若想修出纯净坎炁,必得五行相汇全修。” 玄谏蓦地蹙眉:“什么意思?” 他声音低沉,急急发问:“坎离巽震兑艮,炁属全修?” 少挚点头,凤眸深邃:“是的。” 玄谏一怔,清俊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未曾预料的震动,认真几分。 少挚指着周围的草木,声线悠悠如清泉:“自然之炁运作,无非五行融合。” “木为柴,燃烧生火。火烧尽之物成灰,归于土。金藏于土中,土孕金属。金属炼化出液,金气凝露为水。水润万物,木得水而生。” “此为根本之源,生命循环。” 他顿了顿,褐眸看向玄谏,目光深邃,凝声道:“仅修一炁,殚精竭虑,行走坐卧,都有消散折损。” “但源源不断运转后,仅需呼吸便有供给。” 少挚的声音清润却冷酷,带着一种让人沉沦的威严:“最后,才是从中提取本应属于自己炁属的……多余之炁。” “将万物之炁运转后,自己命定的炁属,自然强劲,这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声音渐沉,带着一丝启迪:“所以,并无单一的坎宫离宫之分,仅仅是全炁后,哪一部分多余之分。” 话落,少挚身影挺立,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 气场如深潭般冷冽而深邃,剑眉凤眼下,是一抹看穿世事的锋芒,周身环绕着无形的威压,睥睨天下,却又云淡风轻。 仿佛一汪清潭,深幽不可测,引人不由自主地敬畏与臣服。 每一个字,都如清泉滴石,字字珠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仿佛能将天地间的规律尽握掌中,直指本源。 此刻,玄谏愣怔站在原地,被震慑地未发一言。 少挚的气场,如无形的炁流,悄然笼罩四周。 雾气似乎都为之静止。 鸟鸣低回,像是天地在聆听他的教诲。 玄谏眼中闪过一丝惊骇与钦佩,眉宇间透着难以掩饰的动摇,滚了滚喉咙:“下一个学院之首…非您莫属。” 少挚摆了摆手,透着一种超然物外的从容:“凝神静思,三月后给我反馈。” 话落,他转身离去,棕发在晨光中泛着光晕,黑袍划出一道孤冷的弧线,气质清俊而孤傲。 树林景色如画,古木参天,枝叶交错,阳光斑驳如金。 忽地。 一声巨翅挥动的声响,一道黑影从林间掠过。 化蛇轻盈跃上他的肩头,圆滚滚的身子晃了晃。 它大眼睛眨巴着,带着一丝灵动的戏谑,亲昵地蹭了蹭少挚的脸颊。 过了许久,玄谏看着少挚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坎宫...将颠覆易学院。” 他的语气中,透着前所未有的敬佩,墨袍微动,目光紧锁少挚,似在见证一位未来领袖的崛起…... 林间风起,树影摇曳。 雾气重新聚拢,吞没了远处的山影。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起始的静默,却已暗藏波澜,等待破土而出…... …... 哀牢山深处。 坤地阴盛,层层雾气如怨灵般缠绕,遮天蔽日,吞噬一切光线。 树影恍惚,扭曲成看不真切的怪异剪影。 岩石如鬼魅般突兀,表面布满湿滑的苔藓,隐现荧光,仿佛地底的阴气在蠕动。 山风呼啸,似是低吟的咒语,夹杂着血蝉的鸣叫。 地面湿滑,覆满苔藓与腐叶,踩上去黏腻如陷泥沼,每一步都发出沉闷的“咕叽”声,令人心悸。 声波如细针般刺入耳膜,引发阵阵头痛,间或有瘴气沸腾的低吼,像是地脉在喘息。 偶有不明低吼从地底传出,震得耳膜嗡鸣。 高湿度让空气如黏稠的胶体,触肤黏腻,寒髓渗体,如冰刀割骨,继而灼热如火焚。 触感更甚,雾气如活物般缠绕皮肤。 湿冷如无数细小的触手爬行,渗入毛孔,带来阵阵刺痒与灼热交织的折磨。 指尖触及树皮时,粗糙中夹杂着滑腻的黏液,似被无形之手拉扯,稍一用力,便有细碎的菌丝缠上,带来针扎般的痛楚。 皮肤,无时无刻都在瘙痒刺痛,微生物在毛孔中繁殖,带来阵阵腐蚀般的灼烧。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腐味,似腐烂的尸体,吸入鼻腔时如细针刺肺。 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黏腻的阻力,喉头隐隐作痛。 远处轰鸣隐隐,唯有此间死寂。 只剩压抑的闷热,如被巨兽吞噬的绝望,步步皆陷阱,处处藏杀机。 整个无人之地如阴阳失衡的陷阱,触之即伤,听之即乱,看之即迷,稍有不慎,便永陷其中。 震宫一百多名弟子,仍在洞窟内。 火光摇曳。 映照在嶙峋的石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宛如挣扎的魂魄。 篝火噼啪作响,却难驱散空气中的腐臭与寒意。 洞壁湿润的岩石闪烁水光,烟气缭绕,带着一丝温暖却压抑的氛围。 露水从洞顶渗下,滴答声回荡,如催命的钟摆…... 第291章 - 满是吞噬一切的恶意。 一些重症患者面色苍白如纸,呼吸粗重,眼中透着痛苦与茫然。 指甲缝中的白色菌丝,如活物般微微颤动,引得他们不时发出低吟。 空气中混杂着药香与脓血的腥味,篝火的暖光拉长了他们的影子,扭曲成痛苦的形状,弥漫着绝望的死气…... …... 火堆旁。 环顾众人,均已按照老缚的指令,穿着不一,测试衣物反应。 可谁知,衣物反而更添凶险,彰显着山中瘴毒的无孔不入。 惊棠的丝绸袖袍溶解出破洞,牵扯着黏液的腐蚀感,如酸液般侵蚀皮肤。 她双目绑着纱布,手中雷云纹折扇轻摇,为苍隼的手指和面部扇风。 扇风时,袖子微微颤动,洞口边缘泛着黄绿色的黏液。 痛楚让她的面容微微扭曲,却仍强撑着照顾苍隼。 扇面微颤,带起一丝凉意,扇刃上隐现卦象纹路,仿佛在驱散阴气。 苍隼唇色苍白如纸,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滚烫如烙铁。 皮肤下,无时无刻似有无形的火焰在灼烧。 他指尖裹着粗布,紧握木炭,在石板上艰难地书写,字迹歪斜却清晰: 05:17-06:03 血蝉鸣叫期(声波引发头痛) 11:42-12:16 瘴气沸腾时(可见彩色气旋) 19:55-20:33 寒髓渗透段(体感温骤降9℃) 写着写着,苍隼的指尖又开始渗出猩红的血珠。 菌丝在伤口处蠕动,痛如针扎。 鲜滴在布上,晕开如墨,染成暗红斑点, 他皱眉,低喘一声,眼神空洞而疲惫。 紧接着,苍隼手指颤抖,木炭“啪嗒”滑落,清脆一声,格外刺耳。 他颓废一叹,倚靠石壁,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闭目喘息。 惊棠折扇停顿,嗓音早已嘶哑,颤着音道:“…...苍隼师兄,先歇会儿,不着急。” 不远处,绯刹立于洞口,丝绸腰带同样溶解,腐蚀感如虫啃食。 她面色凝重,微微颤息,腰间墨刀沉稳如山,手中握着一块布匹。 绯刹拼尽全力,咬牙忍耐,手中布匹微微抖动。 布匹上面,字迹工整,记录着瘴气的侵蚀: 瘴气渗透—— 初级:眼睑发黏(湿度饱和) 中级:耳道渗出黄水(微生物繁殖) 重度:指甲缝长出白色菌丝(极端案例) 绯刹望向云韵,声音冷冽:“加上一句,瘴气渗透,暂分三级,超过则须立即撤离。” 云韵坐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长发半绾,垂落如瀑,双眼被白布包裹,肤色如新雪,眉间一点青玉坠在火光中闪耀。 她身着纯棉长袍,沉重如灌铅。 长袍仿佛增重三倍,贴在身上,瘙痒如万蚁噬咬。 刺痛让她不时皱眉,额角渗出冷汗,却丝毫不能挠。 只因挠了一下后,手臂的红色划痕周围,似被柳条抽打,火辣辣的疼。 云韵茫然转头,唇色极淡,几近透明,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虚弱:“是的,诸位,瘴气方面还有要补充的吗?” 无人应答。 或者说,无人可以留出力气微微抬眼。 九霄倚靠在洞壁上,双眼蒙着黑布,眉峰如剑,鼻梁高挺,眉间一道闪电形疤痕,银白如雪,衬得肤色冷峻。 他的羊毛外袍上长出绿色霉斑,灼热感伴随皮疹,让他蒙着眼睛的脸上布满红点。 热浪,如火焚内里。 只得蜷缩在角落,呼吸急促,霉斑散发着腐臭,似在吞噬他的阳气。 九霄声音微弱,断断续续,透着几分迷失:“缚师祖……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他羊毛袍上的霉斑在火光中泛着诡异的绿光,灼热让他额头渗汗。 李信罡盘坐于地,黑袍挺拔如松,气质俊逸不凡,眉宇间透着不怒自威的严肃。 身上的化纤衣物不时迸出静电火花,刺痛如针扎,迫使他紧握拳头,强忍不适。 李信罡轻笑一声,声音低沉有力,却带着无奈与心痛:“缚儿在四周探查,现在……距离她出去,已经过去六个时辰了。” 王闯蹲在一旁,满脸络腮胡,毛发浓密的矮胖身形在火光中显得越发粗犷。 他的黑衣也是化纤质地,静电火花噼啪作响,每一次摩擦都如针扎般刺痛。 王闯络腮胡上沾满汗珠,低吼道:“这该死的静电…二哥,嘶...哎哟我滴妈,哎哟沸,沸,咱是不是得去寻寻老缚?” 他声音沙哑,带着焦急,皮肤上隐隐可见针扎般的红痕,刺得他粗壮的脖子不时扭动,却火花更密。 李信罡目光沉重,语气无奈:“缚儿临走前交代过,按从前规矩来。” 王闯化纤袍火花一闪,刺痛让身躯一颤,瞪着溜圆的眼睛:“从前规矩?!” 李信罡低声道:“不可多损一人,再过四个时辰,若缚儿仍未归来……” 他顿了顿,声音平静,目光如炬,透着决然:“我留下,全员提前撤退。” 王闯络腮胡上汗珠滚落,蓦地急红了眼:“二哥!?” 李信罡轻笑,声音渐沉:“缚儿定留印记,或留出路,唯有我二人熟知。” 他语气不容置疑,高挺鼻梁下的五官深峻,神色淡漠却带着威严:“真到那一步,我寻她时,也会时时引雷,报备具体位置。” 说着,李信罡摆了摆手,声音沉稳却透着决绝:“但这里的人,你不带,他们出不去。” 气氛静默。 但王闯冷不丁嗤笑一声。 他矮胖的身型在火光中透着一抹卑微的颓然,静电噼啪,伴着他的讥讽:“雷老大不转世…纵使咱震宫人数再多,仍没用啊,哈哈…...” 王闯眼角微微泛红,划过李信罡,低下头,死死盯着面前的柴火:“若老缚再...” 洞内众人闻言,陷入死寂。 火光摇曳,映照着每个人疲惫而沉重的面容。 苍隼低喘着,血迹怎么也止不住。 指尖渗出滴在石板上,形成小滩,倒映着篝火,触目惊心。 九霄羊毛袍上的霉斑越发明显,灼热感让他咬紧牙关,额角青筋隐现。 还有更多人 ……只能无言,呼吸频频粗重。 药香与血腥混合,压抑如潮。 洞内只剩篝火的噼啪声,空气中弥漫着无言的绝望与忠诚。 …... 洞外,哀牢山的雾气愈发浓重,如白龙缠山。 似一张白色的幕布,遮住了洞口。 彩色气旋在瘴气沸腾时若隐若现,宛如幽魂盘旋。 只听得雨幕如银针密集,砸在山石上噼啪作响, 血蝉的鸣叫如刀割耳膜,头痛愈发使人昏沉。 体感温度骤降,冰针刺骨。 林间草木低吟,藤蔓如蛇般蠕动。 火光渐弱,洞窟内的弟子们沉寂在疲惫与绝望中。 唯有远处山峦的低鸣,如命运的丧钟,预示着未知的风暴即将来临。 这片无人之地,凶险到令人绝望的地步,满是吞噬一切的恶意。 …... …... 木许村笼罩在夕阳的余晖中。 村口古槐枝叶婆娑,投下斑驳的影。 竹屋错落,溪水潺潺,野花点点绽放,却被一股紧迫的药香与低吟笼罩。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与柴火的烟气,咕嘟咕嘟的沸腾声如低沉的鼓点,交织成一曲忙碌的交响。 村中央的空地上,离宫众人忙碌如蜂,加班加点地给艮宫弟子煮药救治。 红袍身影穿梭于院落间,十人一组,分工有序: 两个人一头一脚扛着沉重的艮宫弟子,抬过来扎针。 四个煮药喂药,煽火的扇子呼呼作响,添柴的双手布满烟灰,火星窜起; 研磨的石臼发出吱嘎的摩擦,药粉细碎飞扬; 药锅咕嘟咕嘟冒泡,药香浓郁而苦涩,弥漫整个村落。 吹药的弟子舀起热气腾腾的汤汁,吹凉后小心喂入昏迷者的口中; 四个找穴位、脱衣服、扎针、消毒…... 整个村子如一座沸腾的炼丹炉,众人忙碌中透着疲惫却井然的节奏。 铲碰撞的叮当声与低语交织,营造出一片热火朝天的氛围,村中空气温暖,药气缭绕。 离宫两人身着红袍,一头一脚抬着一个艮宫弟子走来。 那艮宫之人棕袍凌乱,如死尸般沉重,压得他们肩头酸痛。 其中一人将艮宫之人的头往台子上一放,挺了挺腰,抹了把汗,抱怨道:“我的亲娘…还差多少人啊?” 另头那人放好脚部,带着几分气急败坏,红袍袖子卷起,露出汗湿的臂膀:“这艮宫人都属石头的啊?咋这老沉啊?” 身旁之人,正坐在椅子上,拿着银针在火堆旁消毒。 火焰舔舐针身,微微泛红,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火光映得他的脸庞通红。他擦着汗,脸上透着疲惫,喃喃道:“我眼前密密麻麻全是头,头油味儿、头皮屑、啊……” 周围扎针的人,手指也都因反复握针而微微颤抖。 针尖映着火光,刺得眼睛发涩,空气中弥漫着焦热的金属味。 另外一边,有人喊道:“灼兹,针还有吗,不够用啊!” 那人声音急促,带着几分焦躁,手中拿着半空的手势,似在等待。 灼兹手里拿一把银针,正给艮宫众人飞针扎穴,手法迅捷如风。 灼兹头也不抬,眉目凝重,红袍袖子挽起,露出布满细汗的前臂:“有,有也不能给你了,这把用完半个小时你再取!” 他声音虽急促,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针尖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银光,精准落穴。 楚南红袍上沾满药渍,正吹着药汁,放在唇边试一试,温热苦涩的药味在舌尖绽开。 她吹气的动作温柔,声音洒脱,药碗倾斜,喂给一个昏迷的女子,笑道:“还行啊,主要是艮宫女孩儿也太少了,不够我喂的啊~” 淳安正在给药炉煽火,红袍被火烤得发烫,额头汗珠滚落。 扇子呼呼作响,添药时双手飞快,药材入锅发出沉闷的落声。 不远处,躺着一排艮宫棕袍弟子,气息微弱。 淳安瞅着其中的山淼,咬牙切齿:“该死的山淼,怎么喝完扎完也不醒啊,不能是装睡躲懒吧!?” 山淼棕袍凌乱,脸庞在药气中泛着红润,正打着呼噜呢,粗重的鼾声回荡阵阵,十分刺耳。 偶尔梦呓几句,喃喃一笑,不知梦到了什么,总之欠揍。 尤其唇角还流着口水,更是欠揍健将。 离宫众人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动作如流水线般连贯循环,却透着疲惫的节奏。 陆陆续续,有人醒了。 揉了揉眼,迷糊坐起,眼中透着茫然,又哈欠连天,坐着睡着了; 也有人翻个身,棕袍卷起,继续睡,鼾声再起。 八百众人呼噜声此起彼伏,像是故意在挑衅…... 离宫众人更气了。 灼兹看在眼里,红袍一甩,飞针的手一顿,又只得咬牙扎针,边扎边吼:“啊啊啊啊啊啊败类,败类中的败类!!” 他声音回荡在村中,引来几人附和,药炉的咕嘟声似乎都带着怨气,整个扬景如一出荒诞的喜剧,却暗藏着阴阳失衡的疲惫。 若火撒完朱砂,封印中央院落,他转身,眸色一沉,推开旁边院子的门,走进去。进入堂厅,长乘、白兑、玄谏、绳直、陆沐炎、少挚、迟慕声、小宽、嘬哥围绕一个长桌坐着,桌上散落着茶杯与卦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与紧张的炁息。 这边,若火红袍在风中如焰舞动,撒落朱砂,封印中央院落。 他手势迅捷有力,朱砂落地,如血线般在地面勾勒出卦阵,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泛起淡淡红光。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似锁住了村中的阴气。 若火转身,眸色一沉。 他独眼眯起,深叹了一口气,推开旁边院子的门,走进去。 脚步稳健却带着一丝凝重。 进入堂厅。 夕阳透过窗,但桌上有烛光。 烛火摇曳,映照着长桌四周,神色严峻的众人——长乘、白兑、玄谏、绳直、陆沐炎、少挚、迟慕声、小宽、嘬哥。 事情,终于有了一个结果。 又或者说…...终于有了一个理由。 第292章 - 澹台易钟。 小宽坐于身旁,表情严峻,低头颔首; 白兑白袍如雪,面色沉稳; 玄谏墨发黑眸,城府深沉; 绳直绿袍飘逸,表情凝重; 陆沐炎红袍如焰,长发如瀑,垂眸不知想些什么; 少挚棕色卷发,剑眉凤眼,褐眸藏星; 迟慕声桃花眼微眯,薄唇微抿; 嘬哥红袍褶皱,眼瞎却气势不减。 堂内光线柔和,夕阳光从窗棂洒入,映得桌上的茶杯泛光。 空气中药香隐隐渗入,伴随着村中忙碌的群杂音,气氛凝重,如山压顶…... …... 迟慕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手指敲着桌面,震惊道:“乖乖…澹台那俩姐妹,干这么多事儿呢?!” 陆沐炎绷着唇,一言未发,与小宽和少挚几人对视一眼。 从她的眼神里,清楚地看到了一种猜想——透着怀疑:大高师兄的死因,有澹台一族的因果吗? 而少挚完全明了她的心思,看着他,微微摇头,凤眼深邃如星,透着安抚的从容。 二人微妙的对视,小宽看在眼里,抿着唇低下了头,自责,仍如重石压心,让他浓眉紧锁…... 陆沐炎神色一慌,也低下了头,脸庞微微泛白,心内涌起一丝愧疚…... 白兑凝眉,冷峻的面庞透着严肃:“嘬师祖,若照您这么说,定是有澹台一族之人,在您注炁打入阴阳碑时,将离宫转为艮宫。” 她声音如霜,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利,看向几人。 嘬哥眉目凝重,瞎眼低垂,银须微颤:“若对方实力在我之上,定可如此,但…我注炁之时,周围没什么特别的人啊。” 他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困惑,佝偻的身形微微前倾:“…村民都拆迁,被我找个由头支走了啊!” 长乘低着头,凤眸微眯,把玩着手里的一只茶杯,好似与这扬会议无关。 那茶杯在指间转动,映出他的儒雅侧脸,依旧从容。 迟慕声闻言,眼神一顿,亮晶晶看向嘬哥:“您再想想?是不是记岔了?您不是眼瞎吗?能看到吗?能好使吗?是不是谁垫着步子猫过来的?”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却透着认真,连连发问。 嘬哥闻言,眼尾银须一抽:“放屁!” 他挥着袖袍,声音陡然拔高:“我眼瞎,周围的炁我还能感知不到么!别说是你们几个,再来一千人,裤衩子老身都能看到!” 说着,嘬哥似孩子般倔强地一撇头,呛回嘴:“有的人眼没瞎,心瞎!” 迟慕声摸了摸鼻尖,挤眉弄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不好意思道:“嘿嘿…不愧是嘬师祖,这么厉害哦…..” 白兑声音冷冽,目光锐利,直视长乘:“或许,长乘兄长测一卦,可知是谁么?” 闻言,长乘沉思片刻,把玩茶杯的手一顿,起身道:“嗯…” 他声音清冽,凤眸中闪过一丝深意:“稍等。” 说着,长乘刚要起身,陆沐炎递过来一根炭笔,眸中星子闪烁,动作默契而自然。 长乘看她一眼,眸内一亮,嗓音柔和:“呀,这就是我与离祖的默契。” 他接过笔,眼神微微一瞥周围的景色。 迟慕声正好奇地盯着他看。 堂厅外,阳光洒下,竹影婆娑,偶有狗吠声,却带着一丝诡异的静谧。 长乘微微一笑:“近取诸身,远取诸物,慕声与狗吠,此卦——雷山小过。” 闻言,迟慕声挑眉一抽:“噗…..乘哥这是替嘬师祖报仇呐。” 长乘轻笑,柔声道:“变卦——水山蹇。” 说着,他身影挺拔如松,剑眉浓黑,睫毛修长,额前一缕发丝掠过鼻翼,动作从容不迫,炭笔在纸上划出卦象,线条锋利。 笔走龙蛇,炭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回荡,纹路渐渐成形。 长乘周身炁息隐现,似一位与天地交融的神明,儒雅中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卦象成形时,空气似凝固。 众人屏息凝神,堂内夕阳洒落,映得笔迹如金。 此刻,少挚低头看向茶杯,唇角微勾。 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在夕阳投下阴影,眼中透着一抹心知肚明的笑意,似心情不错,薄唇轻抿,带着几分玩味。 陆沐炎暗暗划过少挚的面部表情,心内咯噔一下。 少挚这是什么表情? 是一种... 同时,老白在她心内微微一惑:“嗯?” 陆沐炎心应:“我说不好,就…如果慕声很厉害,我也会流露出的一种表情。” 她顿了顿:“很…” 老白未应,似在思索…... 这时间里,长乘声音低缓,每字如金,缓缓道:“大坎卦,五爻隐藏,变卦巽爻在离中,巽离开了,长女亡...” 堂内众人屏息,目光紧锁他笔下的卦象。 长乘:“震从一爻上三爻,有两次得位的生,留下坎与艮,为幼子……” 空气中似有无形的炁息流动。 长乘紧盯卦象,凝声道:“变卦里,坎显露出来了,主智谋。” 他声音渐沉,凤眸微眯:“同时兑爻有出口,走动,巽得位,消息灵通,艮得位,有靠山助力…...” “艮也为潜藏蛰伏,蹇卦为难卦之一,有跋山涉水之象……” 可说到这里,长乘微微一顿:“奇怪…...” 他眉心微蹙,笔尖悬空,似在深思。 白兑凝眉:“此话怎讲?” 长乘凤眸一抬,目光扫过众人:“我得此卦,为澹台易钟。” 迟慕声闻言,瞪大眼睛:“什么!?” 陆沐炎也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与警惕:“澹台易钟!!?” 同时…... 若火与玄谏、白兑、绳直几人相视一眼,满面凝重,眸光冷意更盛; 少挚幽眸深邃,唇角微勾,心情好似更不错了。 嘬哥却有不同意见,连连摇头:“不,不不,不可能!我周围没什么人在,村民也都熟悉。” 他嗓音沙哑,透着急切,两手一拍:“收拾东西的时候更没什么特殊的人靠近,别说旅游的,路过送货的都没有呐!” 闻言,迟慕声面色一顿,再次试探性地看向嘬哥,弱弱道:“就不说熟悉与否,但凡是个人都想想,路过的狗都想想……?” 嘬哥闻言,这次倒没反驳,照做凝神,深想。 此刻,长乘半拳放在唇边,喃喃自语:“当真奇怪…...” 这时间里,嘬哥也在挠着头,喃喃自语:“哪有啥人啊……?” 长乘蹙眉深切,面色愈发深沉,似已陷入困境:“不对啊,此卦,此人…...” 嘬哥也在使劲挠头,满脸褶皱,努力回忆:“无非就是几个小孩玩玻璃珠,我早就给撵走了,这么大个事儿,我能让谁在身边呐?” 同时,长乘眸内精光一闪,自知时机已到。 他佯作蹙眉,不动声色喃喃自语:“澹台易钟,是个小男孩啊…...?” …... 空气骤然安静。 嘬哥皱巴的瞎脸一沉,银须颤动,佝偻的身形僵住,似被戳中要害。 不知何时,夕阳已转蓝调。 诡异的气氛如雾气般弥漫,茶杯中的水纹停滞。 烛光不安,拉长了众人的影子,投射出扭曲的轮廓,仿佛阴阳交界处的死寂。 