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照组,但钓反派[快穿]》 1、原剧情 《对照组,但钓反派[快穿]》 易伽壹/文 chapter.01 * 【隋银……】 【你……听……吗?】 【我……等你】 耳边模糊传来几个字音,中间似乎还夹杂着一句什么话。 声音不甚清楚又忽远忽近,带来阵阵眩晕之感,依稀只能分辨最后潦草而仓促的尾音。 被这像是叫魂般飘渺地喊了名字,隋银没能把这声音和自己所认识的人对上号,撇了撇嘴。 谁要他等。 心脏却传来酸涩又刺痛的鼓噪。 …… 【世界一:对照组任务者隋银登入成功,祝一切顺利。】 冰冷的导入音在脑海中萦绕,伴随着阵阵尖锐刺耳的冗长耳鸣,隋银揉着太阳穴缓缓睁眼。 耳边震天响的音乐声差点没给他又送走一回,迷幻晃眼的灯光更是让人头晕目眩。 典型的夜晚消遣场所。 “隋银,你家那新来的便宜哥哥怎么样?”端着酒杯往后靠的男生挤眉弄眼地说着,语调戏谑玩味。 包厢中的目光都集中过来,同样好奇这个答案。 “就那样儿呗。”隋银面不改色地随口敷衍,像是不愿再提似的摆摆手起身往外,“出去透口气,你们玩儿。” 放在众人眼里,这就是被问得不高兴了。 本来想活跃活跃气氛的那男生顿时后悔,轻拍了两下自己的死嘴。 叫你好奇心重吧! 然而“生气”的隋银却真是在小阳台透气,随意又懒散地倚着栏杆,微抬着头看月亮。 少年白t外面是件宽松黑色外套,牛仔酷勾勒出修长笔直的腿,妥妥一个清纯男高。 窄双勾勒出的下垂眼尾,瞳仁是极致的黑,眼皮半垂,眼神自然而然带出一股子睥睨的劲儿。 笔直高挺的鼻利落滑下,淡色的薄唇显得不近人情,下颌很锐,带出锋芒之感。 很美的一幅画。 当然,如果忽略掉少年脑海中的那道咋呼声音就更唯美了。 【宿主,现在给你发剧情背景和任务要求喽~】 姑且称呼为系统的东西活泼地在空中蹦蹦跳跳——虽然它只是一个圆圆胖胖且没有脚的白色光团。 隋银眼中兴味阑珊,语气却是拿了系统的活泼调调,【好哦~】 【剧情输送中——1%……100%】 * 郁家最近发生了件大事儿。 养了十多年的儿子,一纸亲子鉴定突然发现是“假的”,而“真的”那位更是“大有来头”。 一个从山沟沟里爬出来、孤注一掷地冲上马路拦郁家的车,不顾一切代价只想活着。 像一个已然疯狂却仍然保留着可怕求生欲的狼崽子。 按照剧情推演,这位“真少爷”在未来会和“假少爷”郁鸿远针锋相对十几年,最后因为一念之差导致的错误决策,使其做成了“败犬”,而“假少爷”从此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一本书总要有主角,假少爷郁鸿远就是这本书的“主角”,而真少爷是“反派”。 在郁家真正的儿子回来时,郁鸿远就自觉离开了家族公司,表明自己对“真少爷”并无敌意,也不会和他争抢。 坦白来说,郁鸿远确实有作为一个“主角”该有的特质。 他正直踏实,在生活天翻地覆时也能坦然处之,甚至对这个受害多年的“真少爷”愧疚又自责,做了很多自己力所能及的补偿。 郁家当然舍不得这个孩子,也不是添不了一副碗筷,当然选择几碗水端平地一起养着。 但是,真少爷“反派”早已在十几年里日复一日的难挨日子中不相信任何善意,甚至觉得主角虚伪又可恨,他讨厌这种施舍一般的“善意”。 于是,他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反派”,在未来的商业上处处给主角使绊子添油加醋。 而隋银,作为“对照组”,他同样是郁家的“孩子”,只是来历比另外两位都要离谱。 他在亲生父母和平离婚后跟了父亲,父亲又和后妈结婚。 没几年,父亲生病去世,好心的后妈又带着他这个“拖油瓶”嫁入郁家。 当然,隋银被带来郁家时年龄也不大,还是个五六岁的小屁孩儿。 和郁家上下共同生活了十几年,在别人眼里早就是郁家人了。 但凡有点儿眼色的,都不会跑到人家家里头的小幺面前指着鼻子骂说不是亲生的。 但抓马的一点在于,“隋银”从高中开始就明目张胆地喜欢自己“嫂子”,喜欢那个和郁鸿远早早有婚约在身的归国白月光,妥妥的“嫂子文学”。 但白月光只把他当一个纯粹的不懂事弟弟看,而隋银则是做足了架势“舔”白月光,最终也不过是小情侣play的一环罢了。 后妈身体不好不能生育,又把两个没有血缘纽带的孩子视如己出,家庭气氛还算和谐。 但郁家这一代就没有孩子缘了。 两个儿子喜欢同一个男人,双双出柜。 偏偏“新儿子”又不是个稳定的主,能不能谈上恋爱都是问题,更别说孩子了。 但就是这样一个比起其他世家温和许多、没有什么旁支与主脉挣得头破血流糊涂事的郁家,在未来的十几年里,三个儿子却也斗得腥风血雨。 主要表现为—— 真假少爷互相竞争,一个比一个要强,离谱的良性竞争却让他们各自的产业更上一层楼,随即就是争得更凶的要命循环。 而隋银这个最小的,则是整日里跟个混子一样。 一边待在反派经营的自家公司混日子,一边时不时蹿到主角创业的公司要点零花钱。 荒谬,却又有那么一丝丝合理。 但这样的日子持续得却并不长久,在“主角”愈发强大的后来,反派早已不能与之匹敌,寥寥几笔收场。 * “……?” 阅读完全文的隋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你们小说界已经进化到这种抓马狗血剧情了吗? 系统害羞地扭了扭屁股。 【任务者隋银,下面为您导入对照组任务: 一、维持人设。 即,有足够多的人认为你喜欢“白月光”,并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二、在一些场合潜移默化地与“主角”郁鸿远形成对照。 即,包括并不限于工作成就、人格品性、感情态度…… 三、助力主角成功创业。 奖励任务——必要时,阻止“反派”。】 隋银轻啧一声,若有所思,【你们使唤牛马还真不含糊。】 说是来当对照组的,结果上来就是四个任务,工具人还差不多。 系统绕着他转,【但我们奖励多呀~】 【行吧,不过你们这剧情,是要固定发生?】 【不是哦,这只是推演出的一种可能性,只要任务要求里面的完成就好了哦~】 自由度还挺大。 隋银还想问什么,先前那问他“便宜哥哥”的男生却已从包厢出来。 男生笑嘻嘻地抬着酒碰了下他的肩膀,“别生气啊,我真就脑子一抽随口问的!” 他接过杯子抿了一口,“没生气,里头太闷了。” 烟雾缭绕的,闻着难受。 “噢对,你在戒烟。” 男生,也就是他被带到郁家后交到的第一个好朋友——陈绪嘀咕了句,自己省心地圆了理由。 陈绪长了张阳光帅气的脸,却有着和隋银一样恶劣喜欢挑事的脾性。 当年因为其酷似“程序员”的读音被小隋银嘲笑,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吵吵闹闹地也玩儿了这么多年。 听他确实不像是生气的样子,陈绪和他一碰杯,还是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不过你那哥哥应该不是什么善茬儿吧,能干得出大马路上拦车的事,不要命啊!” 隋银撇了撇嘴,接收了剧情的他不用像刚才一样语焉不详地敷衍过去。 揣摩着人设烦躁道地皱眉,“不知道,明天还得小爷亲自去接呢,多大的面子……” 他继父还在外地出差回不来,被拦了车后只能暂时将人安置在酒店作为权宜。 明天一早,隋银就要跟着他后妈、再一并带着“主角”,去接“反派”大驾。 多大的面子似的…… 隋银对自己需要早起这事儿表现得不情不愿。 “多爽啊,都不用上课!”苦命的高三牲猛一拍他,陈绪兴冲冲道,“那你后天回来给我带巷子外那家炒饭吧!” 公立高中哪哪都写满了不自由,不能外带东西,还时不时就搞个心惊肉跳的手机大搜查,能请假出去一趟是多爽的事啊! “滚滚滚,”隋银轻啧一声,勾着他肩膀回包厢,“真当小爷送外卖的呢?” 哪怕第二天要起个大早,仗着年轻有资本的隋银,依旧和这帮人厮混到凌晨两点。 喝酒摇骰子、划拳玩游戏,纨绔的日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系统看得叹为观止。 别人看不见的白色光团在无酒精饮料里像泡澡似的漂浮徜徉。 【宿主,你怎么这么熟练啊?】 资料上显示隋银是孤儿,家境并不好,多年来忙碌着赚钱并未停歇,不像是会如此挥霍的。 隋银有一双很冷淡的眼睛,在纷繁的灯光下有种别样的性感。 闻言,他抬了下嘴角,却不像是在笑。 无所谓的语气却莫名揪心。 “可能以前见过吧,我不记得了。” 系统一瞬间就安静了,咕噜噜地泡在杯子里打转。 也不在乎小孩儿的丰富内心活动,他疲倦地闭上眼睛缓了两秒。 隋银,是个没有过去的人。 过往的二十五年里,他的记忆链完整、逻辑清晰地形成闭环。 但隋银就是觉得自己有时候很空,就像是一具凭空产生的、没有过往的躯壳而已。 所以,要说这系统和所谓的“剧情”“任务”云云是怎么来的—— 2、冥府招聘! * 几小时前。 完成了最后一场团内合体演出,隋银刚准备回家美美享受夜宵,在车上忽然就眼前一黑,人没了。 再睁眼时,眼前是印着“冥府”两个大字的led超闪牌匾,忽闪忽闪地亮着光,熠熠生辉。 隋银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 这还不是最扯的。 最扯的是身旁那个刚到自己大腿那么高、从头到脚被白色长袍笼罩的“疑似小孩”。 小孩嘴里头还喋喋不休地跟他介绍着,面露期待,“怎么样,我们福利不错吧?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 至于这个“疑似人类”所介绍的那些“福利”,隋银一个字音都没听进去。 他左眼写着“茫然”,右眼写着“懵逼”,环视周围的一切,喃喃着道,“我靠,营销号真他爹全靠我养啊,这都得进精神病院了吧……” 小孩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人不仅没听见自己说话,还以为得精神病了。 嘴角抽了抽,他轻咳一声,好心解释道,“你已经……死了哦~” 那张好看却极冷的一张脸瞬间转过来对着他。 冷淡又不好惹的皮相吓得白袍默默后退一步,双手奉上证据,“你、你别打我哦~” 平板上白底黑字清清楚楚写着: 【隋银,男,于x年x月x日x时x分因突发昏迷死亡,因条件符合,由后勤部接引亡魂,建议招聘。】 隋银盯着那行字,半晌,仰天长叹。 白袍见过太多因为得知自己“死讯”而怅然的人,现下突然又不怕他了, 伸长手臂故作沉稳地拍了拍他的、呃,大腿: “虽然你死了,但也不是没有机会活啊!快加入我们吧,我们福利真的很好的!还不用顾及职场潜规则噢~” 活脱脱像一个搞传/销的。 这还是个童工。 隋银觉得很离谱。 太离谱了。 童工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抬头,目露期待,“怎么样怎么样!复活套餐一键直达?” 闻言,隋银却奇怪地低头看着他,语气茫然。 “谁要活啊?” “啊?谁不活啊?!” “……” 一大一小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隋银的那声叹息,纯粹是给自己刚结了尾款却素未谋面的超软沙发的。 他对自己已经没了这件事接受还挺良好。 甚至于灵魂飘出的一瞬间,只觉得完成了什么心愿似的一松。 只觉得没有东西压着心脏的感觉还真挺爽的,轻飘飘、空荡荡。 于是他坦然且好心地开口,环顾四周打量这个新奇地方,心不在焉道,“嗯嗯,我不是很想活哦……” 接着,又惊奇地抬手指了一个大排长龙的地方,“下一个流程是不是喝孟婆汤投胎?我要去那儿排队吗?” 听说现在冥府都很忙? 也不知道投胎要不要抽奖摇号…… 白袍双目圆睁地瞪着他,一脸的难以置信,“你不想复活?!你的钱财、你的地位、你的家人爱人你都不牵挂了?!” “嗯哼~”隋银垂眸看人时会显得有些冷漠和不好接近,但语气是轻松惬意的。 “我的钱花得差不多,也没什么地位不地位的,至于家人和爱人,我没有哦~” 看着小白袍喜欢这个语气词,隋银就顺口加上了。 白袍迅速掏出平板,飞速浏览着隋银的生平。 孤儿出生,十五岁被收养,几年前养父去世,没有亲近朋友,亦没有爱人。 他看的期间,隋银好奇地盯着那个平板,心下咕哝着这冥府还挺高科技。 不知道有没有发展到水果108。 白袍手指滑动着,像是终于找到个理由劝他“上班”一样猛地抬起头急切道,“你有一段很长的记忆折叠,你不想知道折叠内容与原因吗?!” 正常人是不会有这么大时间跨度的记忆折叠的。 隋银凑过来,却什么也没看到,也不觉得尴尬,又缩了回去,指尖微动。 记忆折叠…吗? 隋银其实一直觉得,自己精神指定是有点儿什么毛病的。 从十八岁开始,无论他获得了多少东西,隋银一直觉得自己“不完整”。 他没法从那些东西里面获得成就感,也很难与旁人建立亲密关系。 况且几年来总是做同一个梦,哪怕这么多次了依旧是根本不记得梦见什么,心里也闷闷的觉得难受。 跟被某种东西缠上了似的。 如果是记忆出了问题,那也能解释他这些年的“脑子有病”的感受了。 不过…… 隋银心里头是有点在意的,但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个“小朋友”,满脸的无所谓。 “我都不记得了,还在意那干什么?” 系统挠着头,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什么话,只好把能给的福利一一都说了个遍。 什么高额积分,稀奇道具…… 隋银依旧不为所动,甚至撑着下巴蹲下来,好脾气地听小孩儿罗列。 系统越说越没底气,头都逐渐低了下来,嘴也开始瘪,立马要哭的模样—— “还有、还有……我们还可以去很多稀奇古怪的小世界,你想接触哪些文明都可以!很好玩的!!” “什么都可以?”隋银轻笑着逗他,“上天入地也行?” 系统却认真地点头,“可以的!我们有修仙位面,入地的话……也有海洋位面!” “ok,那我可以上班了。”隋银哄小孩似的答应了。 白袍这才露出一个甜滋滋的笑来,“好哦,那我就跟你重新说一遍我们的工作和待遇!” 他介绍得很细致,隋银就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 “冥府”正如它的名字,是由神灵创下的机构,祂建立秩序,招募员工,维持世界的运转。 而每一个世界的亡灵之中,总有那么一些人“余热未散”,冥府会招揽这些人,让他们加入合适的部门,提供积分与能量,完成一些心愿。 至于对这些“余热未散”之人的评判标准,至今无人得知。 不过嘛—— g都g了,玩得开心喽~ 白袍开心地领着他去每个部门转悠,说自己是很厉害的系统。 “好哦~”隋银对此存疑,不过并不介意哄一哄小孩子。 目光流连在五花八门的各种部门,什么“主角组”“反派组”“后勤部”“白月光组”…… 隋银漫无边际地发散思维,目光最后落在“冥府对照组”。 没办法,这广告词写得实在是太让他心动了—— 【他们,是主角的垫脚石,是通往成功的敲门砖,有了他们,平步青云不是梦! 你还在因为完成不了复杂任务感到烦恼吗? 你还在担心自己像风干咸鱼一样卷不起来吗? 加入冥府对照组,让你在躺平中收获成功!!】 这简直就是他的梦中情部! 隋银满意地敲了敲门,像每一个应聘者一样投递了自己的简历。 两秒后,里面飘出一张盖着冥府公章的聘用书。 他扬手一捏,唇角微抬。 那双眼不笑时冷淡又恹恹,笑时则有种莫名勾人的蛊惑感。 系统被他这笑容晃了眼,愣了一瞬,喃喃两句,“你长得还挺好看的。” 隋银轻挑了下眉梢,“我也这么觉得。” 又对小孩儿晃了晃指尖夹着的那张聘用书,“接下来呢,我该做什么?” 滑了滑平板,系统张嘴刚想解释,下一秒却感应到什么似的皱了皱眉,五指在空中一抓。 “来不及解释了,先切第一个世界吧!” 眼前又是毫无准备的一黑,隋银压住想骂人的冲动,皱眉感受着奇怪的传送方式。 正当他开始觉得有点晕车时,耳边就传来那道莫名奇妙的声音—— 下一秒,就进世界了。 3、石头组第一次会晤! …… 打工日。 隋银迷蒙着一双困倦的眼被拎上了车,生无可恋地用头顶着车窗玻璃。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上学痛苦还是坐车痛苦。 继母——杨女士好笑地拍了他两下,“谁让你昨天大晚上还出去玩儿,头疼不疼?” 少年沉默地摇摇头,一脸的生无可恋。 “早饭吃了。”郁鸿远塞过来保温盒,淡淡道。 对他一丁点儿也不具备人文关怀的语气习以为常,隋银轻哼一声接过来,嘴里不忘嘀嘀咕咕,“真不知道江哥喜欢你什么,还不如和我结婚——” 后半句在杨女士皮笑肉不笑的瞪视,以及手臂上拧得愈发用劲的美甲威势下,被迫消音。 “才十八岁的小屁孩说什么结不结婚!而且人家在和你哥谈恋爱!” 郁鸿远倒是见怪不怪地笑了下,轻拍了下少年的脑袋,应和道,“小屁孩儿。” 仅仅一岁的年龄差放在别处根本算不得什么,但放在兄弟二人身上,那妥妥就是—— 一被管着零花钱的高中生,和一自主创业的大学生之间鸿沟般难以跨越的差别。 刚成年的隋银不满地翻了个白眼。 得知“真假少爷”真相的当天,郁鸿远就开始交接手上在跟的事务。 以影响降到最低的方式离开郁氏总公司,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但和白月光江清的婚约自然不可能儿戏地换人。 爱是心怀期待的天时地利,在自由恋爱的前提之上,这个婚约才成立。 车上气氛还算不错,一路上隋银时不时就爱手痒痒去薅一把他哥。 唯一紧张的就只剩下和三个孩子都没有血缘的杨女士。 就她自己瞎操心个什么劲儿! 一帮小兔崽子! 还有出差那个老兔崽子! 远处的郁父突觉后背一凉,不自觉整了整袖口轻咳一声,面对合作方递来的目光,歉意一笑。 “郁总最近身体不适?” “嗐,年纪大了啊……”郁父摆摆手。 …… 当三人站在房间门口,面面相觑不知道应该谁去敲门时,隋银才后知后觉地有了点儿实感。 他即将面对的是本书反派,一个他作为“垫脚石”要阻拦的“绊脚石”。 忧心忡忡的的杨女士怕郁鸿远去敲门会起冲突,而他俩则是不清楚里头那位是个什么脾性,怕急起来她受伤。 隋银轻啧一声,从两人中间的间隙侧身蹿过去,双手吊儿郎当地插在兜里,随意地踢了两下门。 “死孩子!”杨女士下意识地拍了下他不安分的脚,意识到这是在哪儿时又不自在地整理着头发耳饰。 目光灼热得像要把房间门烧出个洞来。 下一秒—— 门开了。 高挑清瘦的身影出现,隋银微皱了下眉,手从兜里拿出,缓慢站直。 目光——下意识飘向对方的头顶。 嗯,和自己差不多。 181的隋银比他哥矮了整整10cm,现下看见这新来的和自己差不多高就放下心了。 年龄是家里头最小的也就算了,身高可不能是男人里头最矮的! 眼前长相有些凶的少年脸上没有多少肉,被仓促接过来的几日显然也养不好什么,只理了那一头先前过于参差的发,露出凌厉的眉眼。 直视一个人时与隋银那种冷淡不同,他是彻彻底底的狠厉,眼中像是压着一团火,真的很像一匹未被驯化的狼崽。 至少隋银觉得自己被挑衅到了,微眯了眯眼,“你,就是严祁?” 语气活像叛逆期四处惹事的纨绔那样轻佻。 严祁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尤其在郁鸿远身上多停了两秒,随即点头侧身让他们进来,“我换件衣裳。” 毫不客气的隋银大摇大摆地跟着进,往沙发上一靠,眼皮子一耷,又困了。 杨女士拧了下他的耳朵,耳提面命地压低声音,“你这小混蛋什么时候能让老娘省点心!一会儿给我老老实实喊严哥!” 隋银撇了撇嘴,有些不情不愿。 他倒不是对严祁有什么意见,只是单纯不爽自己的家庭“弟”位。 杨女士眼睛不住地往紧闭的房门瞟,嘴里念念有词。 郁鸿远侧耳认真听了两秒,才发觉她在背一会儿要说的话。 安慰地握了一下妈妈的肩膀,失笑道,“您别紧张。” “咔哒。” 细微的动静在紧张的氛围之下显得尤为明显,三双眼睛同时看去。 盯—— 严祁猝不及防地对上三只“猫头鹰”,迈出的脚忍不住停了半秒才落地。 率先发起攻势的是郁鸿远。 他主动伸出手,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容,“你好,我是郁鸿远。” 对视两秒,似乎在判定什么的狼崽儿伸出手随手一碰,“严祁。” 杨女士的感情要外放很多,当即控制不住情绪上去把人抱了个满怀,“呜呜——你怎么这么瘦呀,回家、回家多吃点儿呜——” 少年将有些僵硬的双臂抬起,又无措地停在空中。 他过往的十几年里,从未面对这样的场面—— 一个陌生的女性长辈在自己面前哭得那样真实,任由谁都能感受到她的关心。 隋银在旁边好心情地吹了声口哨,七拐八弯的不着调,打破了这有些煽情的场面。 严祁顺势后撤一步挣出怀抱。 杨女士抹了抹眼泪,脸上挂着笑又扯着他的手轻拍,“你叫我妈妈也行,叫阿姨也好,乖孩子,跟我们回家,啊。” 严祁僵硬地应了一声。 这一刻他不像是所谓的“反派”,只像是一个单纯迷惘归家的孩子。 隋银盯着那道身影,唇角微挑。 长得还挺好。 【宿主,你要做奖励任务嘛?】 系统敏锐察觉到他的目光停留时间过长,好奇开口。 奖励任务:必要时,阻挡反派。 隋银觉得这个任务设置得非常……奇怪。 首先,他确认过,第一个世界是有点儿类似于“新手教程”一样的存在。 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世界,“反派”和主角的争锋只存在于家庭和事业,应该不存在什么逆反性高危人格之类。 不杀人不放火的,什么时候才叫“必要”呢? 先前对这一看就是大坑的“奖励任务”兴致缺缺,现下却又觉得这小反派……长得还真挺好。 这个坑,隋银跳了,【嗯哼,可以做。】 系统又高兴地在空中转了个圈。 兄弟两人落后几步,隋银手肘拐了拐他哥的腰,悄咪咪道,“眼泪这招谁教妈妈的?” 哭得那叫一个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 郁鸿远配合着低头压声,“爸教的。” 已经坐上车,正亲亲热热拉着新儿子扯东扯西的杨女士不满地回头。 瞪着两个磨蹭在后边儿说说笑笑的旧儿子,“嘀咕什么呢,你俩想搞分裂是不是?!” “哪儿敢啊~”隋银上车就又被敲了下脑袋,不满地皱眉,“哎!妈我真的觉得你这动不动往脑袋上招呼的习惯很不利于我身心健康!” “你身心还不健康?!老娘这么多年买的零食都喂小狗了吗?!” 火力被转移,刚才被拉着手温温柔柔问话的严祁悄悄松了口气。 他实在不擅长应付这样对自己散发着浓浓关怀的长辈。 思及此,严祁稍稍偏了下头,余光扫见那似乎是他“亲弟弟”的少年。 视线受限,只瞄到了一截白皙细腻的下巴。 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回想起方才少年与自己的“争锋相对”,严祁轻嗤。 还真是幼稚得像个没断奶的小屁孩儿。 顺着目光察觉到他在看哪儿,杨女士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小儿子的大腿,“银银,你还没跟哥哥打招呼呢。” “妈——”隋银有点儿抗拒。 被领着进郁家那会儿年纪小,被哄着管郁鸿远叫哥就算了,现在他都多大了,还多出来一个。 小少爷轻啧,蚊子哼哼似的含混一声,又不情不愿地被按着头加了好友,两人的手一触即分。 “隋银。”少年敷衍地打了招呼。 低头看着郁母亲自打上备注的两个字,严祁有些不解。 据他所知这个家里没有谁姓隋,那这小屁孩儿是跟谁姓的? ……算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压下自己突然旺盛的好奇心,严祁摁熄手机把目光投向窗外,眼底抑制不住的厌倦又浮了上来。 在知道那荒谬的“真相”后不顾一切地离开那个泥沼,却又孤注一掷地冲上车道时,严祁一瞬间分不出自己是在求生、还是求死。 十几年低如尘埃的不堪过往让他极端地恨着这个不给活路的世界,不甘野心滋养下却又疯狂地生长出猛烈的求生欲。 但是。 严祁垂眸。 要是被交换人生的是那个坏脾气“银银”,这小孩儿能活下来吗? 细皮嫩肉的,会死吧? 似乎是觉得自己没头没脑的想法过于荒谬,严祁嘲讽地扯了扯唇。 他瞎操哪门子的心。 4、同寝 …… “牛马~起床!挣钱~吃饭!” 隋银半梦半醒地伸手按掉闹钟,半眯着眼坐直,手按着太阳穴。 “这鬼闹钟怎么还在?!”已经晋升为豪门少爷的某人难以置信。 【为了让你更适应世界生活,你的所有数据我昨天晚上都复制过来啦~还有你的游戏成就噢~】 系统美滋滋地在空中飘着等夸夸。 【做得很棒,好厉害~】 隋银清醒了点儿,撑着脸在手机上随意划拉两下。 昨天刚拿到的那部什么都不熟悉的手机,现在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他惯常的壁纸和布局。 和经纪人的聊天记录也都在,只是因为不属于这个世界,他没有办法再收发任何信息,只能看看。 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甚至于,他现在已经不算是“人”。 手机在手心转了半圈,压下心底莫名其妙的情绪,隋银爬起来洗漱。 游魂似的闭眼套上蓝白宽大校服下楼梯,最后两级台阶甚至一个踩空,差点儿又喜提一个小假期—— 还是端着豆浆过来的阿姨扶了一把才将将站稳。 “哎哟哟,这困的,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儿上学最辛苦了!”阿姨疼惜地摸了把他的小脸。 “谢谢姨,”隋银顺手端了杯豆浆,顶着阿姨一脸“怎么能站着吃东西呢?!”的不赞同目光,仰头一口咕噜干净,囫囵抓了根油条塞嘴里就摆摆手提着书包往外跑,“走了!” “叔快快快,迟到了迟到了!” 钻上车,却发现后座还有一人。 “?” 看着车上多出来的那白衣黑裤,隋银迷蒙的大脑终于开机,想起来他妈昨晚来房间叮嘱他的事儿。 “祁祁读书晚了一年,明天就和你进一个班,学习成绩我也不清楚是好还是不好——哎呀这都不重要!” 杨女士嘀咕几句,又精分似的一摆手,“重要的是你得照顾着点儿哥哥知道吗?带他熟悉熟悉同学环境呀,帮他补补课呀……” 隋银指着自己,无语开口,“你让我一倒数第二帮他补课???他上辈子和您有多大仇啊——” “我就这么一说嘛!” 杨女士和他比谁眼睛瞪得大似的,“总之你别让哥哥被欺负了啊——当然也不能自己受委屈,有什么事要及时联系我和你爸爸……” 痛不欲生地听了半小时念经,隋大圣做梦都是那逃不过的五指山。 “……” 又翻了个白眼,隋银的起床气还在持续发挥作用,表情颇为不善地打量身旁多出来的人。 严祁也拎了个黑色的书包,看上去倒是挺有学生样。 于是隋银又想起他妈嘱咐的那些事儿。 “你之前的成绩什么水平?”小少爷狐疑地盯着他瞧。 不都说寒门容易出那种学习成绩特好特牛的?这人看着也确实像那么一回事…… 严祁却不回答,好整以暇地反问,“你什么水平?” 明明是小爷在问你! 问题被打回来,隋银本不耐烦继续跟他拉扯。 转念一想,这也是在帮郁鸿远那狗探探未来对手的底。 一会儿就喊郁鸿远打钱! 皱了皱眉,隋银倒是不介意“公平交换”这种方式,随口道,“倒数第二的水平,行了吧?到你回答了。” 对方看过来的目光诧异,眉梢轻挑,似乎是有些意外。 那眼神似乎是在说:这么拉? 隋银倒是没什么生气的情绪,这么多年当倒数的心性不至于因为这种程度的抨击就破防。 他只是在想,这孙子的成绩不会真和小说里寒门逆袭的那些龙傲天一样,一上来就是空降年级第一吧?! 那这个家就只剩下他这个混子了! 一家子的高材生——自己稳坐吊车尾的隋银愤愤地想。 下一秒,严傲天、不、严祁就施施然开口。 “那我应该——也就倒数第三的水平吧。” “……?” 隋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找抽?” 上一个这样擦边嘲讽他成绩的,现在已经荣登倒数第一宝座了。 然而严祁只是扯了扯嘴角,一副“爱信不信”的模样。 拽得要命。 隋银瞪着他咬着油条,恨恨地像在用力啃仇人的肉一般。 车内一路无话,严祁目光一直停留在窗外,侧影消瘦又孤寂。 助理跟着严祁去办手续,隋银才不想当两个大男人的“跟班”,脚步一转就和两人分道扬镳。 * “哒。” 打包盒不轻不重地撂在自己课桌,陈绪捧着英语3500必背,昏昏欲睡的“氛围感”一秒破坏。 他当即眼神发亮地扭头,“银子!爹!人家就知道你记着,刻意没吃早饭呢~” 隋银对他的狗腿样儿直犯恶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依旧耷着眼皮,下巴微扬示意他让让。 他们学校不像传统的双人同桌,施行的是奇葩的“三人行”。 一整长条木板嵌着三个桌箱,三个人一起坐。 他们这一桌又是倒数第二排后头课桌堵着,又是靠墙,隋银下课睡觉不耐烦给别人让,索性坐最里边儿。 陈绪坐中间,恰恰是九宫格中心,一个跟所有人都能唠上嗑的风水宝地。 现在最外头那兄弟还没来,隋银才会叫他让,不然一般都直接从后桌翻。 等他坐下,陈绪把书立起来挡着,捏着塑料小勺就是一个暴风进食,一边嚼嚼嚼一边好奇道,“见着人了?” 知道他说的是严祁,隋银轻哼一声,意有所指道,“你一会儿也能见着了。” “啊?”陈绪不明所以,往外边儿探了探头。 说曹操,曹操到。 班主任领着长相气质都酷的男生进来,班上一下子点了暂停键,下一秒又跟煤气泄漏似的此起彼伏。 “嘶——这哥们儿,有点儿帅啊?!” “嘶——高三下半年转学,他图什么啊?” 敲了敲黑板,班主任冷目一扫,班上立马安静下来。 “这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严祁,是隋银的哥哥,大家掌声欢迎。” 话音刚落,好奇打量的目光就都收了回去,稀稀拉拉地响了几声拍手算是给班主任面子。 谁不知道郁家最近这场风波,都是一个圈子里玩长大的,对这种“新来的”态度都很微妙。 讲台上老班正犹豫着给新同学安排个什么位置,坐陈绪旁边那哥们儿就收拾起了书包准备往外。 陈绪友好地挥了挥手,“好好学习啊同桌。” “行。”男生笑了下,又拍了拍隋银的肩膀,“走了啊。” “昂……?”隋银习惯性应声,尾音又因疑惑而扬起,扭头问,“他干嘛去?” 陈绪见怪不怪地把最后一口饭扒了,含糊着解释道:“他去特优班了。” 他们这桌全靠那哥们以年级第一的水平“一拖二”带着班上倒一倒二划水,上课全不带抬头的。 一个是因为都会,剩下的两个是因为都“忙着”。 人一走,班主任眼前一亮,“正好,你就坐那儿吧!和你弟挨着,哦对,少讲话闲聊啊!好好学习……” 老班一看这桌的两尊大佛,又对着严祁开始念叨。 这座位…… 三十几双眼睛跟着清瘦身影挪动,严祁顶着陈绪一秒变为惊恐的目光,一脸平静地施施然坐下,从书包抽出课本。 课本陈旧泛黄,书角卷翘,侧面的名字还不是他的。 周遭能看见这一情景的都愣了,像是终于想起来这“真假少爷瓜”背后的细节。 从底层爬出来的,光是生存就用尽了所有力气的,少爷。 隐隐的打量又落在自己身上,隋银眼眸一抬,嘴角平直,“都不想上课?” 混不吝的一句。 知道这位是个什么脾气,一众吃瓜的目光瞬间收回去了。 轻嗤一声,已经无语到懒得给任何反应的小少爷往桌上一趴,倒头就睡,独留下陈绪和严祁大眼瞪小眼。 陈绪:“……” 陈绪:“…………” 出于某种微妙的心态,他率先跟这位哥打了个招呼,“……那个,你住哪间寝室啊?” “313。”严祁说话的音调很平,人又很瘦,看上去很不好接近。 “呃……好的。”陈绪也没有心思继续没话找话,只在心里为睡着的兄弟点根蜡烛。 别难过,兄弟,不就是和便宜哥住邻床吗! 这学校规章制度死板,床位都是贴上名字固定的不让动,他俩还有另一个兄弟三人住的四人寝,空的那个床位刚好和隋银挨着。 最绝的是还不让挂床帘! 这就意味着在接下来的半年里面,隋银每天睡醒第一眼看见的是严祁,睡觉前最后看见的还是严祁。 等着睡醒惊喜吧同桌! 堪破天机的陈绪同学高深地摇了摇头。 …… 天高皇帝远,隋银一觉醒来就彻底把杨女士的殷切嘱咐抛到了九霄云外。 那么大一个男人,还能走丢不成? 严祁显然也不把“照顾”这种一听就假的玩笑话听进耳,早上的课就那么大大方方地拿着自己陈旧的课本学,对周遭的目光一律忽视,恶意的搭话一律当没听见。 午休时候先是自己去领校服激活饭卡,又是自己孤零零地进食堂。 陈绪多多少少有点儿佩服他这样儿的。 清瘦到显得有点儿骨感、明显营养不良的男生在这个学校太少见了,又偏偏长了那样一张脸,在食堂里隐约的关注比起教室只多不少。 然而严祁始终没作出任何反应,眼前仿佛只盯得到一个焦点似的端着餐盘在空座坐下,然后动作极快地吃饭。 相比之下,隋银这样的少爷注定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吃饭也都是一堆人一起。 “诶,你今天这么饿?”陈绪在餐盘里习惯性地挑拣着自己不喜欢的菜,一转眼却看隋银的米饭已经下了一半。 “睡多了。”隋银的筷子停了一瞬,面上表情不变,心下却有点懊恼。 这就是他的失误了,没注意到细节。 吃饭太快对胃是不太好的,但他从小在孤儿院和别人抢一口吃的能争得头破血流,得到点儿吃的就往嘴里塞,吃都吃不饱哪里还管什么胃痛不痛。 多年习惯难改。 但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少爷怎么可能担忧这些。 人设没把握好啊! 系统见状又飘出来【没有关系啦,就一次而已~】 隋银应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把动作放缓,硬是细嚼慢咽地和他们又吃了二十分钟。 跟其他人摆摆手,陈绪搭着他的肩膀闲扯着进宿舍。 “三楼那个茄子真的是难吃得要死,我这星期就要让我爹取缔——”话音在看见宿舍里头多出来一个人时停了。 陈绪终于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小心觑了眼身旁的人,见这位眉心蹙着,颇为缺德地想着自己将成为见证这对“兄弟”冲突第一场,隐约有点激动。 不算大的宿舍里只有严祁一人,他袖子卷在手肘处,正拿着毛巾擦桌面。 黑色行李箱立在楼梯边还没开,地板上却杂乱地堆着杂物。 练习册、小电锅、羽毛球拍、甚至还有几双味儿很冲的球鞋…… 空床位一般都会被占用来放东西,他们寝室也不例外。那个锅子就是陈绪的,而隋银从不往那儿放东西,剩下的自然都是另一个人的。 看起来,严祁光是清理这些——颇有味道的杂物肯定就费了一番功夫。 自认理亏,陈绪默默收好自己的锅子,摸了摸鼻子率先道歉,“不好意思啊,剩下的都不是我们的。” 严祁没说话,甚至没抬头,只自顾自地仔细擦着柜子抽屉。 隋银倒是想看看他会怎么处理,敏捷地绕过一堆东西去阳台洗手。 香香的绵密泡沫在手心揉搓,微凉的水流冲过手指。 “砰!” 门开了。 5、倒二倒三~ “操!你知道我的鞋多少钱吗?!弄脏了赔得起吗你!” 隋银擦干手指,眉眼冷淡地靠在阳台静静注视着里面的闹剧。 男生和隔壁寝的说笑着推门进来,见地上的情景,面色陡然一变,气性一上头直接骂了出来! 严祁把毛巾往椅子上一搭,说话声调很平,甚至不像是一个问句。 “老师没通知你们腾东西吗。” 闻言,男生面色不自然了一瞬。 他是寝室长,班主任确实在周末提了一句让他通知,但他没放在心上,也就自然忘记通知其他二人。 但心虚也只是一瞬。 下一秒,他横眉伸手一指,“那你这么急干嘛!没爹没妈惯了找不到地儿睡觉就乱碰老子东西——啊!” 沾着灰的湿抹布以极大的冲击打在他脸上,罩住整张脸,湿润难闻的布料蒙住口鼻,随着呼吸起伏黏在脸上。 严祁看上去不算有力的手轻轻搭在桌上,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似乎并未动怒,但眸子里却是浓郁得化不开的深沉。 “操!你他妈的知道老子是谁吗!”猛地把脸上的毛巾扯下来,男生气急败坏地就想冲上去动手。 一直皱眉在旁边看着的陈绪看不过,伸手挡了一下,“行了啊,本来就是我们的问题,你说话别这么难听。” 男生手肘一拐把他掀开,“你胳膊肘往外拐是吧?!老子早就看不惯你了,一个垃圾混子凭什么有继承权!” 陈绪是独生子,偌大的家业无论如何都在手里,但他却只是家里众多孩子中的一个,不拔尖的那一个。 挣开陈绪,男生牟足了劲儿就捏着拳头往严祁脸上招呼。 隋银捏着手机懒洋洋地看着,指尖停在备注为“郁狗”的电话上方,思索着要是打起来见了血该不该搬这个救兵。 毕竟严祁那瘦叽叽的体格,看上去就不太抗揍。 但真找来了说不定又会不高兴? 毕竟这小反派看起来应该挺倔的。 然而里头的情境却是颠覆想象。 只见严祁轻松向后一仰就躲过了那一拳,左手猛地顺着男生的力度扼住他的脖颈往下一压,狠狠磕在木质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又用力往膝盖窝一踢一踩,男生就一边惨叫一边狠狠跪在瓷砖地板上。 严祁动手很快,下手也不像是他们那种光使蛮力的,一招一式都是有目的地打,果断又不拖泥带水的狠辣。 把男生的双手往后一反,室内响起骨头清脆的一声咔嚓,严祁按着男生的后脑将其对着那几双散发着浓郁脚臭的球鞋,语调仍不见其情绪起伏。 “能不能收拾。” “……能。”被打得毫无反击力的男生咬着牙应声。 严祁手劲一松,旁若无人地弯腰捡起那块毛巾,抬着水盆绕过地上那一片狼藉往阳台去。 男生站在原地揉着手腕粗粗喘了几口气,又泄愤似的把地上的东西往自己的床位狠狠踢回去,珍贵的球鞋没舍得踢,只好憋着窝囊气捡回去。 “砰!”男生猛地摔门走了。 陈绪已经被刚才严祁下手的果断凶残震得合不拢嘴,当即犹豫着拿了拖把拖干沾了水的地板。 这位脾气也不怎么好的可别连他一起打啊! 他这小身板可扛不住! 隋银摁熄手机,目光停留在阳台洗毛巾的严祁身上,下巴微扬,很明显的审视。 青年坦然回视,明明是棕色的瞳孔却不显得温和。 仿佛从这一刻,他们的身上才显露出某种“兄弟”般的相似。 手机在掌心转了半圈,隋银先一步拉开门进去,轻飘飘地留下淡淡的一句,“原来不是个弱鸡。” 严祁轻嗤,“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娇气?” 课间他就注意到了,这小少爷被周遭捧着,吃个橘子都有人给扒皮抽白瓤。 被这么回怼了一嘴,骨头缝里的恶劣性子倏地冒了头,隋银眉骨微抬,扭头微眯着眼打量他。 在青年毫不掩饰的冷漠防备视线下,他竟是笑盈盈地歪了歪头,“那——你要不要喂我……?” 刻意把尾音拖长,调性又是上扬的,含糊的几个字音不甚清晰,很像撒娇。 至少严祁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样的男生,也没人敢对他撒娇。 薄唇轻抿,他躲开视线,“你、” 话音还未落下,诱饵却已经被随意收回。 一个毛绒绒、轻飘飘的橘子吊坠不轻不重地砸在他胸口顺着滑下,被用力攥紧。 被挑逗的青年猛地抬头! 始作俑者隋银已经爬上床,居高临下地扫他一眼,哼笑道,“做梦去吧~” 说完,被子一扯就将自己完全盖住,得意洋洋地好眠。 陈绪早在双方交战之前就悄悄挪上床,戴着耳机把脸对着煞白的墙,假装自己不存在。 攥着毛绒玩具的手很糙劲儿很大,不过几下,那吊坠就扭曲了形状。 严祁静静地在原地站了会儿,一双眼垂着,很沉。心脏处传来轻微刺痛,他下意识地伸手按了两下,眉心微蹙。 片刻,凝滞的呼吸缓缓延续,熟练地屏息缓解疼痛,严祁踩着楼梯上床,意味不明地朝小少爷那边扫去一眼。 * “下午开始月考,月底就是一模,都给我抓着点儿紧啊!”班主任敲了敲桌子提醒,又扬了扬手中的a4纸,“考场安排我放讲台上了,劳动委员放学组织值日生布置考场,现在开始上课。” 班简单交代两句,把考场排布表随手一放,她转身拿起粉笔重重往黑板一点,开始讲题。 “严哥你还挺倒霉,一来就考试。”经过昨天那一轮单方面的打压,陈绪对严祁佩服得五体投地,直接就喊上“哥”了。 他们这帮人虽然混,但动起手来可没这位那么干脆利落,那叫一个帅! 要说少年时期最崇拜的,除了球打得好的就是架打得猛的。 因此,陈绪铁了心要帮这俩兄弟打好关系,方便他以后抱大腿! 嘿嘿。 严祁笔尖一边在草稿纸上演算一边随口应了声,片刻又想到什么似的顿住笔,余光扫见他那“亲弟弟”正支着半张脸慢腾腾写东西。 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考场是按成绩排么?” “昂,”陈绪没心没肺地笑了下,“我和银子在哪儿,理尖的后腿就在哪儿。” 他们这学校是借着升学率出名的,第一梯队的都是国内国外的top,重点985次之,普通985再次之,211和重本算是靠后头的一批次了。 在理尖班更是争得猛,他俩倒数堪称第二梯队的“门槛”,不上不下地卡出一条界。 毕竟理尖班上头还有个特优班,只有6个人,全是有望冲刺高考状元的,是真真正正的食物链顶端。 “不过严哥你成绩应该还不错吧?”陈绪扫了眼他练习册上找不出错的答案,随口问。 “一般。” 严祁上了一天课,很明显地感受到了这边和县城学校的节奏以及师资差距,他那成绩放在这,是当真不够看的。 “嗐,考不好也没啥,大不了我们桌包揽倒数冠亚季呗~”陈绪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说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隋银轻飘飘地嗤笑一声,换成右手撑脸,很挑事儿地看着严祁,话却是对着他说的,“你还不知道那些学习好的都什么德行?” 每次考试下来,嚎自己错得最多的那个人往往就是考得最好的。 严祁眉梢轻挑,不置可否。 …… 考试考了一天半,成绩下来的时候刚好周五放假。 生怕别人将他们联系上似的,隋银和严祁一前一后地走着。 陈绪勾着他兄弟的肩,空出的手在成绩排名上划拉。 “他多少?”隋银双手插兜懒洋洋地开口。 没指明没道姓的,却一听就知道是在说严祁。 “我看看啊——645.5……”声音卡了一下,陈绪说着,丝滑地收了手机,一边摆摆手含糊地笑了几声,一边往司机那边就是个脚底抹油大滑步。 找的借口又烂又不走心。 “排名你自己看吧银子,我妈等着我回家吃饭呢!” “什么毛病……”嘟囔一声,隋银落后几步上了车,车门一关就向后倚靠着刷手机。 不用说,这反应肯定是严祁考得比他高,但隋银自觉自己又不是多小心眼儿的人,高就高呗—— 一看—— 严祁,645.5,倒数第三。 隋银:“……” 隋银:“…………” 再往下一扫。 隋银,645,倒数第二。 爹的。 隋银面无表情地熄了手机。 密闭的空间内飘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哼笑。 恶狠狠地瞪过去,隋银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咬牙切齿,“你!故!意!的!” 这便宜哥考倒数第三比考第一还让人不爽! 然而,严祁就不是能惯着人的性子,哂笑着侧头,“你觉得我控分能准到这种程度?0.5~?” 隋银恨恨地瞪他。 严祁心情大好地往后一靠,“少爷?我没骗你吧~” 他跟着喊这声“少爷”,却是明晃晃地嘲笑逗弄。 说是倒三,还真就是。 隋银把耳机一塞,抱着手狠狠一闭眼把头往车窗偏,力争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目光在小少爷白皙的脸蛋上打了个转才堪堪收回,严祁扯了扯嘴角。 小孩儿脾气。 * 隋银大步流星地往家门走,迎面撞上一身运动装的杨女士,纤手一扯就拽住他卫衣帽子把人逮回来。 “妈!”被这么掣肘着,隋银把头一偏发现没挣开,脸一瘫,幽幽叹了口气。目睹着那个欠兮兮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近,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 对上笑盈盈看着自己的杨女士,严祁有点儿不自在,“……阿姨。” “诶好,乖祁祁。” 隋银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撇了撇嘴,捏着嗓子学,“乖祁祁~” 严祁和他对视一眼,又同时偏开头。 6、冷脸剥虾哥~ 面不和心也不和的两人被杨女士一手一个捞到客厅沙发上按坐下。 “祁祁啊,这是你爸选的几个老师,以后周末你会辛苦一点,毕竟各种稀奇古怪有用没用的东西你多多少少都得学着,还有给你补文化课的老师我们也选好了……” 隋银翘着二郎腿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笑。 他和郁鸿远小时候也被压着学过那些什么鬼礼仪、交际舞、马术…… 严祁不仅要学这些,估摸着还得学学公司里头的事情。 郁鸿远就是从高二被按头的,自己也差点儿着了道。 只不过隋银真没什么远大志向,更不喜欢公司里头那些弯弯绕绕,只想安心当个混子。 一个家里只能有一个混子,再说,严祁未必没有野心。 隋银弯了弯唇角,心情很好地听着这人的周末被取缔。 谁知这把火究竟还是烧到了他身上—— 杨女士话音一转,把他也扯过去,“还有啊,虽然你们学校强制晚修和住校,但妈妈也去交涉过了,从下周开始,晚自习的时间你们就去空教室上私教课,下课还能提前半小时回宿舍休息……” “私教老师也是我精心挑的,一点儿也不古板!” 隋银不爱听学校里头上课的原因就在这儿,老师有一个算一个的没意思。 不过—— “给他补就行了带我干嘛?!”隋银难以置信,“我这分够混学历了!” 杨女士显然跟绝大多数坚信自己孩子是天才的家长一样,“考高点儿我好吹牛呀!你大哥去年701可是让我在拳击馆吹了小半年呢,现在就等你俩的成绩了!” 说着,杨女士想起什么似的又把头扭回去笑着对严祁道,“阿姨还没跟你说过吧,阿姨是练拳的,等你放假阿姨教你啊!” 严祁眼中很明显的惊讶,却还是默默点头。 见他这样子,隋银扯了扯嘴角。 没想到吧,男人。 是的,拳击馆。 杨女士不搓麻将不喝下午茶,业余消遣就是开了个拳击馆并在里头当专业教练。 实至名归的是站在郁家食物链顶端的女人。 虽然抗议无效,但隋银依旧撇撇嘴不太高兴,“妈,你最近是不是没上网?” “怎么可能。”杨女士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隋银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一脸幽怨,缓缓道,“比较,是幸福的小偷……” 他哥那变态能考701,他没考个107就不错了! 闻言,杨女士率先被无语哽住话头,严祁嘴角抽了抽,没遮住眼中细微的笑意。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郁父把西装外套脱下随手递给阿姨,一边爽朗笑着一边从沙发后头绕过来在杨女士身后将她圈住。 严祁脸上的轻松笑意慢慢敛住,不明显地直起身。 后头跟着进的是郁鸿远,他手上拎着几个袋子,笑容略显疲惫,眼下也有乌青。 他先是把袋子递给沙发上的隋银和严祁,笑得温和,“最近新上的游戏机,你们俩应该会喜欢,别熬夜玩儿,还是要注意休息。” 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大哥那样叮嘱。 隋银不客气地直接拆开,“哇哦,好大方呢哥~” 在对方柔和的目光和郁父杨女士如有实质的注视下,严祁伸手接过,“谢谢。” 客厅里的都稍稍松了口气,阿姨也适时来喊吃饭。 周五家庭聚餐是郁家传统,况且这还是严祁被认回来之后家庭成员正式的第一次见面,自然是很丰盛。 餐桌上的气氛还算不错,主要都是杨女士和隋银在闲扯,郁鸿远偶尔会搭话笑笑,郁父和严祁全程一言不发,父子俩像被禁言似的。 身旁的人吃饭快,隋银还气着下午倒三的事儿,余光见他放下筷子,这心思就活泛起来。 偏头对他笑得很乖,“二哥,你吃好啦?” “嗯。”严祁低应下那声“二哥”,目光停在他懒倦的眼尾,等着下文。 手指轻轻推过去一个盘子,隋银眼中带着挑衅,说话的语调却又是撒娇,“那你给我剥虾好不好?” 说着,还眨了眨眼睛。 餐桌上余下的几人都把目光投到二人之间。 隋银和郁鸿远相比就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成长方式。 郁鸿远对自己的规划非常明确,包括去哪里实习、学什么技能……而隋银在亲生父母那边就是没差过零花钱的主,跟着杨女士来郁家后又因为年纪小被无法无天地惯着,养成了个随心所欲的性子。 这就造成了——隋银非常习惯于靠撒娇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也习惯了周围的有求必应。 话音落下,严祁没先答话,只是垂眸看了一眼那在盘子侧轻点的白皙手指。 指尖红润,指甲修剪得圆润漂亮,可以看得出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气氛莫名像是一场静等许久的争锋。 郁父和杨女士两人率先退出小孩的相处,互相对了一个眼神后默默溜到沙发上吃水果。 “好不好啊……二、哥?”隋银继续添油加醋,笑得很欠。 倒不是多想吃虾,纯粹就是想试试这个小反派的限度在哪儿。 郁鸿远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个来回,无奈地伸手,“我给你弄吧,让严祁先去看看他的房间。” 上周回的仓促,严祁房间还没来得及布置,睡了一晚上客房终究是不太像话,杨女士就问了他喜好,又叫人送了些衣服来选。 郁鸿远也帮着添置了些,该是让人去看看满不满意的。 此话意在解围,但隋银觉得小反派多半不会承情。 果不其然。 “不用。”严祁接过了手套,冷淡垂眸,“我给他剥。” 隋银撑着下巴,得意地翘起唇角。 系统光团飘在众人看不见的半空,它绕着两人转了一圈,疑惑道:【宿主,你是想转移反派的仇恨对象吗?】 将反派对主角的针对转移到自己身上,垫脚石任务确实可以这样做。 目光在严祁脸上流转,隋银眼中玩味又轻佻,【算是吧。】 【他给我的感觉……还不赖,我不想看见这样的人做剧情里的蠢事,自取灭亡。】 和郁家争锋相对,又和主角争得你死我活,以卵击石,最终落不到一个好结局。 既然不是一成不变的发展,隋银想用点小手段激一激反派。 【为什么要帮他,你爱上他了吗?】 系统想不出原因,只好化用前辈给出的这个万能理由。 人类似乎会因为爱做很多事情。 【没有哦~】隋银轻笑,【直觉想这样做而已。】 隋银没喜欢过任何一个人,更不会只寥寥几天就爱上一个人。 他只是觉得,那样的结局未免有些弱智且可惜。 而且,小反派还真长得挺在他喜好点上~ 在严祁的角度,这只是一场幻想复仇的镜花水月。 就算来到这个家后,郁鸿远不像想象的那样与自己争锋,他正直、坦荡,并对自己怀有愧疚之心…… 这就意味着他所想的那些可能性全部破碎重组,空留一腔麻木。 但多年遭遇的不幸与十几年泥潭里的摸爬滚打,甚至连活着就费劲了全身气力,这样的一个狼崽,断不可能一点都不在乎、不恨。 揣着满腹沉闷而来,却无处宣泄,只迷茫地自我消化,迟早要爆发的。 作为一块合格的“垫脚石”,隋银当然选择—— 让严祁爆发。 但这个对象不是郁家,也不是郁鸿远,而是自己。 试问,相比之下,有这么一个自小娇生惯养,对自己颐指气使地逗弄又态度轻佻地对待的“亲弟弟”。 严祁会更讨厌谁呢? 隋银很期待他的爆发。 * 严祁的房间和隋银的隔了两间,其中之一是隋银的琴房,另一间杨女士说给他俩一起当书房。 “咔哒。” 房门将一切隔绝在外,严祁把书包和手提袋靠门放下,静默地环视一圈。 大面积的米白和灰调铺开整个空间,在杨女士问的时候,严祁说喜欢白色、喜欢干净整洁,却没曾想会是米白这样显得有点温度的陈设,整洁利落却并不冷清。 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 青年不明显地松了下肩膀,拉开衣柜看见满满当当的衣服又是一愣。 怀揣着某种复杂心情,严祁在三月份这个还有点凉的季节洗了个冷水澡。 熟悉的感受冲醒了略微迟滞的头脑,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心下惊讶于郁家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换上家居服时,淡淡的洗衣液味道让人心安,严祁背靠着柔软床靠,目光轻扫过整洁的书桌、边几上未拆封的最新款电子产品全家桶……双眼有一瞬的茫。 不出一周,他得到了前十九年都未曾敢奢望的一切。 身下躺的由枯草铺就的硬床板变得柔软舒适;从总是凑不齐书本费、要靠老师孩子留下来的教材学习,到拥有了最权威的习题册和家教老师;就连有上顿没下顿、饿到难以入睡的日子也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严祁轻轻闭了闭眼,唇角不自觉扯了扯。 原来,拥有权力与金钱的感觉是这样的。 怪不得人人都争。 …… 裤子上坠着一堆丁零当啷的链子,隋银叼着根棒棒糖,随手从抽屉里摸了把车钥匙就往外头走。 “干嘛去啊银银——”杨女士敷着面膜,嘴型明显受限。 隋银奇怪地回头看她,“和陈绪他们玩儿啊,你不是知道?妈你这么早就有老年痴呆前兆了啊?” 从高三下册开始,那帮被升学折磨得不行的公子哥都嚎着压力大要解压,一放假就约着四处野。 周五的酒趴都算是固定节目了,杨女士之前也都不管,偏偏今天来这么一句。 “谁老!”杨女士翻了个大白眼,又轻咳一声,“你带祁祁一块儿玩呗,他刚来都没什么朋友。” 那也得这人真想交朋友吧? 隋银想着学校里头严祁那恨不得屏蔽一切的冷漠样子,撇了撇嘴。 不过,这种酒趴全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不像学校里头那样杂,严祁还真有可能会去“交朋友”。 思及此,他不情不愿地靠在门框,摆了摆手,“阿姨,你去叫他吧。” 7、冲动 两分钟。 从来都是别人等自己的少爷不耐烦地轻啧一声,抬脚就往外准备走。 刚迈出两三步去拉驾驶座车门,严祁就出来了。 一身黑,脸颊没有刚来那会儿消瘦,但身板还是单薄得可以,穿起衬衫倒也好看,举手投足也不拘谨。 目光肆意地在他身上打量,隋银扬扬下巴,“会开车吗?” 严祁言简意赅,“不会。” “……” 周遭凡是到了年龄的都有驾照,毕竟也算是玩乐资本之一,隋银也就顺嘴一问,都抬脚准备和他换位了,谁知这人还真不会开。 自个儿开车去玩那叫自由,车上多个人那就算司机了,隋少爷才不乐意。 跑车钥匙在食指上晃悠一圈就被扔到阿姨手里,隋银让司机另开了辆车,又给便宜哥满满当当的日程上添了个“考驾照”。 严祁默然两秒,在脑中梳理着接下来要做的事,直觉自己有可能会累死。 “……” * 拉开包间门,里头静了一瞬,数十双眼睛齐齐盯过来—— 隋银长腿一迈,链子丁零当啷作响,随口介绍了句自己带来的人,“这严祁。” 正在对着话筒嚎叫的陈绪笑嘻嘻地补充,“我和银子的同桌~” 在场的人都清楚新来者身份,试探的就是一个态度。 先是隋银只说名字而对那狗血的关系只字不提,那就说明带来玩的只是严祁这个人,并不是要他们给“下马威”。 再就是陈绪补上的这一句,直接表明他和严祁关系不错,并且是隋银默许范围之内的。 不然,隋银有无数种方式把这个“新来的”弄出圈子。 一呼一吸间,几人隐晦地交换了视线,意外于隋银的态度变化。 上周还不让提呢,这周就带人过来玩儿了。 隋少爷的心思想法还真是一天一个样。 不多时,就有人主动过来和严祁打招呼,拉他坐下玩游戏喝酒。 隋少的耐心也仅限于此了,后头怎么交际那是小反派自己的事儿,隋银收回目光专心自己放松享受。 门开了又关,来送酒的男性工作人员轻轻将托盘放下,摆放好酒水后含羞带怯地朝隋银抛来一眼。 隋银目光从他身上轻飘飘掠过,明晃晃的忽视。 真真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男人不死心,借着蹲下放酒的姿势往隋银这儿贴,声音捏得干净舒心,“隋少…今天是我在这上班的最后一天……” 话里话外皆是熟稔。 听见声,隋银又抬头看他一眼,男人面上一喜,抿着唇露出个很纯的笑。 谁不知道隋银就喜欢这一款的,干净、温和。 然而小隋少也只是多瞧了那么一眼,觉得莫名,随口道,“嗯,步步高升。” 男人脸上的笑容僵硬,“您不记得我?” 隋银没反应,陈绪倒是玩味地笑开,“你没发现回回都是他送酒吗,每次都搁在你面前~” 男人应了一声,又期期艾艾地看着他,“我喜欢您…您之前在楼下夸过我唱歌好听的……” 就是那一句,让他每周五都自愿加班来做服务生,期待着隋银能认出他。 然而,一次都没有。 隋银更莫名奇妙了,“你声音确实好听,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闻言,男生却像是受了莫大的打击一般眼眶通红地盯着他,又呜咽一声捂着脸跑了。 周遭看完全程的公子哥笑成一团,陈绪拍拍他的肩膀,“不愧是我隋哥,拒绝人都那么直接!” “嗐,一颗心都在江清身上,哪还看得上其他的~” 这个圈子里和隋银关系近的,谁不知道他和他哥都喜欢江清。 无法无天、从不服管的小隋少更是只听这一人的话。 一句出国前随口叮咛的“好好念书”就能让初中吊车尾的纨绔考进重高理尖班,堪称圈内奇迹。 爹妈给的一张好脸吸引的桃花繁多,隋银从来都不理会,现下一如往常地拒绝更是激不起少爷心底一丝波澜。 提到这位,几人挤眉弄眼地打趣,“诶,江清要回来了,我们小银子知道吗?” “哪儿能不知道啊!就他这喜欢劲儿~”陈绪促狭地笑着,用手肘拐他。 隋银的表情就是默认了,嘴角不自觉地就牵出一抹笑,“知道。” 任务一中所提到“立人设”的一部分便是对这位“白月光”的热切爱慕,隋银的笑中隐约含了几分这个年纪对暗恋对象的羞涩。 这份别扭让几人啧啧称奇,隋银也不恼,大大方方地问他们最近有没有什么拍卖场之类。 手指在杯壁上轻敲,脑中盘算着给江清送个什么礼物…… “诶?!严哥你——” 不远处发出闷闷一声响,思绪被打断,几人扭过头去看。 只见严祁握着玻璃杯的手一松,杯子砸落在厚实地毯,整个人往桌上栽去。 周遭几人将他扶起来,看到他打着飘的眼和通红的脸,知晓这是醉了。 “这才喝多少就醉了?!”其中一人难以置信地开口。 隋银嘴角抽了抽,目光粗略往桌面一扫。 数量确实不算多,但每一杯都干干净净。 这小反派看上去也不呆啊,在喝酒交际这方面居然是个实心眼?! 隋银刚想回去查查自己零花钱的数,预备着给江清买个好点的礼物,索性也不玩了。 随便叫了两个服务生将严祁捞上,懒散地一摆手,“走了啊。” 临时起意,司机也没料到今天结束得这么早,过来还有一段时间。 外头不比里面,偶尔吹风,挺凉。 严祁背靠柱子闭着眼,方才在包厢内还红的脸现在竟然苍白得厉害。 见此,隋银眉心微蹙,伸手轻拍他的脸颊,“喂,你是醉了还是晕了?” 许是被暴力拍醒,又或许是凉风带走了几分醉意,严祁缓缓睁开迷蒙的一双眼,盯着他看了两秒。 应声,却又没回答他的问题。 也是他疯了,问一个醉鬼。 隋银烦躁地捋了把头发。 两人不远不近地站着,严祁缓了几秒,目光长久地停滞在他身上,似乎在评估此人是否可靠。 半晌,严祁抬手,虚虚地碰到少爷的衣摆,“我、心脏有点、疼。”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苍白的脸配上气若游丝的声音,让人觉得他似乎下一秒就会“过去”。 “我草——”隋银一听心脏疼那还得了?!当即抬手扶住他,另一只手从兜里摸出手机火急火燎地准备打120. 号没拨出去,司机就先到了。隋银熄了手机连忙让人去最近的医院。 见严祁这模样,司机也不敢耽搁,一脚油门就冲了出去—— 车上。 隋银时不时确认一下身旁之人是否还有气儿,脑海中不忘敲系统,【他身体真没什么大毛病吧?】 【没有啊,就一点营养不良,不应该哇!】白色光团在严祁面前换着角度地飘来飘去,似乎也想知道反派这是怎么就成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了。 隋银冷淡的脸在此刻更显距离感,眉眼低垂,让系统莫名有些难受,【你在难过吗?他不会死的……】 后半句莫名有深意,但此刻的隋银却压根儿没听进去,更没应声。 恹恹的表情配上周身环绕的低气压,让司机频繁往后视镜看,生怕这两位一同生了病。 隋银很讨厌医院,也很讨厌看见有关的一切—— 瓶瓶罐罐的药片儿、吊瓶和针头、充斥整个鼻腔的消毒水味道、还有在自己面前逐渐丧失掉生命力的每一个人…… 他不记得这种厌恶从何而来,也因此更加烦躁记忆不完整的自己。 缓缓呼出一口气,隋银强迫自己把那没来由的情绪压下去,只时不时瞟一眼身旁的人。 …… 一系列检查做完,吊瓶打上,医生简单叮嘱,“只是酒精引发的急性肠胃炎,没有多大问题,至于病人说的心脏疼痛,暂未发现病理性问题,还需等后续进一步检查……” 床上的男人安稳地闭眼躺着,隋银点点头,表情仍然不算好。 这让医生抬眸打量他好几眼,“你有没有不舒服的?” 隋银倦怠地摆摆手不想说话,看郁家照顾人的已经到了,转身就马不停蹄地往医院外头走,生怕在里头多呆一秒。 脚步快得跟背后有鬼抓似的。 “小少爷,现在是回家还是……”司机等在车边。 这么折腾一晚上,隋银脑子里罕见地有点儿空,沉默了一会儿,“我随便走走,你先回去吧。” 司机欲言又止,最终却也只是低低应了一声,“诶,好。” * 池子边。 隋银手里捻着一小撮鱼食往锦鲤池子丢,手肘搭在石栏上,懒散随意的姿势显出几分腰身。 红白鱼儿聚得欢腾,尾巴甩起带出水珠。 垂眸注视着的少年抬了抬唇角。 “小帅哥,一个人?”男人点着烟靠近,刻意压出的低沉嗓音没来由地叫人听了反胃。 隋银眼皮也不抬,“滚。” 周遭已经有隐隐投过来的目光,男人一咬牙走了,没再多纠缠。 来锦鲤池旁的多为祈福许愿,稍许的异样在此中便可放大数倍—— 隐约的抽泣声传至耳边。 隋银本没在意,但那声音清凌凌的实在好听,也不由得分了神。 “呜呜……他、他拒绝我…好直接呜——”中间还夹杂着好几声安慰的话术,没有多新鲜。 “……江清……”在意的人一晚上被提起数次,隋银对这两字的敏感度很高,几乎是耳朵刚捕捉到,头就偏过去了。 是方才被他拒绝的那服务生。 脸颊带泪,梨花带雨地通红着眼抽噎,身旁的许是他朋友,尽捡着各种好话安慰,也顾不得自己是在说什么了。 “是他眼光差……你别放在心里……咱们还会遇到下一个好的……” 至此,隋银都只是听着,心中并未起什么波澜。 愤愤不平的男人叨叨不休地说,越骂情绪越激动,话赶话的就脱口而出—— “还有那个江清!人都出国这么久了还回来做什么,我就觉得他没你好看!性子也不比你好,在国外还不知道玩儿得有多开呢,整天不知道在装什么清高,脸上那么一长道疤难看死了——啊!!” 下一秒,巨大的冲击力从下颌处直击而来,男人发出一声痛呼,下意识就是还手—— 隋银从杨女士那儿学过几招,但终究是三脚猫功夫并不踏实,只能打个措手不及的先手优势。 更别说那男人块头大,娇生惯养的少爷有些控不住。 拳打脚踢地纠缠了好一阵,期间还伴随着旁边呜呜噫噫的劝阻声,即使是好听的声音也平添心烦。 “警察!都不许动!停下!” 8、身体乳~ 两人被巡查的民警强行分开,胸腔上下起伏着大喘气。 隋银打眼儿便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对上男人却也没怎么吃亏,只左手小臂传来剧烈痛感让他皱眉。 警察在中间絮叨教育了什么他也没顾着听,只一双冷眼凝着男人,“给江清道歉。” 圈子内的人提到江清第一反应便是惊艳,那样一个才华学识都是极好的人,性格温和却不懦弱,是好多人小时候的“大哥哥”。 没有什么是江清解决不了的。 没有什么是江清做不到的。 但随之而来的又会是一声长长的叹息,道一句“白璧微瑕”——江清下巴上有一道经年累月不能消去的疤痕,硬生生破了那张好看的脸。 很少有人知道那道疤的来历,隋银却再清楚不过。 年幼的小隋少酷爱跑马驰骋,驯烈马时却直接从马背坠下,险些丧命! 是江清从马上跳下来护了他一下,从此却也留下了那道抹不去的“瑕疵”。 隋银的命是江清救的,听不得别人损他一句,更别说抵着疤痕这个心窝子戳了。 他拒绝男人,朋友安慰,可以。 骂他,随便。 辱江清,不行。 少年执着地重复道,“给江清道歉。” 隋银右手托着左手手臂,并不惯常受伤的小少爷疼得冷汗都下来了,却依旧执着地盯着男人,为“白玉”要一句歉。 “年轻人难免火气大,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互相道个歉就算过了啊!”民警在旁边囫囵听了来龙去脉,在中调解着。 听了动静紧赶慢赶来的司机见小少爷托着手臂脸色苍白,俨然和方才那位一样,心里苦笑。 这一晚上还真是不太平。 周遭围着的人愈发多,也的确是男人没管住嘴在先,嗫喏着就低头道了歉。隋银被民警盯着,并不诚意地说了“对不起”三字。 司机连忙简单交涉两句,就护着这小金豆子去医院看手臂。 * 还是方才那个急诊医生,现下一脸“你看我就说你该留下吧”的表情给他做检查。 隋银臭着一张脸,疼得蔫巴,情绪不高。 另一只空出来的好手又接了好几通电话——问他的、问严祁的。 无他,自小便没怎么擦过皮的小少爷居然骨折了?! 没让司机打扰父母,郁家那边暂时只有郁鸿远知道,火急火燎地就来了。 方一推开门,就见打着石膏吊着左手本该好好躺着休息的人正在单手玩俄罗斯方块。 郁鸿远:“……” “你可真行。”骂骂咧咧地坐下,又伸手这扒拉一下、那扒拉一下,把小金豆子全身摸了个囫囵,确保没有其他伤处,郁鸿远这提起来的心才勉强放下。 隋银不耐烦地赶人,“行了啊,你又不是医生,瞎看个什么劲儿,我这不是还活着吗?你看也看完了,赶紧回去上班吧。” 折腾半宿,天都快亮了。 “小没良心的。”郁鸿远自顾自地拉过椅子坐下,顺手想揉一把他的脑袋,只微微一碰到柔软发丝,少年就不耐烦地躲开了。 这个年纪的男生很少让碰脑袋,哪怕再亲近也难抵本能。 郁鸿远给他掖了掖被角,沉吟两秒,“知道你不喜欢别人跟着,你江清哥在国外联系了纪家,给你指的保镖不会很明显,就一个,听话?” 果不其然,一听是谁指派来的,隋银别别扭扭的,却还是应下。 两人闲扯几句,郁鸿远又去隔壁看了眼严祁,这才驱车回去。 …… 第二天临近中午,严祁悠悠转醒,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酸胀又疼痛。 “嘶——”倒是没断片儿,他好歹知道自己是没拿捏好酒量,才醉成这个丢人样子。 缓缓呼出一口气,没等看清周围是个什么情况,严祁下意识抬手揉太阳穴。 “诶诶,扎着针别动啊!回血了!”惊呼伴随着手背应景地传来刺痛感,下一秒就被疾步过来的护士按捺住了乱动的左手。 沉默着拔完针,严祁这才开口,“送我来的……”话音启了一半,他便在护士疑惑的目光中自行停下了。 原本是想问隋银,转念又觉得这小少爷不可能守夜,能送他来医院可能都算是少爷善心大发了。 “没什么。”严祁翻身下床,却又刚好迎面碰上来查房的医生—— 后头还跟着个意料之外的人。 严祁盯着隋银身上的病号服,又注意到对方吊着的左手手臂,眉骨微抬,“你这是?” 隋银倒是觉得自己能跑能跳好得很,却偏偏被按头住院观察,叼着个苹果就来看这位醉酒醉进医院的呆子了。 轻嗤一声,“我这是意外,谁像你,酒量多少自己都没点儿数~” 医生还是昨晚那位,换班前查最后一次房,特意来看了这俩前后脚进医院的“难兄难弟”。 刚在隔壁对隋银输出了一番,现下又嘱咐严祁以后酒精摄入适量云云,说到重点时才正了神色,“你一会儿还得去其他科室系统性查下心脏问题,要是没事就能出院了。” “咔嚓咔嚓”的啃咬声在病房内尤其突出,交谈的两人在话音落下时默契地就将目光挪过去。 “?”隋银没骨头似的,站了没几分钟就觉得累,索性让人在楼下扫了个轮椅弄上来,在两人一言难尽的注视中施施然坐下。 不忘翘二郎腿,挑眉,“干嘛,羡慕就自己去扫啊。” 医生:“……” 严祁:“……” * 一番检查跑完,连心理咨询和精神科都是晃悠了一趟,依旧是什么都没查出。 这毛病跟了他许久,严祁忍着忍着倒也习惯了,许是昨夜酒精上头才哼了那么一句。 虽然这事儿挺丢人,但也不算是没有收获。 严祁随意刷了下绿泡泡里新加的联系方式,眉心舒展。 要学的东西太多,时间紧迫耽误不得,他即刻便办了出院。 经过住院部的小花园,严祁不由得扭了下头—— 暖阳照耀之下,隋银懒洋洋地靠在轮椅上,毯子盖着腿,左手手臂又吊着,正在和几个小孩儿吹泡泡。 日光映得那张冷脸都要柔和几分。 上了点年纪的人坐在不远处直呼“造孽”,觉得这伤了腿又折了手的少年可怜。 严祁扯了扯嘴角,目光似有自嘲。 随即收回视线,快步前行。 …… 被按头在医院呆了一周,隋银看见保温桶就觉反胃,闹得杨女士没了法子才得以“重见天日”。 这周,严祁从陈绪那儿听了不少“光辉事迹”,见他吊着手臂来上课,起身让位时不免走神片刻。 这样随心所欲无法无天的人,居然也会因为喜欢谁,而把自己的优先级降低? 听不得一句对心上人不好的话,却受得住骨折的疼。 好奇怪。 老师轻敲讲台提醒,严祁回过神坐下,撇开脑子里那些莫名其妙的杂念,敛眸看题。 “诶,你这还要弄多久啊?”陈绪目露新奇,手指在石膏上轻戳,由衷道,“…有点儿二。” “是特别二!”隋银翻了个白眼郁闷道,“我老妈不让拆,估计还得十几天。” 脸上的嘲笑太过明显,陈绪挨了一脚,呲牙咧嘴地把头扭回来。 有着石膏这个“免死金牌”,老师基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隋银找前排女生借了几只荧光笔,在石膏上埋头画了一上午。 晚自习在空教室等私教时,严祁就对上了一手的花花绿绿。 严祁:“……”挺靓丽。 数日未见,隋银敲了下系统,【我怎么觉得反派长高了?】 白色光团飘过去扫描身体数据,【是的哦,长了1.3cm,已经从营养不良-->偏瘦啦~】 摇身又变成家里唯一最矮的隋银:“……” 好歹还惦记着助力郁鸿远创业成功的任务,隋银听课时稍注意了下小反派的状态。 面上懒洋洋转着笔,隋银感叹,【该说不愧是“绊脚石”吗,思维挺优秀哦~】 白色光团好奇道,【小银子怎么看出来的啊?他目前的学习进度并不算特别拔尖哦~】 哪怕套了层十八岁的壳子,隋银内里也是个在娱乐圈沉浮了七年的“社会人”。 阴谋阳谋不必多说,在他从前见过的那些商界顶端人士身上,有些许是共通的。 野心、敏锐度、心脏强度。 严祁从来没有掩饰自己的野心,用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几份花的劲头疯狂汲取各种缺少的知识,在这种高压环境还能埋头学的人是非常恐怖的。 再者,哪怕知识储备不够富足,他的敏锐度足以让他解决绝大部分“超纲题”,只是过程会更加繁琐而已,算不上什么大毛病。 至于心脏强度嘛——隋银对这个脆皮持怀疑态度。 综上,严祁是个非常适合赚钱的人。 系统云里雾里地听了一通,【那你嘞?】 笔尖在纸上晕染出一个墨点,私教老师关怀的目光投来,“没思路吗?” 隋银轻笑着点头,一边留神听着老师耐心分析题目条件和延申,一边满足系统旺盛的好奇心。 【我不适合。】 隋银的欲望与野心向来不够强,不足以驱使他为某一个目标花心思筹谋。 再者,【我没有严祁聪明。】 系统不明白,【但你们只差了0.5分哦~】 提到这个隋银就笑。 为了兼顾“人设”,他要纨绔得随心所欲,走神、睡觉那是再正常不过。 但同时,这位小少爷又没有废得很彻底,还能考个六百多。 咸鱼“社会人”就不一定了。 七年没接触过高中教材的隋银月考前可谓是苦不堪言—— 走神、睡觉,那是系统在脑子里放网课。 盯书发呆,那是在试图回忆起学过的东西。 草稿纸上乱写乱画,那是简单的几笔演算。 相比之下,严祁是能沉下心学更多更杂的新东西,而三分钟热度的隋银自问是做不到的。 【嗯……可是我还是觉得你更好一点!】白色光团绕着他转得欢欣。 隋银失笑,弯了弯眉眼。 脑中交流片刻,私教老师也恰巧拆解完,耐心地看着他,“现在呢,可以理解吗?” “可以,谢谢老师。”少年声调轻快。 身侧,严祁笔未停。 神色淡淡。 * “我草,我还说你刚才干嘛呢,磨磨蹭蹭不走是去抓发型了?!” 陈绪抬头见他便叫嚷着凑近轻嗅,笃定地一眯眼,“还用了你最喜欢的那个身体乳!” 