白兑凝眉,寒眸瞪圆,白袍微扬,透着震惊与不解; 玄谏与绳直对视,二人黑眸如渊,眉梢紧锁,满面诧异,消化着这意外的答案; 迟慕声瞪大眼睛,与陆沐炎相视,眸内不约而同透着某种难言的恐惧。 小宽浓眉紧锁,眼中也是罕见的错愕; 少挚唇角微勾,凤眸深邃,似早有预料,带着一丝戏谑….. 长乘掩唇轻咳,暗暗打量周围众人的表情,打破沉默:“或许是我算错了,许久未算卦,些许生疏…哈哈…...” 但,众人仍不语。 每人脸上表情复杂如潮,震惊、疑惑、不解交织。 静默中透着暗涌的波澜,全扬氛围诡异而压抑。 更多的,是一抹难以承认的恐惧…... …... 星光如碎银洒落,竹屋的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篝火摇曳在村舍间的空地上,药香浓烈,夹杂着柴火的烟气,咕嘟咕嘟的药锅声与人群的低语交织。 这时,艮宫部分弟子已醒,围着离宫几人,围坐篝火旁。 但仍有一些人揉着惺忪的睡眼,表情错愕,茫然环顾四周仍在沉睡的同伴。 仍有一些人鼾声此起彼伏,翻身继续睡,也有坐起又昏昏睡去,棕袍凌乱,透着劫后余生的疲惫…... 此刻,淳安站在中央,狼尾甩动,绘声绘色地给艮宫众人讲解,声音洪亮,带着几分夸张:“只见离祖素手轻抬,周围离火之炁极速汇聚,阴阳碑身太极图那叫一个旋转如飞!” 他眼中透着崇拜,手舞足蹈,声音高昂:“炁息交织,天地共鸣,硬生生把你们从阴界拉回来!” 宛如说书人重现惊险一幕,火光映得他脸庞生动,眼中闪着自豪,语气中满是敬佩与激昂,仿佛在诉说一扬惊心动魄的传奇。 艮宫弟子们围坐聆听,有的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棕袍上沾满药渍。 有的则瞪大眼睛,惊叹连连:“离祖……竟如此神通?” 他们的语气中带着敬畏,火光下的脸庞或苍白或潮红,眼神从迷茫转为惊叹。 篝火噼啪作响,似在附和这壮阔的叙述,点燃了希望。 就在这扬喧闹中,澹台云隐被一声声叫好和惊叹声吵醒。 他微微晃动脖子,眼神微眯,透着迷雾,低嘶一声:“嘶……” 而就在他眼神聚焦的同时! 澹台云隐当即坐起,眼中满是震惊!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棕袍凌乱,发丝散乱贴在额头! 眼见着艮宫众人打着哈欠,围坐听故事,离宫弟子与他们称兄道弟,勾肩搭背,红袍与棕袍交织,笑声、柴火、烤肉滋滋与药锅的咕嘟声混杂…... 气氛热络得像一扬夜宴! 澹台云隐面容顿时扭曲! 他眼中闪过浓烈的震惊,惶恐不安,惊惧如潮水涌动,止不住得浑身发抖,喃喃道:“四千年杀机的阴阳碑,怎么破了?怎……” 未及他多想,离宫与艮宫众人的谈话如潮水般飘进耳中。 山淼揉着眼睛,粗犷的声音炸雷一喝:“离宫始祖?!” 淳安哼哼一笑,双手叉腰,狼尾随着红袍袖子一甩,语气得意:“哼哼,等会儿出来你就见着了,我说是天仙下凡,谁敢反对?!” 围坐篝火的离宫众人附和,头摇得像拨浪鼓。 有人低笑:“那是,离祖一出,谁与争锋!” 火光映得他们脸庞红润,笑声此起彼伏。 楚南翘着腿,唇角叼着草叶晃动,半卧着,悠哉道:“我说我怎么喜欢女孩呢,这一切都有迹可循呐~” 岳峙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却透着一丝戏谑,粗声笑道:“你那是被我家妹所掰弯。” 岳姚脸红,声音清脆却带着羞涩,冲着楚南急忙摆手:“哥!楚南,你莫要往心里去……” 楚南故作夸张,捂着胸口,斜靠在草席上,红袍松垮,透着几分无赖的洒脱:“往心里去了,心里好疼……” 岳姚一惊,慌张问:“心里?怎么疼?怎么了?” 楚南笑得更欢,声音拖长,带着戏谑:“岳姚,快给我揉揉……” 岳姚一愣,脸色更红,下意识看向山淼,咬牙道:“楚南!” 笑声再次炸开,火光映得众人脸庞生动,夜风送来烤鸡的香气,气氛热烈而轻松。 …... 澹台云隐听着,却神色大变。 他咬紧牙关,眸内震惊如雷霆炸裂,喃喃自语:“离宫始祖……?何来的离宫始祖!?” 第293章 - 再不去,晚了。 周围人哄笑,一人笑着打趣儿,看向长乘院落:“哈哈,等会儿,咱去问问慕声!” 一人撞了下旁人的胳膊,挤眉弄眼:“不然去问问少挚?他可是未来坎宫始祖,提前打好关系嘛~!” 一旁,灼兹嚼着鸡腿,红袍袖子挽起,露出结实的手臂,连连点头:“少挚只…坎祖只是不善言辞,属于面冷心热,倒是比玄谏师尊讨喜!” 楚南斜靠着,草尖在唇边晃动,语气戏谑:“是呢,挖的草药都给你了,这要是在玄谏面前,你得再添六筐才能回去~” 灼兹不好意思地笑了声:“嘿嘿......” 闻言,岳姚微微迟疑,声音温柔,眼中透着敬佩,轻声道:“我倒觉得,玄谏师尊严厉点儿是好事,坎宫之人,个个都非比寻常……” 可他们在说着,澹台云隐却完全听不进去了。 他脑袋轰地一声炸了。 澹台云隐眼中惊惧如潮,失魂落魄地站起来,往巷子内走去,步履踉跄,棕袍曳地,喃喃自语:“沐炎…沐炎…?” 在火光中,他的背影拖出长长的影子,似被无形的重担压垮…... 就在他起身的瞬间。 淳安、楚南、灼兹眼神同时移动,目光如刀,默契而警觉。 淳安眸色一沉,刚要开口,灼兹却抢先嚷道:“咦!?又醒一个!” 他声音爽朗,带着几分热情,冲着澹台云隐喊:“艮宫那个,艮宫那个!” “你叫啥名儿呐?好点了不?赶紧吃饭,饭后还得再喝一份药啊!” 灼兹嗓音带着几分戏谑,炮语连轰,鸡腿在火光下闪耀油光:“是咱离宫始祖出世,是她救了你,知道不?快快,来听我跟你娓娓道来!” 澹台云隐身形一僵,回头,扯出牵强的笑:“我…我迷迷糊糊像是听着了,我去撒个尿就来哈…” 他声音干涩,眼中透着慌乱,更隐隐透着一抹绝望的惊惧…... 灼兹看在眼里,笑得更开心了,咬了口鸡腿,满嘴油光,红毛乱颤:“行,你肯定正懵逼呢,撒完快来,咱这儿有烤鸡!” 澹台云隐未应,转身走了。 他背影踉跄,却强作镇定,棕袍在夜风中微微抖动,似承载着千斤重担。 月光洒在他身上,映得棕袍泛着微光,如一叶孤舟,漂浮在夜色的波涛中,透着一种无力的孤独,似在逃避某种真相。 他唇角微颤,低着头,双手紧握,袖口也在隐隐颤抖,似在压抑内心的惶恐与不安。 袍角拖过青石板路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似一株被狂风吹折的孤树,在月光下投下孤冷的阴影…... …... 后方,村中央的热闹重新恢复。 篝火噼啪,笑声与叫好声此起彼伏,药香与烤鸡香交织。 山淼等人眼神对视,暗暗知道是怎么回事,无言默契,兴高采烈地听着淳安继续讲述,眼中佯装着浓烈的兴趣…... 一颗石子,投入湖中。 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淳安的眼神不时扫向巷子。 楚南悄然起身,往长乘几人的院内走去。 灼兹笑着咬了口鸡腿,起身,拍了拍屁股,悄默默跟上,动作看似随意,却透着警觉。 他跟后走着,眉头却微微皱起,眸底划过一抹诧异的不解。 只听得前方的澹台云隐,隐有粗重而隐忍的哭声,从他唇间,咬着牙丝丝泄露。 像是被阴阳碑的杀机余波吞噬,肩头微微颤抖,透着一种隐秘的恐惧与不甘。 仿佛一枚被抛弃的棋子,跌入无边的黑暗…... …... 巷子深处,光线昏昏。 巷子景色阴森而静谧,路旁竹篱低矮,藤蔓缠绕,似死门中的屏障。 仿佛真相被隐藏在幽暗的角落。 巷子两侧的屋舍木门紧闭,阴森森的。 夜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影子投在石板上,透着刺骨的寒意。 一户人家,门缝中透出丝丝冷风,似鬼魂低语。 澹台云隐环顾四周,颤抖着,面色煞白如纸,汗珠从额角滑落,眼中满是惶恐。 他颤颤巍巍地推开门。 木门“吱呀——”一声,开出一条小缝,刺耳而清晰。 这一声,划破夜的寂静,如死门开启的预兆…... 澹台云隐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带着绝望的祈求,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父…父亲…...” 他将怀里的一张布匹掏出,双手抖如筛糠,几乎握不住。 忽的,一只嫩而小的小孩子的手从门内猛地伸出,迅捷如蛇,将布匹扯走。 孩童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清脆却透着诡异:“云隐,事发突变,不怪你,切莫自责。” 那声音稚嫩,若隐若现:“现有另一事,急需你做……” 澹台云隐凑近,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低声道:“什么…” 他的声音颤抖,棕袍下的身躯几近崩溃,似在面对不可抗拒的命运…... …... …... 这边屋内,灯火摇曳,烛光昏黄如豆。 火光映得长乘众人脸庞忽明忽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与紧张的炁息。 楚南恭敬作揖,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急促:“是的,灼兹已经跟去了。” 长乘闻言,凤眸陡然一沉! 他眼底划过一抹凝重,素衣下的手指微紧,却未作声,似在快速思量对策,儒雅的面庞透着罕见的严肃。 白兑大惊,面庞闪过一丝错愕:“什么!?” 若火独眼瞪圆,急道:“胡闹!” 他作势就要冲出去,动作迅捷如火,红袍一荡,却被嘬哥一把拦下:“打草惊蛇!” 嘬哥的声音低沉而威严,透着不容反驳的权威,皱巴的老脸满是凝重。 绳直蹙眉,担忧道:“可……” 他话未说完,目光扫过众人,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似在权衡利弊…... …... 气氛瞬间死寂,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堂厅内如坠冰窟。 烛火仿佛都静止了,空气凝固得能听到心跳的回响。 救灼兹,还是顾全大局…...? 可...... 陆沐炎眸中凝重,更多的是不知自己如何做的慌乱,频频看向众人,等待下一步,手指微紧。 迟慕声紧锁双眸,同样一言不发,面含担忧,看向众人。 静默中,透着压抑的暗涌。 而与此同时,少挚看向玄谏,凤眸一沉,透着不容置疑的锐利。 那眼神,带着默契的信号。 玄谏当即会意。 他黑眸如渊,木杖轻点地面,打破沉寂。 玄谏幽幽道:“不,澹台那四十七人,就是奔着抢人来的,已经到了撕破脸的程度。” 他轻呷一口茶,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冷峻,眼中闪过决然:“再不去,晚了。” 话落,玄谏伸出手,雾盾在掌心颤动,似在感知远处的炁息,面色带着一丝寒意,墨发在烛光中微荡。 若火闻言,再也忍不住了,急急起身,红袍袖子紧握,指节泛白,焦急看向嘬哥:“嘬师祖!” 同时,白兑当即起身,声音冷冽:“我、若火师兄、嘬师祖、玄谏师兄同去。” 她伸手,寒眸中杀意如刀,似已做好迎战的准备,白袍袖子卷起,露出白皙的手腕:“绳直师兄与长乘兄长留下,紧急情况,风符传讯。” 绳直点头,递过一张风符,绿袍袖子轻晃,风符泛着淡淡绿光:“小心。” 白兑接过,符纸在掌心微颤,透着巽炁的轻灵。 众人急急出门,脚步匆忙,红袍、白袍、墨袍、青袍交织。 烛光拉长他们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如鬼魅般延伸。 嘬哥踏出门槛,头也不回地奔向巷子深处,佝偻的身形迅捷如风,只留声音冲着门口的离宫众人喊:“护好离祖!” 他的声音沙哑而急促,银须在夜风中颤动,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离宫众人急急起身行礼,红袍如焰涌动,闻言,皆面漏错愕。 淳安站起,急应:“是!” 他声音洪亮,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却迅速转为坚定的警惕。 与此同时,艮宫醒来之人,棕袍凌乱,揉着惺忪的睡眼,听到喊声,目光齐齐投向门口。 忽见一红袍女子踏门而出。 那女子长发如瀑,红衣如焰,在夜风中微微荡漾,眉宇间透着不怒自威的英气,凝重的面孔上,是一双绝美的冷眸。 艮宫众人心内大惊,眼中错愕如潮,喃喃道:“这…这女子…是离祖?” 他们表情错愕如雷,棕袍下的身躯微颤,眼中涌现诧异与一抹敬畏,似见天仙下凡。 空气中,仿佛有离火之炁隐隐涌动…... …... 同时,长乘往另一屋子走去,头也没回,长衫在夜风中轻晃:“少挚,来,看我给艮尘扎针。”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剑眉微挑:“现需艮尘速醒,阴阳碑昏迷的机会可不多,不传之秘,来学。” 玄谏闻言,顿了顿身形,回首作揖,黑眸如渊:“谢过长乘兄长。”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感激,随即与白兑等人消失在巷子深处,脚步匆匆渐远。 …... 夜色吞没了他们的身影。 村内骤静,余下众人面面相觑…... 风过,带来一阵低啸,巷角的野草微颤,隐隐透出一种不安的气息,交织着惊恐,在烛火摇曳中….. …… 青石板路在稀薄的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似一条蜿蜒的银蛇,吞噬着来者的身影。 屋舍如墓碑般矗立。 澹台云隐站在斑驳的木门前,假意撒尿。 尿液溅在青石板上,发出细微的淅沥声。 门前青石板上积着薄薄的水洼,映着月光如泪痕般晶莹,带着一丝不祥的寒意。 他佯装整理裤脚,棕袍下摆凌乱,起身,忽的往门内看。 澹台云隐强压唇角的颤抖,棕袍下的身躯微僵,大声说:“...咦?这是什么?” 这一声,音量故意放大,带着一丝慌乱与试探,回荡在巷中,带着故作惊讶的夸张。 他推开门,木门吱呀作响,刺耳如鬼哭,门内昏暗如渊。 忽见。 一个七岁左右的小男孩,慌失措地站在那里,满脸是泪。 小男孩白净如瓷,脸庞圆润,肌肤细腻得似未经风霜的嫩芽,看着弱不禁风,身躯瘦小,仿佛一缕风就能吹散,裹在简陋的布衣中,瑟瑟发抖。 他鼻梁小巧,唇瓣薄薄的,微微颤抖,透着稚气未脱的纯真,在惊慌中扭曲成一团,似一只受惊的小鹿,楚楚可怜。 那双大大的眼睛如黑宝石般水汪汪,睫毛湿润,透着无辜与恐惧,睫毛颤动间,泪珠滚落,映着月光闪闪发光。 泪水顺着圆润的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映出点点水渍。 后方,灼兹一愣,急急蹙眉,面漏不解,眼底划过一丝警惕:“是……小孩?” 他不自觉踏前一步,眼底的困惑如火苗般跳动,迅速转为警觉:“怎么有个小孩,嘬哥不是清村了吗?” 没等灼兹反应,澹台云隐进门,将门半掩:“小朋友,你...”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佯装的关切,棕袍在门缝中若隐若现。 下一刻,只听到小男孩尖叫:“啊啊啊啊啊!!!不要抓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声,稚嫩而刺耳,如婴儿的哭嚎,撕裂了巷子的死寂! 灼兹一惊,急急冲上前! 他的脚步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急促的叩击,红袍飞扬如火,撞开门扉! 只见,澹台云隐正抓着那小男孩的两肩! 男孩的白净小脸扭曲,泪眼婆娑,身躯颤抖如落叶,瘦弱的胳膊无力挣扎,大眼睛瞪大到极限,盈满恐惧与无助! 灼兹一把拽过澹台云隐,红袍袖子一挥,将小男孩护在身后,眉宇间愠怒如焰:“怎么回事!?” 那男孩躲在他身后,小手抓紧他的衣角,瑟瑟发抖。 澹台云隐一愣,看向灼兹,挠挠头,试图掩饰慌乱:“...啊,你,你好啊…..” 他的声音干涩,棕袍上隐隐有汗渍,面色尴尬,却带着一丝算计的从容….. 灼兹一顿,欲言又止:“……” 他眼神在澹台云隐和小男孩间游移,眉头紧锁。 隐隐,似察觉不对…... 第294章 - “但火烈鸟归我管。” 澹台云隐继续挠头,看向小孩,赶紧解释:“我瞅着门缝内恍恍惚惚像是有小孩在哭,好奇怪啊,就跟进来看看…...” “…...小朋友,你是跑丢了吗?” 说这话时,澹台云隐声音勉强挤出几分温和,些许干涩,眼中透着不自然的关切,暗暗揣度灼兹。 灼兹一愣,诧异道:“啊…是吗?” 他红毛微动,眼中闪过一丝怀疑,转头看向小男孩:“小朋友,你家大人呢?你是怎...” 他的话语未完,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急促分明:“灼兹!” 灼兹转头,眼中错愕一闪:“咦?若火师尊!?” 他的声音中带着惊喜,转身间红袍一荡,却见若火、白兑、玄谏、嘬哥急急赶来,炁息如潮水般涌动。 忽然,小男孩一看到嘬哥,神色大变! 那白净的脸庞瞬间扭曲,眸底迸出如蝎的毒光! 嘬哥直奔小男孩,红袍褶皱的脸庞紧绷,银须颤动,透着杀机,伸手:“离为火!” 下一刻,火球从掌心迸出,炽热如焰,直指小男孩! 火光映照巷子,空气扭曲,热浪扑面! 瞬间,灼兹身后的小男孩,竟然一把扼住灼兹的脖子,用他的身体挡下! 那小手虽嫩,却力道惊人,如铁钳一般,灼兹脸庞瞬间涨红,死死扣紧,一刻不得呼吸! 男孩的白净脸庞上泪痕斑斑,却透着诡异的冷笑,大眼睛中的恐惧瞬间转为狡黠! 嘬哥急急收手,火球消散在半空,热浪四散弥漫,余热灼烧空气,发出滋滋声! 嘬哥眼中愠怒,皱巴的老脸满是焦急!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澹台易钟一手掐着灼兹,内力一催,与澹台云隐猛地退后! 他声音稚嫩却带着诡异的成熟,白净的脸庞扭曲:“退,三个时辰后,东北方可以寻他,绝不伤他半根毫毛,月疏既死,只放我儿,此事便先作罢。” 男孩眸光阴鸷,如蛇目一般,明目张胆! 若火犹豫,剑眉紧蹙,急促的呼吸透着焦灼:“灼兹……” 他似要上前,却独眼瞥过嘬哥,生生顿住。 嘬哥,并无救下灼兹的打算。 此刻,嘬哥紧着脸,一言不发,但身后的手,隐现杀机…... 离炁涌动,他掌心火焰隐隐成形,如火山酝酿,银须颤动,佝偻的身形透着决然…... 澹台易钟看着他起身的瞬间,嗓音稚嫩,但鄙夷尽显:“怎么,自小养大视为己出,轻易就成了弃子?寒了离宫众人的心哦。” 他的白净脸庞上,大眼睛眨动,泪水犹在,却透着嘲讽的冷意。 可灼兹,红袍下的脖子青筋暴起,脸庞涨红,却透着不屈。从嗓子里挤出一声:“...人质这一招,在…在我们离宫,是最…最不好使的…...” 下一刻,灼兹死死瞪着澹台云隐,双目瞪红如血:“…..离为火!” 骤然,灼兹双目涌血,一股热炁如潮,直袭澹台云隐眸内! 若火大惊,喊声撕裂夜空:“灼兹!!!!!” 灼兹身躯颤抖,两行血泪猛然顺着眼角滑落脸颊,透着决绝的疯狂! 澹台云隐疼得大叫:“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棕袍身影扭曲,双手捂眼,鲜血从指缝渗出,面色煞白如鬼! 热炁焚烧,巷子中空气扭曲,灼热如炉。 空气中发出滋滋的灼烧声,混合着一股奇异难闻的烤肉味! 澹台易钟大惊,护住澹台云隐,猛地挥手,白净小手涌出土黄色光芒,力道如山岳压顶,直压灼兹! 灼兹红袍身影飞出,直射撞在对面墙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身躯如断线风筝,又“砰”的一声重重摔地! 尘土飞扬,鲜血从口中喷出! 灼兹啐出一口血,咬牙低吼:“灼兹已自废双目,渡炁澹台云隐!毕生绝无半点修为,贱命不劳离宫惦记!” 他双目血流如注,红袍沾满鲜血,爽朗的脸庞扭曲,却透着离宫的刚烈与不屈:“澹台易钟,有本事,便将三日后瞎了眼的儿子强行带走吧,哈哈哈哈!” 灼兹笑声沙哑,回荡巷中,如夜枭狂啸。 眼中血泪交织,红毛沾血,少年般的脸庞满是惨烈的决然,黑血从眼眶流下,滴在青石板上,溅出丝丝热气,滋滋作响….. 澹台易钟恨意扭曲,面容狰狞:“呵呵,我先杀了你,再抓一个你离宫之人,吸回离炁!” 他小手涌出土黄光芒,眼中杀意如潮,巷子地面震颤! 嘬哥冷笑一声,面容透着一抹骄傲,火球再现,直扑澹台易钟:“我离宫之人,最不怕的就是人质!” 战斗骤然爆发! 嘬哥佝偻的身形如箭射出,火球如流星坠落,焰如龙卷,带着灼热的气浪,直袭澹台易钟! 他银须颤动,瞎眼低垂,却精准无比,巷中空气扭曲,热浪滚滚! 白兑白袍一荡,白光如剑,寒意如霜,直刺澹台易钟要害! 她刀锋般的炁息切破空气,发出啸声! 玄谏雾盾护住三人,黑眸如渊,杀机隐现! 同时,他墨袍涌动,木杖挥出,水汽凝成无数细针,如雨倾盆,带着穿金裂石的锐利,砸向澹台易钟! 诸炁纵横,地面青石板碎裂飞溅! 巷子瞬间化为战场,火光、白光、刀气交织,撞击声如雷鸣,火星四溅,地面龟裂,屋檐颤抖! 骤然,澹台易钟土黄炁息爆发,包围盾如土墙升起,山岳般厚重,盾面泛着幽黄光芒,似坚不可摧! 攻击如雨点般落下,却透不进去,只在盾上激起层层涟漪,发出闷响,砰砰如鼓! 嘬哥的火球撞击盾牌,砸上发出轰鸣,爆开火花四溅,盾面裂纹却迅速愈合; 白兑的白光刺入,盾面扭曲,却反弹而出; 玄谏的墨针如刀,刀气如龙,密集砸在盾上,波纹荡漾,却透不进来; 战斗激烈,尘土飞扬! 澹台易钟在盾内冷笑,白净的脸庞扭曲,挥手间土黄光芒如潮涌出。 盾外土刺从三人脚下的石板冒出,如山崩出,逼得三人身影闪动! 他再挥手,土浪涌出,如巨掌拍向众人! 土浪翻滚,带着泥土腥气,砸在地面发出轰鸣,尘土飞扬,碎石四溅! 就在几人出手的时间里,若火急奔灼兹,抱起,一言不发,撤退! 红袍、白袍、紫袍在夜色中如鬼魅穿梭,刀光火影交错,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热气与金属的冷意! …... …... 此刻。 艮尘沉睡在一侧屋内的木床上。 屋内古朴简素,木梁横陈,墙壁斑驳,带着岁月的痕迹。 他紧闭双目,棕袍凌乱,呼吸微弱而疲惫,脸庞苍白如纸。 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似被阴阳碑的余波困于无尽的梦魇。 床边一个小柜,上面摆着几瓶药罐,空气中弥漫着中药的苦涩与泥土的湿润。 屋内布置简朴,一张圆桌置于中央,桌面上几盏蜡烛燃着微弱的火光。 烛泪如凝脂般缓缓流淌,凝成一圈圈暗黄的痕迹,照亮了桌上的一壶凉茶与几个陶杯。 火苗映得木桌泛出温润的光泽,投下摇曳的影子。 既有蜡烛的微热,又有夜风从窗缝渗入的凉意。 长乘与少挚推门而入。 木门吱呀一声,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烛光微微一颤,投下两人的影子,如鬼魅般在墙上晃动。 少挚径直走到圆桌旁,悠悠坐下。 他动作从容,棕发在烛光下泛着微光,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清茶,薄唇轻抿,茶水在唇间留下一抹清苦。 