抬手接住误碰落的水杯,严祁克制着不抬眼去看,只专心地捏着笔垂眸解题。 后排换到了其他位置,现在他不需要起身相让,和隋银的接触也只有每晚的私教课、和周五的固定酒局。 平时在学校狂补学业的同时,严祁也渐渐在接触郁家公司里头的事儿,周末也排得满满当当。 期间,两人的交流屈指可数。 每次成绩下来,隋银会隔着陈绪看向他,轻佻地一扬眉、或是撇撇嘴翻白眼。 但他却觉得这样的“习惯”让自己平静。 规律的、可控的。 严祁喜欢这种“习惯”。 今天是周五,平日里头发四处乱翘都懒得管的小少爷今天刻意抓了头发换了常服,连手表都换了一块。 他听见少年明显犹疑的语调,“很浓吗,能闻出来?” “那是我鼻子灵!不过你放心,挺淡的,要的不就是这种若有似无的效果?”陈绪说着拍了拍严祁的肩膀增加可信度,“是吧严哥?” 两道目光齐齐落在自己身上,严祁点头,“嗯,我没闻到。” “那就行。”少爷咕哝着,又理了下袖口。 “叮铃铃——”正式铃响。 右手捏着的笔一直未曾放下,纸张上却只留下几条弯弯曲曲的痕迹。 余光瞥见少爷一直出神盯着墙上的挂钟,讲台上物理老师轻咳两声提醒。 严祁回过神,抿唇抚平皱褶的草稿纸。 9、落水小狗 …… 江清回国暂时不想见那么多人,只约了三五个亲近的去他公寓里头打火锅。 作为唯一一个高中生,隋银自然到得最早。 手臂环着扎的精致漂亮的橙黄色郁金香花束,他敲了系统,【怎么样?】 白色光团扭扭屁股,【非常完美!】 【好。】 下一秒,按响门铃。 屋内隐约有细碎声音,眉眼疏离浅淡、气质温润的男人出现在眼前,唇角含笑,“来啦——” 【哇哦~】系统和宿主同时在脑中感叹不愧是“白月光”,长得就是好看。 隋银刻意往成熟了打扮,却仍旧遮掩不住那一身蓬勃的少年朝气。 “江哥!” 一只手搂着花一只手托着人的江清无奈地后退两步才将将站稳。 冲动了这么一回,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少年顿时就不好意思地自己站好了,笑得腼腆又傻气,“江哥。” “嗯,直接从学校来的吧,饿不饿?” 隋银比江清高一些,见他抬手,乖顺地就把头低下来任揉,“不饿。” 和当初对郁鸿远的态度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那先吃点零食,桌上还有你喜欢的游戏机,一会儿等你哥他们来了我们再吃饭。”江清身上戴着围裙,却抵不住举手投足的矜贵。 留学几年,连“高岭之花”都会做饭了。 隋银当即乖乖点头,眼巴巴地看着许久不见的心上人进了厨房。 隔断轻轻关上,沙发上的隋银一改方才的羞涩,懒洋洋地往后一靠,【演得怎么样?】 【特——别——好!】白色光团拖长声音雀跃蹦跶。 任务需要,二十五岁归来仍旧母胎solo的隋银昨晚和系统凑着脑袋看了一宿的青春纯爱电影/电视剧,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所幸爱豆出身的隋银演技意外地没有僵硬得辣眼睛。 对于自己的表现,隋银还是挺满意的。 【不过你们这任务不对劲啊,还撺掇人假意示爱?】 系统身上忽明忽暗,像极了心虚,【哎呀,这涉及冥府机密了哦,等全部任务做完你就能知道啦~】 隋银轻哼一声,没再继续探究。 …… 小少爷在家都没进过厨房,更别说帮忙打下手了。 刚露出一点儿蠢蠢欲动要帮忙切菜的念头,就被江清好笑地推回客厅,“什么时候这么客气?” 多少想表现表现的小少爷只好蔫巴地又坐下打游戏了。 “嘶——” 不知是哪处传来的嘶嘶声,伴随着水珠滴答滴答落地的声响。 隋银绕着各处大致转了一圈,才发觉是浴室里头发出的声音,大抵是漏水。 关上门避免溅到外头,他先后仰地觑了眼,确认江清还在厨房,不曾发觉。 眼睛发亮,小少爷乐颠颠地想着,自己表现的机会这不就到了嘛! * 知道他们有出去玩的习惯,严祁每周五的安排会很松,今晚书房的灯却一直亮着。 屏幕扣在桌面,视频铃声响起,动静不大。 在安静的房间内却衬得尤为明显。 捏着书页的手微微蜷曲,书角翻折。 两秒,严祁垂眸接起—— 屏幕上的小少爷头上软毛乱飞,脸上有几滴晶莹水珠顺着鼻梁和下颌滑落,就连眼睫也沾了水汽,像只落水小狗。 唇角还未抬起,就听落水小狗急匆匆、脆生生地喊了声。 “严祁!你终于接了!” 除却最初见面的那声挑衅,这还是隋银第一次这么正式地叫他名字。 薄唇轻抿,严祁应声,竟有几分晦涩,“怎么了?” 镜头翻转,隋银将手机拉近,给他看正在飙水的“愤怒水龙头”,期期艾艾地开口,“你这么厉害,会不会修这个啊?” 小少爷此刻有求于人,语气俏得不像话,和平日里懒洋洋不爱搭理人的模样截然不同。 “嗯。”镜头翻转后见不着人,严祁目光追逐着灯光下打在地面的倩影,下意识应声。 片刻才绝出不对来,“问这个干什么,你……要自己修?” “对啊!”小少爷不觉得有什么、直接应下,又催促道,“那你快点教我嘛——” 没有人可以拒绝隋银。 严祁也不例外。 他将手机支起,一步步地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修理漏水的水龙头。 先让对方关了水阀,目光耐心地跟着晃悠的屏幕,一点点地教隋银怎么弄、弄哪里,期间没催促过一句。 遇到小少爷听都没听过的名词,他也不厌其烦地找更多词形容。 滴答滴答的声音没了,隋银终于把镜头翻转过来对着自己,“你真的好厉害啊!感觉什么都会修!” 屏幕上是他湿漉漉的脸和领口,锁骨上都沾了水痕,这样面露惊喜崇拜的模样,鲜活又漂亮。 严祁觉得好笑,乡下十来岁小孩儿都会弄的事情,隋银却觉得自己厉害。 “……嗯。”鬼使神差地应声,严祁不自觉捻了下手指,薄唇轻启,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没等他措好辞,小少爷便压低声音急匆匆地道了句,“不说了!” 衣料摩擦的声响动静很大,看得出那头的手忙脚乱,屏幕变得漆黑一片。 严祁静默着没发出丁点儿声响,隋银许是觉得自己已然挂断,也没发觉。 他听见有人叩门,温和的声音有些失真。 “隋银,你在里面吗?” 下一秒,略闷的声音变得清晰,大抵是隋银开了浴室门。 “江哥,我刚帮你修了漏水的水龙头!”少年邀功的心思一览无余,声音雀跃又得意。 江清这下是真的惊讶了,先顺着意思很认真地夸奖,又扫见他湿润的衣服,一块深一块浅。 弯了弯眼睛将人带出浴室,“那么厉害的小朋友先换身衣服吧,我的可能会有点儿紧,你哥的应该穿得下?” “穿得下!” 觉察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严祁动作快过脑子地率先挂断视频电话。 “……” 房间内重归寂静,严祁垂眸。 他几乎是有些恶劣地想,郁鸿远都在那位刚回国的“江哥”房里留衣服了,小少爷居然没听出里头深层次的含义。 只怕是光顾着自己在心上人面前表现得有多能干,被夸得飘飘然了吧。 少年双眼亮晶晶骄傲求夸的模样,没有人能拒绝他。 片刻,压下不自觉翘起的唇角,严祁双手攥紧,又觉得自己莫名。 关他什么事? 不过是个少爷讨好心上人的工具人罢了。 书本扣在桌面,许久没有再动,严祁闭眼后仰,静静地靠在椅背。 一个连抹布恐怕都没碰过的少爷自告奋勇地帮别人修浴室水龙头。 果真像陈绪他们调侃的那样,隋银对这个“江哥”还真是喜欢得紧。 半晌,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严祁猛然站起身! 椅子晃悠悠地滑远。 立在书桌前的青年轻撑桌面,手指绷紧,眼眸中惊疑未定—— 他酸个什么劲?! …… “诶,你公司弄得怎么样了?”白月光任务进行得还算顺利,隋银又想起来关心主角的事业。 两人一块儿上楼,郁鸿远按了按眉心摇头,“不太顺利,有几个合伙人还在观望。” 他想要深入的方面属于较新的领域,技术方面也不太好突破,后期资金需求肯定不低,总不能只把钱丢进去听个响声。 再者,一方面他们需要大量的科研人才,另一方面他们又确实是一个初具成型的小公司,招揽部分也算个难题。 不好做啊…… 隋银沉吟,思索着这个“帮忙”要做到什么程度。 既然是对照组,那他在商业方面不必过多干涉,安心当一个“废柴二代”就好。 但又要帮忙…… “还想起来担心这个呢?”郁鸿远进房前笑着打趣他懂得关心哥哥了。 又弯了弯眼睛,温暖的掌心轻抚在他后脑,声音中的安抚意味很是明显,“放心,给你的零花钱只会多不会少。” 这个只比自己小一岁,却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孩儿可以做任何喜欢的事,永远不用操心钱够不够花。 这样一番豪言壮语属实是朴实又管用,隋银心下感叹,面上雀跃,“那我就相信你了!以后小爷给你投资,你好好干啊~” 金钱支持应该也算“帮忙”? 毕竟小少爷的家底可不少。 郁鸿远笑着应好,又轻推了他一把,“没大没小,快去休息吧,别玩太晚。” 隋银摆摆手,身上已经换回洗好烘干的衣服,头也不回地往卧室走。 * 擦着头发出浴室,隋银往地毯上盘腿一坐,伸手捞起平板。 系统晃悠过来,期待道,“我们今天看什么呀小银子~” 隋银给他放了先前没看完的动画片,自己捞起了矮桌上的书。 游戏卡带已然全部打通关,他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小少爷拥有的东西很多,接触的资源也往往是最上乘的佳品,无论何时变了想法去接触什么其他的东西,都有足够的资本。 但隋银没有。 他幼时少有闲暇,十几年都在忙着生存而非生活,进娱乐圈后赚的多也花的多,没存下什么钱。 爱豆的花期不长,他总要多学点儿东西傍身。 之前还活着的时候就挑拣了几样乐器学,后又屯了很多书堆着慢慢看,没等看完呢,人就来这儿了。 小少爷房内的书籍不多,内容也杂,从悬疑小说到易经八卦都有,隋银也不挑,有什么便看什么。 天蒙蒙擦亮的时候,他才拉了窗帘上床。 隔壁,严祁摁掉闹钟。 在书桌前趴了半宿的肩颈僵硬得厉害,他直起身闭眼缓了片刻,随即开始新一天的日程。 桌面上散落着的手机和电脑显示着数十个未关闭的搜索界面。 他神色如常地摁熄,眉目沉沉。 …… 严祁曲腿坐在灰尘呛鼻的陈旧教室,背靠着已经掉下不少墙皮的墙面,在脑海中把可能有过节的人都过了一遍,最后仍没得到结果。 地面上密密麻麻地散落着很多死虫子死老鼠等恶心人的东西,伴着尘土,散发出熏人气味。 “……” 学校里头从不缺乏有家世的,而他的社交又具有非常明显的目的性。 有用的、和无用的。 或许也因此得罪了很多人。 他是被一个实习老师以“帮忙搬试卷”的名义弄进来的。 外头标的是“数学教研组办公室”,他没怀疑,一踏进来就被锁了。 手机没带在身上,窗子被铁栏杆封得很死,现下又是午休时间,教学楼内几乎没人。 严祁试着大声喊过、踹过门,都没什么用。 现下静静地坐在这唯一一块相对干净的地界,倒是得了空闲来想先前抛在脑后的事情了。 圈子里的事情他通过陈绪了解不少。 譬如江清这次回国也是准备逐渐接手家族产业,只来得及和朋友匆匆见了两面,便和郁鸿远一样忙得脚不沾地。 因着这个,隋银也不去烦心上人,分提了二三十就不愿再耗时间干这划不来的生意,晚自习经常跑去篮球馆和低年级逃课的学弟打球。 他还被陈绪拉去看过一次。 球场上的少爷不太爱笑,用经常围在旁边看的那群女生的话来说,冷脸出汗的模样很欲。 隋银平素看上去很懒,也不太爱动弹,课间操总是划划水地比划两下。 严祁站在他身后,每次都盯着看,觉得他像一只在日光底下睡觉的猫。 但对方打起球来却很鲜活,仰头喝水时听见学弟抱怨哪个老师太烦会咧嘴笑一下。 他静默而长久地注视着,几乎觉得自己发觉了小少爷的内心——明亮又乖张。 外面依稀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他漫无边际的发散,脑中思索着是不是关他的那些回来欣赏“现场”,严祁没轻举妄动地发出声响。 但他却听见了再耳熟不过的声音—— “那个…隋银,你这周六有空嘛?”女生声音放得较轻,暗含期待。 “有事?” “就…那天我过生日,你…能来吗?” 严祁垂眸,却不自觉屏息—— 10、拒绝和邀请 “生日快乐,我就不去了。”少年拒绝得很利落。 “啊…这样,那这个蛋糕,你收下吧,我自己做的。”纸袋发出细碎的声响。 隔着门,严祁看不见两人的脸,却仿若能看见隋银此刻的神态。 平静而冷淡地注视着对方,声音却带着些吊儿郎当的不在乎,“妹妹,给男人送礼物是要倒大霉的。” 话音落,两道脚步声前后消失,屋内的人就这么静静听着。 不知出于什么缘由,他没有开口。 …… 大概又过了十来分钟,门被打开,眼前是那个先前同宿、后来搬走了的“寝室长”。 男生身后站着几个跟班,趾高气扬地看过来,仿佛非常得意于欣赏他的“无助可怜”。 这才哪到哪。 严祁见过比这脏十倍百倍的招数,在这儿不痛不痒地坐一两个小时,倒真不至于干嘛。 但这并不代表他是软包子。 没见到预想中“痛哭流涕”、“低头认错”的场面,几人的表情都显得有些惊诧。 和一堆看上去就令人浑身发麻的“尸体”同处一室,再加上封闭的空间,无人回应的恐惧…… 未知发散的幻想就能将一个人折磨崩溃。 他们这样对付过很多人、很管用。 那些人往往踮着脚,在开门的一刻,眼中会爆发出热切的渴望与乞求,为了从这里出去什么都会答应。 然而这人却平静地抬头看他们,“完事了?” 空气中弥漫着难言的寂静,严祁站起身轻拍了下校服上沾染的灰尘。 衣料摩擦的窸簌声倒是先让这群人崩溃了。 “你、你别过来!”他们嗫喏地后退一步,严祁却径直上前一手拽住一个往里面拉。 两三下,几人全进来了。 这还不算完。 为首的那个被严祁踩着膝弯压跪在他们引以为傲的“小玩意儿”上,苍白着一张脸眼睁睁瞧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近,鼻尖即将触碰到…… 男生不断将脑袋向后顶,却被禁锢着无法动弹,紧紧地抿着唇闭上眼。 将触未触时,停下了。 男生被轻飘飘地掀到一边,掌心、脚底下传来的触感让他头皮发麻,第一次知道了以前“教训”过的那些人为何会有这样无助的神情。 杀鸡儆猴的效果显然不错,其余几个跟班眼睁睁看着他将门锁上,全被扼住喉咙似地发不出一点儿呼救。 一报还一报。 严祁轻嗤一声确认锁好,耷拉着眉眼转身—— 亲自推翻了自己的妄想。 那个方才被他在脑中悄悄评价为“明亮乖张”的小少爷此刻笑意盈盈地斜倚在栏杆。 “哟,居然出来了?” * 有系统这个外挂在,隋银从一开始就知道严祁被关在这儿。 拒绝了那个女生过后,他刻意制造了点儿脚步声装作离开的模样,实际一直呆在楼道口。 白色光团不解,【小银子,你不是想帮他吗?】 隋银懒洋洋地向后一靠,笔直的双腿交叠搭在台阶,目光并未聚焦,他轻笑,【我又不是救世主。】 他引导严祁不去和郁鸿远争锋相对,但不代表他要呵护反派不使其“黑化”。 经历铸就品格。一个有胆量从泥泞中站直膝盖触碰上层的男人,隋银不认为他会把这些不入流的手段看在眼里。 要是真着了道,那严祁可真是太弱了,还当什么反派? 系统在空中晃晃悠悠,【你们人类真奇怪。】 隋银不置可否,权当看戏,掐着表看什么时候出来。 没想到还挺快。 * “哟,居然出来了?” 此时此刻,严祁不知道自己脸上挂着怎样的表情,总之不会太平和。 营养跟上来,他的身高也在这段时间蹿了一蹿,半垂的眼睫挡住了容易暴露心思的眼眸。 “嗯。”轻应一声,严祁忽然想—— 正常人在此刻或许应该生气、或者震惊于小少爷冷漠的作壁上观。 但他心中却踊跃起了一股隐秘的、不由自主的探究欲。 隋银身上有太多太多的矛盾点。 最初,是嘲弄小少爷的不谙世事与天真,觉得幼稚。 后来对方送他去医院,又表现出了对江清浓烈的喜欢,他相信了小少爷的心软,和口是心非。 现在,严祁才真正看出隋银和外表如出一辙的冷漠内里。 他高高在上,永不坠泥泞。 呼吸在此刻紧得厉害,酸涩的心脏像是被一只白皙又细腻的漂亮掌心攥紧又松开、任人搓圆捏扁地肆意玩弄。 “……” 隋银见严祁只是沉默又执著地凝视自己,不解地歪了歪头。 怎么是这个反应? 喉咙口即将飞出的话音被遏制,脑中倏地闪过十几个搜索问答界面,严祁仓惶收回目光。 心脏酸涩刺痛,擦着小少爷肩膀离开的步伐急切又凌乱。 像一场伴随雷鸣的突发暴雨。 * “你跟严祁终于吵架了?”陈绪装模做样地捏着笔做笔记,头却往一边偏,嘴叭叭地列举了一堆“证据”。 之前还偶尔互相呛几句,现在直接连眼神交流都没了。 隋银轻嗤,无所谓道,“谁管他。” 手指一下一下地在桌面上的绒布盒子上轻触。 陈绪也就想起来随口问一句,现下注意力又转移了,手肘怼了怼,促狭地眨眨眼,“诶,明天五一,是江清哥生日吧?” “对,”隋银弯唇,语气中含着无比雀跃的期待,“一放学我就去他公司找他!” “可以啊!”陈绪知道他今天准备表白,眼睛都亮了不少。 没办法,枯燥的上课时间听啥都带劲儿。 两人小声嘀咕着隋银准备的“表白流程”,讲台上班主任知道一到放假这帮人的心都飞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严祁就跟把右耳摘了似的动也没动,笔尖沙沙。 两人就这么一直嘀咕到放学铃声响。 凳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少年一把拽起书包就往外冲,衣摆带起阵清风,眉目飞扬! 陈绪轻啧一声,整理着东西也准备回,转眼却见严祁还在写。 “加油啊严哥。”他摇摇头不免感叹。 这桌究竟是只有他一个倒数了啊! 教室内只剩下自己,严祁手劲一松,目光怔怔。 本该是数字与公式的演草纸上只有一角心烦意乱的凌乱笔迹——隋银。 …… 一脚刹到江氏,隋银兴冲冲地进去,被前台拦下,微笑着轻声询问,“您好,有什么能帮您的?” “我找你们江总。”等不及见面的小少爷自己开车过来,下了车又一路小跑,此刻气息微乱,停下来拨弄额发。 “好的,有预约吗我帮您查一下。” 一拍脑袋就准备的惊喜告白,小少爷怎么可能记得提前预约。 对上前台礼貌的微笑,隋银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摸出手机,给江清发了条信息。 【江哥,我在你公司底下!】 【你有空吗[可怜巴巴.jpg][可怜巴巴.jpg]】 会议室内,江清扫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消息,嘴角弯起一抹无奈的笑。 【马上下来,稍等】 将信息发出后,他快速做了个简单的总结,微一颔首,“剩下的细节明天再敲定,散会。” 底下的小少爷看到这条消息,兴奋地原地蹦了下,对关切的前台点点头,“谢谢你,我在这儿等他就好。” “好的先生。” 几乎是电梯门一开,软椅上百无聊赖的少年就弹射起身,“江哥!” 江清对周围看过来的员工微一点头,随即轻笑着理了下隋银微乱的衣领,“走吧。” 小少爷乐呵呵跟上,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哥你怎么知道我是带你出去玩儿啊?” 江清边走边解领带,好笑道,“你一放学就来找我,还能是因为什么?” 隋银从小学跟在他屁股后头时就经常一下课就趴在窗边眼巴巴地等他补课结束。 当时郁鸿远还打趣说他才像隋银的哥哥。 闻言,隋银就笑,几步走到前面又转身倒着走,目光灼灼地对上江清的眼睛,喜笑颜开,“我带哥去玩儿!” “好。”江清也不问去哪儿、去干嘛,只一味地纵容。 …… 西装革履的江清被拉进电玩城也只是稍愣片刻就笑着去换游戏币了。 射击类刺激的玩了一圈儿,隋银又兴冲冲地拽着江清往粉嫩少女心的抓娃娃机器走,“江哥你试试这个!” 篮子的的游戏币见了底,最后两枚投进去,隋银双手合十嘀咕几句,“天灵灵地灵灵……成败在此一举了啊!” 江清操纵着摇杆挪到毛绒玩具上方,然后侧身笑着道,“你来按。” “啊?可是——”我运气很差的! 从来没抓起来过娃娃的隋银被江清捏着手腕摁下按钮,往后缩的动作也被不容拒绝地制止。 “没关系,看。” “啊啊啊啊!上来了上来了!” 袖口被卷到手肘处,隋银眼睛紧紧盯着抓娃娃机里头的钩爪,手指捏住江清的衣摆兴奋地晃了两下! “哐当!” 毛绒玩具掉进洞里,隋银立刻蹲下身拿出来,高高兴兴地往江清眼前一递,“哥我就说你运气好吧!” 江清接过来,却轻巧地往少年的书包上一挂,揉了把毛茸茸的脑袋,“那把运气给你,天天开心。” 毛绒玩具做工粗糙,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的小少爷却珍重地摩挲两下,低低应了一声。 “谢谢江哥。” 11、失恋未遂 * 从游戏厅出来,隋银又开了半小时车拽着他去较远的地方吃了一家私房菜,点的都是记忆里江清会喜欢的。 两人说说笑笑地聊了很久,气氛上来又都微醺了下。 捏着车钥匙站在门口,凉风一吹,脑袋就清醒了。 隋银懊恼地垂下头,忘记自己是开车带江清来的了。 见他失落,江清偏头笑了下,双手往兜里一插,扬扬下巴,“刚好,湖边走走消消食。” “好。”隋银点头,余光似乎见他瑟缩了下。 也是,傍晚温差大,江清从公司直接就被拽出来了,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抿抿唇,他把外套脱了,轻轻搭在男人肩膀。 又懊恼地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 “我们小隋银都懂得照顾人了。”江清笑了下,也没拒绝。 两人在湖边走了一段,停下坐在长椅时,夜空骤亮—— 他们偶遇了一场盛大又绚丽的烟花。 江清仰头静静看着,侧脸疏离又干净。 紧张了一整晚的小少爷此时喉结微动。 天时、地利、人和。 上天都在帮他。 “江哥,我……”少年鼓起勇气。 江清却做了往常从未做过的举动—— 双眼依旧注视着夜空的艳丽,柔和又坚定地打断了他未尽之言,清凌凌的声音在隋银身侧。 “小隋银,我和你哥要订婚了。” 温和却又明确的拒绝。 闻言,素来任性妄为、想要什么都要得到的少爷只觉得喉咙干涩。 没有任性地将打了无数遍附稿的表白之语脱口,只是顺着对方的心思,咽下让彼此都会不自在的话语。 然后别过头。 声音如常,眼眶却在夜色中悄悄红了,无人知晓。 “……江哥,新婚快乐。” “嗯。”江清依旧很温柔。 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司机来时,江清顺势起身,“走吧。” “好。” 两人在路上依旧聊得很投机,仿佛先前那只是一场随着烟花起又灭的错觉。 车稳当地停在江家门前,隋银也跟着下车,又喊了一声。 “江哥。” “嗯,今天开不开心?”江清笑着看他。 隋银毫不犹豫地点头,又反问他。 男人把身上披的外套还给他,“当然,我也很高兴。” 闻言,隋银偷笑了下,耳根泛红地从口袋里摸出那个绒布盒子递过去。 “明天估计你有应酬,生日礼物我就提前给了,哥,生日快乐。” 江清温和地注视着他,手却在空中顿了半秒。 隋银垂眼,把盒子打开,低声解释,“是袖扣,收下吧。” 他知道对方在犹豫什么。 “谢谢,”话一出,江清就接过来,“回去吧,早点休息。” “好。” 静静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少年肩膀一松,缓慢蹲下。 压抑许久的一声呜咽终究溢出—— 他从未想过要如何拥有江清。 少年摧枯拉朽式的爱慕在朋友眼里或许是明晃晃的喜欢,却唯独最亲近的父母哥哥分毫不当真,只觉得是小孩子争一时意气的玩笑话。 或许,江清也不曾放在心上。 …… 【系统,我表现还行吧?】 衣服罩着脑袋,隋银脸上的伤心失意全无,愉悦地晃了晃腿。 【今晚这场简直一镜到底,太完美了!】白色光团努力夸夸。 又翻了翻后台,双眼瞪大。 【诶,今晚任务一“人设匹配”完成进度75-->85%,任务二“主角对照”完成进度20-->50%了诶!为什么对照值涨了这么多啊小银子!】 隋银轻笑,特意夸它,【这一大半是你的功劳哦~】 托系统的“监控”功能,一人一光团昨天晚上把郁鸿远和江清的约会过程逐帧分析了个遍。 郁鸿远是面面俱到、令人舒心的体贴,隋银就是莽撞冲动、全凭借一腔热血的幼稚。 主角俩约会时,郁鸿远会提前跟江清敲定时间,确认对方没有工作事务后再做邀请。 再者,吃饭的地点会考虑时令菜,预估用餐时间和车程,如果要沾酒,更是会提前打点好。 而相比之下,隋银就显得太“小孩子气”了。 先是没问过行程就将人接出来不说,更是让人白白受了凉风,去的还是游戏厅这样的场所,小孩子心性毕露。 就这么一个晚上,对照值直接飙到一半。 系统对着隋银都要冒星星眼了,【你真的好厉害啊!是我见过最最最厉害的任务者!!】 【你还带过别的任务者吗?】隋银好奇发问。 白色光团绕了一圈,略微心虚,【没有哦~】 【噢】 见他没继续往下问,系统悄悄松了口气,复又开心地问,【接下来我们去干嘛呀?】 隋银没回答。 他顶着一件外套遮着脑袋,颓丧又自暴自弃地进门、换鞋、托着疲惫的身躯慢慢挪动…… 在郁父和杨女士欲言又止的目光中,隋银也没跟他们打招呼,有气无力地晃悠悠爬楼梯。 小少爷一整个就是大写的“颓废”二字。 唯独剩下夫妻二人面面相觑。 …… 半小时后,成功拿到一笔高额零花钱的隋银扬眉,晃了晃手机,笑得开怀。 【接下来嘛——当纨绔喽~】 一人一统顶着毛茸茸的两颗脑袋又熬了个通宵——做旅游攻略。 连表白都没说出口从而失恋未遂的小少爷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那当然是合情合理的变颓废。 在这个最是倔强要面子的年纪,不愿意表露出伤心难过再正常不过了。 在所有人面前装不在乎、无所谓,表面平静内心波涛汹涌的人设太难演,相比之下,隋银索性选了第二条路。 不乐意面对现实的小少爷当然是——用各种各样让肾上腺素飙升的玩乐活动麻痹内心的痛苦啦~ 于是。 所有电子设备理所应当地全部关机断联,小少爷的人影也在凌晨时分悄然离开了郁家。 四周只有树叶摇晃的沙沙声,月光皎洁地铺出一条路,少爷双手插兜恣意又懒散地往前走着,一次都没有回头。 严祁静静地站在窗前,只窗帘缝隙中透过几抹亮色。 他长久而又静默地注视着那样一道自由无拘的影子。 明明是垂眸俯视。 却虔诚得像是一个在泥泞中渴望神明的信徒。 …… 【啊啊啊啊啊——】 白色光团化出双手死死拽住隋银的冲锋衣摆,叫得活像丢了魂似的。 隋银全副武装地戴着护具,护目镜下的一双眼明亮又充满笑意,【还没开始呢,你怎么就害怕啦~】 初级雪道上,隋银脚踩单板,教练在一旁指导他动作,说的是英语,他倒也能对答如流。 陪着他练了一会儿,教练直夸他厉害,给足了情绪价值。 就连系统的自信心都不由得膨胀了起来,【嗷嗷嗷!对!我们就是最厉害的!】 又跟着滑了一会儿,隋银找到点儿感觉,就没让教练跟了。 “小少爷”必然是会滑雪的,但隋银不会啊! 索性让系统认真筛选了过后,一下子就刹到瑞士的这个小众雪场,没什么人认得他。 初级道学的时候滑了几次,现下就觉得没什么意思,隋银就拎着系统直接冲了高级道。 这边人就明显少多了。 白色光团明明自己天天飞着,却还离谱地恐高,【啊啊啊啊啊,小银子我们真的要在这儿滑吗??!!】 隋银重新绑好护具,又调整了下护目镜,目光灼热,【不好玩儿吗?】 从前怎么没试着接触过!当爱豆那些年真是可惜了~ 隋银惋惜没早开始当“纨绔”! 说来奇怪,大抵是“死过一回”的缘故,之前还努力赚钱苟着小命的隋银现下都开始享受极限运动了。 隋银学什么东西都很快,脑中全是各种炫酷的技巧,目光投在洁白一片的雪道,舔舔唇,跃跃欲试。 【……好玩】系统沉默两秒后诚实开口,随即又拟人化地咽了下口水,【但我们直接就来这么猛的吗?要不循序渐进——】 未落的话语被凛冽的风阻断,系统熟练地拽住衣摆,死死闭眼,连尖叫都被遏制在喉咙里头。 隋银一跃而下,感受着强烈失重感带来的刺激,嘴角咧开,“爽!” 天高地阔,坦荡自由。 随着一个侧漂旋转,隋银压低重心—— 到雪台那块的时候,凭着以前跳舞肌肉记忆,核心绷紧向后猛地一跃! 【啊啊啊啊啊!】系统迎来统生最刺激的一次空翻,简直要崩溃地哭出来了,【救——命——啊——!】 【哇靠!好——他——爹——爽——啊——!!】隋银也嚎,纯粹是兴奋的。 大坡小坡都冲,速度又快又猛,系统全程在叫,隋银全程在笑。 随着雪尘溅起一片,玩儿够了的隋银慢慢减速停下,仰躺在雪地里,连眼尾似乎都扬了起来。 【下次继续!】隋银喘着气,胸膛上下起伏,体力猛地耗光带来的就是全身使不上力气的酸软。 脑中盘算着以后还要继续试试别的玩法,隋银心情颇好地跟系统打商量。 【乖宝统,你能挑任务世界吗?我想要个能练体术的!】 体力太差了都玩不尽兴! 魂刚回到体内的光团仍旧惊魂未定地瘫在地上,听见“乖宝”这个称呼一下就飘飘然了。 【好、好哦~】 不过,【你们人类怎么能想到这种恐怖玩法的?】 【嗯?】隋银不太明白,疑惑地应了声。 白色光团凑过来,幽幽开口,【是什么让你们觉得,脚上套了块板子就能直接跳崖……】 12、意气风发 被他这么一嘀咕,隋银仰躺着乐了好半天。 【不过你怎么叛变啦?前段时间不还催我做任务?】他笑着打趣。 先前那段时间,他既没了兴趣逗严祁,也不跟郁鸿远有互动,整日打篮球划水。 整个消极摆烂不想做任务的状态,倒还真像一个在这个世界活了十八年的“原住民”。 系统经常性在他耳朵边念叨,絮絮叨叨地说任务结束的奖励有多好多好,妄图让他“振作”。 现下却像是被同化般也仰躺在这一角天地。 闻言,白色光团略显心虚地暗了暗,忽闪忽闪的全身像是年久失修的灯泡。 【我就是,觉得这样也挺好。】系统老实巴交。 “这样”是哪样,隋银笑笑没有问,系统也没有解释。 它悄悄觑了眼身旁无端自由的人,心下雀跃。 刚刚从雪坡上直冲下来时,它的数据心脏仿佛被病毒攻击成了一团无法运行的乱码,突突跳个不停。 这样恣意逍遥的身姿和意气风发的笑容是属于隋银的,而不独属于那个刚成年不久的小少爷。 他拥有25岁年轻而又成熟的灵魂,不被拘束掣肘的模样昂扬又漂亮。 几乎是在那一瞬间,脑中从其他系统前辈那儿整理好的“任务经验”和整本的“怎么拿捏宿主”一起,都被连同病毒一起丢了出去。 白色光团像一个被妖精蛊惑得难以自拔的恋爱脑,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漂亮人类。 去他爹的任务。 它想。 * 许久未锻炼,一上来就整高强度的后果就是—— 隋银回到酒店后几乎沾床就睡,绵长而又舒适的一觉直接干到第二天下午。 白色光团游魂似的醒了就去戳被子底下的一团,【三点了,你不饿嘛?】 布料摩擦声翻腾了两秒,就又回归寂静。 【三点半了,你不饿嘛?】 【四点了,你不饿嘛?】 【四点半了,你不饿嘛?】 … 活像个报时鸟一样催促到堪堪六点,一团黑色的毛绒脑袋才从被子里探出来。 隋银打着哈欠去洗漱,只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酸的。 “嗯……” 【哇……】 一人一统在吃到第一口通心粉时同时喟叹出声。 用餐全程幸运地都没有踩雷,隋银的起床气明显消失,当即满血复活地又拽着系统飞了意大利。 …… 就这么全程关机断联地疯玩了一周,隋银在某个特色餐厅“偶遇”了郁家的人。 “隋银少爷,夫人让我嘱咐您,您还是一个马上高考的学生,一周的时间也该休息好了。” 中年男人全身上下打理得一丝不苟,儒雅随和,活像小说里走出来“豪门管家”。 噢,这本来就是小说。 隋银漫无边际地发散思维,面上不耐烦地摆摆手,“知道。” 或许是出于“第二手准备”,管家微笑着等他用餐结束后立马将人引上私人飞机,直接一键打包回国。 一路上,小少爷的脸色很臭,全身上下都写满了“不情愿”三字。 然而隋银本人在和系统愉快复盘。 【冰淇淋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冰淇淋!】白色光团幸福得到处乱飘。 隋银顺口问,【你以前还吃过冰淇淋?】 系统曾说过他们不需要进食,刚穿进来的时候连饮料都是第一次尝试。 【啊、我这是夸张手法嘛……】白色光团又开始忽明忽暗了。 隋银轻笑,【下次带你去潜水,听说这个也好玩儿~】 【好哦~】 * 小少爷才刚不爽地被弄回来,就听到了更加晴天霹雳的事儿—— 杨女士拎他回来上学是假,参加他哥订婚宴是真。 隋银:“……”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哪个原因更惨一点。 江清当时的拒绝之语并非搪塞,而是真的和郁鸿远要订婚。 订婚宴的两位主角都去确认细节流程,唯独剩下他和严祁两个小辈。 杨女士正跟服装师沟通着礼服细节,隋银就吊儿郎当地靠在沙发上,撑着下颌打量严祁。 几个月前清瘦的骨感荡然无存,倒还真养出了点儿矜贵少爷的调调。 那张从前便是不俗的脸,现下也平添几分好颜色。 饶是在娱乐圈浑水摸鱼了几年的隋银也盯了好几秒才挪开。 严祁倒是没表现什么,坦坦荡荡地被他盯,目光也回礼般直勾勾地落在他身上。 这一周,隋银断联,郁鸿远订婚,以至于各种关系近的远的都来加自己好友。 旁敲侧击地,一会儿问这位向来只把目光放在江清身上的小少爷是不是失恋伤心,想组局让他开心开心。 当然,至于这种局的目的是“解愁”还是“凑对儿”,那也只有当事人心里头清楚了。 一会儿又透露和郁家未来可能会有的合作,明里暗里地探他底。 后者严祁一律按郁氏目前给的官方话术回答,前者嘛—— 似乎万事不过心的少爷并未表现出太多伤心难过,表面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 凌晨,这个念头就被击倒了。 接到备注为“隋银”的电话,严祁的目光活像见了鬼。 薄唇轻抿,指尖在屏幕上悬停好几秒。 手一抖,就按下接通。 “……” 电话那边传来震天的音乐响声,严祁下意识地屏息,像是怕呼吸惊扰什么人似的。 这个念头来得又快又轻,还没等他察觉,就像一阵风似的掠走了。 “喂,喂喂,……打通没啊……草!” 手机传至耳边的声音会有些失真,但能轻易分辨出不是隋银。 “怎么?”严祁垂眸,终于出了声。 陈绪陪着也喝了不少,捏着手机只觉得天旋地转,说话也有点儿颠三倒四。 “喂,是…严哥,我、陈绪啊!” “嗯,是我。” “……&%¥#@”听筒那边又没了清楚的话语,好半晌,手机又落到不知谁的手里,换成了一道略带迟疑的女声。 “喂你好,隋银喝醉了,他不让我们给郁家打电话,陈绪可能也喝多了,说让打给你。”女生口齿清晰地把情况简略说了一遍。 接着瞟了眼备注,迟疑道,“你能来接他一下吗?” 不姓郁,应该可以吧? “……好,把地址发给我吧,谢谢。”声音沉稳而可靠,让女生松了口气。 “好的。” * 循着地址找来,等电梯的间隙,严祁匀着气息,目光时不时扫过攥紧的手机。 正找了个服务员问包厢时,余光就扫到弯腰扶在洗手间吐的陈绪。 “不用了,谢谢。”快速对服务员点点头,严祁大步走过去。 陈绪一双腿软得跟面条似的撑着洗手台,水龙头“哗哗”开着,吐了个昏天暗地。 旁边递来几张纸巾,他顺手接过来,勉强把自己收拾出个人样儿。 吐过一回,九分的醉意就余下两三分,陈绪缓了口气撑着站直,扭头,“谢了啊哥们……严哥你来了?!” 严祁又递了几张纸巾过去,“隋银呢。” “噢,银子在包厢呢,睡着了。”陈绪领着他往里走,不好意思地抓了把头发,“大晚上的麻烦你了严哥……” “主要银子不让告诉家里人,我带他回家肯定被爹妈通风报信,思来想去也只有哥你靠谱了。” “没事。” 严祁这么稳,闹得陈绪愈发不好意思了,说了好几声“谢谢”。 手机发了个地址给他,“银子在这附近有套公寓,哥麻烦你给他送那儿吧……他今晚喝挺多的。” 门推开,严祁几乎是眨眼便看见了角落里那只露出一双长腿的小少爷。 毯子松松地搭了一角,闭着眼,脸颊耳根通红一片。 身边还坐着个男人,时不时就偏头看一眼,手上捏着的杯子半天没抿一口。 醉翁之意不在酒。 严祁直接朝着角落去,陈绪跟在后头悄摸打量,有点儿犹豫自己这个人叫对没。 人靠谱是靠谱,就是和银子这关系吧…… 好在,严祁没直接粗暴地将醉鬼叫醒,而是静静地站在那双随意摆着的腿中间,垂眸似乎在考虑用什么姿势把人带走。 他伸手想去拉一下少爷身上的毯子,身旁那男人却给他挡了。 男人抬眸打量他,眉心皱着,“你是?” 陈绪倒是先开口了,“这是银子的哥哥。” 言下之意,人家比你靠谱多了。 男人顿了顿,还是收回手。 严祁轻飘飘扫他一眼,给隋银扯好毯子后一把将人捞了起来。 陈绪连忙凑上去。 温暖干燥的掌心穿过脖颈下的空隙,又捞起膝弯,是一个公主抱的姿势。 陈绪帮忙把隋银的手臂弄到严祁肩膀上,又扯过几条毯子来严严实实地把人裹着,双手虚虚护着。 严祁站着任由他动作,又接过隋银的手机,对他微一点头示意,“那我送他回去。” “诶好。”陈绪眼巴巴地目送,确认上了车才放下心来。 托小少爷的福,严祁前几天刚拿驾驶证,车也是郁父送的,这还是第一次载人。 先是放后座睡着,沉默片刻又怕人翻身掉下来,严祁又把少爷塞进副驾,俯身妥帖系好安全带。 一番动作下来,明明比不得从前在村里干活累,后背肌肉却绷得紧,手心也出了汗。 忙活了半天将人安置好,严祁双手搭在方向盘,静坐了好一会儿才驱车。 13、上当 隋银酒量其实还不错,但为了确保人设,还真结结实实地喝了不少。 本能使然,在被抱起来那一瞬间,他就醒了。 但系统在旁边咋呼,煽风点火地让他装醉,说反派的“爆发”肯定来了! 他也挺好奇严祁是不是真“沉稳”到能细心照顾一个烂醉如泥的“弟弟”,索性顺势闭眼继续装。 车停下,四平八稳地被抱上楼,期间隋银眼皮子都没颤一下,装得那叫一个好。 一直被扛到门口,拽着手指摁了指纹锁,又被轻轻安置在沙发上。 周遭没了动静,隋银没忍住,悄悄掀开眼皮看了一眼。 客厅的灯没开,严祁借着手机打的光摸索到浴室,开了一盏昏黄的壁灯。 浴室的水声细碎,喝了这么多酒到底是上头,晕也是真的晕,酸涩的眼就又闭上了。 没几分钟,声响之源又逐渐靠近,隋银下意识屏息,耳朵尖动了动。 严祁似乎真没打算趁着他醉酒这个绝佳时机报复些什么,反而照顾得很周到—— 温热的毛巾擦过额头和脸颊,隋银能感受到下巴被捏着轻轻抬起,脖颈处也被擦得干净清爽。 借着是手心、小臂…… 带着酒气的外套被脱下,温热的气息打在脸上。 严祁和自己靠得很近。 隋银脑中莫名浮现出这几个字。 实在没忍住动了一下,装作翻身躲开过于近的距离,又仿佛醉语般轻声呢喃了几句无人听清的话语。 他这一动,严祁就半跪在沙发前像失去发条的机器人一般静了好久。 直到小少爷重新安静下来,严祁才轻舒出一口气,目光落在他剥下外套后的衣服。 那是一件水蓝色的衬衫,上好的布料衬着一片白皙细腻的肌肤,解开的几枚扣子露出锁骨及以下的部分皮肤。 目光像是被灼了一下似的躲开,严祁犹豫片刻,还是没鲁莽地把这件布料扒掉。 甚至系上了两粒扣子,像是生怕风灌进去着凉似的。 最后又伸手去碰隋银的脚。 “!” 被“伺候”到先前那个程度,隋银已经够震惊了。 现下这浑身上下就写着“硬骨头”三字儿的反派又亲自来给自己脱鞋,隋银是真忍不住了。 膝跳反应似的一动弹,严祁伸出的手立马停下了,目光也重新落回他脸上,眉心微蹙,似在打量。 酒确实是踏踏实实地进了胃,再加上灯光昏暗,隋银迷蒙地睁眼,就算演技不好也不太看得出来。 少爷撑起身子,先是极其诧异地看他一眼,随后歪了歪头,“你送我回来的?” 严祁还是那个半跪在沙发前的姿势,喉结莫名动了下,低声应。 “嗯。”视线挪开。 随即直起身,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嗓音也是低的,“我走了。” 他一醒,男人没了留下的理由,抿唇撂下一句就抬腿向外—— 袖口被拽住了。 转头,就对上笑意盈盈的一双眼。 水光潋滟的,眼尾还带着几分倦色的红润。 隋银是典型的“得寸进尺”型。 严祁凌晨被一个电话叫来接他,又忙前忙后地做这一堆事情,要是坦荡荡地接着嘱咐几句,他就没什么好挑刺儿的了。 但偏偏这人不声不响,见他睁眼就想溜,颇有几分“田螺小子”那种调调了。 骨子里煽风点火的劣根性倏地冒了头,隋银扯着他袖口的手指又加了几分气力。 严祁不明所以地顺着劲儿弯腰—— 领口被轻飘飘却又好似不可抗拒的力道勾住,他猛地抬眼,呼吸错乱。 隋银好整以暇地和他对视几秒,精准捕捉到那来不及收敛的慌乱后就弯唇笑了。 轻而蛊人的声音被黑暗放大在耳边,严祁几乎是下意识抬手—— 握住那一截白皙的手腕。 隋银也不挣扎,目光如有实质地从眼角眉梢滑过鼻梁,在唇上停了两秒,又继续向下。 透过被扯开的领口,他毫不掩饰地往里飘了一眼,随即吹了个九曲八弯的口哨。 “本钱不错~”隋银直接地夸了句,随即又将人拉得近了些,“不过……” “送我回家,还这么照顾我,又是擦脸又是脱鞋的……” 这句话说得又轻又慢,仿佛用足了心想将那颗柔软心脏高高悬钓上钩似的蛊惑。 隋银用未被钳制的那一只手轻压着严祁的后脑向下压。 一般情况下,少爷的力气肯定是比不得这个自小在田野间摸爬滚打的“野小子”。 但这显然不是什么“一般情况。” 严祁上当了。 喉结上下轻动,隋银的尾指不经意滑过,离开时分又轻勾了下。 两人越靠越近,气息相交,鼻尖只差毫厘便可触碰上。 他看见少爷一瞬间由潋滟缠人变得倨傲冷淡的目光,同时后颈猛地一压。 隋银居高临下,带着笑意的声音缱绻,吐出的字眼儿却刀刀割心。 “严祁,你做这些事儿,喜欢我啊?” 推杯换盏、利益交换的娱乐圈从来不缺“追求者”。 真心掺杂着私心,爱意混入了私欲。想上位、想拿资源……隋银见过太多人,严祁藏得并不好的眼神也明显得不行。 直勾勾的,生怕谁看不清似的。 隋银很期待对方接下来的反应。 落荒而逃?恼羞成怒?顺水推舟? 然而严祁给了他一颗“炸弹”。 意外的是,向来在这种氛围沉默不语的严祁此刻非但没松开握住的手腕,反而捏得更紧。 又没头没脑地起了头。 “江清和你哥,订婚了。” 很离谱的反应,压根儿不属于意料中的任何一个可能反应。 隋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在这一瞬间非常完美地契合了人设—— 难以置信地瞪他,“你能不能别在我跟前提这档子事儿!!” 少爷刚失恋呢,他就来雷区乱蹦跶,生怕不炸似的! 然而,严祁自顾自地继续。 “他们感情很好。” “未来也可能结婚。” 被这掷地有声的“爱情宣言”又轰击了一番,隋银已经开始迷惑了,皱着眉,不耐地打断,“所以?” 严祁目光和他对上,像是在判断他的怒气上升到哪个地步了。 随即,又头铁的继续。 “所以,你不能当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 隋银:“……” 隋银:“…………” 张了张口,隋银只能吐出几个句号。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隋银迷惑地看着他,从来没意识到这人在这方面道德水准居然高成这样。 “……严祁,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在诱引严祁对自己的“剖心”做出有趣反应,结果这人一秒“主角爱情保安”上身似的做出这么…诡异的劝诫。 玩儿他呢?! 眼见隋银是真要炸了,严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轻咳一声,正色道:“我的意思是,隋银,不要喜欢江清了。” 不要借酒消愁……也不要哭。 后者他虽然未曾见过,却莫名觉得这样骄傲的小少爷被心上人拒绝,背地里不知道哭成什么惨样儿呢。 他这句话说得很正式,不像是劝诫,更像是一次掷地有声的宣言。 脑中还有更多整理好的、预备论证这个观点的说辞,却被眼前人不由分说的打断。 隋银像是迫切地想要拿回什么主动权似的倾身,“那我该喜欢谁,你吗?” “严祁,回答我。” 他这话说得又快又急,语气不自觉带了点儿强势的命令感。 很容易就将眼前人打好的腹稿堵了回去。 严祁身侧的手蜷缩又松开,眼中的挣扎神色很好分辨。 【该喜欢谁,你吗?】 严祁吗? 这句话的意味太过不明,像是再简单不过的疑问,又像是一道明目张胆放下毒药的佳肴。 仿佛只要他答应,少爷的目光当真就能落在自己身上。 像喜欢江清那样喜欢自己。 对自己笑,把自己当作规则之外的存在——可以坐他开的车,可以碰他柔软的发丝…… 严祁轻轻闭眼,片刻,又睁开。 “嗯?”隋银压着他后颈的那只手不自觉玩起了头发,极轻地催促,“回答我,严祁。” 像是巧笑言兮地将毒苹果喂之于口。 片刻,严祁盯着那样一双眼,沉默两秒还是开口—— 意外地,他否认了。 “不。” 隋银不甚在意地笑了下,眼眸微眯,“…你不喜欢我?” 严祁没回答,而是继续了上一个问题给出答案。 “不要喜欢江清了,去找你喜欢吃的东西、感兴趣的事情……幸福的话,那时再选择一个、喜欢你的男人也没问题。” “不要把爱情当成必需品,隋银。” 隋银静在原地,一时竟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地。 他是那个在孤儿院摸爬滚打上来的、和严祁或许有“异曲同工”的野小子。 他不是少爷。 指尖神经质地颤抖两下,隋银压住心中莫名升起的情绪,觉得荒谬,“……严祁,你忙前忙后照顾一个醉鬼,就为了说这些?” 来这儿折腾整晚,结果只为了一心宽慰恋爱脑弟弟?! “嗯…” 眼前喉结又动了下,隋银目光流连在那一片来回游走。 像是为了报复这人超出自己预期的反应、和疑似挑衅他而给出的伟光正建议…… 身体先于大脑反应,隋银一把将他拽过! 朝着喉结,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14、隋银,我确实喜欢你 “……!” 濡湿温热的触感从鲜少有人碰的喉结处传来,毛茸茸的发丝在下颌轻扫,严祁整个人僵在原地,呼吸沉沉。 几乎是本能地加了两分力,扣着少爷的后颈将人掀开,后退两步。 他动真格的时候,小少爷是不太能拗过的。 眼见自己拿到的“主导权”即将丧失,隋银心一横,伸出舌尖。 舔了一下。 下一秒,少爷被掀到沙发上,压在柔软的抱枕上又轻轻弹回。 严祁反应很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用手背蹭了下脖子,看左看右就是不看他。 隋银眯了眯眼,气性上来趋势做出的事情无法挽回,索性将着那股冲动继续下去。 “回答我的问题,严祁。” “来这里,是因为什么?” “说了,就让你走。” 隋银刻意把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像是诱哄。 昏暗的周遭环境,少爷那双潋滟的眼依旧。 眼尾、脸颊、耳根……被酒熏蒸出的红痕像是一笔浓墨重彩的颜料,重重地画在严祁眼里,记得很深。 似乎屏了两秒气息又缓缓松开,严祁目光落在那刚才被他圈过的一截手腕,声音沉而平静。 “因为你。” “隋银,我确实喜欢你。” 既然这个结果是隋银想要的,他直接说出来就是。 果然,隋银满意了。 他在这沉默而又灼热的视线下轻笑,轻佻又玩味,“哥,我可是你的亲、弟、弟啊~” “你喜欢我,该…怎么办呢?” 然而严祁没有被激起情绪,只点头,“我知道。” 他知道自己是小少爷的“哥哥”,也知道这样轻飘飘的喜欢来的太过于莫名其妙。 隋银不需要为这样…甚至不能称之为“感情”的东西负责。 他知道。 最开始是一场似是而非的虚幻梦境,醒来后空留大脑的一片空白。 严祁查了很多资料、看了很多心理相关书籍,甚至去咨询过心理医生。 从前未曾了解过的领域在他面前铺展开。 他知道了取向可能会有的偏向性,知道对亲弟弟产生这样的感情是绝对错误的。 严祁的规划里从来没有第二个人的存在,以后也不会有。 隋银完满幸福的人生不能被他破坏。 所以严祁说得很平静,“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和别人,没什么不一样。” 疏远、拒绝,那是他预期之内的结果。 他可以是“二哥”,也可以是…陌生人。 …… 人走了,隋银沉默了,系统呆滞了。 白色光团此刻已经不是忽明忽暗了,凌乱到直接闪蓝光,四处乱撞,【啊啊啊啊啊啊!!】 预计中的场面不应该是威胁、对峙、互相撂下豪言壮语然后谁也看不上谁吗?! 反派你在干嘛啊啊啊啊! 隋银从门“咔哒”一声关上后就没了动静,不声不响地盘腿坐在沙发上。 系统觉得他肯定要气炸了! 连忙飘过去,【不要生气啊银银!!大不了咱们不做那个见鬼的奖励任务了!】 隋银没说话,不言不语地往后一靠,手抬起挡了大半张脸。 后脑勺搭在沙发后檐,额前的头发跟着向后撩,显得恹恹又脆弱。 【大不了、大不了我悄悄给你改数据!】 系统心一横,眼一闭,【我给任务判定系统喂病毒!】 【奖励任务的成就照样给你好不好~你别哭啊小银子……】 听到这儿,隋银才有了动静,发出一声应景的疑惑,【你还能后台操作?】 干净白皙的手腕一挪开,系统才发觉方才自己病毒蹿得有多厉害。 隋银刚才哪儿是要哭啊! 那是唇角扬起,脸上笑得太明显了在维持人设呢! 也就它傻乎乎的一秃噜,什么都交代出来了! 嘴一瘪,隋银没哭它倒是委屈得不行。 【我还以为你心如死灰不打算继续做任务了呜——】 隋银轻笑,【我为什么要心如死灰?】 小反派的反应比他以往遇到的每一个人都要‘有趣’多了,找到新乐子……接下来在这个世界就有得玩了~ 敷衍地安慰了两句蔫巴的白色光团,隋银扬眉,笑得颇有几分深意,【不如,我们换个话题——】 【聊聊你和任务判定系统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系统人性化地吸了吸鼻子,【才不要告诉你,你个骗子……】 没有别人在的时候,隋银是能触及到它的实体的。 温暖得甚至有些灼手心,软软的类似硅胶一样的手感。 在白色光团上捏了捏,隋银又问了另一个不太相干的问题。 【你能在世界中被看见吗……附身什么的?】 【可以,不过要在商城买‘载体’,变成小世界存在的某种生物体……】系统默默点头,又忍不住小声补了一句,【……很贵的。】 面上却期期艾艾地看着隋银。 【那我给你买‘身体’,你去给任务判定喂病毒?】隋银眉梢轻挑,【嗯?乖宝统。】 没经历过‘统心险恶’的系统用力地点头,情绪比任何时候都要高涨,开心得蹦跶上天花板,【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订婚宴那天,隋银穿着正式,坦然地坐在“亲友位”,严祁就在他旁边。 杨女士和郁父脸上红光满面地跟宾客寒暄交涉,严祁自然也被带在身边引荐人脉。 这场订婚宴的目的并不只有名字上的那一重含义。更多的,是向圈子里的人宣布两家的强强联手。 郁鸿远的事业才刚刚进入起步阶段就宣布订婚,表明了江清的态度,以及二人以后“夫夫一体”的提醒。 不少明里暗里盯着郁家庞大利益,想着钻空子趁虚而入、预备着在高楼平地起之前将郁鸿远摁死的人,现下也得掂量掂量江家,看看自己的产业经不经得起折腾。 两人站在台上时,容貌气质都是一等一的般配和谐。 隋银坐在底下,平素的轻狂随意收敛不少。 陈绪坐在父母身边,隐晦地瞟来好几眼,生怕自己兄弟一被刺激,失去理智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严祁余光也一直留意着。 然而隋银真的全程只是像每一个前来观礼的宾客那般静静地看着,微笑、鼓掌。 小少爷向来不喜欢这种名利场的推杯换盏交际部分,脚底抹油似的打了个招呼就不见人影。 江清注意到他往花园去的背影,偏头低声跟助理嘱咐了句什么。 郁鸿远也笑,接着他的话说,“顺便给他弄些点心过去。” 助理点头,对合作方礼貌一笑就办事儿去了。 面前和他们寒暄的合作方是圈子内一位有名的女强人。 传闻她从一家小小的花店起家,把废物弟弟‘继承人’拉下马,又和父母决裂,一步步干到现如今的金字塔尖。 从前瞧不起她的人如今再也凑不到她跟前嚼一句舌根。 见此情景不免诧异。 她瞧那小隋少也不是什么扶得起来的。 郁鸿远却温声解释,“他的志向不在这里。” 合作方配合地点点头,含笑着又转了其他话题。 * 严祁终于得空出来透口气时,看到了正在“晒月亮”的隋银。 身上盖着层薄毯,手边摆着好几盘精挑细选的糕饼点心,正把玻璃杯举高了对着月亮看。 颜色漂亮的饮品在月光下更添几分流光,他却觉得远比不上少爷透亮的瞳光。 远远地站着,连呼吸都刻意放轻过后的避免惊扰。 然而,隋银还是发现了。 他头一偏,好整以暇地投来目光,唇角微挑,扬了扬下巴,“过来。” 严祁知道自己酒量一般,上次喝进医院后就一直注意着量,但此时此刻却觉得还是过了。 哪怕小少爷这命令说的不指名不道姓跟训狗似的,他也头脑不清醒地动了。 走近了,隋银又撑着下巴懒洋洋地开口,“我不喜欢仰着脑袋看人。” 严祁沉默两秒,在他旁边的椅子坐下。 坐下后也不说话,隋银不看他,他就跟着抬头“晒月亮”。 “主角”的订婚宴自然是各方面都要圆满,包括月亮。 从前的夜晚他向来是默不作声地低头赶路,现下,竟也有空闲附庸一下风雅了。 严祁扯了扯嘴角,没等对月生出什么诗意,身旁的少爷就悠悠然开口。 “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啊,好呆~”母胎solo的隋银如此点评道。 “嗯。”严祁没转头,“以后要做什么,想好了吗?” “随便吧。”隋银兴致缺缺,一脸的无所谓。 又接着上一个问题,扭头笑盈盈地看他,唇角微翘,“那……也没接过吻喽?” 严祁八风不动地坐着,嗤笑一声,“隋银,你没必要这样激我。” 他可不是什么勾勾手指就巴巴跑去给少爷当狗的情种。 隋银和他的未来,注定不会有彼此存在。 这态度…… 没达成预期的效果,隋银轻皱了下眉,决定加码。 毯子一掀,隋银搭着椅背,抬脚一步跨坐上男人的大腿。 眼皮一抬,故意又轻佻地用手轻抵着严祁紧实的胸膛,装模做样地开口,“会不会把你衣服弄皱啊,二、哥?” 大腿传来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在幽静的花园内凸显得更加有存在感。 鼻尖若有似无地嗅到柑橘清香,严祁后知后觉地想着。 这好像是陈绪之前说少爷很喜欢的那款身体乳。 还真是,若有似无的好闻。 有人说,体温和气息是感受一个人最直接的方式,严祁算是体会到了。 不过,他并不上当。 “怕皱就下去。”很淡的一句,隋银却从其中品出几分挑衅。 口口声声说着喜欢的少爷本尊就坐在他大腿上呢,这人倒好,双手依旧老神在在地置于椅子扶手,身体也没躲没迎。 看上去倒像是自己主动示爱似的。 轻啧一声,隋银下巴微抬,“你喜欢人就这个态度?之前那‘温柔小意’的人夫感都是装的?” 严祁不知道自己照顾个醉鬼怎么就‘温柔小意’了,挑眉看着他。 忽地,恶劣地将大腿一颠,“怎么,我们被献惯了殷勤的小少爷不、习、惯、了?” 15、玩具,仓惶的吻~ 隋银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清楚地感觉到自己顺着眼前人大腿往前滑,两人一瞬间靠得极近。 那双原本用以逗弄‘资本’的手也成为了阻挡二人相贴的唯一间隔与支撑。 男人眉骨微抬,几乎又恢复了先前那副脾性,“我喜欢人是什么态度?嗯?” 轻飘飘的诘问,严祁注视着他压火的眉眼,一字一句道:“少爷,我可不是你的追、求、者~” “你、” 角色仿佛互换,哑口无言的人一下子从那夜心意剖白的严祁,变成了今夜自以为手握利器的隋银。 少爷妄图拿捏着别人的心脏当玩具,也得考虑自己是否剖得出来不是? 严祁学他拽住领口将人拉得更近,亲昵的耳语声调却冷冽如冰,“隋银,我不是你的玩具。” 酒精确实可以改变太多东西。 但那一晚的心神摇曳,和胆小鬼般的仓皇回避再不可能出现第二次。 少爷短短十几年的人生恐怕比别人几辈子加起来都要顺遂得随心所欲。 他高高在上、以玩弄人心为乐趣。 严祁看不见隋银的真心,知晓他本性的恶劣冷漠,也清楚这个少爷有多倨傲。 但…… 确实喜欢,也确实…作壁上观。 “别以为这种东西可以威胁我,隋银。” 严祁凌厉凶性的一面似乎在他身上崭露出了头角,让人得以窥见几分坚硬内里。 他这一生拥有过的东西太少,更别说什么虚无缥缈的情爱了。 少爷含着刀子的糖霜,他一口都不会再上当。 被这么几近是厉声威胁镇压一番,隋银嘴角拉得平直,刻意带着笑意的眼也冷了下去。 两张冷脸相对,暗潮汹涌,系统在旁边瑟瑟发抖。 垂落的眼尾在隋银不笑时更为明显,显得恹恹而提不起性质。 胸膛随着呼吸起伏,隋银下颌绷得很紧,“严祁,你也…别以为自己很了解我。” 严祁眉梢一挑,还欲再说。 下一秒—— 隋银垂首,凶狠又激进地,吻了上去。 “……!” 开始只是简单的贴在一块儿,严祁愣神,隋银不会。 一时气性上头驱使,然而怎么继续…… 两人都没接过吻。 唇与唇相贴的感觉非常奇妙,气息交织在一起不分彼此,体温开始趋近,心跳开始同频…… 严祁回过神来仓促扭头,新鲜空气顺着鼻腔进入,带着丝丝凉气。 声音不复先前的游刃有余,倒像是色厉内荏的口不择言。 “怎么,小少爷对得不到的玩具也能这么真情实感?” 急促的呼吸却也将他伪装的主动权夺走半分。 唇上微凉的触感似乎放大了八百倍一般消不去,隋银喉结上下轻微滑动。 目光直接,嗤笑一声,“二哥,你这么强调我得不到,不会是在怕……自己被我玩儿死吧?” “二哥这么硬的一张嘴,亲起来却也是软的——!” 挑衅的话还没说完,隋银就被堵上了嘴。 舌尖青涩却毫不留情的探索着温热的口腔,严祁微仰着下巴,明明是一个低位的姿态,动作的主动权却是在他身上。 两人都没闭眼,好似在这场无声的‘交锋’中谁先闭眼谁就沉溺似的。 当然,也不是全然无声。 急促纠缠的呼吸、伴随着偶尔一两声不自觉发出的声响,无疑都是催化剂。 严祁追逐着柔软的舌尖,从青涩到熟练逐渐摸索,隋银也不甘让步。 他们吻得很深,目光一瞬不移地盯着对方,眼中有欲也有挑衅。 至于情,没人在乎。 直到唇角开始泛麻时,才堪堪分开。 鼻尖相错,严祁拇指在少爷下巴上轻抹了下,手指上亮晶晶的银丝在他眼前晃了晃。 “少爷,是谁被谁玩儿死?” 隋银恶狠狠地瞪他,一巴掌将那实在碍眼、又耀武扬威的手拍开! “啪!” 清脆的声响落在两人耳边,几乎同时捏紧两人的心脏,致使昏了头的人醒来。 这场意外来得太快太猛,情绪纠缠得又太浓太烈。 隋银甚至忘记了自己是来认真当“对照组”的。 两双眼睛一如方才地交汇着目光,却又在某一刻同时闪躲。 唇上孜孜不倦存在着的尴尬热和胀提醒着两人方才发生了什么。 在脑内将将解除屏蔽的系统几乎要炸开来,发出尖锐又刺耳的爆鸣声。 隋银嘴唇动了下,下意识想抿唇却又想起些什么似的尴尬顿住。 半晌,少爷偏开头,咬紧牙关恶狠狠地开口,“严祁!你他爹的……” “没完了是吧?!” 后面这句说得更加咬牙切齿,细听还有几分气急败坏。 闻言,严祁被烫到似的猛地抽开少爷腰间的手,腿也规规矩矩地往回收。 隋银倏地直起身,手不自觉在椅背上撑了一把。 别开头,眼皮垂下,目光落在地面的一点,“还不滚?” 严祁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少爷好颜色的唇瓣。 两人实在亲了太久,隋银唇瓣又红又肿,根本不是个能见人的状态。 但凡有个宾客误打误撞进来看见此幕,只怕明天的头条版面就是—— ‘郁家二子激情热吻,三扇柜门均破!’ 见他久久没有动作,隋银更气恼,一脚就踹过去了,“再看你眼睛就别要了!” 严祁起身,自然垂落腿侧的手指蜷曲,不难看出本人的紧张。 然而脸上在面对隋银时,却显得比气急败坏的少爷稳多了。 端的那是一个气定神闲,仿佛刚才青涩摸不到要领却又急切勾缠的人不是他似的。 他扯了扯唇角,目光直勾勾地。 “隋银,看谁玩儿死谁。” “我拭目以待。” …… 【任务一“人设匹配”完成进度85-->94%,任务二“主角对照”完成进度50-->70%!】 严祁走后,再无来客的花园寂静了许久。 隋银敛眉闭眼靠着,系统规规矩矩播报完进度涨幅,就开始在旁边好一通吱哇乱叫喊打喊杀! 【啊啊啊啊啊!他想对你干嘛?!】 【啊啊啊啊啊!我要给他喂几十吨病毒!!!】 隋银轻笑,【他又不是数据脑~】 闻言,系统在空中四处乱窜发疯的动作停下,【……啊啊啊啊啊!】 它恨不得穿回去,给那个建议银子做奖励任务的自己投放十万个病毒! 对反派这么一通任务,连嘴都亲上了! 啊啊啊啊啊! 估摸着系统也发泄够了,隋银伸手在它脑袋上随意呼噜两下算是敷衍的安慰。 【放心啊乖宝统,被玩儿死的,肯定不是我。】 系统在他手边缩成一团,默默地不说话了。 哪有人把亲嘴当游戏玩儿的…… 白色光团不理解,白色光团不想说话。 * 订婚宴过后紧接着的就是高考、大学、工作。 严祁毫不例外地报了商科,郁父在学校边给他买了套公寓,离公司也不远。 出乎意料的反而是隋银这个从小到大都不务正业玩世不恭的小少爷。 他捏着一个同样不俗的分数进了研究院,那段时间谣言纷传。 又说这位是不甘屈居两位哥哥之下,也想夺权;也有说是少爷玩儿了十几年,懂得收心做事了云云…… 然而,这样的外界评价对隋银这个“对照组”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似乎稍逆转回正面的的形象一下子就让“人设匹配”完成进度从94%掉到90%,“主角对照”完成进度从70%掉到64%。 给系统半夜焦虑得睡不着觉,又不忍心吵醒好眠的“罪魁祸首”,只能自己在房间里面无声发疯。 第二天看见白色光团顶着硕大黑眼圈,隋银笑了好半天,才安抚地拍拍它的脑袋,说别担心。 没等外界看见什么“浪子回头好好学习”的场面,隋银的骚操作就开始了。 先是在家里剑拔弩张地和严祁吵架,乒呤乓啷的动静就连外头都能窥见半分。 杨女士怎么也想不到这俩看上去挺和谐的兄弟居然能不对付成这样! 从最开始还能“剥虾”的关系,一下子就蹿到了饭桌上都在“交火”的死对头。 一见面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好一通阴阳怪气,三句话没说完就能打起来。 没办法,为了整个家庭的和谐,也为了自己眼见为净,杨女士又是一手一个—— 全让他们回自己家住去! 然而,这只是刚刚开始。 隋银在研究院非但没有蒸蒸日上,反而闲得要命,不争课题不写paper的,过得那叫一个轻松。 眼见从前跟着一块儿花天酒地的世家子弟都或开窍或被压迫地“走上正轨”。 隋银依旧我行我素。 小少爷不在乎外界的任何嘈杂议论,自顾自地玩乐享受,动不动就搞个失联消失旅行,自由得没边儿。 陈绪先是被压着进公司学习,后又跟前者似的开了窍,工作也开始有模有样了,时不时还来劝劝隋银。 “你脑袋瓜子有多聪明,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吗?你就是懒得干!要是……” 小酒一喝,陈绪把领带一扯,勾肩搭背的絮叨了不少,想把隋银劝回“正道儿”上。 酒池肉林混不出几个知己,他俩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倒是真玩成了兄弟。 酒精上头,陈绪摁着眉心掏心掏肺地劝,“我说句真心的,你和头上那两个没什么血缘,少爷,他俩真能供你混一辈子吗?” 几年过去,隋银头发换了好几个颜色,最终却是银色留了最长时间。 岁月在他身上似乎没有留下什么,他依旧自由恣意,像一只无法捕捉的飞鸟。 闻言,他只轻笑着和陈绪碰杯,“你放心。” 陈绪扯扯唇角还欲再劝,迷蒙着抬眼却看见这人拎起旁边的外套摆手,“明天飞澳大利亚,先走了。” 带起的衣摆一如往常。 心一瞬就放下了,陈绪笑着后仰,闭上眼想缓缓酒劲儿,耳朵边却传来两道迥异的声音。 “又喝这么多?”很沉的一道嗓音,没来由的让人觉得耳熟。 16、追逐自由(修) “连这个也管,你什么身份啊……?”末尾的两个字音压得很轻很低,或许只有一人能听见。 听出这个声音是他兄弟的,陈绪挣扎着起身,眯起眼往外头看。 只来得及仓促捕捉一人侧影,很像他那个曾经的同桌、隋银的二哥,严祁。 怎么可能呢。 这俩早放话说什么老死不相往来了!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陈绪摇摇头,只觉得自己是真醉了。 * 然而,外头还真是他想的那位。 许是营养跟上,严祁这几年身高蹿得飞速,已经和郁鸿远几近相同。 给少爷拉上拉链,手指顺势在隋银的下巴上带了一下。 严祁轻嗤,“我哪敢有什么身份。” 说着,又掐了把白皙的脸蛋,手就被用力拍开了。 隋银自顾自地迈步向前几步,回身插着兜倒退着走,眉目轻佻,“知道就好,少动手动脚。” 这样走路帅,但着实是看不见路,少爷却走得毫无顾忌。 眼见着就要到楼梯口,系统张大嘴巴就想提醒—— 下一秒,严祁眉目淡淡地伸手将他揽住扭回来,又熟练地勾回自己身侧,扯了扯嘴角,“真是抱歉,我们这种野蛮人就是忍不住动手动脚。” 嘴上说着歉意的话,动作和表情却看不出一点儿,揽着少爷的手臂肌肉绷得很紧。 活被抢了! 白色光团气得火冒三丈,绕着严祁打了几套组合空气拳! 本尊对此毫无觉察。 隋银余光瞥见,翘了翘嘴角,又和严祁开始呛。 外界传言半真半假,但两人的不对付也不仅仅是纯属演戏。 莫名奇妙的开始,自然也不可能断崖式结束。 两个骨头都硬的人凑到一块儿不可能指望多和谐,更何况严祁还放下“看谁玩儿死谁”的豪言壮志,能对付就怪了。 ……但也不是什么纯纯仇恨的关系。 为了避免两人又开始犯冲,杨女士把两人安排得很远,最大程度上保证了他们的生活交集小到0. 但没人知道,严祁一周内有四五天都不在自己的公寓。 在哪呢…… 身后带着个尾巴进了门,隋银伸手摸索着开灯。 温暖的灯光只匆匆亮起一瞬,严祁就伸手按掉。 “咔哒。” 门关上,灯也关上。 漆黑一片的环境里头,寂静的空气传来几声轻响。 “急成这样……唔——” 隋银两只手腕交叠被扣在头顶,微仰着头任人索取着呼吸。 一吻毕,隋银活动着手腕又开了灯,掀起眼皮扫了严祁一眼,毫不客气地出言挑衅。 “你这干点什么都要关灯的毛病,怎么,有缺陷怕被看啊?” 严祁盯着他,眉梢轻佻,也不反驳,只道:“明天我跟你一起。” “……?”隋银回头,嘴角弯起抬了抬下巴,“想查岗啊?你以为你——” “我什么身份?”严祁轻飘飘截断他的未尽之语,慢条斯理地卷着袖口进厨房。 声音隔着厨房门显得有点儿闷。 “少爷,我这么没名没份的人,你怕什么?” 谁怕? 隋银翻了个白眼往沙发一躺,懒得和这个掌握着自己伙食的幼稚鬼争。 …… 严祁其实并不知道隋银具体是去干什么,只知道是去玩。 出于某种不愿宣之于口的想法,他像一条跟脚小狗一样坠在隋银后头。 一路上,估摸着是后悔让自己跟了,少爷眼皮都懒得掀一下,脸也臭着。 他也没自找没趣儿地凑上去,免得这难得的平和又变成什么莫名其妙的唇枪舌战。 人高腿长的两人挨得不算近,但打眼就像是一块儿的。 有几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凑上来想和隋银说话,严祁毫不客气地就用那双凌厉的眼扫过去。 宣示主权般的行为也让一些人恍然大悟地笑笑离开。 甚至还有一人大胆地拍了拍严祁的肩膀,用的也不知道是哪国语言,叽里咕噜地叨叨了句听不懂的话。 他听不懂,隋银倒是有系统这个小外挂。 听了翻译,他似笑非笑地斜觑了一眼过去,没搭腔。 严祁抬腿跟上,目光停留在那一截白皙的脖颈,只觉得手痒。 …… 直到开始穿安全装备时,严祁才知道这祖宗是来跳伞的。 隋银低头整理装备,头也不抬地轻笑着道,“不是要跟着来?不敢跳?” 说罢抬眼,兴致缺缺随口道:“不敢就在这儿等我。” 没听见声儿,隋银习以为常的扯了扯嘴角,转身就走。 上飞机的时候后头跟着人,也只以为是教练,全程没用余光扫一眼。 系统也没关注,只像模像样地给自己变出一套小降落伞穿戴着,捂着砰砰砰的心跳在隋银身边好一通乱飘。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紧张好紧张,我马上要成为第一个会飞的厉害统了!】 周遭还有人,隋银不好直接伸手,只一个眼神,白色光团就期期艾艾地自觉凑到他手心。 被轻轻揉了把脑袋,系统摇头晃脑地就幸福地飘开了。 自从那个破反派凑到宿主身边,它和隋银的“二人世界”从此不复存在! 平时隋银吃饭手边平板就放着动画片,现在孤独统只能在房间里看! 平时能缩在隋银柔软的发丝里睡觉,现在虽然也能……但旁边还多了个存在感极强的反派啊! ……等等。 看见熟悉得牙痒痒的反派,白色光团的脸一下子就垮了,【呜——哇——】 呜呜噫噫地哼唧着就是一个俯冲到严祁面前,对着那张颇为气人的脸又是好一通喝喝哈嘿! 隋银这才发觉严祁跟上来了。 手上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没人发觉那分秒间的迟疑。 眉骨微抬,“不怕了?” 严祁扯扯唇角,从表情不难看出是有点儿紧张的,但语气还是没变。 “少爷都敢跳,我有什么好怕的。” 目光在他脸上逡巡,隋银轻嗤一声,懒洋洋地拖长了语调,显得有点儿阴阳怪气,“行~” 但眉目间却柔和了几分,不再那样冷。 * 两人都是第一次尝试,不能单独跳,身后都有教练带着讲解注意事项。 真到了要从几千米的高空往下跳的时候,反倒是严祁,先迈出第一步。 隋银从来不知道自己可能有点儿恐高的毛病,嘴唇微微泛白,手指不自觉地在安全扣上摩挲。 严祁偏眸看他,即将抬腿时忽然笑了,昙花一现般的惊艳。 身上缺乏的那种意气风发仿佛都藏在这个短暂的笑容里面,转瞬即逝、却昂扬不熄。 “别不敢跳啊少爷~我在下面等你。” 明明和先前自己说的话音一样,意义却截然相反。 硬生生在那个笑容里面看出一丝丝挑衅,隋银轻哼一声,对教练道:“我可以了。” 伞翼前期没开时,纯粹自由落体一般的下坠伴随着强烈的失重感。 随之而来的就是自由。 不受控制的、不容捕获的、自由。 感受风在耳边呼啸,心脏在胸腔震荡,肾上腺素飙升的激荡情绪。 追逐自由的人在这一刻永恒不朽。 …… 落地的一瞬,隋银看见了严祁。 心脏的快速迭起依旧没有停止,严祁手上拆着装备,目光却直勾勾地盯向这边。 隋银报以轻佻一笑。 等教练走了,隋银站在原地没动,朝着那道灼热目光的来处轻扬下巴,“过来。” 严祁走近,未发一言地就扣着他的后颈低头亲吻。 蓝天,白云,旷野。 气氛实在是太好,连隋银都被勾起了一瞬间的沉溺。 不甘落入下风追随的动作被风休止。 隋银偏开头,拨弄了下凌乱的发丝,轻笑着,“听过吊桥效应吗?” “在处于危险或刺激情境时,人体会产生心脏加速和呼吸急促等生理唤醒,在有他人在场时,就可能将机体的自主反应归因为心动。”严祁接着他的话音开口。 末了,又点点头坦然道,“确实。” 隋银并不想知道他在“确实”什么,翻了个大白眼转身往外走,“少成天想些有的没的。” “连想想都不行?”严祁信步跟在后面,端的就是一个气定神闲,“那你有被‘吊桥’到吗?” 图穷匕见。 从严祁跟上飞机开始,就拿的是这个心思。 前面散漫自由的少爷头也没回。 只有风带来两颗心脏的同频。 …… 许是在几千米高空追求的自由太过火,一回酒店,束缚随之而来—— 隋银发烧了。 系统是最先监测到他身体状况的不对劲的,立马就在脑子里面呜呜哩哩地拉响警报。 【银子你体温飙到38.4°了!快让反派给你找药吃!!】 【38.5°……38.6°了!高烧不能直接睡——银子醒醒!】 17、发烧(修) 脑内交流其实是可以单方面切断的,隋银之前没试过,现下头晕脑胀地吵得烦躁,干脆利落地就直接断了。 这下子白色光团彻底没办法发出声,只能着急地在门上徒劳地乱撞。 【@#¥%……%&*()】 但它没有实体,也实在是弄不出什么动静,只能瞪着眼干着急。 生病的隋银出乎意料的难搞。 平日里他总是很有活力和探索欲,现下却一动不动地把脑袋埋在被子里,像一只鸵鸟。 不说话也不动。 好在,没过多久严祁就来了。 听见走廊传来的细碎声音,“啪嗒啪嗒”掉着眼泪的白色光团精神一振! 立马操控着数据流把智能门锁开了—— 养反派千日,用反派一时! 门外的严祁抬手刚准备敲,却发现门没关严实,轻轻一推就开了。 皱着眉推开,严祁不动声色地站在门口先扫了几眼,没发现什么异常。 但还是很奇怪。 隋银是个领地意识很重的人,就算严祁在他家,卧室门也都是反锁的要敲。 【你!快!进!去!啊!!!】 系统在他身边简直急得要疯掉,这会子已经扒他脑袋上开始啃了! 一路绿灯、通行无阻地进了卧室,没等严祁先怀疑这里藏人,就发现了被子里捂得严严实实的一团。 “少爷有这闲情雅致,干嘛呢?”第一下没掀动,他费了点儿力气才把被子薅开。 触及到滚烫的脖颈与手臂,严祁轻松的脸色一变,“隋银?!” 被子被掀,隋银怕冷似的瑟缩了下,又维持着手臂挡住脸、蜷缩成一团的姿势不动。 