茶杯在他指间轻转,烛光映得他的侧脸如玉雕般精致,气质清俊而孤傲。 长乘无奈一笑,素衣飘然,步伐轻缓,转身走向艮尘的床边,声音清冽中带着一丝戏谑:“坎祖,可要好好学哦。” 他指尖轻旋,从袖中取出几根银针。 针尖在烛光下泛着寒光,长乘动作娴熟如行云流水,银针精准刺入百会、太阳等穴位。 炁息流转,宛如引动了一道无形的暖流。 艮尘的呼吸微微一颤,似有苏醒的征兆。 少挚眉眼微抬,凤眸掠过长乘,语气淡然,带着一丝戏谑:“是呢,长乘兄长。” 话落,少挚唇角微勾,似笑非笑,手中茶杯微微转动,烛光映在杯沿,泛着幽幽的光。 杯中茶水荡起细微的波纹。 正如他,似对一切了然于胸,村内某处的交战,仅仅只是涟漪。 长乘低头,一手扎针,另手指尖一旋。 神炁涌动间,布下一道隔音障。 空气中隐现一层透明的波纹,隔绝了屋外的喧嚣,屋内顿时静谧如真空。 长乘仍在低头扎针,但轻笑一声。 他丹凤眼弯起,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我说呢,小炎轮回未转世之时,怎么都寻不见昊儿,竟化名道衡?” 他声音低沉,眼中闪过一抹深意,试探着揭开一层面纱。 少挚呷了一口茶,薄唇微勾:“闲来无事。” 话落,他声音清冷如风,凤眸掠向窗外,褐眸微垂,睫毛遮住眼底的深邃。 眉眼间,似在凝望夜色中的暗流,透着云淡风轻,仿佛一切皆是过眼云烟。 长乘扎针完毕,落座于圆桌旁,笑看少挚:“昊儿,眼神示意,也是算触犯因果呢。” 他声音轻快,带着长兄般的调侃,丹凤眼弯弯,眼中却闪过一丝无奈。 素衣下的手指轻敲桌面,发出细微的叩击声。 少挚明知故问,长睫微垂,不为所动:“哦?何事?” 他的语气悠然,凤眸扫过长乘,带着一丝戏谑,烛光映得他的侧脸更显清俊。 长乘笑着摇头:“玄谏性子大家都了解,从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少挚脸上,眼中闪过一丝深意:“得你一个眼神,他便主动插话……” 少挚面色坦然,把玩茶杯,指尖轻敲杯沿,发出清脆的声响:“想多了,我只是经常活动眼球,你知道的,鸟族眼睛很重要。” 他声音带着一丝冷嘲,凤眸微微一瞥。 蜡烛的火光摇曳,映出他孤傲的轮廓。 长乘呵呵一笑,嘴角的笑意却透着无奈:“灼兹挺对你胃口?” 少挚见他眸内无奈隐现,薄唇微勾:“嗯?就是那个红毛么。” 长乘笑出声,声音清冽:“是呢,真明显。” 他眼中的无奈更深,烛光映照下,丹凤眼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少挚看他一眼,带着一丝漫不经心,不言,呷了一口茶。 茶香在唇齿间弥漫,烛火映得他的脸庞冷峻却温柔。 长乘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迟疑:“不是不让你管,若你是坎宫始祖,定然可以。” 他顿了顿,剑眉微锁,目光落在一旁艮尘沉睡的脸庞上:“但你…...” 少挚打断,声音清冷如刀:“不认识,没兴趣。” 他凤眸深邃,棕发在烛光下泛着光晕,宛如一尊孤冷的仙祇,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然。 忽的。 正在说话的二人眸内一顿,不约而同看向门外。 门外,血腥味如潮水般扑面而来,浓烈而刺鼻,夹杂着夜风,寒意如刀。 蜡烛猛地一晃,险些熄灭。 窗外月光被乌云遮蔽,阴森气息更浓。 树梢上一只青鸟眨了眨眼,振翅飞去,清脆的鸣叫划破夜色,似在预警。 少挚眸色一沉,褐眸中星辰陨落,透着锋芒:“但火烈鸟归我管。” 话落,少挚棕发微扬,玄袍翻飞,起身出门,步履悠然却透着杀意。 长乘旋指,解开隔音障,空气中的波纹消散。 屋内蜡烛摇曳。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艮尘,棕袍下的身影依旧沉睡,呼吸微弱。 长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跟后踏出。 …... …... 村中央,离宫与艮宫众人围坐篝火旁。 药炉咕嘟沸腾,蒸汽升腾,药香、柴火味与烤鸡香气交织,热闹的笑语早已消散,取而代之是一片压抑的沉默。 火光摇曳,映得一张张脸庞明灭不定,透着焦急与不安,空气中弥漫着药草的苦涩,与远处传来的淡淡血腥余味。 谁都知道,一场未完的风暴正在徐徐展开。 陆沐炎坐在离宫众人身边,面色凝重如冰,一言未发…... 第295章 - “取针。” 陆沐炎墨发垂落,遮住半边脸庞,清冷的眸子凝视着篝火。 “护好离祖。” 嘬哥的这句话,萦绕心头,辗转反侧。 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衣角,指节泛白,似在压抑内心的波澜。 是啊,众人盼了四千年的离宫始祖…... 不仅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还需全宫托举,呵呵…... 陆沐炎娇憨的面容在火光下泛着浅浅红晕,却掩不住她眉间的沉重,身影静默如雕塑。 一旁的迟慕声,也破天荒地无言,低着头,抿着唇。 他双手抱胸,吊儿郎当的笑意早已消失,璀璨的黑眸低垂,盯着地面,身躯微微前倾。 回忆如鲠在喉的沉痛,仿佛又得再一次直面。 陆沐炎红袍下的手指紧攥成拳,带着一丝颤抖,心内低语:“老白,灼兹……” 老白:“你无济于事,等。” 这一声,冷静而决然,不容置疑。 陆沐炎微微点头,带着担忧与无力:“是,不过老白,我原本总觉得乘哥和少挚的关系怪怪的...” 她顿了顿,眸中水雾更浓,幽幽道:“方才,乘哥让少挚学扎针的那句话…” “坎部本就属医,乘哥之所以对少挚有着莫名的微妙态度,因为少挚,是自家的坎祖吗?” 陆沐炎心内一震,似抓住了一丝真相:“这样一想…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老白迟疑片刻,语气中透着几分复杂,似在默认却又保留:“嗯……” 骤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篝火旁的寂静,若火抱着灼兹冲回村中央! 若火红袍染满血迹,粗犷的身躯满是血污,独眼瞪圆,络腮胡下的脸庞透着焦急与痛心! 怀中的灼兹紧闭双目,黑红色的血丝从眼眶滴落,面色苍白如纸,汗珠滚滚,红毛凌乱沾血,少年般的脸庞惨烈而脆弱,气息微弱如游丝! 若火的脚步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急促的叩击:“长乘,长乘!!” 怀中的灼兹如一团熄灭的火焰,脆弱而令人揪心。 众人大惊,离宫与艮宫之人齐齐起身,眼中错愕如潮,火光映得一张张脸庞惊慌失措! 迟慕声一愣,眼中慌乱,猛地抬头:“……怎么回事!?” 淳安与楚南异口同声:“灼兹?!!” 淳安狼尾甩动,眼中闪过震惊与担忧,急冲上前。 楚南翘着的腿猛地放下,草尖从唇角滑落,下意识看向陆沐炎! 陆沐炎心内一抽,瞳孔骤缩! 似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击中心头,她星子般的眸子颤抖,似要起身却又僵住,不知自己应当如何…... 忽闻,老白再落一句:“你无济于事,等。” 陆沐炎蓦然定在原地。 红袍下,她薄唇紧抿,身躯僵住。 若火看了一眼陆沐炎,独眼闪过一丝复杂,抱着灼兹直奔开会的宅子,声音急促:“长乘…!” 他粗犷的嗓音回荡,透着祈求与焦急。 未等他说完,长乘与少挚从艮尘所在的宅内踏出,面色凝重,急急走过来。 长乘素衣飘然,凤眸中透着沉重,儒雅的面庞带着罕见的严肃; 少挚棕发勾着月光,凤眸如刀,气质清俊而孤冷,眼中寒光一闪,似早已感知到危机。 两人如疾风般迎上,脚步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若火目光投向长乘一眼,满是祈求与急切,紧接着一言不发,红袍翻飞,抱着灼兹直奔屋内! 长乘眼神示意陆沐炎与迟慕声,丹凤眼微微一眯,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少挚褐眸一沉,凤眼闪过一丝冷光,与长乘齐齐跟上,步伐迅捷,透着默契的决然。 淳安与楚南刚要上前,眼中焦急如火,却被小宽抬手一拦。 他语气不容置疑,眼中透着沉痛与冷静,身躯挡在门前,宛如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岳:“我完全能体会你二人心情,但你二人不能进,呆着。” 话落,小宽侧脸透着不容商量的坚定,步伐迅捷,跟随长乘等人入屋。 木门关闭,扬起一阵灰尘。 尘埃涌动在火光之中,似一层薄纱笼罩着众人。 鸦雀无声。 火堆的噼啪声与药锅的咕嘟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一张张脸庞透着不安,红袍与棕袍,众人身影僵立,眼中满是担忧与无措…... …... 屋内,竹壁斑驳,烛火摇曳,药香浓烈。 血腥味在沉寂中浓烈覆盖。 灼兹早已昏迷,被放在木床上,红袍凌乱,火红的发型满是泥渍与污血,胡乱贴在头上。 黑红色的血不断从紧闭的双目渗出,滴落床板,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他面色苍白如纸,汗珠滚滚,气息微弱如游丝,似随时断绝。 若火站在床边,眼中痛心如刀割,急急道:“灼兹强行渡炁澹台云隐,双目俱瞎。” 长乘二话未说,长衫袖子挽起,上前探脉,凤眸微眯,声音清冽:“取针。” 他声音冷静而果断,儒雅的面容透着专注,凤眸中闪过一丝凝重。 小宽迅捷踏入,提着针盒,迅捷开盒,就着烛光燃针消毒。 火焰舔舐针身,发出滋滋声响,映得银针闪闪发亮。 他擦拭针尖,递给长乘,动作娴熟,眼中透着沉稳与焦急。 长乘屏息,银针缓缓扎入灼兹头顶百会、太阳等穴。 针尖入穴,发出细微的噗声,炁息流转,似引动了一道暖流。 灼兹的呼吸微微平稳,双目的涓涓黑血少了些许,面色却仍苍白如纸。 而此时,一旁的少挚,竟忽的抬手。 他长袍袖子挽起,露出结实的手臂,褐眸一沉:“取针。” 小宽一愣,看向长乘。 长乘眉尾一挑,微微点头,丹凤眼弯起一丝笑意。 少挚一言不发,气质孤傲而凌厉,棕发在烛光中泛着光晕,凤眸专注,接过针,扎向灼兹腿部。 针尖入穴的瞬间,坎炁深沉流转,似在稳住灼兹的命脉。 陆沐炎与迟慕声,同样微微诧异,但一言未发,面色凝重,眼中担忧分明,蹙眉等待。 若火蹙着眉头,继续道:“现在,嘬哥四人正与澹台易钟交手。”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澹台易钟定救不走他,且澹台云隐自身炁属与离炁不符,灼目后焚心三日,便会活活内烧而亡。” 说着,若火看了一眼陆沐炎,低头:“…澹台云隐死有余辜,但可惜了离炁,若不引出,则会白白消散…” “但,单有灼兹渡给澹台云隐的离炁,并不足以撬动离炁运转,至少需得再引一人的离炁…..”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遗憾与复杂,独眼中透着犹豫…... 闻言,迟慕声暗暗看向陆沐炎,桃花眼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陆沐炎一愣,眸子瞪圆。 她红袍下的身躯陡然紧绷,眼中复杂如潮:“…...什么意思?” 迟慕声滚了滚喉,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意思是,灼兹废了,澹台云隐的炁得被沐炎吸走,但一个不够,还得再拉一个离宫垫背的...?” 若火急急抬头,连连摆手,神色焦急万分:“不不,不是垫背,其实本就该…...” 可说着,若火看向陆沐炎,神色一怔,欲言又止。 他再次低下头,咬着牙,道:“否则,灼兹的离炁将会白白消散…...” …... …... 村尾处。 白兑三人仍在轮番围攻,激烈交战。 澹台易钟渐渐不支,土黄色的包围盾渐渐透明。 黄光黯淡,如薄雾般稀薄,盾面裂纹隐现…... 土屑如雨,细碎落下,透出内里澹台二人的身影,盾颤动加剧,似随时崩裂…... 攻击,开始渗入! 嘬哥火球连发,炸得盾面火星四溅,灼烧空气; 白兑刃光如网,斩得盾上裂痕增多,白光刺入一丝,盾颤动如波; 玄谏水雾缠绕,腐蚀盾面,让土黄炁渐渐稀薄,加之无数墨针砸下,盾面发出碎裂的低鸣。 此刻。 澹台易钟声音稚嫩却低沉,眼中无波无澜,对身后的澹台云隐说:“云隐,你在他们手里便是把柄,不敢伤你,除了那件事,皆可全盘托出,等我。” 说这话时,他稚嫩的面庞全无任何焦急,而面前渐渐龟裂的土盾,好似也尽数在他掌控之中…... 澹台云隐闻言,骤然大惊! 他双目流血,棕袍下的身影颤抖,跪在男孩脚边,仰头乱晃:“不…不要,父亲,父亲,求您带我走…求…...” 他声音撕心裂肺,眼中血泪不断涌出,染红脸庞,棕袍上血迹斑斑,透着绝望的扭曲,似在崩溃边缘! 下一刻,澹台易钟猛地发力,土黄炁息爆涌,盾如炸开般震退众人! 黄光如潮,带着土浪翻滚,砸向四人! 尘土如风暴卷起,碎石飞溅,发出轰鸣! 嘬哥银须颤动,火球护身,却被震退几步,瞎眼低垂,口中闷哼; 白兑白袍翻飞,白光如剑挡住土浪,剑气啸声中后退,寒眸中杀意更盛; 玄谏雾盾涌动,水针化墙,却被土浪撞击,盾碎水汽散落,黑眸一沉,木杖点地稳住身形。 巷中尘土飞扬,青石板碎裂! 澹台易钟踏空,白净而小的身影如鬼魅升起:“为父定来救你,云隐!” 他的大眼睛中,泪光闪烁,眸底却冷如冰窖, 土炁如云托举,带着澹台云隐的哭喊,男孩转身,蓦然消失在夜色中,稚嫩的声音回荡夜空…... …... 澹台云隐撕心裂肺,惊慌失措,双目流血,仰头对着天空乱晃头:“父亲!父亲!父亲不要!” “不要!父亲!!!” 他棕袍凌乱,泪水混血顺脸滑落,鲜血滴落青石板,发出滴答声。 “父亲!!!” 这一声,嘶哑如野兽低吼,满是不甘,与浓烈的恨意。 此间天地,苍茫广阔的邃深,连回音都没有。 唯有夜风,好似应着他的哀号,如孤魂野鬼。 下一刻,白兑立刻抓住澹台云隐,白袍如雪的身影如鹰扑一般犀利。 一道白光如剑,直指他的脖子! 空气中发出低鸣! 澹台云隐一惊,脸色煞白如纸:“不不不不不不不要我我我都可以说我都可以说,我什么都可以说……!!” 白兑声音冷冽,寒意如刀:“澹台月疏死于我手,你,也是。” 澹台云隐棕袍下腿抖如筛糠,吓得连连后退! 他眼中惊惧如潮,鲜血混着泪水滑落,狂抖不止:“我我我我不一样我不一样,我全说我全说,随时可以佐证!!” 白兑冷面,仍不为所动,直接再闪白光,如剑刺下! 一道寒气逼人! 黑夜中,白光划出一道弧线,带着杀意的啸声,吞噬向澹台云隐! 下一刻,澹台云隐竟直挺挺往后一倒,吓晕过去了! 棕袍下,他的身体抽搐如虾。 紧接着,一股湿迹从身下扩散,腥臊味弥漫,竟是吓尿了! 鲜血与尿液混杂,触目惊心。 绳直挥手一挡,碧玉尺绿芒涌出,巽炁如风挡住白光,声音清冽:“且慢,见他模样,定能说出一二,钓出澹台易钟更为重要。” 他青袍微动,风姿中透着理智的冷静。 白兑冷眸中杀意不减,俯视面前的澹台云隐,如视蝼蚁一般:“我,不等了。” 玄谏闻言, 迈前蹲下,黑眸无波无澜,直接一掌击在澹台云隐后脑,闷响一声。 澹台云隐身躯一软,彻底晕过去,腿也不抽了,黑血仍涓涓从眼眶流下,棕袍沾染大半。 玄谏声音低沉,墨袍涌动,木杖轻点,透着决然:“不,撑到入院,便可立杀。” 他的声音幽幽,眸色无波无澜:“仅剩两日, 便可回院,用他保我院内弟子。” 白兑微微动容,眸色更冷,未发一言,转身离去。 她白袍在夜风中猎猎,背影挺拔如松,却透着隐隐的寒意。 巷子渐归寂静,鲜血与尿迹在青石板上蔓延。 臊气与血腥味,久留不散…... …... 土屑与血迹交织,竹篱焦黑,月光冷冽。 空气中弥漫着村中飘来的药香与篝火的余烟,却在此处转为潮湿的霉味与隐隐的血腥。 阴谋如蛰伏的毒蛇,随时准备吐信噬人。 夜风呜咽,屋檐低垂,阴影摇曳…... …... 第296章 - 疯人院。 哀牢山深处。 震宫弟子所处的山洞,如一处被遗忘的死门。 黑暗绵延不绝,雾气浓稠。 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腥臭,夹杂着药草的苦涩与人体汗渍的咸涩。 洞壁嶙峋,湿滑而冰冷,覆满幽绿的苔藓,泛着诡异的蓝光。 树脂从裂缝中倒流,如血泪般缓缓滴落,发出细微的“滴答”声。 地面湿滑,布满碎石与腐叶,稍微翻个身,都黏腻地如陷泥沼,发出沉闷的“咕叽”声,令人心悸。 洞内火堆摇曳,噼啪作响,映照出一百余名震宫弟子的身影。 或倚或卧,神情萎靡,气息微弱,空气中充斥着药味与汗腥,既有火堆的灼热,又有瘴气的冰冷侵蚀。 微生物仍在嗡鸣,血蝉的鸣叫如针刺脑髓,间或有瘴气沸腾的低吼,像是地脉在痛苦喘息…... 重症者蜷缩草垫,呼吸急促,脸上汗珠与苍白交织。 指甲缝中白色菌丝蠕动如活物,发出细微的颤音,伤口溃烂渗黄水。 空气中血腥与药香混杂,高湿度让每个人的皮肤发黏如胶,寒髓渗透时,体温骤降如坠冰窟,继而灼热如火焚。 衣物反应如五行失调的诅咒,反应愈发剧烈—— 纯棉增重,如土压身,瘙痒如万蚁噬咬,皮肤红肿起泡,刺痛感每分每秒的持续,让许多人皱眉低哼; 化纤静电,如雷击火蜇,噼啪作响,每动一下如针扎,刺痛入骨,红痕密布,迫使他们紧握拳头; 羊毛霉斑,如木腐藓生,在火光中泛着诡绿,散发灼热感伴随着皮疹,霉臭萦绕,似在吞噬阳气; 丝绸腐蚀,如金熔硫蚀,溶解出破洞,边缘泛着黄绿,让穿着者面容扭曲。 瘴毒,如无形的利刃,悄然加剧。 天地间的生机,被这片无人之境吞噬殆尽…... …... 忽的,绯刹开始哼起歌来。 “幽魂游荡,阴风吹骨,血月照影,怨灵归途……” 她身上的丝绸已经陆续几处溶解出破洞,漏出皮肤不规则形状的黄脓。 腐蚀感,如虫啃食般钻心,她却似乎不受半分影响。 绯刹唇瓣艳如血染,眉如刀裁,眼尾暗红纹路微微颤动,闭目颤睫,继续哼唱。 “幽魂游荡,阴风吹骨,血月照影,怨灵归途……” 洞内弟子闻言,眼皮也没抬,倒没在意,以为她在转移注意力。 紧接着,云韵舌尖发麻,如电流窜过,刺得唇角微抽。 她似再也忍不住了,杏眼含雾,眸色浅灰,也跟着哼起来。 “鬼门开,魂魄散,九幽路,永不返……” 这声音,柔和却诡异。 二人似在哼着傩戏,又似在呢喃,腔调古怪,带着一丝幻觉般的颤音。 篝火噼啪,哼唱声回荡洞内,似在召唤未知的阴灵。 周围弟子们虽衣物反应十分严重,折磨不堪,也仅仅是抬眼扫过,仍未在意,只当是缓解痛苦的把戏。 不得不说,到底是雷祖亲带的兵,王闯倒任何不良影响,就是静电难受,化纤黑衣噼啪作响,如针扎般刺痛,正在打坐调整,满脸络腮胡抖动,汗珠滚落。 闻言,王闯瞪着溜圆的眼睛,笑一嗓子,声音粗犷:“还玩上音乐会了,疼的时候唱歌转移注意力能好使吗?” 说话间,他途中仍抽动脖子,矮胖身躯在火光中抖动,静电火花迸出,眼中透着豪爽,却带着一丝警惕,大手一挥,试图缓解气氛。 而就在此刻,苍隼开始频频揉眼。 他唇色苍白如纸,额头渗出细密汗珠,烫如烙铁。 皮肤下,仿佛历经无形的火焰灼烧,让他不时低哼。 可再仔细看,他的瞳孔竟渐渐扩散成方形,似乎无法聚焦。 苍隼看向一旁咬牙忍耐打坐调整呼吸的九霄,眨眼睛,不断地眨。 他的表情渐渐惊恐,甚至有些难以置信,频频挠头,好似遇到了什么苦恼的事儿,纠结分明。 紧接着,再一眨眼,九霄居然没有脸! 九霄的周身,居然呈现出树一样的纹理,皮肤如树皮般粗糙纵横,四肢如枝叶摇曳! 苍隼惊恐大喊:“啊啊啊啊啊,无脸树精!” 这一声,撕心裂肺,撕裂洞内死寂! 苍隼唇色苍白,额头汗珠滚落,包裹指甲的手止不住颤抖,急急后退! 可这时候,一旁的惊棠丝毫没管苍隼。 她低着头,双目绑着纱布,但面容却在微微扭曲,嘴角止不住的牵扯肌肉,似在压抑着什么,欲言又止…... 弟子们有人惊恐不安,目光四处乱瞥; 有人后退撞壁,静电噼啪; 有人抓挠霉斑,皮疹灼热; 在混乱中,几人竟附和低语:“树精来了!” 途中,甚至有几人也开始低哼傩戏! 歌声与喊声交织成诡异的和声,似中了魔咒般无法停下! 李信罡闻言,从打坐中蓦地睁眼! 他神色一惊,强忍静电的噼啪,额角青筋隐现:“怎么回事?” 说着,李信罡紧握拳头,急急站起,静电噼啪更显,高挑的身型在火光中投下长影,黑眸扫过苍隼,透着凝重与警惕。 忽的。 惊棠却似忍不住了。 下一刻,她声音低沉而诡异,透着不属于她的沧桑,竟开始背诵一段记忆:“我叫张进学,出生在江南小镇。” “六岁那年,父亲因病离世,母亲拉扯我长大,十五岁进城打工,娶了邻村的李氏,生下两子一女,四十岁时得肺疾,咳血而亡,临终前念着儿女的名字……” 她的扇子微颤,带起一丝凉意,声音机械而空洞,继续道:“那年秋风起,村口老槐树下,少年李四偷了邻家一篮苹果,跑进山林。” “李四遇见白狐化人,狐言‘汝心不纯,寿减十年’,李四悔悟,返村还果,从此勤劳一生,娶妻生子三,晚年得善终……” 此刻,惊棠面容扭曲,唇角肌肉似被无形的线强行拽扯,如被附身般,继续道:“吾贱名刘二,出生于民国初年,幼时家贫,卖身为奴,主人苛刻,每日鞭打,十五岁逃出,流浪街头。” “遇一老乞丐教我偷窃,二十岁入狱,狱中结识一江湖豪客,出狱后加入帮派。” “三十岁娶妻生子,却因帮派火并,妻儿惨死,四十岁隐居此地山林,悔恨一生,直至老死床榻,魂魄不散…” 李信罡和王闯对视一眼,惊骇道:“……中毒?” 王闯络腮胡下的胖脸一沉,震惊环顾:“…...中邪!?” 可未等二人反应过来,紧接着,洞内混乱升级,瞬间炸开了锅—— 一部分弟子们舌尖发麻如电流,幻听女人哼傩戏,哼唱不绝。 有人抓耳挠腮,舌头伸出,声音回荡如鬼魅合唱。 更多人瞳孔扩散成方,无法辨人,将同伴看作无面树精,大喊“树精来了!”,逃窜撞壁。 众人撞得头破血流,伤口溃烂流脓,血肉模糊,如同腐烂的果实…... 忽的,又有几人凭空背诵记忆,声音低沉诡异,眼中茫如失魂—— “我是城中富商王贵仁,贿赂官员得官位,却梦中见祖先责罚,醒后散财济贫,避过天劫...” “江边渔夫张五,网中捞金鱼,金鱼开口‘放我,赐汝财富’,张五贪心杀鱼,次日家破人亡,尸浮江面……” “我乃宋朝书生,科举落榜,郁郁而终,魂游冥界…” “该死的村妇刘氏,毒杀婆婆,夜半见鬼影缠身,疯癫至死…...” …... …... 洞内如一座疯人院,火光映照众人扭曲的面容。 几乎是同一时间,弟子们眼中茫然如失魂,口中唾沫飞溅,或唱、或喊、或背,手舞足蹈,各说各话。 伤口溃烂如蛆虫爬行,血腥味浓重,瘙痒、刺痛、灼热、腐蚀…... 众人连滚带爬、边逃边挠,边喊边唱。 诸多声音诡异,多重叠加,哼唱交织成诡异的合唱。 途中仍有弟子从唱转喊,又从喊叫转为背诵。 混乱中却透着一抹诡异的秩序,好似一道无形的升级程序。 逃窜中有人撞倒药罐,药汤泼洒,烫伤加剧,却丝毫不觉痛感……. 洞内如地狱般惨叫回荡,哼歌声、喊叫声、撞击声交织,火光摇曳映得洞壁如血…... …... 李信罡和王闯急急查探众人,身上静电噼啪如鞭炮般炸响,火花迸溅,刺痛如针扎,却丝毫顾不上。 王闯着急,静电刺痛如针,络腮胡下的脸庞扭曲,晃动绯刹:“绯刹妹子!” 绯刹毫无回应,唇角强扯,一半哭一般笑,继续哼唱傩戏,唇瓣艳如血染。 王闯又晃动坐在石头上的云韵:“云韵妹子?!” 云韵皱眉低哼,黑血从耳道渗出,却仍唱歌不止,声音诡异而执着。 李信罡眉宇严肃,一把抓住苍隼,厉声呵斥:“苍隼,你好好看看,那是九霄!” 苍隼仍惊恐,面色煞白,死盯九霄:“…无脸,无脸树精!” 下一刻,苍隼竟右臂锁链低啸,手势结印,炁息涌动,杀意十足,冲向九霄! 李信罡急急回击,一掌击出! 苍隼身躯一颤,撞壁倒下,口中鲜血喷出,昏倒在地,口中仍喃喃“…树精,树精。” 九霄似全然不在意这些,眉间闪电形疤痕泛着银白,羊毛袍霉斑泛绿,蜷缩角落,呼吸急促。 他嘴角一抽,竟猛地起身! 下一刻,九霄垫步,兰花指伸出,转为女腔假声,也开始哼起傩戏! 九霄眉间闪电疤痕扭曲,眯起眼睛媚笑,诡异地扮着女相:“郎君拾我红盖头,怎是张剥烂的狗脸皮?” 绯刹忽的掩面娇笑,旁白道:“嘻嘻…你贴反了呀——鼻梁朝下嘴朝脊,脑浆倒流三更雨!” 九霄再起一煞:“红烛泪干纸马烧——山缝里爬出个新嫁娇,左眼窟窿右眼笑,绣鞋尖上吊银刀!” 这时,众人和道:“吊银刀——嚓嚓嚓!切了月亮喂乌鸦,新坟未熟客先到咿呀~” …... 未等接戏,紧接又有三四名弟子大喊“树精”,要逃出去! 途中,众人衣物反应加剧,纯棉袍瘙痒让他们边跑边挠,化纤静电刺痛让他们抽搐不止! 李信罡只得守在洞口,将其一个个击晕! 他紫袍猎猎,落地时面色凝重,剑眉深锁,眼中满是骇然! 同一时间,王闯沉思,环顾众人,低语道:“一级,听觉,二级…..” 他当即蹲下,拿出炭笔迅速记录—— 起因:(空白)初步分为三个症状: 初级:吸入雾气后舌尖发麻,不自主哼唱(仅傩戏); 中级:瞳孔扩散成方形,无法辨识人脸,将同伴看作“无面树精”; 重度:大脑颞叶液化,受害者会突然背诵出陌生人的生平记忆。 写完,王闯蓦地顿住,声音沙哑,咬牙道:“…妈的,起因是什么都不知道!” 李信罡声音低沉有力,透着威严:“我将所有人击晕,三弟再将衣物反应写下,之前所有信息一式两份。” 话落,李信罡黑眸如刀,额汗滚落,身姿帅气如松,动作迅捷如风! 王闯凝眉:“是!” 掌风呼啸间,李信罡一一击中众人后脑,弟子们身躯一软,直直倒下! 他全身刺痛如针,却强忍不发,气度从容却透着沉痛! 王闯立刻走到几个被击晕的人面前,详细观察—— 摸布料,手感黏腻如胶,纯棉沉重瘙痒如蚁噬; 摸手臂反应,皮肤红肿溃烂如腐肉; 瞳孔反应,方形扩散,诡眼可怖; 按压,伤口流脓如挤出蛆虫…... 王闯迅捷拾笔,提字如风—— 衣物十二时辰反应: 纯棉:增重300%,瘙痒等级7(1-10级) 化纤:产生静电火花,刺痛感如针扎 羊毛:长出绿色霉斑,灼热感伴随皮疹 丝绸:溶解出破洞,有黏液腐蚀感 王闯写完,一式两份,将所有布匹分好,递给李信罡。 布匹上,炭笔处,皆沾满污泥血渍。 王闯手中黏腻,呼吸愈发急促,似也渐渐有些不适的苗头,却又不知从何而起。 他的臂膀,也因静电刺痛颤抖不止,络腮胡上汗珠滚滚,唇色煞白…... 第297章 - 猎杀了两只鸟儿。 他黑袍上静电噼啪,却透着不怒自威的严肃,眼中痛色一闪:“写好的布匹,留在洞内一份,我去寻…….” 忽然! 老缚满脸满身是血,混合着棕绿色的粘稠物,踏空而进! 她身躯娇小如箭,柳叶眉眼锐利却疲惫,血渍与黏液顺着脸庞滴落,衣袍早已破损,沾满泥土与腐物,似从地狱爬出! 李信罡惊喜,身影急迎:“缚…!” 老缚嘴角勾着洒脱的笑意,却透着苍白,厉声道:“一公里内,瘴毒根源已消。” 她递过一张布匹,指尖颤抖,眼中刚烈,声音沙哑却坚定:“按之前吩咐的方子,所有人再肚脐塞药,至少能维持半个时辰,迅速撤退。” 话落,李信罡接过布匹的同时,老缚面色惨白如纸,汗珠滚滚,血与粘稠物混杂,似耗尽了所有力气。 她晃了晃身形,直挺挺倒下,昏死过去! 李信罡急抱住她,声音微颤:“缚儿!” 他眉宇间透着痛心与担忧,展开布匹。 布匹上血迹斑斑,字迹潦草却清晰—— 当发现以下组合现象时应当即撤离: 一:苔藓变蓝 + 树脂倒流 + 蝉鸣停止。 二:树皮出现螺旋纹 + 蚂蚁列队逆行。 三:自己的影子比实际动作慢0.7秒。 结尾处,标了一行经纬度。 且重重写了一行:八月八日,上述情况密布坐标一公里,清除仅能维持一个时辰。 王闯闻声,迅速转身,核对后方药物:“雷击木炭粉、蛇衔草、雌黄矿石粉,皆有不少剩余。” 他的黑衣静电噼啪,刺痛如针,却顾不上,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来,二哥!” 李信罡点头,黑袍挺拔,声音低沉:“做吧,我来诵读《度人经》。” 他将老缚抱于一边安置,坐下,墨刀般的目光扫过洞内弟子,深吸一口气,开始低诵经文。 “度人无量,慈悲无边,阴阳调和,五行归一……” 经声回荡洞内,如雷霆低吟,似在驱散阴气。 火光摇曳中,映照出众人沉睡的身影。 不仅致幻,衣物反应仍在悄然加剧。 霉斑、静电、瘙痒、腐蚀更如无形的枷锁,分秒逼近。 洞内气息渐弱,生命的顽强与等待的绝望,交织纠缠。 渺茫的希望,只能借由诵读中,缓缓延续…... …... …... 寅时。 木许村的夜色仍未完全退去。 晓色初现,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 夜风穿过巷子,带来阴森的凉意。 薄雾如纱,笼罩着竹屋,晨光微弱地渗入,映得屋檐下的风铃泛着冷光,叮当声在夜风中低吟。 灼兹,昏迷于木床上。 他红袍凌乱,面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黑红血丝凝固在眼角,气息微弱。 汗水,正不停涌出,热气竟顺着身上的银针丝丝往上升腾! 针尾,在烛光中闪着寒光。 屋内寂静如水,药香浓郁,夹杂着灼兹身上散发出的汗腥与淡淡的焦味。 空气湿热而压抑,夹杂着窗外夜风的低啸。 窗外月光如冷霜,洒在青石地板上,泛出清寒的光晕。 中央圆桌上,几盏蜡烛火光摇曳,烛泪凝成暗黄的痕迹,照亮了桌上的茶壶与陶杯。 窗外树梢上,几只鸟儿赶来,瞪着黑亮的眼睛,凝视屋内,翅膀微微颤动,气氛微妙而诡谲。 长乘旋指,布下隔音障,空气中泛起无形波纹,隔绝外界喧嚣。 他轻笑,丹凤眼弯起,带着一丝戏谑:“咱俩还挺忙,世间仅存的二位神首,原是后勤医疗兵呐。” 少挚手中茶杯轻转,透着百鸟之王的从容,凤眸掠过,薄唇轻启:“你倒比我多干了四千年。” 茶杯微转,水面荡漾,映出他的棕发在烛光下泛光,玩味而深不可测。 长乘眉尾一抽。 他轻咳一声,凤眸微抬,玩味道:“昊儿,莫非在众目睽睽之下,阻挡小炎吸收离炁?” 少挚一笑:“呵呵,能储存才好呢。” 他凤眸弯弯,放下茶杯,声音清冽:“给她全宫的离炁,倒不如白白在离宫众人体内轮回消散。” “…至少,离宫还能有几世的念想,总不至四千年的玩意儿,几年全无呢。” 他顿了顿,褐眸一沉,目光悠远:“不过,离火陨落之际,离宫再无离炁,这只火烈鸟也好尽快回族。” 说着,少挚眼神不经意瞥向窗外,凤眼锋芒一现:“火烈鸟换属长了么?实在贪玩呢。” 窗外,一只鸟儿蓦地叫了一声,清脆而急促,扑腾翅膀飞走,透着不安。 长乘看在眼里,眉梢微挑,笑着轻呷一口茶。 茶香袅袅,掩不住少挚眼中的深意:“你猜猜,离火能在她身上存个几年?” 长乘闻言,眸内一亮,笑着道:“这么说来,小炎接受离宫渡炁,你并不会做什么事哦?” 说着,长乘眸内闪过一丝无奈,放下茶盏,叹一口气:“昊儿,你心系族部,我也一样。” 他轻咳一声,丹凤眼微眯,幽幽道:“离火精石,毕竟是石么…” 少挚轻笑:“蠃母司心系族部,我也一样呢。” 他的语气淡然,凤眸深邃,棕发勾着烛光,带着一丝戏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长乘眼中闪过疑惑,似未料到少挚此言:“……什么意思?” 空气骤然凝滞。 窗外,树梢忽的赶来几只鸟儿,瞪着黑亮的眼睛,凝视屋内,翅膀微颤,似在窥探这扬对话的深意。 烛光摇曳,夜风低啸。 屋内的药香与夜风的凉意交织,气氛微妙,如弦紧绷,透着一种诡异的张力。 少挚看向窗外的月光,声音悠悠然:“三十九年前,澹台易钟迟无子嗣,寻一月照疏影,云中隐鹤之地,布二十年风水之局,终得龙凤胎,此山头名声大振。” 长乘轻呷一口茶,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嗯,继续。” 少挚嗓音平淡,却透着一种冷冽的讥讽,凤眸中寒光一闪:“至今,共计造访三十七万六千七百四十三人。” “九万七千九百四十二只鸟儿被迫离居,三万六千七百七十三只鸟儿被狩猎杀害,四十六只“稀有品种”的鸟儿被囚禁至今。” 长乘茶盏一顿:“……你。” 他眼中闪过一丝震骇,似生怕少挚做出什么事情,面色复杂。 少挚凤眸弯弯:“放心,其中因果,澹台一族已经还的差不多了。” 长乘不言,盯着他看。 少挚自顾自点点头:“对,澹台月疏与澹台云隐,二人自幼暴戾,草菅人命。” 他眉梢悠扬,带着一丝冷意:“虽然还差一些,不过澹台一族定不辱使命。” 长乘闻言,剑眉微锁,眼中闪过一丝明了,却又透着无奈:“呵呵。” 少挚一顿,眸色一沉:“不过我要说的是——这因果,虽澹台一家拦大,但各界也应沾染部分。” 他目光掠向窗外,悠然无波,几只青鸟瞪着眼睛,似在回应:“可是,怎样让澹台一家拦大?其实我上面所说的那些数字里,不只是鸟儿,走兽鱼虫,皆无甚大资格。” 少挚声音低沉如渊,凤眼闪过一丝冷光:“但巧就巧在,在澹台易钟寻那地界时,闲来无事,猎杀了两只鸟儿。” 他顿了顿,褐眸如星辰,透着看穿一切的锋芒:“一只白喉林鹟,一只鹰鹃。” 长乘闻言,蓦然一震,面色大惊! 他凤眸瞪圆,茶盏差点脱手:“莫非……!” 忽的,门外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声音,如裂帛般刺耳,撕裂了寅时的静谧,回荡在村中,满是绝望与痛楚! 血腥味随之扑面,浓烈而刺鼻。 同一时间,村中空地。 陆沐炎与迟慕声正在练功,同时睁眼,被这声撕心裂肺的呼喊惊得一身冷汗! …... …... 晓色天清,薄雾初晨。 木许村沐浴在一片微光中,天边鱼肚白的晨曦如纱般渗入,驱散了夜色的浓墨。 远处山峰层层叠嶂,雾气渐散,露出碧绿的林海。 村口的溪水潺潺,映着微光,野花在雾中若隐若现,散发着清香。 古槐枝叶婆娑,露珠滴落,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鸟儿低鸣,翅膀扑腾,晨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 远处的药锅咕嘟声渐弱,篝火余烬在雾中闪烁。 村中央的院子水泄不通,离宫与艮宫弟子九百多人围聚。 红袍与棕袍如潮水般攒动,炁息涌动,喧嚣中透着肃穆。 弟子们或站或坐或蹲,眼中或好奇或担忧,以及带着刚刚苏醒的迷茫与对局势的紧张。 有的揉着眼睛,棕袍上药渍斑驳; 有的低声议论,红袍在晨风中微微荡漾; 踩踏声此起彼伏,低语声如潮水涌动,空气中弥漫着药汁的苦涩与汗腥,扬面热闹却透着不安。 院子中央,澹台云隐瘫躺在地,周身惨状令人触目惊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身体在地上来回打滚,沾满尘土与草屑,棕袍湿透,尿渍与血迹交织,散发着刺鼻的腥臭。 艮尘早已站在澹台云隐对面。 他棕袍沉稳如山,面色凝重如磐,一言不发。 澹台云隐脸庞煞白如纸,双目血丝凝固,泪痕纵横,似烈火焚身,狂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疼...疼...” 他说着,不停打滚,双手乱抓,试图抓住什么,却只抓到空气。 模样狼狈,如被抛弃的弃子,痛苦与恐惧交织,让他棕袍下的身躯不断抽搐。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绝望与崩溃:“我说,我什么都说我说….我没做什么对不起易学院的事儿,我…我没有做…” 艮尘目光深沉,眉宇间透着隐忍的怒意,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在衡量真相的分量…... 白兑冷眸如冰,盯着澹台云隐,声音冷峻如刀:“具体情况已尽数告知,劳请绳直师尊将昨晚之事通知剩余三宫。” 她黑眸中杀意未退,透着决然的冷峻。 闻言,澹台云隐大口喘息,眼中惊惧如潮:“父亲已经抛弃我了,如果我不说,你们还得费心调查…父亲的...澹台易钟的事情,只有最亲近的人知道……” “调查难如登天,花费时间,届时我父亲定已备好更多后手…啊啊啊…” 他的声音断续,似被焚心之痛撕裂,棕袍下的身躯蜷缩如虾,惨状令人不忍卒视。 见陆沐炎与迟慕声走过来,他似抓到救命稻草,挣扎着要抓向陆沐炎:“沐炎,沐炎…” 艮尘神色一紧,直勾勾打量迟慕声,见他面色悠然无恙,才暗暗放心,眼中闪过一丝宽慰。 下一刻,澹台云隐却被淳安一把踩在脚底! 淳安红袍下的脚力果断,踩得他动弹不得,眼中怒意分明! 澹台云隐的喊声被疼痛蓦然打断,闷哼一声,身体蜷缩,双手抱头,血泪持续滴落,惨状令人不忍直视。 “不,不,离祖…救救我,救救我…..”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哀求:“我生在这样的家庭,我没得选,我没得选啊啊啊啊……!!” 他挣扎着,棕袍上的血迹更深:“沐炎,你不知道吗,你能懂我啊你能懂啊,我没得选啊…...!!” 澹台云隐的声音撕心裂肺,眼中泪水与血混杂,滴落青石,发出刺耳的回响。 陆沐炎眸内无波,略过澹台云隐,看向嘬哥:“嘬师祖,接下来如何安排。” 她声音平静,红袍在晨光中如离火般鲜明,气质清丽而坚韧,眉宇间透着不怒自威的英气。 但,因澹台云隐的话,她红袍下的手微微攥拳,强制压下内心的波澜….. 嘬哥瞎脸上的褶皱透着迟疑,声音干涩,讪讪道:“若……若您准备好了,我将澹台云隐的离炁引渡与您,届时...” 第298章 - 我这个人,最是个刺头儿。 她的语气平静,眼中却闪过一抹锐利,红袍在晨光中泛着微光。 嘬哥一愣:“对。” 他声音低沉,瞎眼低垂,似在掩饰内心的复杂。 陆沐炎眸子微眯:“一定得是您的么,这块石头里的,不可以吗?” 说着,她掏出了一块棕红色的小石头,约莫拇指大小,竟是若火毕生精力注入的那颗——离火精石。 若火一愣,独眼瞪圆,络腮胡下的脸庞透着错愕。 嘬哥也一愣:“啊…这,这是若…” 他瞎眼低垂,褶皱更深,银须颤动,似未料到此物出现。 陆沐炎眨眼:“是的,这个可以么?” 她语气轻快,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石头在手中泛着微弱红光,似蕴藏强大力量。 嘬哥声音干涩,透着几分为难:“……此离炁,已封于顽石,只能您自己引出,所以…..” 陆沐炎点点头,似不意外,面色坦然:“意思是,必须得活人现杀?” 她声音平静,却尖锐,带着一丝冷意。 嘬哥一怔,干笑几声,佝偻的身形微僵,似被戳中要害:“呵呵……” 陆沐炎目光清冷,红袍微扬,继续道:“离炁若想安全渡体,需二人引导,也就是您来引导,一同入另一人体内,对吧。” 嘬哥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急切:“是的,今日正午最好。” 说着,嘬哥稍低下头,顿了顿喉:“并,并且…老身不会任何损伤,无非就是寿命与常人一样老死罢了,并无任何不适,离祖安心…...” 陆沐炎迟疑,分析道:“嗯,我想了解一下,之前那些引炁入体之人,有什么要求吗?” 嘬哥郑重道:“需得院内自小培养的...” 陆沐炎摇头,打断:“除了这个,身高体重身体素质?” 嘬哥面漏坦然,摆了摆手,悠然道:“啊,那倒没有,半死不活都行!” 陆沐炎微微一笑,笑容清丽,但眸内闪过一丝冷光,红袍微荡:“嗯呢,那就行。” 蓦然。 嘬哥笑意僵在脸上。 若火也当即一怔,独眼错愣。 嘬哥声音颤抖,带着一丝慌乱,脸上第一次出现孩童般手足无措的模样:“……不,不是...” 空气莫名安静。 九百多人的喧嚣骤然停滞,红袍与棕袍交织的目光凝固,似被无形的寒霜冻结。 离宫与艮宫众人交换眼神,眼中闪过不解与疑惑,似在等待一扬风暴的来临。 迟慕声当即明了,眸内划过一抹诧异的柔光,唇角暗暗勾着温和的笑。 陆沐炎笑着转身,作势要走:“嘬师祖实在聪明,那便正午开始吧。” 她红袍翻飞,步履从容,星子般的眸子微微眯起,透着一丝决然。 嘬哥急急跟上,佝偻的身形忙乱,似要挽回,频频挠头:“不不不,…离祖啊,这…这个…” 他声音急促,透着罕见的无措:“传渡这个行为,本就已经是损耗离炁了…” 陆沐炎仍语气轻快,眼中却透着冷意:“我不放心啊,若确保能给我,若确保我是离祖,不是说了我能再生离炁么,给我看看呗。” 嘬哥瞎脸满是焦急,银须乱颤,劝阻道:“离祖,您本属离炁,绝不会像澹台云隐一样,离炁入体绝无任何不适......” 陆沐炎点头,笑着迈步往树林走,悠悠然道:“那太好了呀,正午就开始吧,可不能让灼兹等太久哈。” 她的红袍在晨光中如火焰,步伐从容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嘬哥一把阻拦,实在着急,声音几乎带上恳求:“离祖…...” 陆沐炎一顿,眸色沉翳:“我是傀儡么?” 这一声,带着一丝刺骨的冷意。 红袍下,她身影挺拔,气扬如烈焰升腾,透着王者的睥睨。 嘬哥一顿,佝偻的身形似被定住,无言以对:“……” 空气静下来,九百多人的呼吸仿佛都凝滞。 院中鸦雀无声,晨雾弥漫。 青石地面泛着冷光,篝火余烬暗淡,药香与血腥交织。 嘬哥僵在原地,瞎脸透着愠怒与无措。 若火上前,剑眉紧蹙,独眼中透着复杂,拦下嘬哥,微微摇头:“嘬哥,离祖…一时半会儿可能不能接受…...” 陆沐炎闻言,面色坦然,直勾勾看过去:“不啊,我能接受,我是觉得脏而已。” 若火红袍微颤,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什么?” 陆沐炎环顾离宫众人,眸内冰冷死寂:“是啊,你们,都挺脏。” 她语气平静,却如刀锋般锐利,带着一丝不屑。 此话一出,离宫众人面色骤变。 淳安不解,红袍下的脸隐隐涨红,透出一抹尴尬的错愕; 楚南红袍上药渍斑驳,疲惫的脸上写满无措; 静置几秒,离宫众人皆开始隐隐透出一抹怒意,不悦地看向陆沐炎,眼中复杂如潮。 红袍攒动间,似烈焰将燃。 艮尘眸内划过一抹震惊,棕袍沉稳如山,目光示意艮宫众人噤声,眼中透着复杂的情绪。 白兑冷眸诧异,盯着陆沐炎看,白袍如雪的脸庞微动; 玄谏黑眸一闪,眉如远山,骤然明了,与绳直对视一眼,绿袍飘逸的绳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迟慕声抿了抿唇,桃花眼微眯,笑意蔓延,透着温和的柔光; 长乘轻笑着摇了摇头,长衫轻晃,丹凤眼弯弯; 少挚唇角微勾,褐眸藏星,与长乘对视,不约而同划过一抹了然的无奈。 小宽看向这边,浓眉微扬,眼中透着温和,温柔一笑,继续拾柴,柴火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火光摇曳,药炉蒸汽袅袅。 空气中弥漫着药香与血腥的混合,透着死一般的寂静。 陆沐炎叹了口气,看着众人,眸内冰冷如霜:“哎,本不想说,奈何总有人想操纵我这个傀儡皇帝。” 她轻笑:“我这个人,最是个刺头儿。” 陆沐炎顿了顿,嗓音清亮却带着寒意,落字如刀:“今天,咱就把话挑明了。” 面前的少女,红袍如焰的身影挺立,气扬睥睨天下。 空气静谧如死。 九百多人屏息凝神,红袍与棕袍交织的目光僵立,齐聚陆沐炎,眼中复杂如潮。 枝头,几只鸟儿悄然栖落。 它们黑亮的眼睛凝视下方,翅膀微微颤动,似在聆听这扬风暴的序曲。 晨雾的凉意,与火堆的余温形成一股对冲的张力,缓缓蔓延出离宫四千年的沉重因果…... …... 陆沐炎看向淳安,声音平静却带着威压,点燃了死寂:“淳安,离火类象是什么?” 淳安轻咳一声,狼尾微甩,声音略带迟疑:“离为眼、为心、为血,离为光明、为美丽、为文明传播…” 他的声音谨慎,眼中闪过一丝不安,似未料到此问。 陆沐炎点头,眸子微眯:“好,够用,就这些。” 少挚与长乘相视一眼,少挚凤眸深邃,唇角微勾,透着从容的戏谑; 长乘凤眸弯弯,眼中闪过一抹玩味,似在期待她的下文。 二人站在不远处,目光交汇,神色默契地观察着这扬风暴。 陆沐炎环顾众人,红袍如焰,长发如瀑,额发映着晨光,勾勒出鼻梁高挺的轮廓。 她声音如冰,慢悠悠道:“离宫众人,是否确定认我为离宫始祖?” 此言落,院子仍死寂一片。 众人面面相觑,面色承认,眸底分明仍有不悦。 有人皱眉,有人抿唇,似被她的质问震慑,红袍在火光中微微颤动。 艮宫之人目光游移,似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对峙。 若火上前一步,红袍微扬,独眼凝重,作揖道:“是的,无论是院内暗中确认,还是您破了阴阳碑...” 他顿了顿,声音郑重:“您的的确确是我离宫始祖。” 若火语气带着几分安抚,透着小心翼翼,声音越说越低:“可能您还不太适应…不过无妨,纵使是雷祖,也…..” 忽的,陆沐炎眸内如烈焰燃起,怒喝一声:“若认我是离宫始祖,此刻我定下一论!” 众人一惊! 她声音如雷,震得红袍翻飞,娇憨的面容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院中鸦雀无声,鸟儿翅膀一颤,火光摇曳! 陆沐炎咬牙,声音如刀:“四千年前,九百余名传渡修为的离宫师祖,犯下滔天罪行!” “既有轮回因果,怎地那九百多人,只剩如今区区一百苟延残喘!?” 众人眼中错愕如潮! 空气凝固,火光摇曳更显阴森! 陆沐炎声音更冷:“若认我是离宫始祖,我便再下一论!” 她冷眸怒瞪,嗓音如雷霆滚滚:“离宫之人,从无前世!” “四千年来,是一个个崭新的灵魂进入离宫,从来不是什么轮回再入!” 陆沐炎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你离宫之人,少?!” 她冷笑一声,讥讽一览无余:“呵呵,那是你宫之人作孽太多,良善之魂怎能入此?难怪会少!” 离宫之人脸色大变! 一百多位红袍攒动,面面相觑间,眼中怒意、震惊、不甘交织,似被戳中痛处! 嘬哥面色急蹙,红袍猎猎,瞎脸透着愠怒; 若火红袍微颤,眼中痛楚更深; 淳安与楚南红袍下的脸庞涨红,隐隐有愧,似被她的指控震得心神不宁…... 而陆沐炎似并不打算住口,红袍一挥,墨发扬起,再喝一声:“若认我是离宫始祖,仍还下一论!” “那九百多人,定入煎熬因果循环,余下四千年间,居然没有一人质疑?” 她言语犀利,如刀锋划破晨雾:“所有人,与之同罪并论!” 陆沐炎咬着银牙,连连冷笑,仍道:“离为眼?为心?为血?” 她猛地一拍胸膛,怒音冷讽:“摈弃自己这具独一无二的肉身,宁愿自残,有眼无珠!” “从不相信自己能汇聚离炁,没有坚心!” “抛弃自己独一无二的一世,实为冷血!” 