语气依旧凶,只是多少有些无意识带上的疲软,“滚出去!” 平日里接吻认真对上严祁时,他就讨不到什么好处,更别说这时候叠加生病buff了。 没拗过野蛮人的强硬动作,隋银双手被老老实实按在身侧不准挡脸,额头也搭上了凉丝丝的湿毛巾。 期间,严祁又叫服务生拿了退烧药、酒精和温度计。 “隋银你今年满五岁了吗?”他无奈道。 严祁从没见过谁家小孩儿的嘴有少爷这么硬,跟蚌壳也不相上下的程度。 少爷态度明确地把头一扭,唇抿得死紧,连方才安生让搭着的湿毛巾都扯丢到一边。 就这么来回折腾了四五次。 “……行,先不吃药。”被磨得没脾气,严祁妥协地放下水杯。 又换了块干净的毛巾弄湿搭上,隋银这才安生下来,轻轻掀起眼看他。 严祁眉心一直不自觉地蹙着,半跪在床边用酒精不断给隋银擦手臂、脖颈、腿、腹部…… 少爷全程哼都不带哼一下,就用那一双氤氲得雾蒙蒙的眼睛盯着自己动作。 严祁扫了眼那被“冷落”的药,又看着乖乖躺着的隋银。 放软了语气,“……为什么不吃药?是片剂,没味道,不苦。” 隋银非常坚决,哪怕嗓子都有点儿哑了,“不。” “那把水喝了。”严祁把杯子塞进他手心,皱眉地盯着少爷喝完。 隋银慢吞吞地咽,他也耐心地等着没催促一声。 接过空玻璃杯,严祁顺手捏着毛巾在少爷嘴角下巴一擦,蹭掉溢出的水珠,“不吃药就乖乖闭眼睡觉。” 听见“乖乖”俩字儿,隋银还要再抗议地蹬了下腿。 被毫不容许地摁好被子,眼皮逐渐变得沉重。 没等他再扑腾两下,就睡着了。 严祁任劳任怨地拉了个椅子过来盯着体温计,目光一寸寸描摹着少爷唯一露出的脸。 苍白的唇色也难掩五官的好看。 更掩饰不了这少爷任性得连药都喂不进去的脾性。 真不知道上哪儿养成了这么个祖宗脾气。 严祁在心里嘀咕,目光却柔和沉静地不挪开半分。 …… 隋银这一觉从下午到晚上睡了三个小时,醒来时外面的天都变了一番。 一道闪电在窗前打下,从外头左摇右晃的树叶不难看出雨势之大。 想来是这酒店隔音效果不错,隋银睡了安稳又绵长的一觉。 受凉引起的发烧来得猛、去得倒也快。 一觉下去、就算不吃药也退得差不多了,严祁一直在盯着体温计,只还有点儿低烧。 少爷唇色回暖,脸色也好了不少。 “醒了?” 迷糊着睁开眼,隋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严祁毛茸茸的头顶。 对方依旧在给他擦酒精降温。 心念一动,隋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烧昏了头。 手从被子里面挣扎出来,抓住了严祁的手腕。 病人的受软绵绵使不上多大力气,只一挣就能开。 但被捕获的“俘虏”却顺从地把捏着的棉签换了另一只手。 “嗯…你好像又贤惠不少?”隋银弯了弯唇,将那只手放在自己的胸膛,虚虚握住,像是捏住了一颗滚烫的心脏。 严祁平静的目光落在少爷脸上,声音却显得晦涩,“什么意思,少爷?” 明明下午的心跳更快更烈,他却觉得此刻的卧室才更像是那座“吊桥”。 摇摇晃晃、步履维艰。 隋银仰躺在床上,面容带着点儿病气的苍白,却仿佛这样也难掩其姣好皮囊下的恶劣本性。 他弯起唇角,将不属于自己的手按在心口,一字一句说得又轻又缓。 却像是重重尖刺钉在严祁心口。 “这颗心脏,第一次在酒店看见你,就,好疼好疼…” 这话不是作假,而确有其事。 隋银很清楚自己没有心脏方面的疾病。 但那一瞬间的疼痛的确刻骨铭心。 【你,就是严祁?】 心脏随着话音的落下刻上烙印。 “严祁,你说…这算不算…一见钟情?” 第一句是鬼使神差的剖白真心,第二句就是少爷漫不经心的随口找补了。 严祁垂眸久久凝视着他,“隋银,你还真是——” “为了一件不值钱的玩具,连自己也能折腾进去。”他下颌绷得很紧,目光也很沉。 “一见钟情这种骗白痴的话说出口,你自己信吗?” 傻子才信。 脑中回忆着上次少爷逗弄的话语,扯了扯嘴角。 然而,无数次类似的骗局在今天有了截然相反的诱饵—— 隋银眉梢轻挑,“信啊~” “……” 严祁定定地看了他两秒,俯身——将手收回的同时掖好了被子。 唇角被尖利的牙咬出一个小口,罪魁祸首眉梢轻挑起,颇为满意地端详了两眼。 又轻拍了两下被面,哂笑着开口,“……那我当然不能不信了。” “我改主意了,隋银。” “一见钟情是吗?少爷,我等着。” 余光从已经降至正常线的体温计上收回,严祁轻飘飘撂下这一句就起身。 “咔哒。”门轻轻关上。 和系统方一重新连接上,白色光团扑进怀里就是一顿呜呜噫噫。 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白团子,隋银闭了闭眼。 还不如把脑子烧了呢,说的都是些什么神经话…… 算上几年前喝醉那回,两次周到悉心的照顾、身边有人的温度…… 半真半假的言语陷阱,话音脱口而出的瞬间带来的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期待。 伴随着那么一丝丝微妙的眷恋,萌发了堪称惊惶的退缩。 隋银从未因任何人停下脚步,他不喜欢回头。 不是怕那些泥泞不堪的过往,而是怕回头发现的只有全然苍茫一片。 他没有来处,不知去向。 世界在他眼前铺展开一片广阔的天地,看似大有可为,实际就像是幻境,一碰就碎。 严祁在书中的“复仇”是镜花水月,他又何尝不是。 见到这个小反派的第一眼,瞬间的心脏刺痛席卷全身,隋银终于有了点儿踩到实处的感觉。 后面的刻意逗弄,也都出于此。 但—— 想到严祁离开前那一番动作、以及嘴角隐隐作痛的难言,隋银颇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真是烧糊涂了。 【乖宝统,去瞄一眼反派在做什么。】 【好!】白色光团一个猛冲出去,看见厨房的灯亮着就折返,【他又在做饭啦~】 闻言,隋银似是有点意外地扬了扬眉,片刻又觉得没劲地撇撇嘴。 真就干等着啊? 反应没达到预期的激烈,刚睡醒的少爷无聊得可以,索性起身准备去给某人添堵。 锅里的白粥咕噜咕噜翻滚着,米香弥漫,蒸腾起的缕缕白雾氤氲出人影。 隋银没骨头似的抱着手倚靠在门边,歪了歪头,“你还真来当人夫的啊?” 暖光灯的渲染下,严祁凌厉的侧脸甚至被烘托得让他硬生生看出几分温馨之感。 真是见鬼了。 严祁没回头,“去沙发等。” “心疼我啊?”隋银不依不饶地往前,手指轻勾了下男人腰后的围裙系带。 这幅场景实在温馨得过了头,隋银心念一动,“喂,我们是不是…没在厨房做过?” 严祁没作声。 “不理我?听说发烧体温高一点会很……舒服,真的不想试试吗?” 隋银巧笑言兮地凑过去,拽着衣领强迫对方和自己对视,冷淡的眼尾泛着红。 空气中似乎传来一声叹息。 瓷碗在桌面上轻磕出声,严祁一把直接将他的手腕捏着—— 整个人被半抱着拽出厨房,隋银舔了舔唇,目露期待。 然而,下一秒。 少爷整个人被按在沙发上坐下,双手手腕一扭被别在身后! “我靠,你想玩儿这个?!”隋银下意识要反抗。 18、梨汤(修) 禁锢性强的方式他向来不太喜欢,以往严祁也不会一言不发地就搞起这种玩法。 但现在严祁跟被下了哑药似的,目光逡巡一圈才找到个合适的“武器”。 柔软洁白的浴袍系带被拽下来,熟练快速地在少爷双手手腕上绕了两圈后打结。 “你真的是……!” 隋银也不知道这野蛮人是用的什么个绑法,连一丝松动空隙也挣不开。 “严祁!!!” 第一次被绑得这么紧,隋银的语调中带上了点儿真情实感的恼和怕,不复先前游刃有余的调笑。 “在呢。”严祁轻嗤一声,目光轻滑过少爷微颤的身躯,“你也就这点本事。” 说着,一张厚厚的毯子罩到身上,刚发烧过后疲软的身体就这么被老实按在了沙发上。 隋银抿着唇,呼吸急促,“你松开我,我今天不想玩这个。” 说着,又昂起下巴,胡乱又急切地在男人下巴细密的吻了几下。 放软了语调,“哥,我们玩儿别的好不好?” 隋银是真怕了。 他这小身板之前就不怎么扛得住造,更别说顶着现在这副病躯搞这种玩法了。 他会废的!!! “哥哥、二哥……”见严祁无动于衷,隋银一咬牙,“……老公!求你了~” 严祁就毫不掩饰地笑了。 在少爷惶惶又乞求的目光下,拇指轻揉了下被少爷紧张之下咬得充血的唇瓣。 哂笑着道:“隋银,我确实没什么道德,但也不是畜生。” 说完,轻飘飘地把人一松,又扭头进厨房了。 这下隋银就知道自己是被耍了,咬着牙闭眼往后一靠,没脸见人了。 * 被以这个别扭的姿势喂完小半碗粥,隋银刚开始还会挣动两下以示反抗,后头累就索性躺了。 胃部被暖得舒坦,隋银眯了眯眼,抬了抬下巴又开始想歪招。 “给我松开嘛,哥~”隋银捏着嗓子开始夹。 严祁轻捏了捏他束在身后的手,试到指尖偏凉的体温。 “少折腾。”淡淡地撂下这么一句,手腕处的浴袍系带就解开了。 布料柔软,被绑这十几分钟倒是不疼,就是那白皙的皮肤上留下的红痕很是明显。 隋银嘴里嘀嘀咕咕地活动着酸软的手腕,不用猜都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严祁没管他,收拾着餐桌上的残局就又进厨房了。 隋银趿拉着拖鞋就奔酒柜去了。 系统弱弱地冒头,【你刚刚发烧了不喝了吧?】 然而某人只执着于认真对比哪瓶酒更甜。 【没事儿,喝点睡得快~】隋银漫不经心的回。 酒精上头,微微醺的状态下几乎是倒头就睡。 这话一出,系统就直接沉默地缩在一旁,自闭了。 隋银泡酒吧也不只是因为人设,绝大部分原因还是在于好入睡。 他睡眠质量一直算不上好,还活着的时候就偶尔来片安眠药。 后来和严祁搅合在一块儿,累了也睡得挺快。 系统自然是不用睡觉,之前看自家宿主能整夜陪着自己打游戏、看动画片,开心得不行。 后来动画片看多了才知道人类是需要充足睡眠来活着的。 自那时候开始,系统就开始和隋银一块睡了。 现下看他又需要借助这种方式来睡觉,蔫巴地缩成一团,【我和反派两个床伴都不够了吗?】 “扑哧——咳!咳咳——!” 隋银没能扛住这句话的威力,刚入喉的气泡酒直接呛咳出来不说,还咳得停不下来。 “咳——!”脸颊呛得晕开一片红,整个人也蹲了下去低头缓着气。 还没来得及纠正系统的说法呢,手上捏着的杯子就被强硬地抢走了。 “欸!”整个人被直接“端”离地,膝弯被手肘箍着,隋银扭头,眼尾还泛着呛红的水汽,“你干什么?” 严祁充耳不闻地直接将他“端”到卧室,轻巧地往床上一扔。 隋银被柔软的被子包裹住,又在床上弹了两下,脸色很懵。 “把酒当退烧药喝?”严祁的语气平静得毫无波澜,像一场暴雨前夕的诡异宁静。 “你改行当神医了?”嘲讽意味拉满,夹枪带棒的怒意直指。 隋银喉结上下滑动了下,不自在地往回缩了缩腿,底气也没那么足,“我……就只想尝一口。” 刚被绑过,他现在不太敢当着某人面“造次”。 迎接他的又是暴风席卷般的吻。 说好不是畜生的某人吻得很深,手一直不住地摩挲着脆弱的脖颈,莫名让人有一股由后背升起的寒意。 隋银仰起头尽量配合着回应,腿勾着严祁的腰,发出含糊的几声响。 下巴、脖颈、锁骨…… 一路湿漉漉地吻下去,隋银觉得应该差不多哄好了,压着的那股气劲儿就上来了。 说话间,还微喘着气,“行了啊!他爹的大半夜酒没进我嘴里几口,口水他爹的倒是进去了一堆啊!” 严祁膝盖支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他,尾指勾缠着一缕翘起的发丝,“隋银,你学不乖是不是?” “把我当玩具可以,别把自己也折腾进去。” 撂下这一句,关上门就走了。 隋银眉梢轻挑,没当回事。 …… 翌日。 隋银迷蒙着睁眼,就觉出不对劲了。 右手不知何时被手铐铐在床头,触碰皮肤处还缠了一圈柔软的绒布。 “……啧。”随意地晃了晃手,隋银坐在床头有点无言。 严祁的后手居然是……强制play? 人不知道哪儿去了,隋银用没被铐的那只手摸过手机。 打眼儿一看,又沉默一回。 说是囚.禁吧,手机信号也不知道屏蔽一下,明晃晃地不怕他报警似的。 刷了刷手机,才发现杨女士昨晚凌晨三点给自己来了信息,让他尽快回去。 而现在已经是是下午一点了。 点开杨女士附的图片,入眼的就是严祁进房间的侧影。 【妈:你二哥早上就回来了,你们别吵架啊![拜托.jpg]】 原来某人把他锁这里,自己倒是先回去了。 没劲。 隋银撇了撇嘴,忽略掉内心的那么一丁点儿的失落,给某位罪魁祸首敲了条信息。 【in:敢做不敢当?】 虽然杨女士催了,但他准备再呆个一两天玩够再回。 然而,在酒店装失联的隋银没能撑多久,身边一直跟着的那名保镖就来敲门提醒他该回去了。 这位江清指派来的保镖倒是非常有职业素养。 他和严祁这几年表面泾渭分明、暗地里同进同出的事迹被保密得非常严实,谁也没探听到半分。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隋银一直以为这位大哥奉行的是这么一个颇有些江湖气的准则,却不曾想对方还会提醒他这个。 “听说您的奶奶回来了,杨女士希望您尽快回主家住几日。” “……知道了,你帮我准备一下,两小时后回去。” 隋银从故事线里扒拉出这位奶奶又是何方神圣,按着太阳穴轻叹着摆摆手。 郁家这两位老人家都不简单。 年轻时一块儿白手起家,经历过的大风大浪多了,家底厚实了,就开始想用经验鞭策后辈走那条他们已经踏平的道路。 但几个孩子不想被管束着,早早就分了家各过各的生活,老两口偶尔会搞个“突然袭击”—— 若是家庭和睦生意过得去,那他们也找不到什么说的,老两口也有几年没来过这边了。 但现下郁家多出个孩子,兄弟几个又闹得明晃晃,估摸着是来施压来了。 隋银越想头越疼,只觉得全世界的麻烦都找了上来。 他没什么和长辈相处的经验,对这种带着浓浓说教口吻的长辈更是手足无措。 噢,还有个严祁。 别气性一上头菜都给人扣脑袋顶上去了。 脑中画面感太强,隋银乐了两秒,又笑不动了。 回主家又得和严祁住隔壁。 都是个什么事儿啊…… “啊……!”隋银胡乱揉了把头发。 那保镖却还尽职尽责地站在他卧室门口,犹疑地看着他被铐住的右手,有点迟疑自己该不该管。 万一是小情侣搞情趣呢,他这么一问不就破坏气氛了吗? 看出他的欲言又止,隋银轻巧动作几下,手铐就开了。 “……您会解这个?”好奇心驱使下,保镖上前一步捡起那个手铐,发现还不是一般的玩具手铐,是货真价实的东西。 “嗯,接触过。”隋银没多解释,只让他去准备。 人一走,一直装掉线不说话的系统就冒了头,【银银,你怎么会这个啊?】 【以前经常玩儿。】 收养他的是个老警察,闲暇时间也教过一些东西,可惜他学艺不精,只会了这些小技巧。 隋银有一搭没一搭地把往事当成小故事讲给系统,活动着手腕进厨房,想看看没回信息的那位昨天在鼓捣什么。 看见那一小锅还冒着热气的梨汤,睫毛迟缓地眨了两下。 隋银的语气很轻,【这是他昨晚弄的?】 系统不明所以地应声,【是呀,怎么了吗?】 【没事。】盛了一小碗,他迟疑地低头,抿了一口。 清甜的、和经纪人描述的一样的。 眼睫垂下打出一小片阴影。 系统却莫名觉得那像是一滴眼泪。 19、回国(修) * “银银,妈妈知道你不乐意守那些破规矩,但就一周,坚持坚持!”杨女士笑着抬手捏了捏隋银的耳朵,“我的小宝都这么大了。” 隋银不自在地侧了下头,闷闷地应了一声。 见他这样,杨女士继续道:“还好来的只是奶奶,要是你爷爷来了,那规矩还更多呢。” 他们一家子都不搞那些,但老一辈的就事事讲究。什么用饭的座次、时间……都是固定了的,过了时间就不让做,还配上好一通数落。 隋银又向来不喜欢被束缚,要忍着不把上了年纪的两位气进医院还真是有点儿困难。 “你也不要和祁祁在饭桌吵架,有什么事儿先存档好不好?” “您还知道存档呢,”隋银混不吝地笑了下,双手合力把杨女士推出房门,“知道知道,我这周保证不主动闹事儿,晚安啊妈妈。” 杨女士看着眼前这扇关得迅速的门,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这任性劲儿。 …… 晚餐时,隋银方一下楼就看见那位端坐的老太太。 郁鸿远坐在老太太身边温和地笑着当陪聊,严祁似乎也参与了话题,只是表情多少有点儿不自在。 隋银和她不亲,两人只淡淡打了个招呼就没后续了,倒是乐得自在。 “嗯。”身旁的人说了些什么严祁都没仔细听,只随口应着声。 从少爷下楼那一瞬间,目光就自动跟随。 杨女士偷偷捏了把汗,生怕这俩祖宗又一个眼神儿不对就吵起来。 然而,隋银眼也没抬,在两道灼热的目光下特淡定地靠在沙发上刷手机。 没盯两秒,严祁就收回目光,轻抿了口茶,掩住嘴角那抹藏不住的笑意。 * 老太太讲究,餐桌上的东西布置得那叫一个清淡,说是食补滋养。 吃饭时隋银手机也没得刷,座位正对着的还是严祁那个眼不见心不烦的。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匆忙扒了几筷子起身,“奶奶我实验室还有材料得盯着,您慢用。” “去吧,路上小心。”老太太平平淡淡地应了句。 车钥匙在手指上晃悠悠转了两圈,隋银换鞋的动作顿了一瞬,微侧头用余光扫过餐桌某个位置。 果不其然。 严祁也同时抬眸看过来,眉骨微抬,目光沉沉。 刹那的目光交错,隋银大步向外。 * “师哥。” “隋哥。” 一路走进来遇上不少人,隋银只淡淡点头。 不作回应的模样、再配上那身实在不像是来做实验的气质,让不少第一次见这位“神龙摆尾”师哥的学生悄悄驻足。 隋银手上还真有个课题,只不过已经快接近尾声了不用怎么泡实验室。 但他还是来晃悠了一圈做做样子。 脱离饭局的借口是还得做实验,哪怕他们心里起身都清楚,这个郁家“小少爷”不过是个醉心玩乐的草包,但隋银无论如何都得在老太太面前把表面功夫做足了。 青年那张冷淡又蛊人的脸实在引人注目。 隋银被这么明目张胆地盯了一路也没什么反应,只在关门时懒洋洋地摆了摆手。 用惯有的玩世不恭的那股调调,“散了吧。” 说罢,门应景地发出“咔哒”的闭合声。 外面的学生同时呼出一口气,似是紧张得屏息很久的延后反应。 半晌,有几个男生率先离开,小声的嘀咕在走廊却听得分明。 “拽什么……就他天天请假,那么好的课题还只给他一个人做。” “嘘,小声点…”另一个男生笑着用手拐了下他示意,“那些死贵死贵的机器只有老师和他能用,怎么可能给我们做。” “而且这位来头大着呢吧……”男生挤眉弄眼。 “……反正我觉得他没有首席厉害。” “他什么成绩都没做出来,有什么可比性?” 几个男生笑闹着走远。 门内。 【啊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白色光团隐约泛着红光一闪一闪,【他背地里骂你!!明明你的成果已经足够金光闪闪了!!】 隋银安抚地揉了一把,继续悠悠哉哉地靠在小沙发上打游戏,【不生气,看动画片儿。】 【噢……】系统别别扭扭地被薅下来,【可是他们蛐蛐你哎……】 隋银被逗得一乐,【让他们蛐蛐吧,刚好符合人设了~】 他是来当对照组的,又不是来当龙傲天的。 “嗡嗡嗡——”手机适时地震动起来。 隋银双手还摁在游戏手柄上打得火热,随口让系统开免提。 “在实验室吗,少爷?”听筒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但仍旧能听出归属。 是严祁。 屏幕上操控着的角色忽地停在原地不动。 【银银……】白色光团在脑海里轻声提醒。 隋银闭了闭眼,把手柄随手往旁边一扔。 这边的严祁坐在车里,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方向盘上轻敲,耐心等着回应。 过往的两三年他们都是如此厮混。 那边却久久没有声音。 “隋银?” “嘟-嘟-嘟”,很轻的,电话就被挂断了。 * 挂断电话后隋银顺手就把手机关了丢远,若无其事地继续拿起手柄打游戏。 系统摸不清头脑,但本能地觉得宿主的情绪现在算不上好,悄摸查了下任务完成值准备转移注意力。 【任务一“人设匹配”完成进度94-->98%,任务二“主角对照”完成进度70-->85%,任务三“主角创业”完成进度60-->58%】 隋银扬了扬眉,【第三个怎么还降低了……郁鸿远生意做毁了?】 刚才吃饭看着还挺积极一人。 见他恢复过来,系统嘟囔着查了记录,【噢……他准备招揽的一个重要人才意向不是很明确,而且资金链也出了点问题。】 一听后面这句话,隋银就来劲儿了,【快快快!乖宝统,我们成为天使投资人的机会来了!】 【好!!】 * 说着要干正事儿,但一人一统的终点却是酒吧。 【嗷嗷嗷!】 两三年的磨砺,系统已经轻车熟路,一进来就去对着酒水单子琢磨要“泡什么浴”了。 隋银是常客,但当年一起玩的那些人都所剩无几,只自己经常一个人过来喝清净酒,逐渐就和酒吧老板混熟了。 “一会儿还是那哥们儿来接你?”老板是个很有江湖气的大哥,也不认识“少爷”隋银,只当他是个爱玩的小帅哥。 先前几次严祁接他被撞见过,现下顺嘴打趣儿了两句。 “……”隋银摇摇头,笑了下没说话。 这么个反应,不是吵架就是掰了,老板也不继续这个不高兴的话题,换了些轻松八卦讲给他听。 酒吧鱼龙混杂的,有些时候还真是能遇上些神人。 “你说说,那混蛋前脚跟一女孩儿结婚,后脚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个孩子,这事儿闹的,我店都差点儿没开下去……” 看出老板倾诉欲格外强烈,隋银就配合着听了一耳朵,顺嘴搭腔,“大哥,你缺投资不?嫂子快生宝宝了是吧?” “嗐,”大哥摆摆手好笑道,“你一还在读书的小孩儿瞎操什么心。” 说罢,又感慨地闷了口酒,抹了把脸,“这些年生意不好做啊,你嫂子跟了我这个没出息的,真是有点儿亏欠她了……” “早些时候年轻,和你差不多大,”老板比划了下,笑着摇摇头,“狂啊,搞创业,贪心了,血本无归。” “那时候还没结婚呢,跟你嫂子吵架,几个月不搭理我,”说起这些,脸上的笑容却洋溢着幸福,“多亏了她,才有这么一家营生。” “开不下去,也是命……” 隋银配合着碰了个杯,目光落在男人已不再傲气的脸上,“我说真的,我有一特有钱的富二代朋友,准备投你,让我帮他问问。” 男人的脸和他以前的经纪人不大相似,但身上那种江湖气确实如出一辙。 他这个“废柴”偶尔爆爆金币还是可以的。 闻言,老板一惊,抹了把脸。 嗫喏好半晌,终究还是轻叹了口气,开始和他絮叨这家店的情况。 聊到最后两人喝得都不少,老板已经开始勾肩搭背地称兄道弟了,说话甚至开始有点儿不利索。 “银子,哥跟你说、说,啊!” “嗯,”隋银捏着酒杯,目光打飘,“你、说。” 老板咂摸了两下,做掏心状,“哥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男人喜欢男人的、女人喜欢女人的、啥都喜欢的、啥都不喜欢的……真心的、假意骗钱的……多了去了!” 说着,拍了拍胸脯,“但我对你嫂子一心一意啊!” “对!”隋银应和着点头,系统在旁边欲言又止。 “你不能光对啊小子!”男人又一拍他的肩膀,“哥帮、帮你问过了,来接你那小子,是、是个老实人,周边的酒吧都没去玩儿过!” “他盯你那眼神儿,就跟、跟我以前追媳妇儿一样一样的!” 隋银摆摆手,“我和他——” “听大哥说!”男人猛地一挥手打断他,醉得厉害没注意力道—— 隋银本来就喝得猛了有点晕,被这么一下子带到沙发里陷进角落,眼睛半眯着,睡着了。 系统在旁边蹲着,检测到生命体征无碍后就继续沉迷于“泡澡”转圈圈。 “这人啊,就那么几个好的……”老板絮叨了大概七八分钟,意犹未尽地抿了口酒想着润润嗓,才发觉身边的人已经倒下了。 “酒量这么小?”迷瞪着眼叨咕了句,又自顾自地喝起了酒。 “嗡嗡嗡——”沙发角落传来震动声,老板凑近眯着眼瞧了好半天,才瞧出是个手机。 备注特简单,就一个“严”字。 20、就这么耗着吧 能半夜打来的不是家人就是情人,在对方发出声音前,大哥率先清了清嗓,颇为豪气地把地址一报,“快来接人吧!” 漂浮在气泡水的白色光团欲言又止地飞出来转悠两圈,发现没阻拦成功,又郁闷地飘回去泡着了。 算了,反正反派在面对宿主时也姑且算半个好人。 * 酒吧后街口,严祁坐在车里,垂眸看着手机上的定位。 坐标上只有两个圆点,一个是他,另一个是隋银。 两个圆点重合许久,人却一直呆在车里没有动。 他一直知道自己对隋银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强烈得不正常。 在两人第一次接吻的那个晚上,欲望无限膨胀,他有了隋银的实时定位。 在每次同床共枕的安眠中,他总是借着窗外的那缕月光静静地看少爷睡觉。 看他白皙皮肤上留下的痕印,看他眼尾依旧泛红的情欲。 哪怕是像现在这样拥有定位、等在离少爷不到三百米的距离,他仍旧像个胆小鬼一样装作不知情。 严祁觉得自己甚至不像是玩具,更像是一只等着被多情主人“传召”的狗。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偏生主人不稀罕。 严祁静静听完那陌生音色传达的话语,扯了扯嘴角。 现在还不如一条狗。 …… 隋银已经醒了。 但没完全醒。 跟着服务生进来时,严祁脸色已经不算太好了。 在熟悉的位置看见陌生人的时候更甚。 少爷冷脸时自有一种蛊惑感,从来不是禁欲挂的,偏生很勾人,喝酒尤甚。 在酒吧这么鱼龙混杂的地方,没人会多管闲事。 一个小男生端着酒杯从沙发上慢慢蹭过去,“哥哥……” 隋银没睁眼,只眉心微蹙着。 他隐约知道是谁过来了,只是懒得动。 或者说,醉意状态下的少爷存了心思想将某人赶走。 绝大多数的人要求伴侣忠诚。 男生越来越大胆,捉着隋银的手腕慢慢移动,轻放在了自己的胸肌上,逐渐经过腹肌,一寸一寸慢慢往下滑。 隋银是想让严祁“看清”,但第一次演这种事,身体多多少少有点儿僵硬。 落在腹肌上的手久久不动,小男生转换策略将脸凑近想去吻他—— 下一秒,就被严祁攥着手腕掀开了! “你!”男生被打断,怒气冲冲地抬头一瞪。 结果又见着一个不同类型的帅1. 男生圆睁的眼睛一瞬含情,伸手去拉严祁,柔声柔气,“哥哥,你们撞号了吧……” “走开。”严祁看也没看他,握住隋银的手腕,动作带上了几分强制意味地捏着少爷的下巴转过来,“别装醉,隋银。” 一听两人是认识的,小男生震撼地分别看了两人一眼,一溜烟儿就跑了。 隋银没动。 谁知道是不是诈他呢。 “睁眼,你装不像。”严祁这时候的声音很沉,带着点儿命令感,听上去心情不太愉悦。 和少爷一起呆这两三年,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摸清楚了,也知道少爷真的醉懵是什么个光景。 现下心里门清,这人是装的。 被揭了老底,隋银无奈地睁眼,“我——唔!” 薄唇翕张,严祁就吻了上来。 很凶的一个吻,两人甚至都能在口腔中尝到血腥气,都不甘示弱又强硬不屈。 最后是拽着他后脑的头发才将人堪堪扯开一点距离。 舔了舔刺痛的唇,隋银皱眉,“你属狗的,牙这么尖?” 严祁没答,只垂眸在他没什么变化的脸上一寸一寸看过。 一如既往的傲气和锋锐。 “隋银,为什么躲我,你怕了,不是一见钟情么?”他淡淡开口,一个接着一个的问句听得让人没来由心慌。 “谁怕你?!”隋银抿唇不服气。 顿了顿,又补充道:“发烧说的胡话你也别当真。” “我……” 话既然起了头,后边的一切似乎也都顺理成章了。 隋银手指不断揉搓着腿侧的布料,错开目光,准备好的一套说辞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下去。 半晌,他自暴自弃地笑笑,语气带上了惯有的漫不经心,“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不是早就知道?” “玩不起的是你,严祁。”隋银这句话音很低。 他轻轻闭了闭眼。 是严祁不甘这样的不明不白,想要更进一步的、独一无二的正式关系。 隋银给不了。 他承认,严祁先他一步从高空跳下时,或许那“吊桥效应”真的起了作用。 隋银对生命的概念太淡、牵挂太少。 活着挺好、死了也没什么。 那个总是语重心长絮絮叨叨的经纪人曾经总在他耳边唠叨,说不管怎样总要有个“身边人”。 生病的时候能吊个梨汤、深夜回家能见着盏温暖的灯。 严祁做到了。 但他不行。 “……” “你那时候体温正常,”严祁沉默半晌,轻飘飘来这么一句堵住了少爷的嘴,“少爷,玩不起就玩不起,不丢人。” 当初那句【谁把谁玩儿死】像是无形却又牢固的枷锁,同时禁锢了两个人。 谁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沉溺,谁也不愿意低头。 “……”隋银沉默着别开头不说话,严祁就盯着那张总是轻佻逗弄的唇。 他曾听乡下的村口婶婶絮叨过,说是薄唇的人薄情。 现下看来……那话也不能算假。 隋银说的每一句话,都充斥着少爷恶劣的逗弄挑衅。 甜言蜜语,口蜜腹剑。 但薄幸,又恰恰是隋银的魅力所在。 高高在上,目无下尘。 哪怕他拥有再多,在隋银眼里,他好像一直是当年那个穷途末路到需要拼上性命拦车才能苟活下来的,穷小子。 用手铐束缚的卑鄙者。 有这么一个痴心妄想的“哥哥”,隋银当时应该……挺不高兴。 明明周遭吵得要死,这个角落似乎自成一处小天地。 气氛一瞬变得很静,压抑到隋银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脏嘈杂的鼓噪声。 吵死了。 他想。 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很乱,让他有些分不清哪一份属于严祁。 走了吗? 五分钟、又或许是十分钟,隋银轻轻睁开眼。 某人依旧立在他面前,低头一瞬不移地凝视着他。 身高的差距让两人都很熟悉这种注视与被注视的感觉。 但严祁总有自己在仰望渴求的错觉。 或许也不是错觉。 隋银觉得自己喝的可能真的有点多了。 此时此刻和那双总是沉寂的眼睛对上,明明严祁看上去那样生气,他却觉得对方下一秒就会落下滚烫的泪。 “你、” “算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 隋银抬眼,眼睫迟滞地轻眨两下,似乎是在理解这声“算了”指的是什么。 “我这种贱种,也的确配不上少爷。” 严祁倏地说了这么一句,那双眼却还是静得如一潭死水。 隋银无知觉地抬眼看他,喉结上下滚动几次都没能说出什么。 他想要的结果似乎达到了。 可为什么自己还在等那句……“但是”。 终于后悔了吗? 终于大彻大悟、不想和他这个不清不楚的人厮混了吗? 少爷的目光堪称平静,似乎在等待什么结果。 他想要的结果。 严祁以往什么都能满足他,此时此刻却自私地不想如他所愿。 “隋银……耗着吧,也没什么不好的。” 自暴自弃地说完这句话,男人俯身揽着他的肩膀将人捞起来,“我送你回家。” 隋银双眼茫然地被半强硬半纵容地抱了一路,又被塞进车内,系上安全带后的神色变换堪称精彩。 这是个什么发展?分手前的最后一次照顾? 噢,他们的关系甚至不能算得上分手。 暖气传至四肢,隋银不自在地后仰,喉结上下滑动好几次都没能发出什么字音。 纠结好半晌,他才问出声,晦涩又疑惑,“……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耗着吧。” 严祁手搭在方向盘,目光停留在一秒一秒、不急不徐向前走着的红灯上,语气很淡,似乎自己也有犹疑。 但最后,他继续说完了。 “……之前说的话,不喜欢就忘掉,我们还是像之前一样耗着。” “什么关系都行,没名没分也行,”他一改先前的强硬态度,“求你,别躲我,隋银。” 尾音的轻颤难以发觉,被风带去。 这么几句对严祁来说已经算是难得的软和话了,甚至态度放得挺卑微。 隋银就有点儿不知道怎么说了。 他这人吧,天生有点儿吃软不吃硬,又天然地对一段独特的、占有的亲密关系产生抗拒。 所以在对方表露出一丁点的明确关系的想法后,隋银的第一反应就是后退和逃避。 但严祁真这么轻飘飘地就接受了他的不负责任,他就有点不知所措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当玩具也挺好。起码,我是你的。” 听见回答,隋银怔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不自觉出声问了那句“为什么”。 【我是你的。】 没有什么是我的。 隋银扭头不回应,在心底果断反驳。 在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不是他的。 系统曾告诉他,太多任务者会在任务世界迷失,会对这里的人或者物质产生归属感,从而不愿意离开。 到时候任务无法完成,迎来的只有被“辞退”后送去投胎这一条路。 面对它惴惴不安的旁敲侧击,隋银笑着说不会。 少爷的条件确实太好。 精神和物质上的双重盈满、相处极好的继母和哥哥、真心劝诫的朋友……似乎任何东西都触手可得的幸福美满。 这些东西不属于隋银。 严祁是唯一一个在他穿过来之后…属于他的。 但他无法带走,更无法拥有。 白色光团在隋银脑海中观测到这些想法,欲言又止地挠了挠头。 最后,又自暴自弃地翻身睡觉。 算了,反正结果……不会辜负银银的期待。 21、形只影单 * 郁鸿远这“主角”之路走得也不太顺当。 资金问题还没解决呢,人就因为应接不暇的酒局进医院了。 巧的是,还是那位医生。 “哟呵,你们哥三可真够兄弟齐心的啊,全是因为喝酒进来的。” 对着几张熟悉面孔,医生毫不客气。 郁鸿远脸色略微尴尬,躺在病床上吊着水。 接踵而至的酒局应酬即使是铁人也承受不了,刚强撑着签完一份合同,出了包间就吐得天昏地暗。 助理一下子慌了神打的120,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病床上躺着一位,剩下的两位中间隔着条银河似的,不尴不尬。 那句“兄弟齐心”就更扯淡了。 医生是郁家特雇,顺嘴吐槽了句就带着迷之微笑走了。 严祁和郁鸿远这几年关系不错,没真混成水火不容的正反派对立,但也算不得兄弟。 他把杨女士准备的补汤往桌上一搁,寒暄似的礼貌关心了两句,就走了。 期间和隋银没有任何眼神交流,倒真像外界传的那样不对付。 病房内只剩下两人,隋银从进门就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玩手机,等人都走光了才抬眼。 郁鸿远有点儿不自在。 这种不自在就大概来自于:一个总是靠谱而沉稳的大哥,却也因为酒精摄入过量进了医院。 隋银可不会顾着他的面子,懒洋洋地把二郎腿一翘,“好歹也驰骋商界这么几年,我们小郁总连酒局都不知道浑水摸鱼?” 没做过生意的少爷谈吐间便显露出鲜明的天真。 生意场上的事情哪有那么简单,有时候的一次酒局甚至算不得一张“入场券”。 “欸,说真的我给你投资,你给我这个废物分红怎么样?” 说着,不顾郁鸿远的皱眉继续道:“就这么定了啊,你不努努力,我可就真抢江哥了,多赚点钱给我花啊!” 郁鸿远面露无奈地看着他,“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废物,而且,不投资你也有持股。” 真是少爷的底气啊,随时都有人兜底。 隋银在心底感叹,面上却是吊儿郎当地笑了下,“有钱不赚王八蛋呗~” 说完,从口袋里摸出一叠银行卡撂桌上,“反正都是你和爸妈给的礼物,密码没改过。” “走了啊~”少爷极其潇洒地一摆手。 系统在此时冒头,【任务三“主角创业”完成进度58-->70%,离成功又进一步啦!】 慢悠悠地晃到转角,迎面就遇上匆忙赶来的人。 隋银脸上的轻松神情很明显的一瞬凝滞,片刻,又没心没肺地咧嘴笑起来,“江哥。” 江清或许根本没看清是谁,只歉意地一点头,脚步不停地往病房赶。 擦肩而过,像是阵清风抚过衣摆一角,唯留余韵。 迈出的脚步停下,隋银停在原地低头两秒,神情落寞。 远处,严祁站在楼道口的背光地静静看着,眉目沉沉。 …… 奶奶来了,这个家里就不允许有闲人。 就连隋银这个整日游手好闲的也被郁父夹带着送去了郁鸿远刚成立的公司。 郁鸿远住院,他又刚好闲着没事儿干,美其名曰“历练”地就被薅来帮大哥镇场子了。 虽然,这个场子也不是很需要他镇的样子。 隋银穿着别扭的正装坐在椅子上晃悠着玩手机。 秘书早晨倒是送来几份文件,说是让他过目,然而到现在都没有翻开一页。 既然是当废柴,那就纨绔到底喽~ 系统专心看了一上午的动画片,现下突然好奇起来,【银银。】 【嗯?】隋银手上操纵着人物移动,随口回。 白色光团期期艾艾地看着他,【你以前不是在舞台上跳舞的嘛,为什么来这里后没有练过啊?】 隋银笑了下,【以前谋生的手段,现在年纪大了呗~】 25岁的隋银如是说。 那种高强度的表演再来一次,腰都得给他闪了。 【好吧……】系统瘪了瘪嘴难掩遗憾,心下却琢磨着一定得挑个世界让银子发挥发挥。 * 在公司连着划了几天水,隋银摸鱼的态度更是演都不演。 助理每次送咖啡和点心进去,这位祖宗不是在睡觉、就是在鱼缸前逗小金鱼。 踩点儿上下班,整天正事儿都不带干的。 比打工人还能划水。 又懒懒散散地混完一天,隋银转着车钥匙等电梯的时候,就听见安全通道里低而闷的声音在议论。 “这位隋总和郁总又不同姓,差距也真是够大的。” “嗐,听说他上头不止郁总一个哥哥呢,有的是钱。” “这命也太爽了吧!” “嘘,别说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反正这位也只是来混几天,郁总应该快回来了……” 系统适时播报出声。 【任务一“人设匹配”完成进度98-->100%,任务二“主角对照”完成进度85-->95%,恭喜任务者隋银!再接再历!】 废物二代对照组,轻而易举~ “叮——” 电梯门开,楼道窸窸簌簌的声音一瞬间按下静止键似的。 隋银唇角挂着混不吝的笑,带着完成度百分百的任务一轻松离开公司。 * 少爷在郁鸿远公司混日子的这两天,严祁也没闲着。 他提前申请了离校正式接手郁家公司,跟陀螺似的连轴转,忙得不可开交。 甚至和隋银都没来得及见上一面。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五,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呢,信息就发出去了。 【严:在哪?】 手机发出一声响,这边的隋银却扫都没扫一眼。 倒不是还在和严祁闹别扭,主要是—— “大哥,我真就是个混日子的普通纨绔,又不掌权,还不是郁家亲生的,你绑我真不管用。” 作为一个除了吃喝玩乐啥事儿不干的二代,玩命追逐刺激那肯定少不了赛车。 改装车厂地方偏,在山道上。 隋银也没想到,自己兢兢业业提辆车的功夫,就能遇上这种荒唐事。 他被绑架了。 从绑匪的只言片语中,隋银大概了解到对方的身份。 郁父曾经的手下,前不久因为公司内部决策把他们这帮人手中的权力架空大半,在郁氏逐渐被边缘化之后起了报复心。 疯狂者孤注一掷地探听到了郁家小儿子的行踪,今天特意过来蹲点。 几个胡子拉碴的颓废男人将他严实地围在正中间。 许是因为隋银没有表现得太过于激动害怕以致大喊大叫,几人的情绪还算平静。 眼睛熬了几夜似的发红,声音沙哑,“父债子偿。” 隋银手脚被反制在椅背上绑得死紧,粗糙的麻绳磨得手腕生疼。 他尝试着和这几人多磨蹭几句话拖延时间,只要超过十分钟没出去,保镖大哥就会进来看一眼情况确认安全。 但这十分钟也太他爹难混了。 隋银下颌绷得很紧,眉心也不自觉轻蹙,语气却放得轻柔,尽量不和几人正面冲突。 “我一没权没势的能偿什么啊,到头来不也是哥几个亏吗?” 同时,在脑海里不断敲系统,【真的没办法联系外界吗?】 白色光团此刻也急得团团转,声音中都带上了几分惊惶的哭腔,【我,我只能动用一些智能电器的权限,不能自主向外拨号发信息呜呜呜——】 这个地方偏僻,用的也不是智能门锁,可谓是毫无用武之地。 隋银目光不动声色地从几人手臂滑过,在脑海中评估着自己要是挣开麻绳能有几分胜算。 几人的手臂肌肉并不算发达,单论力气应该不比他,手上也没有刀具,暂时还算安全。 但最劣势的就是人数。 隋银束在身后的手心捏着薄薄的刀片,动作幅度极小地在绳子上磨,将将开了个小口。 几人却不像是要和郁父周旋要钱,反倒是像…… 在死亡念头挣扎的穷途末路。 心下刚浮起这个念头的同时,系统强压着哭腔告诉他保镖大哥正在往这边过来。 隋银不清楚这个保镖的身手能不能抗住八九个疯子不要命的打法,手上动作不免急躁了些。 风风雨雨地过这么多年,绑架撕票还是第一次见。 鼻尖微动,隋银似乎嗅到了汽油的刺鼻味道。 并且,还在不断加重。 草! 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隋银喉结微动,肾上腺素狂飙,一直维持的不慌不忙神色也有点绷不住了。 人都死了还要来受这种罪!算不算鞭尸啊草草草!!! * 外边儿。 保镖察觉到不对就快速摸索进来,隔着狭窄的缝隙看到了仓库内的情况,脸色一沉。 当机立断地按下手环支援信号,正快速搜寻着周边能用的武器,就见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严祁。 男人车门都没来得及关就跑进来,仔细看的话,身侧的手还在不明显地发着抖。 起初他跟着定位来时并没有多想,是看见一直跟在少爷身边的那个保镖不见时才发觉异常。 支援最快也要个五六分钟,保镖压低声音,“严少,您最好在外面等待警方,尽量不要造成更大的伤亡。” 说着,袖口藏住匕首的锋芒,保镖表情极具压迫感地推开门。 形只影单的,几人甚至没拦他。 22、隋银,我很想你。 保镖顺利挡在了隋银前方,但他伸手想解绳子的动作被阻止了。 男人从善如流地收回手,直接道:“有什么条件可以谈,法治社会伤人就不好了吧各位。” 汽油味越来越重,隋银在遮挡下终于磨开了那该死的绳子。 保镖悄悄和他对了个眼神。 危机情境下,有些默契不用多言就能明白。 两人同时朝着最近的人动手时,外头警铃刚好由远及近地响彻。 “呜哩呜哩——” 严祁在看见警察的那一瞬间就跟着冲了进来! 隋银和保镖目标非常明确——卸掉几人身上的打火机。 汽油味道浓成这样,再不知道这帮人要干什么就是傻子了。 火一旦烧起来,那连着树木丛林就是一场燎原不休的大火,后果太重。 保镖动作干脆迅速,但隋银这边就有点儿吃力了。 此时此刻,他紧紧咬着牙生挨着后背被肘击的尖锐疼痛,心底遗憾当时跟着养父没能多勤勉一些。 草啊! 系统着急得不行,奈何没有实体的它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眼眶红红地吧嗒吧嗒掉着眼泪。 仓库里面人太多了。 随处可见的打斗,隋银左手按着后腰,右手捏着四五个打火机,疼得脸色发白。 慌乱间不知是哪个绑匪动的刀,给他后腰划了道不浅的口,火辣辣地疼。 保镖此刻也帮忙压着人,严祁和面前围攻的两人纠缠,动作也吃力。 许是看出他也是郁家的儿子,绑匪不仅针对隋银,也逐渐往他身边靠。 亡命之徒动手毫无顾忌,严祁身手也只比隋银好上那么一点,不太扛得住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更别说还要顾着打火机的事儿了。 这把火要是烧起来,他们都得完蛋。 所幸,保镖的支援以及警察相互配合,场面终究是被控制住了。 严祁眼角被刺了一下,汩汩流着血,眼前也猩红一片。 血腥和着铁锈味充斥鼻腔,隋银支在角落喘着气,余光才看见半蹲在地的人。 看见那不断往下流的血,他先是下意识地闭眼逃避,头脑也一阵阵发着晕,后知后觉才知道那是严祁。 薄唇微张,没等他克制住想扭头闭眼的冲动说些什么,那道人影就倏地动了—— 锋锐的刀锋折射出凌厉的寒光,隋银下意识闭眼。 意料之中的刺痛没有传来,有的只是耳边深沉隐忍的闷哼和一个温暖的怀抱。 疯狂者孤注一掷刺来的刀,扎扎实实地刺在了严祁的后肩胛,捅得很深,刀柄挨着皮肉。 那个奋起的疯子被两个警察合力按下,隋银却什么也听不见。 胃部从闻到血腥味的那一瞬间就急促地翻涌着,眼前大片大片地发黑,耳朵阵阵嗡鸣嘈杂更是让他想吐。 鼻梁被撞得酸疼,迟疑回拥的手指间也有温热流过。 严祁抱得很紧,手掌颤抖着。 眼角,后肩的剧烈疼痛让他分不出多少思绪。 他们甚至没能说上一句话。 医护人员很快将两人分开弄上担架,期间,隋银没有丝毫反应。 指尖温热的血变得冰凉,持续性的耳鸣让他不堪重负地蜷缩成一团。 “患者血压降低,心率减慢!” “考虑晕血的情况,他腰上的伤口需要立马处理!” 隋银闭上眼,眼前却只有猩红一片。 明明,流血的不是他。 …… 醒来的时候,隋银茫然地眨了两下眼。 护士刚巧进来,絮絮叨叨嘱咐了些什么他也没认真听。 只用那干涩的嗓子,轻声问,“……严祁呢?” 护士眼疾手快地稳住他即将回血的手,“在你隔壁呢,他伤口比较深,还没有醒。” 隋银执意起身,护士就帮他掌着吊瓶。 推开门,严祁侧躺在病床上,眼睛和肩胛都裹着纱布。 眼前倏地出现一个蓝色夹板挡住视线,隋银迟疑地眨了两下眼,才偏头。 好心挡住他视线不让看的护士无奈且疑惑地建议道:“你应该晕血和伤口挺严重的,还是不要看最好。” 这一点,隋银知道。 但此时,他只是轻轻将那挡板抚开,“没事。” 护士就不再劝了, 洁白的纱布浸染着血液,颜色很深很有冲击性。 生理性的反应难以避免,隋银眼前又开始出现大片黑影。 身形摇晃了两下,他最终在严祁床边坐下。 护士小姐阻拦不成,又见这俩像是连体婴儿似的,便去申请给他俩换成双人病房了。 “咔哒。” 门轻轻关上,隋银对着严祁的后背,执著地凝视着那明明让他害怕的染血纱布。 他晕血和伤口特别严重,以前更是一见就吐。 现在,却只觉得疼。 明明该疼的也是他。 严祁不管不顾挡下那一刀,隋银不明白。 明明当时他被关在满是虫子和老鼠的空教室时,自己在外面高高在上的旁观。 现在,对方却帮他这个无情无义又恶劣的少爷生生挨下这一刀。 为什么呢? 寂静的房间内,泪珠无声落在洁白床单,消失不见。 * 严祁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像是过往二十几年匆忙的走马灯,混乱的、黑暗的。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或许是要死了。 凌驾在半空中,他看着五岁的自己被摁着头压进淤泥满布的泥塘,看着七岁的自己和野狗争抢食物,看着十四岁的自己凶狠得像一匹未被驯化的野兽…… 最后,他看见隋银。 鲜活的、明亮的,漆黑一片中唯一的色彩。 活着是最重要的。 五岁窒息濒死的小严祁只明白了这一件事。 所有欲望中,生存才是第一位的。 严祁一直信奉这一点,为了生存他不择手段。 但冲上去的那一瞬间太快太短,他没空思索那锋锐的刀会刺中哪里。 会是心脏吗?会死吗? 不知道。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隋银。 活着比任何事都重要。 隋银比任何人都重要。 包括他自己。 在意识到自己可能快要死掉的一瞬间,半空中飘着的严祁心里没有太多不甘。 只有浅淡的一点惋惜。 还没听少爷说过一句喜欢呢。 严祁静静地看完自己二十几年的人生,然后不受控地飘回身体里。 不知道再睁眼见到的是地狱还是鬼差。 隋银,我很想你。 …… 严祁的眼睛和肩胛处的伤口都很深,光是缝针就折腾了好几次,一直昏迷不醒。 隋银后腰的伤口让他只能趴着睡,医院通知家属可以探视那天,他就只能以这个姿势见人。 杨女士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争着嚷着要和郁父离婚,病房内除了还昏迷的严祁,剩下的三个男人都有点儿招架不住。 滚烫的泪珠“啪嗒啪嗒”地滴在手背上,隋银以这个极其别扭的姿势艰难地伸手给她擦眼泪,“真没事儿啊妈,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特别是那个感性的系统先前已经哭过好一通,现在被杨女士感染,嘴一瘪就要跟着嚎—— 被哭得头疼的隋银强硬地捂了嘴。 “你长这么大哪受过这么重的伤啊呜呜呜——”杨女士心疼地摸他的脸,“你要是出点什么意外,妈妈怎么跟你爸爸交代啊呜——” 这时候说的爸爸显然就不是郁父了,但杨女士又不像是系统能强制噤声。 隋银只得好声好气安慰了半天,郁鸿远又跟着说了不少好话,“离婚危机”这才解除。 说到底,这件事也怪不了郁父,只能怪那些疯子。 哭了好一通,病房内还有个昏迷的呢。 “你和祁祁这次太受罪了,我听说,是他……”杨女士犹豫着不知该不该问。 隋银趴着,声音有些闷闷地应了一声,郁闷道:“嗯……他帮我挡的一刀,不然…我应该瞎了。” 杨女士又拍了拍他的手,轻柔地开口,“以后就真是过命的亲兄弟了。” 她这话的意图明显,就是让隋银不要再和对方闹脾气了。 但隋银、隋银不想说话。 他们俩的关系,真当兄弟处,就更乱了。 …… 住院部从来不缺人,隋银再次坐着轮椅下来溜达的时候还遇到了几张熟悉面孔。 又陪着小孩玩了一会儿,他才慢慢悠悠操控着轮椅上楼。 经此一事,郁父对他俩的愧疚加上对“离婚威胁”的惶恐,隋银先前因投资而几乎掏空的小金库又充裕起来。 只有一点,杨女士对他去偏远地的任何行为都明令禁止了。 但现下有伤在身,隋银倒也不是很急,只在医院呆着……等严祁醒来。 男人眼角那道伤口已经不再流血,纱布都已经摘了,留下一道缝合的浅淡痕迹,后肩胛也在慢慢愈合,生命体征趋于稳定。 但他就是不醒。 隋银一直觉得对着这么个没反应的人说话是件有点傻气的行为,但医生说可以试试,他就每天挑拣着随口说几句。 “妈说爷爷也来了,估计你不醒他们就一直呆着……” “我都盯着你这身病号服快一周了……” 一如既往地没有回应,隋银无聊地拿起水果刀雕苹果玩儿。 小乌龟、小天鹅、小兔子、小猫头鹰…… 正当他开始雕麦门薯条时—— “……咳——” 嗓子干涩地发不出声,水杯立刻触及唇边,严祁下巴微抬抿了一口。 眼前模糊的场景逐渐清晰,想念的人出现在眼前。 隋银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眼神有多炽热急切。 病床上的人轻轻弯了下眼,干燥温热的手触上心念许久的那张脸。 手指在少爷瘦了些许的脸颊上轻抚,严祁说话很慢,有点儿哑。 但那双眼却是极其温柔的。 “不哭了,少爷。” 23-30 第23章 你不是“亲孙”?“严祁,我们试试。…… 隋银别开脸,即使眼圈通红也矢口否认,“谁哭了,自作多情。” “嗯。”严祁坦然应下,目光一直离不开少爷,“隋银。” “干嘛?” 发觉自己刚才有多失态的青年嘟囔着,看左看右就是不看他,甚至还开始摆弄雕的那一堆“苹果全家福”。 严祁撑着坐起来,扯着伤口还有些疼,但他面上没表现出什么,而是饶有兴致地盯着那些小东西看。 “你还会这个?” 隋银轻哼一声算是默认,目光匆匆滑过病号服边缘露出得一截纱布。 沉默半晌,“……为什么给我挡?” 投射在少爷身上的目光是极其柔和的,但严祁说话的调调却恢复了往常惯有的欠,“谁知道呢,脑抽了吧~” 虽然这个机会可能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但严祁还是不想让眼前这个恣意洒脱的少爷被愧疚驱使。 “怎么,爱上我了?要不要以身相许——” 故作挑逗的话语却被截断,隋银轻应的声明明很低,严祁却还是把每个字听得清清楚楚。 “严祁,我们试试。” 试什么?和谁试? 脑子里不合时宜地蹦跶出一堆蠢问题,严祁在这一瞬间甚至忘了这是医院,而不是他做的美梦场景复现。 喉结反复上下滚动几次也没能组织出什么成形的话,只那双眼紧紧地盯着眼前人。 被这样灼热的目光注视着,隋银不自在地摸了摸颈侧,“你别想有的没的,就,只是试试。” “好!”严祁几乎是接着他的话音就急忙应声,生怕少爷反悔似的,“就试试!” “大度”那么一次就够了,做人也不能那么宽宏无私! 更何况……这还是少爷几年来的第一次松口。 愧疚也好,心甘情愿也罢。 反正他这个贱种得到什么就不会松口了。 严祁圈着隋银的手腕,得寸进尺地把脸埋到隋银的腰腹,毫不犹豫地把先前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 装道德高尚是不会有老婆的! …… 隋银早就可以出院了,先前是为了等某人醒才巴巴地呆在医院。 现下人醒了,也就应和着杨女士的殷切期盼回了趟家。 一进门,红木椅上坐着呷茶的老人掀了掀眼皮,不清不淡地开口,“来了。” 隋银敷衍地应了一声,上楼找杨女士去了。 郁家这老爷子比起郁奶奶来更甚,说起来还有一段往事在—— 郁父和杨女士年少相恋,却被那时候还呼风喝雨的郁老爷子硬生生拆散,强压着去联了姻。 等郁父正式掌权后,就与联姻的那位谈妥、和平离了婚,顺带着又使了点儿手段把老爷子支开,这时候恰巧遇上了带着个“小拖油瓶”的初恋,终成圆满。 老爷子年纪大了,有些事即便是想插手也力不从心,每次来除了甩脸摆架子也干不了什么。 更何况,这位是个只认血缘、其他一概不管的,先前就对着隋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真假少爷”风波后连带着从前疼爱的郁鸿远都搁置在了一边。 这次来,也是为着来看看血缘上的亲孙子严祁。 谁知人还没看见呢,就出了这事儿躺医院了,老爷子对隋银就更看不顺气儿了。 一泼豪门狗血往事。 隋银和杨女士说了好一会儿话,刚出门就迎面碰上郁鸿远。 “聊聊?”郁鸿远温和笑着勾他肩膀。 两人进了书房,隋银随手递过去一听啤酒,“行啊,聊什么?” “你刚出院,酒精还是要少碰。”郁鸿远不赞成地把他手里的酒换成了汽水,隋银也没挑。 指尖一勾,泡沫微微溢出、又消散在空中。 郁鸿远凝视着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弟弟,目光温和又夹杂着几丝复杂。 他先是笑着聊了些小时候的事儿作为铺垫。 隋银也配合着接话,碰了下杯才直接道:“哥你到底想说啥?” 先前可不是说话这么七拐八弯的人。 手指摩挲着泛着水珠的杯壁,郁鸿远轻叹一声,娓娓道来—— “我一直觉得,你对江清……只是小孩子的崇拜和争强好胜,也…从来没真正觉得你喜欢男人。” 隋银目光顿住,没说话。 他还以为主角是要和他谈公司的事儿。 现下看来,鸿门宴啊—— “但…我住院那次江清来看我,后知后觉地才说,好像看见你,”说到这里,郁鸿远不明显地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和严祁在楼梯间接吻。” 江清匆忙赶去病房时压根儿没心思和任何人打招呼,是后头看见他人没事后才来得及出来看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就不得了。 他看见严祁小孩儿似的托着隋银,两人姿态尤其亲密地在半遮掩的楼梯间接吻。 脑中不断闪过这几年外界对两人的不和传闻,犹疑着、才把这事儿告诉了郁鸿远。 隋银一时哑然。 郁鸿远皱了皱眉,“还有你上次回家,我那天加班回的晚,上楼看见、严祁坐在你房间门口的地板上。” 房门紧紧闭着,严祁也没有要敲的想法,只是不知道隋银晚上还会不会发烧。 坐在那儿,能安心些。 却不成想被郁鸿远看见了。 但隋银并不知道。 他张了张口,双眼有些茫然,“……哪一天?” 郁鸿远摇了摇头表示记不清了,但还是问出了真正藏在心底压了很久的问题。 “你和严祁,在谈恋爱吗?” 上午自己才刚提出和严祁试试,现下要是否认岂非太渣,隋银沉默半晌,轻点了头。 “呼——” 郁鸿远骤然松了一口气。 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心口,对上弟弟疑惑的眼神,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还以为……” 同性圈子里玩儿得开的人太多,郁鸿远不做评价,但私心里还是希望自己弟弟能有一段健康稳定的情感关系,而非单纯欲望驱使。 片刻,又意识道这话在正经小情侣面前提起还是不太好,他摆了摆手另起了个话题,“严祁伤口怎么样了?” “再过一两天就能出院了。”人醒了问题就不大。 郁鸿远点点头,忍不住嘱咐,“你们俩一起回来,爷爷对你的态度难免会有点儿微词,别放心上,听了便过就是。” 隋银下巴微抬,“你还管那老头叫爷爷呢?” 郁鸿远无奈地揉了把他的脑袋,“爷爷年纪大了。” 明显不放在心上的少爷轻哼一声,开始赶人了,“行了啊,你弟弟也不是什么人都玩儿的渣男,你放心吧啊~” 先前欲言又止的隐忧被直白地点出来,郁鸿远无言地摇了摇头,走了。 …… 出院这天是杨女士和隋银一块儿去接的,郁父又有工作推不开,只歉意地给两个孩子打来一笔不菲的零花钱。 一路上的嘘寒问暖,直到车在郁家稳稳停下。 目送两个孩子下了车,杨女士伏在车窗,“你们俩好好休息啊,我还要去拳场看看~” 逃避的意味太过明显,车外被撂下的两人沉默地看着杨女士愉悦离开的侧脸。 严祁轻揽了下隋银的肩膀,“走。” 方一进门,就得以看了场好戏。 这不,郁鸿远休息在家,下楼看见老爷子顿了顿,还是喊了声爷爷。 谁知老爷子半点儿不领情,劈头盖脸地便是一句。 “哼,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不沾亲不带故的,怎的就成了我的孙子!” 十几年的亲情,也不过落了个过眼云烟,半分钱都不值得。 郁鸿远不欲与老人拌嘴,也不觉有波动,只微微颔首便准备离开。 隋银心想这可太熟悉了。 小时候他刚被接来郁家,第一次叫爷爷时也落了这么几句数落的难听怪话。 “和我有血缘关系吗就瞎叫!这外来的小孩儿就是没规矩!” 于是,那时候的隋银就顺他心意地点头,后头从户口本上知道了郁老爷子的大名,见面就改了口,给老爷子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 现下,隋银懒洋洋地往旁边一倚靠,哂笑着开口,“行~哥你也别喊什么爷爷了,省得人家兴平不~高~兴~” 郁兴平,老爷子的大名。 隋银这句话的音调那叫一个波澜起伏,阴阳得没边儿。 几个做事的阿姨没忍住,隐隐发出几声憋不住的笑。 “是吧,兴、平。” 郁兴平:“……” 对上郁老爷子满脸的空白,隋银嗤笑一声,手拐了拐身边的严祁,“来,这位亲孙,兴平可就只想听你一个人的‘爷爷’呢~” 严祁沉默两秒,“好的,兴平。” 窃笑声更密了些,隋银也被他这一下子整的愣了两秒。 随即就乐了,歪在柜子边笑得毫不遮掩,“行,那我们不打扰您老休息了啊,拜拜兴~平~” 郁鸿远憋着笑,拿了东西就跟着上楼。 客厅里唯独剩下脸青一阵白一阵的郁兴平本人。 * 两人在郁鸿远欲言又止的目光下进了少爷的房间。 隋银一路拽着男人的袖子,光顾着笑了,也没觉出什么不对劲来。 进房间便奖励似的拍了拍严祁的脸,“干得不错啊!” 说着,心情颇好地又在男人微凉的唇瓣上落下一个奖励的吻。 严祁目光很烫,喉结上下滑动,声音中却暗含了几分危险气息。 直勾勾地诘问少爷。 “隋银,为什么只有我是‘亲孙’?” “你不是?” 第24章 爱哭鬼~“严祁,怎么没渴死你?”…… “你不是?” 隋银明晃晃的笑一瞬间凝固在脸上,面对这副架势,干巴巴地舔了舔唇,“……昂。” “我为什么姓隋,你就没好奇过?” 说实话,当初随口逗人的那些话他早忘记了,这几年喊严祁“二哥”——也只当作两人心知肚明的某些意味不明。 但此时此刻,脑中浮现出的想法却让他头皮发麻。 严祁这傻子,不会一直没私底下求证过他为什么姓隋吧?! 少爷脸上的表情诧异得太过明显,严祁再傻也该回过劲儿来了。 “所以,你只是杨阿姨的孩子?” 隋银否认了,一摊手,“不是啊,她是我后妈,我和郁家上下所有人都没有血缘关系。” “包括你,二、哥~”少爷脸上的笑容促狭又暧昧。 严祁后知后觉地偏开头,摇摇头笑着道:“是我太蠢。” 隋银轻哼一声,“……我以为你一直知道。” 这句话一出,略显紧张的气氛骤然轻松下来。 四目相对,眼波流转。 “……”隋银低头继续了那一个奖励的吻。 “……!” 衣料摩擦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内像是某种催化剂,严祁扣着少爷的后颈,逐渐掌握了主动权。 紧密相贴的唇瓣轻轻分开,银丝来不及落下便又被捕捉。 胸膛的起伏,舌尖的勾缠…… 某一个瞬间,严祁忽地想起某人几年前激他的那句“亲弟弟”。 当时的他挣扎过也怀疑过,现在—— 严祁手臂微曲撑在隋银肩侧,居高临下地看着少爷呼吸急促大口喘气的模样。 明明长着一张很冷淡的脸,在被激得眼尾泛红缺氧的模样却也实在……蛊惑人心。 唇角勾着一抹玩味的笑,严祁轻扬了扬眉,刻意在少爷耳边轻声询问—— “怎么?不敢让别人知道你晚上都睡在亲、哥、哥的床上了?” “……唔——!” 急剧的一下很用力,隋银喉咙模糊的声响被击溃、猛地变调,腰腹轻颤。 他喘息着闭眼,声音中带着遮不住的笑意,“滚…蛋!要睡也是、你睡我——!”的床。 后面两个未尽的字音还没来得及吐露出来,呼吸就又被截在了喉咙中,转为暧昧的闷哼。 鼻尖亲昵地轻蹭,严祁恬不知耻地答:“对,是我睡你。” …… 一切平息之后,严祁赤着精壮的上半身给隋银清理完,又妥帖地用浴巾包裹着人抱上床。 隋银掀了掀懒倦的眉眼,嗤笑一声,“翻篇没?” 借题发挥的某人脸不红心不跳地点头应下,“翻了。” 说着,心情颇好地伺候着少爷换上睡衣,勾着隋银的肩膀也在床上靠着。 少爷白皙细嫩的脖颈留下几处异常显眼的红痕,是方才某人倚靠着刚得来“名分”的得寸进尺。 感受到严祁温热的掌心不断在自己后腰那道渐渐剥脱的疤痕轻抚,隋银顿了顿,“刚才……你肩膀有事没?” “早好了,又不是你这么细皮嫩肉的。”严祁轻笑,声音有种缱绻的低沉。 当初的昏迷并不全是因为伤势,医生说也有病人主观心理原因。 不愿意醒来,为什么呢? 隋银懒得和他打太极,直接自己上手扒—— “欸——” 那疤并不算长,但短短的一道横亘在肩胛,碍眼得紧。 严祁的后背像是过往十几年的刻印,大大小小的疤痕印记交错,不知缘由。 这一道却还是极其明显又刺目。 微凉的手指在肩胛停了许久,久到严祁忍不住回头打趣—— “很喜欢?” 唇角的笑意在看见隋银脸颊上透明晶莹的泪时一瞬凝住。 很奇怪,隋银这么个从小到大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少爷,流起泪来却异常安静。 在床上偶尔的几次生理性流泪也一样。 没有声嘶力竭的哭喊,也没有雷声比雨点儿大的造势。 晶莹剔透的小珍珠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一连串儿地掉下来。 像无意打碎的瓷器碎片散落一地,锋利又脆弱。 严祁手忙脚乱地转身紧紧将人拥在怀里,双手捧着少爷的脸蛋轻拭掉细密密的小珍珠。 又在少爷那双冷淡的眼上落下一枚枚细密的轻吻。 咸湿又滚烫的,是真心。 严祁没想到就让人看个疤的功夫就又把人惹哭了,无奈地揉着怀中毛茸茸的脑袋,轻哄道:“怎么又哭了,真的没事儿。” “我皮糙肉厚的,早习惯了。” 面无表情流着泪的隋银本人对这个“又”字意见很大。 他在娱乐圈这个算不得好坏的圈子里沉浮七年,从未掉过一滴眼泪。 怎么偏严祁把他说得跟个爱哭鬼似的。 切。 * 经此一事,杨女士耳提面命的是说什么也不肯再放隋银孤家寡人地到处去野了,保镖也配了个整整齐齐。 身子养得差不多,少爷就被郁父按了个职位直接塞郁氏上班去了。 和严祁成了“同事”。 职位不高不低,高层里头对这位的背景和来历心知肚明,却也摸不清严祁的心思想法,只吩咐着人多照拂着点儿。 呆在本家公司,就又和当初被赶鸭子上架去给郁鸿远稳住局面不大一样了。 当初能明晃晃地摸鱼划水,只用装装样子就行,啥正事儿都轮不到他处理。 现下却只能老老实实地穿着正装坐办公室,接手的东西也不再是那么敷衍的“玩具”。 隋银每天就是花上那么一丁点儿的时间看看文件,偶尔弄出几个无伤大雅的小差错,“工作量”就达到了。 今天也一样。 他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这里叩叩那里敲敲,【乖宝统,你觉得我现在薅本书来看破不破坏人设完成度?】 【没事!我扫描到书架后面有几本小说,你拿那个封面包着看!】 【真棒!】隋银终于找到点儿符合人设的事情干,又成功混了一上午。 他在这边兢兢业业当对照组,主角倒也没让他失望,公司蒸蒸日上地也逐渐走进正轨。 【任务一已完成,任务二“主角对照”完成进度95——>98%,任务三“主角创业”完成进度70——>90%】 白色光团在空中蹦蹦跳跳,不难看出心情愉悦,【我们应该马上可以走啦银银!】 闻言,隋银捏着书页一角的手指微顿,眼皮半耷轻轻应了一声,【好。】 “叩叩。” 门轻轻敲响,纷杂的思绪被打断,书脊在桌面轻磕,“进。” 助理面色有些为难,隋银了然地看她一眼,轻笑道:“严总有吩咐?” 这人每天就整些奇形怪状的借口来叫他上去。 助理如释重负地点点头,把手中的文件递给他,“严总让您查阅过后写一份报告给他,另外……” “你说。”隋银指尖在文件外壳轻敲,扬扬下巴示意。 “严总让您一会儿去他办公室一趟,顺便…还有这张便利贴。”助理一口气不带歇地快速说完,把手中对折的蓝色纸张推过去。 “那隋总…我就先回去啦?” “嗯,去吧。”隋银点点头,指尖在那张纸条上轻点。 拆开一看,上头遒劲的字迹清清楚楚写着: 小隋总,顺便带杯咖啡进来~ 轻啧一声,隋银捏着那份文件起身。 …… “严祁,怎么没渴死你?” 隋银没好气地把杯子往桌上一放,大咧咧地就拉开椅子坐下。 后头快步进来的助理一脸迷茫,嗫喏着,“抱歉严总,我……”实在是拦不住这位啊! 严祁心情颇好地摆摆手让他出去,门一关,手就搂上了少爷。 “生气了?” 隋银扯了扯嘴角,把手中的便利贴随手往他脑门上一拍,“还喝咖啡,严总派头这么大呢~” 严祁把下巴往他肩膀处搭,也不摘下那张便利贴,跟个僵尸似的脑门顶着张便利贴抱着他笑。 抬起少爷迂尊降贵端进来的咖啡抿了一口,就侧脸去吻少爷。 “……” 隋银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也不反抗,一吻毕后才皱眉吐吐舌头。 嫌弃道:“速溶好难喝。” 自己为了折腾人泡的速溶,最终又进了自己的嘴里。 “累不累,晚上有个应酬想不想去?”严祁端了旁边准备好的小蛋糕给他。 “去呗。”隋银反正没事儿干。 正好在外人面前也巩固巩固人设把任务二刷了。 “好,那在我这休息会儿?”严祁说这话时表情显得无比正直。 隋银轻飘飘地扫他一眼,眉梢轻挑,“行啊。” 答应得好好的,进休息室时后面就跟了个尾巴。 …… 隋银的第一次应酬,全家人都发来几条信息关心。 【妈:别被灌酒啊,就当去尝尝特色菜!】 【哥:相信你![加油.jpg][加油.jpg]】 看到郁鸿远的这条消息,隋银眉骨微抬。 哥,把心放到嗓子眼吧,放了好久的石头也该提起来了。 * 晚上的应酬,隋银丝毫没有辜负希望—— 对一个敬业的纨绔来说,与其逼自己一把,不如放自己一马。 来应酬的最终目的都是把生意谈成,但正如杨女士所说的那样,这还用不着他来应付。 桌上的几张嘴巴都忙着交谈和推杯换盏,隋银就认认真真地践行杨女士的建议。 菜是严祁点的,东西都是他爱吃的。 “这片地区未来的开发还是要……”严祁一边和几人聊得深入,手头上动作也没停下来。 慢条斯理地给少爷剥虾拆蟹,放下筷子还没两秒呢,饮品就推到隋银手边了。 桌上的都是人精,见这俩兄弟熟练的架势,自然都知道外界的传言恐怕是半分都相信不得。 “还是兄弟齐心啊,郁氏未来肯定蒸蒸日上!” 清脆的杯壁碰撞声中不知是谁客套了这么一句。 隋银和严祁笑着饮下一杯。 爱还是恨的,除了当事人…谁又能清楚半分呢? 第25章 左手无名指(完)“雪飘进眼睛里了,…… 窗外雪花簌簌飘落,街上的行人手捧着暖和的糖炒栗子、将脸埋进围巾匆匆而过。 又是一年冬。 时间一刻不停地向前走着,隋银和周遭人员的工作也逐渐配合得宜。 “下午需要给您安排司机吗?”助理条理分明地叙述完一上午的日程安排,对下午刻意调整出来的空闲时间轻问了一句。 隋银将大衣随手脱下,“不用。” “好的。”助理颔首,轻轻带上门。 一如既往地处理完不算多的事务,隋银静静地在落地窗前独自站了很久。* 青年眉眼间仍旧冷淡得像一道刺骨的风刃,凛冽的寒风不能侵袭他半分。 【任务一已完成,任务二“主角对照”完成进度98——>100%,任务三“主角创业”完成进度90——>100%,恭喜任务者隋银。】 这次的进度不再由白色光团活泼提醒,而是冰冷的机械音自动触发。 隋银眼中神色不明,淡得格格不入。 白色光团飘在他肩侧,说话间有点小心翼翼,【不出意外的话,24小时内就能脱离世界了,银银…你…不想走吗?】 闻言,隋银一瞬外显的情绪悉数收回,摇了摇头,【没事。】 想不想的,也改变不了结果。 * 电梯里,隋银垂眸不急不徐地整理围巾。 “叮——” 抬眼的瞬间,伫立许久的人恰好闻声抬头。 凌厉的眉眼一瞬柔和,严祁轻车熟路地揽着人往外走,顺手递上一束茉莉。 车内的暖气足,花枝也随着颤。 “送花干嘛?”隋银伸出手指轻轻拨弄两下,唇角微抬。 严祁不答,只笑,“喜欢吗?” “还行吧~” 少爷向来心口不一,别扭的模样可爱得紧。 隋银右手虚虚圈着花束,左手不自然地往大衣口袋一塞—— 却在本该空空如也的口袋里摸到了个绒布盒。 口袋里的手指微微蜷曲,喉结不明显地上下滑动几次,他还是把绒布盒子拿了出来。 掌心将不大不小的盒子捏住,身旁的严祁双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语气随意,“不打开看看?” 举手投足间是慵懒闲散的,声音细听却依稀能分辨出几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严祁在紧张。 意识到这一点时,隋银忽然觉得有点儿好笑。 生意场上那个气定神闲的男人,在他面前也一直是这副模样。 盒子里是一枚……意料之中的戒指,清冷干净得无太多装饰。 “哒。” 绒布盒轻轻合上,细小轻微的声音却激得严祁心下一紧。 掌心不住地摩挲方向盘,没等他说什么,隋银偏头懒洋洋地上下打量他。 “……” 良久,少爷轻嗤一声又扭回头去看窗外。 余光扫到那枚戒指微微闪光。 在左手无名指上。 …… 两人带着那束摇曳的茉莉一起回家吃了顿饭。 从方一进门,杨女士就看见了自己儿子手上多出来的突兀戒指,却什么也没问。 只用完餐后仿似不经意地道:“祁祁,一会儿你和银银一块儿去看看他爸爸吧。” 此爸爸显然非彼爸爸。 今天,是隋银已故亲生父亲的生日。 杨女士话里的意味明显得过了头,显然是知道了两人的事,特意让严祁去“见家长”呢。 客厅内的人神情不一,郁鸿远欣慰地看两人一眼。 严祁喉间干涩,“……好,谢谢妈。” * 两人拎着东西在路上慢慢晃悠着往墓园去。 少爷手被紧紧握住,塞在严祁温暖的口袋里。 纷纷的雪越下越大,落了满头银白色。 隋银抬手轻抹了下眼尾。 严祁偏头,“怎么了?” “雪飘进眼睛里了,好凉。”隋银笑着,又抹了一下。 …… 嘀嘀嘀—— 【对照组任务者隋银——任务结算成功,成功脱离世界。】 【欢迎回来。】 系统在回到冥府的一瞬间就从白色光团幻化成跟隋银大腿差不多高的小孩儿模样,身上还是那件白袍。 他兴高采烈地牵着隋银叽叽喳喳说着本次新手任务的丰厚奖励,同步响起的也有脑中丁零当啷的结算声。 隋银垂眸看了眼空荡荡的左手,扯了扯唇角。 “我带你去好好逛逛冥府吧……银银?” 见他始终神游着,系统歪歪头疑惑道:“你不开心嘛?” “没有,”隋银回过神,笑着揉了把他的脑袋,“走吧。” 系统的小短腿倒腾得挺快,隋银看得好笑,心血来潮地问,“你有自己的名字吗?” 本以为得到的会是什么编号数字一类,谁知小男孩认真地抬头,葡萄似的大眼睛圆溜溜,“有噢~” “我叫问水,是一柄灵剑的器灵~我本体很好看哒!” 这下隋银是真觉得意外了,眉梢轻挑,“器灵也来给冥府打工?” “嗯……”问水含糊过这一问题,拽着他的两根手指兴冲冲地到处跑。 看了黄泉路、见了彼岸花、走了奈何桥…… 隋银最后抱着累得气喘吁吁的小孩儿进了冥府商城。 问水软趴趴地蹭在他脖颈间,嗅着他暖洋洋的香气,眯了眯眼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剑! 冥府商城很大,像是永远走不到边际似的。 铺面装饰各异,古风的、现代的、赛博的、阴间的…… 人有人行路,鬼有鬼行道。 隋银仰头估摸了下这个商场有几层,感叹道:“死都死了,居然还能逛上商场——” 问水环着他的脖颈,掰着手指头数,“我们第一个世界就有八万积分!可以买好——多东西呢!” “那先去挑件和你同款的白袍?” “好耶!”