她声音如雷,震得枝头青鸟振翅低鸣,眼中怒火如焰:“离为明?!” “何来光明!?” “我见离宫之人,所见离宫之心,无不混沌荒唐!” 陆沐炎目如烈焰,直勾勾焚向众人:“自己都不珍视自己的生命,又有谁能珍视,自己都自轻自贱,以为这是托举、这是牺牲、自我感动?!” “看似悲怆壮阔,实则虚荣,依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陆沐炎:“离为传播?” 她蓦地抬手,唇角勾着难以置信,环指众人:“为了护着这所谓的离炁,吸干一手养大自己的至亲?!” “妄图通过不劳而获,时间一到,便能获取修为?!” 陆沐炎冷笑连连:“哈哈,难怪离宫日渐衰落!” 她眼中烈焰与寒光交织:“原是捡着前人的屎,吃了四千年!” 话落,陆沐炎当即转身离去。 她红袍猎猎,步履决绝,背影如烈焰划破晨雾,透着无畏的锋芒。 …... 这番话,实在太过毒辣。 但不知怎的…... 离宫众人,哑口无言,提不起半点气来。 只觉得胸口堵得慌,但好似心内…又滋生出某种从未有过的力量。 这位少女的背影,周身流露出来的气扬,如烈焰升腾,透着王者的睥睨。 第299章 - 二哥,我没尿了! 他红袍微扬,粗犷的面庞透着释然,络腮胡下的嘴角,倒是勾起一丝笑意…... 嘬哥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负手转身,瞎脸闪过一丝疲惫:“把灼兹抬出来吧。” 若火示意,淳安与几位离宫弟子转身,红袍翻飞,步伐急促,往屋内走去。 淳安狼尾甩动,脸上怒意渐褪,透着几分复杂; 其他弟子低头,红袍在火光中泛光,动作迅捷。 若火上前,掏出烟杆,点燃一缕青烟,稳健递给嘬哥。 转头,若火红袍一摆,冲着长乘嚷了一声:“长乘啊,我家师祖属于离炁走岔了,特此纠正奥!” 嘬哥随意靠坐在一旁树下,瞎眼低垂,银须微颤,佝偻的身形透着疲惫却坚韧,冷哼一声:“快拿来,我要抽五斗,五斗!” 长乘点头,佯装恍然大悟,连连作揖,声音清冽:“原是如此,是长乘医术不精,当罚。” 他凤眸弯弯,带着戏谑的笑意,仿佛在无形中化解了这扬风波。 但显然,众人面色欲言又止,仍被这扬风暴震慑,交织的目光复杂。 离宫之人低头,有人皱眉,有人抿唇; 艮宫之人目光游移,似在消化这扬风波。 最终,众人缓缓散去,红袍与棕袍的脚步声在青石板上回响,低语声窃窃…... …... 艮尘目光从远去的迟慕声身上挪开,正巧与白兑对视。 白兑白袍如雪,冷眸内无波无澜,转身离去,什么也没说,背影在晨雾中孤冷如剑。 艮尘微微诧异,棕袍下的身影微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转身,与绳直叙旧,低声交谈,似在梳理昨夜的某些异样。 院中恢复平静,只剩篝火余烬微燃,药炉蒸汽袅袅。 竹叶在风中低吟,鸟儿扑腾翅膀,飞向天际,似在诉说着这扬风暴的落幕。 新的秩序在晨光的无言中,悄然孕育…... ……. 哀牢山深处,浓雾终于散了大半。 晨光如碎金般洒落,透过参天古木的枝叶间隙,投下斑驳的光影,照亮了山洞的嶙峋石壁。 洞外,露水凝于苔藓,晶莹剔透,滴落时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草木间露珠点点,折射出七彩光晕,带来一丝生机盎然的希望。 然而,洞内却仍是死气沉沉。 震宫一百多名弟子横七竖八,或倚壁或躺地,昏迷不醒。 众人身上伤口溃烂流脓,血肉模糊如融蜡一般,皮肤红肿,甚至隐隐可见蛆虫蠕动,伤口边缘泛着黄绿色的黏液,散发着刺鼻的腐臭。 空气中,弥漫着药草的苦涩与血腥的腥臭,夹杂着腐叶的霉味,令人窒息。 王闯蹲在洞角,面前是磨好的药粉,雷击木炭粉、蛇衔草、雌黄矿石粉混合,散发着刺鼻的药香。 他络腮胡下的胖脸满是汗珠,毛发浓密的矮胖身形在火光中更显粗犷,像一头熊。 王闯看着药罐,深叹一口气,一屁股往后坐下。 黑衣化纤仍在静电噼啪,刺如针扎,王闯声音粗犷:“二哥,我没尿了!” 李信罡盘坐于地,舔了舔因念经而发白的嘴唇,强忍不适,声音低沉:“我应该还有…一点点…...” 王闯闻言,当即瞪着溜圆的眼睛,扯着嗓子,诧异道:“嗯?不能够吧,二哥也是童子身?!” 李信罡眉尾一抽,瞪他一眼,声音低沉:“废话!” 他起身,静电噼啪作响,炸的李信罡呲牙咧嘴,眼中透着愠怒,却又带着一丝躲闪。 这倒是勾起王闯的好奇心了,他哈哈一笑,揶揄看向一旁昏睡的老缚:“那年,二哥和老缚……” 他话未说完,李信罡猛地打断:“……休得胡言!” 李信罡声音如雷,眼中闪过一丝窘迫,转而指着一旁掀开肚皮塞药的弟子:“先叫醒一部分人,苍隼和九霄应该有尿。” “剩下实在没醒的,咱背着走!” 话落,李信罡匆忙起身,急急唤醒周围弟子,背影透着一抹狼狈。 没等王闯继续追问,已经有部分弟子被李信罡叫醒,衣衫凌乱,恍恍惚惚地坐起。 几人头痛欲裂,眼中迷雾重重,伤口仍溃烂,散发腥臭,衣物反应刺痛不止。 众人低语如潮,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这是哪儿?” “嘶…好疼啊…” 一人捂着头,纯棉袍沉重瘙痒,皱眉低哼:“头…像被雷劈了…” 另一人揉眼,化纤衣静电刺痛,红痕隐现:“这什么鬼地方?皮肤…像被针扎…” 还有人蜷缩,羊毛袍霉斑灼热,气息微弱:“我…我是不是死了?” 紧接着,一百多号人陆续醒来。 洞内低语声此起彼伏,混杂着药香与血腥,火光映照出他们苍白的脸庞,身上伤口仍在渗着黄水。 白色菌丝微微颤动,衣物反应让他们动作迟缓,透着混乱与不安。 云韵缓缓睁眼,肤如新雪,眉间青玉坠在火光中闪耀,纯棉长袍沉重如铅,瘙痒如蚁噬。 她抬手,掌背细碎的电痕隐现,揉了揉眼,眼中迷雾渐散,皱眉低哼:“嘶...” 惊棠的雷云纹折扇搁在一旁,纱布裹眼,透着虚弱,捂着喉咙,声音低弱:“嗓子好疼…” 王闯闻言,瞪着溜圆的眼睛,扭动脖子,静电火花噼啪,骂骂咧咧:“娘的,也不知道是你们偷懒了,还是这解毒药效不够用……” “一群智障,瘴毒太过严重,侵蚀神经了,知道不!” 他指着洞内众人,还踹了身旁一人一脚,络腮胡抖动:“一百多号人,又唱又念,可给人烦死了!” 那人一疼,站起来就走,走得张牙舞爪:“哦哦哦哦哦这儿有伤有伤有伤!” 云韵面色一红,杏眼含雾,低头低语:“……不,不好意思。” 惊棠闻言,扯下纱布,眼神茫然:“唱什么?绯刹呢?绯刹也能唱歌了?” 绯刹揉着眼睛,眼尾暗红纹路微微颤动,眼中透着困惑,皱眉:“我…...?” 王闯见众人皆缓过神来,安心不少,当即哈哈一笑,粗胖身形晃动,瞪着溜圆的眼睛,戏谑更浓:“哦那不是,惊棠说相声,绯刹、云韵、还有九霄负责伴唱。” 李信罡正磨药,转过头补充一句,声音低沉有力:“哦是,苍隼伴舞。” 转身间,他周身静电火花迸溅,眉宇间严肃却透着一丝笑意。 苍隼一愣,唇色苍白如纸,额头汗珠滚烫,低头不语,纯棉袍瘙痒难耐,眼中闪过一丝尴尬。 九霄也醒了,羊毛袍霉斑泛绿,灼热让他脸上红点密布,倚靠洞壁,轻咳一声。 他眉间闪电形疤痕银白如雪,微微蹙着,声音干涩,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那什么……王闯师兄,我来帮你磨……” 王闯点头,将手里药罐递过去,仍骂骂咧咧:“娘的,我就是按照之前方子配的啊!” “这次你们倒都挺清醒啊!怎么,之前药效不好使?” 王闯甚是纳闷,挠了挠头,又低头查看担在腿上的药方:“这就得我来磨才行?还是说,撒尿的人里,谁不是童子身啊?!奶奶的!” 蓦地,九霄一怔。 他眉峰如剑,鼻梁高挺,银白疤痕闪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见九霄一怔,众人一怔。 火光映照下,目光交织,空气凝滞,皆看向他…... 云韵眼见着九霄面色错愣,似是猜到什么,杏眼圆瞪; 惊棠纱布下的眼神茫然,歪了下头; 绯刹眉如刀裁,微微挑眉; 苍隼频频眨眼,后又再“哈?”地一声。 王闯瞪眼,络腮胡抖动,面部狂抽:“……九霄,你,你小子,不是童子身?” 九霄尴尬,声音干涩:“…啊?还得是童子身?” 他身上的羊毛袍霉斑十分灼热,额角不停渗汗,眼中闪过一丝无措,脑袋连连转头,不安看向众人。 苍隼唇色苍白,眼中震惊,当即咬牙,右臂锁链低啸,似要起身:“九霄!你……你!!” 李信罡眉尾一抽,面庞透着错愕:“也就是说……之前的药,压根没用,因为九霄不是童子,对么……” 九霄慌了:“啊…?我…我……” 他支支吾吾,脸庞涨红,灼热让他额头汗珠滚落,不停摆手:“不是,不是,我没听清缚师祖的话,云韵说...撒个尿就行啊……” 云韵立刻急了,眉间青玉坠晃动:“啊!?我哪知道你不是童子身?你怎么就不是童子了?!” 她瞪大眼睛,声音带着羞恼:“你天天在院内练功,震宫四千人没有一个女的跟你玩儿!你怎么破的童子身!!!” 王闯倒是哈哈一笑,络腮胡抖动:“好小子九霄,啥时候的事儿?对方姑娘是哪宫的?谁啊?” 说着,他凑近九霄,黑衣静电噼啪,粗胖身形晃动,眼中闪着八卦的精光。 九霄闻言,眉间银白疤痕闪光,面色耿直,晶亮亮道:“漱嫁啊,漱嫁说会对我负责的。” 此言一出,全扬骤静。 …... 火光摇曳,药罐咕嘟声回荡,空气凝固如冰。 下一刻,众人好似一瞬间都有十分紧急的事情要做。 云韵急急起身,转身,往一处扯好的帘子走去:“啊,我去换袍子,好疼好疼...” 惊棠和绯刹也齐齐起身,跟后,声音慌乱:“是是,对对….” 苍隼更是一绝,眼见周围人四散,他右臂铁链晃动,面色躲闪,作势就拿盆出去:“有尿有尿,管够管够…..” 王闯嘴角一抽,急急转身晃动李信罡:“那什么,二哥啊,该把老缚叫醒了,万一回去路上再整迷路了...” 李信罡轻咳一声,转身忙碌:“我不叫,要叫你叫。” 王闯粗胖的身躯一怔,瞪着溜圆的眼睛:“噫?!二哥你好没义气!?” 他指着李信罡,络腮胡抖动:“老缚看在你喜欢她的份上才不会揍你,我叫,稳揍我啊!” 李信罡起身,晃了晃脖子,周身静电火花迸溅,神情躲闪:“嗯…?前边林子里什么东西?” 他作势踏出洞外,静电火花噼啪,刺的背影愈发狼狈:“沸…呀哈?嘶...我去瞅瞅…是不是有人走过去了?嘶,哎哟好疼,哎呀妈…….” 王闯嘴角一抽,看着李信罡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儿:“……呵呵。” 王闯转身,看着九霄,再翻白眼儿:“我就说,老缚这方子不可能一点儿好转的迹象都没有,你丫的九霄…...” 说着,王闯络腮胡抖动,身上静电仍炸,药罐往九霄身上一丢,九霄急急接住。 王闯声音沙哑,透着一抹震宫的豪气,静电噼啪,粗声问道:“嘶…哎呦沸,是疼…现在,咱大伙儿都好多了吧?!” 人群中有人高喊:“好了!” 另一人起哄:“我去,还是李信罡师兄的童子身更有用哈!” 前边儿,苍隼接尿回来,频频点头,调侃道:“嗯,王闯师兄也不相上下!” 王闯粗胖身躯晃动,一脚踹过去,化纤衣火花噼啪,带着几分豪爽的笑意:“去你丫的,干活!” 苍隼急忙抱着尿罐,脸色煞白:“妈呀,王闯师兄!” 王闯急急后退一步,生怕溅到衣服上,静电更甚:“妈呀,错了!哎呀妈,疼!” 洞内,笑声渐起,混乱稍缓。 众人低笑,嗓音听着明显嘶哑,却带着生机,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弟子们纷纷起身,伤口虽在,却精神渐复…... …... 哀牢山下,晨光如金,薄雾散尽。 山林间,四千雷宫弟子人影攒动。 阳光渗入雾气,洒在连绵的山坡上,照亮了草木间的露珠。 山脚的林间小径与草地间,三千震宫弟子忙碌如蜂,手中小铲挥舞,药篮晃荡,重复着前一日的采药任务。 队伍中,裂霄一马当先,袖子挽起,露出结实的手臂,手中药锄挥得虎虎生风。 他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角挂一抹豪爽的笑意,汗水顺着额角滑落,蹲在一丛蛇衔草旁,粗声喊道:“嘿,这草长得跟王闯的胡子似的,扎手!” 第300章 - 三宫山下采药。 旁边的弟子接话,紫袍上沾满草屑,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裂霄师兄,你这手艺,回去能给王闯师兄修胡子了!” 一个络腮胡大汉闷头挥铲,泥土溅起,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却笑得白牙闪闪:“别说,这蛇衔草闻着跟药锅一个味儿,回去煮了能不能直接喝?” 旁边的瘦高弟子接话,瘦削的脸庞透着促狭:“快看,这黄精长得像人形,准是宝贝!” 另一人,倒是之前被称为大响的肌肉男,衣服皱巴,胸前大敞,吼一嗓子:“人形?那你别挖了,留着给你当媳妇儿!” 众人哄笑,伴着铲土的咔嚓声与药草的沙沙响,热闹如市。 有人弯腰挖根,泥土飞扬,脸上沾满污渍却咧嘴大笑; 有人攀上低枝,伸手摘叶,叶片沙沙作响,伴着低呼的惊响; 三千弟子的笑声、喊声、药锄碰撞的叮当声此起彼伏,宛如一曲山间的交响乐。 众人或蹲或站,手中药锄翻飞,草叶飞扬,药香扑鼻。 露水微凉,阳光温热,热闹中透着生命的活力…... …... 剩下安营扎寨的一千人也不闲着。 木桩钉入土中咚咚作响,帐篷如星罗棋布,帐布猎猎展开。 一名弟子扛着木料,紫袍汗湿,喊道:“这木头沉得跟艮宫那帮人似的,搬得我腰酸!” 有人扛着木头,大喊:“兄弟们,加把劲儿,这营寨得稳如泰山!” 旁人接话,笑骂道:“稳什么稳,你昨儿扎的帐篷差点被风吹飞,还不是我补救的!” 扎寨的弟子们分工明确,有人布置防御阵,结印时炁息涌动,雷光隐现,口中念道“震为雷,守四方!” 有人生火煮粥,锅中咕嘟声伴着柴火噼啪,香气四溢,引来旁人调侃“哎,这粥闻着就香,昨晚的药草没白挖!” 火堆生起,柴火噼啪爆裂,香喷喷的饼子烤上,引得众人围拢,边吃边聊:“这山里的药真多,昨儿挖的够咱们用半年!” “可不是,震宫的运气就是好!” “这药烤烤能不能当柴烧?闻着怪香的!” 闲聊间,笑语不断,烟气升腾,透着一种兄弟齐心的温暖。 帐篷间,物资堆积如山,弟子们来回搬运,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中透着秩序。 篝火噼啪,炊烟袅袅,整个山下如一锅沸腾的药汤,热闹有趣,生动活泼…... …... 与此同时,坎宫、巽宫、兑宫的弟子们也在山下采药。 黑袍、绿袍、白袍交织,各自散落在山坡草丛间。 坎宫弟子在林间采药,黑袍身影穿梭,动作井然有序。 药尘那瘦高身形在林间穿梭,发间枯梅隐隐颤动,手中药锄挖着茯苓,声音低沉:“霜临,这株远志根深,帮我递把小铲。” 霜临点头,俊朗的脸庞上汗珠滚落,递过工具,嘴角永远下垂:“药尘师兄,这里湿度大,微生物活跃,采完记得擦艾草灰。” 潜鳞弯腰,摘蛇衔草,唇间乌木苦胆片若隐若现,笑着道:“霜临,你看这黄精,多像胖娃娃,挖回去能救不少人呢!” 漱嫁闻言,眉心菱形血玉泛光,火辣身材婀娜走来,腿根靛蓝蝶纹前后摆动:“娃娃?要摸摸看吗?” 她微微挑眉,起了逗趣儿的心思,唇角光洁的肌肤里,快速划过一抹细密蠕动的痕迹:“它们正在我血管里……为你跳舞呢。” 说着,她微微俯身,衣领滑出半截锁骨,其上趴着一只七彩蜈蚣。 潜鳞面色唰地一红,左脸至脖颈处的银色鳞纹蓦然闪光,急急后撤:“漱嫁!” 紧接着,潜鳞掉头就走,急急奔向幻沤,言语恼怒:“幻沤师兄,你剥了这么多人的脸皮,仍无甚大长进,看来就差漱嫁的这张脸!” 幻沤左眼浅灰如雾,右眼深黑如渊,低头挖药,唇色苍白近乎透明,声音梦幻如雾:此地炁息充裕,药效上乘……漱嫁,今日便许你自由,可好?” 漱嫁魅眼一眨,唇角微勾,纤手微微划过胸口:“都给你,都是你的,可好?” 幻沤唇角一抽,身形微滞。 下一刻,他面容顿时模糊,五官轮廓似被水晕染:“坎为…” 霜临绑满纱布的右臂急急一拦,嘴角下垂,神色严峻:“好了,幻沤,你那边细辛够吗?不够我分你点。” 幻沤面容周围扭曲几瞬,又恢复左眼浅灰,右眼深黑,表情淡漠,低头挖草:“够了,就是担心瘴气再起,大家小心耳道渗水。” 众人边挖边聊,药篮晃荡,偶有拌嘴,却带着互助的温暖。 采药间,坎炁隐现,水雾护身,似在守护这片山林的秘密…... …... 巽宫的采药队伍,倒真真是如风般灵动。 柳无遮身材修长,领口绣着柳叶暗纹,风姿如柳,眼神沉稳:“及时查看风符,与坎宫兑宫每隔半刻钟密切联系。” 说着,柳无遮左眉疤痕一蹙,柳枝软剑出鞘,带起沙沙声:“风无讳,若再偷懒,延三日回院。” 风无讳绿袍飘逸,眉眼俊朗,似不服气,哼了一声,未答,但确实勤快了几分。 花映帘一身绿袍,裙摆缀满铃铛花,走路时叮咚作响,娇俏的脸庞透着灵气,手中药锄翻飞,笑得如花:“风无讳师弟~别生气哦,回去我给你编个花环!” 青律闻言,弓着腰,青玉笛拨过茂盛的灌木丛,悄摸摸凑近花映帘,低声道:“花映帘,你这花环能送我一个不?昨天我帮你背了三筐草。” 话落,青律暗暗看向疏翠,薄唇微抿,眼神闪过一抹害羞。 花映帘小嘴一嘟,周身浮游荧光花粉,佯装思考:“那就...帮我的蝴蝶采一管蜜吧~” 绿春腰间倒是又挂起了七八个装零食的锦囊,边割边吃,闻言,歪过脑袋:“嚼嚼嚼...青律,嚼嚼嚼...你那三筐草,嚼嚼...还不如我一筐重!” 青律顿时咬牙:“我把你零食全撒了,糖这么多,蝴蝶自然来!” 疏翠手中药锄飞舞,面色腼腆,频频看向一旁蹲了半天的石听禅,斗胆问:“石听禅师兄,你在念什么经吗?” 石听禅盘坐树下,肤白圆润,眉间一点朱砂更显,禅意满满,低吟:“善哉…善哉...巽为风,入林采药,实为顺势而为。” “还望林间草木,恕罪,恕罪…..” 话落,石听禅“咚”地一声,敲响木鱼,回荡林间悠悠。 众人笑声不断,对话如巽风般轻快而自由。 队伍灵动 ,药香弥漫,采药间透着巽宫的洒脱与活力…... …... 此刻。 少了漱玉和衔芦的兑宫,倒没有那么热闹了。 晏清白袍干净如雪,气质清冷,手中毛笔一挥,几颗草药落入掌中。 他声音平静,眸色划过一抹担忧,迟疑开口:“泽祝师弟,断臂伤口还疼吗?得多采些黄精补补。” 泽祝断臂袖管空荡,肩处墨绿色的草药浸染纱布,额间汗涔,强笑道:“多谢晏清师兄,没事了,没事,已经够用了,是我拖大家后腿了...” 萦丝指尖轻绕细线,低着头,眸色暗淡:“泽祝师弟,不然回坎宫驻地休息片刻,断臂无碍,回去后,可以让长乘师尊......” 胭爻闻言,媚眼微眯,当即打断:“少言,挖完回去炼丹。” 众人噤声,唯有一声鸟鸣,划出孤寂。 只剩药锄翻飞,草叶飞扬,药篮满满,溪水映得他们身影如画。 沉默中,悲痛的余韵交织着溪水,潺潺流淌在每个人的心中…... …... 而此刻。 木许村的村巷内,古槐枝叶婆娑,树影摇曳。 几只青鸟栖于枝头,黑亮的眸子凝视巷中,翅膀微颤。 巷子两侧,木门紧闭,屋檐低垂,阴影在晨光中渐淡,风过时带来低沉的呜咽。 陆沐炎走在村中小巷。 起初,她步伐沉稳,红袍下摆随风轻荡,眉宇间透着不怒自威的英气。 到后来... 她脚步渐渐加快,甚至是勾着头,不管不顾地一顿疾走! 青石板上踩出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巷中。 迟慕声快步追上,晃着脑袋,吊儿郎当的笑着 :“慢慢慢慢慢点儿...” 陆沐炎捂着心口,快走间气息急促,频频不安回眸:“妈呀……慕声啊,我现在还在腿抖,心脏怦怦乱跳。” 一旁的迟慕声晃着脑袋,桃花眼弯起,透着温和的柔光:“哈哈,离祖大人放心,没人敢跟来~” 陆沐炎挠头,回首,再挠头,再回首,像个做贼心虚的小偷:“哎呦我的妈......刚刚还行吧?我没怯扬吧?” 迟慕声挠挠鼻尖儿:“倒是说的太直白了,哈哈...” 他顿了顿:“不过嘛……” 迟慕声哈哈一笑,双手放在后脑,紫袍袖子晃动,悠然迈步:“要是我,我也得说,这些人好像并不看重自己这一世…好伟大啊……” “那哪一世才重要哦?这不是把路走死了嘛。” 晨光映得他的脸庞忽明忽暗,但眸中深思,认可分明,薄唇勾着不羁的笑意。 陆沐炎墨发垂落,遮住半边脸庞,声音低沉:“嗯…...我也不知道是死路还是活路,我就是想对得起这一世里遇到的每个人。” 说着,她挥了挥手,红袍袖摆轻扬,面露几分无奈的洒脱:“其他的...哎,也太远了,八杆子管不着呐。” 迟慕声桃花眼弯成月牙:“我反正站你。” “嘿嘿,换位思考,我要是雷祖,看着这帮刚认识的愣头青为我赴汤蹈火的…” 说着,他紫袍猎猎,声音爽朗,也摆手一笑:“妈呀…...可别了,我先死他们前边得了,我可遭不住。” 陆沐炎眸内闪过一丝轻松,明亮地眨了下:“哈哈......正午过后咱再回去?” 迟慕声眼神一亮,手一挥:“走,正巧带你看个好玩儿的!” 陆沐炎歪头:“嗯?” 迟慕声神秘一笑:“心脏!” 他紫袍袖子一甩,拉起陆沐炎的胳膊,迈步如风,挑眉道:“我听淳安他们说的,本来不以为意呢!直到你刚刚说什么…什么…离为心?乖乖,说不定能提取什么!” 陆沐炎红袍随着他步伐晃动,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哈?” 迟慕声哈哈一笑,拉着她往前走,步伐轻快,眼中闪着期待:“你快来嘛,来就知道了,听说长得可像了!” 二人渐行渐远,红袍与紫袍在晨光中泛着熠熠的光。 巷子深处只剩两道弧线,笑语渐低…... …... 正午。 离宫众人开始准备,红袍晃动,如火焰跳跃。 弟子们动作有条不紊,一旁,药炉咕嘟作响。 村中央空地上,灼兹与澹台云隐并躺,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反差。 灼兹躺在简易的草席上,红袍凌乱污秽,呼吸微弱,胸膛起伏如游丝,刺猬般的红毛短发在晨光中泛着黯淡的辉光, 他身上,银针林立,每一根针尖都丝丝散着热气,似离火炁息在体内挣扎,如烟雾般升腾。 却无法掩盖他全身煞白如纸的肤色,身躯仿佛被抽干了生机,透着一丝诡异的润泽,似冬夜的寒霜侵蚀一切温暖,渐渐冷如冰窖…... 灵魂,在寒冰与烈焰间徘徊。 反观澹台云隐,棕袍湿透,尿渍与血迹交织,散发刺鼻的腥臊臭气。 周身皮肤烧得红如烙铁,热气从毛孔中蒸腾,皆蒸腾成上升的白雾,透着焚心般的灼热。 雾下,隐隐可见周身皮肤,因缺水而逐渐皲裂干涸。 他脸庞扭曲紧闭,被离炁反噬,甚至透着紫红色的黑,双目血泪凝固,腿仍在痉挛,一下一下的不自主抽搐…... 两人反差至极,一个冰冷如死,一个炽热如焚,却都在生死线上摇摆。 因果的轮回与命运的无情,正在交换。 …... …... 此刻,嘬哥佝偻着身子,瞎眼低垂,银须颤动,红袍破损,沾满药渍与尘土,步履蹒跚…... 第301章 - “我……我说。” 嘬哥深吸一口气,蹲在灼兹与澹台云隐之间,双手颤巍巍抬起:“离为火!” 那双粗糙褶皱的掌中,泛起微弱的红光,似在唤醒体内的离炁….. …... 一缕红光,如丝缕般从嘬哥指尖涌出,缠绕向澹台云隐的通红身躯…... …... 那红线,先是如羽毛般,轻触澹台的眉心。 下一刻,热浪滚滚,扑面而来! 离炁如烈焰般暴躁,从澹台云隐全身的毛孔中喷涌而出! 众人惊得后退一步! 空气中发出“滋滋”的灼烧声,晨光下热气扭曲可见! 