问水稳当地被抱着,双眼亮晶晶。 没有反派的二人世界! 爽! * 事实证明,八万积分想要花完,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隋银作为员工,福利确实不错——有配备的独栋小别墅和鬼身意外险。 家具和衣物自动往家里传送,隋银的享乐主义也冒了头。 全挑贵的、好看的,最后余下一百积分还领着问水去买了两个冰淇淋。 一分不剩花了个精光。 问水美滋滋地拿着勺子舀冰淇淋,临到吃完了才后知后觉。 眼巴巴地仰头盯着隋银,“银银,不买道具真的可以嘛?” 大多数任务者得到积分后都直奔装备店,生怕碰上个灵异或者末世类世界哉了。 哪会真像原来似的逛街看电影顺带着装修房子。 “生死有命,到时候再说,”隋银安抚地揉了把他的脑袋,不甚在意地笑道:“好吃吗?” “好吃!这是我第一次吃冰淇淋!” 问水对隋银的信任已经到了盲目的程度,听见他说没关系就直接把这件事甩到了脑后,笑得眉眼弯弯。 “以后带你吃别的,”隋银捏了下觊觎已久的软乎乎小脸,“还有什么流程要走吗?” “噢对!”问水被他这么一提醒,歪了歪头,“还可以去你原来的世界回访一下,不过只能以鬼魂的状态,别人看不见我们,要去嘛?” “嗯,”隋银沉默两秒点头,“去看看吧。” “那我传送啦!” …… 诡异、非常诡异。 隋银在小世界呆了七八年,现实里也不过几日的功夫,连头七都还没过。 但问题就在于—— 隋银直接传送到了自己葬礼上。 看着眼前的人来人往、照片前的签名专辑、粉丝们自发的各种纪念…… 隋银:“……” 隋银:“…………” 实在是很难对自己的葬礼产生什么沉重感。 问水好奇地蹭过去看那些专辑周边,一脸沉迷。 隋银全程就像个局外人一样在旁边奇怪地看着。 进了世界就能单方面接收信息了,他刷了下微博,除了大小明星的感叹和遗憾,最显眼的就是经纪人的那条。 【感谢各位关心,工作已经交接完成,以后本人将不再从事行业内相关任何事务。】 手指在屏幕上无意识地划了两下,隋银在心里轻叹,抬头看远处那个才三十几岁鬓边就已生白发的男人。 他原来的经纪人。 曾经说着要在娱乐圈干到退休,现下也开始默默淡出了。 隋银不急不徐地走过去,认真端详了下自己的“遗照”。 幸好是彩色的,还是他最满意的一张日常照。 问水在旁边对着那些签名典藏版周边呜呜噫噫,“能不能烧到冥府呜呜呜——我也想要,哇——!” 说着,竟是哇的一声就径直哭了出来。 隋银看他实在想要,揉了揉太阳穴,“员工福利,能托梦吗?” 问水猛地一回头,双眼放光! * 操持完一切,经纪人慢悠悠回了家。 面对妻子的担忧目光,他安抚地笑了笑,从兜里摸出把车钥匙,“你说说,这小子……走了都不让我省心。” 后面的声音几近叹息。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早早就立了遗嘱把名下的东西都留给我,混小子……” 隋银抱手站在旁边,唇角擒着笑。 深夜。 隋银作息在小世界被严祁硬生生调回来不少,现下打着哈欠等了好半宿,这平日里作息规律的老干部才终于睡着了。 “现在就能直接入梦了?”鬼魂新手隋银确认了一遍。 “嗯!!”系统新手问水笃定地点点头。 心念一动,隋银就下了手。 梦境场景只能由主人定夺,隋银在黑暗中等了好半晌,才终于轮到他“出场”。 第26章 心脏三人同居 顶着“凉城一中”的校徽牌子,刚高考完的小隋银正坐在后门门槛上抽烟。 眉眼仍显青涩,只是那浑身匪气实在和身后的重点高中格格不入。 隋银本人站在不远处,看见自己当初那副欠揍样子,嘴角抽了抽。 这是经纪人签他的那天。 果不其然,一根烟还没点完,年轻男人就走到了年少时的他自己面前,扬了扬手中的名片。 梦境杂乱无序,上一秒隋银还看着年少的自己在烟雾朦胧中接过那张名片,下一秒、他就站在了聚光灯的中心点。 万众瞩目、高台之上。 隋银第一次像个旁观者似的看完了自己的整场演出,问水在旁边跟着嗷嗷扭。 演出结束,又瞬移到了出事前的那辆车上。 经纪人坐在身边絮絮叨叨,隋银垂眸打量了下瞬间换了套衣服的自己,知道时间到了。 “张哥。” “欸,又想要我给你买什么吃的了?”张哥停下唠叨,无奈地看他一眼。 隋银弯了弯唇角,没回答,只道:“我现在在冥府当上公务员了,也…谈了个男朋友,有吃有穿,你不用担心,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说完,一溜烟儿地就消失在梦境中,不见了。 凌晨。 女人迷糊着睁开眼,摸了摸身旁丈夫愣怔的脸,“怎么了?” 经纪人安抚地握住她的手,“没事,做了个……很好的梦。” “睡吧。” * 托完梦,隋银又带着小孩儿去了趟烈士陵园。 花束在墓碑前轻轻放下,他简单清理了一下,又沉默着坐了一会儿。 【这是你的养父吗?】问水歪歪头。 他这样开了刃的灵剑见惯了血腥气,加之又在冥府,对生死早就看淡了。 隋银点点头,【走吧。】 …… 【世界二:对照组任务者隋银登入成功,祝一切顺利。】 隋银再一抬眼时,稳稳当当坐在轮椅上,浑身上下被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罩得严严实实。 兜帽遮住视线大半,微长的发堪堪搭在后颈,全身上下裸露出的皮肤只有那双纤长脆弱的手和半截脸蛋儿。 苍白得带着病气。 隋银已经在这儿撑着脑袋生无可恋地坐了好半天,【乖宝,说好的极限运动玩儿个够呢。】 问水心虚地对了对手指,【有意外嘛……】 【算了,】隋银不太熟练地操控了下轮椅,【你能变成什么形态出现?】 【小猫噢~我在这个世界已经有身份啦!】问水骄傲地挺了挺胸膛。 随着脑内话音落下,隋银的大腿就跳上了一只蓝眼睛的布偶猫。 “咪呜~”问水歪了歪脑袋。 “好可爱啊乖乖~”任何人在小猫咪面前都会不自觉变成夹子,隋银也不例外,弯着眼睛rua了好半天。 只是这次的人设似乎不太经常说话,隋银都觉得自己这张嘴陌生了许多。 问水开心得在他手心乱拱,暖呼呼的。 【银银,现在给你发剧情背景和任务要求喽~】 【好哦~】隋银一边敲敲打打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一边熟悉着轮椅——在不算大的房间内乱转。 【剧情输送中——1%……87%……警告!剧情传输中断,请处于安静环境时重新进行传输。】 与此同时。 “咚——!” 闷闷的响声夹杂着几声低骂,门外传来很大动静。 隋银拽了拽刚刚摘下的兜帽戴好,确保自己再次遮严实后挪到门后。 【没有危险哒~】问水乖巧低趴在他膝盖上,提示音仍旧在脑中响起。 这看起来是个科技挺发达的世界,哪怕屋内并不豪华,开关也都是虚拟屏幕设计,很赛博。 “滴滴——” 隋银方一推开门,一只手就如恶鬼索命般拽上了他的脚踝。 半点儿感觉没有。 垂眸,只见一个满脸血迹浑身是伤的男人伸手死死捏着他的脚踝,明明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唇角甚至噙着一抹温和的笑。 但只字不语。 晕血的隋银:“……” 救—— 问水在此刻悄悄探头,【谢若凛,本世界反派。】 反派? 立马就要闭眼的隋银觉得自己还能挣扎一下。 但直觉告诉他,自己的人设绝对不是什么“热心市民”。 谢若凛伤势重,眼神在一分一秒的流逝重逐渐变得涣散,手劲儿也松了。 隋银刚在房间里已经偷偷适应好了轮椅,此番情境下只一脸淡漠地操纵着轮椅往后撤,对地上气息奄奄的男人视若无睹。 苍白的手伸向关门键—— 【等等!反派是个哑巴啊银银!】 【他也住在这里!你们同居了!】 前一秒悄悄查看了剧情的问水猛地出声,小布偶也从他腿上跳了下来围着谢若凛转悠。 隋银被那句“同居”震得不轻,手一抖,按下了急救键。 等待的空闲,他赶紧让问水把剧情接收进来。 * 这是个ABO世界观下的星际世界,第一性别分为Alpha、Beta、Omega,第二性别才是女性、男性。 Alpha和Omega的后颈拥有腺体、会产生信息素、拥有发热期和易感期,而Beta则没有这些、也不会受信息素影响。 况且,Alpha天生好战爱争抢的基因,也逐渐让各种性别之间阶级资源垄断严重。 Alpha占据了绝大多数的资源,Omega和Beta的身体素质不差,可以正常进行日常生活和工作,但大多数的机会仍然不被把握在手。 唯一幸运的是,A对O的性别压制早已在漫长的进化与变革中逐渐消退,等级压制只仅限于同一性别之间。 但是,不公平仍然存在。 同样是福利院里吃低保的压缩饼干、喝泡腾片营养汤长大的小孩,福利院只供养到18岁义务教育结束——分化的分水岭。 分化成为Alpha的,可以继续在福利院的资助下不花一分钱上学,给吃给住还给生活费。 而分化成Beta和Omega的,则是从分化结果拿到手的那一天,同时失去了又一个“庇护所”。 他们可以拿着一个月几百星币的低保费,却什么资源都不会再提供,无论是上学还是上班,路子和金钱都得自己找。 伏曼就是隋银本次任务的“主角”。 她、隋银、还有反派谢若凛,三人都是从同一个福利院出来,又在同一天分化。 一个是确认分化为Beta的女性,伏曼。 一个是信息素紊乱症状严重到和Beta也没什么区别的Omega男性,隋银。 噢,他还是个腿不行的,轮椅坐了两三年。 最后一个则是体内激素不稳定、被判定为分化迟滞但预测会偏向Beta的失语小哑巴,谢若凛。 三人可以说都是这个社会最底层的存在,凑吧凑吧,一块儿租了个著名黑街的房子,同居了三年。 本来就不大的地儿被分隔成三个房间,最大的那个留给他们之中唯一一个“健全人”伏曼。 伏曼现在在机甲维修店打工,同时准备自考军校。 在未来,她会一步一步爬上权力顶端,大刀阔斧地对现有各种资源倾斜进行改革,实现“平权”。 作为“对照组”,隋银和她在人生的每个选择面都截然相反。 他直接放弃了昂贵的学业,抠抠搜搜攒钱买了个虚拟大屏和键盘,整日缩在房间内写小说。 后来,又在女主寻求公平的路上不断给她泼冷水,漠视她的挣扎和不屈服。 女主顽强又不甘、他却因为腿的缘故,始终缩在那一亩三分地不愿向外界探听半分,也不对外界的不公做出任何反应,麻木又阴郁。 而反派呢,在一家地下拳场打黑拳谋生。 相比女主的坦荡和隋银的逃避,他又是另一个极端了。 出生于上等世家,却在同父异母哥哥的暗算下成了弃子被送进孤儿院,一心只想着复仇杀回去,是女主一路上的“绊脚石”。 简而言之,女主一路征途势如破竹,隋银和反派一个漠视一个阻拦,各得其所。 …… 【任务者隋银,下面为您导入对照组任务: 一、维持人设。 例如,维持“阴郁神棍”人设,对主角伏曼的所作所为进行冷嘲热讽。 二、在一些场合潜移默化地与主角伏曼形成对照。 三、助力主角成功平权。】 庞大的信息量接收下来,现实也不过几分钟,隋银上一秒消化完,下一秒救援车就来了。 谢若凛进气已经比出气少,医生匆忙把他挪上去的时候,顺便推着隋银的轮椅也上了车。 此时此刻,兜帽给他的安全感是无与伦比的,隋银按了按刺痛的心口。 在看见谢若凛的第一眼,即使那人顶着那样一张血糊糊的脸,他的心脏又是一阵刺痛。 此时此刻也终于留出时间来让他思考。 隋银视线很隐晦地看向担架上的那人,隐约察觉到后颈在不断发热,难受得他下意识往宽大的斗篷里又缩了缩。 许是受世界人设意识影响,他现在也不太想和任何人接触了。 只不过—— 【乖宝……他,是严祁吗?】 第27章 发热期嗨,老婆^^ 问水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出真相。 半晌,只道:【万千世界中……不会有一模一样的魂灵。】 隋银却笑了,很轻的一抹笑在苍白的小脸上转瞬即逝。 【我只相信我的这颗心脏。】 * 急救室的灯幽幽闪着绿光,隋银背对着大门,撑着下巴昏昏欲睡。 膝盖上的问水同样懒洋洋地趴着。 “家属过来签下字——” 护士推开门,见只有他一个坐着轮椅的等在门口,直接就把签字板递过来,顺口随意道:“是伴侣吗?” 隋银抿唇,迟疑地摇了摇头,“……不是。” 小反派和孤儿也差不离了,要关系证明谁也拿不出来。 “没事,这种程度情侣也可以签的。”护士提醒了一句,把笔递过来。 隋银就默不作声地就把字签了。 * 信息素科。 许是看他的腿不方便,隋银被好心护士照顾了一路,在谢若凛被推进急救室后又被推来了这儿。 隋银:“……” 慈眉善目的医生推了推眼镜,在看见他身下的轮椅时,眼中先是显露出一丝明显的惊讶,接着便是惋惜。 现在的医疗水平还算不错,仍旧需要借助轮椅的……只可能是难治疗的神经类疾病了。 他在心里暗叹,面上却不显。 温和道:“抛开外伤因素,病人身体内激素水平异常,可能是临近分化期,家属最近多关注,有发烧、昏睡等状况出现务必及时就医。” 又看了看眼前这位——男朋友在急救室躺着、面上却毫无情绪波动的Omega。 顿了顿接着委婉道:“小情侣之间相处也可正常进行,信息素交互有利于分化的进行。” “嗯。”应声间,搭在扶手上的手指不自觉蜷缩,隋银烦躁地侧了下脑袋。 后颈越来越烫,太阳穴也隐约突突个没完。 “身体不舒服?”医生敏锐地察觉到,立马上前询问:“把帽子摘了,我顺便给你检查下腺体。” 接受了ABO设定的隋银知道这是常规检查,但心底却很抗拒摘下帽子这个会让自己失去安全感的行为。 等医生戴好消毒手套,他才慢吞吞地把帽子掀掉。 奇怪的橡胶触感触及后颈,紧接着是一瞬刺痛—— 取血样完成,医生将那一小管血液放进仪器,扬扬下巴示意他看屏幕。 “你腺体内的激素水平显然也不太稳定,发热期规律吗?最近一次发热期是什么时候?” 正常Omega一个月会有一次发热期。 隋银在记忆中扒拉了半天,迟疑道:“半年前。” 医生同时调出他的病历,皱眉点头,“信息素紊乱症……药都有在吃吗?” “嗯。” 因着腿的缘故,这个世界的隋银显然没有那不爱吃药就生扛的毛病,配合得不得了。 “药坚持服用,一会儿我给你个信息素监测手环,只要警报响了你就按发热期处理,知道了吗?” 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太瘦,小脸下巴尖尖的更是显小,医生不免放轻了语气叮嘱,“和男朋友进行性行为时也需要注意,不要太过激烈……” 隋银话太少,从急救车来了就被当成谢若凛男朋友,现下也不想多费什么口舌解释。 只默默又把帽子扯上来戴好,双眼放空。 …… 带着满脑子“安全性行为”知识,隋银又被好心的护士推到病房。 谢若凛已经醒了,伤痕累累的手正努力扒着橘子。 抬眸看见他,脸上就扬起一抹笑,双眼亮晶晶的。 男人有着很漂亮的一双眼睛,眼尾和唇角天生的有些微微向上弯,见人三分笑。 那双眼中映出自己的倒影,清澈又漂亮,就仿佛眼前这人是自己此生挚爱似的。 很有欺骗性的长相。 偏生那些淤青又添了点儿野性,是有点邪的好看。 噢,这还是个哑巴。 谢若凛笑意中的讨好意味很是明显,打眼一看,就跟惹男朋友生气之后小心翼翼的模样没两样。 护士憋着笑出去,并贴心地顺手带上了门。 屋内却不是什么热恋期AO的交互。 隋银冷着脸把药随手往桌面一扔,“记得还钱。” 回应他的是光脑上的一个好友申请。 【蟹:嗨,老婆~】 【蟹:一觉醒来我连Omega都有了,好幸福哦~】 【in:1700,记得还】 隋银对那两条装模做样的信息视若无睹,关了光脑就推着轮椅走人。 全程没对谢若凛的伤过问半分,疏离又冷漠。 “咔哒。” 关门声响起,谢若凛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眼中神色平平。 没想到……这个比自己更像哑巴的室友,真是意外的好心。 扯了扯唇角,他把钱转过去,顺带又把那刚加上好友的室友改了备注。 【漂亮老婆^^】 * 那1700星币到账得很快,隋银买了份晚餐回去,就恢复了闭门不出的常态。 房间内。 温暖的灯光只照到书桌这个小角落,键盘和虚拟光屏呈现在自己面前。 捏着鼻子把那黑漆漆的药喝了之后,先前那种没来由的燥就好了许多。 隋银碰了碰敏感的后颈,还是有种不自在。 ABO设定的世界……就是离谱。 慢慢熟悉着高科技,他目露好奇,【‘我’之前写的是什么类型的小说?】 以文字谋生的全职作家,这还真是他完全没接触过的领域。 问水缩成一团趴在桌面,【是悬疑哦,不过——银银,你会写小说吗?】 猫猫脸上浮现出人性化的担忧。 以后不会饿得没饭吃吧? 隋银翘了翘嘴角,兴致勃勃地开始看‘隋银’以前的书稿。 【不会,不过…我看过超话里粉丝写的的同人文,应该大差不差?】 问水不知道什么叫“同人文”,悄摸声儿地去隋银粉丝超话搜了搜。 猫心黄黄。 蓝眼睛的布偶小猫在腿上扭捏,隋银没管,一只手rua着柔软毛毛,一只手慢慢查着基本信息。 好消息,账户里还有五万星币;坏消息,隋银一个月固定花销要买的药就是六万星币。 相当于他现在连下个月的药都负担不起…… 上个世界当少爷就没关注过余额,这个世界又得想法子赚钱。 还有那么多比命还苦的药要喝…… 隋银撑着下巴丧眉耷眼,懒洋洋的提不起劲,“啊……” 写作这方面倒是还好,恰巧‘隋银’前段时间刚完结了一本,现下时间非常充裕。 隋银花了三天时间把先前的作品全部看完,对原本的写作风格大致有了数,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这三天,隋银基本没出房门,也没见着“同居”的另外两人。 直到第四天。 “嘀!嘀嘀!!” 手环叫个不停,睡梦中的青年烦躁地揉了把脑袋,看也没看直接一把扯了就往地上扔—— “啪嗒!”碎裂声轻微,手环也不叫了。 终于得了个清净,紧皱的眉心松开,隋银翻身一扯,被子盖住头继续睡。 * 隔壁。 谢若凛垂眼一圈圈地把绷带缠紧,握紧拳头时手臂肌肉若隐若现,整个人绷得像一支蓄势待发的弦。 倏地,鼻尖嗅到一丝清甜的茉莉香味,且愈演愈烈。 谢若凛迟疑地推开窗看了一眼。 但窗外的茉莉并没有开。 而据他所知,黑街登记在册的并没有信息素是茉莉味道的Omega…… 除了—— 意识到某个可能性,谢若凛推开房门往隔壁看了眼。 房门是紧闭的,茉莉味是愈演愈烈的。 而且……后颈腺体隐约的躁动他不是没感受到。 Beta能闻到信息素,但不会被影响,医生说他最近可能也是迟滞分化的原因……开始有点受影响了。 思索着,谢若凛动作也不停,反手就往自己后脖颈拍了个信息素阻隔贴。 “啪!”对面的房门也探出脑袋。 伏曼手上还捏着支笔,眼下的黑眼圈老大一个,嗅着空气中香香的茉莉味道,咂摸了两下,“隋银发热期到了?” 谢若凛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不过,本着隋银上次帮自己打了急救电话的情分,他还是敲了敲房门。 他不能说话,伏曼就也凑过来了,扬声道:“隋银?需要帮忙吗?” 没有应答。 身体越来越紧绷,谢若凛抿抿唇,一直以来习惯性维持的好脸色也有点儿撑不住了。 信息素能表示的意味太多,伏曼感受不到,但他却从中感受到了某种急躁和……情潮。 【蟹:你醒了吗?】 【蟹:抱歉,我要采取开门措施了哦[委屈.jpg][委屈.jpg]】 给某位漂亮老婆打了个预防针,又手语和伏曼沟通。 伏曼点点头往后退,一脸吃瓜的期待表情。 隋银和她从小就认识,但这还是她第一次碰上这位冷漠阴郁“竹马”的发热期。 不知道会不会变得可爱一点。 嘿嘿。 谢若凛握着扶手猛地一用力,锁就被别开了。 门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来来回回地荡。 伏曼把脑袋凑过来,逡巡着隋银的身影。 屋内的信息素味道还要更加浓郁上头,谢若凛不受控地眯了眯眼—— 被香懵了。 两颗尖锐的犬齿不自觉泛起痒意,谢若凛抄起两瓶清新喷雾就是狂喷。 “呲——呲呲——” 而晕晕乎乎的隋银也终于被问水的呜呜噫噫吵醒了。 毛茸茸的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隋银单手揉着酸胀的后颈挣扎着直起身—— 对上两双炯炯的眼。 话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迎面就被谢若凛皱眉捏着肩膀,用喷雾把全身上下喷了个透。 隋银:“……” 隋银:“…………” 第28章 九号好涩的ABO世界~ 倚靠在门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伏曼轻啧一声,摇摇头,“隋银,你看你给谢若凛香成什么样儿了~” 说着,又上下打量几眼身体紧绷得如临大敌似的谢若凛。 “不过你居然对他的信息素有反应,不会要分化成Alpha吧?”伏曼撇了撇嘴,很嫌弃,“最好别,Alpha都一个狗德行。” 提起Alpha,屋内的三人神色都不太好,有种深入骨髓的厌恶。 特权的享有者,自傲的懦弱者。 谢若凛没将这种厌恶表现得太明显,只浅笑了下摆摆手。 心却沉了下来。 耳边仿佛环绕着那天医生的悉心告知—— “我看过你之前的分化迟滞判定报告,当时诊断确实是预测可能会偏向Beta没错,但你的……” “所以,目前来看是分化成Alpha的可能性更大,恭喜。” 谢若凛知道他们在恭喜什么。 成为一个Alpha,会享有社会提供的很多宝贵资源,对他现下的处境会是一个很大的改善。 但伏曼说的没错。 Alpha都一个狗德行,兽性未被束缚的鬣狗罢了。 幽幽的茉莉气息被清新喷雾冲淡很多,隋银接过谢若凛递过来的抑制剂,干脆利落地就往胳膊上扎。 恹恹的眉眼带着几分倦怠,隋银拢了拢被子,“谢谢。” 谢若凛点点头,毫不客气地应下这句,眉眼弯弯。 【对老婆嘛~我应该的。】 按理说手语应该打不出波浪线这样的标点符号,但此时此刻,隋银脑中却凭空代入了某个很欠的声音。 配上眼前*人的表情,那应该是尾音拉长的一句调侃。 床上的隋银面无表情地抬眼看他。 “啧。”伏曼大大翻了个白眼,伸着懒腰回房,“不和你们闲扯,老娘睡觉了——” 平常无人踏足的私人空间充斥着好闻的气息,谢若凛也有些顶不住。 【我做饭,你想吃一点吗?】 本持着照顾发热期虚弱室友的原则,谢若凛客套地问出这一句。 然后微笑着,静等冷美人的拒绝。 浮于表面的热情。 隋银在心中心情颇好地点评了这么一句。 冷淡的眼睛微抬,注视着面前那装模作样提出“邀约”的男人。 隋银歪了歪头,唇角微抬,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好啊,谢谢。” 闻言,谢若凛眉骨微抬,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他的脸。 半晌,含着笑点头。 【做好了敲门叫你。】 这好像还是他和这位满脸写着“生人勿进”的小作家第一次单独吃饭。 某人原来会笑。 “咔哒。” 两人一离开,隋银平淡如水的神色立马绷不住了。 呲牙咧嘴地揉着刚注射完抑制剂的手臂,“靠,疼死了。” 问水虚虚地用毛茸茸尾巴圈着他的手腕,担忧的目光看着他。 猫吐人言:“银银,发热期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闻言,隋银直起身,认认真真的感受了下。 “脖子有点疼,嗯……使不上力。” 由于双腿直接是毫无知觉,普遍Omega会有的腿软他也感受不到。 作为一个原生地球人,隋银前几天好好恶补了一下Omega生理知识。 发热期出门似乎要戴Omega专用的后颈抑制choker。 循着记忆拉开床边的抽屉,目光触及到那花里胡哨、精致漂亮的各种项圈—— 眉毛高高挑起,隋银下意识吹了个口罩,混不吝的。 “哇哦,真是好涩的ABO世界呢~” * 家里的厨房一般只有谢若凛自己在用,另外俩人对这块地方的兴趣无限趋近于0. 行云流水地弄了几个菜,茉莉香的洗手液在手中揉搓起泡。 谢若凛垂眸,眼神有点儿放空。 他从来没碰上过隋银的发热期,也就导致一直以来他都不知道这位小作家的信息素是茉莉味的。 而他,又恰巧特别喜欢买茉莉味的各种东西。 洗手液、洗发液、沐浴露…… 整得他跟变态似的。 “叩叩。” 隋银开门,抬头看他,“你做饭真快。” 像是一句夸奖,又像是再普通不过的陈述。 谢若凛挑眉,就当是前者了。 他微微侧过身,在隋银不解的目光下——将手搭上了轮椅。 把隋银稳稳当当推到了餐桌旁边。 隋银:“……谢谢。” 一个话少,一个哑巴。 两人对着小圆桌吃了非常安静的一顿午饭。 轻微的碗筷碰撞声,谢若凛本能地就开始留意对面那人用餐时的各种细节—— 筷子就没沾过绿色的蔬菜,肉食动物;吃饭不看光脑,非常专心;咀嚼很慢、吃得很少,怪不得这么瘦…… 以及…… 目光不自觉顺着那一截白皙的手腕挪动。 青年在家里的防备心显然没有那么强,宽大的兜帽斗篷并没有穿戴在身上,只着了一件米白色的薄帽衫,柔软又漂亮。 然而,隋银脖颈间却系着一圈黑色皮革材质的抑制choker。 黑与白的冲突,很抓眼。 似乎是察觉到他滚烫灼热的目光,隋银轻轻掀起眼,语气冷淡又平静,“你想戴?” 话音落下的瞬间,谢若凛几乎是忘记了怎么呼吸。 喉结不自觉轻微滚动了下,他摇摇头。 【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觉得老婆戴这个很漂亮。】 他的眼睛温柔又多情,仿佛无法用嗓音表达的情意都在眼神里了。 看上去真诚又坦荡。 隋银扯了扯嘴角,“鬼才乐意戴这玩意儿。” 哪怕对Omega有保护作用,抑制choker的本质也是束缚,是来自无法自控的人渣Alpha高高在上的压迫和禁锢。 青年说的每一句话之间都夹枪带棒,眉眼间含着强压的烦躁,和平常疏离又冷漠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谢若凛倒是不觉得刺,反而饶有兴趣地弯了弯眼睛。 都说Omega发热期的脾气会非常柔软可怜,他这室友倒是反过来了。 隋银也察觉到了自己不自觉发脾气的躁动,敛眉,【问水,我的设定里面……有精神类疾病吗?】 被这个问题一惊,原本在房间内懒懒趴着睡觉的小猫一个俯冲下床冲进餐厅! 四条腿轻巧踏进来的一瞬间,谢若凛敏锐地回头,目光暗藏锋锐。 见进来的只是一只猫,浑身气质又不明显地松了半分。 他看着小猫灵巧地跳上隋银的腿,爪子在青年的腰腹扒来扒去,“咪呜~咪呜~”地叫。 特别夹。 问水借着动作好好探查了一下隋银身体情况,松了一口气。 【没有哦~只是信息素紊乱症的副作用,一点点易怒……】 隋银沉默了,他觉得似乎不是一点点。 但为了某只小猫的身心健康,这话他还是没说。 手心摁着毛茸茸的脑袋,轻轻揉了两下,【好,没事了,回去睡觉吧。】 问水又“哧溜”一声蹿回房间了。 抬眸对上谢若凛的眼神,隋银微顿,“它有点儿应激。” 谢若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什么时候养的猫猫?】 他知道这小作家有在外面喂流浪猫的习惯,但这弄到房间里亲自养还是第一次见。 “前几天。”隋银随口答,目光轻移到男人手上缠的黑色绷带,又轻轻移开。 他们的路各不相同。 他走不了。 隋银轻轻把碗筷放下,“你去拳场吧,东西我收。” * “九号,今天你额外坐个庄,我给你加钱,啊。”叼着烟的Alpha男人轻拍了拍谢若凛的肩膀。 那烟烈,味道也着实是呛,谢若凛不动声色地离远了些,笑着点头。 “行了,去准备上场吧。” 眼见着几位贵族下了星舰,男人敷衍地打发他一句,算计地眯了眯眼,猩红的烟头红得像血。 谢若凛跟着他的目光偏头看了一眼,嘲讽地扯了扯唇角。 转瞬间,神色尽数收敛,噙着一抹温和的笑往后台走。 “九号来啦?身体怎么样了?”画着浓妆的美艳女人笑盈盈地往他脸上吐了一口烟。 谢若凛浅笑着接过女人纤细指尖递过来的烟。 另外一个正对着镜子戴耳环的男Omega也出声娇嗔道。 “九哥今天好早啊,我听说王总又让你坐庄,给我排早点儿的场次好不好,人家下班还有约会呢~” 谢若凛脸上挂着笑,对着这一堆络绎不绝的招呼应接不暇,讨饶似的举起双手,点头熟练掠过。 黑街的拳场是地下最有名的,也不止赌拳这一营生,各种隐晦黑暗的秀场表演也在此上演。 王总让他坐庄,也不仅仅是拳场上连轴转,还有各种表演场次安排都是他来干。 能坐庄的都不是什么本事差的人,弄不好的还会故意折腾人,给人临时换了表演、弄去血腥场的也不是没有。 没人想和庄主作对,九号是这里头长相最好、脾气也最好的庄主,还不会说话。 这是大家的共识。 也因此,想和他打好关系的人不少。 谢若凛一路如鱼得水地笑着应付,必要交流的地方就用光脑,不会特意打手语。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更别说是一个敢在黑拳场坐庄的“笑脸人”。 等进了独立休息间,铁门彻底将鱼龙混杂的嘈杂喧嚣隔绝在外。 谢若凛缓了一口气,嘴角拉得平直。 第29章 分化Alpha~塔罗,去他爹的命…… “九号,到你的场了,王总让我来提醒你一声,留点儿余地,对方来历不小。” 谢若凛活动着手腕点头,全身上下只着黑色无袖背心和运动裤,一点儿保护措施都没做。 地下拳场就是这样,看的就是一个骨肉相搏的血性。 封闭黑暗的通道内,铁锈气息愈发浓重,观众的呼声、急促的从喉腔发出来的悲鸣喘息…… 越接近,越像踏入原始斗兽场。 谢若凛闭了闭眼,微微缓了缓气息,一步步走上场。 “九号!九号!九号!” 聚光灯下,一切都无所遁形。 对面的是个不太熟的面孔,混血、肌肉虬结看上去挺壮。 谢若凛不是肌肉明显的那一挂,料峭如松的挺拔,打眼儿一看是该去另一个表演区的。 但他一旦动起手,就不会再让人升起这种想法了。 礼貌地一握手,对方夸张地活动了下肩胛,做了个挑衅的动作。 谢若凛眼神寂静如死水,下巴微抬—— 男人首先一个勾拳袭来,谢若凛后退两步、抬手掣肘住肩胛狠狠一别! 卸了一只手还不够,他猛地逼近,抬腿两下猛踢! “啊!” 拳拳到肉的紧张声音,台下的看客却愈发兴奋,发出尖锐刺耳的欢呼声。 被这声音一激,男人呼吸愈发粗重,用他听不懂的语言猛地怒骂了句什么。 然而,谢若凛并不打算给他留喘息的机会,弯腰制住男人腰腹的同时脊柱被猛击几下! 谢若凛一声不吭,同时腿上用力,一个过肩摔将男人摔在地,手上动作也不停,利落地朝着男人下颌补了两拳。 “呃……噗——” 一口鲜血吐出,被压制着的男人奋起,此时此刻躲闪必然会失去先机,谢若凛咬着牙硬生生抗下这一拳! 尖锐的犬齿将口腔内部刺穿,喉间伴着血腥味,他双腿一绞将男人膝盖骨踢跪下,又拽着头发别着手将男人踩倒在地。 喘着气,额头的伤口汩汩流着血“啪嗒啪嗒”地滴在睫毛上。 谢若凛脚下用力将人踩在地上,直起身子等着裁判数秒。 “五……四……三……二!一!九号胜!庄家守擂!” 男人被工作人员快速拖下去,台上的血迹丝毫没有清理,仔细看的话,还能看见过往的痕迹。 斑斑点点、触目惊心。 “咕噜噜——” 凉水涮走口腔内的血腥气,谢若凛趁着间隙重新一圈圈把拳击绷带缠紧。 这是他平息内心的惯有动作,也是对自己立下务必每一场都要活命的警告。 没有别的机会,要么活着拿钱,要么死了丢命。 “叮——” 刺耳尖锐的铃铛声响彻场馆,地下的赌桌再次兴奋起来。 “压九号还是十三号?” “肯定九号,十三号也就一莽夫!” “我压十三号!” “……” 谢若凛沉下气,再次回到聚光灯下。 七八场打下来,他全身上下也是五彩斑斓的了,右手手腕无力地晃着,腿疼得几乎站不直。 然而,守擂台的最后一场,他仍旧摇摇晃晃地站直身子,下巴微扬,等着自己的“买命钱”。 “叮——庄家通吃,筹码翻番!” “哦!!” 赌赢了的赌徒兴奋地从座位上跳起来,像一只只兽性未褪的猴子。 赌输了的,面红耳赤又双目猩红地怒骂着,恨不得亲自上场将他撕碎般。 “九号!” 台下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紧接着便是山呼海啸般的响应。 王总坐在前排,神情轻松地吸了口烟又缓缓吐出。 台上,软趴趴的右手被猛地举起,宣告庄主胜利。 * 胸腔发出老式风箱般的破败声,谢若凛在一群热情的招呼声中一步一步走下拳台。 眼前一阵阵发黑,脚步越来越虚浮,谢若凛下颌绷得很紧,一步步走得极为艰难。 不能倒、不能倒。 在观众眼里倒下,那就是他输了。 不能输! 离开炽白聚光灯的一瞬间,谢若凛全身气力骤然一松,直愣愣地往前倒。 仓惶间只记得用双手紧紧护住脑袋。 “九号!” * 黑街。 隋银操控着轮椅挪到后院,颇为新奇地搅拌着手中的透明碗——做猫饭。 肉罐头伴着羊奶搅拌好,又均匀地分到几个浅口盘内。 隋银弯腰把猫粮到进另一个碗,丁零当啷的声音听起来就解压。 七八只流浪猫围在他的脚边,埋头猛吃,时不时还用尾巴圈一下两脚人类作为讨好。 柔软的尾巴尖扫过,隋银咂摸两下,觉着有点儿遗憾。 他感受不到。 问水可不知道这些,美滋滋地“独享恩宠”,盘在隋银的膝盖上吃小饼干。 眼前被一双手遮挡住,伴随而来的是一声轻笑。 “猜猜我是谁?” 隋银没有伸手去拉那遮住视线的手,只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陈述道:“伏曼。” 他们认识太多年了,也一起生活了太多年,声音、脚步都再熟悉不过。 一秒就被猜出来,伏曼轻啧一声,自觉无趣地松开手,“跟你玩真没意思。” 隋银头也没回,“什么事?” 他记得伏曼最近在准备自考军校,应该腾不出空来玩什么无聊的游戏。 “你不是会算塔罗吗?我来照顾下你生意喽~” 伏曼一边说着,一边就推着他的轮椅将人推进客厅。 隋银没想到自己这作为“初学者”的第一单生意是女主给他开的。 硬挺的卡牌差不多有普通扑克的一点五倍大,卡面精致繁复,诡异直接的漂亮。 伏曼撑着下巴,好奇地看着。 黑色绒布垫打底,旁边分别放着几块晶石和蜡烛,乍一看还挺像那么回事。 隋银腿脚不行,手上的动作就练的灵敏。 指尖翻飞,行云流水地洗牌、切牌、铺开。 手指在桌布上分别点了三个位置,青年的嗓音不急不徐。 “默念你的问题,从里面抽三张,放在这三个位置,代表着这件事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慎重感,伏曼屏住呼吸照做,犹豫地选了三张。 隋银垂眸,翻开第一张。 “过去:女皇牌逆位,皇冠和权杖代表权力,缺乏生机的停滞状态。” “嗯嗯。”伏曼猛点头。 隋银继续翻开第二张,“现在:命运之轮逆位,运气不佳、需要发挥创造力,有被误解的可能性,环境所迫的艰难条件,事业很难成功。” 伏曼的目光变得很沉,轻应了一声,“你是对的。” 两张逆位了。 隋银抬眸,在伏曼隐含期待的目光下翻开第三张—— “未来:高塔正位,危机潜伏、强烈的打击……还有改革,闪电直冲天际,会引来翻天覆地的后果。” 听到这里,伏曼倏地笑了,很夸张放肆的大笑,像一场发泄。 “有结果就好。”她擦擦眼角笑出的泪花,忽然抬眸盯着隋银看。 “……不过说真的,我真没想到你还会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伏曼指了指桌上那一堆东西,“隋银,我和你是一样的,我们早就没有资格做梦了。” 隋银点头,“我知道。” 孤儿院出来的,没有空闲信命。 他们只相信自己。 “你、” “叮铃铃——” 伏曼开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话音还未落下就被门外的响声堵了回去。 两人对视一眼,皆有疑惑。 来找谁的? 伏曼随手从旁边捞了个棒球棍,活动了下脖子、充分准备好才打开门。 门外站着几个和黑街格格不入的“白衣天使”。 “您好,我们是信息素急救部的,谢先生在半小时前分化成了Alpha。” 医生没注意到面前两人难看的脸色,继续道:“尊重他的意愿,我们将他护送回家,刚分化的Alpha……” “……以上是对病人的照顾事项,打扰了。” 将身后的移动病床推进去,他们礼貌一点头,匆匆走了。 伏曼握着棒球棍一下一下往左手手心拍,目光复杂地垂眸看着—— 病床上那个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甚至都不亚于木乃伊的谢若凛。 轻啧一声,“以前都是流着血断着胳膊回来,什么时候有过这待遇。” “这命真他爹扯淡。” 几年前,谢若凛被搞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塞进孤儿院,她和隋银也不过是掰了点儿饼干做顺水人情。 现在,这人分化成Alpha,被包扎得一丝不苟地妥帖送到家里。 放在黑街,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隋银扯了扯脖颈间的choker,低声应了句,“去他爹的命。” 两人只仁至义尽地将谢若凛推进房间,至于医生叨咕的那些话,压根儿没人听了进去。 哪怕是谢若凛本人,也根本不需要什么劳什子的“特殊照顾”。 果不其然。 隔日一早,被裹成粽子的新晋Alpha就醒了。 谢若凛低骂几声,动作极快地把身上那些碍事的纱布拆得七七八八,左手撑着从病床上跳下来。 生龙活虎的,压根儿不是昨晚下拳场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强大的自愈能力是底层人的生存保障。 后颈疼得厉害,他没管,直接拿了衣服就一头扎进浴室。 浑身的血腥气被尽数洗去,顺手按压下沐浴露泵头的一瞬间,茉莉清香弥漫。 谢若凛空茫的神思才被拉了回来。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烦躁地抓了两把湿润的发,脑子也不自觉发散。 这是隋银的信息素味道。 “……”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谢若凛猛地给自己来了一巴掌。 “啪!” 分化成Alpha还真成畜生了啊谢若凛?! 第30章 匹配度99%隋银,和我结婚怎么样?…… 谢若凛今天洗澡所花费的时间格外的长。 然而,浴室的玻璃门上却没有热水蒸腾出的水雾。 其个中原因嘛……谢若凛又给了自己两巴掌。 这种隐约的心虚感在他擦着头发出来看见隋银时达到了顶峰。 【你……干嘛呢?】 隋银对他晃了晃手中的水杯,仰头一口饮尽棕褐色的药汁。 很潇洒的动作。 但—— “……yue~” 苦得反胃的药让隋银难以控制地弯下腰,五官都皱成一团。 口腔的苦涩仍有残留,隋银来回这么反胃好几次,想死的心都有了。 【统,我……yue!】 后背传来大手轻抚的触感,唇边抵上玻璃杯口。 刚使用过相同触感的杯子喝过药,隋银下意识蹙眉,偏开头抗拒。 “不……唔——” 温热的水流有些强硬地灌进来,谢若凛一只手帮他顺后背安抚,另一只手端着杯子喂水,中指和无名指间还夹着纸巾。 “咕噜噜——” 隋银漱了好几遍口,才接过纸巾擦干净嘴角,疲倦地直起身,“草……” 谢若凛忙前忙后地又给他重新倒了杯水,这次隋银终于咽下去了。 那双温柔缱绻充满了担忧意味的目光,一瞬不移地注视着自己。 胸膛上下起伏,隋银鼻尖微动,脑子有点儿发懵,无知无觉地开口道: “你身上……好香。” 谢若凛目露诧异。 他从来没见过这小作家如此外放的时候。 下一秒,没等他说话,隋银不耐烦地扯了扯脖颈上的choker,“一股子冰淇淋味儿。” 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雪糕,浑身散发着那种带着些凛冽的冷。 “你易感期?” 闻言,谢若凛下意识伸手摸向后颈,满手滚烫。 轮椅上已经清醒过来的隋银扯了扯嘴角,再次按了急救键。 “一起去医院喽,Alpha。” 后面那个词他咬得很轻,却也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 谢若凛却抿抿唇没法反驳。 家里除了无甚大用的阻隔贴以外,没有任何能对付Alpha易感期的东西。 不过。 【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谢若凛歉意地看着他。 隋银轻嗤一声,面上仍旧恹恹的打不起精神,“别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 那药他是一口都喝不下去了! * “???多少?” 先前还在让谢若凛不要自作多情,现下两人却又共处一室。 还是那个熟悉的信息素科室。 医生和蔼一笑,“没错哦,两位的匹配度高达99.99%,是医学角度能达到的最高了哦~” 问水的“猫体”没跟来,又化成了那个白色光团飘来飘去,【哇~哦~】 AO之间的高匹配度意味着什么呢? 但凡有对方在场的发热期/易感期,抑制剂的作用将无限趋近于0。 且信息素的匹配度过高,他们在生理的契合下将不自觉地被对方吸引。 虽不至于因此爱得死去活来,但刻在基因里的好感却无法抹消。 谢若凛靠在门边,手不自觉地揉着后颈。 这算什么? “而且,”医生看出了小情侣的不自在,补充地看了眼轮椅上的隋银。 “还有你的信息素紊乱症,和Alpha进行标记其实是最有效的缓解和治疗方式。” 先前谢若凛是Beta,避免破坏小情侣感情,这话他没说,现下却是毫无顾忌了。 闻言,谢若凛的目光不自觉落在隋银身上。 脑中,是这瘦削又脆弱的小作家刚喝药禁受不住的场景。 苦着小脸,恹恹又可怜。 隋银本来蹙着的眉心也因此缓缓松开,颇为意外地回头看了眼谢若凛。 谢若凛还记得自己的人设,对他弯了弯唇。 目光在男人身上逡巡一遍,隋银回头。 半信半疑地开口问:“真的和Alpha标记就不用喝药了?” 就凭借那药苦的程度,再多来几次他也不用喝了,直接就把自己送走了。 不得不说,隋银很心动。 被咬一口就能少花一份不菲的药钱,再划算不过了。 “匹配度至少在80%以上才行哦~”,医生严谨地推了推眼镜解释道。 “还有你这个迟滞分化的问题……”医生又转头看着谢若凛,“你的易感期会非常不规律。” “而且我上次就提醒过你,”他若有所指道,“血液中含有的信息素浓度是很高的,经常负伤很容易影响易感期的周期正常。” 医生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再加之隋银现在看谢若凛就是一个大写的“不用吃药!”,当即礼貌地点点头,“谢谢医生。” 说完,就转着轮椅去拽谢若凛的衣袖,“走。” 谢若凛顺着他的力道,一直跟在轮椅侧压慢速度走。 一路无言,或者说是两人心中各有思量。 标记对他们来说都是性价比很高的一个选择。 隋银可以不再喝**信息素的苦药;谢若凛是依靠打黑拳维持生计,不可能撂下不干,标记可以削弱麻烦的易感期。 但横亘在这明晃晃的好处之下仍旧有一个最大的问题。 标记对于Omega和Alpha之间是很亲密的一个举动,体内含有别人的信息素、与自己的相互交融,标记存续期间的依赖心理…… 太亲密、也太……奇怪。 * 经过黑街的时候,若有若无的视线纷纷投来,落在二人身上。 隋银又拉了拉身上的斗篷和兜帽,确保自己被遮得严严实实。 声音传出来有点儿闷,“大红人啊~” 就凭借黑街这信息传递速度,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哑巴分化成Alpha了。 谢若凛有点无奈,只得对那些盯着自己的人报以礼貌微笑。 仿佛他和从前那个温和的Beta没有任何区别。 但他嘴里一直嚼着Alpha的止咬泡泡糖,以此来缓解牙根泛起的痒意。 手里提着的袋子里的外戴止咬器和各种药品也彰显着他的威胁性。 轮椅倏地停在一个摊位前。 隋银垂眸瞟了一眼纸板上写着的内容,压低声音,“Alpha信息素?” 摊主是位面容柔和的Omega女性。 但能在黑街生存下来的Omega从来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她手上掌握着好几条药品的货流线,之前和谢若凛还有不少合作。 现下,却警惕地看了自己从前的合作伙伴一眼,低低应声,“有,你需要什么样的?” 因着那一眼,谢若凛歉意地点点头,直接往后退了几步。 隋银思索了两秒,“能保证匹配度进行标记的有吗?” Omega皱眉,“不行,风险很大。” 斗篷下的唇紧抿,隋银道了句谢,转身就走。 看来买Alpha信息素这条路行不通。 谢若凛顶着一路的注目礼,脸都要笑僵了。 抑制剂同时失效,同一屋檐下呆着处于发热期的Omega和易感期的Alpha,两人谨慎地保持了一段间隔距离对话。 隋银嗅着空气中抹不去的冰淇淋味道,被勾得不自觉舔了下唇。 谢若凛这看起来浓眉大眼的,信息素好甜。 问水适时甩了甩尾巴,【匹配度99%哦~】 谢若凛往后颈拍了三四张阻隔贴,又主动戴上了止咬器。 【别怕。】 隋银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对着易感期的谢若凛发出邀请。 “要不你咬我一下?” 无时无刻不处于高匹配度信息素的攻势下,两人几乎是下意识的……无法严词拒绝对方提出的所有要求。 说不清客厅内谁的信息素更浓,但谢若凛只能闻到那无法忽略的茉莉香气。 此话一出,Alpha嚼着的泡泡糖都不怎么挡得住犬齿的痒意。 想占有。 但…… 【标记了的话,你以后谈恋爱怎么办?】 【你腺体有别的Alpha标记,他会介意吧?】 谢若凛似是真诚地为他着想一般。 虽然之前口花花喊隋银“老婆”,但他不可能真把对方当作是自己的Omega。 隋银懒洋洋地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看着眼前人这么一副为自己着想的样子。 倏地,嗤笑一声,眉梢轻挑,“谢若凛,装了这么久……你连自己都骗过去了吗?” 谢若凛表情一凝,抬眸和他对视。 隋银眼尾被信息素激得泛红,说话间却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当初你在我面前打那些个资助人的时候,我没揭发你。” “但我没瞎吧?” 谢若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面孔在近些年愈发割裂,装得越来越起劲,在他和伏曼面前也渐渐开始了这种“伪装”。 但两人都是见识过谢若凛是个什么人的。 十五岁被押送到福利院、被按着给那个道貌岸然的资助人下跪舔鞋,当晚就翻窗把资助人打了个半残,一身的血腥气倒在水沟边。 伏曼有种神奇的“爱心”,撺掇着还没瘸的隋银把他悄悄扛回房间,还分他饭吃。 谢若凛打人,隋银扛谢若凛,伏曼打掩护。 三人这么配合着打了好多道貌岸然的人渣。 但隋银出车祸后越来越不喜交流,那种“合作”的紧密感也就渐渐消失,成了现在这么一个不温不火的关系。 他们是一样低劣的同类。 谢若凛装模作样的来这么两句,无非是因为还有其他条件罢了。 隋银扬了扬下巴,“有什么要求直说。” 谢若凛弯了弯唇角,在他面前蹲下,抬手捏住那一截白皙的下巴尖。 禁锢的力量不容抗拒。 两人静静地对视几秒。 【隋银,和我结婚怎么样?】 30-40 第31章 第一次临时标记【明天还可以再标记一…… “结婚?!” “谢若凛你失心疯了?” 隋银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谢若凛离得很近,金属材质的止咬器蹭在隋银的脸颊,很凉。 隋银瞳孔微缩,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背后却是被那分寸不让的轮椅椅背拦住了退路。 退无可退。 谢若凛唇角带着笑,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眨了眨眼。 【没疯~】 【老婆,和我结婚,我给你做饭洗内裤呀^^】 不得不说,做饭这一好处很吸引隋银,上个世界的严祁……做饭就很好吃。 至于洗内裤……隋银嘴角抽了抽,警告地扫去一眼,Alpha却眉眼带笑、无害又温柔。 手指一下一下轻抚着腿上的问水,隋银垂眼权衡的时候,谢若凛就跪在他面前。 止咬器一下一下、若有似无地贴着他的下颌,冰淇淋香气从后颈不紧不慢地透出阻隔贴。 空气中像是有不存在的信息素触角一般,轻轻地在隋银后颈处腺体撩拨,似是想引出更多茉莉。 隋银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下。 爹的,真的好想吃冰淇淋。 病怏怏的瘸子如是想。 但他还是想知道这小反派结婚……是想干嘛。 “你思春?”隋银毫不客气讥讽道。 发热期的Omega情绪烦躁起伏很大,说话也夹枪带棒。 闻言,谢若凛没绷住,偏开头笑了半天。 【隋银,15岁我就说过要和你结婚,那时候的你没当真。】 【现在过去八年,我们23岁,你还是不相信吗?】 那时的他瘦弱没能力,却被同样瘦小的隋银扛在肩膀上。 迷糊间嘟囔着长大要和隋银结婚,被伏曼毫不客气地笑了好一阵,还被自己心心念念的老婆扇了一巴掌,*让他别做梦。 但谢若凛一刻没放下过自己的渴望。 哪怕在这离开孤儿院的五年里,他们说过的话屈指可数,在隋银的刻意疏远下更是不可避免地走向生疏。 但他依旧很喜欢隋银,仍然想和这个十五岁就迷恋的人步入婚姻。 99.99%的匹配度,是他目前唯一的机会。 孤儿院出来的,惯会的就是不择手段。 但一味的喜欢并不足以支撑这荒唐的借口,谢若凛继续比划几下: 【我确实需要一段婚姻……来争名逐利,但我只喜欢你,也只想和你结婚。】 隋银面上只是露出了点儿意外的神情,心里却和问水在瞎扯。 【这个世界还能领证?】 上个世界的同性婚姻没开放到这种程度,严祁……最终也只送出了那一枚戒指。 问水把趴在他膝盖上,特意把屁股对着谢若凛,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 【可以,各种性别之间婚姻关系很开放哦~】 【银银,你想和他结婚嘛?】 谢若凛的目光被布偶不停摇晃的尾巴吸引,补充了句: 【我也会照顾好你的小猫。】 隋银揉着猫猫头的动作一顿,抬眼道:“好啊,那走。” 是让他滚的意思吗? 谢若凛眨了眨眼,没反应过来。 见他这副模样,隋银伸手—— 在地下拳场闻风丧胆的庄主“九号”——的脸上轻拍两下,像是警告、又像是爱抚。 压低声音,暧昧又轻挑。 循循善诱: “拿身份证,去民政局。” “听懂了吗?小狗。” 谢若凛目光直勾勾的,魂都飘了。 …… “身份认证成功,隋银、23岁、Omega男性。” “身份认证成功,谢若凛、23岁、Alpha男性。” 识别机器发出“嘀嘀”一声,工作人员笑眯眯地把表格递给他们,瞟了一眼两人今早刚出炉的体检报告和信息素匹配测试。 “匹配度是99.99%的很少见呢,祝二位新婚快乐~” 现下的结婚率并不高,流程简单得不行,连半小时都没到,新鲜出炉的红色小本就拿到手了。 两个人的颜值太抗打,隋银身上习惯性的黑色斗篷在拍照的前一刻被谢若凛用期期艾艾的眼神脱了下来,身上是一件白色的开领,露出很明显的锁骨。 他平静地注视着镜头,没有笑,眉眼却是柔和的。 反观谢若凛,身上着的黑色衬衫,笑起来温柔又清正。 这对新人在工作人员们含着善意祝福的目光下离开。 出来之后,谢若凛还贴心地把他的兜帽整理好。 隋银手上捏着红色小本,有点儿晃神。 他居然结婚了。 那下一步……是不是就能标记了? * 该说不说,领证的第45分钟,隋银后悔了。 ber,也没人告诉他标记是这样的啊???!!! 房间内全是隋银的信息素,从窗口流动的空气却没能把卧室里的味道吹淡半分。 谢若凛握着他的手挪到耳后止咬器的系带上,牵引着瘦削的青年将其解开。 “……” 没有金属的阻隔,微凉的鼻尖触及到敏感的后颈,毫无阻隔地汲取信息素。 隋银伸手,不自觉拽住他的衣领,眼睫眨得飞快,忍不住催促,“……谢若凛,你快点。” 不就咬一口的事儿吗?气氛整得跟什么似的…… 下一秒,腺体被温热的唇舌含住、舔舐,一下接着一下,温柔又细致地抚慰着Omega的滚烫腺体。 Omega的生理性质特殊、发热期更是敏感得受不了一丁点儿的刺激。 但在Alpha的天性中,安抚和取悦伴侣实在是很本能的事情。 隋银忍不住躲,只是这方寸之地实在是没有什么地方能躲了。 眼前,是谢若凛宽阔紧实的胸膛;身后,是几个柔软蓬松的靠枕细心地垫着后腰。 胸肌在放松时是柔软的,隋银被迫将脸埋在里面,瞳光有点散。 谢若凛平素喜好装得温和不起争执,但那一身的肌肉却是扎扎实实在黑拳场上打出来的,不是什么架子货。 和成日坐在轮椅上的隋银这么一衬,Alpha的压迫感就有点儿出来了。 Alpha高挺的鼻梁在此刻的存在感也强得不行,冰冰凉的触感和温热的唇舌形成极度强烈的反差感,刺激得紧。 隋银眼尾都被激出了点儿泪花,忍不住伸手——狠狠拧他的大腿,“你…他爹再磨蹭试试?!” 谢若凛不仅是个合格的哑巴,在此时此刻也把耳朵摘了似的充耳不闻。 只是顾及着……再磨蹭隋银可能立马拉他去离这好不容易结上的婚,谢若凛才停了动作,颇为遗憾地在腺体上轻吻了一下。 这一下亲得隋银身体又抖了下。 谢若凛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腰,眼中带着笑意和易感期Alpha的强烈侵占欲。 犬齿轻轻刺破薄而白的皮肤,谢若凛终于忍不住抬手—— 用力扣住隋银后脑,咬得更深。 标记自己的Omega是Alpha侵占的本能。 “……草…谢若凛你他爹的…畜生!” 浓郁的、似乎带着缕缕寒气的凛冽冰淇淋信息素,从那一枚小小的腺体向全身血液流通,和茉莉信息素勾缠得紧密不分。 像是献祭般展露全身上下的每一根血管。 很奇怪的酥麻感遍布隋银全身,谢若凛的呼吸也能彰显出他的紧绷。 与此同时,两人在生理和心理上同时构建出同样紧密的联系,不分彼此。 但这始终只是一个临时标记,交缠而成的茉莉冰淇淋信息素只能维持三天左右。 谢若凛轻轻舔掉皮肤上的几颗血珠,又安抚地亲了好几下。 隋银狠狠咬着牙,平日里不爱说话的阴郁青年此刻暴躁的怒骂一句接着一句地往外冒。 “老子真是信了你的邪,还结婚,和鬼结去吧你!” “一口都不准咬了!!” “起开!” 按理来说,刚进行完临时标记的AO会天然对对方产生依赖和不舍得分别的情绪,要黏黏糊糊抱个很久。 这种反应在谢若凛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 然而,严重低估了ABO世界涩情程度的隋银简直要炸了! 他暴躁地抓了把头发,“咬完了滚出去!越远越好!!有多远滚多远!!!” 谢若凛却像一只大型犬似的把脑袋埋在他脖颈间,鼻尖一下一下地轻嗅,沉溺于茉莉的海洋。 甚至在隋银扒拉他时,耍赖地摇了摇头继续贴。 Alpha易感期时口欲会很强,什么都想咬,现下盯着那一截荡开的领口,更是蠢蠢欲动地舔了舔唇。 【明天还可以再标记一次吗?】 隋银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手往外一指,一字一顿地道:“不、行。” 后颈被咬肿了的Omega若不是因为被信息素安抚得很好,此刻早该炸了。 谢若凛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讨好地弯唇一笑就起身,【我去给你做下午茶~】 隋银看着他轻快的脚步,难以克制地狠狠翻了个大白眼。 慢吞吞挪到镜子前,他侧身微微偏头,毫无例外地看见了自己后颈整整齐齐的齿痕。 腺体还微肿着,那种信息素紊乱症带来的横冲直撞感已经缓解很多,现下也没有了心烦意乱的躁郁。 轻啧一声,隋银嗅着自己这满屋子和全身上下覆盖冰淇淋甜丝丝的味道,撇了撇嘴。 “跟小狗标记地盘似的……” 低语刚落,房门就被一阵仓促的劲儿敲响。 是伏曼。 “我草,老娘只出去考了半天试,你们狗男男背着我领证???” “隋银你开门啊!!别躲在里面不出声!!!” 第32章 你是这个争执,伏曼随新婚礼物~…… 伏曼敲门动静实在是不小,隋银叹了口气还是慢悠悠去拉开门。 “啧。” 眼尖的她一眼就瞟到Omega后颈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齿印,空气中融合完美的茉莉冰淇淋味道也彰显了两人的契合。 伏曼轻啧一声,撇了撇嘴不太高兴地说:“我都不知道你俩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瞒着我谈恋爱就算了,结婚了都不告诉我。” 在某些时候,这个一心奔着目标走的伏曼也会显露出几分小女孩儿气。 隋银摇摇头,有点儿无奈。 某标记完的Alpha说去做下午茶讨好他,还真弄出了几个卖相可以的小蛋糕和一壶冷萃茶。 交谈的两人同时回头,谢若凛坦然地戴着可爱花边围裙眨了眨眼。 那张出众的脸配上这么可爱的围裙,手里端着精致小蛋糕,人夫感一下子就强了。 “我的老天……”伏曼瞠目结舌地瞪了瞪眼,觉得自己真该缓缓。 扶着椅子哆哆嗦嗦地坐下,又看着谢若凛亲自把隋银推过来,捂了捂心口,“妈呀……” 被推过来的某人抿了抿唇,耳根微红,有点儿明显的不自在。 问伏曼:“你干什么?” 伏曼摇摇头,和眼前的小蛋糕大眼瞪小眼,伸手对他竖起大拇指,“你是这个,居然能把谢若凛调。教成这样。” 隋银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他那轮椅是市面上目前的最新款,其实并不需要人推,但这仿佛就是某种被定义为“在乎”的仪式感。 偏生那“罪魁祸首”仿佛对这一切无知无觉,撑着下巴专心致志地看隋银吃小蛋糕。 隋银、隋银现在有点儿受不了,也回应不了伏曼的调侃。 头皮发麻地被注视着勉强吃完甜点,手刚刚抬起、解腻的茶就递到了手边。 “……”隋银觉得他今天说的话搭得上平时的五六倍了,硬着头皮问:“你今天不打拳?” 【易感期、老板给放假两天~】 委婉赶某人的话不起作用,隋银选择放弃,转身就要回房间。 又被殷勤地推回去,轮椅在门口也未停,隋银疑惑地抬眸。 谢若凛抿抿唇,表情有点可怜巴巴的乞求。 【我难受,能和你一起呆着吗?我保证不发出任何声音~】 “……” 喉腔的拒绝之语被卡得不上不下,隋银实在有点儿应付不了他这个款式的表情。 无他,严祁那张冷硬的脸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示弱的神情,撒娇的语气也是从未有过。 ……虽然某人并不是用嘴说的话。 避开灼热又饱含期待的视线,隋银眼不见心不烦的一点头。 伏曼慢悠悠品尝着小蛋糕,欣赏了一会儿小情侣甜蜜冒泡的氛围,适时开口打趣道: “隋银,我找你可是有正事儿啊,你让你老公等等呗~” 隋银此时此刻后颈还是酸胀的,巴不得和某个Alpha隔远点,当即就应声。 并且警告地朝谢若凛扫了一眼,乱七大八糟地扯了句,“你……好好呆着吧。” 谢若凛浅笑着点头。 “咔哒。” 门关上,隋银长舒出一口气,此刻无比庆幸于自己房门的隔音绝佳。 抬眸看向伏曼,耳根的红晕褪去,恢复了平时有些冷淡的模样,“怎么?” 变脸速度之快,看得伏曼啧啧称奇。 不过她也不太在意这个,只把手中的平板递给他,拉过椅子叉开腿反坐下,手肘撑在椅背。 “你脑子聪明,我明天实操考试,帮我看看这个图纸的精细化有没有问题呗~我改了十几遍总感觉还有哪儿不够。” 伏曼平常在隔壁的机甲维修店干活,同时两手准备着自考军校。从孤儿院摔打上来的她,是目标极其明确的人,考取军校是她目前想要向上爬的最快途径。 不看背景、性别、学历,只认实力。 她的野心很强、胜负欲很重,也为此付出一切的努力。今早的理论方面已经高分通过,明天的实操更不能输。 闻言,隋银手指顿住,却没拒绝。 接过平板,视线仔细扫过每一处,偶尔会将笔尖停留在屏幕,简洁地告诉伏曼问题出在哪儿、同时循循善诱伏曼自己想出细化方式、可用的几种零件…… 隋银实在是个优秀的“老师”。 在知识学习这方面,能学会的人并不代表能教授别人也学会,这通常要求着知识网的全面度和运用知识的信手拈来。 伏曼听得专心而入神,渐渐不需要隋银开口提示就能给出优化方案、并且考虑得越来越全面。 到后面,甚至不用给她指出问题所在。 两人这一交流差不多过去了一个半小时,隋银抿了口茶,神色淡淡地把东西递回给她。 伏曼脑子被大量的知识又冲刷了一遍,兴奋得不行,隋银看上去却冷静又平淡,自始至终都像一个旁观者。 两人之间倏地陷入沉默,隋银确定她没有其他问题后就操控着轮椅向后转。 盯着他单薄的背影,伏曼倏地开口问道:“隋银,现在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 轮椅停下,隋银没回头,“是。”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你的知识面这么广阔、学习能力也强得可怕…”她停顿两秒,此刻兴奋和惋惜同时冲上头,终究是问出了那个横亘在内心很久的问题—— 激动的话语像是连珠炮一样输出。 “我们是一样的,我不信你一次都没想过把联盟高层那些脑残决策者拉下水,但你为什么不敢付出行动?你以前不是这么懦弱的人。” “自怨自艾的呆在房间里拒绝交流,这就是你所谓的反抗?” 隋银坐在轮椅上,两人中间隔着不近不远的一段距离,这也是他习惯的距离,可以不仰头很多就能与人对视。 他脸上的表情总是冷漠又难以靠近,此刻却是笑了下,只是嘴角的弧度实在嘲讽,“我这种残废,又能上哪去呢?” “你有你的理想抱负,我这种不想努力的社会底层垃圾…也该有自己的活法。” 尾音带着几分不甘心的轻颤。 “你放屁!”伏曼听了这几句自暴自弃的话语,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捏着笔的手攥得发白发抖。 她不理解地看着隋银,情绪激动得不可抑,猛地捏了下桌角! “改变逆境他爹的是你最习惯最擅长的事情,为什么这几年你要呆在那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房间里,为什么要像欠债一样躲着我和谢若凛?!” 这个心结像一颗地雷似的在她心中埋了太久,今天两位至交好友的结婚像是某种信号。 隋银开始接受外界的信号。 二十三岁的小姑娘哪怕再坚强也红了眼圈,声音带上哭腔控诉道:“隋银,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们从三岁就认识了!…” “自从你……我和谢若凛在你眼里就像空气一样!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拒绝和我们交流,有时候我都怀疑……” 伏曼猛地抽噎了下,狠狠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珠子,“怀疑你根本没有把我和谢若凛当成朋友!!”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她却眼睁睁看着隋银日渐消沉、而无能为力。 隋银从始至终只是那么仰着头看她,目光寂静得像一潭死水。 他们三人里面,只有伏曼,是最“幸运”的那一个。 即使这种“幸运”未免太牵强,但它依旧存在。 哪怕在福利院吃着低保粮长大,但伏曼的生活从没有产生过巨大变故,没有遭受过什么从天堂至地狱的毁灭性人生转折。 隋银在最意气风发时废了一双腿,神经类的损伤可能一辈子都治愈不好。 过后,他又分化成了Omega,身上又多了一重信息素紊乱症要治,咽下比泡腾片营养汤还要难喝百倍的腥苦药汁。 而谢若凛,曾经吃穿不愁的上层人士,后来被奸人所害由奢入俭,甚至失语成哑巴,变成了那些等着瞧笑话人眼里最大的笑话。 可是,只有伏曼最坦荡。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她无牵无挂,无病体拖累,想要什么只需要压上所有去拼去争就好了。 隋银做不到。 但此时此刻,面对女孩儿滚烫连绵的眼泪,他罕见地有点儿手足无措,“……伏曼,你们是我唯二的朋友。” 至于别的……隋银摇摇头,“或许你是对的,但现在的确、是我想要的生活。” 对照组嘛,安心当好主角成功路上的垫脚石,也算是“殊途同归”喽~ 伏曼不再说话,沉默地接过隋银递过来的纸巾,撇了撇嘴,“算了,我都能想到的你心底肯定也清楚,老娘不劝了。” 进房间前,她隔空抛来一个不小的礼物盒子,稳稳落在隋银怀里。 洒脱地摆了摆手,“新婚快乐啊!” 隋银一边回房间一边拆那精细的丝带,这个盒子不小但重量很轻,伏曼又是个不爱走寻常路的,他还真猜不到里头是什么。 “咔哒。” 进门一抬眼,隋银就看到了规规矩矩在软椅上看书的谢若凛。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换了一身米黄色的居家服,和房间内的装饰十分融洽。 问水那只向来和他不对付的小猫此刻也成了“叛徒”,被谢若凛摸得仰躺着“咪呜咪呜~”,露出了柔软的小肚子。 【你回来啦?】 这么温馨的场景隋银不可能没想象过,现下有几分晃神地点点头。 后颈又开始隐约发烫。 谢若凛起身,从背后懒洋洋地环住他,手指勾了下隋银手上的丝带。 【是什么?】 “伏曼给的……新婚礼物。”后面的几个字音在看见礼物本体的瞬间越来越小,直至哑然。 隋银闭眼,觉得手上像端着个炸弹似的烫手,猛地把盖子一合! 耳边传来很近的一声轻笑,谢若凛再次掀开,仔细看上面的字体。 【草莓味、荔枝味、芒果味、跳跳糖……】 隋银没好气儿地拍掉他打着不正经手语的手,眼不见心不烦地拉开抽屉把东西塞进去。 伏曼这么个二十三岁的小姑娘,送了他们少说二三十盒的套! 靠!!! 第33章 Joker“你好呀,我亲爱的弟、媳…… 谢若凛还在笑,甚至颇为遗憾地朝关上的抽屉看去一眼。 托那份礼物的福气,隋银面上冷冰冰的,耳根却通红一片,表情也不太自在,此时此刻急于转移话题。 他轻咳一声,瞟了眼桌面上的书封,意外道:“你对这个感兴趣?” 隋银最近筹备的新书是民俗恐怖悬疑方面,买了很多古蓝星留存的历史民俗记载堆着慢慢看。 但这种知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会有点儿枯燥乏味,他书架上那么多小说,不曾想谢若凛选了这个。 谢若凛点头,【挺有趣的,就是看得眼睛有点儿疼。】 隋银朝门一指,“那正好,回你自己房间睡觉去。” 他在“自己”两个字上特意加重了强调字音,皮笑肉不笑地赶人。 谢若凛却摇头耍赖般将他拥得更紧,下巴轻搁在他的肩膀,鼻梁轻蹭着Omega的颈侧。 【可我想和你呆在一起,才新婚第一天我们就要分居吗?】 隋银被蹭得毛都要炸了! 他们俩的房间隔着连十米都不到,算哪门子的分居?! 而且对这场婚姻的本质,两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只不过是各取所需。 隋银从没想过谢若凛的反应会是这样的……依赖。 整得他像是那个标记完拍拍屁股就走的渣A。 被Alpha整个圈在怀里,鼻尖嗅着清甜的冰淇淋香气,隋银难免动摇。 “怎么,想赖我这儿不走了?睡觉也不回去?” 谢若凛动作一顿,双眼亮晶晶的,【可以吗?】 眼见他拒绝的态度并不特别强硬,谢若凛得寸进尺地笑着看他,【怎么了?在福利院又不是没睡过】 隋银翻了个白眼:“?那他爹是上下床。” 【简单,你睡我上边儿,我们摞着睡不就上下床了吗^^】 隋银:“……” 隋银彻底麻了,含糊地应了一声。 下一秒,唇上传来微凉的触感,谢若凛轻扭过他的下巴,温柔地和他接吻。 接吻对于AO之间其实还没有临时标记的感觉强烈,但也属于很亲昵的行为了。 先前当少爷的时候和某人接吻很少这么温情,绝大多数时间都是激烈的、争掠的,隋银顿时有点儿意动。 反正本都有了,人也是那个灵魂,在乎那么多做什么? 他主动的回应让谢若凛浑身都绷了一下,单手就将人双腿捞起放床上了。 不说谢若凛是个初哥,精力都消耗在拳头里了更别说其他,接吻也很生涩。 但隋银会啊! 练出来的技巧让他掌握主动权,微抬着下巴回应。 这么冷的人,吻却是热的。 他会引导,谢若凛也不负期望学得很快,Alpha在这方面的敏锐度简直是天生的。 唇瓣分开时,谢若凛盯着他湿漉漉的眼睛,忽然期期艾艾道:【你好熟练啊。】 隋银有点儿无言,这让他怎么说? “我天赋异禀。” 随口敷衍了句,隋银抬手将他掀开,谢若凛顺从地躺下。 顺手把薄被扔过去,隋银拍了下Alpha的脑袋,“安静睡觉,少作妖。” 谢若凛乖乖点头,甚至拉好了被子将双手交叠,很安详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隋银唇角微抬,把卧室主灯闭了,只书桌前留了一盏暖黄色台灯照着看书查资料。 准备阶段他习惯用笔而非电子产品,房间内至于笔尖和纸张的摩擦声和书页翻动的声音,很宁静。 …… 黏黏糊糊的日子过了两天,隋银发热期结束但谢若凛的信息素仍然不稳定。 假期结束,他得去拳场,虽然不坐庄但是也起码有三四场比赛,都在晚上。 伏曼考核成绩已经下来,兴冲冲地收拾行李住学校去了,隋银当真体会了一把“婚后生活”。 他有午睡的习惯,一睡就是两三个小时,醒来的时候基本天都快黑了,但永远有温热的饭菜候着。 【不要吃太多零食,多喝温水,看一会儿书就要放松一下眼睛……】 谢若凛把准备好的晚餐一直保温着,又在隋银桌上贴了个猫咪便签纸。 做好这一切后,他在Omega熟睡的红润脸颊上轻抚了一下,轻轻带上了门。 他反手往后颈拍了两张抑制贴,唇角自带的微扬弧度不落,但眼神中的温情却随着拳击绷带的缠紧一寸寸褪去,冰凉刺骨。 * “九号来啦!感觉你分化成Alpha之后更帅了呢~” “哎哟,听说你结婚了呀,怎么身上一点儿信息素都不沾?” 一个Omega笑嘻嘻凑近在他身上嗅来嗅去,谢若凛不着痕迹地避开了,面上显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薄红。 心下却想,他才不可能让任何人闻到独属于隋银的信息素。 隋银是他一个人的小作家。 他出门前特意洗了个澡,又用了大半瓶喷雾把身上属于隋银的茉莉气息遮得严严实实,身上什么味都没有。 见他脸红,好几个混风月场的都过来逗他,挤眉弄眼地说些荤话。 谢若凛权当自己耳朵也聋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程只浅笑听着。 等到他快上场时,王总却笑着过来拍了拍他的肩。 谢若凛以为他是要让自己再顶一次庄,还没等拒绝,男人就咬着烟嘴示意他看侧面的赌桌,“那是你的人吧?”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嘈杂混乱的赌池里有一片空前的隔离圈,中心是一个戴着兜帽看不清眉眼、只露出半截白皙下巴的Omega。 黑街信息流动速度快,谁不知道他和隋银已经结婚了,而侧面的赌桌呆的都是黑街的人,基本都不太敢靠近隋银。 先不说隋银本身一个Omega能混在黑街就不可能是个孬种。其次,他们谁敢动庄主的人啊?又不是活腻歪了想去场上被练! 隋银隔着浓重的血腥气与他对视,冷淡的唇轻扯。 谢若凛浑身的劲儿一下就被点燃了! 喉结上下滚动两下,上去候场。 底下的隋银找到了个最好的观赏点,垂眸看了下赌池的玩法,随手就往压谢若凛赢的那里面下了几注。 膝盖上卧着问水,隋银懒洋洋地往宽大斗篷里一缩,眉眼间情绪很淡,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小猫。 问水本体再怎么说都是一柄灵剑,被这里厚重的血腥气激得有点儿躁动,甩了甩尾巴,【银银,下个世界给你看看我的本体吧,你肯定会喜欢!】 隋银应了一声,【不过我最多会个花架子,没专门练过剑哦~】 他倒是跳过剑舞,但灵剑什么的一听就是修仙界特凶的本命武器,见了血开了刃的肯定是那种玩具剑完全不能比的。 问水晃头晃脑,悄悄在心底反驳。 才不会是花架子呢~ 场上拳拳到肉的搏命隋银本就不感兴趣,更别说他有晕血先例。 先前那几遭确实让他对血的接受程度高了许多,但隋银的确不喜欢这种场合。 他来只是因为谢若凛仍在易感期。 * “哟,这不是小神棍么——” 一只手轻佻地搭上自己肩膀,隋银冷冷扫去一眼,“滚。” 男人在他面前坐下,大张着腿,看过来的目光侵略又充斥着浓浓欲念,一直在他脸上打转。 隋银在黑街测算塔罗是有些名头的,还懂些占星、催眠,找他的人不算少。 这个Beta就是其中之一。 先前找他说什么算事业运,隋银收钱办事,算出来的结果很平庸。 自那以后,这Beta时不时就要来他面前刷一下存在感,隋银全当没看见。 他的眼里只有钱和正常人。 被隋银冷淡的态度堵了一下,男人倏地冷笑出声,“一个自以为攀上Alpha的贱种,在老子面前装什么!” 说着,就猛地推攘他的肩膀。 周遭的人犹豫着不知是否该掺和进去。这人敢在这里挑衅隋银倒不是蠢成这样,只因他和老板有点儿关系,平常不少找事儿都没被阻拦。 “喵——!!” 问水全身上下的毛都炸开来,明明是极为温和的布偶品种,跳扑过去的瞬间劲儿却大得出奇! 它猛地将男人扑倒在地,狠狠在Beta脸上抓出两道血痕!紧接着偷偷往粉嫩的肉垫里通了电流,蓬松的猫体遮掩下电了个严严实实! Beta男人捂着脸惨叫翻滚,隋银脸上无丝毫波动,手指翻飞活动着—— 一副扑克牌出现在他手心,慢条斯理地简单洗牌过后,隋银纤长的手指夹住薄薄的一张牌微微曲了下…… 那其实是一个极其性感的画面,白皙的手指动作轻盈幽雅,静坐在轮椅上,像一块剔透的冰。 下一秒! 扑克从指尖飞出去,明明看不出使用它的人用了多大力道,牌卡边缘却锋利得像刀! 厚实的地毯不影响牌卡的戳刺,扑克立在上面,离Beta的脖颈侧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男人翻动的动作陡然停住,毛骨悚然地盯着那张不倒的扑克! Joker. 隋银不顾周遭的吸气声,手上动作仍旧不停,眨眼间,又随手扔出去一张—— 另一张Joker这次不再镶边插。进地毯,而是径直飞向了男人方才推攘他的右手小指。 皮肉皆损,锋芒直指指骨稳稳立住,血溅大王! 周遭盯他的目光一瞬变得惊恐! 柔软的扑克在隋银的指尖力道下尚且能发挥出如此力量,这Omega好强! 隋银警告完,也不管地上那人是作何反应,整理了下斗篷就把目光投向拳台,清凌凌的冷。 黑街的生存法则就是这样,只相信拳头和骨头。拳头硬的能活,骨头硬的能活。 与其用道理来絮聒,不如用流血来争夺。*1 “啪!啪!啪!” 慢条斯理的鼓掌声刺耳又突兀,隋银烦不胜烦地抬眸。 却见一恨不得从头发丝儿武装到脚趾甲的Alpha信步走到他面前。 Alpha穿着一丝褶皱都没有的昂贵西服,眼镜下的目光含着明晃晃的恶意,含着笑看来。 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笑容。 阴冷的、如附骨之蛆般的凝视。 锃亮的皮鞋踩在血腥的地面,Alpha优雅地一伸手,“你好呀,我亲爱的……弟、媳。” 第34章 “我的腿……”【宝宝,你乖一点。】…… “你好呀,我亲爱的……弟、媳。” 这种语调听起来实在是不舒服,再加上那人居高临下的轻视让隋银感到—— 非、常、不、爽。 他讨厌仰视。 台上的谢若凛一直分神关注着这边,再加上今天不用坐庄,结束得很快。 没等裁判宣布完结果,他径直就撑着围栏从拳台上跳下来,抹了下唇角溢出的血。 和那西装革履的败类方一对视,谢若凛平日里维持的好脸色就彻底沉下去了。 男人不急不徐地用手帕擦着手,抬眸看他,笑得很恶劣,“哟,小哑巴来啦~” 谢若凛几步过去,揪起了男人的衣领—— 距离一下子凑得很近,男人的脸上却还是那恶心刺眼的虚伪笑容。 谢若凛照着下颌就直接给了一拳! “砰!” 他动手狠而快,男人被打得后退几步,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哥哥不过是想和你叙叙旧而已,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哦对,哥哥忘记了你是个小哑巴,不会*说话呢~” 见谢若凛听了他的话不为所动,反而是上前一步把隋银护在身后,只一双眼极冷地盯着他。 男人就轻佻地往隋银那儿看了一眼,“啊,哥哥刚才在跟你的小瘸子Omega打招呼呢~” 一口一个哑巴瘸子,句句话都往雷点上狠踩。 隋银被谢若凛单手往身后护,兜帽遮住大半神情,他就这么凝视着身前的人。 之前没仔细看过,现下才发觉,谢若凛长相偏温柔挂,但其实身材有很强烈的Alpha压迫感。 宽肩窄腰,身高几近190,能把他挡得严严实实。 他想七想八的时间,谢若凛在和面前的Alpha对峙。 谢寒,他同父异母的私生子“哥哥”,也是当年联合了谢家上下虎视眈眈瞧上他母亲遗产的那一帮子豺狼虎豹、把他从谢家送进孤儿院的、哥哥。 这么几年,谢家上下包括现任家主、他的父亲在内,都知道他谢若凛混进了黑街打黑拳卖命,但就当没他这人一般。 谢寒来这么一遭,两人心知肚明。 无非两个原因。 其一,他分化成了Alpha,有继承权;其二,他结婚了,能接手他妈留下的遗产。 Alpha和Omega的婚姻从来不只是一个九块钱的小红本那么简单。不仅几乎离不了,终生标记对于Alpha来说也有着和Omega一样的约束力。 他妈当初身体不好,本来立遗嘱就是给他未来婚姻的保障,谢家那堆人明面上掌握了,实际谁也碰不到核心。 谢寒和他,是谢家这一脉唯二的Alpha。 两个Alpha的对峙,不是拳头相搏就是信息素较量。 前者,谢寒这个披着精英外表皮的傻逼不敢。 后者嘛…… 无声的磁场将两人和在场其他Beta划分出领域,候场准备表演的Omega见势不对早就遁走,只剩下隋银。 谢若凛有对他做手势,隋银没动。 易感期的Alpha对自己标记过的Omega保护欲强得可怕,隋银和回头用眼神示意自己快走的谢若凛对上目光时,才发觉他眼睛都有点儿红。 脸上的笑也没了,很凶。 【听话,回去。】 【走。】 隋银仰着脸,下巴尖瘦削而苍白,倔得很,“偏、不。” 易感期失控要是没有安抚,谢若凛不一定压得过那个傻逼。 被忽视的谢寒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调情,眯了眯眼,“我说两位……” 随着话音的落下,压迫感极强的Alpha信息素直冲二人面门! 谢若凛不甘示弱! 隋银稳稳当当坐在风暴中心,Alpha的等级较量对他不会有什么压迫感,但被标记过的Omega会天然排斥其他Alpha的信息素。 搞得隋银现在也很烦躁,恨不得把轮椅当坦克开。 碾死他丫的。 谢寒见直压不够,脸色深沉得能滴水,看见一脸平静的谢若凛就更加沉了。 眼眸微动,方才还在抗衡的信息素忽然分出一半,猛地往Omega腺体击去! 与此同时,隋银指尖有几张扑克一齐飞出! 察觉到信息素动向的瞬间,谢若凛绷紧指骨就揍上去了! 摁着男人到地上没揍几拳,四周就涌出了一群人高马大的保镖把他制住。 两人都是谢家继承人,保镖不会为难他,但也不会看着谢寒被为难。 隋银的扑克分别刺在了谢寒的两腿之间、眼角、还有脖颈。 除却两腿之间的那一张,其余两张皆见了血。 腺体很脆弱,Omega的更甚,高等级Alpha信息素这么直接的冲击,隋银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差了,腺体发肿发烫,燥郁更深。 眼前突然一片发黑,隋银没撑住往前栽了下,被挣开保镖的谢若凛稳稳接住。 虽然没揍顿好的,但谢寒的脸也已经不能看了,直接就被保镖抬走。 谢若凛身上的冰淇淋信息素浓度很高,染血的手却在发抖。 他跪在轮椅面前托着隋银的身体,掌心不断轻揉着Omega的腺体边缘,担忧的目光一直紧盯着他闭上的眼睛。 隋银等级也不低,只那一瞬猛地被激了下有点儿晕,缓了几秒就没什么事儿了。 睁开眼,他看进谢若凛那一双冷而深沉的眼睛。 见他一醒,谢若凛憋着的那股劲儿就松了,将头埋进Omega的脖颈。 微凉的水珠浸透衣领,隋银迟疑地抬手—— 在Alpha的后脑轻抚,声音轻得只存于两人之间,“……谢若凛,你在哭吗?” 谢若凛沉默地摇头蹭在他颈侧,但就是不抬头。 隋银怀疑这小狗是在趁机把眼泪擦他衣服上了。 轻啧一声,他解开斗篷系带往谢若凛脑袋上一罩,“我们回去。” 斗篷中的茉莉信息素很浓,安抚了谢若凛因Alpha之间斗争被挑起的破坏欲。 被亮得刺眼的光直直照着,隋银皱了皱眉有点儿不习惯,但没说什么,只让谢若凛乖乖罩着。 今天的事儿闹得有点子大,王总甚至叫了辆车送他们回去。 一路无话,谢若凛遮着脑袋动也不动,隋银怀疑他偷偷在掉小金豆子。 哭兮包。 进门了更是,直愣愣地就想往房间扎,隋银郁闷地拽住他往回拉,“你怎么了?还在哭?” “谢若凛?小狗?我的Alpha?老公?哥哥?” 称呼轮番喊了一圈儿依旧没反应,隋银就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受伤了,用力把斗篷一扯! 下一秒,唇被堵住。 眼睛被温热的掌心盖住,后颈被不轻不重地按揉,隋银没防住,喉咙间模糊地发出几声闷哼。 谢若凛一改常态,摁腺体的那只手甚至轻揪住隋银后颈的几缕碎发,抵在轮椅椅背亲得用力而狠。 啃咬撕扯、像是宣泄和惩罚。 “……” 一吻结束,谢若凛那双含水的漂亮眼睛注视着他,轻擦了下他的唇瓣,【痛不痛?】 隋银眼眶通红,别开头嘴硬道:“没感觉。” 谢若凛扣着他的下巴将他扭回来,又细致温柔地轻吻安抚了一会儿。 【下次别去拳场找我了,很危险。】 【宝宝,你乖一点。】 【刚才我很害怕。】 【万一我护不住你怎么办?】 Alpha很认真地“训”他,隋银被那句比划出来的“宝宝”弄得一愣,竟然没想着回嘴。 隋银长了一身反骨,从来不肯服气任何一人或好意或指责的说教,他做的事情自己能负责,这就够了。 许是衣襟真的太湿,又或许是Alpha指骨颤抖得太明显,他迟疑了。 谢若凛垂眸轻抚着他唇瓣上自己啃咬出来的细碎伤口,率先低头道歉,【……对不起,我给宝宝上药。】 “……药拿出来都该愈合了。”隋银拍开他的手,别开头拒绝Alpha的眼神诱惑。 一切都安定下来,方才被自己忽略的细节就逐一出现在脑海之中。 隋银伸手拽住谢若凛的袖子,仰着一张苍白的脸,眼神有点儿茫,迟疑开口道:“谢若凛,刚刚在拳场,我的腿好像动了。” 腺体被信息素攻击往前栽的那一瞬间,生存本能下好似被激出了那么一丝微弱得不能再微弱的反应。 只是那反应太弱,隋银也不太确定那是否是错觉一刹。 谢若凛立马就蹲下来看他的腿,小心翼翼地在膝盖附近按了几下。 没有膝跳反应。 Omega眼里偶有希冀的光散了。 谢若凛安抚地亲了下隋银,把斗篷规规整整地系好,直接道:【我们去医院看看就知道了。】 …… 隋银在里面做检查的时候,谢若凛在楼道抽烟。 他很少碰这种会上瘾的玩意儿,再加上AO嗅觉都很强,谢若凛不想让隋银有丁点儿的不舒服。 但…… 他得走了。 后脑抵在墙上,谢若凛闭了闭眼,身侧夹着烟的手一直在不停的颤。 去谢家的机会他等了太久太久,久到似乎成了一种习惯与本能。 习惯性拓展人脉关系,本能地争夺资源。 他和自己的Omega才结婚不到半月,甚至……还没能让隋银喜欢他。 谢若凛,你就是个废物。 “叩叩。” “27号隋银家属进来一下。” 第35章 齿印标记了他的Alpha【宝宝,你…… “虽然医学方面需要严谨,但我不得不说,隋先生,这会是一个成功希望很大的奇迹。” 医生脸上带着很兴奋的笑容,絮絮叨叨地跟两个不懂医学的人说了一大堆七七八八又拗口的专有名词。 隋银的耐心在此刻发挥到了最大,全程没有打断医生的兴奋。 最后,一锤定音。 “我们将采用xx治疗方法进行复健的逐步恢复,期间辅以xx药物,请您每周至少要来进行一次治疗……” 后面的再多话隋银都没怎么听进去了,整个人处于一种飘飘然的兴奋感之中。 他的腿能被治好…… 谢若凛也高兴,但还是用打字跟医生仔细聊了很久的复健方案。 复健从来不只是像听上去那样轻松简单,一个三四年腿部都没有任何感觉的人要逐步恢复行走、跑跳……这过程太苦也太难。 …… 返程路上,谢若凛状态一直不对,连隋银几次叫他都没反应。 “你干嘛……还生气呢?”隋银抿了抿唇,有点儿不自然地胡乱亲了两口,“不生气了……宝宝。” 他第一次说这么柔软而肉麻的称呼,谢若凛却很喜欢的样子,绷得很紧的唇角就扬起来了。 【宝宝让我再咬一口,好不好~】 隋银点头。 谢若凛没有像第一次那样着重于抚慰Omega的腺体,而是先和隋银接了很绵长的吻,细密而温柔。 “……” 两个人都明显动情,鼻尖交错呼吸纠缠许久,隋银喉结上下滑动想说些什么,指根处传来微凉的触感。 他低头打量那枚戒指的时候,谢若凛在隋银后颈落下标记,咬得很深。 但即使此刻的信息素纠缠得有多密不可分,临时标记终会在三四天后消失不见。 【我爱你,隋银。】 【我爱你。】 漂亮Alpha的眼泪滴在Omega的腺体上,烫得惊人。 隋银转了转左手无名指上的素圈,眉梢轻挑,“怎么?” Alpha却误以为他要将其摘下,用很大的力气束缚住隋银的双手。 那双揍过再硬不过骨头的一双手,此时按住Omega纤细的指骨,却在急剧颤抖。 【不准摘,以后给你换更漂亮的。】 毛茸茸的脑袋埋在隋银后颈,贪恋地嗅着那一点儿发热期残留的微末信息素。 隋银懒洋洋地往后一靠,心安理得地把Alpha当靠枕,“你不戴?” 谢若凛就从口袋里摸出另一枚对戒塞进他手心,湿漉漉的眼神期待地看着他。 真的很像小狗。 隋银却没直接给他戴上,而是低头—— 在Alpha的无名指用力咬了一口。 微沁血的齿痕刻在内里,素银色的婚戒嵌套在外。 再没有比这更深的标记了。 隋银标记了他的Alpha。 谢若凛鼻尖在颤,眼圈也红透,抱他抱得很紧,像要融进骨血一般的用力。 【我是你的小狗,是你的Alpha,你不能丢掉我。】 【我爱你,隋银。】 属于反派的宿命终会到来。 隋银轻笑,“知道了。” …… 谢家当晚就派人来接洽,谢若凛只身一人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东西。 临走前,轻敲响了那扇他曾无数次推开的门。 “叩叩。” 门没开。 【我走了。】 这是无人听见与回应的一句道别。 屋内,隋银懒洋洋地靠在软椅,书籍翻开扣在脸上,惬意又舒适。 问水歪了歪头,用脑袋拱了下他微凉的手心,“咪呜~” 【银银,你不开门嘛?】 隋银轻哼一声,没说话。 只摇椅一下又一下地晃。 * 伏曼去上学,谢若凛回谢家大展拳脚,这个房子里只剩下隋银这么个闲人。 隋银反而找回点儿还活着时候的自由感,整日整夜地看书查资料,一点点开始尝试写悬疑小说。 他喜欢在深夜开着一盏微弱的灯,房间内只有键盘好听的敲击声,有时候甚至会写一整夜直到通宵。 无论是被严祁或是谢若凛养出来的好习惯直接抛却脑后,自由无拘。 周日第一次去复健的时候,谢若凛来了。 此时已入深秋,隋银穿着件柔软舒适的针织开衫,任由着谢若凛推着他走。 谢若凛浑身的气质愈发深沉,只看向他时仍旧是当时那种温柔亲昵的笑容。 【宝宝,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体重都掉了。】 隋银撑着下巴,“少管。” 第一次复健,隋银胸腔内的那颗心脏突突跳得巨猛,有期待,也有恐惧。 光是戴好辅助器械被谢若凛和医生搀扶着站起来,隋银后背就已经湿透了,咬着牙,下颌绷得死紧。 腿部时隔多年第一次有触及实地的感觉,太陌生也太心潮澎湃。 但真的太难了。 腿部的肌肉萎缩并不好看,甚至有点儿可怖。曾经靠着一双腿在舞台上当门面当舞担的他现如今连腿都迈不出去一步。 问水看着很难受,蔫巴巴地白色光团都黯淡了许多。 就算是隋银这样心性的人,在爱人面前狼狈成这样,心里也不是没想过放弃。 当他花了十几分钟艰难迈出第一步,汗珠就已经顺着下颌连串滴下。 医生一直在旁边轻声鼓励,隋银闭了闭眼,心里憋着一股气咬牙迈了第二步。 第三步、第四步……隋银知道自己连十步都没走出来,但上半身已经抖得不成样子,整个人绷紧得像一张竭力的弓。 最后骤然失力,谢若凛稳稳接住他,一下一下安抚Omega的后背,心疼得不行。 医生在旁边点头,“第一次复健能到这种程度已经非常不错了,继续坚持不要灰心,慢慢来。” 隋银又回到了轮椅上。 将他送回家后,谢若凛就走了。 他连陪自己爱人复健的时间都是连轴转的挤压时间空出来的。 两人今天的交流只手可数。 谢若凛周旋在疏通人脉和接触家族事务之间,他要和谢寒争东西,在事务的熟练度和经验方面已经落后了太多,其他的就更要去争去抢。 Alpha脸上的疲倦实在明显得太过分,就这份上了临走前居然还想着给隋银做饭。 隋银没让,直接懒懒散散地在厨房门口一堵,“不缺你这口饭,滚吧。” 谢若凛在他额头上轻碰了一下,【下周我再来。】 但他没能如约。 隋银被医护人员推着出了复健室时,谢若凛才紧赶慢赶地跑上楼,胸膛上下起伏得很明显,呼吸也很沉。 他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一件,身上是精英范儿的正装,上头有因为大幅度跑动弄出来的明显褶皱。 【对不起。】 【抱歉。】 隋银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一下Alpha难得一见的男。色,“其实你也不用老来,几个小时的空舰来回坐得好玩儿啊?” 谢家在中心主星系,而他们这个破地儿就是个偏远得不能再偏的阴暗角落。 谢若凛来一趟得花四五个小时,回去亦然。这么折腾也不过是为了和他相处那短短的三四十分钟。 值得吗? 谢若凛没吭声,只一个劲儿地道歉,埋在他颈间深深吸了一口。 【我好想你。】 隋银揉了把狗头,“我说真的,你折腾这么一趟不如好好休息。” 谢若凛猛摇头,【我就是想见你嘛QAQ】 隋银就没招了。 又揉了揉他的后脑勺。 …… 后来的两三个月都是如此,他们每周见一次,有时候是谢若凛陪着他复健的两三个小时,有时候是送他回家的十几分钟。 隋银真正可以不靠辅助器械和搀扶走十几步的那天,谢若凛就在复健室的对角屏息看着他。 看着自己的Omega坚定地一步一步走向自己,Alpha眼眶通红,几乎要别过脸去掩饰自己想要落泪的糗态。 但谢若凛还是忍住了,吸了吸鼻子,看着隋银抿着唇朝自己走来。 那是一个刚刚好到极限的长度,隋银再次竭力在他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脖子,轻声道:“谢若凛,我能自己走路了。” 谢若凛闷闷地点头。 隋银,没有任何东西能束缚你。 那一天两人都很高兴,谢若凛也罕见的有了陪隋银吃一顿晚餐的时间,气氛像从前一样温馨轻松。 谢若凛向往常一样出门,隋银抬眸看他的背影,倏地轻笑出声:“谢若凛,以后别来了呗~” Alpha僵立在原地,隋银欣赏了两眼,觉得自己好像是真的有点儿坏。 他很喜欢看谢若凛要哭不哭的撒娇小狗模样,特别……带劲儿。 于是又用那冰冷薄凉的声音继续添油加柴,“我准备去很多地方采风写东西,你来了也找不到我。” 一巴掌后必然要给点儿甜头,隋银朝谢若凛勾了勾手指。 刺中心脏的……会是刀子、还是爱呢? 谢若凛一步一步走过来,沉默地单膝跪立在他面前,又用那种隋银最受不了的温柔眼神盯着他。 【宝宝,你要丢掉我这个累赘了吗?】 【你不要我了吗?】 卑微乞求的话语,Alpha内心的低劣占有欲却在此刻疯涨编织—— 抓住他、锁住他、关起来。 标记他、让他一辈子都离不开自己。 隋银擒住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赏了他一个吻。 谢若凛再怎么样也是一个刚谈恋爱没怎么尝到甜头的年轻Alpha,根本扛不住隋银的刻意引。诱。 被热烈缠绵地亲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眼睛都红了。 隋银脚尖动了动,触及到某个不曾触碰过的地方,谢若凛的喉结瞬间滚动了下。 鼻尖相错,情人间的耳鬓厮磨亲昵又温柔。 “谢若凛……下次,让我看见你站在高处,别这么狼狈,搞得像一只流浪小狗。” “好吗?” 谢若凛深深地望进他的眼睛,半晌,点头,【隋银,我会让你看见。】 下一次,希望我们都如愿。 第36章 想你想得睡不着~睡不着就去找个夜班…… 二十三岁的隋银在轮椅上戴着兜帽仰视世界。 二十五岁的隋银站在冲浪板上傲视尘埃。 【啊啊啊啊啊啊!!!】 【银——银——!】 问水觉得自己的脸简直都能够被海风吹飞,啊啊啊地吱哇乱叫。 隋银形体流畅漂亮,单手拉着牵引绳,随着摩托艇的带动在后方踏着海浪! 蔚蓝色的海水在礁石上拍打出梦幻的白色泡沫,沁凉的水带过小腿,隋银抬手捋了把头发,“爽!” 水珠在他透红的唇瓣上晶莹又漂亮,双腿细白而长,肌肉线条显得Omega更加颀长挺拔。 前方驾驶摩托艇的工作人员听见他这声快活明亮的抒发,笑着回头看了他一眼。 抿着唇,“我加速了啊!” “好啊——~~” 尾音因为脚下的起伏而带上颤音,隋银就放声大笑起来,恣意又明媚。 和先前那个阴郁、自闭的作家判若两人。 隋银觉得这全是问水的功劳。 第一个世界里他还要在别人面前绷住人设,现在任务要求已经降到在有关主线的方面绷住就行。 伏曼在中心星系的顶级军校求学两年,期间他们只在光脑上草草聊过几句。 现在刚好她们学校在这边有一次实战演练,伏曼就约他见面。 隋银过了整整两年不用绷阴郁人设,索性先来冲浪爽一把找找感觉再去装。 【任务一:维持“阴郁神棍”人设,对主角伏曼的所作所为进行冷嘲热讽。】 问水自动触发出任务一提示音,接着期期艾艾地道:【其实“阴郁”可以合理化变更啦,我从成功判定系统那边捞了不少权限哦~】 【那我就当一个没有感情的嘲讽机器和对照组垫脚石就行?】 隋银就笑。 【问水乖宝,有没有觉得咱俩任务越来越划水了呢~】 问水嘟嘟囔囔了几句什么隋银没听清,但不妨碍他夸夸。 【真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乖宝统~】 脑海里面交流的同时,隋银畅快又刺激地享受完这次冲浪。 缓缓停下时,隋银轻松翘起冲浪板,笑着跟工作人员打招呼。 他是这边的常客了,时不时就来玩儿。 “隋哥你明天还来吗?”方才带他的那工作人员趴在前台笑着问他。 隋银摆摆手,“近期都不来。” “啊……”大男孩儿显而易见的失望挂在脸上,转瞬又期期艾艾地问道:“那我们能加个通讯好友吗,你下次来说一声我就给你留位置呀……” 大男孩儿明显还有话没说完,却硬生生被隋银似笑非笑的神情堵回去了。 周遭的员工也发出善意的哄笑,几句话就把他逗得面颊通红一片。 纯情得跟当年谢若凛装出来的样儿像得一批。 提起谢若凛,想起来他们也有两个月没见面了。 隋银晃了晃左手,戒指在橙黄色的阳光下熠熠耀光,轻挑了下眉,“知道戒指戴在这儿什么意思吗?” 接着,他随手一点男生胸前的工作牌,“18岁的小屁孩儿~” Omega长了一张清冷疏远的脸,说起打趣儿的话时却有种轻松惬意的逗弄感。 隋银极其潇洒地一摆手,“走了。” 男生就顶着涨红的一张脸愣愣地盯着他的背影看。 “小陈别看啦,人家都结婚了~” 一个戴着婚戒的Omega,禁忌又引人注目。 男生撇撇嘴,有点儿不服气,“可是他身上都没有Alpha的标记,万一是假的……” “你可比人家小七岁欸,人家想玩你不轻轻松松?” “可是……” …… “叮——” 门铃被按响,隋银皱了皱眉放下笔起身去开门。 问水扫描到外面是谁,懒洋洋地扫了下尾巴没动。 “我没有——”叫客房服务。 话音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吻尽数堵在喉咙里,隋银被亲得向后仰,修长的脖颈绷出漂亮的弧度。 “唔嗯——!” 谢若凛浑身染着冷冽的风,扣着他的后颈直接一步踏进来关上门,继续了这个饱含思念的吻。 隋银腿好后就不用再喝药,这两年长开了许多,眉眼间的阴郁被冲淡,更有种成熟魅力。 谢若凛吻得很沉溺,鼻尖不断逡巡着隋银的脸蛋轻嗅,像一只确认地盘的小狗。 隋银仰头享受完这个吻,伸手推开小狗毛茸茸的脑袋,懒洋洋地往旁边一靠,眉眼很冷地睨他,哂笑道:“怎么,连话都不听了?” 他们约定三个月见一次面。 不近不远的时间,也是隋银对谢若凛的限制。 他实在受不了这Alpha明明忙得要死却还要半夜爬上床,凌晨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床上多出个人那种惊悚感简直了。 谢若凛手臂一弯就将他整个人单手抱起来,毛茸茸的发丝蹭在隋银的脖颈。 可怜巴巴的,带着依赖的黏糊感,【易感期,很想你……】 隋银轻啧一声,低下头来吻他。 谢若凛一米九几的个子压迫性很强,每次来见他却都爱穿浅色暖系的衣服,温暖又居家很有生活气。 勉强按下Alpha的蠢蠢欲动,隋银任由他抱着,窝在谢若凛的怀里梳理大纲。 谢若凛手指绕着问水的猫毛,眸中带着几分浅显的委屈,【你都不关心我……】 易感期的Alpha占有欲强到不希望自己Omega的半分注意力分给别的东西,纸笔也不行。 隋银懒得搭理他。 真纵容到那种昏君程度,整个易感期期间他的觉也不用睡了。 谢若凛又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冰淇淋信息素慢悠悠地在Omega的腺体勾缠打转儿。 【宝宝,最近几天的晚上我一直在失眠,好久都没见到你,想你想得根本睡不着……】 隋银敷衍地应了声,“嗯嗯嗯想你想你。” 谢若凛抿了抿唇,目光又扫视到桌面上散落的几颗占星骰子和塔罗牌,突发奇想:【睡不着是不是应该戴个什么水晶手串?宝宝我们戴个情侣款?】 隋银不太爱戴首饰,只无名指上有个素得不行的婚戒,清清冷冷的。 以至于别人第一眼看见这个Omega,就不觉得是有伴侣的。 “想干嘛?”隋银用脑袋往后磕他下巴,笑着打趣道:“睡不着就去找个夜班上。” 谢若凛被哽了一下,不服气地低头在Omega的后颈咬了一口,手上开始疯狂比划,跟结印似的—— 【是,人家十八岁又年轻又帅,上班时间还能陪已婚Omega玩儿,哪里像我们这种结了婚的Alpha一样……】 “已婚”和“结了婚”两个词格外加重了声音强调,委屈种暗含愤愤,得跟个控诉自家Omega在外面逗弄年轻小男生不要自己似的Alpha。 后半截话音被隋银的掌心阻拦,Alpha目光低落又委屈地抬眸扫他一眼,温热濡湿的舌尖却舔了舔他的掌心。 当面一套告状、背地一套going,谢若凛顶着这张脸做起这种表情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隋银嘴角抽了抽把手收回来,“我不都跟人家说我结婚了?放心,只有你一只狗。” 谢若凛就满意地弯了弯眼睛,用尖锐的犬齿在Omega的腺体上轻轻磨,【宝宝,信息素不够。】 隋银扫了眼时间,和伏曼约的点快到了。 安抚性地亲吻了下易感期明显躁动的Alpha,“一会儿伏曼还要过来,让她呆在我俩高浓度信息素里面算什么,乖啊。” 谢若凛就撇了撇嘴,【宝宝可以和她去隔壁谈。】 隋银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眉梢轻挑,抬手捏住Alpha的下巴,“你什么时候定的隔壁房间?” 第37章 天真的乌托邦~一墙之隔的Alpha~ “你什么时候定的隔壁房间?” 他这两年走到哪儿都是提前订的爆满酒店,防的就是谢若凛这条不安分的尾巴。 这么一句诘问,谢若凛脸上的表情顿了片刻,就顺着力道歪脸将脸颊贴在他的手心,乖乖的不说话了。 “嘀嘀——” 光脑传来提示音。 隋银扫了眼信息,随手揉乱谢若凛的头发,警告地撇了Alpha一眼,“好好呆着。” 谢若凛听话点头,目光没有一瞬从自己的Omega身上离开。 隋银说完,拉开门就走,顺带着给伏曼发了隔壁的房间号。 * “你这腿真漂亮,又白又直。” 伏曼眼下带着很明显的青黑色,打着哈欠进门,目光在他那一双完好的腿上多停了几秒。 “什么事?” 隋银递了瓶矿泉水给她,往沙发上一歪,有点儿百无聊赖。 来吧,他这个对照组已经做好泼冷水的准备了! 伏曼也不客气,指了指自己那珍稀的熊猫眼,抱怨道:“老娘那么强的秒睡能力,这几周连着失眠,真是服气了!” 隋银就笑,“怎么,想自己的宏图大略呢?”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伏曼就一肚子气。 她去上学时年龄不算小,但也绝不是学校里最大的新生,这两年过下来却只觉得自己天真。 明明“天真”这个词从被送进孤儿院的那一瞬间就和她彻底无关,此刻却也找不出更好的形容词了。 不只是天真,更是愚蠢。 伏曼细细打量了下隋银的气色,比当时坐在轮椅上不知道要好多少,看上去也精神多了。 她哀叹一声,向后重重一靠,利落的短发搭在沙发后沿。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怀疑,怀疑你当初不只是拒绝和我一块儿‘反抗’,你也是在告诉我,这件事太难了。” 隋银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心里却是在想—— 能做到的,你是伏曼,主角欸。 伏曼不知道这个小伙伴内心是如此相信自己,只自顾自地继续叨咕。 “第一年,我觉得这是大展拳脚的最好机会,老娘拼死拼活地学,次次都要争第一、要挑战最好最强的Alpha,就连奖学金我都逼自己拿最高档的那一类,不为钱、就只是想争口气而已……” “今年我当上首席,站在比原来更高的位置审视这个学校,我只觉得……和我想的差太多了。” 伏曼目光放空地凝视着在她眼里倒置的一切,“你能明白吗?” 隋银就扯了扯唇角,“我们倔强的伏曼小姐也想放弃了?那倒也挺正——”常。 “不。” 字音还未吐露完全,就被伏曼斩钉截铁的否认堵了回去。 隋银眉骨微抬。 伏曼也没变姿势,就那么在沙发上仰着头,“我没打算放弃,那太孬也太废物了。” “我只是觉得,那整个学校简直像一个……怎么说?……培养花朵的温室?” 隋银顺着她的思维想了下,“乌托邦?” “对、对对。”伏曼觉得他这个词很贴。 理想化的教育乌托邦。 那里有着*浮于表面的平等与公平,ABO六个性别组成看似平等又均衡,实际上资源依旧在倾斜——集体利益优先、特别是Alpha含量高的集体,和平与和谐、BO会主动寻求A的庇护,简单生活,制度完善…… 但这就像是海面上厚厚的一层浮冰,坚硬、顽固,但它不是真的,它底下埋藏着为冻的寒流,暗潮汹涌。 伏曼痛苦地闭了闭眼,“我在黑街见过真正的苦和悲,所以在看见他们那种用自己的利益牺牲…去交换一个外表平和宁静、内里腐烂恶心的生活的时候……我只觉得好悲哀,隋银你懂我意思吗?” 隋银始终像个局外人般静静地听着,脸上也没有像伏曼这样痛苦纠结的神情。 但伏曼知道,隋银或许早就猜到了会是这么个情境。 这两年隋银走的地方很多,见的东西也可能比她在学校里头还要复杂。 学校不过是整个社会的小小缩影罢了。 许是真看清了这一点,隋银才选择漠视,因为想要改,太难了。 伏曼微微缓出一口气,“你是对的,即使我不想承认。” 隋银中肯地泼冷水,“嗯哼,但你起码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还要继续吗?你想做的事情不是几年的短功夫能搞定的,可能直到你伏曼死翘翘了还没半分起色哦~” 伏曼苦笑一声,声音倏地压低,语气失落,“我知道、我知道……这段时间我一闭眼就开始想……” “隋银,他们太天真了,”伏曼喃喃道:“他们以为性别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而已。” “怎么可能呢……” “高阶层的那些孩子们幼时就有机会接触我在二十三岁才触碰的智慧,但他们被保护得太好了,同时也在被驯化,他们甚至对我追求的平等嗤之以鼻……” “所有人、所有人,他们都觉得Beta有什么不满意的?最普通、最不受发热期/易感期影响的存在,自由也自在。Omega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呢?被主动照顾、呵护,永远被挡在Alpha的身后牢牢保护着不受一点儿伤……” 但他们仍旧卑微。 他们没见过因为资源倾斜丢了命或是苟延残喘的存在,没见过为了一口干巴巴的饼干而开始的头破血流生存争夺,更没见过世界的背面有多阴暗晦涩。 原来,人对他者的痛苦是毫无想象力的。* 隋银撑着下巴,细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在问水的背上轻梳,感慨道:【伏曼是大女主啊,干大事的人物。】 怪不得这次任务没有像上次一样多一条感情线。 问水舒舒服服地趴在他腿上,得意洋洋地甩了甩尾巴,【当然,一个小世界里会有很多“主角”,这些世界支柱也不能全去谈恋爱,总有人想干大事!】 伏曼的核心愿望很简单明晰,要做到又实在是太难——她想推翻这个该死的ABO阶级,走到高层大刀阔斧地改革,追求平权! 一人一猫偷偷蛐蛐的同时,伏曼越说越气,低落的情绪一下子就被抛到十万八千里了,“去他爹的ABO!!!” “要不是这操蛋的世界,我早就走得远远的!带着千军万马回来干掉这他爹的等级和体质划分,到时候,自有我一番道理!” 隋银出神地看着眼前这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只觉得伏曼心志真的坚定又不屈。 哪怕成不了,她也实在是个很厉害的“野心家”,褒而非贬。 摇摇头,隋银决定安心当好垫脚石,“所以,今天只是来找我吐槽几句,然后接着爬回去干?” 伏曼猛地坐直,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嘿嘿——” 隋银后背发毛,不自觉往后缩了缩,“你什么意思?” “来帮我吧,隋银。”伏曼兴致勃勃地舔了下唇,双眼亮晶晶的神色表明这一趟的目的并不只是表面上的诉苦,图穷匕见。 垫脚石能帮什么忙? 隋银眼也不眨地回绝,轻笑着摇头道:“我一个破写小说的……能帮什么忙?” 伏曼丝毫也不气馁,努力游说道:“我们这次野外实战选择了这个星系,这里的野外战区极端天气很特殊也很有毁灭性,机甲自装自操,为期一周的时间,你不想……自己操控一次机甲吗?” 机甲欸,隋银这个纯纯现代人还真没开过。 隋银手指微顿,垂眸弯了弯唇角,“这是你们的考核吧,找外援不算作弊?” “一点点操作而已,算什么作弊。”伏曼笑嘻嘻的不放在心上,“那是我需要考虑的问题~你只用告诉我,干、还是不干?” 隋银沉吟两秒,戳了戳问水,【剧情里有这一段吗?】 问水扫描完毕,歪了歪头,【女主有,银银你没有哦~】 【但是剧情里面女主在这次行动中被暗害偷袭、元气大伤,可能你要去顶一下伤害冲进度?】 就像上个世界给郁鸿远投大笔资金一般,没有隋银,那个难关也不可能让主角至此一蹶不振,只不过解决的时机会晚一些罢了。 在合适的时机让主角踩着自己上位,这就是隋银这个对照组所要做的。 扛伤害的沙包呀……隋银一哂,“可以。” “啊啊啊啊啊!老娘居然真的说动你了!”伏曼猛地站起身来,迫不及待地就要给隋银来一个熊抱。 隋银双手无奈地挡住她的肩膀,“谢若凛在隔壁,还是别抱了吧。” 虽然伏曼是个Beta,身上没有信息素,但多少也有些独属于自己的磁场,很微妙的一种味道。 依照易感期Alpha比平时敏锐十倍的嗅觉,要是嗅到他身上有别人的味道,特别是谢若凛这样的,得闹翻天。 隋银可扛不住。 “okok,老娘不会当你们AO情趣play的一环的!记得看我发的通讯啊!!” 伏曼及时收住,进行了非常完美的身体肌肉控制收手,打趣一笑之后拉开门,心情颇好地给他飞了个吻。 眨了眨眼俏皮道:“就算要做//爱也记得看通讯哦~” 说完,大步流星地匆匆离开。 “咔哒,” “嘀嘀嘀——” 这边关门声刚落下没两秒,隋银还没抬脚呢,隔壁的门就倏地开了。 隋银无奈抬眸,却怔在原地。 喉结上下滑动。 半晌,只觉得口干舌燥,不自觉舔了舔唇。 第38章 完全标记“表现好的话……什么都可以…… 高科技的酒店门只被拉开不大的一道缝,半遮半掩地展露出里面的场景。 谢若凛右手手肘似是因为开门的动作而微微曲起,眼眸微垂地看着他。 Alpha抿着唇,明明周遭压迫感十足的冰淇淋信息素浓到爆表,自从开门的那一瞬间就争先恐后地涌上来,孜孜不倦地侵占着Omega的每一寸。 包裹、环绕。 但同时,谢若凛浑身上下都被一种极为矛盾的、名为“委屈”的情绪牢牢包裹着。 这么垂眸看来时,像是控诉。 隋银被这种眼神盯得有点儿心虚。 把易感期的Alpha没有丝毫安抚的孤零零留在房间,好像……是有点儿缺德哈。 但他的注意力不在这里。 ……至少绝大部分不在。 谢若凛这个小哑巴不会说话,唇却生得极好形状,颜色也偏淡,很温柔。 此时此刻,这个无数次给他浓烈“居家人夫”感的Alpha,弄来了一身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属于隋银的睡衣穿在身上,有点儿紧,裤子也偏短,露出一截脚踝。 头发凌乱,眼神依赖…… 隋银无意识地将手抬起摸了摸滚烫的腺体。 目光也落在Alpha的同样位置。 衣服倒是其次,最主要的……谢若凛的脖颈间工工整整地系着—— 属于隋银的、Omega专用的信息素抑制choker。 黑色的皮质绑带紧紧扣着一个……骨子里天生有着浓烈支配占有欲望的、Alpha。 隋银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有什么鲜为人知的……癖好。 谢若凛戴这个……是真的很好看。 喉间干涩,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想说些什么,谢若凛就一把将他整个拉进去了。 门被不轻不重地关上,紧接着就是谢若凛铺天盖地落下的一个个吻。 浓烈的、炽热的。 ……亲了多久? 隋银不知道,只后颈不断升温的腺体让他知道,自己的发热期好像被……勾出来了。 太荒唐了,只不过是几个吻而已。 隋银手指勾着谢若凛脖颈间的皮质choker稍稍用劲,这才将Alpha将将拉开一点儿距离。 “停、停几分钟,咱们先聊聊。” 谢若凛一向听招呼,尽管此时此刻脑中充斥着各种强烈侵占的念头,也被他尽数压下。 胸膛上下起伏,膝盖支在床沿,缓缓松开了被自己亲得眼尾泛红的Omega。 隋银唇瓣微张喘着气,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下谢若凛现在的装扮,眉梢轻挑,“怎么穿成这样?” Omega说话时唇瓣翕张,Alpha的目光就直勾勾地盯着,直到隋银不耐烦地踢了下他的腿,才抬眸。 委屈的神色从眼中明晃晃地表现出来。 【宝宝的信息素太少了……】 既然睡衣都被翻出来换上了——隋银双手半撑直身体,扭头打量自己的床。 果不其然。 被子明显有一块隆起被睡过的痕迹,而他衣柜里的绝大多数衣服都被薅了过去,在那一块儿堆叠搭建围成一圈。 几乎可以联想到,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内,谢若凛是怎样委屈又可怜地缩在隋银睡过的位置——这是气息最浓的地方。 用沾染上Omega微凉信息素的衣物包裹着自己…… 从而汲取微不足道的安抚。 这就是……易感期的Alpha因为得不到足够信息素安抚而产生的筑巢行为。 隋银安抚性地放了好多信息素,房间内顿时被茉莉香气充斥。 腺体得到了安抚,谢若凛紧绷的状态才微微缓解下来,但并没有松开他。 隋银手指灵活,轻轻几下就勾开了那条黑色皮质choker,挂在手指上,嘴角噙着笑意,“这个呢?也只是因为有我的信息素?” “只是”二字咬得格外轻,尾音都被空气带去,但却像一记重锤般随着话音敲在心里 专门抑制信息素的choker上,信息素残留只怕比那些衣物还要少。 谢若凛目光闪了闪,手没动作,只用脸颊在隋银脖颈间轻蹭。 隋银嗤笑一声,将choker随手扔开,微凉的手指搭在了Alpha的后颈,不轻不重地按压揉捏。 他在模仿自己的动作。 谢若凛很快意识到这一点,停留在Omega后颈的手指不免顿了下。 四目相对。 仿佛一切心思都被洞悉查明。 谢若凛就讨巧似的在Omega小巧精致的耳垂上落下一吻。 那里鲜少被触碰,不可避免的敏感性就会很强,隋银被激得浑身都颤了一下。 谢若凛可能是无意识地换上了他气息最浓的睡衣,也是生理影响下自发性的进行筑巢。 但——这个项圈绝他爹是故意戴给他看的!!! 隋银不得不承认,在人夫感这么强烈的Alpha身上出现这样吸睛夺目的反差装饰,确实……很好看。 他扣着谢若凛的后颈将两人的距离拉近,明明是一双极冷的眼睛,在此时此刻却也多出几分别样风情。 感受着手指在自己的腺体上轻轻动作,谢若凛只觉得唇干舌燥。 腺体对Alpha和Omega来说都是很重要的器官,这里是信息素的发源,也代表着标记与被标记能否正常进行。 但Alpha并不会因为这里被触碰、啃咬而产生快//感,只有Omega可以。 Alpha天性属于掌控侵占者,后颈被掌控在隋银手里,本性使他烦躁,心脏却一片鼓噪。 眼前人诱哄般地抛下诱饵。 “想干什么?说出来——” “表现好的话……什么都可以答应。” 谢若凛的目光灼热得紧,烫得隋银忍不住细微地动了下腿,面上却维持住了主导者的神情。 什么都可以答应。 这实在是个诱惑力十足的诱饵。 谢若凛弯了弯唇,明明笑得很温柔和煦,却只让隋银觉得后背发毛。 【宝宝,你知道的。】 【我只想要你。】 “……!” 炽热滚烫的吻随着信息素的勾缠落下,布料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内显得尤为明显。 隋银下巴被迫扬起,喉咙间模糊的声音也被带得细碎,只余颤音。 谢若凛很喜欢和隋银接吻,灵活的舌也从未离开过濡湿的口腔,勾缠交换着彼此的气息和信息素。 “……唔——等、等一下!……我…要、滑下去了!” 一句再短不过的话也被吻得断断续续,不过好歹是讲了出来。 柔软的布料确实很滑,谢若凛任劳任怨地单手搂住Omega,轻而柔地放在大床中间。 那是自己堆砌出来的“巢穴”。 …… 混乱间,隋银失神地仰着脖颈,后颈被尖牙刺破,凛冽的冰淇淋信息素源源不断地注入腺体。 被安抚的同时,也很刺激。 因为被禁锢着手脚使不上太多气力,全身上下几乎只有那双冷淡的眼睛能自由地动。 目光胡乱扫到浅蓝色床单上尤为明显的大片湿痕,瞳孔细微地颤了下。 那是Omega最开始被按着亲吻的地方。 “……草——!” 哪怕喉咙沙哑得几乎发不出什么声音,隋银也咬着牙咒了这么一句。 狠狠闭上眼不愿再看,隋银在此时此刻无师自通地共鸣了几小时前伏曼的愤恨。 去他爹的ABO!!! Omega的设定它合理吗??啊啊啊!!! 似乎是察觉到他目光的长时停留,谢若凛动作的同时顺着看去。 空气中似有一声轻笑。 隋银的眼睛就闭得更紧了,要不是后颈被咬着,只怕是羞愤得整颗脑袋都要埋进被子里。 那声轻笑实在恼人,隋银抬着软趴趴的手就使劲儿在谢若凛身上拧了一把! 得到的回应是一个亲昵的吻。 虽说本质都是同一个灵魂,隋银咬着牙想—— 严祁在这种时候基本都是不爱说话埋头苦干的类型,和谢若凛这种动不动就要亲一下确认反馈怎么样的实在天差地别。 幸好谢若凛不会说话……要不然他非把耳朵摘了不可!!! …… …… “咳咳——” 隋银清醒时只觉得嗓子干得厉害,浑身上下特别是……也充斥着酸胀的不适。 最可气的是罪魁祸首还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咬着牙撑着坐直,抬起手边妥帖的温水仰头就灌,这才觉得嗓子舒服多了。 随便扯过旁边的睡衣套上,再伸手却什么也没摸到。 隋银:“?” 隋银:“……” 他爹的谢若凛这狗东西就没给他留任!何!一!条!裤!子!!! 隋银咬着牙,扶着柜子好不容易抖着腿站直,一迈步—— 液体顺着腿根留下的感觉太过明显,隋银简直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站在原地猛地深呼吸几下,隋银才终于把气理顺了。 “草!!姓谢的你他爹给老子滚进来!!!” “咔哒。” 门开了,地上一直扒门的问水探头探脑。 而系着花边小熊围裙、赤。裸着精壮上半身的谢若凛笑着推开门。 【宝宝需要什么?我给你拿呀~】 隋银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凉凉道:“要走。” 第39章 他自由无拘的爱人今天又要被你干趴在…… 【要什么?】 【要走。】 察觉到气氛不对,谢若凛大步走过来一把将他抱至床上,一手摸腺体一手顺着腰往下。 丝滑的一套动作快到隋银甚至没来得及反应。 “?……!” “啪!” 手被猛地拍开,谢若凛无辜抬眸,【我只是想帮宝宝检查一下有没有受伤。】 隋银翻了个大白眼,“我裤子呢?”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了谢若凛身上和自己这件没有裤子的上衣俨然是配套的睡裤。 “……” 又猛地深呼吸了几次,隋银一字一顿,几乎是咬着牙蹦出的一句话。 “请、问,咱们家是破产了连两套衣服都买不起吗?!” 被那句自然而然的“咱们家”取悦到,谢若凛对他凶巴巴的态度接受良好,伸手在隋银脸颊轻蹭两下,又试了下额头的温度。 没发烧。 确认Omega身体没问题后谢若凛才道:【宝宝好好休息别下床了,这样方便一会儿擦药~】 至于擦什么药、擦哪里,两人都心知肚明。 隋银颇为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只觉自己现下的状态是斗不过这个脸皮厚的了,摆摆手让他滚,眼不见心不烦地闭上眼。 谢若凛笑着在他眼睛落下一吻,又出去继续准备早餐了。 隋银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软得跟面条似的一双腿才勉强能下地走。 问水在他脚边绕来绕去、探头探脑地嗅,【ABO世界里完全标记这么神奇的吗!银银你和小反派身上味道已经没有什么差别了欸!!】 茉莉冰淇淋的清甜。 隋银阴阳怪气地哼笑一声,扶着墙慢慢挪进浴室。 “哗啦啦——” 温热的水流很大程度上缓和了身上的不适,况且刚醒那会儿隋银身体其实还算得上清爽,谢若凛肯定是清理过的。 但易感期的Alpha劣根性也正在于此,每时每刻都想用自己的信息素勾缠着自己的Omega,像一种心理上的标记。 隋银仰头捋了下湿漉漉的发,眉眼懒倦更带秾丽。 先前他和谢若凛一直没做到最后一步,隋银看过这个诡异ABO世界的性教育书籍,完全标记对他这个纯纯现代人来说……实在是很离谱。 再加上Omega的生理构造……太匪夷所思了。 因此,他一直有点儿回避这档子事,两人之前见面也都是依赖临时标记解决。 但谢若凛昨天的易感期表现比之前都还要强烈,安全感的严重缺失、筑巢行为…… 隋银不介意给自己的Alpha打一针强心剂。 但他的确没想过……会这么超过啊!!! 脑中零零散散划过几个场景,隋银咬牙切齿地把画面感从脑子里面甩出去,下颌紧绷。 现在的感觉和临时标记有点儿类似,但两人的信息素交融得更加完全,先前那种微弱的依赖感加重—— 程度加重到隋银觉得自己有点儿太离谱了。 就这么洗澡的十来分钟,他脑子里面无时无刻都在想念谢若凛。 他的Alpha。 * 隋银被舒舒服服伺候了一早上,对谢若凛那种怎么看怎么不爽的感觉才消失。 两人在酒店里难得温馨又安稳地度过了一整个易感期。 “哒哒哒——” 敲击键盘的声音清脆又舒适,配上稀沥沥的连绵雨声,简直是助眠最好的白噪音。 谢若凛摘掉肩膀上披盖的绒毯,偏头将脸枕在手臂上,静静地看着那一盏昏黄灯光下认真坐在光屏前敲键盘的隋银。 他的小作家。 虽说易感期期间准确来说应该算休假,但他们俩也都不是能沉迷在无所事事的亲昵中的小情侣,工作还是要照常。 这两年谢家不说和平,但表面究竟是逐渐维持了平衡的遮羞布,暗里波涛汹涌也波及不到明面上来。 他那早就该入土的老爹撑这几年也就是强弩之末,和谢寒的争斗也马上可以开始收尾阶段,就这么短短几天的休假还是硬挤出来的,谢若凛很珍惜。 注视着隋银的目光缱绻又温柔。 这么静静地凝望到双手发麻,谢若凛才缓缓坐直,甩了甩手。 隋银刚好码完一个大剧情点,方才因为紧张而不自觉屏息的状态解除,他懒洋洋地往后一靠。 这才注意到已经醒了很久的谢若凛含笑看着他。 心脏一瞬间多蹦跶了那么两下,隋银轻挑了下眉,“怎么?” 谢若凛揽住他的肩膀,脸贴在青年漂亮的锁骨,安心地当一个人体吊坠。 【不想上班QAQ……】 “那想干嘛?”隋银随口道。 【嗯……】谢若凛这次倒没继续撒娇说些黏糊话,还真挺正经地想了下。 【等我拿到妈妈留的那部分遗产,宝宝跟我私奔吧!】 婚都结了,算哪门子的私奔? 隋银靠在Alpha的胸膛,静静看着谢若凛手上比划着对未来的畅想。 【你喜欢猫猫我们就买个带院子的房子,温暖一点、空气不要太干的星系……】 隋银渐渐有点晃神。 似乎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也有某个人在自己耳边絮叨着两人遥远不可知的未来。 但他明明没有亲密到可以说这些的朋友。 隋银皱了皱眉。 下一秒,温热的手指温柔地将他眉心舒展开来。 【怎么了宝宝?】 “没事,”隋银回过神来,下意识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你什么时候回去?” 一提到这个,谢若凛的情绪就低落下来,抱着他下巴轻轻搭在隋银毛茸茸的头顶,【明天。】 隋银点点头,片刻又想起什么似的抬头,“我明天去找伏曼,可能要待两三周左右,不一定能回通讯。” 谢若凛知道他们俩要去战区,闻言点头,手臂不由得又收紧了些,【宝宝小心,不要受伤。】 那种恶劣环境下伤口很容易感染,再加上隋银先前身体本来就不大好,这么两三年腿也仅仅复健到了正常人水平,这一趟起码要吃不少苦头。 思及此,谢若凛沉吟两秒,认真道:【宝宝,我教你打拳吧。】 隋银不知道他这两秒脑补了什么,进度直接跳到这儿了。 “?” 【速成一下,起码能救急。】在这件事上,谢若凛出乎意料的坚持。 隋银这细胳膊细腿的,上个世界确实练了点儿三脚猫功夫,但现在的身体素质也确实敌不过那会儿。 思忖片刻,他坦然地点点头,“好啊。” 两人直接进了虚拟全息的拳击场,规制都按正规的一比一复刻。 隋银倒是看过谢若凛在台上搏命的样子,但自己亲身站上来还是头一回。 他觉着有点儿新奇地左看看右摸摸,谢若凛就一样一样耐心地给他戴护具。 隋银和自己这种皮糙肉厚的可不一样,破点儿皮都不行。 绷带一寸寸缠过纤白手腕,隋银前边儿都站着乖乖不动,到头盔时才抗拒地后仰,“不要,这玩意儿好丑!” 【丑也就戴一会儿。】谢若凛不为所动,给他调整周正。 隋银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被包裹成的这副“木乃伊”样子,有点儿无言。 真!的!很!丑!啊! 再反观轻轻巧巧啥也没戴的谢若凛,相比之下他这副模样也……实在有点儿蠢。 确认护具全部戴好了,谢若凛就从握拳开始一点点儿教。 隋银实在是个很好的学生,也没有大多新手的畏首畏尾,一招一式干净利落。 谢若凛从前打的是黑拳,会的自然也是招招往要害击打的狠招。 隋银力度还不够,但行云流水的一套下来也起码能护身。 “……草,好他爹的累……”隋银体力实在算不得好,此时此刻胸膛大幅度起伏,仰躺在地上喘着气,呼吸声很重。 再看谢若凛那斯呢,明明穿得温温和和的,陪练这么久连汗都没怎么出。 谢若凛伸手来拉他,【再练一会儿宝宝。】 他真的很怕隋银在别人手上吃亏。 隋银摇头,“不要,再趟会儿。” 这两个世界把他身体里的那股子享乐主义最大程度激发了出来,除了吃喝玩乐,其他的简直一点儿都不想干。 【宝宝很棒,已经有很大进步了,但还不够……】谢若凛有点儿无奈,但又舍不得对隋银凶。 隋银扭头,他就给掰回来;隋银瞪他,他就笑着亲一口。 但死活就是不放隋银下场,让他必须再练一会儿。 隋银看结印似的手语看得眼花缭乱,太阳穴也跟着突突突地跳个不停。 计上心头,隋银抿着唇一闭眼,“看不见啦!” 谢若凛:“……” 谢若凛:“…………” 张了张唇却只是徒然发不出一丁点儿的声音。 不能说话的弊端就在于此了,两人“吵架”的时候,只要隋银一闭眼,谢若凛的大招全都放不出来。 深吸了一口气,谢若凛眼角眉梢都挂上了无奈笑意,眸光却极为温柔。 隋银现在比之前坐在轮椅上无悲无喜的模样鲜活多了。 会孩子气般赌气,也会狡黠地耍赖。 但不练还是不行。 谢若凛在这件事上出乎意料的坚持,见挠痒痒不起作用,直接就伸手去掀隋银的眼皮。 隋银憋笑憋得难受,抖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睁开眼睛。 “最多再练半小时啊!老子昨天刚从床上下来,今天又要被你干趴在这儿,累死了!” 这话一出,谢若凛的眼神瞬间就不太对了,淡色的唇也抿起来,耳根通红一片。 看上去纯情得很。 隋银欣赏了两秒才咂摸出什么门道,顿时“啊啊啊!”地叫他住脑。 “住脑!不准想别的!好好教我打拳啊谢老师!” 天地良心,此“干”非彼“干”,隋银刚纯粹上下嘴皮一碰就蹦出来这么一句,谁知道这家伙抓关键词的能力这么强啊!!! 谢若凛很喜欢那句声“谢老师”,后面教得也更加勤勉。 隋银最后,是被练到浑身汗湿虚脱无力被抱出虚拟全息空间的。 被服务着洗完澡后几乎沾床就睡。 Omega枕着自己的手臂睡得恬静,谢若凛没闹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一寸一寸看过去。 他自由无拘的爱人。 第40章 成王败寇[耳朵飞飞.jpg] …… 翌日。 隋银迷蒙着睁开眼时,身旁已经没有人了,连床被上的余温都未曾遗留半分。 轻啧一声,隋银将那一点儿微妙的失落不适感抛却脑后,撑着发酸的手臂坐直起来。 这场景和前几日倒是略有重合,只是原因大不相同。 隋银浑身上下没一处舒服,纯粹是昨晚在拳场上运动过度造成的肌肉乳酸堆积。 谢若凛那只小狗面上装得多乖多听话,虐起他来到还真的丝毫不手软。 问水早在房间内另一个男主人离开时就跳上床,窝在隋银的枕头旁打滚。 此刻没有别人,猫吐人言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问水很兴奋地甩了甩尾巴,“银银,咱们今天去干嘛!!!” 隋银活动着酸胀的脖颈,一脸的生无可恋,“去给伏曼当牛做马——” 说曹操、曹操到。 伏曼推开门大步走进来,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啧啧称奇,“你俩这信息素浓的,小别胜新婚啊~” 又含着笑将目光扫过隋银全身,“你们完全标记了?” 隋银惊诧抬头,幅度大到有点儿失态,完全没有了平素的冷淡懒散模样,“靠!你狗鼻子啊?!” 一个Beta的敏锐度居然能高到这分上?! 伏曼抱着手臂往旁边一靠,笑得开怀,“拜托,老娘又不是傻子。” 就隋银脖颈间那堆没消的红痕和腺体上的深刻牙印,看不出来就怪了。 隋银洗漱完,无奈地整理好自己的领口,“走吧,大小姐。” “等等,先把这个换上。”伏曼抬手扔过来一个袋子,隋银单拎出来大致扫了一眼,是一套方便打斗的劲装。 今天伏曼穿得也格外简便轻盈,和他手中这套是一个颜色的,很容易区分。 青年拉开门走出来的时候,伏曼眼前一亮,“哇哦~” 隋银很少穿这种类型的衣服,这么穿一次还挺新鲜。 利落干脆,冷而锋锐得像一柄上等的剑。 问水被迷得在他脚边“咪呜”叫了半天,一声比一声嗲。 【呜呜呜真的好帅啊银银!你在仙侠世界肯定帅得没边!!!】 布偶猫的动静也被伏曼察觉,她蹲下身来,声音在面对小猫咪时也不自觉夹起,“桀桀桀~这是谁家的小猫咪呀~” 问水没骨气地翻开柔软肚皮。 rua够了猫,伏曼扫了眼时间,“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又迟疑地低头摸了摸小猫,“你这乖乖怎么办?一起带走?” 他们去的是战区,环境恶劣又含有大量变异物种,并不适合正常生物生存。 当然,问水不是“正常生物”,但也不能就这么明晃晃地将它的异常放在明面上。 隋银低头和小猫透亮的眼珠对上,其中是一人一统达成的狡黠共识。 他笑了下,“不用管,谢若凛会来接它。” “也是,毕竟是你俩的猫孩子~”伏曼笑了下。 属于朋友之间的轻松打趣不过几句,伏曼这才正了正神色,向外做了个“请”的手势。 “走吧,去我们‘伟大的乌托邦’看看~” …… 隋银这一趟没带多少东西,一副材质特殊的塔罗和一双谢*若凛提供的特制拳击手套。 微长的头发在后颈束起,又冷又利。 两人搭乘星舰到了战区边缘。 暴露在空气中的那一瞬间,二者的眉同时蹙起。 即使这儿离真正的战区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但空气中的潮湿和闷热已经超越了隋银去过的所有地方。 空气中似乎一直有小颗粒漂浮物,雾大而浑浊,这样的环境很容易让人心理不自觉升起烦躁情绪。 仿佛有某种因子,在周遭扩散。 两人下来的时候,这儿聚集的人员已经不少了,身上统一穿着同款不同色的劲装,目光直直指来。 隋银大致扫了一圈,确认了这次都是二人为一组的搭配,约莫几十组。 伏曼显然名头不小,一路上都是被让道的存在,那些脸上挂着明显桀骜青涩的少年少女们会低下头恭恭敬敬地叫上一声“首席”。 受到这种待遇的伏曼俨然如习惯一般,没有什么受宠若惊的局促感,只淡淡点头,面上表情不多,很稳。 和平日里在隋银和谢若凛两人面前那副活泼不正经的形象俨然判若两人。 隋银有点儿想笑,只是那唇角还没来得及上移一个像素点呢,大腿侧就被大小姐的“魔爪”狠狠拧了一圈。 “……草,你求我办事还这态度?” 隋银声音压得很低,保准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范畴,明面上嘴皮子也没怎么动,和伏曼一起端人设。 在这种万众瞩目的场景之下,人设绷了就代表着露怯,后边儿没必要的麻烦会多上很多。 伏曼同样,轻哼一声,声音几乎都是从牙缝挤出来的气音,“给老娘绷住了,再笑我还掐你。” 两人一路畅通地走到登记处,那里站着两个大概是“老师”这类角色的Alpha,一男一女,身上肌肉线条都很明显。 二人先对伏曼点头示意,目光又顺势停在了隋银身上。 隋银不做表情时,那种阴郁的感觉就又回来了,对上两人的视线丝毫不躲地顶了回去。 伏曼签字填了信息就把笔塞进他手里,双手抱着靠在旁边等,“随便写写,不要紧。” 那名女性Alpha闻言收回视线,笑着对伏曼道:“你还真不避讳自己的特权呢宝贝儿,带个没进行过系统训练的就算了,还是个……Omega?” 后面的话音在看见隋银淡然填下的性别一栏时猛地上扬,诧异得不行。 倒不是什么性别歧视,只是战区这样一个连Beta都不算多的地方,Omega就更罕见了。 男性Alpha眉心皱得更紧了,不解开口,“我以为你会带Beta。” 伏曼作为一个Beta,能当上这一届学生里面公认的首席,能力肯定毋庸置疑。 但实践训练这种行动,她居然带了一个没经过训练的Omega? 这Omega铁定有哪方面强得离谱的特殊技能。 伏曼不是个蠢的,恰恰相反,她聪明得很。 周遭的所有人在此时此刻同时拉响了心中警铃,心照不宣地把或明或暗的打量目光投来,心底暗暗达成共识。 这会是个劲敌。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隋银在这些炽热直白的目光之下岿然不动。 站在舞台上时人可比现在多多了。 他草草几笔填完信息,对着伏曼扬了扬下巴,“好了。” 两人走到一个清僻角落,缓解着环境带来的无形压力,平心静气。 隋银这下算是明白这身统一劲装什么作用了。 方不方便的另说,闷热这原因肯定占大头,想来也是摧残他们内心的第一关了。 不过嘛……伏曼和隋银两个从偏远星系爬出来的,最擅长的就是一个“忍”字。 打不过就忍,抢不过就忍……等到自己真正有足够能力的时候再一样一样地还回去。 吃亏只是一时的。 只要能忍,只要活下去。 这是黑街的生存法则。 伏曼点了支烟,烟雾缭绕中把烟盒递过来,扬眉示意。 隋银摇头拒绝,十指翻飞,行云流水般洗着塔罗牌。 这玩意儿比扑克大,洗起来其实不太顺手,但胜就胜在材质,硬度堪比匕首,是扑克牌所不能比的。 而且也可起个占卜作用,不说可不可信,至少隋银这两年在星网上做了不少次网占,解牌技术今非昔比。 问水此刻又化成了别人看不见的白色光团飘在他身边,神气一哼哼。 【那是当然!本统提供给你的书籍可都是从真正的神玄学世界挖来的,哪里是他们这儿的七拼八凑能比的!】 【没错,我们乖宝问水是最棒的统~】隋银垂眸,掩住眼中那一丝笑意。 问水被夸得很高兴,【银银你学什么都好快欸,天赋型选手!】 各种先前没接触过的极限运动是这样,神秘学和写作也是这样。 【就是可惜你应聘的不是主角组,不然我们就能去各个世界当全能龙傲天啦!】 隋银轻笑,【全能的不一定是龙傲天主角,还可能是霸总助理和管家哦~】 【也对哦……】 至于“主角组”? 隋银根本没考虑过。 他是个身上有点钱就要花的享乐主义懒蛋,上班为了赚钱,赚钱为了以后能不上班。 什么拯救苍生以天下为己任的伟光正主角不是他。 当个普普通通的垫脚石对照组就挺好。 思及此,隋银抬眸,对着正在缓慢抽烟的伏曼开口道:“你只管做自己想做的,其他的有我给你当垫背。” 方才他大致了解了下这次战区实践内容——为期为两周这么个不长不短的时间跨度,第一周生存,第二周把这帮小孩儿的体能和意志磨练得差不多快到极限了,才真正开始机甲对战。 很正常的实践活动安排。 但仅仅只是这些明面上的内容的话,伏曼应该也没什么非要找他来帮忙的必要。 伏曼看他两秒,缓缓吐出一口烟,轻笑一声,“我们隋哥还真是聪明呢~” 这都是她小时候才会喊的称呼了,长大后从来都是直呼大名。 她仰头往红砖一靠,眯了眯眼,“我拿到消息说这些小鬼头其中有一个很特殊,他带的同伙估计跟联盟某位高层有点儿关系,我要找到他。” 那就说明,他们这次不能纯粹的“生存”,起码在确定那人是谁之前要想办法和每个小队都有机会接触试探。 隋银点点头,“知道了。” 伏曼看他这波澜不惊的模样,欣赏了两秒,又开口问道:“谢若凛居然肯放你来,我真想不到。” 虽说是军校的一次实战训练而已,但危险性其实并不小。 就凭谢若凛盯隋银的那股劲儿,实在是有点儿不可思议。 隋银摇摇头,“他不会禁锢我自己的选择,而且——” Omega眉梢轻挑,“这家伙估计自己也忙得很。” 两人厮混那几天,谢若凛的通讯一直在狂闪信息。 思及此,隋银下意识抬手看了眼通讯。 没信号。 复又垂眸没滋没味地继续玩牌卡。 伏曼看他这副俨然热恋期的模样,啧啧称奇,“你们俩谈起恋爱来居然也是这样的。” 片刻,又转了话题,“不过谢若凛为什么不肯和我合作?小时候咱们三好歹也是同谋吧?他这么不信任老娘?!” 摇摇头,隋银答得很直接,“你们俩想做的事不一样,路自然走不到一块儿。” 伏曼一心扑在和联盟斗,其中势必要牵扯到很多世家根系紧连的东西,很杂,谢家只不过其中一枝而已。 但谢若凛就没这么大的想法,他想做的事情总结下来不过“复仇”二字。 拿到遗产,搞垮谢家。 至于其他的,谁在乎? 主角和反派注定不同路。 伏曼轻啧一声,眼中那一团火从未熄灭,“那就看看我和他谁棋高一招。” 他们俩之间没什么谁对谁错的。 路不一样而已。 不辩对错,只论输赢。 成王败寇,仅此而已。 …… “本次实战分两轮进行——第一轮生存战,存活过七天不退出就算通关。第二轮是机甲比拼战,三天时间自搭自造出一台机甲,后四天进行排位赛……” 女性Alpha声音洪亮而清晰地说着规则,声音中涵盖的热血情绪很容易激励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们。 隋银和伏曼早过了这个年纪,一个比一个平静。 最后,Alpha强调道:“没有初始生存资源,每人身上只配备一把匕首,允许争抢、允许斗争!” “那么,期待各位的好消息。” “砰!砰!砰!” 三次荷枪实弹的枪声象征开端,上百来名学生瞬间蜂拥进被围护起来的战区。 伏曼和隋银打头阵,一前一后的站位保持警戒。 明明只隔着数百米之差,战区内部和外界防护线的气候条件却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外边儿已经够闷热了,里头更甚,潮热的空气中混杂着不知是何物散发出的怪异气味,刺鼻又难闻。 空气中那种颗粒状的漂浮物更多了,植物也完完全全不是平日里见的那些。 隋银视线不断变换扫视着四周,眉心一直不自觉微蹙着,“这味道简直上头。” Alpha和Omega的嗅觉天生灵敏度更高,在这种环境之下简直是灾难,Beta显然会更有优势。 伏曼半道儿捡了根长形树枝探路,头也不回地笑,“怎么,觉得后悔来帮我了?” 后悔倒是也不至于,顶多就是想速战速决的念头在见到环境后被果断镇压了而已。 隋银扯了扯唇角,“也不至于开头就滑跪。” 没办法,这片区远比隋银想象中的要大了很多很多,上百来人同时出发,他们周遭起码十几米都没有一个人。 在开局,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各自发展,互不干扰地找生存必备的食物和水。 伏曼也不知道是方向感太强,还是真有点儿运气在身,很快就找到一片池塘。 毕竟是生存战,老是探索地图也太消耗体力了,两人索性直接在池塘边坐下。 隋银也跟着捡了根树枝扒拉两下池塘中的水,挑眉道:“这玩意儿能喝吗?” 问水屁颠屁颠地就检测了下水中成分,白色光团沉默两秒,【……不、不致死。】 隋银脸上的表情太好猜,伏曼撑着下巴看他一眼,“要处理的,别担心。” 隋银就安安心心抱女主大腿了。 不仅植物多,这里面的树木都长得格外茂密粗壮,两个人并排靠着那都是绰绰有余。 隋银是个0学习经验的门外汉,伏曼则展现了她没白学的生存经验。 先是在周围找了些能直接食用的果子,后又利用石头树枝等布置了一圈简单防线,干脆利落。 隋银躺得很安心,被她安排着用匕首修理树枝做箭矢用。 这种重复性强的手工完全不用动脑,隋银面上垂眸神游地做,实际在脑子里和问水一起看电影。 美滋滋~ 磨好十几支,隋银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又瞄了一眼光脑。 这次没有落空,有信号了。 【蟹:好想你啊宝宝QAQ~】 唇角不自觉就翘了下,隋银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那一瞬间他的神色柔和了多少。 将自己磨的这十几支箭矢拍照发送。 【in:当小工】 【蟹:!!!好厉害!】 【蟹:[图片.jpg]】 【蟹:每天开会都是看着这帮老东西在阴阳怪气QAQ~】 【蟹:[委屈巴巴.jpg][委屈巴巴.jpg]】 【in:[干死他们.jpg]】 下一秒。 相隔甚远的两个聊天光屏上同时弹出一条提示通知。 【fm邀请您加入群聊[一家三口],是否同意邀请?】 两人同时点下“同意。” 【一家三口(3)】 【fm:@全体成员禁止小窗聊天!秀恩爱也给老娘在群里秀!!免得我联系@in他还要切窗口!我怎么die的你们都不知道!】 会议室里面上冷漠而不怒自威的Alpha手指轻点。 【蟹:[耳朵飞飞.jpg]】 这个小鼠摘耳朵的表情实在是有点儿可爱,隋银弯了弯眼睛,点了保存。 【in:1】 谢若凛立马见风使舵,做足了隋银的小尾巴姿态。 【蟹:1】 伏曼手臂环着一堆果子,单手还能刷下光屏,轻啧一声,小声嘀咕道:“夫唱夫随。” 【in:@蟹好好上班,我继续打工了】 【蟹:@in好喔~】 【fm:我!最!见!不!得!情!侣!用!波!浪!线!】 轻松片刻的聊天以伏曼的感叹号结束。 关掉光脑,隋银接过她手上的果子,伏曼随手就拿起一个随便在袖子上擦了两下,大大咧咧地就坐下开始咬。 隋银也同样,只是刚咬第一口,整张脸就皱在一起,“嘶——好酸。” “嘶——这玩意儿味道还算可以的了,其他的更难吃。”伏曼同款痛苦表情。 两人强撑着吃完,隋银只觉得灵魂都要出窍了。 他不太喜欢酸口的食物,喜辣嗜甜,和这果子简直是分占两个极端的味蕾舌尖挑战。 不过这种条件下也的确没法挑,两人硬着头皮补充到饱腹。 几个酸涩果子下肚,隋银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恹恹的往后一靠,“你们在学校也吃这个?” 伏曼撇了撇嘴,“生存活动课吃,有的味道比这个还恶心,得亏你这个嘴巴细的没去。” “我嘴巴细?”隋银歪头看她,眉梢轻挑。 小时候是没得挑,长大了两人也基本没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伏曼从哪儿看出他挑食的? 提到这个,伏曼眼神微妙地盯了他两秒,看得隋银后背发毛,不自觉往后缩了缩。 她轻啧一声,饶有兴致地道:“你不知道?谢若凛之前偷偷看你外卖单上的食物推断你口味,还来问了我,我哪里知道你喜欢什么。” 闻言,隋银愣了片刻。 怪不得这家伙一开始做的菜都营养均衡得跟模板似的,后面倒是越来越符合他的胃口与偏好了。 偷偷看外卖单什么的…… 好可爱。 这么一打岔,唇齿间的酸涩感仿佛都淡了许多,隋银眉眼舒展开来,“现在知道了。” 见他这副模样,伏曼啧啧称奇,“你俩结婚之后还真是越来越——”有人味了。 “首席!” 轻松的聊天氛围被打断,伏曼脸上笑意尽数收回,扭头看去。 隋银原本曲腿坐着,此刻也缓慢站直。 来的是两个女性Alpha,站在七八米前,朝他们打招呼。 见是她们,伏曼脸上冰冷神色缓和些许,点点头,“陈丹、陈双。” 两个女生脸上挂着笑意,“咱们结盟呀首席,强强联手欸!” 伏曼向隋银递了个询问的眼神,隋银耸肩表示自己无所谓。 他反正谁也不认识,怎么走完这七天全由伏曼决定就好。 “好,那你们过来吧。”伏曼的态度明显表明她和这两个女孩儿关系不错。 结盟成功,两人走近,其中一个率先向隋银伸出手,“你好,我是陈双,这是我姐姐陈丹,丹药的丹哦。” 隋银礼貌回握,“隋银。” 两人面容相似,但要分辨却不难。一个比较内敛,一个更加活泼。 典型的双胞胎搭配组合。 她们手上提溜着两片宽大的树叶,里头包着的也是那种酸涩果子。 隋银粗略扫过一眼,只觉得牙又开始酸了。 人一多,伏曼和她们就开始准备处理池塘中的水了。 “曼姐,这是你……爱人吗?”陈双蹲在伏曼身边,压低声音悄悄问。 陈丹也有点儿好奇,抬头竖起耳朵。 她也看见青年手上的婚戒了。 伏曼笑着摇头,“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他是不是专业技能特别强的那种大佬?” 结盟过后,隋银又恢复了那副没骨头的模样,懒懒散散地在周围慢慢转悠。 别说,战区里面这种潮湿闷热的环境,还真挺适合用来作小说素材的—— 什么雨林里的特殊种族、巫妖、变异末世…… 思维正四处发散的时候,就听见伏曼扬声道:“隋银,人家问你有什么能耐呢!” 隋银闻言回头,低头扫视过自己全身,还真没看出什么能耐,无奈道:“我长得不像小白脸么?来凑数的。” 他这张脸长得太冷,开起玩笑来却鲜活很多。 这么一句搭话,把陈双不敢和他说话的勇气一起激发出来了。 池塘里的水用特殊方法处理过后一滴滴收集起来,天色也将黑。 四人围坐一圈,陈双好奇地指了指那明显已经戴出戒痕的位置,“隋哥,你结婚这么早啊?” 隋银应了一声,“两年多吧。” “是你用你手上的这副塔罗牌占卜出来的爱人吗?” 年纪不算大的女生口出惊语,隋银见她实在好奇,“想试试吗?” 陈双用力点头,陈丹也好奇地凑过来看。 “想问什么?”隋银慢条斯理地洗了一圈牌。 “嗯……”陈双歪了歪头,“那就看看我和现在心里想的那个人未来关系发展吧!” 隋银点头,让她先抽了一张,不打算使用多么复杂的牌阵。 “聪明有主见的人,好奇心很强,重视沟通……这应该是你的信息。” 第二张。 “对方在人际交往方面不太热衷,但你们关系还不错……” 灵感指引他解读繁复牌面所蕴含的信息,隋银捏起牌卡一角,迟疑地抬眸,“你确定我能直接说吗?” 陈双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可以啊!” 隋银就继续说下去了:“你们是恋人关系吗?但——” “我靠!”陈双瞪大眼睛兴奋道:“这都能看出来?!我前两天才和他在一起欸!!” 自己妹妹什么时候谈恋爱都不知道,陈丹皱眉想说些什么,却敏锐察觉到隋银神色中的不对劲,“但?” 隋银眉心微蹙,把那张牌卡收回重新洗了一遍,这次没让陈双抽。 哦豁。 “对方年龄似乎比你年长个五六岁,而且——” “TA有孩子了。” 平淡的陈述语调却仿若惊雷一般在四人中间炸响,将其余三人雷得外焦里嫩。 空气中有近半分钟的鸦雀无声,隋银又将洗牌抽牌这个动作重复做了三次。 他看到了一些……不仅仅属于这个年轻女孩儿的问题方向。 信息来得太猛也太劲爆,陈双一时之间只觉得百感交集。 是该震惊于她以为是玩笑的塔罗牌占卜能做到这种程度呢,还是该生气与她的恋人已经有孩子这个离谱的结论。 “……卧槽——” 半晌,陈双只能干巴巴地吐出这最朴实的两个字。 同时。 【一家三口(3)】 【in:@蟹向右,不要走左边!】 手环震动两下,谢若凛心情颇好地点开通讯界面,看到的却是这样一条信息。 