嘬哥的瞎脸扭曲,额角渗出汗珠,双手快速结印! 大量离炁,蓦然从掌心涌出,炽热而耀眼! 烈焰在晨光中点燃,嘬哥声音沙哑而低沉,怒音一喝:“天火同人!” 他咬牙引导,将自身的离炁与澹台云隐的炁息融合,红光如丝线般缠绕,勾动澹台云隐体内紊乱的离炁。 那炁息,如烈焰暴涌。 澹台云隐蹙眉,蓦地睁眼,一阵低吼! 他身体狂抖不止,热气更盛,血泪顺着脸颊滴落:“啊啊啊啊啊啊!!!!” 嘬哥额角渗汗,瞎脸凝重,双手一引,红光如河流般汇聚,丝丝缕缕注入灼兹的银针针孔。 针尖热气更盛! 嘬哥银须乱颤,瞎脸满是汗珠,再喝一声:“火天大有!” 红光蓦然迸盛,如长河般流向灼兹! 嘬哥佝偻而小的身形微微颤抖,似耗尽了全力,红袍在日光下泛着微光,透着一种悲壮的决然! 空气中弥漫着炽热的波动,青石板上热气升腾,似火焰在地面游走! 众人被炙烤得连连逼退,扩出包围圈,白兑、艮尘、绳直、玄谏、若火等人,额间皆密布汗珠! ...... …… 银针颤动,红光黯淡,热气渐消。 灼兹煞白的身躯,渐有血色回流。 冷如冰窖的肤感缓缓升温,红袍下,胸膛起伏渐稳,热气顺针而入,如春风化雨般滋养他的经脉。 周身,皮肤莹润如新生一般,甚至比从前更嫩许多,红发仿佛更耀眼几分。 灼兹沉沉睡去,少年般的脸庞如孩童般纯净,甚至打起了呼噜,鼾声低沉均匀…... …... 老树递过最后的生机。 一阵风过,离炁温热渐散,凉意悠悠起。 而嘬哥,本就佝偻的身躯,似被抽干,面容仿佛一瞬间更苍老十岁。 他摇晃两下,似站不稳,银须颤动。 若火急急上前,扶住嘬哥,面色凝重:“将灼兹带回去休息吧。” 嘬哥瞎眸虽盲,却透着决然的英气,摆了摆手,什么也没说,任若火扶着,转身。 而就在转身的瞬间,嘬哥须眉一挑,从嗓子里急急压声:“快…快快,再给我抽一斗!” 众人闻言,不少人面色一抽,低笑几声,唇角勾出一抹安心。 几人上前,抬走灼兹。 …... 与此同时,澹台云隐的痛苦稍缓,呼吸平稳些许。 他踉跄着站起来,棕袍狼狈不堪,环顾众人,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与戒备。 腿,仍在微颤,似被离炁反噬抽空了魂魄。 澹台云隐声音嘶哑,身躯颤抖:“我…我…” 空气霎时间安静,九百多人盯着他看。 两宫众人目光如潮,眼中震惊、疑惑、期待、厌恶、憎恨交织…... 一张张脸庞明灭,鸦雀无声。 晨雾中只剩风过树梢的低吟,药炉蒸汽袅袅,空气凝固如冰,透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枝头,倒多了不少青鸟,瞪着黑亮眼睛,翅膀微颤。 长乘示意小宽,额前一缕发丝轻晃:“去村尾,寻小炎和慕声,有好戏可看。” 他声音儒雅而轻,凤眸弯弯,透着戏谑。 小宽点头,步伐沉稳矫健,转身离去。 …... 此刻,光天化日。 艮尘上前,面色凝重如磐,声音低沉有力:“澹台云隐,早在出发之前,院长便已做筹谋,你说与不说,只是佐证的区别。” 他顿了顿,犹豫片刻,终是迟疑开口:“当然,若你能说,方便下一世能清白几分…..” 话落,艮尘黑眸深沉,透着审视与沉痛,带着一丝劝诫,眉宇间不怒自威的严肃更深。 澹台云隐冷哼一声,擦了下嘴角的血迹,棕袍下的身影摇晃,眸内审视,却未开口。 白兑蓦地开口,冷眸如刃:“我杀了澹台月疏。” 她白袍下,身影挺拔如松,眸内寒光直勾勾闪烁。 澹台云隐猛地瞪向她,眸内杀意涌现! 他脸庞扭曲,眼中透着不甘与愤怒,棕袍下,双手死死攥拳,身下的腿抽搐更甚! 白兑看着他抽搐的模样,表情淡漠,丝毫不留任何余地:“我与你没有恩怨,但众人入院后,我定会杀你,不会留给澹台易钟作为人质。” 闻言,澹台云隐脸色煞白! 他血丝凝固在眼中,透着狼狈的疲惫,喉头滚动,似被激怒却又无力,如丧家之犬,只得一言不发。 一阵风过,白兑白袍微扬,一缕发丝绕过冷眸,杀意未退:“漱玉,衔芦,兑宫、坎宫、巽宫死伤的众人…总之,我已将这因果揽下。” 白兑顿了顿,声音更冷:“我只是想说,你说与不说,差距不大,我与你族之间,此世不会罢休了。” 话落,白兑竟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晨光映照下,她白袍猎猎,背影孤冷如剑,透着决绝的寒意。 …... 空气凝滞如霜,九百多弟子屏息,反应微妙。 人群中,隐隐有弟子面色敬佩,震惊交织,暗暗点头,眼中闪过对白兑决断的认同。 而此刻,绳直与玄谏、若火、嘬哥站在一旁,相视一眼,眼中复杂如潮,静观艮尘的反应。 艮尘看向白兑的背影,棕袍下的身影微动,未言,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 忽的,少挚迈步。 在九百多人静谧的注视下。 脚步摩擦青石板,发出细微的颗粒摩擦声,分外清晰,刺耳如针。 晨风中,透着一种睥睨天下的从容。 少挚上前,看着澹台云隐,近了一步,声音清润如酒,却带着冷峻的锋芒:“云隐兄。” 他唇色绯然,嘴角微扬,露出洁白的牙齿,褐眸深邃,似能看穿前世今生。 澹台云隐一怔。 他身躯僵住,眼中戒备,面色铁青难看,甚至从心底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恐惧,似被无形的力量定住。 仿佛面前的少挚,是唯一能够真正威胁到他的存在,令他感到畏惧。 像是面对天神的困兽。 同时伴随着一股莫名的敬畏,从骨子里渗出…... 少挚却仅仅轻声道:“在澹台一族隐忍多年,此刻也甘受外人屈辱,再苟活三天?” 他声音绵延,甚至透着一抹温柔,褐眸如星,凤眼弯起一丝笑意。 仿佛有“嗡——”的一声耳鸣! 澹台云隐颅内好似炸了!! 似被少挚的话击碎了最后的防线,他眸内骤缩,瞳孔颤抖,似被雷击般定在原地! 一滴眼泪,瞬间便砸了下来,滴在胸前。 棕袍血污斑驳,早不成样子,但唯有泪痕刺眼。 此刻的澹台云隐,棕袍下双手紧握,指节泛白,脑海中似有万千雷霆,不断炸响。 骨髓里的寒意阵阵涌上,脸色从铁青转为死灰,唇瓣颤抖,似要开口,却怎么都发不出声…... 这位十九岁少年的眼中,满是绝望的空白,整个人如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僵立不动。 这一瞬,二人四目相对,仿佛灵魂被少挚的凤眸抽离,只剩空壳在风中摇晃…... 下一刻,少挚微微颔首,垂下浓睫,转身离去。 他步伐从容,棕发在晨光中一荡,背影挺拔如松,透着一种睥睨天下的从容。 …... 九百多人的目光齐齐转向少挚,眼中不约而同闪过一抹诧异。 同时,艮尘黑眸深峻,却闪过一丝动容; 身后的白兑顿步,冷眸诧异,透着复杂的情绪; 绳直绿袍飘逸,风姿微动,眉梢挑起一丝了然; 玄谏黑眸如渊,唇角微扬,似笑非笑,眼中竟透着敬佩; 长乘面色悠然,丹凤眼弯弯,唇角微勾; 空气中透着微妙的震动,少挚的话,如石破天惊。 好似暗喻着这位少年的身份与力量,在众目睽睽下悄然显露….. …... 而就在少挚渐行渐远的背影中,澹台云隐如泄了气的皮球,蓦地瘫坐在地。 他唇瓣抖动,带着绝望的妥协,低声道:“我……我说。” 风声渐起。 古槐枝叶摇曳,青鸟低鸣,翅膀扑腾,似在回应这转折的瞬间。 日光下,澹台云隐抬眸,似下定了决心,环顾众人,缓缓出声:“…...父亲,意欲得到乾石,家族复兴。” 他声音嘶哑,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绝望,晨光映得他的脸庞煞白如纸,血迹斑斑。 闻言,九百弟子里,分明有人嗤笑一声。 这一声,十分清脆刺耳,透着极度的不屑,似在嘲讽澹台一族的野心。 澹台云隐丝毫未在意众人的目光,冷笑一声:“或寻坤石,与乾石共振,逼迫易学院现世于天下。” 他顿了顿,眸内死寂,透着一种自暴自弃的冷漠:“别急着嘲讽,再不济,则还有后手。” “像现在这样,派我,或之前进院,或之后入院的弟子……” 他直视众人,脸颊血迹斑斑,但仍面色从容:“旁敲侧击,循循善诱,收集你们每次外出任务的证据,公之于众,从而,让我家族在外界站得住脚。” 此话落,众人神色一震。 空气凝滞,九百多双眼睛齐聚,眼中震惊、警惕、不屑、担忧交织。 澹台云隐无奈一笑,眼中透着不甘:“这届的启明,实在是…太烦人了啊……” 他顿了顿,声音中带着嘲讽:“百年来,世界上的人都换了一批了,无人修仙,更无人在意你们院内的这些玩意儿,即使是有,也是假的。” 他怒视众人,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真东西?…...在这届启明的统治下,外界压根就不给流通!” “我澹台一族的一位长老,仅仅是一掌劈开一棵树,便只得道歉,承认是魔术骗局,一家老小隐姓埋名,至今还在院内养着,吃穿用度都不能出去。” 污袍下,他双手紧握:“从前哪一届的启明,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御剑不行,布阵不行,甚至修炁都被说成是骗子。” 他声音陡然拔高,语气中透着愤怒与不甘:“凭什么?!即使管控,是不是有点太不给人留活路了?!” 说着,澹台云隐直勾勾怒瞪众人,棕袍上的血迹在阳光下刺目,身躯颤抖:“我澹台一族,本就是靠这个而立足,你们告诉我,除了这个,我们拿什么活?怎么活?!” “怪不得我澹台一族,要怪只能怪,这届启明将路堵的太死!” …... 第302章 - 飞走便飞走,再也没有回头。 他唇角微勾,仰着一抹令人咬牙的自信:“不是我,也还会是别人,我所知道的布局,是这三个,但一定仍有我不知道的。” 澹台云隐直视玄谏,眼中死寂更深:“你问我目的为何?我们需要活,就这么简单。” 可这话出,艮宫之人骚动更盛,低语声如浪潮! 有人怒喝:“活?拿我们八百人的命换你们活?!” “澹台一族,狼子野心!” “差点害死我们全宫!” “澹台一族的势力…竟如此庞大?” “八百人入幡…这如何是好?” “他们怎敢如此!” “艮宫八百人,差点全军覆没!?” “澹台一族,好狠的心!” …... 众人声音此起彼伏,眼中怒火熊熊,有人握拳,有人后退,棕袍晃动,眼中怒意渐深。 惊惧与忿恨交织,似风暴将起….. 可正当众人骚动不安,窃窃私语之时,澹台云隐捂着脸,抖着肩膀,似…... 似乎…...在笑? 他喉间溢出低低的笑意:“可若是...说到这个孤魂幡……哈哈...” “哈哈.....哈哈哈......” “呵呵…...” 澹台云隐狂笑不止,眼中透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周围人面色异样,有人鄙夷蹙眉,有人惶恐,甚至有人后退几步,频频看向周围,生怕遭遇突袭。 澹台云隐笑声渐高,满面扭曲:“哈哈哈……!!” 他连连摆手,捂着肚子:“我,我,啊哈哈...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好笑…哈哈...” “是真的,真的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 他蓦地抬头,怒目瞪空:“父亲!” 仰头间,澹台云隐高吼一声,音如裂帛:“云隐接下来这番话,不知能否落入您耳,但云隐不吐不快!” “父亲!” 他颤着音,热泪从仰面滚滚落下,混着血迹,滴落青石,发出“啪嗒”声:“我怕了多年,也因您,泄愤多年......” 澹台云隐声音嘶哑,悲愤交加:“多年前,您从易学院出来之时,记忆全消!” “您历经洗髓化骨之痛,抽筋剥皮,将魂魄转嫁于一孩童身上,方能重拾记忆。” 他咬牙,泪水混着血涌出:“我知道您苦,您为了澹台一族,做了这么多,却仍迟迟不敢动手,怕稍有差池,自己回不去这易学院…...” 他眸内绝望一点一点渐显:“于是…您遍访名山大川,古籍秘方,终于找到了一个移花接木之法……” 说着,澹台云隐踉跄着退了两步,污袍拖过青石板,又沾尘土:“竟是…生孩子?哈哈…..” 笑声中,满是苍凉。 泪水再涌,划过凝固在他脸庞的血痕,扭曲如鬼魅。 “自小,您为我二人安排众多考核,读古籍、学兵法、习武、练炁、日日不得闲……” “您从不露世,即使是我,也是十岁才见您真容……” 说到这儿,他似想起了什么,环顾众人,瞪着眼,连连惊奇:“对了,对了对了,还有个事儿呢!哈哈!” 他伸出手,冲着众人转圈儿,往腰间比划:“看,看,你们知道吗?我澹台一族...全族敬仰,万人跪拜的澹台易钟……就这么高,就这么高!” “就是一个七八岁,永远也长不大的侏儒小孩儿!” 众人闻言,皆诧异大惊,错愣数秒! 一人:“什…?” 可那些窃窃私语还未起,澹台云隐再猛地一拍胸膛,退了一步:“可笑啊,可笑!...我…我甚至一度觉得您是耻辱,我澹台一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可…渐渐的,我长大了,月疏也长大了…您仍是我出生时的模样……” 他看着自己的手指,微微颤抖:“我知您身上的担子,我也知...您需每日忍受如蚁啃食,如针剔骨的疼痛,来控制肉体的生长…” “我从来都不敢问,但我多想问…您…...” 他反转着手指,颤抖着,鼻涕混合着血污涕下:“您看着那么小…每天…疼不疼...?” 澹台云隐猛地拭泪,眼中凄凉更深:“所以父亲,我不怪你!” 声音哽咽间,他眼中的绝望愈发明显:“…...终于啊,终于,我和月疏走到了这一步,也一切如您所愿,进了这易学院……” “艮宫,也入了您布局四十多年的阴阳碑!” 他紧咬着牙怒吼,眼中泪水不断混血:“艮宫八百人,若能进这孤魂幡,阴气极盛之时,您便能寻得坤石!” 他顿了顿,声音嘶哑,仿佛疲惫不堪:“筹谋啊筹谋,甚久啊甚久…..只为阴阳碑…..” “您日夜辗转,痒痛折磨的分秒里,族人谋划的无数条路里……” 澹台云隐环顾天空,目内凄凉如死:“您一定觉得…...四千年离炁几近灭绝,堵上自家孩子的这一条路,是最稳妥的吧?” 他一挥手,踉跄两步:“正巧呢,离祖就在我入院的这一刻出现了,哈哈!” “哈哈哈哈...!” 澹台云隐哭急反笑,身躯凄凉:“父亲啊,父亲…您多年的谋划,被轻飘飘地化解了,哈哈!” 他连连拍手,泪水四撒:“真好啊,真好啊,这些人啊…毫发无伤!全无异常!哈哈!” 他指着艮宫的人,手指狂颤:“您苦心布局的几十年,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睡几天觉这么简单…!哈哈哈!” “没了...没了,这就没了,四十多年…没了,哈哈!!” “哈哈哈!” 澹台云隐蓦地转头! 他眼中血丝密布,怒瞪巡视:“沐炎…沐炎……” 他声音嘶哑,透着疯狂:“沐炎啊,沐炎…你在哪儿呢?你解阴阳碑之时,很轻松吧…...?” 说着,澹台云隐猛地往前扑,拽着离宫一人的袖子,满目瞪红:“是不是?是不是很轻松?” 那人吓得后退,猛地拽下袖子,将澹台云隐踉跄摔倒在地。 他仍在狂笑:“哈哈.....” 澹台云隐摔在地上,怒瞪面前惶恐不安的众人:“是!都怕我!都怕我!当然都应该怕我!” “我父亲二十年风水布局!定然视我为荣!你看你那个样子,哈哈……” 他指着那人,讥笑扭曲,嘴角咧得仿佛要裂开:“你这副丑样子哟…这个恐惧的表情,我在那些下人面前见多了,哈哈!哈哈哈哈…!” 澹台云隐怒点一下头,口中唾液混合血渍:“对!我品行恶劣,视人命如草芥!” “但卖入我家的所有奴仆,家人得其巨款善待!我是杀是救,又能怎样!?” 他咬着牙,唇角渗血,笑声如裂帛,眼中透着疯狂:“我啊…必须听父亲的话,每天还有杀人任务呢…..哈哈哈…..” 澹台云隐仰面,直视全场众人,歇斯底里地狂吼一声:“不然,我如何做到走上命运因果的绝路,入你易学院之门!” 他说着,怒然一拳砸向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声:“澹台易钟!” 这一声如雷,震得青石板颤动! 地面龟裂一条隐缝。 枝头几只青雀惊地飞起,又匆而落下,翅尖隐隐颤动。 澹台云隐抖着肩膀,哭的呜咽:“我真的不怪你,我…只是恨透了你…...” 他颤抖着手,手背全是血迹,顺着流入污袍袖中,捂着脸:“可...若我是你...我定不会做的比你更好…...” 从喉间,他仍在挤着苍凉的笑:“可笑啊,可笑…哈哈…...” “可笑啊…...” 下一刻,澹台云隐竟猛地起身,对着众人怒喝:“试问!我澹台一族!” “我一族,是你们眼中的十恶不赦!但我族家大业大,笼罩各个行业,有多少人,因我族得利!有多少人,因我族得生!” 他拍着胸膛:“赈灾济贫,慈善捐款,即使伪善,我族样样不落!” “我族如何维持生计?!多少人等着吃饭!?只是泄出一丝易学院的能力,又能怎样?!” “这其中因果,谁能说得清!这是非对错,谁能给我族一个交代!!!!” 说着,他胸脯拍得越猛,“砰砰”作响,猛地吐出一口血! 血迹洒满青石板,澹台云隐黑发凌乱,混合着棕袍血污,杂乱的像个疯狗。 瘦削的身躯在烈日下颤抖,似被烈焰焚毁的枯草。 他仰头,似是动用了毕生内力,对着昊空嘶吼! “试与天公比,夜空月照疏影,独不映我澹台一尺!” “试与因果争,昼旷云中隐鹤,独不容我澹台一寸!” 每一字,如利刃破空,雷霆炸响! 话落,澹台云隐倾尽全力,一掌拍向额头! “噗——!!!” 刹那间,他口吐鲜血,遍撒青石板! 枝头青鸟猛地扑腾飞起! 澹台云隐直挺挺倒下,七窍同时涌出血流,涓涓滴答,顺着头部快速汇聚在地面。 阳光下,血迹斑斑,偶尔折射,映出星点耀眼的辉芒。 …... 倒地后的一瞬间。 不知怎的,他回想起初见少挚时,在乾宫小径的那句话—— 那时,少挚眸色幽深,慢悠悠道:“是呢,你们家老爷子寻那地界儿时,一时兴起,打猎杀了两只鸟儿……” …... 恍惚间,耳畔似有一句话,悠扬而浩渺,穿越因果,自远古而来。 天地间,一神祗低语,带着不可抗拒的召唤:“鹰鹃,随我回家罢。” 这声音,带着神性的庄严与慈悲,似古老的钟声响彻云端,唤醒灵魂深处的归宿。 澹台云隐唇角一扯,蓦地嗡动一声:“王…...” 他声音微弱,耗尽最后一丝气力,缓缓闭眼。 眼角,一滴泪快速滑落至太阳穴,融入鬓角深处。 澹台云隐头一歪,棕袍下的身躯彻底静止,死了。 只是,这个十九岁少年的唇角,第一次勾起一抹发自内心的舒心。 像是终于能睡个好觉一样安详。 …... 正午骄阳似火。 澹台云隐吐撒的血迹很快干涸。 折射的光线映在干涸的血点上,坍缩成一个个褶皱的凹陷,密密麻麻,丑陋斑驳,似在诉说澹台一族的野心与崩塌。 忽的一群青鸟掠过,在众人上空盘旋几圈,随后飞走。 飞走便飞走,再也没有回头。 …... …... 生死悠悠尔,一气聚散之。 气氛静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与尘土味。 四周的树叶纹丝不动,山风似乎也屏息凝神。 整个世界陷入一种诡异的静止,仿佛时间本身都在哀悼,又或是嘲讽方才那短暂的喧嚣。 九百多弟子屏息,谁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 艮尘上前一步,身影在阳光下拉得修长,面色凝重,深叹一口气,道:“好了,艮宫这次任务一件都没做,大家抓紧时间了。” 刚要转身离去,他的面色忽地迟疑,深邃的眼眸划过澹台云隐那冰冷的尸身,血迹斑斑的棕袍在阳光下刺目。 艮尘转头看向山淼,眉宇间闪过一丝复杂,夹杂着一丝隐秘的怜悯:“…寻个隐蔽点的干净地界,埋了吧。” 山淼上前,恭敬作揖:“是。” 转身,招呼艮宫弟子,众人棕袍攒动,动作麻利。 红袍与棕袍如潮水般退去,谁也没有说话,唯有脚步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叩击,以及若隐若现的药炉咕嘟声。 片刻后,村内各处传来嘈杂,恢复了五天前本该忙碌的节奏。 第303章 - 今儿倒是多了一项...... 说着,绳直手指轻抚腰间碧玉尺,洒脱一笑:“呵呵,怎么说也得让我沾沾喜气,说不定能捞出个巽宫始祖来。” 玄谏点头,面色坦然,唇角微扬,似笑非笑:“嗯对,我宫始祖不走,我也不走。” 若火倒十分诧异:“哈哈…?” 他浓眉一挑,爽朗中带着不羁的痞气,连连惊叹:“坎宫的玄谏师尊哟,向来都是鼻孔看人…没想到你也能服软,真是罕见,果然人还是得活得久一点才行啊!” 玄谏闻言,暗暗脸黑,眼尾一抽:“离宫人缘差是有道理的,根本没办法疼你,你不惹人疼。” 若火丝毫不介意,揶揄看向玄谏,不断挤眉弄眼:“玄谏啊,你这转变的太快了啊…啥时候的事儿?” 绳直失笑,眼神略过几人面色,唇角微勾,直言道:“哈哈,若火反应太迟钝了些,方才玄谏抢了艮尘话头,之前还示意救下灼兹,皆是这位坎祖…...” 玄谏眼睫轻垂:“咳。” 他黑眸中清晰划过一丝罕见的尴尬,而后迅速掩饰。 艮尘轻笑,当即明了,眼中闪过一丝宽慰,点点头:“呵呵,少挚师…坎祖不善言辞,见玄谏师尊这般,我便放心了。” 这时间里,玄谏环顾众人,见长乘、小宽与少挚皆不在场,甚至嘬哥也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他近了一步,墨袍下的身躯微动,黑眸一沉,嗓音低下几分:“艮尘,我倒有一事相问。” 艮尘轻声应:“嗯?” 玄谏严肃道:“长乘自打入院,便是我看着的,我接管坎宫六十六年来,未见有谁如此天资。” “不得不承认,他是我坎宫百年难遇的神医,院内期望颇高,很有可能达到三百年前,坎宫德顺师祖的境地。” 话落,玄谏眸内凝神,看向几人。 若火当即大惊:“德顺师祖?!” 他一拍脑袋,独眼提溜乱转,细细回想:“呀,呀呀呀!德顺师祖撰写医方、无数针疗、下穴十分奇妙,与长乘…...确实是有异曲同工之处啊!” 可说着,若火又话锋一转,歪了下头,撅着嘴分析道:“不对不对,也可能是长乘天赋好?毕竟德顺师祖的方子谁都能学嘛,我看俺家灼兹就扎的挺行,飞针嗖嗖嗖的。” 玄谏毫不客气,当即白他一眼:“你宫屎壳郎都是香的,别打岔。” 玄谏继续道:“据传,德顺师祖的下一世是德仁师祖,德仁师祖...大家都知道。” 闻言,绳直微微点头,凝神,分析道:“嗯…德仁师祖,一手测算,古往今来之事,除非不说,说了,落字便是钉。” 他不自主轻拂碧玉尺,看向几人:“莫非长乘……” 玄谏摆手:“不,无论长乘身份,这不重要。” 他顿了顿:“重要的是……昨晚,他竟愿意教授坎祖针法,这是除了大高小宽的唯一先例。” 玄谏环顾几人,黑眸如渊,落下直言:“我了解长乘,他绝不会因少挚是坎祖而教。” 艮尘闻言,眉头微蹙,又看了看几人的面色,认真几分:“…什么意思,玄谏师尊,直说无妨。” 玄谏与绳直对视一眼,面色迟疑,众人皆知艮尘与长乘关系好,仍在掂量…... 玄谏试探道:“坎祖入院,是你接走,紧接着...又入长乘的华东小院?” 艮尘点头,眸内不解:“是的,小炎师…..离祖是长乘兄长带进来的,坎祖去寻她,二人关系你们都知道,青梅竹马。” 玄谏继续:“嗯…也就是说,在那个时候,长乘才刚认识坎祖,对么?” 艮尘仍不解,眼神闪过一丝复杂,似在回忆:“嗯…是的,此话怎讲?” 玄谏墨袍微动,黑眸深沉:“我只是觉得…….长乘与坎祖之间,有一种微妙的自然。” 他顿了顿,面色更惑,纠结分明:“自然到...…就像是相识已久。” 