抬眸,左侧不远处的司机已经为他拉开门。 【蟹:好哦^^】 没问缘由,谢若凛朝司机摆了摆手,选择向右绕路回家。 【fm:???】 【fm:@in你已经进化到可以隔空占卜的程度了???】 隋银抬眸朝伏曼扫去一眼,收获一个疑惑而震惊的眼神。 但是,似乎在这次仅仅因为一个小女孩玩心大发而起头的占卜中,关于伏曼的也有所收获。 【in:@fm那个人你也可以帮忙查查,和你想找的方向应该差不多是一致的。】 伏曼关掉光脑,瞳孔地震。 这一晚,虽说是轮流守夜,但真正睡着并且安稳休息到了的—— 只有隋银。 …… 第二天一早,四人整装准备继续探索时,陈双已经从那种怀疑人生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如同第一天那样元气。 几人也都默契的没有再提起。 眼下最重要的显然是经过这次考核,其他的都可以先放在一边。 经过那一手,姐妹两人已经把隋银彻底奉为什么大师级别的人物,遇到岔路时第一个就扭头看他。 隋银乐得轻松,这里头除了热一点儿、东西难吃了一点儿以外,基本和徒步差不多。 他成天和问水在脑海里面用意识体打牌看剧。 直到生存七日的最后一天。 冰冷的系统音突然触发出任务提示: 【任务一“人设匹配”完成进度已达78%,任务二“主角对照”完成进度已达66%,任务三“主角平权成功”完成进度已达50%,请继续加油。】 问水追溯了源头,疑惑道:【欸?剧情点提前触发了银银!你在这儿就要给女主当对照组垫脚了!】 隋银点点头,不免有点儿遗憾。 他还是为着开机甲来的呢,现在看来这个愿望估计得落空了。 收敛思绪,隋银将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紧,抬眸警戒四周。 这几天他们四人也遇到不少小队,冲突不少但都尚且能应付,隋银除了衣服有几处破损之外未受伤。 伏曼手臂上倒是被划了长长的一道,在这种湿热的环境下很容易发炎。 隋银和她换了站位,自己在前探路。 七日食野果喝池水的日子也不是多舒坦,这里头奇怪的没有任何动物,某些所需的蛋白质也不能获取,几人的精神状态隐约都有点儿到边界了。 在这种情况之下,要考虑的就不仅仅只是“活下去”这一个念头了。 想要在第二轮里面所向披靡,那一些强力的劲敌最好就在这一轮干掉。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迎面遇上另外四人时,两方都谨慎地止步保持距离。 隋银目光在四人脸上一一掠过,在那最后方的Beta脸上多停了两秒,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个人给他一种很眼熟的感觉,但他一时之间压根儿想不起来是像谁。 “哟,我们的‘首席’受伤了呀,严不严重?”为首的Alpha目光挑衅,咬字格外的刻意。 伏曼冷笑着回敬,“不劳‘部长’挂心。” 部长在学校里是仅次于各院首席的位置,Alpha闻言脸色也沉了下来。 陈丹的声音压得很低,提醒道:“他们队的格斗都很厉害,要小心。” 剑拔弩张的氛围需要一个突破口,隋银给伏曼递了个眼神。 他来开局! 问水化作的白色光团在此时此刻第一次投进匕首,【我来帮你!银银你把我当菜刀用也行,砍就是了!!】 有剑灵的加持在,隋银顿时觉得匕首都顺手了许多。 僵局之下,隋银快速抽出腰侧绑着的木头箭矢,直接扔飞镖般投掷过去! 同时,几步上前,刀刃在空气中划出的凛冽直直将对面逼退两步。 这种情况之下,谁先退谁输! 隋银被那个Beta挡住,另外三个直冲伏曼三人。 陈丹提醒得还真对,隋银紧攥着匕首也只来得及在Beta手背留下一道口子,优势还没完全掌握呢,对方猛地逼近,捏着他手腕使劲儿一扭,匕首就被卸下踢远。 当然,隋银也没吃亏,一脚踹开了他手上的武器! 两人之间变成了纯粹的格斗,隋银回忆着谢若凛教他的那些,一招一式打得又狠厉又干脆! 学院派出来的正统格斗术自然不差,但比起谢若凛那种黑拳场上用来保命的本事来说就相形见绌了。 拳脚相交的猎猎声下,隋银喘着气锁着Beta的脖颈,一脚踹在他膝弯处将人撂倒,用韧劲十足的藤蔓绑得扎扎实实。 胸膛上下不断起伏着,隋银甩了下酸胀的手腕就去帮其他三人。 那为首的Alpha余光撇到他,眼中凶光一闪,“Omega废物还不是挡不过老子的信息素!爬过来求草吧你!!” 分神间,被伏曼朝着腹部提膝猛踢! 隋银没着急过去,先帮着陈丹解决了一人,这才去帮伏曼。 被安抚平稳了许久的腺体开始发胀,针扎似的疼痛在这样脆弱的部位攻击着。 空气中Alpha信息素的浓度原本就不算低,打斗间情绪激动多少都有溢出,更别说信息素压制也是格斗的手段之一。 隋银自身等级够高,谢若凛的标记同样,先前没觉得有什么不适,现下这种情况只可能是被针对攻击了。 纠缠伏曼的那个指定是一个。 回头一扫,被陈丹绑起来的那个Alpha即使狼狈地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嘴被树叶堵着,目光也挑衅得很。 看来这个也有份。 伏曼和Alpha缠斗着分不出上下,扬声吼道:“隋银你受伤没?!” “没事。”隋银按了按后颈,腺体处剧烈的疼痛没能让他冷淡的脸色变半分。 他捡起问水,干脆利落地就把地上那两个被绑的一手一个提到淘汰边界之外。 Beta打晕,至于那个放信息素的Alpha—— “唔——!!” 隋银拎着匕首,在他腺体上慢条斯理地比划了两下。 冰凉的刀刃存在感尤其明显,Alpha的表情变得越来越惊恐。 “咔。” 又弄晕一个,隋银不爽地收刀。 暴力手端弄伤Alpha和Omega腺体是要追责的,他也没冲动到犯蠢的地步。 大步回去时,他们这边有先手优势,虽说算不得轻松,但起码也把两个人按下了。 隋银故技重施地在那个为首Alpha腺体上比划,硬扛着腺体的疼痛释放出信息素。 完全标记过后,谢若凛的压制对这些Alpha同样管用。 陈丹陈双也是Alpha,面色都有些微白,地上那个就更不用说了。 谢若凛的等级比他们都要高。 伏曼伤口撕裂,正毫无形象地坐在一边包扎,“隋银,你腺体有事没?” 隋银摆摆手,冷着一张脸拽着Alpha的头发迫使他抬头。 冰凉的声音压低到只有二人能听见,像是毒蛇的蛇信一般令人通体生寒:“爬过来求草?我会让你好、好、体、会、的。” 一字一顿,确保眼前这Alpha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破地方信号时有时无,现下就刚好没有。 隋银拽着他的头发来了个贴脸大头照后随手一扔。 揉着后颈四处找信号去了。 * “草,真他爹没素质,学院都是不允许对同伴腺体攻击的!” 伏曼她们把两人淘汰,过来叫隋银时却发现他撑着树干低头站着,整个人绷得很紧。 “隋银!”伏曼着急过来查看他的状态,却发现自己握住的手腕抖得厉害。 她脸色一下就变了,“你哪里疼?!说话!” 伏曼是纯粹的Beta,也不知道腺体攻击程度能到哪个地步,先前看隋银摆手就觉得是真的没事。 她对隋银一直有这样盲目的相信。 此时此刻,隋银面色的苍白如纸,伏曼才意识到自己捏着的这截手腕其实并不强壮。 更何况,隋银的腿以前受过那样严重的伤…… 要不是Alpha分神用信息素去攻击隋银,她未必能抓到空缺口占据优势。 一切定论都被推翻。 隋银闭着眼缓了缓,忍痛时咬紧的唇瓣有好几处伤口,隐隐发白。 恶劣的环境之下,腺体的胀痛愈发强烈,隋银勉强掀起眼皮对上伏曼担忧的眼神。 “听我说…没多大事,”Omega声音隐忍暗哑,却仍在安抚她焦虑的情绪,“我可能撑不太久,要是晕了…就联系谢若凛,别怕。” “就是、可能…”隋银猛地喘了口气,目光逐渐涣散,声音也微弱下来—— “没办法帮你第二程……抱歉。” 40-50 第41章 鬼也会做梦吗?我靠?!活腿别搞!!…… “……很及时……只是……最近……注意饮食……” 隋银迷蒙着清醒过来时,耳边传来一个不熟悉声音的低语絮絮叨叨。 他只觉得浑身都轻飘飘的,即使意识清醒了也不想睁眼,骨头缝里都泛着疲倦的惫懒。 【问水乖宝?】 “咪呜~”委委屈屈趴在小沙发上甩尾巴的问水听见他的声音,顷刻之间竟然忽略了这只不过是一句心音。 一个猛冲后轻巧地跳上病床,着急忙慌地就用软软的小猫脸去蹭隋银。 隋银、隋银还是累得不想睁眼。 【银银你痛不痛啊?】问水蔫巴巴地卧在他身旁,尾巴都甩不起来了。 然而,或许真的是体力已经透支干净,耳边的细碎声音又太过催眠,隋银此刻连回应的念想都欠佳,沉沉地又睡去。 医生在门口小声交代着注意事项,谢若凛余光注意到这只他特意回酒店接出来的小猫几步跳上了病床。 以为人醒了,下意识就偏头去看隋银。 还是没动静,睡得很沉,*面色又恢复了最初坐轮椅上的那副总是病恹恹的白,看上去脆弱又可怜。 谢若凛亮起来的眼睛又垂下,抿了抿唇。 医生注意到他很明显的失落,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去照顾病人吧,一会儿水下光了直接叫护士过来换药就行。” 谢若凛复又坐回病床边,美滋滋得偿所愿趴在银银身边的问水瞬间警惕地扭头,呲了呲牙,“喵呜——” 谨防着这小反派又给自己抱沙发上去孤零零呆着。 似乎是察觉了它的想法,谢若凛安抚似的抬手在问水背上安抚地摸了两下,不太亲昵,却也没有赶他下去的意图。 问水甩了甩尾巴,疑惑地看他一眼,又心安理得的趴下了。 虽然这小反派看上去不是多喜欢小动物的样子,但在它化成光团跟着隋银去战区的那个下午,这人还真就回酒店去找它了。 况且,谢若凛不是让助理或者什么别的人来接,而是自己坐了长时间的星舰亲自来接的。 要知道,隋银其实没交代过这一茬。 监测到情况的一瞬间,问水立马分了一小串数据流过去继续当猫,时不时还能得到点儿反馈—— 又是及时喂水喂猫粮的,又是直接在办公室里搭了一堆猫爬架用品的,还买了好多玩具和它玩。 当然,略显离谱的部分就是往它脖子上套了个项圈要带它出门遛遛。 不过,问水自觉它大猫有大量,不计较了~ 即使问水能明显感觉出来谢若凛对它这么可爱的猫猫都无动于衷,但这小反派也没让别人照顾过,走到哪儿都是自己抱着。 ……虽然僵硬的姿势不太舒服就是了。 * 安静的病房内落针可闻,只有药液从吊瓶中逐颗往下滴落的细微声音,一下一下听得叫人心慌。 Alpha的手背在隋银脸蛋上贴了一会儿才收回,轻轻掖了掖被角,缓缓地就将脑袋靠在被子上,目光一瞬不移地盯着。 他的Omega是个小神棍,那么小神棍的猫猫说不定也有灵性在。 爱人能早点醒来的话,让猫猫勉强占领他的位置……也行。 * 隋银睡了很长的一觉。 他的睡眠质量一直不算好,这次也同样。 梦里虚虚实实的场景几乎是瞬秒就切换到下一个,隋银轻飘飘地浮在上空,看着“自己”。 很奇怪,每一个场景之中,他能清晰的知道这个地方叫什么,是他什么时候接触过的…… 但他想不起来这里发生过什么。 人对事件的记忆深刻程度按理来说……是应该远大于对一片环境的记忆的。 你回望自己的从前,第一瞬间联想到的大概不会是学校的构造有如何四通八达,而是——和谁在操场打过架、食堂的哪个窗口太咸、回家的途中会经过几个公交站台…… 但隋银不是。 从孤儿院开始,再到小学、初中,明明他站在那里可以清楚地回忆起自己在哪个班、放学走哪条路回家、怎么轻车熟路地去凑学费…… 但每当跳到这个场景之中去,脑中只剩全然一片空、细节全失。 这种情况直到高中才结束,他才仿佛“活”了过来,有了准确的事件记忆。 隋银飘在半空,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奔波。 突然,梦又切了。 这次是他从孤儿院出来之后初中三年住的的出租屋。 半空中的人不为所动,只静静看着。 他甚至分神地开始思考……按理来说他现在已经是冥府的打工鬼了,算不得活人。 鬼也会做梦吗? 但,这次不再是千篇一律的空白——推开门的不止“自己”,旁边还有一个……被光晕糊住看不清脸的人。 两人一高一低,姿态亲近,相处娴熟。 隋银急切地想凑近去看,甚至孩子气地伸手挥去,想搅散那一团厚重的雾。 他记忆里从未有过这么一个人! 是胡编乱造的梦……还是真切失去的回忆,一探便知! 时机是如此精确又奇妙,指尖触及温热的瞬间—— 隋银睁开眼。 “咪呜~喵~”问水第一时间发觉,紧接着是刚去叫了护士换药的谢若凛。 隋银微微侧过头,晃神间,谢若凛的脸与那团光晕重合。 对上他的眼,谢若凛连忙跑过来,眼眶瞬间就红了。 隋银弯唇笑了下,很浅,嗓音干涩,“哭兮包。” 护士换完药就悄悄带上了门,隋银撑着想坐起来,“嘶——” 谢若凛立马支住他左手,顺便还塞了个腰靠进来。 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让隋银有点儿哭笑不得,“真没事儿,一点儿感觉都没,我现在还能下去蹦跶几下呢!” 不说还好,一说这话,谢若凛就红着眼圈瞪他。 隋银大惊。 好么,小狗连装都不肯装听话了,开始瞪他了都。 “行行行,我不蹦跶了,我就在这里乖乖躺着等我的Alpha照顾我好不好?” 谢若凛不打手语也不点头,也不看他,就沉默的做事,一米九几的背影硬生生让隋银看出点儿真切的委屈。 扯好被子就放小桌板,放好就打开保温盒,里面是准备好的清淡饮食—— 一眼望去绿油油的,没一样是隋银爱吃的。 隋银:“……” 隋银:“…………” 狗都变了,连食物都开始逆反了。 他脸色扭曲得太明显,但又憋着不想妥协吃下这些“蔬菜大军”,抿着唇别开头,一副也拒绝交流的模样。 谢若凛想让他多在乎一点自己的身体,隋银腿好的这两年在玩的一些极限运动,他光是听着下属报备过来,都觉着心惊胆战。 但他更看不得隋银这样不高兴的神情。 抿抿唇,双手捧着隋银的脸将人扭回来,解释道,【宝宝…你身体里缺很多元素,要多吃蔬菜。】 接着,又撇了撇嘴委屈地控诉,【你就不能对我服个软吗?】 隋银意外地挑起眉梢,眸中惊讶神色明显。 “唔——” 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被谢若凛眼疾手快地捂住嘴,生怕他说出什么话似的。 谢若凛情绪上头吐露出这么一句,立马自己就给自己哄好了。 高高兴兴地在隋银唇上亲了一口,【我给宝宝服软也是一样的~】 变脸速度之快,令在场的唯一一位观众叹为观止。 “谢若凛……”隋银眼神复杂地盯了他两秒,出声的瞬间给谢若凛一下子就整紧张了。 脊背挺得笔直,手指开始在被子上无意识地揪了两下。 【宝宝,我刚才——】 隋银阻断了他手上的快速“施法”,用没打吊针的那只手勾出他的脖子,一个湿热的吻落在喉结。 被亲吻的那块应景地动了下,隋银弯了弯眼睛又亲了一口。 奖励地摸了下Alpha的脸,“你好乖啊。” 谢若凛那双眼顿时就亮了。 被夸了这么一句过后像是要证明自己很乖似的,也不动,就微仰着头任亲。 隋银明晃晃地留了好几个痕迹才重新坐直,略显挣扎地看着小桌板上绿油油的一片。 谢若凛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隋银在心底叹了口气,终究是眼不见心不烦的拿起筷子吃了。 无人在意的被子缝隙里,被自家宿主和反派亲昵得挤成猫饼的问水终于得见天日。 抖了抖浑身松软的毛发,猫猫眼用力地瞪了谢若凛一眼,跳下床去了。 都怪反派going银银! …… “检查下来倒是没什么太大问题,当时昏迷也只是Omega脆弱腺体被大量Alpha信息素攻击时的潜意识机体保护……” 医生象征性的开了点儿药就离开了,隋银一边听一边点头,一副“老公你看我就说没事儿吧!”的表情盯着谢若凛。 谢若凛却仍有疑虑,隋银原本身体就不太好,这次还作了个大发的,他让隋银好好养身体的态度要再强硬一点! 谢若凛暗自下定决心,慢慢挪开眼,坚决不和隋银对视,谨防心软! 只自己认真思索着医生说的话,着手准备好好给自己的Omega纠一纠生活习惯。 隋银觉得自己真的没什么问题,掀开被子抬腿就要站在地上高低给谢若凛蹦跶两下证明!! 掀开被子倒是完美达成了,接下来是抬腿—— 意念倒是使劲儿了,腿却纹丝不动。 嗯??? 我再抬—— 还是一动不动。 我靠?!活腿别搞!!! 换另一条腿尝试仍然没感觉,隋银咽喉处不自觉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缓缓抬眼—— 看了全程的谢若凛沉默而长久地盯着自己,脸上无奈温柔的笑容一寸寸消失。 【隋银,你真是好样的。】 第42章 小狗需要安全感~隋银……答应他了?…… 【隋银,你真是好样的。】 谢若凛这次没再笑眼弯弯地喊他“宝宝”,大名在被身边亲近的人直接叫出时会有一种后背发毛的惊悚感,隋银也不例外。 他干笑两声把掀开的被子乖巧盖回来,双手交叠置于腹部,动作安详得可以。 “宝宝,我觉得这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隋银讪笑着讨好道,尾音却在Alpha凉凉的一眼下逐渐心虚的微弱下来。 “……好吧,我…在这乖乖呆着,老公你…去找医生?”他试探地问了一句。 明明腿再次不能动的是他,病人本人却还没有谢若凛那么紧张,松弛得不行。 隋银向来都是这样,任性得想让人好好管住他、叫他别再无法无天地四处折腾自己那副本就不算健康的身体。 但谁又能拘住他呢?只能眼巴巴的在后头跟着操心、又无可奈何罢了。 谢若凛抿抿唇,一言不发地闷头出去了。 待他走后,隋银轻啧一声,轻拍了两下自己这双不争气的腿,小声嘟囔道:“关键时刻掉链子。” 又想着谢若凛那写满了“生闷气”三个字的漂亮眼睛,只觉得好一阵头疼。 要是漂亮小狗像原先的经纪人那样,在发现他不爱惜身子后的反应是不断唠叨,隋银还不会这么烦恼。 毕竟按他经纪人那种方式,只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着念经般的训完话,表现出一丁点儿的悔过之意,这一趴就算是过去了。 但……像谢若凛这样不言不语的生闷气,又是开始不打手语不喊宝宝的,只用那一双泛着红的眼睛看着自己,仿佛就有了数不尽的控诉。 明面上是谢若凛奈何不了他,但小狗表现得越是这样一副——“我没有立场干预你的选择,但我担心你QAQ”的神情,隋银越愧疚。 谢若凛光是一言不发的站在那儿,隋银就开始幻视出小狗明明“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泪、却还要笑着挥手跟主人说再见的可怜样儿。 啊……!!! 谢若凛下去找神经科医生时,隋银在一方病床上无比纠结。 妥协吧……他又实在是个需要强烈刺激感来明确知道自己还活着的人。 不妥协吧……小狗又真的很乖很委屈—— 隋银生无可恋地往靠枕上撞着脑袋,脑中不断权衡挣扎。 半晌,他抹了把脸,思考过后脑中得出的唯一结论一下子占据了整个大脑。 谢若凛……养好一条小狗需要给足安全感—— 隋银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匪夷所思,因为这简直有悖于他以往的所有生活原则。 随心所欲,逍遥一天是一天。 活着还行,死了……也差不多。 但现在,他有了一个很需要安全感的Alpha爱人。 隋银不由得闭了闭眼,认栽似的往后一靠,“草,隋银你他爹是恋爱脑吧?!” …… 心里的选择一旦下定,隋银就算再无奈于自己的恋爱脑,也得认命。 做检查的时候配合得不行,让干嘛干嘛,期间还一直用视线追着谢若凛,对视上的片刻就讨好地眨眨眼。 谢若凛总是在视线交错的两秒就挪开目光,温柔担忧的目光又落在他的腿上。 神经方面检查下来没什么问题,医生说可能还是陌生Alpha信息素大量攻击导致的某种应激情况,让他们来信息素科再做次检查。 抽血的时候,白皙的皮肤地下青色血管清晰可见,隋银还是下意识偏开脸。 他对鲜血仍旧保留着强烈而无法忍受的厌恶感。 隋银侧开脸的同时,温热的手心轻轻挡住他的视线。 眼前一片漆黑,隋银眨了眨眼,轻笑出声道:“谢谢老公~” 睫毛在手心随着眨眼而上下轻扫的感觉很痒,眼前的手似是僵了一下,但没挪开。 只有在挡住这双恼人的眼睛时,谢若凛的目光才可以放肆片刻,一寸寸临摹过青年苍白的脸。 怎么可能狠得下心呢? 要做的检查很多,光是抽血都抽了足足四管,期间谢若凛捂着他眼睛的手一直没放下,另一只手搭上Omega的后颈,轻轻安抚。 拔掉针头,隋银伸手去接棉签,谢若凛没让。 “不生气了嘛…谢若凛?”略带点儿鼻音的软语听得叫人心软没脾气。 谢若凛依旧没放开棉签,压够时间了才松手,又动作轻柔地将他抱上许久没启用的轮椅。 对上青年眼巴巴的神情,他功亏一篑。 极其珍重又轻若羽毛的一个吻落在Omega冷淡的眼尾。 【隋银,下次不能这么闹了好不好?】 天知道他接到伏曼通讯那瞬间有多慌,紧赶慢赶过来之后隋银就已经在急救室了。 Omega腺体这么脆弱的部位要动手术,谢若凛都不敢想那手术刀划开他爱人的时候有多疼。 站在急救室外看着绿灯长久不灭的焦灼害怕,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有了。 至于那高浓度Alpha信息素的来源—— 谢若凛想着隋银通讯发过来的照片,眼底划过凛冽的冷意。 他会让寻衅者梦、想、成、真。 “谢若凛?”隋银拽着他的袖子让他低头。 Alpha回过神来,顺从地被拉下去,眉眼柔和,【宝宝我在。】 “你刚刚发什么呆呢?”隋银撇撇嘴,不太好意思地重复了一遍,“我说,好。” 谢若凛眉骨微抬。 【下次不能这么闹了好不好?】 【好。】 隋银……答应他了? 猛烈的狂喜卷上心头,谢若凛猛地抬眼,撞进那双坦荡自由的眼睛。 他知道,承诺对于隋银这样性格的人来说太重,也正是因此,得到糖果的瞬间显得如此珍重。 下一秒,他一把将人摁在怀里,身上每次在见隋银都会换的柔软衣服在此时此刻派上用场。 不再是平素撒娇时的打闹,而是一个情绪强烈、Alpha占有欲外露的拥抱。 “……”嗅着熟悉的冰淇淋凛冽,隋银慢慢放松下来,懒洋洋地靠在他胸膛,“怎么?” 谢若凛低头亲了下他贴着敷料的腺体,药的清苦味道不算刺鼻,至少放在隋银身上都是别样的好闻。 【宝宝,我好想你。】 【宝宝,我们去首都星吧,等拿到妈妈的遗物,咱们就去私奔。】 隋银就仰着头笑,“说多少次了,咱俩这不叫私奔!” …… 检查结果出来之后,两人就出院直接上了星舰飞往首都星系。 的确是Omega身体的应激反应,过段时间自然而然就能恢复了,两人没再多呆。 星舰上,隋银靠在软椅上敲键盘,谢若凛像个大型挂件般粘在他身侧,用叉子喂他吃水果。 结婚快三年,谢若凛好不容易得到了隋银不离开的承诺,第一件事就是兴致勃勃地给他调整原本不健康的生活习惯。 不仅管束着辣椒摄入,还时不时来点儿隋银最讨厌的绿叶菜,一口一口喂着Omega吃饭,谢若凛格外享受这种乐趣。 现在要是问隋银,洗漱完第一件事情是什么? 隋银想都不用想。 喝温水。 他都被谢若凛管出条件反射了! 不过健康作息的好处嘛……精神活力明显增强,脑子也转得更快了。 除了“天敌”绿叶菜,隋银对其他方面没有任何意见。 毕竟谢若凛是真的很居家很“人夫”,方方面面都是一手操办,要不是隋银理智尚存,这家伙连每日的洗澡都想代劳。 唇角弯了弯,隋银余光扫见Alpha干干净净啥也没戴的手腕,前几日光顾着腻歪没空深思的不对劲在此刻浮上心头。 “你光脑怎么没戴?”隋银双手在键盘上没挪开,只扬了扬下巴示意。 谢若凛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腕,想了两秒,【在病房太吵,关机扔掉了。】 接到伏曼通讯之后他着急得要命,这趟来得急,手术室外等得正心焦呢,光脑在那儿嘀嘀震动个不停。 谢若凛一把摘了把光脑早就丢外边儿了。 没有什么比隋银重要。 闻言,隋银毫不客气地笑出声,呼噜了下他毛茸茸的脑袋,“你是小孩子脾气吗~” 嫌吵就丢掉,孩子气可爱得紧。 谢若凛轻应一声,不害臊地点点头,继续叉水果喂他,【没事,助理会处理。】 顶多就是他过来的那天乱一小会儿罢了,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底下那帮人养着也不是吃干饭的。 见Alpha还想挂他身上不动,隋银用脑袋往后撞了下他的下巴,催促道:“我包里有备用的,你去戴上。” 作为一个连载中的网络作家,隋银在电子设备方面向来会多准备,而光脑又恰恰都是瞳孔绑定,更换设备信息很方便。 果不其然,一听是他备用的,谢若凛立马就去拿了。 Alpha对于自己Omega的任何东西都很喜欢。 上至衣服和抑制choker、下至绑头发的皮筋,谢若凛都很喜欢收集。 隋银目光挪回光屏,继续码字。 存稿箱告急,他现在天天都得赶稿。 问水趁着反派找东西的间隙“嗖!”的一下跳上桌面,尾巴不停地勾隋银的手腕,“咪呜~” 【呜呜——银银你好久没陪我玩了呜呜呜哇——!】 悲上心头,问水一一罗列出这几天“谢某”霸占它位置独占隋银的恶劣行径! 原本它陪银银看的电影,现在反派抱着银银看! 明明往常写作都是它趴在键盘旁边,现在被反派的水果盘占领! 以前银银陪它玩玩具的时间,现在都被反派的嘴巴吃掉了!!! “好好好,我陪你玩儿一会儿啊问水乖宝~” 隋银越听越不对劲,连忙出声打断小猫“声声泣血”的控诉,操纵着轮椅去房间找玩具。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据说是灵剑剑灵的小问水为什么这么喜欢玩儿小猫的玩具。 隋银推开门,看见的就是Alpha抱着他的家居服趴在小沙发上,正兴致勃勃地玩儿光脑。 疑惑道:“谢若凛?你在那里趴着干嘛?” 平时这小狗可不是多沉迷电子设备的Alpha。 听到他的声音,谢若凛仰头看他,双眼亮晶晶的。 【宝宝,你猜……我在你的光脑里面发现了什么?】 第43章 十五岁的交界点【累到宝宝了,对不起…… 备用光脑里面还能发现什么? 大脑在这一瞬间转得飞快,隋银在脑子里把光脑里可能有的数据内容都快速过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这个备用光脑甚至一开始只是用来给问水玩儿的,后头他也只启用过一两次用来存稿,应该不会有什么能让谢若凛感兴趣的? “里面有什么?”隋银眉梢轻挑,操控着轮椅挪过去,配合的发出疑问。 谢若凛像是发现宝藏的小狗,双眼亮晶晶的晃了晃手中的光脑,【有宝宝小时候的好多照片!!好可爱!!!】 他第一次见到隋银时,对方就已经是个半大少年了,远远没有这些老照片中的生动鲜活。 “嗯?小时候的…我看看——”隋银眉心微蹙,接过光脑一张张滑动着看。 皱着眉看了两三张,手指还在光屏上无意识滑动着,神思却已经飞到了远处游离。 这……确实是他小时候的照片,面容稚嫩没长开、脸上甚至还有幼时的婴儿肥。 照片大概有七八十张,隋银一一翻过,不免觉得惊诧。 他能看出这里简直涵盖了从他五岁左右、到十五岁的照片。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确定——照片背景中孤儿院的陈设,小学、初中的场景,还有那间出租屋…… 每个场景都熟悉,每张照片发生了什么都几乎没有印象。 所有照片里只有他一人,有些是望向镜头撇着嘴不情不愿的比手势,有些是偷拍的笑颜、还有站在领奖台捏着奖状…… 一张张的定格,简直……就像一个在正常家庭里长大的幸福小孩。 被镜头记录着成长、委屈、开心…… 然后慢慢长大成人。 这几乎就是一个幸福小孩的童年。 但异常之处就在于此。 隋银抿着唇,指尖忍不住在光屏上不断来回滑动。 双指像是确认细节一般将光屏不断放大又缩小。 ……这些照片并不是ABO世界原住民“隋银”的经历,而是他这个外来者的。 可隋银对这些照片没有任何哪怕只是一丁点儿的印象。 按理来说,能如此亲近的给他拍照片的这个人,在隋银的记忆中应当是无比浓墨重彩的一道痕印。 但他无论是对照片、还是对这个给他拍照的人,都全然一片空荡荡的茫然。 梦中的那道被浓雾遮挡住以至看不清脸的高挺身影、不知来源何处的旧时照片、被折叠的那段记忆…… 隋银沉吟两秒,敲了问水,【乖宝,这些照片是你弄进来的嘛?】 问水点点小猫头,【对呀,你原本世界的数据我每次都会给你导入哒~】 【有什么问题嘛银银?】 【没有,你做得很棒。】隋银想。 既然是留在他手机里的数据,为什么他却从来没发现过? 若不是这些得以窥见过往的照片,他还真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有过平常小孩的幸福啊。 隋银扯了扯唇角,眼皮半垂。 【怎么了宝宝?】 谢若凛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不对,释放出安抚信息素,轻轻吻他的脸颊。 片刻,隋银眨了眨眼从那种晃神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摇了摇头,“没事,我就是…很久没看见这个时候的自己了。” 十五岁。 这个节点很微妙。 谢若凛正是在十五岁时被设计弄进孤儿院的,也是在那时候才认识他和伏曼。 而隋银在他的原本世界,也是在十五岁之后才拥有了切实的“事件记忆”,“活”了过来。 况且,虽说世界不同,但孤儿院的陈设都大差不差,逐渐模糊的记忆也不支持仔细分辨出差距。 所以,谢若凛并没有看出这些照片的异常,只以为这些都是伏曼记录下来的、他未曾见过的隋银年少过往。 隋银外露的情绪散得很快,真的仿若他触景生情的一瞬感慨般过眼消散。 隋银侧头,扭过谢若凛的下巴和他接吻。 他鲜少主动,谢若凛全身在这一瞬间都夸张地绷紧,热血汩汩上涌,激动得紧。 “……” 卧室内只有亲昵的纠缠热吻细碎声音,两人明显都有点儿动情,但只是在接吻。 半晌,隋银唇瓣微张推开他,歪头喘着气,“行了,一会儿就要到地方了。” 谢若凛低低的应了一声,头还是埋在他脖颈间舍不得离开。 就这么静静地靠了一会儿,Alpha不仅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愈发精神。 谢若凛被毫不犹豫地推开,摸了摸鼻子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下,【累到宝宝了,对不起^^】 手上比划着对不起,面上却得意洋洋没看出丝毫歉意。 隋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将眼前的狗当成空气一般自顾自地绕过他去盥洗室洗手,白嫩的掌心通红一片。 …… 下了星舰之后早早有人等在外面。 谢若凛稳当地推着轮椅,那张总是温柔笑着的脸在此刻冷淡得紧,和隋银平素的模样有过之而无不及。 隋银新奇地抬头扫了两眼,眼中打趣的笑意很是明显。 漂亮小狗还有两幅面孔呢? 谢若凛有点儿无奈,但只给他拉了拉平整身上的毯子,持续释放冷气。 见到谢家这帮子人,心情欠佳的他连装都懒得装。 等在车边的助理见到他们的瞬间顿时松了口气,拉开车门就开始简明扼要地汇报工作。 和他们沟通,谢若凛就不打手语了,换成较为快速的文字交流,效率也不算低。 隋银懒得听这些枯燥无聊的工作汇报,懒洋洋的往旁边一靠就提笔开始整理大纲,沉浸得很快。 助理余光一直止不住地偷瞄这位Omega,在隋银手中捏着的水笔往下掉的时候下意识伸手去接。 然而,身侧的Alpha显然比他反应更快,动作迅速却放得很轻,第一时间就将隋银的脑袋调整到了自己肩膀上稳稳靠住,笔盖合好收在本子侧。 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 助理连忙双手抬起以示清白。 天知道他真的只是想捡笔啊!!! Alpha的占有欲可怕程度果真名副其实,作为Beta的助理瑟瑟发抖! * 谢若凛被不断催促着去谢家产业处理这段时间堆积的工作,但他只是不急不徐地先把隋银安顿好。 嘱咐助理带上轮椅,谢若凛单手像抱小孩儿一般将睡着的隋银抱回新布置过的居所,另一只手还不忘捞起问水。 换好睡衣、盖好被子后不忘留一盏昏黄的灯,接着去厨房做好晚饭保温、切好水果、留好可爱小猫便签纸…… 一套流程行云流水做完,助理目瞪口呆。 他这一心扑在争夺继承权的老板,对待伴侣居然这么……细致入微?! 谢若凛无心看顾自己的助理瞳孔地震程度,只在收拾好一切过后摘掉身上的围裙,淡然一摆手,【走吧。】 * 谢家内部。 谢若凛垂眸,透过单向玻璃,冷眼看着地板上瘫软的Alpha。 Alpha用信息素恶意攻击Omega在军校内是明令禁止的,但联盟确确实实是真切的偏向Alpha,现在所有的法条并未有所记录,可以说是个灰色地带。 他不像伏曼那样追求正义与平等,分化成Alpha之后更清楚自己这个性别的低劣性。 谢若凛不在乎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别人的生与死、得志亦或失意都与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他只在乎隋银的健康幸福。 在谢家内部和谢寒斗,还是和这个Alpha的本家斗,本质都无区别。 他不会输。 Alpha不好处理,但不代表不能处理。 密不透风的Alpha易感期隔离室内,成百上千种类的人造Omega信息素源源不断地从进气口输入。 这么多种里头,总有一种是和室内这找死的Alpha匹配度高的,刻意诱导个易感期结合热根本不是问题。 果然,不出十分钟,Alpha双目猩红,不断在房间内翻滚嘶吼,像一头真正的野兽。 Alpha的低劣性就在于此。 谢若凛淡然看着,摆了摆手,身边的人就会意地按下按钮,不再注入Omega信息素,而是换成了高等级的Alpha信息素。 兽性被激发出来的Alpha在被同性别信息素刺激时更加躁动,上好的隔音棉也没能挡住那发泄的哀鸣。 这种手段,丝毫不动手、也不暴力伤害腺体,但可谓是杀人诛心一般痛苦万分。 野兽般的一边发。情、一边愤怒。 妄想用信息素让Omega爬过来求草? 先顾好自己能爬去哪儿求草吧。 谢若凛长身而立,目光森然又阴郁。 直到里面那人彻底被易感期所支配,他停止了信息素的注入。 至于残留的?留给自命不凡的Alpha慢、慢、消、受。 身侧看见这一幕的手下全都不为所动,眸光沉得像是一潭死水。 谢家本来就不是多干净的产业,他们习以为常。 …… 隋银这一觉睡得异常安稳,没有奇形怪状的幻梦,也没有窸悉簌簌的声音。 半睁开眼瞄了眼时间,才傍晚七点。 隋银整个人呈大字状在床上放空了好半天,才慢悠悠地爬起来。 问水趴在他的枕头边,也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做猫真是太幸福了喵呜~】 隋银习惯性地用双手支撑着上半身,正准备往轮椅上挪呢,腿就自动下了地。 “欸?”能动啦? 隋银扶着墙壁试探性地晃了晃脚,确认真恢复了感觉过后原地蹦跶了两下。 “嘿!” 轮椅坐着虽说是挺爽的,但还是有腿站地比较踏实不是? 至于另外的原因嘛……隋银是个对自身欲/望丝毫不克制的人。 有感觉的一双腿,做//爱起来才方便不是? 第44章 继承权与遗产你不是软肋,你是铠甲。…… “哒哒哒——” 隋银葱白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很快,谢若*凛在背后拥着他,心甘情愿地给自己的Omega当人形靠椅。 长手长脚的一个Alpha从后面抱着他的小作家。 谢若凛很喜欢这样严丝合缝的姿势,就像身心的每一寸都与爱人相拥一般。 用信息素包裹着自己的爱人,让隋银头发丝儿都是甜滋滋的冰淇淋味道。 而他也同样浑身上下都染着茉莉香气。 隋银写东西的时候很专心,外界的任何声音基本都影响不了他,键盘敲得清脆又丝滑。 谢若凛也不闹他,就乖乖的把下巴搭在Omega的肩膀上,偶尔亲亲蹭蹭。 【宝宝,你真好看^^】 隋银权当没看见,直到一口气把章节结束后,才缓了口气,懒洋洋地往后一靠,哂笑道:“无事献殷勤。” “说吧,想干嘛?”他扭头,任由Alpha亲吻自己的唇角。 前几天说是结婚纪念日休假两天,这惯会撒娇的Alpha非要缠着他玩点新花样,最后差点儿把两人的发热期/易感期都给引出来。 那两天几乎把隋银这副不算太结实的身体都要给干散架了,当即就勒令谢若凛和自己一起修身养性。 才素了这么一周,小狗现在就开始按捺不住了? 他的态度纵容,谢若凛也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细密密的吻落下。 “……” 半晌,隋银眼尾都泛上了漂亮的红晕,唇角的水光被Alpha轻柔抹去。 谢若凛捧着他的手心又揉又捏,玩儿得很起劲。 好一会儿,才道出了“无事献殷勤”的目的。 【明天有个宴会,宝宝陪我去好不好?】 隋银没第一时间答应,他其实很疲于应付这种交际场合,上个世界里除非推脱不掉,不然也很少参加。 对这一点,他清楚自己的Alpha肯定也是知道的,要是他此时此刻表露出任何哪怕一丁点儿的不情愿,谢若凛也不会强迫他。 但小狗既然提出来了,定然是有些必须要他作为“谢若凛的Omega爱人”这一身份出席的事情。 隋银就点头,声音是懒洋洋的调调,“行啊~把我的装备带上,你推着我怎么样?” 他口中说的“装备”就是轮椅。 露个面的事儿,坐在轮椅上能挡掉绝大多数的麻烦交际与推杯换盏,他也能稍微清净些。 见他答应下来,还有让自己推的“要求”,谢若凛眉眼弯弯,【当然可以!!谢谢宝宝^^】 隋银弯了弯唇角。 他就知道。 谢若凛自从先前被他夸过“乖”之后,或许是尝到了甜头—— 除却某些床上的时间之外,这个一米九几的Alpha非常热衷于“听他的话”。 Alpha喜欢这种“被需要”的感觉,也喜欢隋银“发号施令”时,眉眼中带着的可爱骄矜。 那是别人无法窥见半分的鲜活漂亮。 …… 觥筹交错间,隋银自在地坐在角落里品尝各色小蛋糕点心。 趁着众人不注意,他给腿上的问水也弄了个小盘子。 真正的小猫不可以吃奶油蛋糕,但系统小猫可以~ 问水埋头就吃,猫咪胡须上都沾上奶白,细细咂摸过后认真点评:【唔,没有上个世界的好吃!】 隋银点点头表示赞同,【确实,有点儿太甜了。】 毕竟,对一份甜品最高的评价就是“不甜”。 星际ABO世界不知是因为重视科技发展更多还是怎么,食物并不像隋银原本呆过的两个现代世界那样纷繁。 就这样的世界背景之下,谢若凛还能有一手这么好的厨艺,显然是刻意费时间钻研过的。 这样一个曾经在地下黑拳场令人闻风丧胆的“九号”,也会在不算大的厨房里、戴着花边小熊围裙做甜点。 光是回忆起就觉得可爱。 隋银弯了弯眼睛。 本来清清静静的没人打扰,眼前却倏地投下一道阴影。 隋银余光扫见那双皮鞋和打理得很好的西裤,就开始心烦。 “哟,这不是弟媳吗?” 隋银头也没抬,自顾自地垂眸看着问水伸出小猫舌头舔奶油,声音不算大,带着凉凉的嘲讽意味—— “哪儿来的狗?” 谢寒不愧是个——人面兽心、又道貌岸然的装货。 上次被那**的扑克牌警告过后,现在还是不长记性来招惹他,下手真是轻了。 听了他的话,谢寒也不生气,手中捏着的杯子轻晃,浅金色的酒液随着起伏。 他用极其挑剔的、打量商品一般的侵略性Alpha眼神上下仔仔细细地扫视过Omega全身。 上次只注意到了他这个“弟媳”有不俗的一张脸,只是瘦弱得像个病秧子……现在看来,倒是漂亮更甚了。 他那好弟弟一口一口喂养出来的身板,穿起正装更是好看,远远不是当年又脏又乱的那个荒僻地方的阴郁Omega能比及的。 更何况……他这个“弟媳”还是个等级很高的Omega,虽说是个瘸子,但也不算太废物。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至上法则。 这是每一个商人都知道的。 脑中百转千思,现实中也不过才仅仅眨眼片刻。 谢寒倏地轻笑出声,指尖夹着薄薄的一张烫金名片递至隋银面前。 意味深长地道:“你是个Omega吧,以后跟我怎么样?” “跟我,可比谢若凛那个哑巴要有前途。” 槽点太多,隋银都不知道应该先从哪个方面翻白眼。 “有病就去治病,治不了赶紧去死。” 隋银眼皮也不抬,Alpha塞在他手里的名片被反手轻轻一扔,直直立在地毯中间。 问水和宿主配合默契,轻飘飘地从腿上一跃,小猫爪将那张名片踩瘪,又骄傲的翘着尾巴回到隋银腿上。 谢寒从小到大要什么没得到过? 被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下面子,脸色再也维持不住那虚伪的假面。 “你不过是个双腿废掉的Omega,让你跟我这样的顶级Alpha已经是你几辈子都得不到的殊荣,别给脸不要脸啊——!!!” 尾音明明该是阴沉的威胁之语,却硬生生被一拳打成了喉咙间压不住的惨叫。 隋银先前一直在谢若凛的视线范围之内,方才不过被上来寒暄的人群挡了片刻,谢寒那杂种就敢去招惹。 现在他在谢家掌握的东西要胜过谢寒一筹,这杂种就敢把腌臜心思打到隋银身上。 找死也不看看时候。 “哎哟,谢公子!!” “大少!!!” 那一拳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场面一下子乱成一团,呼喊声此起彼伏。 去扶谢寒的人手忙脚乱,也不敢乱动,生怕给这位少爷碰疼了,只乌压压地聚成一团。 众目睽睽之下,谢若凛站在隋银身前,将对准自己Omega的摄像头挡得严严实实,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凌乱的袖口。 助理在一旁静静看着,接收到眼神过后会意上前、专业一笑,尽职尽责的当好“传声筒”—— “让各位见笑,谢大少有母族遗传的精神类疾病,对我们谢总的爱人出言不逊,一点点家事而已。” “家事”这词一出,周遭围上去的贵族们顿时面面相觑,知道这是谢家内斗摆在明面上了。 现在更得势的是谢若凛,哪怕他只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手端也狠厉得惊人。 况且,这位虽说有着上层人士都三缄其口的不堪过往,但没人能否认—— 这位在打黑拳那几年内积攒的各界人脉,不是谢寒这个区区少爷能比及的。 也因此,即使谢若凛是个说不了话的哑巴,但凑上去交际的人也只多不少。 对方不能说没关系,他们能说不就行了? 众人心中都有了思量,默默笑着四散开来。 谢若凛手下的人顺利控场,将地上的谢寒围出一个微妙的隔离圈,仍由他怎么嘶吼喊叫都不为所动。 隋银就在这个时候抓住机会,实现了上次没能践行的“目标”。 把轮椅当坦克开。 碾死他丫的。 这么乱的场面,黑街出来的Omega总是波澜不惊、见怪不怪。 智能轮椅的好处在这时就完完整整地体现出来了。 隋银手上还端着小蛋糕,腿上还卧着一只懒洋洋翻肚皮的小猫。 材质坚硬的轮椅轻轻驶过。 优雅从容、不紧不慢地从谢寒的小腿骨上碾了过去。 两条腿,平平等等。 无一幸免。 “咔嚓、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听得叫人牙酸。 轮椅上的那位Omega神色淡淡,和他对视上的人却都不免心惊、背后发凉。 隋银撑着下颌,明明是仰视他们,轻飘飘的一眼却有着极强的压迫感。 下垂的眼尾恹恹又冷倦,“在我面前想叫瘸子的,或者说欺负谢若凛是个哑巴的——” 话音像是冬季的一阵凛冽寒风般掠过。 “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么硬的命。” 谢寒这傻叉,几次三番跟个鼻孔朝天的河马一样凑上来挑衅,隋银可不是个脾气多好的。 轮椅下的那双碎裂的小腿骨就是答案。 谢若凛看着将自己护在身后的隋银,心脏一下子就被甜滋滋的爱意充满了。 隋银在乎自己。 这一点,没有哪个时刻能比现在更加明晰。 唇角的笑意再也压不住,谢若凛上前两步推着隋银,步履轻巧的离开这片是非地,尾巴就留给下属处理。 宴会遍布眼线,谢家老爷子没让人出手阻止就是最好的答案。 两人方一离开主厅,就有人来请。 隋银捏了捏谢若凛的掌心,对视的一眼,互相心知肚明。 这一趟的目的,达到了。 * 谢若凛在书房呆了许久。 面前的老人可以看出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头发斑白却仍然梳理得一丝不苟。 谢若凛非常沉得住气,什么也没表示,只陪他下棋。 等待落子思索的时间较长,谢若凛抿了口茶,眸光神色淡淡,落在墙壁上挂着的照片上。 上头有他的母亲、和眼前这位即将入土的父亲。 亏待结发妻子的Alpha,挂这张照片也不怕遭报应。 “哒。” 黑子终于落下,谢若凛收回目光,顺着就落下一子。 老者浑浊却不减上位者的傲慢目光在他脸上停了许久,“上次,你哥哥在飞舰动的手脚,你怎么知道的?” 这声“哥哥”给谢若凛恶心得够呛,但他没表现出来,只道:【或许是运气好了那么一点儿吧。】 那时候隋银还在战区里给伏曼帮忙,给小女生测算塔罗的时候,意外的给他也发了条通讯。 【向右,不要走左边。】 为什么? 疑问肯定是有,但谢若凛从来不会问出口。 他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相信隋银。 也是在那之后的第二天,他才知道那是谢寒给他设的“鸿门宴”。 而眼前这位、他的父亲,显然知情。 他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斗得不可开交、并且默许小时候的Alpha大儿子将分化失败的Beta小儿子弄进孤儿院不管不问。 现如今,也同样持着默许的态度看着势力更强大的小儿子弄断大儿子的一双腿。 最经典的Alpha,别的什么都不看,只管性别、能力、和利益。 现在也同样。 老者没对他的“运气论”做任何评价,只淡淡又落下一子。 “你母亲留下的东西,”他启唇,“从现在开始,完全属于你。” “谢家的继承人,你胜过你的哥哥。” 科技发达的现在,遗产的交托是如此简单。 光脑一点,名字一签。 不过眨眼间的两三秒,谢若凛就得到了他耗费十年来所苦心筹谋的东西。 轻嗤一声,【谢寒不过就是个杂种,您高估他了。】 老者并不在意,只意味深长道:“我以为你不说话是因为恨我,现在看来,我也高估你了。” 不过,这并不重要。 一个小小的瑕疵罢了。 他摆摆手,“走吧,不要让我失望。” 【您会满意的。】谢若凛平静地回。 冷冽的眼睛却藏着一团未燎起的火光。 * 外头,隋银也没被怠慢。 面前上了壶热腾腾的茶,连问水跟前也有个精致的小盘子盛着羊奶。 他和问水在脑海里看完了一部电影、喝了两壶茶,谢若凛才从扶梯上下来。 【宝宝是不是等久了?下次不会了!】谢若凛就差竖起手指发誓了。 隋银摇头,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走吧。” 谢若凛就推着他往外边儿走。 管家尽职尽责地送到门口,临了上车前,在这个谢家未来掌权者的耳边低语。 脸上的微笑虚假又凉薄,“二少,有软肋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谢若凛嗤笑一声。 当初他母亲不就是被当成“软肋”所除掉的? 道貌岸然的遮羞布罢了。 车门将闹心的人和事都挡在外,隋银从轮椅上施施然站起身,去水吧挑了支酒。 谢若凛脱掉拘束的外套去抱他,整个人像一只大型犬毛绒玩偶一样挂在隋银身上。 【好累,宝宝让我充充电^^】 隋银抿了口酒,扭头和他接吻。 清冽的淡淡果味在口腔交换勾缠,隋银倏地退开。 谢若凛舔了舔嘴角觉得没亲够,扣着他的后脑还想继续。 鼻尖交错、气息相互纠缠的瞬间,隋银唇角扬了扬。 清浅的打趣像是情人间的耳语呢喃。 “谢若凛,我好像是你的软肋欸~怎、么、办、啊~” 一字一顿的调笑,原本只是作为调情逗弄手段的一句话,谢若凛却认真的摇头否认。 甚至没有顺势凑近,而是略直起身子,让隋银可以清楚看见他想表述的内容。 【你不是软肋,你是铠甲。】 在遥远的十五岁,隋银就在保护他了。 第45章 三只崽的不堪过往隋哥在呢。 【宝宝记得好好吃饭,绿色蔬菜也要吃光光哦^^】 【多喝水,小蛋糕不要多吃~】 【写一会儿稿就要起来动一动,下楼喂猫要小心别被挠……】 谢若凛最近又忙碌了起来,每天睡眠时间几乎都只有五六个小时。 就这种情况之下,还能事无巨细地每天给隋银写一张便签纸。 哪怕每天写的东西都大同小异,谢若凛也喜欢这种新鲜的仪式感,买了很多可爱的便签纸和彩笔。 隋银生物钟也算是被管出来了——某谢姓Alpha小狗用尽各种办法改掉了他熬大夜的习惯,一日三餐都是准备好、并且掐着点儿打视频过来监督他吃。 也不知道这Alpha精力是有多充沛,一周还能手把手带他练四五个小时的拳。 就这种养法,隋银体重总算慢悠悠地往上飘了3斤。 凛冬的暖阳格外难得,他惯例“咕嘟嘟”灌下一大杯温水,向院子里扫了一眼。 问水会意地“喵呜”一声,在储物室内精挑细选了一个漂亮窝窝就蹦出去了。 隋银端着早餐出去,慢悠悠地躺在软椅上晒太阳。 “嘀嘀嘀——” 伏曼的通讯。 隋银脚边围着一群经常跳进这个院子的野猫们,毛茸茸的触感很是惬意,连带着声音都倦怠了下来,“怎么?” 伏曼那边有点儿嘈杂,但声音听上去充满喜悦,“咱们是第一名!!!” 虽说伏曼第二阶段比赛的时候隋银正在住院,但他是个习惯于有始有终的,顺带着在病床上就帮伏曼认真细化好了机甲图纸。 现在夺了冠,任务进度也该往上窜一窜了~ 果不其然。 【任务一“人设匹配”完成进度已达85%,任务二“主角对照”完成进度已达75%,任务三“主角平权成功”完成进度已达83%,请继续加油。】 提示音响起的同时,伏曼那边也在继续。 “还有小陈双的那个人渣男朋友,你不是提醒我那个方向可以深入吗,我就帮她深挖了下,你猜怎么着?” 话说的还跟相声似的。 隋银配合地应声,“嗯哼?” “那傻叉居然是谢若凛他那死人哥手下的,还有那个Beta你记得吗?” 隋银抿了口茶,顺着伏曼的话回忆两秒,“记得,怎么了?” 因为当时觉得眼熟多看了几眼,所有他对那个Beta的印象相较于其他人要更深一些。 伏曼压低声音,语气唏嘘道:“那居然是谢若凛弟弟,和谢若凛那死人大哥一个妈生的!” “谢寒知道?”隋银皱眉,片刻又意识到伏曼应该不清楚名字,补充道:“谢寒就是谢若凛那私生子哥哥。” “知道!这才离谱呢,谢寒拿自己亲弟弟来铺路,恶心死老娘了!” 隋银对别的人倒是没什么过剩的同情心,他并不在乎那个Beta是否自愿、处境如何……那是伏曼会共情的东西。 他只是在思考,自己受伤这件事背后是否也有谢寒的操纵,谢若凛也确实被支开了那么几天。 若是有,那谢寒的谋划实在太浅显得可怜,以至于这傻叉现在的惨败显得更加可笑。 隋银心情颇好地rua了下一堆猫猫,“行,我清楚了。” “祝你成功啊,伏曼。” 伏曼轻笑出声,笃定道:“肯定啊!这次谢啦!” 说罢,通讯挂断。 隋银简单给谢若凛编辑了条信息过去就没管,一整个上午都在院子里逗猫写稿。 中途,接了个查岗通讯——和谢若凛隔着光屏一块儿吃了午餐。 一边吃东西一边打手语属实是有点儿为难人,隋银看着光屏上有些手忙脚乱的委屈小狗,有点儿想笑。 念头一旦起来,在实现之前就很难消退下去了。 隋银开始琢磨用点儿“非常手段”,不吃药不看医生的、让谢若凛重新说话—— 谢若凛的失语症是心理因素导致的,而非病理性。 按道理来说的话,只要解开那个“心结”,恢复说话就会变得很容易了。 至于心结—— 隋银所接收的这个世界记忆里,恰恰好就包含了谢若凛从正常到失语症的完整过程。 * 月上柳梢。 伏曼满手都是洗不掉的黑漆漆的机甲补剂,脸上也蹭着灰,不像是平常家庭里的女孩儿那样,都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裙子,身上是一件抗造的修理服。 但她笑起来却没心没肺的,和隋银蹲在一块儿硬啃干巴巴的饼干。 “隋哥,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吃上奶油味的饼干啊?” 那种最普通的、味道和糖精差不多的奶油小饼干,就已经是孤儿院里没法想象的幸福了。 隋银把饼干对半掰开,留了半块儿给不知道上哪儿折腾去了的谢若凛。 听见伏曼说的话,摇摇头,“不知道,可能几年吧。” 分化期一过,就能去外边儿接正式工的活儿了,比现在伏曼这种一个月只敢偷偷摸摸出去干几天的“童工”工资高多了。 听见“几年”,伏曼没觉得度日如年般的长、也没泄气。 只看着蓝紫色的一片天空,脸上露出很幸福的笑容,“几年也好,能吃到就好!” “长大真好啊!” 对他们这些底层的人来说,长大意味着的不是什么自由或是成长,而是可以赚钱。 伏曼很乐观地想着,或许也不用几年。 隋银摇摇头,垂眸一点一点慢慢嚼,最大程度地增强饱腹感。 他一直不懂伏曼这种天生乐观的性子是怎么养成的,明明活得这么辛苦,却仍旧喜欢抬头、对遥远的星空充满希望。 隋银则不然。 他不太期待未来,现在还活着也只是因为恐惧与好奇—— 恐惧未体验过的死亡,也好奇、到了什么地步,他就不想活了。 隋银不说话,伏曼也不在意,只自己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对未来生活的期待与幻想,朝气蓬勃得不像这个孤儿院里的人。 ……她也确实不太像。 孤儿院的孩子大都会比正常小孩儿更加敏感早熟,心思也多。 有人来领养时,有些小孩儿会人为地制造一些“小麻烦”,把隋银他们这种长得好看的拖住脚不露面,以此来增加自己被领养的几率。 隋银一直都清楚,但他也确实不想被领养,勉强会配合他们的“行动”。 再者,孤儿院的拉帮结派和恃强凌弱非常严重。 食物不够就去抢,抢不过、又为了护住那一点儿仅有的口粮,他们会自发上缴给“头”当做保护费。 隋银从来不想管这些烂事,因为他们不敢抢到自己头上。 但伏曼会。 她会大方地把自己的口粮分出去,哪怕晚上饿到睡不着也不会抱怨后悔,而是抱着膝盖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小时候的隋银能和伏曼玩儿在一起,本质上就是因为他非常好奇。 像这样一个格格不入的、天真得有点蠢的小女孩儿,什么时候才会意识到自己的“圣人品格”会招致麻烦。 一开始的隋银只是观察。 直到后来,他也成为了“受益者”中的一员。 虽然他至今不懂伏曼是如何做到的,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和这样一个能量永远积极向上的人呆在一块儿会舒服很多。 似乎活着也没那么苦。 后来,他被伏曼拽着去“救下”谢若凛,并且自己也开始干了先前嗤之以鼻的“蠢事”。 谢若凛在孤儿院被针对得很明显,他的口粮是最少的。 隋银第一次掰了半块饼干分他时,想的不是什么多高尚的友谊。 而是—— 谢若凛这条“蛇”,什么时候会咬上他这个“农夫”。 他很好奇。 再后来,分饼干就慢慢成了习惯。 隋银收回神游得有些远的思绪,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半块饼干。 往口袋一塞,他抿抿唇,“我去找那只小疯狗。” 谢若凛估计又去咬人了。 果不其然。 隋银轻车熟路地绕过丛林,就看见谢若凛趴在窗口蠢蠢欲动,手里紧紧攥着一根较粗的树枝。 但屋内有很多保镖,谢若凛每次都讨不到好处。 隋银站在原地,并不打算去劝告。 而是百无聊赖地等着谢若凛碰壁过后被丢出来,他再背着小疯狗回去。 只是这次的发展却好像和以前不大一样。 谢若凛被丢出来之后一动不动,而那间“贵人”住的屋子里也没有人出来,反倒是一直有人进去。 小疯狗好像死了。 隋银皱眉,站在原地犹豫了两秒还是挪了过去,蹲下来探谢若凛的鼻息。 微弱的、却还存在。 那一瞬间,隋银不知心里的那种感觉是庆幸还是别的。 总之,是松了口气。 他熟练又晃晃悠悠地背起谢若凛,小心翼翼往窗口扫了一眼,却看见床上躺着一个血淋淋的女人。 这在此前从未有过。 心里不断警告着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但……隋银歪头瞟了眼背上的人。 一咬牙,背着人躲树林里默默观察着这边的动向。 大概十来分钟吧,隋银和谢若凛身上就已经被蚊虫咬了二十来个包。 隋银抿唇一边挠,一边又不敢弄出太大动静被发现。 终于,那伙人出来了,其中一个拖拽着那个血淋淋的女人。 女人的手脚都软软垂下,头以一个不正常的弧度扭曲着歪开,看上去也不像还活着。 他看着那伙人在丛林里拿铲子挖坑…… 背后却忽然响起一声小兽般悲痛的哀鸣。 “谁?!出来!我看见你了!!”挖坑的Alpha四处警惕地看着。 紧紧几棵树的距离,隋银猛地捂住谢若凛的嘴,生拉硬拽地将人按在粗壮的树干后,死死不让他发出一点声音。 隋银几乎是竭力才按住他,不让他发出声响,压低声音在他耳边,气音怒道:“你他爹还想不想活?!” 且不说那几个都是人高马大的成年Alpha,就算是和他们二人一样的个头,那堆“凶器”也足够他们死个千百遍了! 谢若凛双眸猩红,牙齿发狠般不断咬着隋银的掌心,滚烫的眼泪一滴滴往下掉,喉间仍有呜咽。 他不断挣动着,隋银硬生生挨着却不觉得多痛,只觉得手背上滚落的眼泪珠子烫得心颤。 这还是谢若凛第一次掉眼泪。 隋银一边死死的摁住他,一边迟疑地看向那边。 他后知后觉才意识道,谢若凛或许认识那个已经死掉的女人。 Alpha没有发现人影,将信将疑地扭头继续动作,没几下就挖好了。 女人被随便地丢了进去,一动不动。 隋银右手手心被颤抖的唇瓣啃咬着,左手却被谢若凛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捂在心口。 瘦小无力的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尘土掩盖,死亡降临。 隋银在这一天明白了死亡的痛苦。 那是谢若凛滚烫不尽的眼泪。 …… 他们在人走后徒手挖出了那个女人,两人四手二十指里混杂着泥土和鲜血,狼狈得很。 原本就被打得气息奄奄的谢若凛跪趴在女人肩头哭得撕心裂肺。 隋银才知道,那是他妈妈走之前唯一留下来照顾他的阿姨。 许是那眼泪真的太烫吧,隋银迟疑半秒后缓缓伸手拥住谢若凛。 他在衣服上蹭了蹭右手,却不免“嘶——”出声。 谢若凛的牙齿是真的很尖,给他咬了一堆不浅的口。 “我、对不起、对不起——”谢若凛环住他的肩膀,眼泪像是要在这一天就落干似的往下掉,语无伦次地道歉。 隋银摇摇头,右手不行就换左手。 在衣服上把泥土蹭掉之后,他抖着手摸出口袋里的那半块儿饼干,黑暗中摸索着塞进谢若凛的牙关。 没滋没味的干巴巴饼干和着血腥气、和眼泪的咸湿。 狼狈的两只小兽紧紧地抱在一起,隋银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不哭了,我们、要活下去。” “谢若凛,还有……我在呢。” “隋哥在呢。” 第46章 小猫在你床上尿了~【没关系,宝宝不…… 见证亲密之人的死亡却无能为力,连哭出声音都不行。 隋银护住了谢若凛的同时,捂住不让发声的“保护”,却也变成了无形中刺向他们二人的尖刀。 小小的谢若凛在隋银同样瘦削的、并不算坚实的胸膛哭累过后,睡了极其安稳的一觉。 醒来,就说不出话了。 孤儿院里有各种各样的残缺小孩,眼盲的、失聪的……学个手语对他们来说并不算难。 那之后,隋银也很少说话了,三个人之间经常是伏曼在叽里呱啦地说,另外两个认认真真听。 就这么过了许多年。 * 从记忆中挣脱出来,隋银按了按眉心,敛眉垂眸,盯着虚空中的一点游神。 “咪呜~” 脚踝被柔软温热的猫猫尾巴轻蹭,几只野猫此起彼伏地叫,一个比一个嗲。 隋银眨眨眼,随手捞起一只,唇角挂着笑,声音也不自觉夹了起来,“干什么呀~嗯?” 这只小狸花平时不怎么缠人,主动凑上来亲近求摸摸还是第一次。 问水一摆尾将它赶下去,呲了呲牙,凶得很,“喵——!” 银银腿上的位置是它的! 狸花猫凶名在外,但怎么也比不过问水这种本身就好战的剑灵,哈了一声就跳下来了。 问水轻哼一声,告状道:【银银,它在床上尿尿了!】 隋银脸上的笑容一滞,扭头就看见了没来得及关的窗户。 “小坏猫!”隋银惩罚似的多在狸花猫后背rua了几次,抬脚就往屋里去。 看见真实“犯罪现场”后,隋银就更沉默了。 虽说他和谢若凛大部分时候呆在一块儿睡,但偶尔Alpha加班的时候不会进来打扰他睡眠,会在书房靠一会儿。 而这只小坏猫好巧不巧就尿在了谢若凛床上。 隋银清理干净后点开光屏。 【in:……小狸花猫在你床上尿尿了】 【in:orz】 谢若凛几乎秒回,只不过关注点不在第一句罢了。 【蟹:是or2~^^】 【in:?】 【蟹:宝宝是翘臀~^^】 【in:……】 隋银嘴角抽了抽,半秒后,克制不住的翻了个白眼。 【in:我清理了,也换了床单……】 【in:下次把门记得关紧……】 这边,谢若凛弯了弯眼睛。 【蟹:门开着就是为了going宝宝啊!】 这关注点真是清奇得没边,隋银怀疑他压根儿没看见自己发出去的第一句。 下一秒,谢若凛的回复就推翻了他的怀疑。 【蟹:没关系^^】 【蟹:宝宝不也有过吗~^^】 隋银:“……” 隋银:“…………” 好不容易忘掉的羞耻记忆又被轻而易举地剖开放在明面,白皙的耳根和脖颈倏地就红透了。 伴随着记忆而回想起来的是暧昧的喘息声、失焦的瞳孔、混乱发软的腰肢……和稀沥沥的滴答声。 隋银面无表情地关掉光屏。 拉黑!!必须拉黑!!! …… 凌晨。 谢若凛浑身裹挟着风霜悄悄推开门。 隋银作息被他完全调整过来,现在基本不会半夜写稿子,此时此刻睡得很熟。 问水趴在枕头边,听见动静后掀起眼皮懒洋洋扫了他一眼,恨恨地跳回窝里去趴着了。 Alp*ha腺体不自觉散发着信息素,愈演愈烈。 易感期再次突如其来。 谢若凛遏制住自己想要立马凑过去将Omega搂在怀里的冲动,克制地先去隔壁洗了个澡。 信息素在体内肆虐,张牙舞爪地叫嚣着,一点点往隔壁熟睡的Omega身上围。 水温很高,习惯性的低体温身体不再带着外界的寒气,谢若凛这才钻进被子里去抱隋银。 易感期的Alpha口欲很重,特别是对着近在咫尺的Omega腺体,谢若凛磨了磨尖尖的犬齿,借着月光,幽幽地盯着那一截细白的脖颈看。 浑身上下都被躁动的信息素包围着,隋银后颈处的腺体也隐约开始发烫,但他睡得依旧很熟。 谢若凛闭上眼,鼻尖轻蹭在Omega后颈,汲取着浅淡的信息素。 他现在整个人很矛盾。 一方面,Alpha易感期的燥热难受与劣根性让他想要将隋银不管不顾地闹醒,渴求Omega的安抚。 另一方面,隋银的睡眠质量向来不好,能像今天这样,没有他在也进入了熟睡阶段实属不容易。 合格又乖巧的Alpha爱人应该学会克制。 谢若凛在心底做了好几遍心理暗示,才压制住了那股一直隐隐冒头的渴望。 从背后搂着隋银,鼻尖抵在Omega的后颈处,不自觉弓着腰,就这么静静的抱着。 隋银睡得很香,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东西一直在脖颈处动来动去,很痒。 他翻了个身,半眯着眼对上一脸委屈的谢若凛。 手下意识地就往脑袋上呼噜过去了。 隋银困得简直懵掉,不走心地在Alpha脑袋上揉了两把,含混道:“…乖啊,快睡觉……” 说着,还主动往谢若凛怀里挪了下腰。 迷糊间抓着Alpha的手就往自己腰后放了放,搂得很近很亲密。 尾音渐低,又睡着了。 本来就因为忍得难受,不敢把隋银翻过来正对抱着的谢若凛:“……” 叹了口气,谢若凛轻轻在隋银额头落下一吻就又退开。 睁眼到天亮。 …… 隋银一觉倒是睡得安稳暖和,动不动就往谢若凛怀里钻。 真是甜蜜的痛苦啊。 于是,隋银睡眼惺忪醒过来时,对上的就是Alpha满眼的哀怨、和眼下隐隐泛青的黑眼圈。 “……哈——”隋银抿唇绷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偏开头笑了一声。 谢若凛也是能忍,一整晚没睡就算了,今天早上还爬起来做了个早餐。 人夫感拉满了。 【你还笑QAQ~~】 谢若凛脸上撇嘴撒着娇,手上却毫不含糊地捞起他去洗漱。 吃东西的时候,隋银刻意放慢了速度,比平时谢若凛要求的多嚼几次还要细嚼慢咽。 慢悠悠地晃了晃脚,隋银眉梢轻挑,明知故问道:“你不吃吗?” 谢若凛盯了他半秒,眉骨微抬,唇角的笑意明明温温柔柔的,却让隋银后背一下就麻了。 周遭的Alpha信息素很浓,隋银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凛冽的冰淇淋气息是如何细密密地织出一张“天罗地网”,将自己包裹起来。 他就不说话了,好似一下子学乖了似的敛眉低头。 谢若凛轻笑一声,在他快要吃完时率先离开餐桌进了房间,不知道鼓捣什么去了。 半分钟过后,隋银抿唇戳着盘子里的绿叶蔬菜,眼睁睁看着问水翻着白眼不情不愿地从卧室被赶出来,跑花园里撒欢去了。 路过隋银的时候,问水还好心地安慰了宿主两句,【拜拜噢银银,我不会饿死哒你放心吧!】 隋银、隋银不想说话。 他绝望地想着,问水确实是饿不死,但自己可就不一定了啊—— 垂死挣扎着的漫长几分钟,谢若凛已经洗好澡出来。 赤/裸着精壮的上半身,慢条斯理地把室内的挡光窗帘都拉上,空调也调整到了最舒适的温度。 但室内肆虐的Alpha信息素可不是这么说的。 隋银温吞又心不在焉地小口抿着水,目光乱飘。 轻咳一声,声音却有着自己都没发觉的颤,“…谢若凛——!” 下一秒,唇被用力堵住,未尽的那半截话音都散了去。 隋银坐在水吧台上,仰着头承受着这过于凶狠的一个吻。 今天的感觉和往常相比有种微妙的不一样,若说是什么…… 谢若凛的眼神。 从前就算动作重了点儿,谢若凛的眼神也是柔和的、缱绻的、带着安抚的笑意的。 但今天,或许是已经憋了整整一晚上的缘故,谢若凛的眼神很欲,属于Alpha的侵略性很强。 只一眼,就给隋银看腿软了。 呜咽尾音被堵在吼间模糊不明,好半晌才分开来。 出于某种隐隐想要求饶的小心思,隋银主动伸出双手搂上了谢若凛的肩膀。 几秒后,谢若凛低下头。 隋银起初以为他想咬自己后颈处的腺体,就自觉侧了下头。 谁知,覆上敏。感腺体的不是唇齿,而是滚烫的掌心。 隋银不自觉瑟缩了一下,曲起不自觉想要合拢的膝盖被单手强硬地分开。 掠过颈部继续往下—— Alpha尖锐的犬齿咬住柔软的睡衣边缘,一点点剥开来,微凉的空气在此时此刻带来更大的刺激。 隋银闭了闭眼,手不自觉就开始揪谢若凛的头发。 易感期Alpha的牙到底有多尖、有多爱咬呢? 隋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紧接着,毛茸茸的脑袋继续向下。 下颌绷得很紧,隋银紧紧咬着牙,却仍旧不免漏出几声崩溃的泣音。 察觉到他想干什么,隋银手攥得更紧,指节发白,下意识抬起膝盖去顶谢若凛的胸膛。 只是作用显然不大。 谢若凛按住他膝盖的力气更加不容反抗,甚至还顺势让双腿被迫张得更开了。 “……草——!” 感受到温热唇舌的触碰,隋银没出息地软了腰,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坚决不发出那令人羞耻的声音。 谢若凛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近乎强硬地将他的手背从齿间拯救出来。 【想咬就咬我,宝宝。】 抽空表达了这么一句,他又俯下身去。 隋银红肿的唇瓣微微发着抖,发泄般朝Alpha的后颈咬下一个又一个深刻齿痕。 …… …… 房子有多大,隋银现在知道了。 日夜居住的房间内到底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东西,隋银也知道了。 先前被一寸寸开发的、剥透的Omega生理知识,隋银更是刻骨铭心地学习过了。 谢若凛是个好老师。 而隋银,是他唯一的优等生。 第47章 谢家倾颓【性冷淡很好吗,宝宝?】…… …… 时隔几天,隋银终于重新“用”上了他那双——软得跟坐轮椅上时也没什么区别的腿。 整整三天的易感期厮混显然对Alpha的消耗也不小,谢若凛在他身旁睡得很沉。 睫毛在眼下打出浅淡阴影,忽略掉Alpha贼顶的身形和肌肉的话,乍一看还挺像个乖孩子的。 当然,Alpha睡得沉的原因也不仅仅只是这一个。 这还要归功于隋银自己—— 昨晚,实在受不了的隋银趁着“中场休息”,自己扒开床头含了半片安眠药,扭头就去和谢若凛接吻。 谢若凛对他的主动感到受用,满脸餍足又乖巧地等待他的“临幸”。 只是那藏在舌根下的安眠药还没开始有动作,谢若凛洞悉一切地浅笑着,目光小狗似的直勾勾盯了他两秒—— 就用舌尖卷走了那片微苦的药片儿。 在知道不是春/药后,还颇为遗憾。 以至于,隋银现在心如止水得想立马出家。 慢悠悠地去倒了杯水,隋银慢条斯理地靠在水吧边,单手搭着桌沿喝。 倒不是他不想坐下,而是…… 反正都怪谢若凛那狗! 乖的时候是金毛小甜心,蹬鼻子上脸的时候是耳朵飞飞的坏小狗! “嘀嘀嘀——” 【任务一“人设匹配”完成进度已达96%,任务二“主角对照”完成进度已达92%,任务三“主角平权成功”完成进度已达90%,请继续加油。】 【嗯?进度条往上蹦了这么多呢?伏曼真是够努力的~】隋银心情还不错。 【事业型女主是这样的啦~】问水好几天没被他揉揉摸摸,粘人得不行,一直往隋银手心里头钻。 说什么来什么。 下一秒,隋银就接到了伏曼的通讯。 对方此刻的形象非常之……洒脱。 头发随意地往后撩,脸上带着明显的憔悴疲倦之感,通讯接通的瞬间还在握着瓶挂着冰霜的酒吨吨吨往下灌。 看得隋银不自觉动了下唇。 被谢若凛勒令禁酒这么些日子,一见这场景,他酒瘾都要犯了。 好在那不经意间诱惑着他的瓶子很快就消失在了光屏之上。 伏曼猛地灌下一口透心凉的,干燥的唇舌和心头燃着的烈火才将将缓解片刻。 隋银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开口。 伏曼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张口就是几句国粹。 要知道,这位“小太阳”类型的女主,可是很少有情绪如此激烈的时候。 剧情中的她无时无刻都是明媚、富有希望、生机勃勃的。 但此时此刻的颓唐,才显得更加鲜活,从剧情里剥离了出来,长出血肉。 没有东西在眼前勾着还好,一经过方才那冰镇酒水的对比,隋银喝了两口水,顿觉没滋没味儿。 倒腾着不算灵活的两条腿,去倒了杯—— 豆浆。 虽然养生得不太符合他的风格,但只要是有点味道的,隋银不挑。 “到底怎么了?骂了得有五分钟了吧,大小姐?”隋银笑着调侃道。 伏曼终于停了那一堆不带重样的怒骂,猛地又提起瓶子干了两口润润嗓子。 “草,老娘终于骂爽了!”伏曼拍了拍脸。 隋银遗憾地抿了口豆浆,“所以……?” 今天的女主只是想将他当个听国粹的工具人? 伏曼揉了揉太阳穴,颇为头痛道:“我打给你是为了谢若凛那小疯子的事儿。” “小疯子”这称呼隋银有许多年没从她“积极向上”的嘴里听到过了,一时之间还有点儿怀念。 不过,能让伏曼想起这个,谢若凛的“反派属性”出来了? 他抬眸,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情来。 见他这轻松样子,伏曼那根一直紧紧扯着脑袋的弦骤然就松快了。 没有什么是隋银解决不了的。 而且,伏曼了解自己这个发小——隋银不是什么会不分青红皂白就在自己和谢若凛那狗之间拉偏架的! 思及此,伏曼竹筒倒豆子似的将来龙去脉全部一股脑地说完,语气充斥着难以理解。 “我他爹本来上位之后和那群死古板的老不死斗得就够心累了,谁知道一下班接到消息,好么……!” 隋银津津有味地听着,一杯豆浆权当消遣地喝了下去。 “……就是这样了。”伏曼说得再次口干舌燥,又灌了好多水。 他们两个这样跟两株缺水植物争相补水似的。 隋银被自己的联想逗到,轻笑出声。 “你还笑?!”伏曼难以置信地隔着光屏瞪他,像要立即爬过来把他撕了似的。 隋银立马收敛了唇角的笑意,眨巴眨巴眼表示无辜,“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 伏曼说的事儿总的概括性来说就是——谢若凛干了发大的。 谢家刚对外直接宣称谢若凛是这一辈的继承人过后,上层的几个和谢寒有密切关系的世家就起了不小的动荡。 押错宝了。 这本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只是谢若凛的铁血手腕直接是不准备维持什么所谓的“遮羞布”,一家一家底裤全掀了! 伏曼顺势就趁着这个空隙,成功秘密解决掉了好几个小高层,拉了一堆人进监狱。 当时的她还以为自己总算和这个发小对付一回了,以为谢若凛心有灵犀地给自己打配合呢。 结果就狠狠甩了她两个响亮的耳光。 啪啪作响! 谢若凛和谢寒两个Alpha,当时在争夺继承权的时候就是明面上的不对付了。 成王败寇,上位之后解决掉这个几次三番折辱自己的私生子哥哥也是无可厚非。 但谢若凛的手段狠厉得让人心惊。 他在一次家宴中刻意做了个局,利用专门针对给谢寒和那冷血的父亲研发的人造高匹配Omega信息素,无形之间影响着他们的腺体。 有血缘关系之人的匹配信息素也会有些许的共性,谢若凛把自己也算计成了计划中的闭环——顶着体内爱人的信息素、和外界沾染上来的人造信息素的强烈互斥。 为的就是亲眼看见那两只失去人性的兽类是如何撕斗的。 一个婚内强/奸自己妻子的冷血败类,和一个迷/奸自己母亲并有了亲生Beta“弟弟”的畜生。 他们两个能乱/伦在一起,谢若凛真是一丁点儿都不觉得奇怪。 他就静静坐在那里看着这一场闹剧,像一个格格不入的旁观者。 至此,谢家倾颓。 * 隋银倒是真不知道这一茬。 他确实想过谢若凛不可能老老实实为这个恶心又腐烂的家族卖命,但没想到小狗动作会如此迅速。 一上位,就迅速“下位”了。 原来是被人造Omega信息素攻击了……怪不得这次易感期来得这么迅速猛烈又难缠呢。 当然,隋银对小狗干脆利落、快刀斩乱麻的做法持欣赏态度,唯一不赞同的就是对方为了计划的实施把他自己也能算计进去。 明明在面对隋银的命时,能呵护得如此细致入微,对自己又下手那么狠。 隋银手指在桌沿轻敲。 见他出神,伏曼喊了两声,“隋银!” “嗯。”隋银应声回神,掀起眼皮懒洋洋地往后一靠,“所以问题出在哪儿?” 伏曼的叙述,整个可以称之为“故事”的情节里,她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才会如此生气呢? “虽然我也觉得谢若凛这次干的事儿挺痛快的,但他的视角被大大局限住了啊!谢家这个位置刚好可以做枢纽,我和他里应外合,以后未必不可以搞发更大更痛快的清洗啊!!” 联盟动荡,万一乘机上位的是更混蛋更恶心的一堆赖皮子Alpha怎么办?! 到那时,Beta和Omega的处境怎么样还真不好说呢,变数太大了。 隋银了然。 “反派”的复仇,间接阻挡了“主角”的救世。 一方是自己的爱人,一方是自己的挚友。 隋银却全然没有陷入“两难”境地的窘迫,而是好笑道:“所以你让我帮你讨伐小疯子?” 伏曼应该没有这么孩子气,顶多就是气儿不顺了来找他吐槽一下。 果不其然,伏曼摆摆手,“嗐,我又不是傻子,你俩可是正经领证的夫夫。” “就是光打字嘛…体现不出我不平静的情绪,对着谢若凛那张脸打通讯嘛…我手语又打不过来,只对着他一顿输出又好像不太公平……” 伏曼“嘿嘿”笑了两声,“就只能来和你抒发一下啦!” 隋银哂笑。 还真是一生都在追求公平的女主啊,连光对谢若凛一顿输出这种事儿都不乐意干。 目光落在她永远明亮的眼睛,隋银突然道:“伏曼,你不能理解他的做法非常正常,就像我以前一直不能理解你。” 浑身上下的劲儿仿佛用不完似的,明明在孤儿院里被各种亏待,却总想着要帮助每个人。 作为一个“利己主义”外加“享乐主义”奉行者,隋银不能理解这样一个“利TA”性的付出人格。 仿若见到别人好过,自己也就不苦了似的。 更严重一点说。 隋银非常排斥这种……自我牺牲式的付出。 脑中猛地滑过几个充斥着鲜血的场景碎片,没等他抓住呢,就又不见了。 隋银皱了皱眉,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收回。 那些经年已久却从未曾抹消半分的仇恨,谢若凛拖着一日不报复,就会多一日的怨恨与痛苦。 站在反派的立场上,后边儿是烈火,前边儿是深渊,哪有什么所谓大局呢? 对立的立场,不对等的眼前路。 隋银作为“对照组垫脚石”,失去双腿。 谢若凛作为“反派绊脚石”,在与至亲生离过后等来的是死别。 他们之间,只有伏曼了无牵挂、最是坦荡而已。 没有什么谁对谁错的。 闻言,伏曼沉默了两秒才点头,“……我知道。” 一时郁闷来絮叨两句罢了,两人、或是三人心底都清楚。 这个离谱的ABO世界,早就烂得彻底了。 “好了!爽!” 情绪抒发完,伏曼就开始打趣些不正经的了—— 目光暧昧地在Omega星星点点的脖颈以及锁骨间轻扫,伏曼用八卦的语气道:“都是你这张脸,搞得我青春期一直觉得你以后肯定性冷淡没跑~” 隋银嘴角抽了抽。 这误解不算新鲜了,几乎是从他第一次站在舞台爆红之后,就如影随形。 没办法,他还活着的时候除了经纪人就没什么亲近的朋友,也从来没传过桃色新闻。 光那张脸冷淡臭脸摆在那里,就是一副性冷淡样儿。 不过,其实隋银从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是吧,性冷淡多好——”隋银半截话音还没落下,灼热的身躯便从身后覆上。 隋银从尾椎那一条下意识麻了一片。 光屏内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脸,该庆幸的是——谢若凛终于记得穿上衣服了。 对上伏曼促狭的笑容,Alpha眨了眨眼。 丝毫没有半点愧疚地挂断。 “嘟嘟——” 【性冷淡很好吗,宝宝】 【QAQ~~】 第48章 眼泪因为我只爱你。 隋银心说你别QAQ了。 撒娇的时候比谁都可怜乖巧,强势起来直接是承受不住的超过。 现下易感期就余下点儿尾迹,他也能好好和这个先斩后奏的Alpha算算账了。 隋银经过这几天的厮混,自认已经彻彻底底地生出了对抗撒娇的抗体,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道: “把谢家干没了就回来干/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管理时间呢谢若凛?能耐大发了啊,嗯?” 谢若凛温柔地浅笑着,模样欺骗性很大,但隋银已经免疫了!!! 他是个有原则的人!就算不要原则也还要屁股!! “说话。”隋银扬了扬下巴。 【宝宝我没有……】,谢若凛脸上的表情好生无辜,【我这么听宝宝的话QAQ~~】 “听在哪儿了呢?”隋银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 让关灯不关,让回房间不听,让休息的时候直接把耳朵摘掉了似的充耳不闻…… 一桩桩一件件,隋银都给他好好记着,等的就是现在来秋后算账。 谁知道谢若凛脸不红心不跳地就开始瞎比划—— 【明明宝宝喊停的时候我都停了……QAQ~~】 隋银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流入喉咙间的豆浆也被呛咳出些许,谢若凛立马扶着他弓起的脊背顺气。 “啪!” 一把将Alpha轻轻摩挲的手拍掉,隋银缓过来,差点儿没气笑了。 那叫停吗?! “跟我来偷换概念这一套?”隋银哼笑一声,视线在Alpha皮肤上同样的星星点点、以及密密麻麻的抓痕上多停了两秒。 拖长了声音,意味深长又气定神闲地继续道:“这次易感期纯属你自己作的,作为惩罚,你去书房自己睡一个月。” 谢若凛略显得意满足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神情幽怨。 他匆忙地比划着什么,似乎是想以解释来“减刑”。 然而,隋银早就想好了对策—— Omega故技重施地在谢若凛面前把眼一闭,歪开头,“看不见啦!要想‘申诉’就用嘴巴说话让我听见——” 慢悠悠地又扔下一枚炸弹——“不然就视为你谢若凛知错不改、下次还会还犯,加一个月。” “而且,惩罚期间我也不会和你说话。” 他知道谢若凛其实很喜欢自己的声音,但一个家里只有一个人的声音未免太冷清。 某些特殊时刻更是。 隋银每说一句话,谢若凛那双眼睛中的神情就更加紧张一分。 一个月的基础上再翻倍,那就是整整61天,1464个小时,87840分钟…… 谢若凛下意识在脑子里快速计算,唇抿得越来越紧。 顾不得多想,抬手就去拉隋银—— 隋银倒也不是真切的要和自己的Alpha“分居”,单纯就是想让谢若凛意识到会说话的重要性。 不然就凭借他们俩这种能无障碍丝滑沟通的生活习惯,谢若凛或许都懒得解决掉这个心理隐患导致的应激状态。 虽然,也确确实实有那么一丁点儿的私心在啦~ 恢复语言系统不是件易事,而在此之前,他都能以这个原因好好给自己、和自己岌岌可危的屁股放个长假。 所以,当谢若凛着急的伸手来拉他的手腕时,隋银没躲,态度也不像真生气那般生硬,仍有亲昵的纵容。 但依旧没睁开眼,是铁了心的要让谢若凛“亲口”发声解释。 谢若凛的目光紧紧停留在他脸上,试探性地轻轻啄吻,时不时还轻舔一下,濡湿的感觉停留在唇瓣,更像小狗了。 隋银闭眼,懒洋洋地倚着,甚至还伸出手在Alpha的脑袋呼噜了一把。 但他就是不说话。 谢若凛着急地张了张嘴—— 喉咙间却也只发出几次徒劳的、模糊的气音。 …… 谢若凛自闭了。 明明两人之间的相处一如往常。 隋银会把他做的菜式——包括绿叶蔬菜在内、都一一捏着鼻子没精打采地吃光光,会多喝水,会在写稿子的时候起来活动僵硬的颈椎…… 但隋银就是不张口说话。 哪怕他们之间的交流正常——隋银会跟他打手语,会弯起眼睛笑,但就是执着地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像是要刻意在两人之间谋求共通似的。 谢若凛知道矛盾点以及解决的源头都在自己身上,这两天也在不停地看各种心理医生,上星网查询恢复方法…… 但他一无所获。 每天早晨自己孤零零地从冰凉(谢若凛自己幻想的)、无助的书房中醒来,身边空无一人,耳边好听特别的音色也不复存在。 不是不着急,但用医生的话来说,谢若凛就是差了那么一丁点儿的运气——没有开口说出第一个字破冰的那个契机。 而谢若凛的运气向来很差。 不过经历了两天半的“无声折磨”,谢若凛就自闭了。 一个人蹲在书房里抱着大摞的相关书籍啃,时不时还清清嗓子试图尝试。 结果出奇的统一。 都失败了。 Alpha的神情开始不自主地变得恹恹,不再是先前刻意装出来卖乖撒娇的那种,是真真切切的情绪低落。 隋银敏锐地察觉到这么点儿源头,立马开始犹豫怀疑。 他这么做,方式方法是不是太过于强硬了点儿? 谢若凛会不会一着急更说不出来话,还反倒憋出点儿什么其他病来?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隋银抿紧了唇,警惕性立刻就提了起来、下颌绷得很紧—— 毕竟除了本身就非凡且可以自生自灭的问水之外,隋银压根儿没正经养过什么生物,连小金鱼在他手里都活不过两周…… 别看当时跟谢若凛放话的时候有多自信、多气定神闲。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儿。 他没有照顾别人的天赋,也不是医生…… 万一、万一谢若凛真被他这么刺激出个更严重的应激状态来怎么办? 隋银不得不承认,看似周密有效的“计划”只将将施行了两天,他就成了先服软的那一个。 他心软了。 * “叩叩。” 被书堆埋没的谢若凛听见敲门声,立马就爬起来给隋银开门,眸中神色失落又黯淡。 是他太没用了,连像平常夫夫那样亲亲昵昵地说一声“等一下!”都做不到。 隋银手中端着一盘漂亮清甜的小青提,迎面对上的就是垂头丧气的委屈Alpha。 连QAQ这样的可爱表情都做不出来的那种。 谢若凛明显很自责,把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一动不动地靠了半秒。 锁骨处传来湿热一片,随即又被手指快速抹掉。 谢若凛抬起头,明明眼眶还泛着刺眼的红,却只倔强地比划着,【是口水……】 比划了一半,又倏地沉寂下去。 他急着辩解什么呢,隋银现在没准都对自己失望透顶了。 要放在之前,谢若凛都是假模假式地掉几滴“鳄鱼眼泪”就迫不及待地来找隋银撒娇要安慰了。 现在委屈巴巴的样子,隋银心底立刻生出无尽的后悔与愧疚自责来。 平日里把“眼泪攻势”奉为上策,真到难过的时候反而不想让爱人看见自己的脆弱了。 隋银攥紧盘子、站在原地一语不发的模样,在谢若凛看来,就是失望透顶了。 “啪!” 谢若凛动作干脆,猛地抬手就是给自己一巴掌,地下黑拳场打出来的、对自己也狠得没边儿,用力一点儿没收着。 唇角顿时就有血迹溢出。 咬着牙准备再打时,手就被制住了,包裹在柔软的、发抖的手心里。 谢若凛迟钝地抬眸,眼前视线却被另一只手心牢牢挡住,隋银近乎强硬地按着他的后颈将人扣进不算宽的胸膛。 “对不起。”隋银的声音放得轻而飘渺,像是强压着某种情绪似的,明明那样平静,却又抖得那样厉害。 在这一刻,谢若凛脑中走马观花般掠过了从他认识隋银起的所有相处片段。 友情、心动、爱情、欲念、婚姻…… 他几乎觉得隋银接着“对不起”的下一句、自己等来的会是一句轻飘飘又饱含失望的“离婚吧”。 不想离婚,不想离开隋银。 谢若凛抬起、想要阻止的手迟疑两秒,又默默搂紧了Omega的腰。 他真的……有很久很久没听过隋银的声音了。 闭上眼,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等着自己的“审判结果”的临死之人。 直到一滴滚烫的泪落在腺体边缘。 “啪嗒。” “对不起。”隋银重复道,“我不该给你压力的,对不起……” 他没有养过小孩儿,也不知道该如何疗愈谢若凛。 他只知道……不能让谢若凛像自己一样死气沉沉。 隋银,不过是个再典型不过的反面案例。 谢若凛怔怔地被抱着,感受着一滴接一滴的泪。 隋银是个硬脾气,他一直知道。 从小就没在他和伏曼面前掉过眼泪,除却床上生理性的那些泪花,这样直白而浓烈的情绪起伏引出的眼泪……是他头一回见。 哪怕当时双腿废掉前途无望,眼前的Omega也不过红了眼眶而已。 …… 桌边洒落了大半的青提也总算没被完全浪费,隋银靠在谢若凛怀里慢慢嚼,手把手教他弹乐器。 这乐器和现代世界里头的吉他有点儿像,但形状更为特殊,音色也有所不同。 隋银几乎对所有的乐器上手都很快,就一点点地教谢若凛弹。 再简单不过的儿歌《小星星》,经过隋银那把嗓子轻轻哼唱出来,宁静又平和。 睡意弥漫之前,隋银强撑着困意亲了谢若凛一口,“我爱你,谢若凛。” “……跟会不会说话没有关系。” 不用自责、不用觉得抱歉。 因为我只爱你。 第49章 旧事得以,见天光。(完)“……你能…… 那天过后,两人之间恢复了往常的相处模式。 隋银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主动亲吻和拥抱,终于让谢若凛彻底放弃了钻牛角尖。 也终于让这个总是惴惴不安、以为婚姻是自己靠不正当手段抢来的Alpha拥有了极大的安全感。 隋银爱他。 隋银爱谢若凛。 谢若凛总喜欢在很多时刻突发奇想地扭头,用亮晶晶的目光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地确定—— 【再说说你是怎么从众多Alpha选中我的吧^^~】 对此,隋银哭笑不得。 但他也会回应谢若凛的每一次撒娇—— “因为你是谢若凛。” 不是Alpha谢若凛,也不是反派谢若凛。 是会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让他心脏刺痛、呼吸凝滞到……从中获得了病态满足感的灵魂。 隋银不懂为什么会有这样激烈的感应,但又觉得合理。 要是不痛到刻骨铭心的程度,又怎么会放在心上呢? 隋银并不恋痛,也不是特殊癖好群体,但他喜欢这种念念不忘的感觉。 让他觉得自己仍旧燃烧着。 * 中心星系的冬天不怎么会飘那种鹅毛大雪,只会有细碎坚硬的雪籽落下,堆积不起来,却能在地上累一层薄薄的凌霜。 谢若凛自从把谢家搞垮以后,倒真像他从前跟隋银絮叨过的“私奔生活”一般,退居漩涡中心之外开始平静生活了。 他现在纯纯鼓捣商业,不插手那些或灰或黑的腌臜事情*,规规律律上下班后回家抱老婆。 隋银陆续着手准备开了下一本悬疑小说,两人经常去各个战区边缘打转采风,收集了不少素材。 这天也同样。 “草!差点没给我恶心得当场yue出来!!”隋银嫌弃地撇撇嘴,一边进房间一边摘围巾。 他们这次去的战区气候很湿润,却不是当时和伏曼去的那种热气烹烧的灼热,而是阴森森的。 可想而知,这样阴暗的环境之下催生出来的生物有多经典——和史莱姆很像的、粘腻而潮湿的一堆不明物体。 隋银只觉得自己眼睛都遭到了不小的迫害。 他虽说比较喜欢湿润一点儿的空气,也喜欢下雨天,但并不代表他喜欢这种看上去就叫人生理不适的生物啊!!! 摘下围巾顺手就往旁边放,后头跟着的谢若凛非常熟练地接过来整理好。 Alpha和Omega的后颈都有腺体,围巾对他们来说可以说是非常私密的贴身衣物了。 谢若凛不想让隋银的信息素沾染上除了自己以外的气味,但也从来不会限制隋银潇洒随意的生活习惯。 只自己默默跟在后头收拾整理就好。 隋银对谢若凛身上这种特殊的“居家人夫感”气质简直越来越喜欢了,忍不住扭头亲了上去。 谢若凛配合地低头,衣服排扣自觉地就解开了。 隋银半掀起眼皮睨人的时候眼神总是很欲,谢若凛总喜欢吻他的眼睛。 屋内暖气开得足,两人没亲一会儿就开始头脑发热、微微缺氧了。 晚上的事儿还是该晚上再做,隋银往后仰了仰身体躲开,伸手安抚地揉了把脑袋,“想吃糖醋排骨了老公~” 【好的宝宝^^~】 谢若凛心情愉悦地就挽起袖子进了厨房,问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脚边,骄矜地甩甩尾巴。 【让灵剑大人来监监工~】 隋银轻笑一声,也不拆穿它。 糖醋排骨可以算是个老少咸宜的“小孩菜”,是问水最喜欢的菜色之一了。 当然,隋银也很喜欢就是了^^~ …… 谢若凛是个记性太好的Alpha。 隋银只不过有次写稿子的时候随口说了句想看日照金山,其实转眼写其他的过后就忘记了这一茬,下次采风兴致勃勃地就又拉着谢若凛去探险其他奇景。 他的兴致总是来得很快,上一秒想跳伞,下一秒可能就跳脱到潜水去了。 但谢若凛总是记得很牢,筹划的东西也不少。 他希望隋银每去一个地方,无论是山川河流还是树木荒原,都能随时随地地想到“谢若凛”三个字。 就像他每时每刻都在心底默念隋银的名字一样。 当然,他也从来没忘记那句被隋银当成玩笑话的“私奔”。 于是—— 前一天晚上因为自己发热期折腾好半宿、累得不行的隋银闭上眼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醒来后要跟谢若凛好好立立规矩。 要不是他柔韧性还算不错,谁的钢筋铁骨经得起这么折腾?! 结果再一睁眼时,自己就已经被“搬运”到了偏远星系的连绵雪山前。 他醒来时离日出还有段时间,谢若凛却是有感应般第一时间就扭头看向他。 【宝宝你醒啦^^~】 隋银、隋银生不起气来了。 一见他脸色稍缓和,谢若凛立马过来殷勤地给隋银换衣服洗漱。 隋银就像个大型洋娃娃似的仍由他摆弄换衣,穿的是一套略正式却也不太严肃的西服。 谢若凛同样,两人的服饰大差不差,总之一眼看上去肯定认成一对儿的那种。 看个日出而已,这么正式? 隋银眉梢轻挑。 * 太阳悄悄探出脑袋时,隋银和谢若凛并肩站在视野最好的观景台。 这个星系偏僻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步,除了二人之外再无其他。 风声猎猎,衣摆被吹起,带起了几缕发丝。 隋银穿正装时身姿很漂亮,也不过于板正,总有他特有的潇洒懒散。 大致掐了下时间,隋银拆了盒草莓味儿的pocky饼干,轻巧咬住一根尖端。 同时,气定神闲地往扶手一靠,微扬了扬下巴。 谢若凛弯了弯眼睛,顺从他的心意,凑近咬住另一端。 共享一根pocky饼干这样多用于玩暧昧、烘托气氛的开酒小游戏,在领了证的夫夫之间又是另一种心照不宣的玩儿法。 是将离未离的点到即止呢,还是迅速直接的得寸进尺? 鼻尖相错、气息相交的瞬间。 “咔嚓。” 谢若凛轻咬下一层草莓味儿的甜腻饼干。 四目相对。 暧昧又迷恋的氛围中,隋银喉结不自觉上下滑动了下。 暖洋洋的橙黄色日光落在两人的侧脸,给发丝镀上金光。 在这近乎赋予神性的时刻,明明只是对视而已,隋银却似是缺氧般偏了下头。 下一秒,便猛地搂住谢若凛吻了上去。 日光落在洁白纯净得近乎圣洁的雪山之巅,照出一片耀眼夺目的灿烂。 隋银双眼几乎失了焦点,低声轻喃: “我爱你……” 尾音更轻,像是某种无意义的絮语。 “隋银。” “隋银。” 谢若凛鼻尖抵着他的,同时出声,嗓音低哑地叫了两次爱人的名字。 像是在心中排演了无数次一样娴熟,没有奇怪的音调,没有生疏的发音。 隋银迷茫的眼神一点点聚焦到他微张的唇,迟钝地眨了下眼。 声音竟然不自觉的带上了紧张和迟疑,“……你能说话了…谢若凛。” 那不是个问句,发声者却又如此难以置信。 谢若凛低低地应了一声,空气中不知道是谁的抽噎哽咽声。 隋银想,肯定是谢若凛的。 谢若凛是个哭兮包Alpha。 直到Alpha温热的唇吻掉自己脸上无意识流下的泪,隋银眼前泛起水光时才意识到—— 发出那样夸张抽泣声的居然是自己。 自己……好像也是个爱哭鬼。 谢若凛吻得很轻,同时将隋银无名指上戴出了戒痕的婚戒摘下,换上了一枚新的。 “隋银,和我结婚好不好?” 明明已经结了这么多年,谢若凛却仍旧对当年处处残缺的“求婚仪式”感到耿耿于怀。 不是亲口说的,不作数。 隋银抬了抬唇角,故意偏开头,别扭道:“哪有第一句话就让人跟你结婚的?” 才不是。 谢若凛在内心反驳道。 他的第一句话很简单,简单到只有两个字,却为此准备了数十年。 隋银。 但此时此刻,他没有反驳,而是也跟着弯唇笑,从善如流地改口道:“好,那我一会儿再说。” 隋银撇了撇嘴,有点儿恼了。 哪有这样儿的啊! 谢若凛平时也没有这么听话啊?!! 下一秒—— “隋银,我喜欢你。” 十五岁的谢若凛趴在隋银背上,闭上眼睛悄悄在心底留下这一句,没人知道。 “隋银,你喜欢我吗?” 十八岁,躺在黑拳场上奄奄一息、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掉的谢若凛眼前血红一片,脑中却只有这遗憾的片刻之念。 “隋银,发热期……我可以帮你解决吗?” 二十岁的谢若凛握拳站在并不坚固的门前,手抬起又落下,最后,颓然低头。 “隋银,你真的愿意……和我结婚吗?” 二十三岁,谢若凛多年夙愿如愿得偿,垂眸看着手里不真实的小红本,在心底悄悄诘问。 “隋银,你真的不会走吗?” 二十五岁,谢若凛垂眸看着光脑上的定位,抿唇抬头,眉眼间思绪很重,像是有着无法斩断的牵挂。 “隋银……” “隋银……” 字字句句,皆以所念之人的名字开头。 【隋银】 像是多在心里认认真真地默念一次,就能刻印得更深、永远再不会遗忘似的。 每一声迷茫都压在心里,每一次卑微的乞求都无人倾听。 “喜欢你、可以、愿意、不会……”隋银笑着,一句一句地耐心回应。 谢若凛说了太多次,连带着隋银对自己的名字都有点儿越听越怪的肉麻感了。 “行了啊,再说就真不结婚了!” 他咬牙威胁道,耳根却不争气的红了,彻底暴露了隋银不平静的内心。 谢若凛见好就收,收敛了带笑的神情,甚至紧张地整理了下袖口。 “隋银,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他这副架势,搞得隋银莫名也有点儿小紧张,轻咳一声,“我愿意。” 而今,温暖的日光普照圣白雪山。 旧事得以,见天光。 第50章 晏闻予没有记忆吗? …… 嘀嘀嘀—— 【对照组任务者隋银——任务结算成功,成功脱离世界。】 【欢迎回来。】 这次和第一次不同,隋银不是在冥府大厅登入的,而是直接传送回了“员工宿舍”——独栋小别墅内。 上次花光积分购置的东西将屋子内装饰得温暖又舒适,和隋银还活着的时候那个房子是一个风格的。 他懒洋洋地在沙发上躺下,发了好一会儿呆。 这个世界和第一次任务世界的不同点太多了,隋银在各项任务都推进到100%时仍然没有脱离。 而是,在这个ABO世界和谢若凛完完整整度过了作为普通人的一生。 伏曼是个令人敬佩的女人,她在上位后的第八年秋,终于以雷霆手段肃清了前方一切障碍,达成了年少起的夙愿,推行了一系列的法令,并为此付诸终生。 和第一次直接退出世界的感觉太不同了,隋银仰头抬起手,无名指上已经重归干净一片。 在小世界里的东西,基本是没有办法带出来的。 但他却总觉得那戒指还在似的。 隋银笑着摇了摇头,晃掉脑子里那点儿微妙的想法,腰腹一用力就撑坐起来,“问水乖宝?” 下一秒,问水就显现在他眼前,并且身上不再是那身白袍,而是换成了一身小仙童装扮,倒是有点儿像它自己所说的剑灵模样了。 “刚刚回我本源世界述了下职,”问水眨了眨眼笑嘻嘻道:“银银你没等久吧!” 隋银笑着摇头,手指却不自觉动了动。 不知道是不是这次世界作为作家身份的原因,隋银对某些个遣词造句的敏感度高了不少。 问水提到了“回本源世界”,但它作为冥府的员工,就算要“述职”、怎么会是去本源世界? 不过也只是个小小的疑问点,隋银没打算探究。 一人一统盯着结算中的积分,这次比上次略多些,足足有十万,甚至还给了俩“额外奖励”。 【中级法袍x1】:寒暑不侵、普通刀剑不破,但还是有可能被毒死噢亲~ 【组队卡x1】:可以和小伙伴一起组队作任务啦!上班就是要有搭子才有奔头呀!(人数上限:2,多人就会变成团建了啦~) 看见第二个奖励时,隋银眉梢轻挑,“居然还有组队功能?” 问水点点头,“不过组队卡要凑两张才能用,小世界里分配的身份也偏向关系亲近的,夫妻啦、双胞胎啦什么的噢~” 试问,明明是上班搭子,在小世界里成了亲兄弟、亲姐妹那还好,关系更近一层。 但要是成了夫妻? 哈—— 不过,问水对这两个奖励都反应平平,甚至撇了撇嘴,嘟囔道:“冥府抠死了,中级法袍基本没什么用哦~等银银你想去仙侠世界了我去好好给你挖点儿宝贝防身!!!” 修仙世界和末世世界一类的还是挺危险,不像隋银度过的两个世界这样,打斗都是放在明面的,不搞点儿东西防身可不行! 闻言,隋银笑盈盈地夸问水,“我们问水乖宝好厉害啊~我以后就靠你罩啦!” 问水被夸得小脸红红,拉着隋银就要去逛商场。 隋银当然是答应,一边被问水牵着一根手指往外走,一边在心底思忖着—— 真正让他注意到的反而是结算页面最底下的那一行提示。 【检测到任务者隋银新手保护期已结束,特此提示:从第三个任务起,您将不会有“局外者”意识保护,您即是他、他即是您,请您务必注意情感投入。】 前两个世界他甚至觉得有点儿像在玩一场地图较大的扮演游戏,是因为有“局外者”意识在保护? 那没有这个所谓保护在,自己会怎样呢? 隋银唇角扬了扬。 他倒是有点儿开始期待了。 * 一路上边走边逛,隋银手上拿了不少小吃,问水脸上也被沾得跟花猫儿似的。 闲聊中,问水还得意洋洋地道:“银银,你猜猜我们下个任务世界是什么?” 隋银吸了口奶茶,配合地“嗯?”了一声。 同时,心底不免喟叹。 高糖分带来的愉悦感还真是别的东西比不了的啊! 先前还活着的时候被盯得严严实实的,高糖、高油、高辣度、以及含酒精量高的东西,经纪人都不让他多碰,顶多偶尔解解馋。 严祁和谢若凛管他也都严,前者管酒,后者禁饮食、做的小蛋糕含糖分都很低,隋银一“出狱”可不得多摄入点儿? 万一下个世界连蛋糕都没得吃了呢? 下一秒,问水就像听到他心中所想似的,蹦蹦哒哒地开心道:“我给咱们挑了个哨兵向导的恋综世界!!银银你可以跳舞了!!!” 它闲着被银银和反派亲昵关小黑屋的时候,就把隋银从出道开始的每个舞台都看了个遍。 舞台上的隋银简直比任何时候的他都要引人注目,天生就该站在聚光灯之下的银银!!! 而且这还是个恋综任务,银银和反派可以随便谈恋爱啦! 当然,问水倒也不是很想当“小红娘”,最主要的原因嘛—— “这个世界是主动选择了我们哦,里头应该有东西对银银很重要!”问水挤眉弄眼地暗示。 “对我很重要的东西……?”隋银倒真是有点儿意外了。 他原以为问水只是小孩子心性想看他跳舞,却不曾想还和自己有关系? 想到自己进冥府的原因、毫无印象的虚实梦境、问水似有深意的言语…… 以及,是哨向世界“主动”的选择。 在此之前的两次任务都是随机的世界,而这次反而是选择,难不成还有某种世界意识的存在,能挑选任务者? 冥府的筛选机制真的很奇怪。 隋银眨了眨眼,“好啊。” 那就看看到底是多重要的东西,居然能让一个世界来选择他这么个小小的对照组吧。 不过……要跳舞? 隋银不免回想起了还活着时候成天泡舞蹈室的时候—— 他不是艺考生,甚至高考分数还不错,是一边儿在公司当练习生、一边儿念的大学。 没有舞蹈基础,但又偏偏成了团内的舞担,这中间撑着隋银的,除了强烈的赚钱欲望外,就是某种自己也不清楚从何而来的渴望了。 渴望被注视,渴望被记住。 这种渴望甚至能驱使隋银忍住撂挑子不干的念头进行高强度的训练和饮食管理。 要再经历一遍那样“惨无人道”的训练的话…… 隋银已经开始累了。 思及此,他一把捞过身旁的问水,兴致勃勃就往火锅店冲,“走乖崽,咱俩吃火锅去!!!” 免得做任务又要当和尚。 …… 饱餐一顿后,问水又兴致勃勃地拉着隋银去忘川河钓鱼。 ……虽然隋银很怀疑这下边儿的东西到底是不是鱼。 不过旁边的观赏鱼倒是很漂亮,颜色绚丽又梦幻。 隋银凑近看的时候,却意外透过玻璃墙对上了另一双眼睛。 浅棕色的瞳孔总会显得疏离与不好接近,但许是唇角自带向上的弧度,倒是很有亲和力的长相。 隋银呼吸都停滞了半秒,像是看入了神一般。 对面的男人也同样,目光定定地看着隋银。 而隋银面上的冷淡疏离、抿唇时的细微蹙眉……一如当年。 梦幻的鱼儿轻轻一甩尾,带起水面一片涟漪,男人瞬间垂眸。 眼皮遮住的地方,晏闻予倏地红了眼眶,眼睛一眨不眨,生怕这又是另一场幻想。 但他倒情愿这又是一场将自己仓惶惊醒的黄粱一梦。 隋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死了? 明明隋银几个月前还站在万众瞩目的高台之上,那样鲜活漂亮。 明明……隋银还有很多年的坦途人生。 隋银没错过男人眼中的惊诧……和那一点儿不易察觉的难过。 心脏像被一只手猛地攥紧,力度之大到隋银觉得自己可能下一秒就要因为心脏爆炸而死掉……但他觉得很奇怪。 明明那样的疼,但隋银却有种诡异的安心感。 就好像……心脏空缺的一块儿终于被填满,让他觉得完整而安心。 心里清楚眼前这个人或许就是那个他所熟悉的“灵魂”,隋银缓了缓疼痛欲裂的心脏。 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隋银主动伸出手,“你好,我是隋银,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这实在是一句太过老套的搭讪话术,脱口而出的瞬间连隋银都没来由地有点儿害臊,恨不得立马把这句话吃回肚子里! 然而,眼前人却已经在垂眸的那两秒整理好情绪,回握住他的手。 轻笑着开口,温柔又缱绻,像是期待这句话期待了很久似的—— “隋银你好,我是晏闻予,是你的粉丝。” “嗯?”隋银诧异一瞬,“你是我的粉丝?” 这对吗? 晏闻予笑着点头,笃定道:“对,你的每一场舞台我都看过。” 隋银眨了眨眼。 他以为再不济也得是个初恋情人啥的……结果就这?? 他的粉丝??? 而且,晏闻予见到他的第一反应就像是不相信他已经“死了”似的,如果真是他铁粉,他“葬礼”也办了蛮久了啊! 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两人走到旁边,像是刚认识那样寒暄。 隋银心底的疑惑也越来越重——晏闻予好像真的是他粉丝,连他“死”前最后一场舞台的细节,这人都记得清清楚楚。 但晏闻予却不知道他已经死了,而且……隋银笃定眼前人和谢若凛、和严祁是同一个灵魂,而他自己在任务世界用的都是自己的身体…… 为什么晏闻予不记得他? 问水钓鱼钓了半天只上来两条裤衩,甩手不干了的时候才发现隋银和别人已经聊上了。 而这个“别人”嘛……问水听见隋银疑惑的心音,悄摸声儿解释道:【他是反派组的员工,还是效率最高的那一种任务模式,要做到一定数量的任务才会有小世界记忆的~】 这种模式积分很高,但绝大多数人都不会习惯于放任自己“失忆”做任务,很少有人选择。 * 晏闻予除了最开始的一点点儿失态之外,表现得非常淡定从容。 他不像是那种狂热粉丝,倒像是只欣赏隋银作为舞者的表演,交流之间进退有度,很绅士。 两人交换了冥府内的联系方式过后,晏闻予就主动离开了。 身后,隋银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人的背影。 没有记忆吗? 50-60 第51章 储备粮他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 【世界三:对照组任务者隋银登入成功,祝一切顺利。】 隋银抬眸时下意识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此时此刻,他正坐在一个纯白而空荡、类似于“会诊室”一样的房间内,但又与先前所见过的那些有着很大的差别—— 房间内实在是太白太空荡了,一眼望去基本没什么别的杂色,也听不见窗外或是树叶摇动或是行人吵闹的喧嚣。 只面前一张窄长的桌子,墙面都严严实实地包着隔音材料。 明明隋银是不太喜欢这种空荡荡的环境的,他更喜欢温馨一点儿的暖色调,现下却没有觉出任何不适应来。 就像他天生就属于这里一般。 隋银眨了眨眼,抛却心里这一丁点儿的异样,在心中喊问水,【乖崽?】 下一秒,眼前的半空中直直坠落下一只——金丝熊仓鼠。 腮帮子鼓鼓囊囊的,问水用爪爪洗了把脸,【嗨,银银~喜欢鼠鼠吗!】 隋银以为它还会变猫,却不曾想直接变小仓鼠了,骤然失笑道:【喜欢,乖崽你真可爱!】 【嘿嘿~】问水顺着他伸出来的手心一路猛蹿,耀武扬威地站在他的肩膀上。 【银银,现在给你发剧情背景和任务要求喽~】 【好哦~】隋银漫不经心地应了声,低头这才开始打量起自己身上这副陌生装扮来。 制式的作训服装,腰带、肩章、臂章一样不落,看版式倒是有点儿像军警一类的样式,脚下踩着作战靴,笔挺又有气势的一套。 眉梢轻挑,隋银开始思索起自己的等级来。 与此同时,提示音在脑内响起。 【剧情输送中——1%……100%】 * 这是个哨向世界观下的剧情。 和ABO世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世界,人类中包含了哨兵、向导、和普通人。 哨兵五感会更发达,感知非常敏感,这就导致了他们的精神层面非常脆弱和容易受伤,但好在战斗能力强大,从觉醒起就呆在军校训练,永久备战。 而向导则是具有强大的精神力,可以感知他人的情绪,进行精神层面的攻击与透视,安抚哨兵并防止他们进入神游或狂化状态,多行医生之类、或作为指挥或是后援。 这两者都由白塔进行统一管理,无故不得外出干扰普通人。 向导和哨兵相对于普通人所不同的,那就是他们精神力强大,拥有独属于自己的精神体和精神图景,像是他们的另一片领地一般。 而这次任务与前两次有所不同,“主角”有两位,且不需要达成成长类成就,而是情感类的。 主角受:齐鱼橙,是一名向导,而主角攻:洛祈年就是哨兵了。 他们两人从幼时进塔内就相识相伴,但主角攻是个不擅长表达自己的闷葫芦,暗恋主角受多年一直不曾开口,任凭他心里如何波涛汹涌,表面上对主角受就清清白白地看不出那方面心思。 而主角受呢,他热情又可爱,偏偏在感情上栽够了跟头,一边委屈于主角攻的不张嘴,一边又没有办法克制自己的情愫,在纠结里面痛苦又甜蜜。 他们俩就要在未来的几年里面进行他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的循环里面虐身虐心,追妻火葬场等等各种狗血误会齐齐上演,最后美美HE。 而隋银之所以是对照组,就因为他和主角受的感情观念完全相悖。 他从不把任何一个哨兵放在心上,开心了就逗几下,没兴趣了就随手丢开,高高在上的玩弄人心,薄幸又无情。 但由于主角受和隋银的关系非常要好,都是向导相处起来也没什么顾忌的,而这种亲昵在主角攻眼里就是两人甜甜蜜蜜。 因此,主角攻就把隋银当成了头号大情敌,在心里吃了好几年的飞醋,把原本无比简单的爱情战线拉得巨长。 * 接收完剧情,哪怕是隋银这种自诩见过各种同人文“大世面”的,都罕见地沉默了。 “……” 没等他开口,提示音继续响起。 【任务者隋银,下面为您导入对照组任务: 一、潜移默化地与主角受齐鱼橙形成对照。 二、最大程度推动主角攻受感情线。】 这次,没有先前那“维持人设”类的任务了。 隋银暂且搁置下对剧情的好笑,手指在桌上轻敲。 是那所谓的没有“局外者”意识的影响吗?他这次……确实没有先前两次那种游离世界之外的感觉。 而是一种对自身的融合感,就好像……他真的是这个哨向世界的“土著”一般。 而且任务二也很值得品味,“最大程度”这个用词未免太过宽泛,甚至自由度异常的高。 不过嘛—— 隋银还是没忍住笑,【我这次是来当主角攻受追妻火葬场play的一环的?那反派呢?】 既然都不是什么必成大志的任务了,剧情里也没有提到,反派也不会是什么仇敌之类的了吧? 问水煞有介事地点头,【对呀,这个任务是不是很轻松呀银银,你就帮他们快点谈恋爱就行啦!】 至于反派嘛——问水搓了两下脸,暗自撇了撇嘴,【反派就是从头到尾都在无意识地给主角攻受的爱情添乱的啦~】 因为白塔内向导和哨兵是分开管理的,中间还隔着一堵高墙,所以反派之所以是反派,原因就在于他的“不解风情”。 比如,小情侣偷摸亲嘴儿,他面无表情地巡逻路过,大灯一晃,主角攻掉下墙面。 再比如,主角攻以为的主角受不爱自己的种种行为,多半就是从反派这儿无意间误解过去的。 反派根本没意识到这俩在玩儿什么心照不宣的游戏,只回答得直白又简洁。 谁叫反派是主角受的外甥呢^^ 大致如下—— 主角攻:你舅舅……最近有空吗? 反派:他要出外勤。 外勤和谁呢,隋银。 主角攻:…… 主角攻:他喜欢我送的礼物吗? 反派:游泳池你送的?他挺喜欢的。 游泳池谁送的呢,隋银。 主角攻:…… 以上,主角攻想不误会隋银是自己情敌都难,特别隋银还在塔内是“声名显赫”的有手段。 钓一个上钩一个。 等等……外甥和舅舅? 隋银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迟疑开口:【反派多大?】 问水偷偷“叽叽”地笑了声,【19哦~】 【好哦~】隋银想了想,自己该是22岁,幸好。 要是反派是个未成年的毛头小孩,那他还是——当反派的爹吧:) …… 隋银在这个世界显然不能划水摆烂了,况且懒了这么久的隋银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干劲十足的“工作狂”属性。 他是塔内这一代年轻向导的首席,日常除了和所有学生一样上课之外,还有别的任务,几乎没时间多休息。 这不,刚离开那白茫茫一片的房间,电话就打来了。 橙子。 主角受这不就来了。 隋银眉梢轻挑,按下接通键,声音带笑,“怎么?” 从齐鱼橙活力满满的声音就能听出他的热情可爱:“银银你快来合并作训场这边帮我呀,我要晒脱水了呜——” 齐鱼橙人如其名,精神体是一尾漂亮的海豚,喜欢水而不喜欢干突突地晒太阳,但作训场这种类似“轮值”一样的任务肯定推不掉。 隋银查了下日程,确定下午没安排后应声道:“来了。” * 合并作训场。 顶着烈日当头的哨兵们身上都穿着简单的作训背心和短裤,汗珠一颗颗往下滴落,几乎湿透。 幸好隋银身上的制服属于特殊面料,不算热。 他旁若无人地穿过大半场地,笔直的长腿踩着作训靴,身上总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潇洒,并不严肃板正。 潋滟的眸随便一扫,暗中悄悄投注视线的哨兵们就是呼吸一窒。 隋银干脆利落地直接给齐鱼橙拍了几个降温贴,目光扫过他面前的一堆水壶,皱眉道:“你在帮他们接水?” 向导在作训场值班可不是来当助理的,充其量也就算半吊子医护人员,也就盯盯那些精神力不稳定容易暴动的哨兵而已。 齐鱼橙晃晃手中的胶囊,“是在给他们加缓解补剂啦,这届哨兵体质一般,上头吩咐的。” “体质一般就来差使向导?坐办公室那些领导都半身不遂到只剩一张嘴了。” 隋银嘲讽地嗤笑一声,从他手里接过剩下的胶囊,一摆手,“去阴凉处呆着休息。” 一般来说齐鱼橙根本不会调到这种大晴天日子值班,谁知道这次刚好有一批人出外勤去了,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银银真好,嘿嘿~”齐鱼橙立马蹦着就去凉快处补水了。 隋银捏着缓释补剂胶囊蹲下,一个个地往水壶里扔。 齐鱼橙干活比较细致,放完补剂还会顺手接上水摇匀,这才在阳光下呆得久,鱼干都要晒成了。 隋银同样不喜热,也没那个耐心接水,只库库往里面丢就算完事。 在水管下洗了个手,隋银擦着手就往齐鱼橙那儿走,懒洋洋地往椅子上靠,目光粗略扫过作训场一圈又收回。 齐鱼橙殷勤地递上冰水,俏皮地眨了眨眼道:“谢谢长官~” 站在阴凉处的两人在整个被烈日笼罩着的作训场之中显得格外突出显眼。 其中一队的哨兵仿若“不经意”地往那边瞄了好几十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教官都给看乐了。 “行了啊,眼珠子都收一收,你们这种刚进来的新生就别整天想着什么向导了,老老实实过了第一轮体训,第二轮就有理论课能和向导一块儿了啊。” “新生”并不是指*他们刚进入白塔,绝大部分的哨兵和向导都是在幼时觉醒就进入塔内统一抚养的,但也只有达到规定年龄后才会进入作训阶段,成为“新生”。 对哨兵来说,渴望与向导的靠近是本能。 他们容易不受控制的精神图景混乱只有向导能梳理、清理。 闻言,洛祈年又不免往那边极为显眼的两人飘去一眼。 抿了抿唇。 隋银和齐鱼橙哪怕是并肩坐在一块儿都有身高差,齐鱼橙刚刚好处于一个歪头就能靠在隋银肩膀上的位置,而且也很喜欢这么粘着隋银。 他的精神体是海豚,天生就喜欢和凉的事物贴在一块儿,而隋银身上总是又香又凉快。 齐鱼橙靠上时脑袋挨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愣了两秒后悚然抬头,“我靠,是什么东西?!” 仔细一看,就和正抱着一颗松子啃的金丝熊豆豆眼对上了。 问水:【嚼嚼嚼——】 “是小仓鼠啊。”齐鱼橙拍了拍胸口,疑惑开口:“你不是从来不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吗。” 隋银一顿。 齐鱼橙却像突然领略了什么似的,瞳孔震撼地盯着他,磕磕巴巴道:“你、你不会从现在就开始给我们小白准备冬眠储备粮了吧?!” 第52章 “你叫什么名字?”舅舅和好用的砖头…… 【嚼嚼嚼——咔吧!】 问水一脸呆滞,连手中的松子都啃不下去了。 小白是谁?!哪只和它抢银银的狐狸精?! 隋银嘴角抽了抽,没好气儿地道:“一天净想些离谱东西。” 精神体吃的那是正经食物吗? 齐鱼橙也回过味儿来了,颇为稀罕地双手并拢把问水轻轻托起来。 洁白的全身,只脑袋上有一簇淡黄色的毛发,毛茸茸的很是可爱。 “是真活着的小仓鼠啊,我还以为你精神力又变态到能有两个精神体的程度了呢……” 齐鱼橙从头到脚一处也没放过,把问水看得缩成了一团毛毛球,发出微弱的抗议:“叽叽——” 按道理说问水这样开了刃的剑灵,血煞气怎么都不算轻,没道理会因为被多看了几眼就蜷缩起来。 但向导精神力强大,天生的对动物就有压制和吸引的影响力在,问水对齐鱼橙起不了任何偏向负面的情绪,甚至有点儿想在他手心里打滚。 仓鼠一叫,齐鱼橙就将它轻轻放下了,顺带又从零嘴儿兜里摸出几颗坚果塞在它怀里,嘴里嘀嘀咕咕,“抱歉抱歉啊鼠哥,小鱼多有得罪。” 第一次被叫“鼠哥”,问水豆豆眼一亮,顿时就支愣起来了,“叽!” 隋银唇角弯了弯,没打扰这俩都挺可爱的崽一块儿玩。 懒洋洋地收回视线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很轻的“嘶嘶~”声。 余光下,一条通体银白色的小蛇在左肩一点点显现出来,小蛇脑袋亲昵地贴了下隋银的下颌,分叉蛇信若隐若现。 这就是小白了,隋银的精神体。 小白外表有点儿神似大多数的白色玉米蛇那样小巧漂亮,但又有点儿微妙的不同——它全身上下的鳞片若隐若现地闪烁着银辉,毒牙尖利,暗红色的眼睛显得并不是多么温驯可爱,攻击性很强。 精神体是最容易暴露哨兵和向导内心真实性格的,而就像大部分哨兵的精神体都是好战猛禽一般,绝大多数的哨兵精神体会偏向食草类的平和温驯动物或是植物等。 就像齐鱼橙的精神体是小海豚,很亲人的一种海洋动物,可爱又调皮,很古灵精怪。 而隋银的精神体却是小白这样攻击意图毫不掩饰其锋锐性质的毒蛇,嘶嘶蛇信就像是隋银漫不经心扫过的一眼目光,让人没法不在意。 隋银眉梢轻挑,手指在小白的脑袋上轻抚了两下。 “嘶嘶~”小白高兴地眯了眯眼,冲问水那边儿摆了摆尾巴,是蛇类一种很明显的威慑行为。 它作为主人的精神体,自然能分辨出隋银对这只小老鼠的喜爱,但它也不是什么宽宏大度的蛇蛇,起码也要让这新来的小老鼠知道知道它小白不是好惹的。 再说了,仓鼠也在蛇的食谱之上呢~ 蛇蛇开心^v^ * 两人清清静静地在阴凉处坐了小半会儿,各队的哨兵就陆续都开始整顿休息了。 领到各自的水壶,有些装满水、有些只有光秃秃一颗胶囊,难免会有人心里犯嘀咕。 那些教练都是和隋银他们同届的,刚才齐鱼橙“摇人”来帮忙的事儿他们也都心知肚明,现下连忙喝止住这些毛头哨兵的低声议论。 “咳——”眼见终于压住了这帮躁动的哨兵,总作训长板着脸严肃道:“水接满了的那是你们运气还不错,没接的也知足点儿,都帮你们加补剂了还要怎样?” “……想当年我们都没这待遇,还不去谢谢两位长官!” “噢。”好在哨兵们都比较听话,也难得有近距离接触向导的机会,一个个屁颠屁颠儿地排着队就去道谢了。 齐鱼橙手上还摸着小仓鼠,见他们过来倒是笑嘻嘻地,“不用谢~” 隋银只淡淡点头,百无聊赖地等着值班结束。 齐鱼橙身上穿的是白大褂看不出什么,但隋银肩上那军衔可确确实实是高得吓人,好几个哨兵连他的脸都不敢看! ……当然,还是偷偷瞄了一眼的。 锋芒毕露又极为薄幸勾人的一张脸。 轮到洛祈年的时候,他没像其他几人那样结结巴巴道谢,只低声叫了下齐鱼橙的名字。 “咳,”齐鱼橙立马就坐直了,目光飘忽地看左看由就是不看他。 结结巴巴的角色在此时此刻互换,“你,你也不用谢啊。” ……虽然他第一个加的就是洛祈年的水壶。 见身侧人是这种反应,隋银略提起了些许性质,懒洋洋地抬眸扫了这未来会把他当情敌、从而各种痛苦拉扯狗血的主角攻。 洛祈年是比较正气端正的长相,此刻略郁闷地看了他一眼,却也没表现出什么,只点头,“谢谢首席。” “不客气~”隋银笑了下,撑着下巴故意对身旁明显紧张不少的小向导开口问道:“一会儿咱俩去看个电影怎么样……想吃点什么?” 有他转移话题,齐鱼橙骤然松了口气,向隋银递了个“感谢救我鱼命!”的眼神。 洛祈年把眼前两位“眉来眼去”的亲昵相处尽收眼底,唇又抿得更紧了些,转身走了。 向导……和向导真的会更容易亲昵吗? 主角攻一走,齐鱼橙的肩膀就松了下来,面上还是那副甜滋滋的笑,桌下的手指在键盘上一顿猛扣。 【好多鱼: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多鱼:谢谢银银救我呜呜呜,好紧张好紧张!】 【好多鱼:感觉我舌头都打搅了呜呜呜,我刚刚表现怎么样??!!】 【好多鱼:有没有表现出三分随意三分矜持和四分落落大方?!!!】 若说整篇剧情里面的狗血篇幅贡献的话,那洛祈年必须是头号奉献者。 毕竟在齐鱼橙眼里,他和洛祈年拿的是青梅竹马的暗恋、再加上一丢丢钓鱼上钩的小清新甜文剧本。 隋银低头扫了一眼,哂笑着回: 【in:表现得很好,每分都拿捏到了极致,堪比螺旋测微仪的准确~】 齐鱼橙这小海豚表现好到——要是洛祈年脑补的东西少一点儿,这暗恋不看出来都难。 收到这条回复,齐鱼橙心满意足地收了手机。 连银银都觉得他表现好,肯定给洛祈年钓得不行! 再抬头时和颜悦色,“不用——咦?” 他疑惑又震惊地看了眼前人好几眼。 眼前人却十分淡定地开口,“谢谢小舅。” 嗯? 隋银饶有兴致地往后一靠,目光轻挑又直接地从哨兵脸上轻扫。 锐利的一双眼,五官线条轮廓都立体而深邃,鼻梁挺直顺着利落的眉峰往下,薄而有力的唇并不上挑,直直的一点唇角,眸光坚定又冷毅。 非常……偏犬系的长相。 隋银不再是先前那种懒洋洋提不起劲儿的模样,唇角翘了翘,主动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周围隐约的吸气声响起,比先前听见他喊齐鱼橙“小舅”时还要明显。 齐鱼橙眨了眨眼,不由得激动地拍了拍哨兵自然下垂的手臂,无声催促。 周围暗里悄悄往这边儿偷瞄的教官们也都恨不得上去长嘴替他说。 这可是隋银啊! 首席向导!! 哨兵一顿,目光第一次直视着眼前那个军衔很高的向导,看到的是极度漂亮的一张脸…… 和肩膀上吐着舌头幽幽盯着他的小蛇。 收回目光,他道:“谈临。” 声音无波无澜,仿佛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次自我介绍而已。 齐鱼橙在旁边小声补充道:“谈吐的谈,临时的临哦~” 谈临。 隋银轻巧地把这两个字念了一遍,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谈临。 darling. 真是可爱小狗。 不过,他面上也没表现出什么别的情绪,就连方才仿若提起兴趣的一瞬都像是错觉一般。 隋银随意地点点头,“谈临,不错的名字。” 说罢,歪头笑着看向齐鱼橙,“你对你这小外甥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齐鱼橙摸不准他这态度是感兴趣还是随口一问,只对谈临笑了下,“一会儿训练完叫上洛——嗯、你室友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那个不经意顺嘴脱出的字音被他急忙收回,双眼亮晶晶地抬头看着自己的外甥,就像看见一个趁手好用的砖头一般。 哪里需要搬哪里! 谈临冷淡点头,“好。” 说罢,转身就走。 目光追随着哨兵笔挺的背影,小白轻轻吐了吐舌头,“嘶嘶~” …… 值班终于到点儿,隋银随手就把制式外套脱下,“热死了。” “就是就是。”齐鱼橙同样脱了碍事的白大褂,目光状似无意地掠过某个小队,手肘拐了下隋银,挤眉弄眼道:“欸,我外甥是不是长挺帅的?” “是挺帅。”隋银随口应了声,看见他眼里的跃跃欲试,不免觉得好笑,“齐鱼橙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恋爱脑呢,想当我舅舅了?” “哎呀,”齐鱼橙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他一下,“我这不是想着他可比塔里给你安排的那些相亲对象帅多了吗!” 没有哨兵伴侣的向导都容易被塔内安排相亲试图“凑对儿”,更别说隋银这样能力强的向导了。 要说他那些不靠谱的“花名在外”,有多半都是塔内跟他相亲过的各种男女哨兵们,基于幻想的不靠谱描述弄出来的。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呢,总作训长就状似超不经意地“路过”了。 背着手,胸肌和腹肌若隐若现,即使是小麦色肌肤,脸红得也有够明显的。 哨兵吞吞吐吐地打招呼,和方才喝止哨兵时仿若两人,“内个……首席晚上好。” 齐鱼橙笑嘻嘻地打趣道:“我晚上不好?” “不、不是!”总作训长挠挠头,一张脸憋得通红,“小鱼向导晚上也好!” “首席……”作训长的目光投向隋银,吞吐半天忽然深吸一口气。 接着,猛地闭上眼,一口气把想说的话如竹筒倒豆子般全秃噜出来—— “我想邀请您周五与我共进晚餐,这不仅仅是因为塔内的匹配和督促,更是因为您是非常非常优秀的向导,您曾代过通识课,向我们展示了您的强大和优秀,出众的容貌在您的众多优点里是最微不足道的一项,当然我没有贬低您的意思,您长得非常非常好看,塔内无人能及……” “……而且、而且,”哨兵又猛地换了口气,目光更加躲闪又含羞带怯,声音也不复方才作报告般的气势,“您的精神力非常强大,我曾有幸拿到过您的精神梳理名额,……您的梳理非常有用。” 到最后几个字,尾音已经低若蚊呐。 第53章 小狗混得不错~“谈临,上来帮我一下…… ……好一番豪言壮语。 齐鱼橙已经在身旁无声颤抖了好久,隋银捞着他的手臂让他不至于笑到地上去,唇角也没忍住抽搐两下。 一次晚餐邀请而已,整得跟剖心似的。 “咳——”轻咳一声掩掉喉间的笑意,隋银点头,“可以,你把准确时间和地点发在我的工作通讯。” “好的!!!”作训长猛地点头,脸上的喜意在扭头对上两个毛头小孩儿时猛地绷住脸,故作严肃地点头。 然后脚底抹油地蹦跶着跑了。 “哈哈哈哈哈——”齐鱼橙已经笑到腿软,恨不得大半个人都挂在了隋银身上坠着。 “他、”刚想跟隋银打趣儿几句,抬眼就看到俩哨兵——一个是他外甥,一个是他暗恋对象。 “咳咳!”快要咧到后脑勺的唇角一收,齐鱼橙立马站直身体摆足了矜持又端庄的高级向导姿态,“走吧。” 洛祈年径直走到他旁边,谈临无所谓地跟着上前,目光和隋银交会一瞬,又浅浅略开。 * 几人一起出现在食堂时频频有人回头悄悄盯着他们看,虽然动作已经尽量装作自然,但其实依旧异常明显。 毕竟其中两个是塔内非常出名的向导,两个又是此届新生中数一数二的翘楚。 不引人注目是不可能的。 哨兵的餐食是有固定标准的,因其突出的味觉,再怎么努力做到营养均衡也是极为寡淡的。 隋银看见那些菜式就觉着没多大食欲,远远避开,晃悠着去找别的了。 齐鱼橙为了不打断和洛祈年的聊天话题,一咬牙,在这儿排了下来。 却不曾想洛祈年的脑回路压根儿没想到这儿。 “你不和首席一起吗?哨兵餐味道不算太好。”洛祈年知道他其实也不太爱吃这些。 “啊,嗯……”齐鱼橙以为心思被发现了,发出无意义的两声才想出话术来,“没事儿,银银肯定会给我拿一份的,这边比较快嘛,我们可以先去找位置,银银不太喜欢人多。” 这话齐鱼橙说得还蛮心虚,毕竟纯属狡辩。 然而,在洛祈年耳朵里,听见的就是——“……银银……不太喜欢……” 眼睫垂下,他抿了抿唇。 原来,齐鱼橙已经连隋银吃饭的座位偏好都记在心里了吗? 听在谈临耳朵里就又是另一个意思了。 “他不喜欢人多?” 谈临意味不明地道,抬眸却看向了那几乎要被围起来的、面上带着游刃有余笑容和不同人聊得有来有回的向导。 隋银身处高位、又是个能力极强的向导,有的是人愿意讨好他,帮他端盘倒水的。 他也不拒绝,只笑盈盈地说声“谢谢”,大大方方地接受着别人献的殷勤。 众星捧月的向导似有所感般,带着笑意将目光隔着人群清浅地掠过一眼。 谈临垂下眸。 …… “今天外边儿也没下雨啊,怎么课改到室内上了?” “不对劲,肯定有猫腻儿,往常就这大太阳,那些教官恨不得把我们练成孙子!” “而且怎么只有几个队啊?连平常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吧?” 室内训练馆内,这群第一次“开辟新地图”的哨兵们颇为新奇地压低声音讨论,有胆子大的已经上手开始碰桌上的教具了。 “……嘘,有人来了——” 不知是谁提醒了这么一句,明明声音并不算大,甚至刻意压低过,但就是这么清清楚楚地刻在了每个人的耳朵边,让人不自觉噤声。 偌大的场馆就这么安静下来,谈临这才皱着眉摸了下耳垂。 也不知道这群人是怎么做到又怕嘈杂又一边儿低声八卦的。 ……也算是人类改不掉的天赋之一了。 “哒哒、哒哒。” 作训靴在地面轻磕的脚步声响起,节奏稳定而规律,一听就是专门训练过的。 “滴——身份验证成功。” 安全门自动往两边打开,迎来的却不是什么肌肉明显的教官。 谈临若有所感地随大流抬头看去。 只见那身穿作训服、手拿薄资料册施施然走近的,不是上周刚同桌吃过饭的隋银还是谁? 他来上课? 谈临心中骤然浮现出几个疑问,以及……一点点自己都没觉察出的在意。 隋银这次肩上没扛军衔,而是和他们一样穿着清爽方便的作训服。 ……只是肩膀倒也不算空荡就是了。 左肩盘踞着一条银白小蛇,蛇尾亲昵地在隋银后颈搭着,尾巴尖直指右肩。 而右边,问水丝毫不怵这根“橡皮糖”,金丝熊安安稳稳地坐在隋银肩头磕瓜子。 当然,除非隋银有意,否则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他能看见精神体小白。 ……问水不算人,算鼠鼠。 “咔嚓咔嚓——” 对上他们这群新生,隋银面上也不似那些教官般要严肃下来立威,甚至还带着点儿漫不经心的笑意: “你们教官出外勤去了,今天由我代一天课,主要训练内容是枪械的使用和结构了解。” 目光大致扫了一圈确定了大致人数,隋银扬了扬手中的资料册,随口道:“队长是哪位?上来帮我点个名。” 话音落下,隋银就看见了接过册子的哨兵。 是谈临。 “啊,你是队长?”隋银眉梢轻挑,小小惊讶了一下。 小狗这次混得不错嘛,队长向来都是体术车轮战的第一名,他还以为会是主角攻呢~ “嗯。”谈临没多说些什么,只翻开名册开始挨着念。 “……” 点完名,隋银伸手随便指了下角落堆着的沙袋,笑盈盈地开始安排任务,“负重30kg,外边儿十圈简单热个身,去吧。” 就体训场那十圈下来都累够呛,还负重,还只是个热身,这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向导老师怎么能说出这么、这么恐怖的训练呢?! “长官、咱们不是室内枪械训练吗?”其中一个哨兵大胆开麦。 还悄悄地着重在“室内”和“枪械”两词上加了重音。 不少人为那位big胆的哨兵捏了把汗,毕竟教官一般都不太喜欢别人质疑自己的决定,会视作挑战权威。 隋银倒是没生气,随口解释道:“安排室内单纯是因为我不想晒太阳,今天不只单纯上枪械,你们的体训我也有课程任务。” 体训?向导长官来上?? 虽说他们没有丝毫不敬这位首席向导长官的意思,但大家都是默认于哨兵会比向导更加擅长肢体。 隋银只消打眼一扫就知道这群小屁孩儿内心的想法,唇角翘了翘。 刚好,让没见过世面的小朋友们开开眼。 “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就去跑吧,年轻活力的小哨兵们。”隋银摆摆手。 谈临最后将目光落在“咔吧咔吧”旁若无人地磕瓜子小仓鼠身上,眼中有一丝疑惑和探究。 那些教官休息间隙闲聊时提过,塔内的规矩严格又古板,唯一的例外就是隋银。 他不是唯一一任向导首席,却是近些年来精神力强大到无法使用仪器探测的,没有人知道他的上限在哪儿、全部使用出来时又究竟会有多恐怖。 也正是因此,塔内给隋银放的权力与自由大到惊人——隋银是唯一一个可以不打报告就自由进出白塔边界的向导,也是唯一一个可以进入“俗世”追寻爱好的向导。 传闻曾有一名哨兵高官在排演室撞见隋银跳舞后猛势追求,最后也不知是做了什么过分举动或是别的,悄然就没了声息。 而现如今,隋银又光明正大地带着“小宠物”来上课,且并不在意他们这些新生是否服他。 能给一群哨兵上体训课的向导,实力到底有多强? * 十圈跑完,不少哨兵都面红耳赤地喘着气,一进门就瘫倒在地。 就连谈临和洛祈年这两个也不例外,只是狼狈得没有那么明显罢了,但呼吸也是不稳的。 隋银不知从哪儿拉了把椅子坐下,面前还放着杯冰镇果汁,看上去跟度假也没差多少,悠闲得很。 一群刚“热身”完的哨兵们看到这一幕简直要吐血。 要知道,平常训练他们的那些教官也只是有个占优势的名称罢了,日常训练还是免不得要跟他们一起做的,谁知这位直接能悠闲到这种地步?!! 呜呜,教官们你们快回来哇——!! 隋银似是体贴他们刚动完一般,善解人意地道:“好了,看在各位小朋友刚跑完比较热,我们就练一些轻松的吧~” “端枪站姿,嗯……四十分钟吧。”隋银本想说一小时,对上一堆幽怨的眼神后轻笑着给他们减少了二十分钟。 顺便嘱咐道:“两种配枪在重量方面确实有所差别,一般会建议男女哨兵分类选择,但这并不代表小看或高看了你们其中的任何一方,根据自己的实力自行选择配枪,我不作任何限制。” 话音落下,隋银俏皮地眨了下眼,“毕竟,某些不清楚自己实力的哨兵,不是爱好挑战,是笨、蛋。” 语罢,有几名女哨兵眼神坚毅、闪烁着光,率先就选了平日里那些教官直接分类为男哨兵的配枪。 也有几名男哨兵迟疑着选了另一种。 方方正正的队列齐整,端起枪来也赏心悦目。 隋银设置了个倒计时,就肩托着问水鼠和小白蛇起身巡视了。 他并不用手直接触碰,而是将那资料随便卷了两下,纸筒在哨兵们身上轻做提醒。 路过谈临时,小白又“嘶嘶~”出声,甚至将脑袋往他跟前凑。 隋银的恶趣味被勾起,在这一瞬间,只有谈临的瞳孔中出现了银白色毒蛇的倒影。 “嘶嘶~” 哨兵纹丝不动。 纸筒没有落下,隋银夸赞道:“小队长不错,姿势非常标准。” 谈临却仿佛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没被突然出现的精神体吓到,不错。 唇角不自觉上扬了一个像素点,在意识到之后又瞬间下拉了两个像素点。 …… 动完静、静完动,一系列消耗体能又提心吊胆的训练过后,终于步入正题。 隋银一边扣护目镜一边讲解要领,复杂精密的机械构造在他口中风趣又轻松,很容易就进了他教授的节奏之中。 “你们才第一次接触,对靶环数目我不做要求,但姿势必须规范,操作顺序也不能给我乱来……” “护具都老老实实戴上,因为操作不当受了伤也没人会夸你们勇敢,还是那句话,笨蛋才这么做。” 说完,隋银没依照这群哨兵的希冀开枪“秀一下”,而是将枪放下,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一圈,“好了……” 视线掠过谈临……又掠过洛祈年。 两人表面都没什么表情变化,似是不在乎般。 然而,小白亲昵地蹭了下隋银的耳垂,在他耳边“嘶嘶~”出声,说了句只有他能听懂的话。 隋银弯了弯唇角,“谈临,上来帮我一下吧~” 第54章 “潜规则”你太渣了,我不会从的。…… “谈临,上来帮我一下吧。” 这人将他的名字念得如此之轻,吐字也……不甚清晰,唇齿一碰,倒有点儿像那情人间的耳语。 谈临。 darling。 亲昵又暧昧。 谈临不自觉想摸摸耳朵尖,仿若那处被轻柔地碰了一下似的。 冰凉触感似蛇信。 这一瞬间,他似乎有那么一丁点儿了解了为什么总有人对这位首席向导趋之若鹜。 被这样温和叫出自己的名字,就算谈临并不赞同隋银的恋爱观,也没有办法拒绝。 反正……只是帮忙而已。 谈临上前一步,沉默地站在隋银面前,并不显得兴奋。 隋银让他做好动作示范,又较为细致地从眼睛到脚下讲解了一遍动作要领。 枪上膛后,他轻拍了下谈临的肩膀,就连下口令的语气都是温和的,“听觉下调至4点。” 一瞬间,哪怕戴上阻隔棉也一直烦扰在耳边窸悉簌簌的细碎声音彻底消失,世界重归安静。 谈临瞳孔微微收缩。 在场的哨兵新生也是第一次体会这种被下调感官的奇妙感觉,不免觉得新奇又轻松。 哨兵超脱常人百倍的五感本身就会让他们无知无觉地处于收集信息的过程之中,有效信息被利用,无效的便只能堆积成信息垃圾在精神图景里造成负担。 所以,向导的梳理非常重要,可以定期帮他们清理掉精神图景里的冗余。 而这种由向导使用精神力下口令调整感官的方法,也是防止哨兵超负荷的方法之一。 每种感官量化成数值最低是1点,最高是5点,隋银只降低了1点来保证他们的训练不受外界环境的太多干扰,但仍旧保留了哨兵听觉的高敏感性。 “好了,5发子弹练练手吧,小队长。”隋银收回手,侧身而立,护目镜下的眼睛漂亮又专注。 谈临轻抿唇,把注意力集中在瞄准与靶心上。 “砰!砰!砰!砰!砰!”五次间隔均匀的枪声响起,谈临端枪的姿势依旧规范笔挺。 身后围观的哨兵们探头探脑。 两发10环,三发9环。 “不错。”隋银点点头,“就按照谈临这个标准练习,一人一靶别乱,每人60发子弹,自由练习完休整20分钟。” 说罢,拉了个椅子施施然坐下,问水从肩膀上跳进他手心,一人一鼠齐齐打了个哈欠。 隋银幽幽叹了口气,【好想打游戏啊乖宝~】 问水同样点头,【教一群人上课好无聊哦,幸好只是今天。】 因为是隋银本源的精神体,小白也能加入“聊天群”,【嘶嘶~】 【诶嘿嘿,你这根橡皮糖就连意识体形态居然也不会说话呢,嘻嘻~】问水挑衅地哼哼。 【嘶嘶~】 小白:再哼毒死你! * 洛祈年注意到谈临一直有点儿心不在焉,先是回头悄悄扫了眼、确认首席没往这儿看,才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因为谈临和齐鱼橙的这一层亲缘关系,以及两人性格脾气还算合得来,所以关系还算不错,也是可以适当进行一下“兄弟谈心”的。 而且谈临并不是很高冷不好相处的那种,脑回路有时候还能和自己诡异地合在一块儿。 洛祈年觉得自己有必要开解一下“情窦初开”的兄弟。 没错,他觉得自家兄弟现在的反常,很有可能是因为对方也被隋银迷得不行,刚刚只被夸了声“不错”,兴许是委屈了。 这种心情他也时常在齐鱼橙粘着隋银的时候产生。 思及此不免悲从中来,洛祈年继续道:“你也别灰心,首席他既然都夸你了,证明他肯定是在关注你的balabala……” 谈临一直听着他的各种分析,略微茫然。 隋银很关注他? 一开始云里雾里,到后面被洛祈年逐字逐句地分析一通,越说越真。 谈临犹豫着相信了差不多2/3,又问出了心底那个疑问,“首席到底有多强?能同时下调这么多哨兵的感官……” 虽然他也没有要跟隋银谈恋爱的意思,但、但——势不均力不敌的爱情是不会长久的! 洛祈年和他肩碰肩地思考了好几秒,摇摇头,“不知道,但你舅舅说他非常强——” 然后,压低声音,“据说他看上谁,白塔立马就逮来和他搭对儿!!!” 谈临大为震撼、瞳孔地震。 强、强制爱?! …… 休整过后,隋银把他们带进软胶地面场内,目光扫过这一张张精疲力竭的脸,笑着调侃道:“打完就收工了啊,都放松点儿,我又不吃人。” 打完? 是他们互打,还是教官一人殴打他们所有哨兵??? 下一秒,漂亮向导教官就给出了答案。 “用你们教官教的招式来攻击我,帮你们看清自己的薄弱点,以后可以针对性训练。” 隋银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抬了下手,让问水能顺着他的手臂滑到桌面上。 抬眸,看见面面相觑的一群年轻哨兵们,不免觉得有点儿好笑地挑眉,“怎么,怕我被你们打残废了?” 轻啧一声,目光再次在谈临和洛祈年二者之间悠悠然打了个转儿。 谈临垂在身侧的手指轻微动了下,刚准备自觉上前时—— “洛祈年,你先。”隋银扬了扬下巴。 即将准备迈出的脚又不着痕迹地往回缩了缩,谈临说不清楚此刻内心那一点点小小的涟漪是失落还是不服气。 算了。 他有什么好在意的。 谈临的唇角又不着痕迹地往下拉了一个像素点。 洛祈年就是另一种后背发凉的惊悚了,但其中也有那么几分期待已久的跃跃欲试。 这还是他第一次和“情敌”交手! 虽说齐鱼橙每次在耳边表露出对隋银的无比崇拜时,洛祈年总是想找个东西把可恶的小向导嘴捂住……但也只是敢想想。 每次心情复杂地听着自己的暗恋对象夸赞他的“疑似暗恋对象”,心里不情不愿,但终究还是听进去了些许的。 搞得他其实也很好奇,这个被奉上首席的向导到底有多强。 毕竟向导其实更加追求精神力上的控制,体术方面的评判标准也不一样,万一、万一…… 洛祈年万一不下去了。 正在他胡思乱想脑补到——隋银在自己这儿丢了面子,那条没心肝的小鱼会不会就此跟自己决裂、老死不相*往来balabala…… 下一瞬,天旋地转。 万一还没万出个结果,洛祈年就已经躺在软地胶上了,两眼茫然。 不疼,但就……挺突然的。 是他还在做梦吗? 当事人懵圈儿,周围跟着他一块儿提心吊胆、生怕把美人向导教官打出个什么好歹的哨兵们可看得清清楚楚。 在他们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洛祈年上去——出招——倒下。 就这么简单。 “嘶——” “我去——” 仿若煤气罐泄露的吸气声此起彼伏,小白疑惑地摆着脑袋看了一圈,“……嘶嘶~” 这群两脚兽是在模仿它吗? 隋银直截了当、毫不客气地指出洛祈年的薄弱,“手臂力量不够,危机意识不够,还有——” 语末,还轻笑着稍稍“提醒”了一下,“对敌时还能走神,精神体有可能很难诱导成型~” 这群新生哨兵还在训练的初级阶段,还没能轮到和同为新生的向导们一起上精神体诱导成型的课程。 也就是说,他们还没有正式拥有自己的精神体。 而精神体对于哨兵和向导来说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洛祈年瞳孔一震,挠了挠脸吞吞吐吐地道:“那,那怎么办?” “嗯……”隋银故意做了面色犹豫的神情,满意地收获了对方更加担忧的眼神,才继续道:“多训练专注度。” 小小地‘回敬’了一下刚才这位狗血文主角攻在与自己对战时游神的松懈,隋银才正色继续补充: “绝大多数哨兵都有不够专注的问题,这一点我后面不会再指出,你们要自己学会分辨外界的冗杂信息,精神力不集中可是很容易精神狂化的哦~” 在场的哨兵精神一振,面色都严肃起来。 精神狂化后无非只有两个结果——第一种、得到了向导的及时安抚,挺过来更上一层楼;第二种、向导无法安抚,要么狂化至死亡,要么精神图景坍塌退化为残废。 但向导的数量非常少、尤其是精神力强的向导更为珍稀,绝大多数哨兵终其一生都没有办法拥有一位匹配向导,只能靠争抢梳理名额和购买昂贵的人工向导素来缓解。 能够和一位强大向导成为伴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呜呜~ 这一刻,在场的年轻哨兵们凝望着眼前那个漂亮、优秀的首席向导,脑中同时浮现出这句话: 嘤~好嫉妒他未来的伴侣!!! 隋银倒是没注意到他们的心情有多么大起大落,只例行提醒过后就叫了第二个上去。 “谈临。” 吸取了洛祈年轻敌的教训,谈临打起了十分精神来应对,一招一式、有来有回地和隋银势均力敌了将近有五分钟。 最后,被隋银一肘拉开距离,谈临绷紧下颌就想再出手—— 向导却忽然对自己轻眨了眨眼,潋滟眸光流转的同时,隋银仿若失去平衡般向后一倒—— “!” 谈临几乎是下意识就伸出手去拉他的手臂,谁知隋银轻飘飘往旁边一侧,借着他拽自己的力顺势一卸! 谈临脚下的步法就乱了,被纤瘦却并不孱弱的手臂锁喉制住。 在心底默数了三秒,隋银松开他,心情颇好地夸赞道:“学得挺好,攻击意图再高一点就更好了。” 说着,又像方才那片刻似的轻眨了下眼,“绅士的小哨兵。” 谈临胡乱点头就往旁边撤,大脑两半疯狂打架—— 一半在放空中听见隋银对待其他人时言简意赅的指教。 “下盘不稳、体力不够。” “动作变形了,没有力量。” “出手太慢……” 另一半则在疯狂地转。 他刚才对我眨眼是什么意思?引诱?暗示?挑衅?嘲笑? 他好像只夸了我…… 他和我对打的时候用了几分力?那是真的要摔跤还是装出来的虚晃? 他真的只夸了我一个…… 他的精神体是白蛇?对我“嘶嘶”是什么意思,想咬我吗?为什么好像只有我能看见? 他好像、真的、只夸了我一个…… 无数个盘旋在脑中无人解答的疑惑都会在持续两秒过后被这句加大加粗的话取代掉。 谈临下意识想偏头将这脑子进水般的念头倒出来,却又在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傻气时硬生生停住。 住脑!!! 隋银夸谁到底跟他有什么关系?! ……所以,到底是不是只夸了他一个? * 一大堆莫名奇妙的念头堆积在心,谈临不可避免地感到焦虑。 洛祈年给自己分析的那些也确实、有点道理。 后半节课,隋银在一个个指教学生,谈临就一边儿练体能,一边儿心不在焉地偷偷往向导那边瞄。 小狗算不得多高明的偷看,隋银也不是没察觉,心觉好笑。 先前两个世界都挺坦荡挺直接的小狗,偏这个世界才19岁,什么心思都明晃晃写在脸上,却又憋着自个儿乱想。 还有点儿新奇,随便一逗就耳朵红得不敢看他。 和惯会装乖巧听话的谢若凛一比,真纯情那股劲儿就上来了。 隋银觉得还挺好玩儿。 “今天就到这里,休息吧。” 向导抿了口水,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扭头,“谈临,你一会儿来我办公室一趟。” 见哨兵没反应,隋银扬眉,“综合楼三层,知道在哪儿吗?” “……知道。”