若火闻言,在一旁挠头,粗豪的面上透着几分随意:“……噫,你是没看到,震宫的慕声就差入赘咱离宫了!” 他说着,豪爽一笑,独眼满是喜悦:“那家伙,何止是投缘,要是早进来几年,我真想认来当干儿子!” 若火说得理所当然:“要我说,你坎宫心思就是深,天天琢磨弯弯绕绕,是不是想多了?人家俩人可能纯属投缘呗?毕竟长乘也属坎宫嘛!” 这话落,几人无言。 绳直眼神略过几人面色,眸底透出几分了然,再次转移话题:“不说了,眼下离宫艮宫的任务要紧,有我们能帮的上忙的地方吗?” 闻言,艮尘点头:“嗯,本次任务是收集艮炁药材,以及地质探测。” 若火同样点头:“咱宫老规矩,也是收集离炁药材!” 他说着,话锋一转,神秘兮兮道:“不过,几十年了,今儿倒是多了一项......” 若火顿了顿,声音故意压低几分,但面色是彻头彻尾的得意,浓眉高挑,炫耀道:“汤爷暗地吩咐,要是有机会的话,让咱们引离祖过去试试,看能不能共炁血咒浮石!” 此话一出,剩下三人一怔,就连艮尘都微微诧异。 玄谏挑眉:“哦?” 若火独眼划过一抹狡黠:“长乘已经被嘬哥叫去了。” 他挠了挠头,粗豪的脸上透着几分无奈,讪笑道:“咱这位离祖,幸好还能卖长乘几分面子,哈哈...” 玄谏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嗓音戏谑:“我说呢,怎么连我宫坎祖也给拐跑了。” 若火撞了下玄谏的肩头,红袍一荡,揶揄道:“好的太过分,坎宫师尊不能被坎祖换成长乘了吧?” 玄谏耸肩,“啧”了一声:“我倒想给,长乘倒是得要啊。” 几人爽朗一笑:“哈哈......” 笑声洪亮,透着兄弟般的默契,似冲散了方才的压抑。 见众人没有要走的意思,玄谏起了个话头,又问:“对了,白兑呢?” 闻言,绳直眼睫微垂:“稍等。” 他腰间碧玉尺灵光一闪,绿袍在风中轻荡,嘴角一抽:“额…感应到了,正练剑呢。” 玄谏顿时失笑:“还杀艮尘呐?” 若火也接过话茬,满脸调侃:“哈哈,那肯定得杀。” 这话,绳直却微微摇头:“不杀了。” 闻言,艮尘与若火微微诧异,相视一眼,甚是意外,十分不解。 这下,倒是轮到玄谏与绳直相视一眼了。 二人眼中闪过一丝默契,玄谏轻咳一声:“具体的…反正不杀了,等她找你说吧。” 绳直随即接上,面色恢复几分严峻,转移话题:“好了,我去找白兑说一下这些事儿,你们分好组叫我,我引巽炁,助你二宫收集草药。” 话落,绳直转身,绿袍悠扬,从容迈步离去。 身后,艮尘作揖,棕袍微动:“多谢绳直师尊。” 若火爽朗一笑,冲着绳直的背影挥了个手:“行,绳直够意思哈!” 紧接着,玄谏声音悠然,沉稳道:“我去帮艮尘探地下水脉走势。” 可话音刚落,他忽地转头,又看向若火:“对了,我坎宫也够意思。” 玄谏眸内划过一抹调侃,勾唇道:“是坎宫的坎祖、以及坎宫的陆地神仙长乘,一起去帮你离宫解决问题,记上,离祖得还。” 话落,玄谏这才安心离去,挥了挥手,墨袍悠扬。 身后传来若火爽朗的几声大笑,豪迈道:“哈哈,够意思,记上了!” 他粗犷的声音在身后回荡,满是意气风发的欣喜:“离祖不够,离宫来还,回去肯定给你们意思意思!” 阳光依旧炙热。 但山风渐起,卷起地上的尘土与干涸血迹,悄然散去…... …... 而此刻,哀牢山深处。 阳光终于能勉强渗入浓雾。 雾气虽已淡薄几分,却仍氤氲缭绕,宛如一层半透明的纱幔笼罩山林。 隐约恍惚间,树影婆娑,枝叶在雾中若隐若现。 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能见度仍低得让人心生警惕,即使是近处的藤蔓,也乍一看扭曲如鬼魅。 每一步,都像是踏入朦胧的梦境。 此刻。 除尚未归来的李信罡外。 洞内一百八十位震宫老生,整装待发! 众人精神皆以恢复不少,换上备用的干爽衣袍,将各自的伤口小心包扎完毕。 绯刹的紫袍墨刀重新系紧,肤色如冷玉般苍白,唇艳如血染,眉如刀裁,眼尾那抹暗红纹路在雾光中隐隐灼烧般闪烁; 云韵的长发半绾,余发垂落如瀑,肤色如新雪,眉间青玉坠微微晃动,杏眼含雾,眸色浅灰如流云掠过; 九霄眉峰如剑,鼻梁高挺,眉间闪电形疤痕银白如雪,衬得肤色冷峻; 苍隼眼尾微微下垂,眸色沉静如深潭,右臂缠着的雷纹锁链轻响,颈侧旧伤蜿蜒隐现; 惊棠发间金属海棠花泛金光,手中折扇轻摇,扇面雷云纹若隐若现; 王闯满脸络腮胡,毛发浓密,矮胖身形在雾中显得粗犷,黑衣裹身,动作灵敏。 众人伤口纱布透着药香,遮住溃烂的红肿与脓血,但未遮住的皮肤上,仍隐现着静电火花的红点与霉斑的绿幽。 可是,每个人疲惫而苍白的面庞上,却透着劫后余生的坚韧。 老缚仍是那副英姿飒爽的模样,头发干脆地完全盘至颈后,一根筷子横插,柳叶眉眼锐利。 她看着手上几张记录密密麻麻的布匹,凝神,威严道:“此地标注的经纬度准确么?” 云韵微微点头,长发半绾的发尾在雾中轻荡,肤色如新雪般泛着冷光,眉间青玉坠在雾气中闪耀:“是的。” 老缚环顾众人,锐眸扫过每个人的脸庞,面色划过一抹欣慰,从容道:“在洞里测试的这段时间里,大家都没动炁吧?” 众人异口同声,声音在雾中回荡,如雷鸣初现:“没有!” 九霄爽朗一笑,眉峰如剑般挑起,拍了拍裹紧的袍袖,声音透着不羁:“缚师祖啊,咱都疼成那样了,要是动炁,岂不是白疼了!” 王闯一拍胸脯,满脸络腮胡抖动,扯着嗓子大笑:“纯是用俺们这百来斤的肉身实打实试出来的,一点儿没动炁哈!” 老缚点头,唇角浮现一抹笑意,锐眸微眯:“嗯,很好,所有测试数据,在洞内保存一份,若有凡人不慎路过,可供参考。” 惊棠倒是轻叹一声:“唉…..话说回来,以前没觉得王闯师兄和李信罡师兄与我们有多大差距…...” 她面露无奈,微微自嘲,摇了摇头:“这一入实地就试出来了,王闯师兄不动炁,肉体也并无任何损伤,当真是修为高深啊…...” 闻言,王闯摆了个手,呲牙咧嘴,溜圆的眼睛瞪大,粗壮的脖子扭动着:“高个屁呐,修雷法也不好使,该被静电炸还得炸,炸的我浑身皮疼!” 说着,他伸出胳膊,露出满胳膊的红点儿:“我都换过衣服了,现在一挥胳膊,一动腿儿,汗毛蹭在衣服上还是疼,奶奶的!” 红点如针扎般密布,他本就粗糙壮实的胳膊,这下看着更是隐隐肿胀一圈儿。 老缚锐眼一眯:“得走了,雾又要蔓上来了。” 她转头,目光扫向周围:“李信罡呢?” 王闯探着个脑袋,溜圆的眼睛左右张望,粗壮的脖子伸长:“呀哈?二哥刚刚出去了,这半天咋还没回来?” 洞外,急促促赶来一声儿:“来了!” 李信罡踏入,身上化纤衣袍仍在静电噼啪,声音急促:“来了来了,嘶…哎哟我…” “我身上痒死了,沸...找个没人的地儿脱完了挠,嘶...啊哟...妈的还是痒!” 说着,他一把掀开胸膛,黑袍敞开,露出结实的胸肌:“三弟,快给我看看!” 闻言,身旁的几人也凑近过去看。 不看还好,一看,真是让人头皮发麻! 李信罡的胸膛、后背上,密密麻麻,隐隐约约,居然长满了透明带点儿褐色的小鼓包! 鼓包一簇一簇,大片大片,看着薄如膜,表面光滑,却隐现细微的蠕动,正在一点一点扭动身躯,似要融入肉里! 第304章 - “妈呀,谁摸我后脖颈!?” 绯刹吓得一退:“…我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 她忙地走到一旁,肤色更显苍白,嘴角微微抽搐,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周围几人也吓得不轻,脸上血色尽失:“我靠!!……?!” 王闯更是大惊,抻着脖子打了个激灵:“我去了,这是什么东西?这是…...” 他凑近了看,伸手一刮,指甲缝里顿时四五个小虫卵! 虫卵透明如珠,褐色内核微微蠕动,黏腻地粘在指尖! 王闯吓得急急挥手,大撤一步:“妈呀,血蛭的幼卵!” 眼见着李信罡身上还有大片大片数不清的虫卵,正密密麻麻企图扭进肉里...... 王闯一怔,满眼焦急:“二哥!你这是泡血蛭窝里了啊?!” 忽的,一支火把,混合着浓烈的艾草味,猛地扑到李信罡胸口,火光熊熊,烫得他往后一跳:“哦沸!” 老缚晃着火把,面色悠然,斜眼瞅着:“哦,我忘记说了,山涧的水雾中会混入透明幼蛭,大伙儿小心。” 说着,她将火把绕着李信罡周围不断转圈儿,上半身血蛭的虫卵簌簌掉落在地上。 周围人吓得不轻,急急躲避,脚步乱踏,脸上满是惊恐与厌恶。 每一个虫卵落地时还微微蠕动,发出细碎的滋滋声。 空气中顿时弥漫出一股焦糊的腥臭味。 老缚晃着火把,道:“从现在开始,诸位可以动炁防身了。” “幸好是中午,若天黑之前还未到达长乘那日的驻扎地……” 她手中火把一顿,冷眸扫视众人:“咱们,怕是出不了这山了。” 闻言,全场安静。 众人似早已做好了这个准备,面色倒没几分异样。 只是,所有人的眼神中都多了一抹凝重,透着无畏,从鼻息内深深叹出一口气来。 苍隼轻笑一声,眼尾微微下垂,眸色沉静如深潭,却隐含雷霆暗涌:“明儿,是最后一天吧?” 老缚将火把递给李信罡,抬腿,迈步,走出山洞。 她头发盘后的筷子微微晃动,娇小而英气的身影融入雾中:“嗯,走了。” 众人开始下山。 哀牢山深处的景色在氤氲雾气中,如水墨画般朦胧。 古木参天,藤蔓缠绕如蛇,地面湿滑的落叶堆积,踩上去发出吱呀的闷响。 偶尔有隐秘的溪流声从雾中传来,夹杂着不知名的鸟鸣。 远山轮廓模糊如鬼影,近处野花零星绽放,却带着诡异的血红。 空气潮湿得让人衣袍黏身,隐隐有瘴气的腥甜味涌入鼻腔。 有人掏出指南针,但指针乱转,如醉汉般摇晃,完全失灵。 众人只能沿着来之前在树上做的标记来寻找——雷纹刻痕在树皮上纵横,或是绑上的紫色布条,在雾中若隐若现。 九霄走在队伍中,伸手摸了摸一棵古树的刻痕,爽朗一笑:“这标记做得够显眼呢,缚师祖的手笔吧?雷纹这么深,凡人见了准以为是天罚留下的,哈哈。” 云韵跟在一旁,眉间青玉坠在雾气中晶莹,轻声应道:“诸位小心,跟紧些,最好相互之间有根绳子维系,这雾…有些诡异。” “方才我采了些野果,尝着酸涩,但能解渴,大家分着吃吧。”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几枚红果,分发给众人,果子表面凝着雾珠,透着凉意。 惊棠折扇轻摇,连连摇头:“可惜啊,这山里花草倒是奇异,方才见一野花甚是怪异,长得完全没见过,要不是雾重,我真想多看几眼。” 绯刹走在队伍最后方,眉如刀裁,凝声道:“这地方...邪门得很,我方才试着听了听风声,隐约有雷鸣低吟,却不是咱们的雷法,空气中的雷炁竟也不能吸收,缚师祖,这是什么意思?” 老缚柳叶眉眼锐利扫视前方:“嗯,有问题,先赶到之前驻扎地,再与你们详述,跟紧。” 而此时,王闯在前探路,满脸络腮胡抖动,粗壮脖子扭动着:“嚼嚼…这果子…嚼嚼嚼…咬一口,酸得我牙根儿发软!” 他提溜着眼睛左右张望:“嚼嚼…二哥,你说这雾有啥说法没,来时也没见这么浓啊?嚼嚼嚼...” 李信罡换了一身衣裳,神色宁和淡漠,声音低沉有力:“兴许是山势变了,哀牢山本就多变,大家小心脚下,别踩空了。” “我砍几根藤蔓做杖,大伙儿分了去。” 说着,他递出一根粗藤,藤上还带着新鲜的汁液,透着绿意。 就在众人偶尔闲言之中,忽的,一人后颈一凉,好似被谁摸了一把! 那弟子猛地一颤,强忍着不适,喉内压低:“我脖子突然一凉!” 陆陆续续,几人也感觉到后颈一凉,低语四起:“我去,啥东西?” “真有!” “我也感觉到了!” 紧接着,王闯矮胖身形一抖,眼中猛地惊恐,吼一嗓子:“妈呀,谁摸我后脖颈!?” 这时候,便能体现出震宫老生的默契。 众人蓦地齐齐停下脚步,眼神警惕,一言不发,四顾巡视! 李信罡眉宇间不怒自威,黑眸扫视,压低声音:“是树上滴水吧?我都滴好几下了,冷不丁入头皮,还挺瘆人,应当是水雾太…...” 他话音刚落,后方一个人突然:“呃…!” 那名弟子,脸色骤变,双手捂住耳鼻,眼中满是惊恐,直直倒地! 只见,他喉咙发出咕噜的闷响,脸色紫涨,身体抽搐着倒地,双手乱抓,口中吐出泡沫般的血丝! 紧接着,相互有人传来“呃…!” “我…!” “救救…...” 一时间,几位修为稍低的弟子同时倒地抽搐,呼吸急促,抽搐不止! 倒地众人,身体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皆脸庞扭曲,眼睛充血,双手抓挠着喉咙,发出撕心裂肺的闷哼! 耳鼻处,隐隐渗出细微血迹,似有透明虫卵蠕动! 血腥的湿气,瞬间弥漫空气! 老缚身躯一震,目内大惊:“不好,点火,焚艾草!” 九霄眉峰如剑般皱紧,急声喝道:“是血蛭!怎么进的体内?!” 云韵杏眼含雾,眸色浅灰如流云急掠,急急喊道:“这雾里,肯定混着东西了!” 老缚手中火把一扬,火光照亮众人惊恐的脸庞,厉声:“......血蛭幼卵能通过呼吸进入七窍,吸血膨胀!?” 她眼中满是急迫,声音急促,怒喝:“所有人,捂紧口鼻耳道,原地闭炁护体,念诀封窍,逼出血蛭!” 而就在顷刻间! “呃…!” “呜…...” 倒地众人不断抽搐,面庞青紫,耳鼻、口中,蛭群虫卵膨胀如豆粒般大,丝毫不得呼吸! 有的虫卵甚至涌出耳洞、鼻孔、嘴巴、一坨一坨掉在地上! “救…...” “不…...” 短暂的几声闷哼后,空气中鸦雀无声,寂静如死! 余下动炁护体的人半点不敢发出声音,直勾勾俯视,双目恐惧瞪圆,眼睁睁看着身旁倒下的同伴! 倒地之人,耳鼻中蛭群膨胀愈发明显,甚至溢出几乎吞噬脸皮! 雾气仿佛更浓! 整个队伍都定在原地,只剩雾中众人身影恍惚,透着无形的恐怖,危机如潮水般涌来…...! …... 烈日当空,阳光如熔金倾泻,洒在木村村尾的空地上。 青石板泛着刺目光晕,微风拂过,携带着野花的清香与泥土的湿润。 血咒浮石,矗立于一片开阔的草坪中央,小草摇曳,如绿浪轻涌。 石面红如血,熠熠泛着油光,内里红中透着丝丝飘花的白纹,如云雾缠绕,纹路更似血管脉络,灵动而诡异。 阳光洒落,折射出耀眼的红芒,真的就像是一颗活物的心脏。 陆沐炎站在血咒浮石前,单手叉腰,清冷的眸子凝视石头:“乖乖……” 她微微蹙眉:“这玩意儿…是不是很贵?” 迟慕声早已频频眨眼,璀璨的黑眸盯着石面:“妈呀…...这么大一颗南红玛瑙…” 陆沐炎眸内一闪:“嗯?南红...好像在哪儿听过呢?” 而迟慕声自言自语,完全沉浸其中:“对对...不不不...车成什么摆件都浪费,就保留这个“心脏”的主体形态,雕刻抛光。” “啧啧…怎么长得这么好呢,沿着中间飘花的走向,正好是血管……!” 陆沐炎眨眨眼:“啊?慕声,你在说什么?” 迟慕声趴在上面,聚精会神盯着,桃花眼中闪着狂热的光芒:“左上方,多余部分,无裂,颜色均匀的做成手镯,或者臂钏……哎呀?有黑点…?” 他连连摆手:“有黑点儿也没关系,也没关系!” 迟慕声眼神一亮,剑眉挑起:“黑点可以雕刻与心脏风格一致的纹路,像是延伸出的能量,或者嵌点金,作为点缀!” 他自顾自喃喃,语气十分亢奋:“剩下无杂质的小部分雕成小摆件,车成珠子,实在有杂质就做成泪滴形、心形、不规则多面体...” 陆沐炎嘴角一抽:“额…...” 迟慕声比划着,双手在空气中挥舞:“最后,最后最后!极细碎屑和多余粉末与树脂融合,做成膏体,用于镶嵌在各种凹槽填充物!” 陆沐炎讪笑:“...你还真是物尽其用哈…….” 迟慕声退后一步,桃花眼眯起:“乖乖,这…至少是三套…...” 闻言,陆沐炎也微微惊讶,那双绝美的冷眸中闪过一丝意外:“唉?说了这么一大堆,居然能做成三套呢?” 迟慕声点头:“是的,我精密的算过了。” 他伸手,比着一二三,动作干净利落:“直辖市一套,省级市中心一套,地级市中心一套…...” 陆沐炎嘴角微上扬,无奈失笑:“哈哈......” 身后,传来淳安的声音,透着一抹豪放的痞气:“哈哈,慕声,院内的物件儿还不够你兴奋呐?这些实在没意思啦!” 迟慕声未回头,连连摆手,寸头晃动:“不一样啊,不一样!” 他语气中透着精明的算计,十分兴奋:“那是院内的,出来就是个零,啥也留不下,这可是实实在在的钱啊!” 忽的,身后又传来另一人声音,带着点儿粗犷。 岳峙声音洪亮,大喝一声:“我靠,确实不一样!” 闻言,迟慕声与陆沐炎转头:“嗯?谁?” 转头,见淳安带着艮宫两名弟子,长乘,少挚,嘬哥都慢悠悠走来。 淳安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冲二人挑了个眉:“给你们介绍下这俩,艮宫双胞胎,岳峙岳姚,听说这血咒浮石长得不一样,非要来确定一下,哈哈!” 岳姚迈前一步,带着几分拘谨,脸庞微红,透着羞涩:“路上听淳安说了好多,离祖,慕声,你们好…...” 未等岳姚说完,岳峙急急迈前,眼镜下的浓眉大眼瞪圆:“我去了,这石头原来长这样?!!” 他舞动着手,夸张地指着几处,满是震惊,宽厚的大嘴都结巴上了:“我我我我,我去了,我处于阴刻的时候,这儿,这儿,黑不拉几,全是苔藓啊!!” 岳峙难以置信:“这……你们见到的石头,是长这样!?” 同时…... 村内四处,皆响起阵阵声音,是艮宫与离宫之人的反差。 声音此起彼伏,如山风卷过草坪,带着喜悦与震惊的交织,阳光洒落,映得村落生机勃勃。 屋内,一名艮宫男子大喊,棕袍上药渍与污泥斑驳:“我第一天来的时候,闷头打扫了一个晚上的破屋……你告诉我,阳刻居然这么新?!” 他的声音中带着震惊,眼中闪过不可置信。 离宫一人叉腰,红袍鲜艳,声音轻快,眼中透着得意,理所当然道:“是啊,嘬师祖真好啊,还让离去的村民帮忙收拾屋子呢,被褥都是新的,还有太阳晒过的味儿呢!” 另一屋子里,艮宫男子难以置信,棕袍半敞,指着一处:“这里有酒窖?!这酒窖里有酒?!” 他声音拔高,眼中闪着震惊,满脸复杂。 离宫一人点头,透着不羁:“是啊,你搜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喝呢。” 第305章 - 引渡 · 天雷无妄! 外边儿,艮宫一人,指着一口满满清水的水井,棕袍下的身影颤抖:“不儿,不儿...?” 村中央,大伙聚在一起吃饭。 灼兹半倚在一旁,蹙眉看着碗里的炒鸡蛋,嗓音略显虚弱:“亲娘啊…我都死过一回了,咋还吃鸡蛋啊…..这给鸡看的都得捂腚走。” 一旁,艮宫一人咣咣炫饭,恶狠狠白他一眼:“别放屁话了,我冻的要死,吃好几天剩馍!” 另一艮宫之人,赤裸着上身,棕袍扔在一旁,边吃边擦汗:“昨晚那水汽重的,袍子盖在身上像个棺材板,今天吃个饭差点要中暑……” 此刻,山淼站在村中央,棕袍凌乱,望着鸟语花香、气氛盎然的木许村:“奶奶的…饿了三天,冻了三天,找了三天,还神不知鬼不觉的差点死了,结果人家戏耍咱们三天……” 他说着,猛地擦汗,一回头,正巧看见灼兹满脸嫌弃地搁下那碗金灿灿的炒鸡蛋,当即咬牙切齿:“...我艮宫八百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啊?!” …... 村尾,嘬哥与长乘矗立不远处,看着前方的陆沐炎等人。 嘬哥瞎脸褶皱,银须颤动,满脸欣慰,感慨道:“嘿嘿,咱离宫,终于好起来啦……” 前方,陆沐炎、少挚、迟慕声、淳安、岳峙、岳姚凑在一起热烈讨论。 几位少年打趣闲聊,偶有欢笑声,青春四溢。 面前的血咒浮石,红光如离火跳跃,树影婆娑而起。 村内喧嚣,两宫弟子忙碌而热闹,笑声与抱怨交织,药香与饭香弥漫。 溪水潺潺,竹叶沙沙,野花在热浪中低垂,阳光正好…... …... 而此刻,哀牢山深处。 雾气如鬼魅般缠绕,树影婆娑中…... 五十多人,四散躺在地上,双眼圆睁,面色紫黑,唇瓣干裂如焦土,瞳孔散大,胸膛不再起伏。 只是,周身的皮肤下,仍有虫卵膨胀,耳鼻不断溢血,掉出密密麻麻的血蛭。 他们死了。 就这几瞬息,一具具枯尸,散落在湿滑的落叶与苔藓湿地间。 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腐甜味,令人窒息。 而剩下还在站着闭眼闭窍的众人,皆身体晃动,有支撑不住的趋势…... 他们的紫袍在雾中湿重贴身,脸色苍白如纸,额头渗出冷汗,混着泥土的污渍。 因不能呼吸,他们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腿脚如灌铅般颤抖,狂抖如筛。 仿佛下一刻,便会随同伴倒下,融入这诡异的山林。 忽然,老缚左手剑指,直指苍穹,右手剑指横向! 她娇小的身躯周围,蓦地隐勾雷线,电芒丝缕游走,发出低沉的滋滋嗡鸣! 她眉眼一怒,沉音一吼,单脚一踏:“天雷无妄...!” 霎时! 有一层淡淡雷炁覆盖的薄膜,以她为点,开始缓缓酝酿! 那薄膜,如水波般荡漾,泛着幽蓝的电光,薄如蝉翼,却坚韧如盾,从老缚丝缕的发间,扩散而出! 空气中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雷炁如网般交织,阻隔了外界的雾气与血蛭,透着一种亘古的守护之力,正缓缓笼罩众人! 闻言,惊棠等人蓦地睁眼:“缚师祖!?” 九霄难以置信,双目瞪大:“缚师祖一人便能引动天雷无妄!?” 李信罡骤然大惊,眉宇急切,猛地抬手,预备强行打断老缚施法! 老缚眼神一凌,死死钉过他! 李信罡的手当即顿在半空! 他简直难以置信,一口气堵在喉内,急急喝道:“缚儿,天雷无妄耗炁极多,怎能用做护盾!?若再遇危险…” 可,老缚未等他说完,环顾众人,眸内悲痛,颤着唇,苍凉一笑:“呵呵...就在这儿吧…...” 几人面色一怔。 空气静止。 那薄膜,缓缓形成一层透明的雷光帷幕,发出低低的嗡鸣,将所有人包裹在内,阻隔了外界的窒息与血蛭的蠕动。 空气中电弧隐现,雾气在膜外翻腾,却无法渗入。 罩内空气清澈几分,众人呼吸顺畅,胸闷如释重负。 云韵无奈一笑,眉间青玉坠在雷光中微微晃动:“遵命。” 惊棠笑得潇洒,发间金属海棠花泛着金光,手中折扇轻旋,猛地一扇:“来啊,震为雷!” 骤然,一道雷鸣,若隐若现,隐隐划破长空! 她咬牙一喝,眼眸坦荡,满是决然:“九霄!” 下一刻,九霄眉间雷疤泛光,宛如天罚将至! 他眉峰如剑,鼻梁高挺,银白疤痕衬得肤色冷峻:“雷法,显!” 苍隼猛地抬起右手,以臂接雷,眼尾微微下垂,眸色静如深潭,却隐含雷霆暗涌:“雷法,二显!” 那雷,瞬间撕裂乌云,直冲而来,被苍隼接下! 一瞬,苍隼右臂的纱布被雷击烧为碎布,露出里面的铁链,裹着手臂! 那铁链,如蛟龙般蜿蜒,雷光在链上游走,发出低啸。 苍隼颈侧的旧伤蜿蜒隐现,唇色苍白如纸,却一笑如春风拂面,温润如玉! 云韵垂眸,眨眼时似有流云掠过,伸手,猛地一拽苍隼的铁链,掌背隐有细碎电痕:“雷法,三显!” 绯刹腰间墨刀果断抽出! 她高束的马尾发间,几缕暗红丝绳随着动作轻荡,若隐若现,迅速引过苍隼右臂的雷! 手腕一转,墨刀“嗡”的一声雷鸣! 绯刹眼底赤金流转,如雷火灼人,似笑非笑:“引渡 · 天雷无妄!” “喀嚓!!!” 无数阵雷,一瞬落下!! “轰轰轰轰轰轰————!!” 古树焚烧,雷芒如银蛇狂舞,轰然砸向参天古木! 轰鸣震耳,树干瞬间爆裂,木屑如雨飞溅,枝叶在电光中化作焦炭,飘散成灰! 藤蔓如鞭般扭曲,在雷击下瞬间枯萎,燃烧成黑烟袅袅! “轰轰轰轰轰轰————!!” 白昼极目,映得弟子们脸庞煞白,光芒逼得众人紧紧闭眼,面上满是敬畏与恐惧! 鸟兽鱼虫皆无,整个山林,如末日降临,无数雷霆如天罚般倾泻! 雷霆万钧,如银蛇乱舞,接连劈落,仿佛整片天空都在塌陷。 没有雨水,没有雨水,只有毁灭的震慑! 山火骤起! 岩石崩裂,碎块四溅,地面被灼出深坑。 泥土翻腾,大地震颤,草木焚毁,热浪滚炙! 火花四溅,雾气被雷炁撕裂,发出滋滋声,血蛭在雷光中蠕动,瞬间被蒸发成汽。 远处的山峦隐隐颤抖,仿佛大地在哀嚎,震慑得万物噤声,生机尽灭! “轰轰轰轰轰轰————!!” 最后一阵雷落。 死寂一片! 漫天山野,处于树叶的灰烬中…... 空气中满是焦糊与硫磺的刺鼻气味。 待灰烬渐少,只见黑雾中的百余位紫袍,皆沾满黑灰。 弟子们脸上布满烟尘,呼吸急促,汗水早已蒸发,皮肤如烙铁般灼痛。 众人皆被天雷震地头晕目眩,阵阵耳鸣如蜂群嗡嗡…... …... 也就几秒的功夫,因温差巨大,头顶聚起了乌云。 雨哗啦哗啦的下来了。 一霎间,空气清新如洗。 溪流声再次隐隐响起,凉意重新渗入骨髓,温度瞬间由燥热转为凉爽。 雨水冲刷着灰烬,雾气渐散,树桩冒着青烟,残枝在雨中低垂,山林从焦黑中苏醒。 带着泥土的湿润与草木的清香,众人逃过一劫。 不知是谁,一声劫后余生的重重喘息:“呼…...” 弟子们瞬间松懈下来。 众人或跌坐在地,或隐隐颤身,紫袍湿透。 劫后余生的感觉油然而生,各自喘息着互视,眼中闪过一抹疲惫的庆幸…... 雨幕如帘。 不小,也不算大,淅淅沥沥...... “真帅啊…...” “呵呵,咱这辈子要是能合力使出这招,也值了。” “此间天地,全是缚师祖的炁息......” “绯刹几位师兄合力才能引出天雷无妄,如此威力,缚师祖倒是给咱们做了个盾…哈哈!” “一辈子能见着两次天雷无妄,让我嘎巴一声死这儿也不亏了。” “……我们,能活下去吗?” 就在众人断续的交谈中…... 忽然,有人脚步声,沉重而踉跄,在雨中溅起水花。 王闯走到李信罡面前,颤抖着矮胖的身形:“二哥…我…我...” 一转头,王闯那原本粗犷的脸庞,如今却衰老如六十岁左右!? 他一头浓密的毛发,此刻隐隐掺着灰白。 那双原本溜圆炯炯的眼睛,也已深陷眼窝,粗壮的脖子上皮肤松弛下垂。 满脸的络腮胡,竟也掺杂银丝,矮胖的身形佝偻几分,虽仍带着一丝昔日的灵敏,但动作,明显迟缓许多! 王闯缓缓伸出手,正反转着,死死盯着粗糙而隐现褐斑的老手... 他颤抖着,声音粗哑,满是惊恐:“二哥,我...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而就在他抬手的时候,众人分明看到,他手臂的皮肤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慢慢增加褶皱! 那些褶皱,如干涸的河床般蔓延,皮肤从粗糙转为松弛,隐现老人斑!! 众人大惊! 惊棠扇子一顿,眼中惊骇:“王闯师兄?!” 绯刹墨刀一收,眉目锋利,急急踏前询问:“这……怎么回事?” 李信罡身形一怔,急急转头,扫视众人! 这一举动,剩下余众大乱,言语四起,面色惊恐,相互查看! …... 一个二十五岁的男弟子,原本英俊的脸庞如今布满鱼尾纹,剑眉灰白,紫袍下的身躯佝偻,步履蹒跚; 另一名三十岁的女弟子,秀丽的面容皱纹纵横,发丝银白,杏眼深陷,脸如枯槁,似七十岁老妪,眼中透着惊恐; 一名四十岁的男弟子,原本壮硕的身躯如今瘦削如柴,胡子全白,背脊弯曲,紫袍下皮肤干枯如老树皮,颤巍巍靠着树干,咳嗽时颤抖不已; 二十六岁的女弟子,原本娇俏的脸蛋如今脸庞浮肿,眼角鱼尾纹横生,紫袍下的手背青筋暴起,褶皱层层; 甚至还有一位四十五岁的男弟子,已近九十岁模样,鼻梁塌陷,牙齿松动,眼睛浑浊,紫袍在雨中颤抖,佝偻如虾衰老得仿佛随时会倒下…... …... 队伍中,十男七女共十七人,年龄从二十多岁到四十多岁,皆衰老了一倍! 这十七人,如被时间诅咒,竟在众人毫无察觉之时,同时衰老!? 雨水冲刷他们的脸庞,明明劫后余生,却皆颤着手,紫袍在雨中凌乱。 绝望骤起…... 李信罡喉内一紧,就连微弱的呼吸都生疼,收回视线,看向王闯:“……难,难不成…...” 雨幕中,影影绰绰,仿佛树影婆娑。 第306章 - 一滴鲜红的血迹落在石上。 淳安乐了,狠狠剜了岳峙一眼,吊儿郎当地撇着嘴:“没长脑子就是没长脑子,还‘我这人就是直~来~直~去~’” 岳峙当即抽眉,压低声音,咬牙:“淳…安…!” 少挚站在一旁,倒没作声,棕发勾着阳光,气质清俊而孤傲,薄唇浅勾,透着从容。 几人闲聊间,笑声如微风拂过草坪,血咒浮石仍在旁静静矗立,石内纹路如血管脉络,泛着熠熠油光…... 这时,长乘和嘬哥慢悠悠走来。 长乘儒雅的身影在阳光下如松,凤眸弯弯,额前短发轻摆,笑着打招呼:“小炎,诸位,看着这血咒浮石,有什么感觉么?” 陆沐炎一见嘬哥,面色一怔,有些尴尬,娇颜泛着红晕,眼神躲闪几分,未作声。 嘬哥银须颤动,皱巴的老脸满是尴尬,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微微低头:“...离祖,老身已将自己与澹台云隐的离炁一同引渡给灼兹。” 闻言,陆沐炎眸底划过一抹诧异。 嘬哥顿了顿,干笑两声:“呵呵...之前…确实是老身僭越……” “但这之后...离宫便交给您啦,您有魄力、有担当、也有韧性…总之,老身不再多言,还望离祖...” 说着,嘬哥竟颤着身子,正预弯腰作揖。 亲娘!陆沐炎心里咯噔一下。 从来就没见过这种架势,最令她招架不住的,也就是这种时候…... 陆沐炎当即一惊,急急抬起嘬哥:“我的妈呀,亲娘嘞...嘬师祖,您真折我寿啊…...” 她满脸涨红,眼神慌乱,连连摆手,神色十分尴尬,急急道:“啊啊啊,我我我,我只是想过得去自己心里这关…您,您也没什么错啊,只是咱俩想的不一样嘛,我我我…” 陆沐炎顿了顿,眨眨眼,盯着嘬哥看,笑的一脸难为情:“…嘬师祖啊,既然您不强迫我了,咱这事儿…翻篇儿呗?我...我实在太尴尬了…...” 嘬哥身躯一怔,倒不知如何是好。 他闷了半晌,老脸拧着,挤出自认为很是和蔼可亲的皱纹:“…...呵呵,好...好嘞。” 说着,嘬哥刚落个“您”字儿,转而一顿,嗓音不太自然,却带着欣慰,慈声道:“小炎呐,这浮石可是离宫的宝贝呢,可愿听老身絮叨絮叨?” 这声“小炎”,陆沐炎听着眸内一亮,闪烁如天上的星子,嗓音清亮如铃:“嘬师祖但说无妨,絮叨多久,我都洗耳恭听哈~” 嘬哥闻言,皱巴的唇边扯出一抹阴沉的笑意,声音低了几分:“据传,此石乃是上古时期,大洪水时代,离火精华凝聚而成,历经万载风霜,吸纳天地间游离的火炁与血咒之力的——离火精石!” 此话一出,长乘与少挚相视一眼,眉头...一挑? 嘬哥拄杖重重点地,缓缓踱步,续道:“它不只是石头,更是能量汇聚的引子,汇聚世间文明的火种,隐晦地守护着传播的归属!” 说着,嘬哥忽的回头,瞎眼褶皱纵横,却好似直勾勾看向陆沐炎! “须得离火唯一传承者触碰,方能初现端倪,如一颗跳动的心脏,唤醒沉睡的血脉,指引离宫后人寻回失落的传承!” 嘬哥声音更低几分,微微点头,满脸透着深意:“只是,这其中缘分玄妙,隐隐透着天道的轮回之意,似阴阳的桥梁,连接过去与未来的传承,也暗藏血咒的试炼,考验心性与因果…...” 话落,嘬哥面色写满了对离宫的眷恋,银须颤动,透着一丝意犹未尽的亢奋! 这番话下来,陆沐炎听地愣了几秒。 她自顾自沉思着,咽了咽口水,眨眼间红袍一荡:“这…这么说来,这…真厉害,应该是跟我有缘哦……” 她似在努力感知,却又带着几分不确定,舔了舔唇,看向嘬哥。 淳安轻皱眉头,凤眼一惑:“应该?” 陆沐炎挠挠脸:“额……” 咋说啊……我啥感觉也没有啊…… 迟慕声眉头一挑,顿时察觉到陆沐炎的尴尬,唇角微勾,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冲着草丛勾了勾手,动作干净。 岳峙似是等不及了,粗犷脸庞上满是期待,大眼瞪圆:“离祖,快说说,啥感觉?” 忽的,狗剩不知道从哪儿跳出来。 毛茸茸的身躯在阳光下优雅地垫着步子,尾巴摇曳,透着股机灵劲儿。 陆沐炎眼神一亮,当即松了口气,没接他话,兴奋看向狗剩:“咦?狗剩还在呢?” 迟慕声暗笑,桃花眼眯起,帮着搭腔:“是啊是啊,跟一路呢,我昨天喂了点儿鸡肉,今天可能没吃饭,小家伙肯定饿坏了哈~” 陆沐炎蹲下,抱起狗剩:“狗剩,你今天吃了么?” 狗剩在她怀中拱了拱,毛茸茸的触感温暖,却透着一抹野性。 她笑着逗弄,但眼神故意躲闪众人,作势就要往回走:“狗剩狗剩,走哦~姐姐带你去吃点东西再来哈~” 往回走很简单,但随她回去的,只有三个人的脚步声。 陆沐炎、少挚、迟慕声。 身后的视线直勾勾落在她身上。 尤其嘬哥,不是说好的瞎眼么?仿佛要把她钉出个洞来。 陆沐炎面色尴尬:“额……” 她把狗剩转给迟慕声,动作轻柔,却透着几分窘迫。 迟慕声暗暗憋笑,接过狗剩,不做声,薄唇微微上扬。 陆沐炎和迟慕声对视一眼,摸了摸鼻尖儿,高挺的鼻尖上透着红晕:“感觉,感觉倒是……挺值钱?哈哈…...” 岳姚脸庞透着关切,温柔引导:“嗯…还有吗?比如体感,身体发麻,汗毛竖起之类?” 岳峙挠挠头,粗犷的脸庞上堆满憨笑:“咦,这些我都有呀!我都感觉心里砰砰跳呢,这玩意儿肯定有能量啊!” 陆沐炎:“嗯…...” 她抬手,红袍袖子轻扬,动作略显迟疑,修长的指甲在阳光下泛着玉光,摸向石头。 …... “嗯……” 陆沐炎眉头深蹙,看着苦思冥想,满脸认真,甚至隐隐透出一抹苦大仇深的凝重:“嗯……这……就……还挺凉哈……” 她一手摸着,一手挠挠头,又挠挠脸,眉间蹙地着急:“我,我...实在没感觉啊……就,就挺好看哈…...” “呀!” 陆沐炎突然低呼,手指一缩。 说时迟那时快,狗剩猛地跳起,尖利的爪子扑向她的食指,鲜血瞬间渗出! 旋即,狗剩跳下,晃悠着肥硕的身子,傲娇地往回走,似在为饿着肚子有所不满。 一滴鲜红的血迹落在石上。 迟慕声显然错愣,紧张上前:“啊妈呀!不好意思沐炎,我没看住,深不深?!” 他急急低头,训斥狗剩,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狗剩!你怎么挠人呢!?” 淳安也着急上前,狼尾晃动,眼中透着焦急:“深不深,深不深?!” 陆沐炎连连摆手:“没事没事,小伤。” 摊开看,伤口确实不深,挺浅的,指尖上那抹红痕如细线般,隐隐作痛,却不碍事。 可正当众人对话之时,长乘和少挚不约而同对视一眼。 少挚面色划过一抹愠怒,未作声,死死盯着长乘。 他旋指一勾,当即就在众人眼前布下一道隔音障! 长乘身形一怔,眼神警惕看向众人面色! 少挚言简意赅,只落四字:“回去等我。” 旋即,隔音障骤消。 这一幕,发生在几瞬之内,众人毫无觉察。 但少挚那冷酷的声线,却透着绵延如酒的压抑,宛如风雨欲来。 长乘哑口无言,剑眉微蹙,嘴角微微抽动……. 而这方“离火精石”,仍是静静伫立。 眼见着,怎样都没有任何反应…... 嘬哥心内疑惑,叹了口气,瞎脸褶皱更深,银须颤动:“可能这一世的缘分未到……再等等,或许是下一世……?” “毕竟雷祖也是五世后才能初显苗头,无妨,无妨……” 话落,嘬哥‘呵呵’地干笑一声,但眸内划过一丝失落,红袍下的身影微微低沉。 众人无言。 草坪上阳光斜射,拉长众人的影子,空气中透着一抹凝滞。 淳安讪笑,狼尾晃动:“呃哈哈,没事,离祖出世,比什么都重要,这石头也不是在这儿一天两天了~” 他声音爽朗,试图化解尴尬,拍拍岳峙的肩:“走走,回去吃饭,还是得给离祖包扎一下,最稳妥哈!” 几人回去,背影在夕阳下拉长渐远,融入村落的炊烟中。 少挚凤眸掠过嘬哥,无波无澜,如深潭平静。 血咒浮石在后静静矗立…... 油光还是之前的熠熠,并没有过多闪耀,也并无任何黯淡,反倒更显的普通了一些。 耀眼到有些刺眼,隐隐闪耀出某种无力。 …... …... 雨幕中,雷光余威未散。 银白的电芒如残丝般缠绕在焦黑的树桩上,偶尔滋滋作响,映照出山林的凄凉。 山林焦黑一片,参天古木化作断臂残躯,地面坑洼如疤痕,泥土翻腾中混着焦糊的味儿,空气清新,却透着不祥。 雨水哗啦落下,洗刷着灰烬,却掩不住那股阴冷的寒意…... 云韵一怔,长发湿透,青玉坠在雨中闪光,眼中惊恐,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认击中心魂! 众人齐刷刷看向她,身影在雨中微微颤抖,似有雷鸣在耳边回荡。 老缚咬牙,顿了顿,环顾众人:“…...山林深雾处,我震宫阴时阴刻出生之人,会引发前朝余阴汇聚的拾骨队。” “拾骨队,身穿铠甲,摸活人后颈,被触碰者年纪苍老一倍,而阴兵铠甲缝隙里长出新鲜血肉。” 她颤着唇,声音沙哑如老旱烟的余烬,英气的脸庞布满雨水与泪痕:“此蛊术,是当年季氏一族因觊觎震宫壮大,为全族壮年下的死蛊……” 老缚怒吼:“这一点,震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这一声,似用尽了全身力气。 她柳叶眉眼骤然血丝密布,嘴角扭曲,身影在雨中晃了一晃。 仿佛气血逆行,她气的颤了一步,晃动身躯,满眼心痛,看向云韵:“……选第二条路的人…为何没有核对自己与同伴的生辰!!” “你们都是老生,都是院内十年以上的老生啊…啊?!” 此言一出,李信罡难以置信,挺拔如松的身影僵在原地。 他面上错愣,手抖着指向王闯,却慌乱地看向老缚:“不不不不,不,我三弟肯定是别的原因….只有大哥在世,方能引动地下阴兵能量,才能显出拾骨队啊!!” 李信罡声音拔高,满眼焦急,紧握王闯的肩头,急急道:“我我我…虽然有云韵,但雷祖未转世,我我我,三弟,三弟你莫要担心...这…...” 绯刹蹙眉,凝视衰老众人,低语:“...莫非是别的原因?还是说…” 闻言,李信罡似抓到了救命稻草,大步跨过,拽着老缚:“对对对对,不是说了,坎宫离宫二位始祖现世了吗?” 他满脸着急,汗水混雨,俊逸面庞扭曲:“是不是,是不是因这二宫始祖,引起什么别的东西了……?!” 谁知,老缚猛地甩袖,柳叶眉眼怒瞪众人:“我现在没时间跟你废话!所有人,立即护好后颈!” 她声音如雷,眼中急火攻心:“立刻准备朱砂、艾草、铜钱,浸润天罡油、红绳绑好,缠在后颈。” “八卦镜,照出阴兵,一共十七名,棺材里装着被借寿者的替身,没有铲子就用手,刨坟!!” 话落,老缚急得颤步,转身蹲下,护住后颈,急急寻包内物件。 可这话一出,余众愣在原地。 一百多人,皆齐齐看着她的背影。 同时,伴随着一股难以置信的期待,正暗暗滋生…... 苍隼眼尾微微下垂,踏前一步,眸色沉静如深潭,却隐含雷霆暗涌,右臂雷纹锁链在雨中轻响:“…...缚师祖,为何这么着急?” 九霄眉峰如剑,心内隐含某种期待,但仍故意疑惑发问:“缚师祖,是不是错了?若不是拾骨队呢,若是别的东西呢…...?” 第307章 - 她的世界,在沉默中崩塌。 可是老缚完全不听他们说什么,急急摊开包内物品。 她双手颤抖,似在与时间赛跑,头发盘后的筷子微微颤动,透着一抹从未有过的惊惧,英气的侧脸早已煞白如纸…... 但李信罡好似并未察觉,彻底急了,一把抓住老缚:“老缚!拾骨队是这么处理没错,但若是别的东西,这不是平白浪费时间吗!?” 他浑身湿透,眉下雨帘,遮不住眼底的焦急:“我们至少应该抓一个来看看,是不是拾骨队吧!?” 老缚死瞪,一字一句从喉内怒吼:“按、我、说、的、去、做!” 四目相对间,李信罡一愣,定在原地:“…...” 忽的,绯刹后颈蓦地一凉! 她眼神陡然瞪大,瞳孔一惊! 绯刹颤着唇,面庞煞白如死灰,声音中透着惊恐:“啊,好…好凉…!” 老缚猛地一抬手,在绯刹身后急急落下一道天雷! “轰隆——!” 雷光劈下,震得地面龟裂,泥地隐隐冒出乌烟! 绯刹身后的阴影猛地散开,如黑雾消散,又氤氲聚拢,透着诡异的生机! 老缚歇斯底里的吼声如山崩般响起,急切火焚,嗓音劈裂:“快!!!!!” 这一句,似用尽毕生力气,她心痛如刀绞,似眼见着亲人落崖,却无力挽回,带着绝望的颤抖!! 此刻,她眼中泪水混着雨水,一切悲痛涌上心头,歇斯底里到近乎崩溃。 而绯刹…仅在这几秒的功夫内,正在以肉眼可见的程度,缓慢衰老。 她如冷玉般的肌肤开始失去光泽,隐隐泛起蜡黄,两鬓逐渐清晰渐白…… 她一向唇艳如血染的嘴角,此刻微微下垂,眉如刀裁的线条柔软了些许。 颈侧一道细疤蜿蜒至锁骨的痕迹,仿佛加深了皱纹。 不再是年少时引天雷入体的痕迹,而是岁月侵蚀的印记。 唯有眼尾一抹暗红的纹路,仍清晰未蚀…... 老缚颤抖着唇,望着绯刹,一字也说不出来,英气的脸庞布满泪痕,柳叶眉眼如刀刮般痛楚。 绯刹急急捂着后颈,但手上的皱纹,也逐渐分明。 她颤着音:“雷祖……出世了?” 老缚…唯有沉默。 她颤抖着娇小的身躯,望着绯刹,望着本该风华正茂,此刻却两鬓斑白的绯刹…... 真的...一字也说不出来。 可这时,王闯大喜,颤巍巍晃动着浑圆的身躯,急急跑来。 他满脸褶皱纵横,两眼放光,溜圆的眼睛深陷眼窝,白发夹杂的络腮胡抖动:“是不是?!是不是我大哥出世了!!” 老缚沉默,两行清泪流下,混着雨水滑落脸颊,嘴微微张开,却发不出声。 而李信罡,早在与老缚四目相对间,便已明真相。 此刻,他愣怔定在原地,任由雨幕挥洒,眼中热泪夹杂,颤着音:“……真的…是大哥回来了?” 一百余众,难以置信,皆在屏息间等待一个呼之欲出的真相。 老缚无言。 无言,便是言。 3、2、1。 “我震宫始祖,回来了!!” “雷祖归位!!!” “是谁?是谁!?” “新生,是哪位新生吧!?” 不出所料,果然轰然炸响。 最先瘫坐在地上的,是云韵。 她身子一软,脸上泪痕斑斑,喜悦与自责的情绪交织,抖着肩头,将喜与悲的热泪,一并溶于雨雾,小声啜泣起来…... 苍隼右臂铁链低啸,旧伤蜿蜒的脸上热泪盈眶,那抹多日难见的笑容,终于得以温润绽放。 九霄眉间雷疤泛光,眸内满是兴奋,那冷峻的眼神转为狂热,眼中泪光隐隐。 而此刻的绯刹…... 她两鬓渐白,却全不在意,眼底迸出一抹灼人的光芒,热泪滑落苍白的脸。 绯刹唇角法令纹轻颤,颤了又颤,只落一字:“……值!” 众人激动,轰然炸响,或呆愣原地,掩面而泣。 无一人眼中不闪着热泪,透着兴奋。 无一人心里不盈着激动,透着希望。 哪怕是那些苍老的弟子们,原本二十多岁的男弟子鱼尾纹横生,剑眉灰白的脸上热泪盈眶,眸内满是兴奋; 现在看着是六十岁的女弟子,长发半白,杏眼深陷的蜡黄脸庞热泪盈眶,衰老的身躯颤抖着喜悦; 如今算是七十岁的男弟子,壮实体型瘦削,络腮胡全白的脸上热泪盈眶,咳嗽中透着兴奋; 那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混着对雷祖的崇拜,如雷鸣般在雨中回荡。 震宫众人,甚至来不及为这场突变的惊险而担忧。 或者说…... 对比于得知雷祖出世,他们根本不屑于自己的牺牲。 惊棠手中折扇猛地一扇,热泪中透着柔情:“雷祖……真的回来了?缚师祖,我们等了这么久,终于……终于等到了…...” 她猛地拭泪:“我,我要活着,我要好好活着,我要出去,我要见雷祖!!” 话落,惊棠迅速蹲下,护住后颈,急急从包中取出朱砂和艾草,动作果断而迅捷! 绯刹四下看着,竟不知做什么好,似一个健忘的老妇,热泪盈眶:“是啊……雷祖出世,区区衰老算什么?” “我我…我,对对,对...快,准备东西,我来浸润铜钱!” 她衰老的两鬓渐白却掩不住雷火般的狂喜,急急寻物,指尖冰凉如刃,快速浸润铜钱,动作甚至比从前还利索几分。 云韵杏眼含雾的眸中热泪滑落,脸上泛起薄红,迅速起身,急切道:“大家快护好后颈,我来分发八卦镜!” 苍隼一笑如春风拂面,抬臂,锁链轻响,迅速护住后颈,取出天罡油:“缚师祖,别担心,我们挖!雷祖回来了,一切都值得!” 九霄扯着嗓子,眉峰如剑挑起,迅速蹲下准备物件,肤色冷峻中满是兴奋:“对!刨坟算什么?为雷祖,我们上刀山下火海!” 众人吵杂起来,手指刨入泥土,泥水如溅墨般飞扬四散,溅起阵阵污浊的雨雾,眸中兴奋如烈焰熊熊。 “这儿好像是个坟!” “得罪了!” “快,朱砂在这里!” “艾草分一下!” “铜钱浸油,红绳绑紧!” “护好后颈,别让阴兵摸到!” 不仅众人,包括那些苍老的弟子们,虽步履蹒跚,却热泪盈眶中满是兴奋,带着一种狂热的生机。 他们衰老的身躯仿佛重获新生,脸庞上褶皱纵横却动作不慢,纷纷蹲下护住后颈,取出物件,开始挖地。 褶皱的皮肤在雨水中微微颤动,苍老的骨骼在泥泞中吱嘎作响,透出一丝诡异的活力,仿佛岁月倒流。 而李信罡与王闯,二人于雨幕中对视,一言不发。 一切了然于心,显而易见。 那双深邃的黑眸与粗犷的眼底,交换着无声的誓言。 雨水顺着他们的脸庞滑落,混着血迹,划出蜿蜒的轨迹。 哈哈......好,好,好! 从彼此的眼神中,他们清晰地见到了一个结局。 四弟! 无论前世今生,认下了,便生生世世留有痕迹,便做得数! 我二人,今日便奔着赴死而去,为你下一次入这哀牢山,蹚出条路来! 可与此同时…... 老缚看向李信罡与王闯。 她看出了他们眼中,已经完全清晰的某个人…... 老缚脑中,轰地一声炸了。 心内,某个存在妄想的侥幸,瞬间被撕碎成无数片! 如玻璃般崩裂,碎片刺入灵魂的每一个角落,鲜血淋漓... 哈哈...可笑,可笑,可笑......!! 是啊,是啊,她心心念念了二十多年的师父,旁人一瞬便能知晓。 李信罡与王闯,仅凭迟慕声三言两句,便能完全清晰。 我与师父朝夕相处多日... 悲痛,如潮水般涌来。 淹没她的胸腔,吞噬她的理智,每一次呼吸都如吞咽刀刃,撕裂肺腑... 喉内,苦楚蔓延开来。 如毒藤缠绕心脉,让她喘不过气来,似有无形的铁手扼住咽喉,窒息的绝望在胸中翻腾... 她蹲下,刨坟,一言不发。 眼泪混合着雨水落下,将老缚那双锐利的柳叶眉眼浸满血丝,满是心碎的痕迹…... …... 当年,齐寰与我一事,您总强烈反对。 我总在中间循循劝阻,您见我痴情,欲言又止,我懂,但我视而不见。 造境那日,齐寰与季春风用我的符做障眼,谎称您造境危险,急需救场。 我爱他,我信他。 匆忙间,我闯入您刚造好的华东境。 您正引雷,为了不波及到我,您心神大乱,急忙退出,但我仍受波折,身中雷劫。 您渡我修为,后又弥补造境时的缺失,身衰力竭,刚造好境,便圆寂飞升。 多快啊…多讽刺啊...... 一代天骄,全院敬仰的雷祖,就这么死在了自己引以为傲的小徒弟手上。 艮尘说,是他失约,未曾赶来所致。 您说,是因缘际会,不因一世之对错判定。 但我没有艮尘的两世记忆,对于您,我更没有新的因缘来补救。 我只想到了一个最笨的方法,便是…...熬着。 我杀了季春风,自私地将齐寰关在境内,苟活至今,企图向您求取原谅。 而齐寰,在最后关头…...我放过了他。 不是因为我爱他,是因为……我不配将他带到您面前见您。 我自己都不配见您…... 二十多年…到头来…...什么求得原谅?什么妄想守护师父? 我连齐寰都不如,最起码,他在境里快活了二十三年。 而我在境外苦苦支撑的动力,日夜因果损耗也要熬下去的期望…... 连您在我面前站着,我都认不出…哈哈…... 我的一切,都是徒劳。 我的一切,都显得像个笑话。 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最不配见到您的人,反而是我自己… 哈哈…... 您已转世,但我前因未果,再造新孽。 大高…... 小宽,长乘,是我对不起你们。 迟慕声…若你得知实情,定会以我为耻吧…... 师父,师父…此生此世,我早已不配为您关门内徒,与您相认。 甚至来生来世,我这样的人,早已再无福德伴您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