谈临一脸空白地点头。 * “叩叩。” “进。” 谈临似乎是特意回去换过衣服,黑色连帽卫衣衬得整个人更加青春,妥妥一男大。 那么冷冷地把手往兜里一插,看得隋银都难得怔了两秒,才道:“等我一下。” 谈临不知道这个“等”是指什么,但不妨碍他发散思维。 没点头也没说话,只看着眼前这位“位高权重”的向导首席。 隋银方才似乎是在处理工作,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银丝窄框眼镜,神情冷淡,不像上课时总是带笑的模样。 微垂的眼尾更显得疏离斯文。 谈临沉默两秒,直白道:“您想潜规则我吗?” “咳——!” 隋银一口茶水呛在喉间。 “咳、咳咳——!” 咳嗽不易停下,隋银偏开头摆摆手,是一个示意谈临先别说话的手势。 又喝水缓了两秒,隋银才把头扭回来,“你——” “抱歉,擦一下吧。” 柔软的纸巾被递至手边,谈临眼神澄澈又坦荡,似乎是不觉得自己方才说了多惊天动地的话一般。 哪怕眼前是一个要“潜规则”他的向导,教养与绅士也是下意识的行为,改不了。 还潜规则。 隋银唇角抽了抽,接过纸巾的同时顺便就把眼镜摘了。 好整以暇地挑眉看向哨兵,“知道是潜规则还来?” 谈临似乎是意外于他“承认”得这么快,索性也直接说了:“因为我的舅舅很信任您,所以我倾向于直接说清楚,避免以后可能产生的误解与麻烦。” “行,你说,要怎么个清楚法?”隋银点头,做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看得出哨兵肯定提前打过腹稿,说得格外流畅:“我的恋爱观里,谈恋爱应该是从一而终、私密忠诚的一对一关系,当然,我并不对任何一种特殊关系作任何评价……” “……所以、” 到结论时,谈临倏地卡壳——他对上了隋银微仰着头盯着他看的漂亮眼神。 那几乎是像一个索吻般的姿势。 谈临强迫自己挪开视线,“所以、如果您对我产生了某种情感方面的误解,我的建议是…最好不要。”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存在阻拦着自己的舌头,不让其说出这样干脆直接的、类似Flag的话。 所以,哨兵沉默两秒,加上了“最好”二字。 “……我说完了。” “嗯,我也听清楚了。”隋银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细碎的笑意,亮眼得像晨星闪烁,让人挪不开眼睛。 简单来说,哨兵的中心思想就一句话。 你太渣了,我不会从的。 隋银忍半天了还是想笑,肩膀上的金丝熊“叽叽”出声,一人一鼠在意识海里笑了个翻天覆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却还知道稍微顾了下小狗薄得跟什么似的面皮,没笑出声,只唇角勾了下。 “行,表扬你的爱情观啊,很棒~” 隋银一边说,一边就拿起衣帽架上的白大褂穿上,看着站在房间里抿唇茫然的哨兵,眉骨微抬。 “但是呢,我还是要澄清一下,今天让你来也不是我吃嫩草想潜规则你。” 话音间也没能藏住那几分忍俊不禁的盈盈笑意。 “你舅可能忘记知会你一声儿了,他今晚有安排,你入学前缺席的身体检查…由我带你做。” 字音一个一个砸进耳朵,托听觉太好的福,谈临连轻微换气的声音都听了进去,顿时僵住了。 大脑一片空白,只隔几秒蹦跶一下。 他舅有安排、拜托隋银、做身体检查。 只是个身体检查而已,而他—— 刻意回去换了身衣服,气势汹汹地杀到隋银办公室,呱呱呱秃噜了一堆“豪言壮语”,自以为维护了即将危险的不正当关系…… 给小狗留着面子,隋银率先踏出办公室。 屋内发出“咚——”的一声,似是哪个冒失鬼把脑袋磕在了文件柜上。 谈临摁着额头痛苦闭眼。 呜呜,没脸见人了—— 第55章 毛茸茸谈临精神体扑倒隋银~ 自从那天做完正正经经的身体检查,谈临耳根的红始终消不下去,临走前闷头闷脑地说了句:“抱歉,是我脑子有问题。” 说完,就逃也似的回了哨兵塔。 两人一个是哨兵新生,一个是向导首席,塔内非特殊活动都是分开管理的,不允许有谁私自越过那堵象征性的墙。 学习和生活都没了交集,唯一让谈临庆幸的就是在丢大脸过后,将近有三个月他都没再看见隋银。 而隋银——只觉得他从来没这么劳模过。 不仅每周都有那么几个相亲对象要应付就算了,他身上还背着不少去医护处给哨兵进行义务精神梳理的任务在。 这几个月简直是忙得脚不沾地,刚松了口气准备和齐鱼橙找个地方泡泡泳池吧,外勤任务就又来了。 各个分区都不太安生,大事小事堆到一块儿,普通人也有不少搅合进来,他们这一届刚好开始担事儿的哨兵向导乌泱泱去了个遍。 这天,终于到了支援结束的日子。 向导派去的有数十位,一个个都强打着精神,却仍旧难免风尘仆仆。 齐鱼橙挂在隋银身上,这一趟给他累得简直都要倒地就睡,幽怨道:“我只是一条可怜无助的小鱼,再不泡泡水就得干死了……” “我也差不多交代在那儿了——”隋银的声音也有点儿有气无力,骨头缝里都泛着疲倦。 对比之下,前两个世界过得实在不要太舒服,隋银一瞬间甚至都怀念起了坐轮椅上“指哪去哪”的日子。 想起许久没见的竹马,齐鱼橙又来了气,嘟囔道:“手机在他们哨兵身上跟摆设似的,信息就没几条回的!” 什么反正迟早都要回来,到时候见着人了再慢慢说也不迟balabala…… 齐鱼橙掰着手指头跟他吐槽,又是生气又是难过的。 相隔距离远了就容易产生误会,更别说不回信息这样拒绝交流的行为了。 具有当下时效性的分享与回应才是维持关系的关键之处。 洛祈年感情路上的不顺畅全他爹是自己整出来的。 隋银上一秒还在觉得好笑,下一秒就忽然想起来自己的任务—— 帮这俩的感情进程拉快,最起码都要省略掉那些他逃他追的狗血剧情。 隋银就笑不出来了,只觉得太阳穴一阵突突突的疼。 “欸,这种不回信息的你一般怎么处理啊银银?”齐鱼橙生完气,又想起了身旁这个感情经历丰富的活军师。 隋银在这个世界纯粹是相亲对象多,正经谈上的一个没有,但不妨碍他的理论知识丰富啊! “换一个。”话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一瞬间两个人都沉默了。 依照齐鱼橙这上头程度,换一个是显然不太可能的。 而隋银也是后知后觉,他压根儿没主动追过人,更不可能有这种对方不回自己信息的事儿了。 首席一发就是工作信息,谁敢不回? 轻啧一声,隋银抓了抓头发,像劝分不成的怨种闺蜜般,恨铁不成钢地换了个说法。 “把他所有渠道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你来我公寓住,住到他学会好好回信息为止。” 失去了手机沟通的渠道,洛祈年无论是想见面还是干什么都只能当面邀请,而在齐鱼橙住处那里蹲只会注定扑空。 每次都要经过隋银这么个“中间人”,洛祈年就能知道回信息有多方便多必要了。 “有道理。”齐鱼橙立马照做,挨个拉黑后继续挂在隋银身上,突然“嘿嘿”笑了两声,“不知道他的精神体会是什么,希望是个好rua的毛茸茸!” 自己不毛茸茸,就越是对毛茸茸的动物产生向往。 隋银也不免跟着走神了一瞬。 小狗的精神体会是毛茸茸吗? * 苦训半年,新生向导和哨兵们终于迎来了他们最期待的第一节通识大课! 通识课向来是合并在一块儿上,除却对天生与自己不同、却又本能被吸引的哨兵/向导之外,更让人翘首以盼的那肯定是拥有自己的精神体! 若是出了名的猛兽,那自然是威风。 宽阔的阶梯教室内坐得很满,个个都用那炯炯的目光盯着讲台,像一群精神抖擞的猫头鹰。 主讲老师是塔内一位德高望重的向导,时光在她脸上浸出了象征优雅与从容的浅浅皱纹,慈爱又平和。 隋银和几位同僚分立于门的两侧,同时严肃正经地行了个军礼。 “好了好了,在我老太太面前不需要这么拘礼。”她笑着摆摆手,又格外在隋银和哨兵首席的肩膀上拍了拍,“你俩也越来越有模有样了。” 她步步稳健地踏上阶梯,身后的隋银几人就落后半步跟上,哨响分站两边,将主讲老师护在中心。 不需要话筒扩音,她的声音也能无比清晰地传入所有新生的耳廓内。 “各位年轻的新生向导与哨兵们,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们,为你们上这一堂精神体诱导成型的课程……” “……首先,我们要了解精神体的存在与威力,”她微笑着伸手示意两侧,“由我的几位学生向你们展示。” 话音落下,厅内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 台上的几位同时让精神体显现在身侧,为了方便他们观察,小体型动物精神体的还特意将其放大了几倍。 哨兵那边有飞在耳侧的鹰隼,也有森林中的猴与虎,或嘻笑或吼叫,声势逼人。 而向导这边就显得安静许多。 隋银面色冷淡,腿边盘踞的银白长蛇放大了数倍,尖利的毒牙和时隐时现的蛇信,无一不震慑。 蛇身在地面上滑动时,仿佛还能听见鳞片的窸簌声,令人不寒而栗。 他身旁的齐鱼橙则不同,漂亮的小海豚周身环绕着水泡泡,竟是做了个调皮喷水的动作。 刚好正对海豚的那名新生下意识躲闪,明明身上干干爽爽半点儿没沾,精神上却残留着被海水浇泼的凉意。 对比哨兵那边,向导的精神体普遍温和亲人,还和几位学生玩儿了下小互动。 展示完,老师微一颔首,身侧的几位就都有序下台走到安排好的位置,将整个宽阔的演讲厅呈包围状。 “好,现在我来教你们怎么使用自己的精神力。” 台上的授课循序渐进,齐鱼橙就慢慢蹭到后门的隋银身边,两颗脑袋挨在一块儿讲悄悄话。 这种精神力各种糅杂的场合,他们几个都是被派来控场的,避免有些个毛手毛脚的收不住精神力,精神体天性不合开始互殴的也不是没有。 “小白今天是不是不舒服啊,我瞧着它都不亮闪闪了!”齐鱼橙担忧道。 精神体的状态一般就反映着主人的精神状态,隋银最近精神力更是不要钱似的消耗,他还真担心出什么事儿。 “没事,”隋银摸了摸小蛇脑袋,“蜕皮期。” 问水就正趁着橡皮糖眼睛雾蒙蒙的看不见才各种挑衅。 拿着瓜子戳来戳去。 【欸嘿,小瞎子,吃不着~】 两边都是崽,隋银只好随它们闹着玩儿。 目光落在谈临认真的侧脸,隋银想起对方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唇角漾起笑意。 虽然这个世界或许谈不了恋爱,但其实……他也挺高兴的。 前两个世界里,就像是故意磋磨人似的,反派的身世一次赛一次的惨,总有不圆满。 但这次不一样。 绝大多数的哨兵和向导都是由普通人家庭生出后觉醒就被白塔带走,亲缘很淡。 但谈临这次有舅舅有父母,是非常罕见的由向导和哨兵结合诞下的孩子。 “真不感兴趣?”齐鱼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嘻嘻开口。 隋银笑了下,没说是或不是,只反问道:“这么希望我霍霍你外甥?” “你不也没谈过恋爱?”齐鱼橙挑眉看他,“虽然确实有点儿渣男皮相的意思,但你又不是真渣。” 谁相亲还用工作号啊。 “而且……”齐鱼橙摸了摸下巴,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扫,“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俩未来肯定得有点儿什么。” 隋银懒洋洋地往后一靠,肩膀挨着墙,“有仇也不一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插科打诨,理论部分终于过去了。 “好,现在你们可以尝试用我方才列举的几种办法激活精神力、具象出你们的精神体了,感觉困难的同学可以举手示意,寻求帮助。” 嘈杂声陡然大了起来,周遭的精神磁场也受到影响不断在改变。 无形的精神力盘踞在上空,时刻准备着镇压。 齐鱼橙总忍不住探头探脑地瞄洛祈年,隋银的目光也时不时掠过谈临。 循着精神力的引领,谈临闭上眼,第一次触碰了自己精神图景的屏障—— 睁开眼时,谈临发现自己在一艘船上,四周除却海水什么也没有,只自己这一叶孤舟独自飘荡。 席卷而来的狂风、冰凉刺骨的暴雨、铺天盖地的巨浪,谈临只安然地站在船上,静默又强硬地直面风暴。 看上去摇摇欲坠的船只在这样多的危机前却仍然勇往直前,没有被掀翻或是击破。 “嗷呜——” 遥远又悠长的狼嚎响彻云霄,船上的谈临循声抬头,脸上带着笑意。 仿若永远无边际的汪洋中,陡然出现了一座高悬的崖壁,银狼王的毛发蓬松、吻部朝月,矫健又威武。 成功了。 再睁开眼时,谈临脸上笑意未散,精神体也出现在身前。 他正想抬手摸一摸自己的精神体,就见这威猛的银狼四肢一抬—— 撒着欢儿地跑到了隋银面前,前肢猛地就是一扑,脑袋搁在隋银腹部,尾巴直摇。 谈临:“……” 谈临:“…………” 第56章 烛光晚餐?隋银是想要抱他吗?!…… “诶——” 隋银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被小狼扑了个趔趄,后背严严实实地抵在墙上,腰间承受着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小狼倒是没真像狗似的上来就舔,但两只前爪扒着他的腰,脑袋一个劲儿地拱,像是在嗅他的气息一般,跟狗……也没太大差别就是了。 隋银哭笑不得,伸手揉了两把它蓬松又柔顺的毛发,又轻拍了拍它的爪爪,“乖啊,快起来,我站不稳了崽崽。” 听见这声温柔的“崽崽”,原本涨红着一张脸过来、只不言不语地埋下头把自己精神体揪回去的谈临脸更红了些。 小狼还回头朝他哼哼了两声,那意思明显就是不愿意走,想和隋银继续贴贴。 “……对不起,它脑子可能也有点问题,我立马弄走!” 谈临见光是后边儿的两条腿扯不动,深吸了一口气,竟是径直将银狼整个抱起来,连拖带拽地扯出场馆带到角落。 隋银这才直起身,揉了揉酸胀的后腰,缓缓吐出一口气,“差点儿没给我一下扑地上。” 要真被一个新生的精神体扑在地上动弹不得,隋银这向导首席的脸还能往哪儿放? 周遭的几个向导都在笑,打趣道:“精神体刚成型就认准你了,那小哨兵心里不知道有多喜欢你呢~” 精神体公认的比本人要诚实很多。 齐鱼橙手上抱着只幼崽形态的雪豹蹿过来,一看就是洛祈年的精神体,“银银你看!毛茸茸欸!!” 怎么人家的幼崽小小一只能抱,谈临的小狼就直接上来扑人。 隋银嘴角抽了抽,一摆手,“有事儿叫我,我去给看看谈临。” “去吧去吧。”齐鱼橙嘻嘻笑着眨了眨眼,像是在怂恿隋银去谈恋爱似的。 小雪豹用鼻子顶了顶他的眼睛,不让他把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 “好啦,我们小豹子最可爱是不是呀~”齐鱼橙抱着洛祈年的精神体笑眼弯弯。 洛祈年站在身侧目光炯炯。 * 第一次召唤出来的精神体都是实体形态,要在哨兵/向导彻底掌握精神力的使用过后,并能成功将其收入精神图景时,才可以自由控制。 隋银在角落找到这一人一狼时,谈临似乎没在尝试收回,而是也同样面对面蹲着,在跟小狼“讲道理”。 向导想要隐藏气息不被发现是非常简单的,特别是隋银这样高阶的,只要他想,几乎没人能察觉。 虽说面对隋银的小狼看见了他的到来,但只不过一个竖起手指抵在唇边的手势,小狼就立马倒戈不往这儿看了。 隋银好整以暇地听着谈临“训”狼。 “你怎么能做一只这么不礼貌的狼呢?上去就扑!我、我好不容易捡起来的厚脸皮都被你拽掉了!呜——” 他呜呜,狼就跟着呜呜。 一个羞愧难当,一个开心摇尾巴。 隋银没想到谈临私底下还会呜呜,唇角的笑怎么也掩不住。 19岁的年纪,还真就是个大男孩儿。 直白、纯情、横冲直撞。 但真的很可爱。 听见轻笑,谈临耳朵动了动,警觉回头,“!” “……” 他想远航了。 “那个,”谈临抿唇,颇为不自在地站起身,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说话也有点儿底气不足,“对不起,我刚刚训过它了,下次……它肯定不会扑你了!” 小狼被训了以后倒是老实仍旧主动凑过来贴贴,隋银就蹲下来捧着它毛茸茸的脑袋观察了下精神体的状态。 皮毛柔顺光滑,能大致看出谈临的精神图景也是比较稳定。 隋银蹲着,谈临就更不好意思站着了,犹豫了两秒就在向导旁边蹲下。 两人一狼都蹲在角落,气氛和谐,小狼就不断用脑袋拱隋银的右半边肩膀。 左边是问水蹲着,右边肯定就是小蛇了,隋银让小白同样以实体出现,小狼立马就用吻部去轻轻戳它。 “抓一下你的手腕,可以吗?”隋银向谈临摊开手心。 “嗯。”谈临耳根又红了,但也许是知晓隋银这是给他检查的意思,没有多别扭。 带着安抚意味的温和精神力通过两人相接的手腕,一点点进入谈临的精神图景。 “闭眼,专心。”察觉到小哨兵一直在偷偷瞄自己,隋银眼皮也不掀地道。 谈临没想到自己会被抓包,立马就把眼睛闭紧了,要多认真有多认真。 属于向导的精神力引导着谈临,将四处分散的力量汇聚,抽丝剥茧地在精神图景里变成牢固屏障。 慢慢地,不再是隋银单方面的指导,谈临也开始逐渐占据主动权。 哨兵闭眼沉浸在精神图景的完善中,原本被握着手腕搭在腿上的手也回握住了隋银的,并且劲儿在一点点加大。 原本一望无际的汪洋有了边沿与礁石,有了金黄的沙滩;空荡荡的危险崖壁绿叶开始生长,阴沉沉的天空被亮色取代…… 精神图景的构建趋于完善,隋银心念一动,精神力汇聚成朵朵蓬松又柔软的白云—— 簌簌雪花飘落,谈临似有所感地伸出手。 终年不化的雪花在他的手心也仍旧保留着独一无二的漂亮形状,是隋银精神力的具象化。 冷冽清新的大雪将图景中的冗余污染一并带走,唯留下丝丝沁心的凉意。 “很厉害,第一次就已经构建出完整框架了。”隋银率先松开手,夸道。 也是因此,谈临才发现自己抓他抓得有多紧……都留了一圈格外明显的红痕与指印。 “抱歉!”他连忙松开,看隋银的目光明显有着躲闪,“谢谢您,最后的那场大雪,是……” “嗯,”隋银点头,唇角带了点儿笑意,“免费附赠的一次简单精神梳理,不用谢~” 顶级向导的精神梳理真的……很舒服,就连构建图景时大量消耗精神力所带来的疲倦感都一扫而空。 “要谢的!”谈临双眼亮晶晶的很坚定,“您帮了我这么多,我请您吃饭吧!” “什么吃饭?一起啊!”齐鱼橙突然从后面探出脑袋。 谈临的眼神一瞬变得很幽怨,“小舅,哪有你这样偷听别人说话的。” “还不想带我,你还想和银银吃烛光晚餐啊?” 此话一出,谈临下意识就去瞄隋银的表情。 隋银眉梢轻挑。 之前不是还怕他潜规则,小狗现在这期期艾艾的表情又是闹的哪一出? 他不说话,谈临也没那个胆子认下这顿“烛光晚餐”,只干巴巴道:“没有。” 见他这副表情,齐鱼橙那诡异的“直觉”又出现了。 笑嘻嘻道:“那去你们宿舍吧,请人吃饭要亲自下厨才有诚意哦~” “方便吗?”隋银添了一把火,刻意问道。 “当然方便!”谈临立马应声,随即意识到自己答得太快,又羞赧地摸了摸耳朵。 * 原本单独吃饭的打算变成了四人聚餐,并且其中只有谈临会做饭,其他三个除了打打下手也干不了别的。 该准备的弄完,齐鱼橙就对着隋银好一阵挤眉弄眼,找了个借口就拽着洛祈年出去,把厨房这一还算私密的空间留给了两人。 谈临站在橱柜前认认真真地思考要用哪几个盘子才最和谐好看,余光瞟见隋银似乎也凑了过来。 几乎是瞬间,他又回想起了那场大雪。 谈临不是很容易动摇的人,也同样不是脑子缺根筋的,正相反,他从小到大都被夸是个很稳当的人。 但这两个优点似乎都在隋银面前骤然消失了。 和他的脑子一起。 他不仅仅因为误解对方要潜规则自己就莽上去叽里咕噜一堆,更是在精神体出现的瞬间就把隋银扑了。 去找隋银的那天,他甚至还特意回宿舍洗澡换了套衣服,就怕身上训练带着汗味让隋银难受。 但……他明明是去“放狠话”的。 谈临无法克制地想要在隋银面前展现出完美一面,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精神图景的屏障在隋银面前丝毫都起不了阻拦的作用。 刻意或是巧合、明里暗里……自从见到隋银的第一面开始,他似乎总在丢各种各样的脸。 什么“完美”都没展示到,说不定在隋银眼里他就是个毛躁小屁孩儿。 脑子里面乱七八糟地想着,余光却瞥见隋银靠近,并伸出了手—— 那几乎像是一个从后背撒娇的习惯性拥抱。 这一瞬间,谈临的身体恨不得僵成了一堵墙,脑海中一下子蹿过了100种隋银如果抱他,他该作何反应的演练。 衣袖从腰侧擦过时,谈临只觉得自己心脏快要从胸腔蹦出来了。 “扑通!扑通!扑通!” 抱了之后呢?隋银是想和他谈恋爱吗?他是被钓的鱼吗?他应该咬钩吗?躲开是不是太伤人了? 谈恋爱应该干什么?牵手拥抱接吻?他不会啊!!能速成吗? 然而—— “铛。” 轻微的碰撞声清脆又悦耳。 像是某种警铃。 一个精致漂亮的玻璃杯被向导握在手心,隋银泰然收手,缓缓在杯中倒上了清甜的酒液。 隋银垂眸抿了两口,懒洋洋地往旁一靠,看他在发呆,疑惑道:“这么难选吗?” “没!”谈临回神,迅速拿了几个盘子出来,猛地就把柜门关上了。 隋银刚才只不过想拿个杯子而已,他、他竟然自恋到觉得人家要抱他?! 谈临你脑子不会真被闪坏了吧??! “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两人都不说话的气氛虽不尴尬,但谈临怕隋银会觉得闷,主动开口找话题。 “一口一个‘您’的*,”隋银扬眉,“小朋友,我长得很显老吗?” “没有!” 谈临自己其实也觉得怪别扭,“那我叫你…哥?” “可以。”隋银目光在他眉眼间扫过,“想问什么?” 第57章 我!很!成!熟!我喜欢年长一点的成…… 想问什么? 谈临一怔,似乎是没想到他还会接自己那像好奇宝宝一样的话。 随即决定满足一下自己强烈的好奇道:“出外勤,是去干什么?” 有人说辛苦,有人说心累。 但无一例外的,出去过的人都说出外勤很好玩儿。 对于他们这些从小就待在塔内的哨兵和向导来说,哪怕塔内的设施再完善,外面的世界就是新奇的、光怪陆离。 更何况,传闻中隋银在塔外的舞台上大放异彩,是连那些生活多姿多彩的普通人都鼎力追逐的存在。 隋银答得简单,“一般出去都是搜寻未上报的哨兵和向导,也会去帮普通人那边的战场进行外援。” 虽然搜寻在外的哨兵和向导并将其带回塔内这一行为听起来有点像白塔的走狗,但实际上因为他们非普通人的精神力,留在外面非常危险。 不仅危及普通民众,连哨兵在那样高感官刺激的环境下也无法正常生存。 白塔内的哨兵与向导永久备战,而白塔和他们也不单纯是学校与学生的关系,更像是一种管束和训导、制衡与权宜。 所以,他们出去也不完全是兢兢业业给白塔当走狗,也会抓住这个机会在外边儿多嗨几天。 手指在玻璃杯壁上轻敲两下,隋银一边欣赏谈临做饭时的行云流水,一边施施然开口: “新生很少有外勤机会,想出去玩儿吗?小朋友。” 小朋友,明明是一个戏谑至极,仿若他在隋银眼里是个莽撞又冲动的男孩儿,而非需要正视的男人一般。 明明也只比他大了三岁而已…… 被隋银那双漂亮眼睛直直看进眼底时,很少有人能拒绝他。 谈临手指微不可察地蜷了下,没说想不想,只面上似随口一问,“哥,你谈过恋爱吗?” 话题跳脱得太快,向导轻笑了一声。 隋银手上捏着玻璃杯,薄而韧的一把腰松松靠在大理石边缘,双腿交叠,是一个很放松的姿态。 他轻轻一哂,“你是想要参考恋爱经验呢,还是想从我这儿得到……某种你想要的答案?” 谈临想要什么答案? 喉结上下滑动了下,谈临明明知晓自己不该就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心底的某个角落却在不断催促着他—— 你不想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吗? 你不想知道那些传言是真还是假吗? 你不想知道……隋银会不会回答你吗? “嗯?”隋银眨了下眼,似是催促。 “如果我想出去玩儿,”谈临先回答了上一个问题,接着,目光堪称直白地对上向导,“哥会以什么身份给我名额?” “嗯……潜规则对象?”隋银笑着逗他。 意外的,谈临这次并没有多羞耻的反应,只耳根泛起微红,抿抿唇,认真问道: “是独一无二的吗?” “……”话语在舌尖绕了半圈,隋银倒是有点儿意外了。 谈临这只小狗,仿佛总能在不经意的时候,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他没正面回答,只道:“我确实没什么恋爱经验能教。” 谈临眼神一亮。 “但——”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隋银慢悠悠地补充完下句,“我个人喜欢成熟一点的哨兵,嗯,比我略大几岁的那种。” “啊?!” 谈临嘴角还没来得及扬起,就“唰!”地一下往下撇了。 好消息,隋银没谈过恋爱:) 坏消息,隋银喜欢比他大的:( “虽然像你这样的小哨兵也很可爱,”隋银唇角噙着笑意,略带深意地眨了眨眼,“但还是有点儿像大型犬一样热情得难以招架~” 顺着他的目光,谈临扭头一看。 就见自己那不争气的精神体不知何时又偷偷溜了出来,现在正用那仔细收好了指甲的爪子,一圈一圈地把处于蜕皮期惫懒状态的小蛇卷起来,玩儿得不亦乐乎。 谈临脸色一黑。 下一秒,来不及抗议的小狼就被收了回去,小白眼睛虽然雾蒙蒙,却仍旧似有所感地往这边探了下头,吐出蛇信,“嘶嘶~” 摆着尾巴顺着向导的脚踝就爬上肩膀,隋银轻笑一声,施施然走了,“我去盛饭。” 独留下的谈临又把小狼揪出来训了一顿,接着抓了抓头发,“你以后就叫小黑了啊!” 小狼嗷嗷两声,连连摆头,表示它并不黑!! 银白色的!很稀有的!很帅的! 谈临皮笑肉不笑,“那你把黑锅扣我头上这么熟练呢?” “不叫小黑,就叫小锅!” …… “银银你真的太聪明了!” 齐鱼橙一边儿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边儿满脸幸福地跟隋银分享他搬过来住之后洛祈年的改变。 不止消息会回了,表情包会发了,甚至于—— “他都会主动给我报备了欸!上什么课、准备和我去吃什么balabala……” 隋银看着屏幕上某只小狗如出一辙的信息,弯了弯唇角。 该说主角攻和小反派“心有灵犀”吗? 12:15 【Lin:哨兵餐真的好难吃:(】 【Lin:不过我已经是一个成熟稳重的哨兵了,我还是会吃光的!】 【Lin:[空盘图片.jpg]】 16:31 【Lin:上枪械课,感觉他们拿枪没有哥好看!】 【Lin:不过我已经是一个成熟稳重的哨兵了,我会悄悄的~[小声蛐蛐.jpg]】 从隋银那天说了喜欢成熟哨兵过后,谈临的句式好像就变成了——【我是成熟哨兵、xxx】 屏幕一亮,又刷新出一条消息。 18:30 【Lin:突然通知上理论课:(】 下一条还没等谈临“成熟”呢,隋银手指微动。 【in:我也上:(】 这边,特殊提示音响起,谈临平直的唇角上翘了两个像素点。 看到信息后,连眼睛都瞬间亮了起来。 “我靠,临时加课你俩还这么精神,是不是人啊!”旁边同行的哨兵抓狂地哀嚎道。 俩? 谈临和洛祈年以同款姿势堪称“虔诚”地捧着手机,对视一眼。 “你不懂。”洛祈年淡淡道。 “嗯,你不懂。”谈临跟着点头,手上动作也没停。 【Lin:!!!】 【Lin:马上到!】 in和Lin两个昵称上下摞在一块儿,显得异常亲昵,简直和那些黏黏糊糊的情侣名字差不多了,甚至还要更亲密些。 当然,谈临一开始的昵称并不是这个,是那天吃饭时暗戳戳加上隋银之后才改的。 再经过自己小舅舅并不隐蔽的当面“暗示”,谈临知道自己拿到的是私人号、而非其他相亲对象得到的工作号之后就更高兴了。 虽然年纪无法更改,但他一定会在隋银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成熟稳重的!!! * 即使一路上两个脑子搭错筋似的哨兵紧赶慢赶地进了大阶梯教室,里头的人也基本坐满了,老师也早已站上讲台,想换位置简直是难上加难。 谈临目光逡巡着,在前排靠窗的位置看见了隋银和自己的小舅舅。 许是因为现在他们的身份一致,都是学生,隋银没有再穿带有军衔的制服,而是一身常服。 浅黄色的外套让他看起来温和了许多,微微侧过脸和齐鱼橙小声交谈时脸上的笑意更显柔和。 这一刻,隋银好像不再是那个身处高位的首席向导,只是一个优秀漂亮的学长。 一节课上了些什么内容? 谈临只依稀记得大抵是什么合作类的活动吧,没仔细听。 但你要是问他,隋银一节课都干了些什么? 喝了三口水,期间和齐鱼橙说了6次话,有4次笑得很好看,两次笑的特别好看。 后桌蠢蠢欲动地叫过隋银一次,向导只抬起手指示意了下,哨兵就噤声了。 还有隋银肩膀上总是带着的那只总是在“咔嚓咔嚓”的仓鼠,爪子里的松子被替换成了棉花糖,是一场寂静无声的吃播。 仓鼠可以吃棉花糖吗? 不知道,但隋银的一定可以。 问水对各种各样的零食都充斥着强烈的好奇心,隋银就像每一个溺爱自己毛孩子的家长一样满足它。 宽大的教室内除却老师平和的授课之外,源源不断播放着的就是足以让哨兵不陷入狂躁的白噪音。 窗户上因呼吸聚起大片水雾,隋银百无聊赖地撑着下颌,手指和毛茸茸的仓鼠几近融为一体。 看着那片水雾,隋银难得晃了片刻神。 高中时他那个学校管得很严,隋银又懒得交朋友,除却“偷渡”进去的手机之外,就没了别的解闷儿。 他不喜欢按部就班地听课学习,随手在草稿纸上画的几笔,慢慢也练出了点儿像模像样的画技。 心念一动,隋银拿纸巾大致卷了个尖尖出来,在窗户上轻划。 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可爱的小仓鼠简笔画。 问水怀里捧着和它脸一般大的棉花糖,看见窗户上的自己,豆豆眼呆了一瞬,随即就是蹦跶起来,【啊啊啊啊真的是我欸!银银你好棒啊什么都会!!】 【还要猫猫!上个世界的猫猫!!】 隋银就在仓鼠下边儿加了个趴着睡觉的问水小猫。 【叽叽~我简直是最幸福的统!我要回去跟时——】 【嗯?】隋银没听清它的话音。 【我说我要回去跟那些失心疯的系统炫耀啦,他们的宿主都对他们冷冰冰的!只有银银你最好啦~】 险些说漏嘴,问水小而黑的豆豆眼里显露出一丝人性化的心虚。 幸好它就是圆场大师! 别的系统在问水这儿都成“失心疯”了,隋银弯了弯唇。 问水倒是个很鲜活可爱的剑灵。 因着小白的不满,隋银最后在仓鼠旁边又添了条小蛇,整整齐齐。 而自从隋银开始画仓鼠时,一直悄悄往这边儿瞄的谈临目光都直了—— 他居然还会给小仓鼠画画诶! 真!的!好!可!爱! 第58章 一起吃饭吧!真男人从不喝豆奶!…… 高级餐厅内,悠扬的钢琴伴奏声轻灵又舒缓,觥筹交错间,就能完成几近影响一生的重要抉择。 这样的场合用餐节奏很慢,但不巧的是,隋银的绝大多数相亲对象都会约在这儿。 隋银由侍应生引着往里走,在对方为他拉开椅子时,微一颔首,“谢谢。” 侍应生点头示意后静悄悄地离开。 精致的桌前,男人衣装齐整地站起身,伸手示意,脸上带着笑半真半假地道了句:“这是我们第二次正式见面吧,首席当真是好忙呢。” 隋银伸手与他回握,礼貌地笑了下,“久等。” 坐下后,前菜随之而上。 “我经常来这家餐厅,便自作主张地为你安排了几道它家口感不错的菜式,我认为你一定会喜欢的。” 男人举手投足都彰显着强烈的表现欲望,代替点餐这样的行为也足以表明他的自信。 但是,隋银目光粗略一扫,就知道今天晚上自己估计是吃不饱了。 他从来不碰内脏,碰巧男人点的餐几乎就是一场“内脏盛宴”。 “嗯,挺不错的。”隋银礼貌回应,意思意思地只咬了一角夹杂着奇怪内脏混搭出的浓汤面包,差点儿没yue出来,抿了两口酒才压下去。 再之后,就只碰酒杯。 席间,男人一直在谈论自己的各方面优秀履历,包括并不限于其精神力等级为B+,又就白塔内高层的某些决定开始侃侃而谈…… 坦白来说,哨兵的话间还算幽默,但那种不自觉洋溢出的优越感是根本无法掩饰的。 隋银只觉得无聊。 别人多么优秀的一生、以及那些根本没有办法改变实际的纸上谈兵,他半点儿兴趣都没有。 更何况,他周围无论是哨兵还是向导,等级都没有低于S的,实在是不理解一个B+为何能如此自信。 还不如小狗事事跟他分享的聊天记录来得有趣—— 【Lin:哥,洛祈年刚才问我,小舅喜不喜欢他送的礼物!】 【Lin:我还以为小舅说的新游泳池是他送的呢,就说特别喜欢,结果你猜怎么了!】 【in:怎么?】 【Lin:他送了一堆声控皮球哈哈哈哈哈,小海豚一叫,那些皮球就跟闹阿飘似的到处蹦哈哈哈哈哈!】 ……很有画面感的礼物了。 声控皮球这种东西,隋银在市面上还真没见过,洛祈年能弄出这种玩具也是用了心——好奇心。 一堆皮球自己开始蹦跶的场景太美,隋银甚至能想到齐鱼橙和小海豚同款目瞪口呆的脸。 另外,还有蛋蛋忧桑的。 【Lin:哥,我们刚刚去参观了向导哨兵分区之间的那堵墙!】 【in:嗯?】 【Lin:感觉也不是很高欸,应该不难翻吧……[乖巧.jpg][乖巧.jpg]】 【Lin:被老师捉住摸鱼,看见聊天记录了:(】 此外,还有很多很多。 【Lin:报告长官!今天发现了个蘑菇怪圈!长得像一只乌龟欸!!】 【Lin:今天教室里放的白噪音有点儿像咯咯哒~】 …… 谈临就像是只精神充沛的大型犬,分享欲总是在一些奇怪又可爱的地方,仿佛从那些小表情里都能看见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外勤时我也去考了跳伞教练证,有空我可以带你试试,不用害怕。” 隋银回神时,男人正说到这句,还对他眨了眨眼睛,并适时展示了一下自己练得很好的肌肉,“我们肯定会有不错的约会。” 捕捉到对方情绪,隋银才疏离的笑了笑,没接话。 按理来说他和任何一个相亲对象都不会有见第二面的机会,但上次是他临时出外勤爽约,这次就算补回来了。 也是他的报应一遭。 “不然,就明天怎么样?你们向导的周末应该挺清闲的吧?”男人似乎对自己的邀请非常自信,眼中闪过志在必得的光。 说着,甚至还把自己的精神体放出来了,是一只龇牙咧嘴的鬣狗。 “这是我的精神体,你的呢,也放出来让它们相处相处闻闻味道吧。” 直言让向导放出精神体来供其嗅闻,堪称骚扰一样的话。 也真是许久没遇见过这样的垃圾了。 隋银淡淡掀起眼皮,语气也冷了下来,“我认为我们没有必要再见面了。” “另外,哨兵与向导的假期是一致的,如果周末‘不够清闲’,那只能说明你的能力极差,这一点我会问责你的上级。” “对于你在我面前失礼的行为,我也会向你的上级进行例行询问。” 两三句嘲讽完,隋银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拎起外套转身就走。 “诶别走啊,我只是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没必要当真吧首席!” 男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冷脸打了个措手不及,急忙站起身就来拽隋银的手。 口中叫着“首席”,行为举止却没有丝毫该有的尊敬和礼貌,反而处处居高临下,不知死活的东西。 手腕处的力道很大,隋银眉毛都没动分毫,精神力一出,男人的手就被震开、自觉就没了劲儿。 “嘶——诶,别走啊!” 男人捂着手还想再纠缠,鬣狗也冲上前来想咬他的裤脚。 隋银烦不胜烦,心下已然思忖着实在不行吃个处分也要把这人处理了。 方一回头,身侧却陡然擦过一道影子。 “砰——!” 电光火石之下,男人倏地就飞了老远,倒在地上狼狈不堪。 隋银有些没反应过来似的眨了眨眼,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半个脑袋的谈临。 谈临一手将他拉至身后,是一个明显保护的姿势,沉着脸对那个哨兵释放威压。 “哥说不想再见到你了,听不懂人话?”小狗完全冷脸的时候,犬系长相的凶性就完全显露出来了。 像狼一样的压迫感,况且他脚边还真跟着一只作出捕猎姿势的小黑。 小黑正经起来就不像那个会如大型犬一般扑在隋银身上撒娇的崽崽了,狼王的气息让鬣狗顺从地伏在地面,瑟瑟发抖。 哨兵是非常好战的,几秒的功夫,男人从身心到精神体都完完全全被打趴下,一块儿伏在地面瑟瑟发抖。 餐厅经理见怪不怪地叫了救护车,还特意过来在隋银面前赔了个不是。 “扰了首席的心情,实在是不好意思,监控资料我会叫人直接送至您的办公室,望您不要介意。” “有劳。”隋银颔首,摆摆手让他先下去了。 “哥!”谈临笑起来会有两颗尖尖的虎牙,阳光又开朗。 隋银却仍旧想着方才的情形。 谈临出手时利落干脆,精神体小狼也不逞多让,一人一狼都很迅猛。 且,隋银还是第一次看小狗这么具有攻击性的一面,像一个真正的成熟哨兵那样。 结果,将人赶走以后,在自己面前又恢复了快乐小狗的样子,人畜无害的一张笑脸呈在他眼前,直叫人一看了心情便好了不少。 这反差感,还真是有点儿、不,是非常让他惊喜。 “幸好我来得快,没脏了哥的手,”谈临有点儿小得意地笑着,“我和这种垃圾哨兵打,顶多算个斗殴,也就多罚几圈的事儿,省的他给哥找麻烦~” “你也来这儿吃饭,是约会?”隋银笑着摸了摸将脑袋自动钻进他手心的小黑,抬眸问道。 “不是!”谈临简直要将脑袋摇出了残影,“我和我爸妈来的!不是约会!” “我怎么可能跟别人约会……” 嘴里嘀嘀咕咕着,谈临顺手把没点眼力见儿的小黑收了回去,眼巴巴的问隋银,“哥,我刚看你没吃多少,要不然和我们一起吃点吧!” 隋银神情微顿。 他有种诡异的要见家长的感觉。 而在此之前,他毫无经验。 似是看出他的犹豫,谈临立马改了口,“那你等我一下好嘛?我去跟他们说一声,咱俩单独出去吃也行!” “好。”隋银确实没准备好“见家长”这一被赋有了某种特殊含义的会面。 他索性到外边儿等,目光隔着玻璃与谈临面前的一对夫妇碰上的瞬间,三人都是一愣。 接着,两人对他很热情地挥了挥手,笑起来时有如出一辙的尖尖虎牙。 隋银也跟着笑了下。 谈临简单几句说完就想往外跑,疑惑地回头看他爸妈在乐呵什么,就正对上了隋银的笑颜。 “哎哟,都给我们儿子看呆了呀~”谈临妈妈笑着打趣道。 “爸妈你们吃完记我账,我先走了啊!”谈临回神,红着耳根匆忙交代了句就往外头跑。 步履匆匆,没有在久经社交场合中成年人的克制优雅,有的只是不愿意让喜欢的人多等的急切与热忱。 * 站在火锅店前,隋银挑眉看向身旁,“你能吃?” 哨兵的味觉与舌头也是极其敏感的,光看他们平时的饮食就知道有多痛苦了。 火锅这样重麻重辣还刺激嗅觉的食物,向来只有向导会尝试。 谈临刚靠近就被呛人的香气刺激得连打了五六个喷嚏,眼尾都带上了闪烁的泪花。 都这样儿了,还是强撑着点头,脸上有种视死如归般的坚定,“对!就吃这个,我舅说你最喜欢这家!” 隋银轻笑,略冷淡的一把嗓音很抓耳,臊得谈临不自觉揉了揉耳朵。 “嗅觉、味觉、痛觉下降至3点,听觉下降至4点。” 谈临眼睛一亮! 3点基本上就是向导的感官程度,也就是说,他现在可以尝试隋银最爱的火锅了! 幸福!! 点单时,隋银想着照顾下小孩儿,锅底点的鸳鸯。 十分钟后,他庆幸自己的“心慈手软”。 没吃两口,谈临的舌尖就已经辣得发疼了,却还撑着“成熟哨兵”的面子,死活不碰番茄锅那样一看就是不成熟哨兵的选择! 隋银嘴角抽搐,实在是看不下去,就推了瓶冰镇豆奶过去,“这个解辣的。” “一点都不辣!真男人从不喝豆奶!”谈临说一句话就要“嘶——”一次,小白也在隋银的肩膀上跟着“嘶嘶~”,有来有回的跟比赛似的。 这个年纪的大男孩儿最听不得的就是什么“不行”“做不到”类词语,尤其是在喜欢的人面前,强撑着的淡定成熟假面就是天! 只是,这一小学生般的幼稚行为实属是算不得多成熟就是了。 “这个好了!哥你快吃!”谈临不亦乐乎地给他把碗几乎要堆出尖尖。 冰的甜品上了之后,更是直接将勺子妥帖放在了隋银的手边,甚至还贴心地给小白用冰块降温。 忙前忙后的小狗自己没吃多少,光被辣了。 隋银轻啧一声,自己也开了瓶豆奶,捏着瓶身微倾倒,轻笑着示意,“干杯?” 两人是一样的,谈临就不抗拒了,乐滋滋地捏着隋银亲手给他开的豆奶。 真男人该喝的豆奶! “干杯!” 第59章 精神梳理后的身体本能幼小狼崽,张牙…… “你抽到的是几号啊?” “3号,你呢?” “我2号……这是什么意思啊?” 洛祈年看着手中的一号签,又凑过去看谈临的签。 6号。 “你觉得哪个号码会是你小舅?”洛祈年暗戳戳地打听。 谈临坦然摇头,心中却也在思忖着……隋银代表的会是几号呢? 新生向导最近在上精神力控制类的课程,而哨兵们就被安排来进行他们绝大多数人的第一次精神梳理体验。 随机抽签,抽到的号数就对应着一位向导。 好在,教官看着这一堆迷茫的脸,好心提醒了一下—— “你们是新生,还不懂精神梳理名额有多难抢,这次是塔内照顾你们的福利,也极其有可能是你们这辈子为数不多的体验,好好珍惜吧。” 教官摇摇头,随口唠叨了几句:“六位向导的能力都很强,五六号向导会先和你们沟通放松情绪,一号向导…非常直接,成效很…猛。” 教官说着,竟还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反正抽到一号的……算你们运气爆棚。” “是向导首席?”谈临就站在教官身侧,压低声音问了句。 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教官坦然点头,把六位向导的姓氏都介绍了一遍,“你们直接叫长官也行,或者叫前辈,记住了,要尊敬。” 就里面那几位的军衔,一个比一个吓人。 一号是隋银,六号恰恰好是齐鱼橙。 谈临和洛祈年默契地对视一眼,垂在身侧的手默契一动,悄悄将签子交换,各自得偿所愿。 * 精神梳理是一对一私密进行,抽到号签的哨兵就在净室门口眼巴巴地等着,不知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教官的提醒显然是经验之谈,五六号房间进程较慢,几乎十五分钟开一次门,但每一个哨兵出来时脸上的笑容都平和而喜悦。 反观一号这边,平均五六分钟就弄好一个,出来的哨兵都面红耳赤得跟着了火似的,有几个还姿势诡异地夹着腿捂着脸。 教官见怪不怪地轻哼一声。 谈临排的是最后一个,至于原因嘛……当然是想和隋银多呆一会儿。 前面那哨兵眼神乱飘地开了门,对着谈临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快进去吧!” 说完,夹着腿就贴着墙扭走了。 推开门前,谈临甚至有些紧张地扒拉了两下头发。 ……这还是他和隋银第一次在这么正式的场合见面呢~ 静室就是隋银最开始醒来时呆的那个纯白房间,白噪音舒缓又放松。 长长的一条窄桌,两把软椅,桌面上还摆着颜色清雅的插花,静谧舒适、最适合敞开心扉。 谈临进来时,隋银正背对着他仰头喝水。 向导身上穿的既不是带军衔的制服,也不是容易让人产生紧张情绪的白大褂,而是一件颜色很暖的日常线衫,看上去很有亲和力。 从后面看,隋银的腰臀比例极好,腰细腿长身姿挺拔,只打眼儿一看便叫人挪不开视线。 谈临仓惶垂眸,又倏地想起,隋银喜欢跳舞。 他想象不到,这样一个漂亮冷淡的人,跳起舞来会是柔美或是大开大合的酣畅。 但不得不承认,隋银真的很适合站在聚光灯之下,被万众仰望、瞩目。 “嗯?你抽到的是我啊,”隋银润了润喉,放下杯子转身就看见了站在门口发呆的小狗。 “坐吧。”他拉开椅子坐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示意。 既然最后一个是谈临,他就不用着急速战速决下班儿了。 “噢…好。” 谈临听见这具有高辨识性的嗓音、骤然回神,发觉自己在盯着哪儿发呆后急忙收回目光,坐下时显得有几分手忙脚乱。 隋银目光在他脸上轻轻掠过,谈临的腰板儿就挺得更直了,目光直勾勾的亮,“哥!” 距离上次一块儿吃火锅,他们也有两周没见上面了,谈临只觉得哪哪儿都看不够。 “最近精神图景怎么样?”隋银一改平时“狂风过境”似的梳理风格,笑着问。 “挺好的。” 话音刚落,谈临脸上就显出一丝懊恼。 叫你嘴快,挺好的不就不用梳理了吗?! 自断后路都没这么断的吧! 隋银眉梢轻佻,没拆穿他,而是叫谈临把小狼放出来看看。 小黑得了准许,一下就扒着隋银的腿“嗷嗷”叫唤撒娇,被揉了脑袋才心满意足地顶着小白到旁边玩儿。 小白化形不算大,蛇身只虚虚在狼耳朵上盘了两圈儿。 两只手自然交叠,隋银见眼前的小狗只顾着盯着他的脸看,好笑地提醒了一句,“和之前给你做的那次会有点儿不太一样,我开始了啊。” 谈临还没来得及应声,眼前场景就是一转。 夹杂着凛冽寒意的精神力丝毫不费劲儿地就探进了哨兵牢固的精神屏障,没有半点阻拦。 雪花慢悠悠飘落在宽阔精神图景内的每一个角落,不曾遗漏半分。 隋银有意让雪花多停留一会儿,索性开口道:“带我转转你的精神图景怎么样?” “好!”谈临不敢牵他的手,只好将手虚虚护在隋银腰后两指宽的位置,手指蜷缩又张开,纠结挣扎得紧。 两人踩在松软金黄的沙滩上,咸湿的海风将衣摆撩起,谈临左手虚握了下。 隋银兴冲冲地蹲下来看正在吐泡泡的小螃蟹,谈临自然而然地就跟着蹲在了他旁边。 脸上神色精彩纷呈,憋了一路的小狗终于忍不住问道: “精神梳理……都是这样的吗?” 都是这样——两个人、亲密无间的在无人到来之地散步交谈。 天与地、你与我。 “不会。”隋银一边回答,一边转头看向谈临,淡色的薄唇不经意地擦过哨兵的耳垂。 耳后一阵酥麻,谈临下意识想要偏头,却又硬生生停在那儿。 只是柔软温凉的触感已然仿若幻觉般转瞬即逝。 隋银似乎毫无察觉,眼睛只专心致志地盯着小螃蟹看,继续道:“我不会进别人的精神图景,也不会下雪,只用精神力卷走他们的冗余垃圾就算结束。” 听在谈临耳朵里,那就是源源不断强调的“独一无二”。 他清楚,临时的精神梳理对于向导和哨兵来说是非常正常的行为,也不像接吻或牵手那样私密独特。 但,隋银对他的精神梳理是深入的、独一无二的。 那是不是至少可以说明…… “你的精神图景很完善。” 说到这里,隋银才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极其浅淡的笑意。 “我是不是靠得太近了,挡住你了吗?”隋银说着,往后退了点儿,后腰就撞进了谈临虚虚停在半空的手心。 与想象相同的薄与韧。 隋银动作与表情都无比自然,倒真像是不经意的触碰那般。 “……没有挡住。” 被这么一打断,谈临耳根晕开薄红,喉结不自觉动了两下,瞬间就想不起来方才脑子里在思忖什么了。 只有一个念头不断重复—— 隋银身上是沐浴露的味道吗……好香,嘴巴……也好软。 那是比云朵都要轻盈似幻的转瞬即逝。 一瞬间,谈临甚至有点儿没来由的遗憾,不自觉抿唇重复了句,“没有挡住。” “那就好。”隋银唇角微翘,达成目的后站起身来,向谈临伸出手,“好了,雪花呆的时间够久了。” 谈临不明所以地伸出手。 下一瞬,微凉的触感不再来自*于手腕,而是手心。 恍惚间,他想—— 这算牵手吗? 精神力裹挟着漫天的雪花,轻柔又不可抗拒地将冗余信息统统掠走。 ……的确是与第一次梳理完全不同的感觉。 每一缕精神力都像是带着一个小尾巴似的,每掠过一寸,尾巴尖尖就会轻轻浅浅地在谈临的精神图景内轻勾一下,泛起圈圈涟漪。 明明是极凉的雪花,却让谈临浑身滚烫、热血难凉。 做完精神梳理,谈临恍惚地睁开眼,尚未聚焦的目光落在隋银那双极易让人沉溺的眼睛。 小小倒影中,看清自己的沉迷。 “……” “!” 猛然回神,谈临感受着身体奇怪的反应,瞬间面红耳赤地松开了隋银的手。 “抱歉!”谈临甚至有点儿毛手毛脚的慌张,“对不起、我——” 隋银轻笑着,只大概往他腿间浅浅扫过一眼,就能将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特殊情况”尽收眼底。 见小狗实在是臊得厉害,他眨眨眼,宽慰道:“会有感觉是正常的生理现象,说明你是个身体非常健康的哨兵呢~” “我不会多想,不用太尴尬噢~” 不、一点儿也不正常。 至少在此之前,他从未在别人面前有这样……失礼的行为。 谈临喉间干涩,本能地想解释什么,但语言在此刻却又好像格外苍白。 身体的本能反应才是无法掩饰的。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怪不得前面出来的哨兵会是那样的反应。 实在是很奇特的感觉。 尴尬、羞恼、以及无所遁形的一点点……难以启齿的渴望,让谈临觉得自己尤其不对劲。 他甚至在想——要不然以后漂流瓶联系吧? “……” 直到看见隋银映进眼底的笑意后,谈临骤然反应过来。 精神图景里的一切,似乎……并不只是他单方面的心绪难掩。 至少隋银纵容、甚至…引导着一切的发生。 恶向胆边生,谈临喉结上下滑动了下,顶着隋银讶异的目光,猛地凑近—— 双手捧起向导的脸,心一横!闭眼猛地往前一碰! “啵~” 极其响亮的一声。 空气中似是传来谁的轻笑声。 唇瓣传来濡湿,隋银眉骨微抬。 幼小狼崽,张牙舞爪。 第60章 亲朋好友接吻是什么关系? 阶梯教室内,哨兵向导各占一隅。 “又是大课诶,不知道教授还是不是上次那个……” “第一排的那几个哨兵看起来不像新生啊,他们是来监管的?” “上次大课也没有监管的啊……” “叮铃铃——” 铃声响起的瞬间,众人自觉噤声,目光一致投向门外。 隋银卡着最后一声铃响踏进教室,略一颔首,“我是你们本学期精神力控制这一科目的导师,我姓隋。” 他没有过多的介绍,只一来便直接开始授课,雷厉风行得与当时精神梳理时如出一辙。 仿佛底下的不是什么几百人,而是一堆大白菜。 “以上,枯燥得想睡觉的理论部分结束。” “实操部分——”惯例把理论讲完过后,隋银目光随意扫过台下,在掠过某位满脸写着“我在这里!”的年轻哨兵上多停了半秒。 眼眸中带上了点儿细碎笑意,“那就麻烦谈临同学上来给我当个助教吧。” 谈临几大步就上了讲台,眼睛亮亮的。 隋银没和他有太多的眼神交流,绝大多数时间都是正对着一众学生,在谈临的身上做讲解和掩饰。 谈临安分得不行,随他怎么摆弄都乖乖配合。 “……向导在调控哨兵感官数值时,精神力不够充沛的情况下需要用一定的肢体接触来进行辅助,口令要清晰、简略、快速……” “注意,3点是一个临界值,低于3点时哨兵容易陷入焦虑不安等精神失控状态。” 说罢,隋银就借着谈临演示了下,“听觉、视觉下降至两点。” 一瞬间,能看到、听到极远之处的场景与声音如潮水般骤然消失。 世界回归寂静一片。 谈临几乎只能听见隋银的声音,眼中只能容下向导一个人的倒影。 视觉受限的情况下,焦点骤然就变得更加清晰了。 谈临怔怔地凝望着隋银的侧脸,能清晰地数清楚他那双冷淡的眼上有多少根睫毛,瞳孔中有几个光点…… 最吸引哨兵目光的,是隋银鼻梁侧一颗极其浅的小痣。 在此之前他从未看见过,此时此刻、这颗浅棕色的小痣在他的眼底却映得如此清晰。 只叫人……一见了便有种吻上去的冲动。 毕竟,痣的存在,仿佛就是为了指引恋人该往哪儿亲。 恋人? 他们……算吗? 一瞬间,巨大的茫然与仓惶笼罩住谈临,像是一间空茫茫的屋子一般。 那天精神梳理结束,他头脑一热,冲动地捧着隋银的脸就亲上去了。 或许都不能算作是接吻,就只是简单而纯情地贴了一下而已。 ……虽然谈临难以自控地舔了一小下。 那一刻,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攥紧又松开,只觉得快要窒息、却也饱含期待。 然而,隋银表现得异常平静。 向导只是似笑非笑地盯了他两秒,随即抬手——不甚在意地蹭了一下那带上水光的唇瓣。 “小狗都这么喜欢咬人的吗?”那人笑着打趣儿道,紧接着却又继续仿若安慰地开口—— “细胞更新迭代过后就又是初吻了,不用太在意。” 说完,还笑着对谈临眨了下眼睛,含着笑意的嗓音却是说着再冷但不过的话语。 “好了,回去吧,我要下班了噢小哨兵。” 仿若这一个冲动的吻在他眼里也如见面握手般常见、早已习惯的兴致缺缺。 “……” “看,这就是典型的焦虑不安表现。” 随着感官的恢复,隋银的声音清晰传至耳边,谈临骤然回神。 一低头,发现手上捏着的纸张已经被自己撕得残破不堪。 谈临哑然,眉心早已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微微蹙起,被隋银微凉的手指随意抚开。 “好了,演示完毕,现在哨兵和向导随意两两配对、自由练习。” 台下动静骤然大起来,组队声、欣喜的惊呼…… 隋银随手按掉了扩音麦,后腰抵着桌沿,微微笑着歪头,“刚才在想什么,这么纠结?” 向导对哨兵的情绪勘察是极其敏锐的。 谈临抿了抿唇,手指不自觉地又开始揉捏那个纸团,“我在想你。” “嗯?”隋银惊讶于他的直白,微微扬眉。 这一表情却被谈临曲解为疑惑。 “虽然细胞会更新,但那就是、我的初吻。”谈临直白的目光晃晃悠悠,就又落到了隋银淡色的唇瓣上。 “那天想说的话其实还有很多,怕你觉得我烦,只说一句好了,”谈临一鼓作气,直勾勾地对上隋银的眼睛,“哥,我可以追你吗?” 坦荡的小狗可以得到奖励。 但…… 隋银没说可不可以,只余光扫了眼台下,哂笑着开口:“知道第一排为什么坐了那么几个非新生哨兵吗?” 谈临摇头又点头,最后郁闷地嘟囔道:“肯定是因为哥。” “嗯。”隋银摸了下他的头发,手感果然如所想的那般柔软。 被这么一揉脑袋,谈临瞬间就支愣起来了,以为这是隋银给出的“答案”。 身后无形的尾巴都准备好快乐摇摆了! 结果,下一秒。 隋银笑着补充了句:“他们都是白塔安排的相亲对象。” 虽然日程上是午饭两个、晚饭两个的安排,但这些哨兵显然一致选择了来他的课堂,想提前约“单独”的会面。 却不曾想四个哨兵的心思都凑一块儿去了。 闻言,谈临嘴角骤然又下降了两个像素点。 隋银眉骨微抬,继续道:“所以,要不要和我一起……逃跑?” 这话听在谈临耳朵里自动转化成了—— 要不要和隋银一起私奔? 那当然要! “要!”谈临激动得直接抓住了隋银的手腕,恨不得现在就把向导拉着往外。 冷静下来后,又想起了那个没被回答的问题。 谈临执着道:“哥,所以我可不可以追你?” 隋银只是笑,漫不经心地道:“谈临同学,现在是上课时间,不回答私人问题哦~” …… 谈临度过了飘飘然的一天。 下课后,他握紧首席向导的手腕在众人眼里扭头就跑,像是私奔的爱侣。 精神恍惚地和隋银单独在向导的独栋公寓吃了午餐,甚至还盖着香香的毯子靠在沙发上睡了个午觉。 下午更甚,隋银原本空闲一片的日程没被各式各样的奇葩相亲占领,而是无比自然地去陪谈临上了两节课。 ……而且不是向导哨兵共通的那种大课,是只有哨兵开设的课程。 但首席向导想去哪儿不行? 压根儿没人拦着。 不止谈临茫然,他的同学也茫然。 不是、这俩、谈恋爱呢??!!! 谈临一整天脑子里都在不断纠结打架—— 说这算是谈恋爱吧,隋银压根儿就没回答他那个问题。况且向导就像是突发奇想一般,就为了去消磨消磨时间似的,也没有什么格外暧昧亲昵的相处。 但说不算吧…… 仅此一天,首席向导陪新生哨兵上课,情侣甜蜜蜜的八卦满天飞,隋银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谈临摸不准隋银的意思,但不妨碍他嘴角上升3个像素点。 傍晚,隋银又带着他出来吃宵夜散步。 两人能聊的话题其实很多,也不需要哪一方的刻意提起,自然而然地就并肩走了大半路程。 路过象征着哨兵和向导不互通的那堵高墙时,谈临下意识停了脚步。 这里有棵极其高大的树,伞盖般的树荫将灯光遮去大半,显得朦胧又柔和。 心有所感似的,两人同时看向对方。 隋银就微仰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他,即使嘴巴不说话,那双漂亮的眼睛也都像是把所有的情话都说了个遍。 谈临试探地低头,目光一直紧盯着隋银的反应。 第一下,轻吻在隋银鼻梁上的小痣。 隋银似是觉得意外,但仍没说话,依旧是那副神情,仿佛在等待着谈临能做到什么程度一般。 第二下,只是轻轻的接触,和初吻那次差不多。 谈临喉结动了好几次,气息也不稳,看到隋银平静的态度仿佛在说,就这点胆量了吗? 年轻的大男孩儿是经不起半点儿激将的。 谈临一瞬间把所有想法都抛到脑后,遵从本心地贴了上去,用极轻的力度厮磨吮咬。 “……” 待他慢慢摸索到了点儿门道,隋银才开始气定神闲地回应。 唇舌相触,不属于自己的体温交换融合,谈临毕竟是个19岁没谈过恋爱的年轻哨兵,一点儿都经不起激。 隋银只不过稍稍往后缩了一下,他就直接伸手扣住了隋银的后颈,另一只手固定着向导的下巴,吻得很沉溺。 两人在高墙底下接吻,忽的,一阵大闪光瞬间照到他们身上,伴随着是中气十足的一声—— “两个小兔崽子干什么呢?!在我眼皮子底下还敢——” 巡逻主任骂骂咧咧地提着爆闪手电筒过来,横眉竖眼地就准备开训,结果凑近了,打眼儿一看。 一个是他们不断安排相亲对象的向导首席,一个是有可能成为未来哨兵首席的新生哨兵。 瞬间,主任哑口无言。 眼睛干瞪了半晌,谈临已经把隋银被他弄乱的衣领整理好了,一脸幽怨地盯着他。 隋银就更坦荡了,懒洋洋地往谈临身上一靠,唇还微肿着,彰显着他们方才的所作所为。 “主任,巡逻呢?” 轻咳几声,主任“唰!”地一下就把爆闪手电关了,主任的脸一下子变得精彩纷呈起来,声音也瞬间柔和了下来,“是隋首席啊。” “您不是还有别的地方要巡逻吗?赶紧去吧。” 随便拉扯了几句有的没的,主任就连忙点头,脚底抹油似的溜了。 开玩笑呢?隋银看上哪个哨兵,塔内都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这看起来还不是相亲,算自由恋爱,那就更合适不过了啊!! 甚至还想促进他俩赶紧成为结合向哨的关系。 没有结合哨兵的向导是危险的,他们有强大的能力以及极小的约束力,对白塔来说也是把锋锐无比的双刃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不想干了。 与哨兵结合之后,最起码也能产生那么一层微弱的责任心。 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所以,隋银从来不拒绝相亲局,算是一种表面的平和态度。 人一走,谈临就开始蠢蠢欲动了,带点儿刚亲过的不好意思,又带点儿高兴的期期艾艾。 “哥,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啊?” 隋银唇角噙着笑意,眉梢一挑,故意道:“好朋友,或者好兄弟,都行,看你喜欢。” “啊?!”谈临瘪了瘪嘴,狗狗眼里似乎都写着“难以置信”四个大字,“可是我们、都亲嘴了诶~” 说到这儿,耳根晕开薄红,谈临强调:“伸舌头的接吻!” “噢。”隋银歪头想了想,迎上哨兵期待的目光,施施然开口。 “那就,亲朋好友。” 60-70 第61章 “唇”友谊一支枪冰凉,一支枪滚烫。…… 隋银是个再自由不过的向导。 他拒绝的哨兵,压根儿没有机会再次靠近,更别说约见了。 同样,他没给出答案的追求,谈临也只能一个人缩在角落生闷气。 “亲朋好友”这词一出,谈临的表情立即就从双眼亮晶晶的期待——“唰!”的就垮成了小狗郁闷脸。 幽怨的、难以置信的。 他们、他们都接吻了诶!!! 都这样了,还“唇”友谊呢!!! 见他这副模样,隋银眉梢轻挑,“不想当亲朋好友啊——” “那就——兄弟?” 这还不如“朋友”呢。 谈临心一横,眼一闭,不情不愿地道:“想当!就当亲!朋!好!友!” * “哟,谈临,今天怎么舍得和我们一块儿了?不去办公楼啦~” “就是就是,刚认识的时候那股子‘老子眼里只有战斗’的劲儿,哪能和现在天天对着手机傻笑的样子比啊~是不是?” 同行的一群人挤眉弄眼地打趣道。 谈临最近一下课就往首席办公室跑,塔内无论是哨兵还是向导,都知道他在追那个传说中三天一换男朋友的首席向导了。 有毅力,有志气,更有机会。 塔内包括高层在内的不少人,都明里暗里地关注着这位年轻哨兵追求的结果。 谈临也不狡辩,只笑,说话的口吻有种不明显的小小得意,“回去换件衣服再过去。” “哎哟~” “受不了受不了!” 谈临一摆手,大步就朝宿舍跑去。 带风的背影坦荡又热烈。 …… 练舞室内。 大片的落地镜中只映出一个身影。 “叩叩。” 谈临先轻敲了两下示意,然后才推开。 映入眼帘的就是手肘支在软垫,从肩胛到腰腹再到臀腿都流畅而薄的肌肉走势。 隋银身上穿着轻便,脖颈间呈现出一种剧烈运动后的薄红。 “哥。”谈临默默多瞄了两眼,就习惯地在镜前盘腿坐下。 他知道,隋银在身材管理方面对自己的要求很高,除却向导的日常训练之外,隋银还兼训着舞蹈方面的基训,运动量大,而且自律得紧。 这段时间每次过来都是在这儿,他也养成了看向导训练的习惯。 “叮——” 计时结束。 隋银膝盖一弯就将身体撑了起来,撩了把微潮的头发,接过谈临殷勤递上的水抿了两口,“想吃点什么?” 他伸手想去拿椅子上搭着的毛巾,谈临先一步就直接递到了他手心。 “哥你昨天不是说想吃麻辣牛肉嘛,”谈临像只粘人小狗一般跟在他身侧,邀功似的道:“我刚刚就回宿舍做好啦,在保温盒里!” “这么厉害啊——” 闻言,隋银就笑着回头,肩上的小白顺势缠上了谈临的手臂,“嘶嘶~”吐着蛇信。 谈临亲昵地用手指点了点小蛇冰凉的脑袋,“哥你明天想吃什么?我最近在学做甜品,学成了就可以给哥做小蛋糕了!” “明天我们出外勤。”隋银一边拿着衣服进浴室一边道。 然而,谈临显然没意识到能被隋银划分为“们”的人里包含了谁。 “噢……”谈临抿抿唇有点儿失落,半秒后又振作起来,“那,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脱口而出的问句显得有些迟疑,话音刚落,谈临就后悔了。 隋银不会觉得他太粘人了吧?不会是因为嫌弃他来得太勤才想出去躲躲的吧?! 下一秒,隋银从门框探出头来。 “!”谈临下意识站得笔直,“怎么了哥?需要我…帮忙…吗?” 一瞬间,谈临脑子里蹦出了几个加红加粗的大字儿。 浴室、双人、帮忙…… 隋银扫了眼他越来越红的耳根,眉梢轻挑,“怎么,你不想去?” “啊?”谈临还沉浸在自己人心黄黄的思维发散中,闻言便是一个激灵,眼中希望的小火苗“噌!”的一下蹿了三米高! “我可以去吗?!真的可以吗?!是和哥一起吗??!!” “可以,真的,是。”隋银弯了弯唇逐一回答,又钻回了浴室,声音隔着门显得有些闷,“想去就去找你们教官要张外勤假条来,我给你签。” “想去!我想和哥去!”谈临立马支愣起来,一个健步就闪到门口,“我现在就去要假条,哥你等我啊!” 浴室内,雾气朦胧。 温热的水流顺着发丝滴落。 隋银听见毛毛躁躁的脚步声,懒洋洋地往旁一靠,笑眼弯弯。 * 翌日。 刚在宿舍道过别的两个哨兵面面相觑。 齐鱼橙习惯性就往隋银身边贴,挤眉弄眼道:“欸,这不是我小外甥嘛——” 谈临喊了声“舅舅”,目光又疑惑地落在洛祈年身上。 他是跟着隋银来的,喜欢一个人当然要创造相处机会!扼杀一切可能的竞争者! 那他舍友又是跟着谁来的? 这儿也有他暗恋对象?! 压根儿没意识到洛祈年和他舅是个什么关系,谈临不着痕迹地将目光扫过一群人。 ……都不像啊? 隋银随手揉了把他的脑袋,“走了。” “噢,好。”谈临立马就把疑惑全盘抛在脑后,颠颠儿地就跟在隋银后头上了车。 外勤人数不算多,只分了两辆车,齐鱼橙笑嘻嘻地就扯着洛祈年跟着上隋银那辆了。 以为可以和向导单独相处的洛祈年:“……” 除却俩新生哨兵外,其他的几个都是高年级的,轻车熟路地就自己分好了组。 车内宽敞,气氛也不像平时训练那样板正,轻松得甚至像一次高中生集体郊游。 开车的是和隋银同一时期的哨兵首席,谈临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充满探究的眼神几次通过后视镜落在自己脸上。 在他坦然回视后,哨兵又慢悠悠地收回了目光,姿态熟稔地开口,“隋银,咱们这次去的是战区支援,你跟两个小朋友交代过了吗,别大意弄受伤了。” 谈临眉骨微动。 隋银叫他“小朋友”那就是打趣逗人的意味,但这哨兵的口吻,却有点儿作为“前辈”的居高临下和轻视。 摸不准隋银和对方的关系程度,谈临没说话,只偏头看窗外越来越远离白塔范围之外的景色。 隋银不咸不淡地回,“我和齐向导带来的人,就不用你们操心关注了,总不至于折在那儿。” 副驾上的哨兵装聋作哑,只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叫这一车的人都看不见自己。 老天,塔内数一数二的向导亲自带新人出外勤,哪儿还轮得到别人操心伤亡啊! 只可能是他们这些“老人”断胳膊折腿,根本轮不到心疼有向导担保的哨兵好吧?!!! …… 三天的实战,足以让谈临和洛祈年两个从未出过白塔的新人,彻彻底底地了解外界的战争。 几乎是连轴转的炮火轰鸣,谈临握着枪,听着耳麦里隋银冷静清晰的指挥声行动。 “一队从左突围,三队原地待命,注意配合军队调动。” 硝烟散去时已然是凌晨,也彰显着他们这次的外勤行动结束。 一群人面上都算不得多整洁,骂骂咧咧地就勾肩搭背一块儿回营地。 “感谢白塔的援助,希望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合作。” 隋银轻轻回握负责人伸出的手,颔首,“不必客气,这是白塔的义务行动。” 简单寒暄几句,隋银却没在人群中看见谈临。 【银银我定位到啦,给你指位置!】 问水这次没坐在隋银的肩头,防止哪颗子弹贴着它的毛“擦火柴”,而是藏在了隋银战装的口袋里。 心念一动,隋银循着问水给出的指引找过去,就看见谈临坐在角落,像是累极了又强撑着等主人回家的小狗。 小黑也疲倦地卧在他身前,看见隋银的第一眼就凑了过来。 隋银安抚地摸了摸小狼脑袋,又在谈临面前蹲下,目光一瞬柔软。 嗅到了熟悉的气息,谈临睁开眼,声音因为疲倦而带着淡淡的哑,“哥,你来啦。” “困了?”隋银将他的脑袋扣到自己的肩上,声音放得很轻,显得温柔。 温柔到谈临甚至以为此情此景是他精神失常产生的幻觉。 鼻尖触及向导脖颈间的暖意,谈临就像是一下子找到避风港般安定了下来,“哥,你累不累?” “还好。”隋银仍由他吸猫似的吸了会儿,就拍拍谈临示意他站起来,“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带你出去玩儿。” “好。” 两人慢慢悠悠地往回走。 谈临脑中闪过很多东西,有硝烟之下的鲜血,有弹痕弥漫的战场…… 白塔永久备战,他并不害怕这些。 但却也是第一次亲眼见证战争。 说没有冲击性,那是假的。 “嗡——” 耳边的嘈杂喧闹声响,在耳垂上产生微凉触感的瞬间消失殆尽。 隋银简单快速地带走了部分浅层的冗余信息,“梳理回去再做,现在别胡思乱想。” 不能想这些,谈临听话点头,就开始想别的—— 隋银刚刚好温柔…… 是怜悯吗? ……对别人也会这样安抚吗? * 做完精神梳理,谈临纷乱的精神图景重新回归秩序。 清醒的谈临后知后觉地才发现—— 隋银居然主动亲了他!!! 噢,好吧,他们现在还是“亲”朋好友。 谈临双手无措地扶住向导的后腰,感受着大腿上的柔软触感,瞳孔微微散开。 做梦也不带这么做的吧?! 隋银主动跨上了谈临的双腿,手臂虚虚圈着哨兵的脖颈,微垂着眼和他接吻。 “……” 白噪音伴随着黏黏糊糊的啧啧水声,带着灼热温度的唇舌一寸寸安抚过去。 谈临几乎要沉溺在隋银布下的“温柔乡”里。 动情时,手中却被塞进了一柄触感冰凉刺骨的枪。 他再熟悉不过的、这三天内瞄准了许多反叛分子的枪械。 谈临下意识将枪口对地,握枪的那只手也和隋银拉开了距离,避免误伤。 隋银却拽着他的手腕将其拉回来,“不用抵触,我不会受伤。” “谈临,见过真正的战争,感受怎么样?”隋银循循善诱地引导他放松精神图景的不自觉紧绷。 “和想象的一样,”谈临说着,又顿了片刻,“但我没有想象中那样心无波澜。” 不够成熟,也不够冷静。 谈临有点儿沮丧。 隋银却一寸寸将他的枪口强硬地对到了自己的后腰,谈临瞬间僵住,抗拒地想要将枪口挪开。 “我说了,不用害怕。”隋银直视着他的眼睛,“对反叛分子的处理是必要的,对战争的遏止的必要的,谈临,你很厉害。” “每一发子弹,都拯救了无数个家庭,谈临,你做得很好,比我第一次出外勤时还要好。” “不要害怕将枪口对准亲近之人,只要枪械掌握在自己手心,不会造成任何伤害。” “相信你的枪,也相信你自己。” 谈临被温和引导着解开纷杂思绪,动摇的信念重塑坚定。 精神梳理引起的某些反应在此时此刻才明显起来。 隋银挑眉看向他。 后腰,一支枪冰凉。 腿间,一支枪滚烫。 第62章 摩天轮kisskiss可以亲一下,…… * 外勤任务结束后,就是两天的纯纯自由活动,累死累活干仗三天的哨兵和向导们各自找了地方就玩儿了个彻彻底底。 齐鱼橙自从行动刚结束的那天晚上就拽着洛祈年溜得贼快,也不知道是跑哪儿催动“暗恋”进度去了。 隋银对自己的两个任务对象小学生般的“暗恋”感到迷惑。 不过,这次任务确实……摸鱼得过分。 隋银很满意^^ 问水坐在他肩头继续“咔嚓咔嚓”,露出蜜汁鼠鼠微笑。 它们剑灵,生来就是要给主人排忧解难的! 隋银带着谈临到处晃悠,两个二十上下、跟童心压根儿扯不上什么关系的大男人,硬是在市内最大的游乐场玩儿了整整一天。 从踏入园区开始,两人就跟最普通的年轻小情侣出来约会没什么差别。 谈临的五感都被下调到了正常水平,小白和小黑也都成了“仅他们可见”,毫无违和感。 眼见着前边儿一对小情侣十指相扣着说说笑笑,脑袋上还顶着一模一样的可爱发光小兔子耳朵,随着走动一晃一晃。 默默收回目光,谈临看着自己和隋银中间恨不得能再搁下一个人的距离,又瞄了眼不远处卖头饰的小摊。 “哥,”谈临期期艾艾地扭头,手虚虚一指,“那个,你想要小猫还是小兔子?” 隋银正对着齐鱼橙发来的攻略研究园区地图,闻言还以为是什么卡通棉花糖之类的,头也没抬地随口道:“都行,你喜欢就买。” 塔内不用市面上流通的货币,是积分消耗,在外使用还得费劲兑换。 但不妨碍隋银有钱,直接把谈临的消费渠道绑自己账户了,无限额的。 谈临一瞬间眼睛都亮了,沉迷于这种“被信任”的感觉,一路上买什么都要自己跑腿。 这一趟就捞了两个同款的黑色猫耳的发光发夹,乐颠颠地回来了。 自己那个随便往脑袋上一按,也不管歪不歪。 隋银那个则是半蹲着仔仔细细地戴上,动作放得轻,顺带着还贴心整理了下发卡两侧的发丝。 “嗯?”隋银抬手一摸,毛茸茸的触感让他不自觉扬了扬眉,眸光一扫就瞟到了谈临脑袋上的同款。 小狼变小猫。 见他没摘,谈临低下头顺从地让向导给自己整理,心里幸福得直冒粉红泡泡,唇角的笑容就咧得更开了,兴奋道:“哥!我们现在去玩儿什么?!” 隋银已经规划好路线地图,“海盗过山车,这边。” “好!”谈临自然而然地迈了两步,和隋银肩膀若即若离地贴着。 终于不再是那如同天堑般的鸿沟距离,谈临心里小小窃喜。 第一步,成功! yeah~ …… 玩儿了整整一天,隋银后背都是潮的,热得不行。 基本把刺激的、爽的项目都玩儿了个遍,谈临一直都维持着高度兴奋的状态,此时此刻被隋银支使去排队买冰淇淋了。 捏着矿泉水瓶,隋银坐在长椅上,双手自然垂在膝盖两侧,挺认真地看了那个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捕捉到的出挑哨兵。 十九岁,还是个没见过真正世界娱乐、时间光用在备战训练的年轻大男孩儿呢。 光是这一天的兴奋劲儿,就够让人领略其旺盛的生命力了。 隋银盯了两秒又挪开眼,手指捻了捻,莫名有点儿想来根烟。 戒了好久,但偶尔瘾上来了,还是觉着燥。 正出着神,凉滋滋的芒果味冰就轻轻在唇瓣上贴了一下。 “嗯?”隋银的愣神只是一瞬间,便笑着接过,“怎么买了芒果的?” 谈临咬着根葡萄冰,含糊道:“感觉比起草莓,哥你应该会更喜欢芒果。” 还真是。 隋银稀奇地抬眼看他,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谈临只是笑着不答。 傍晚的游乐场又是另一种氛围了,两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长椅上,吹着夏风吃着冰。 如果不是什么精神力觉醒的话,谈临的大学生活可能就是这样的,做一个青春爽朗的普通人,打打球、谈谈恋爱…… 像现在这样整日整日地和硝烟炮火打着交道,只有出外勤才能休息那么一两天。 两方立场没什么好比较的,但确实是两种活法。 “欸哥,我们一会儿去坐那个吧!结束项目!” 思绪被打断,隋银循着他指的方向抬眸扫了眼,发现是灯光闪闪的摩天轮。 不由得笑出声,“你还挺有少女心。” 说干就干,谈临几步把垃圾丢掉,拽起隋银的手腕就去排队。 傍晚的气氛浪漫,灯光闪烁变化也漂亮,排*队的几乎都是亲昵的小情侣。 隋银和谈临两个脸和身高同样卓越的大男人,在白塔练出来的身材也是瞩目得很,脑袋上还戴着一模一样的黑色毛茸猫耳朵,引得不断有人往他们这边儿偷瞄。 隋银权当没看见,半倚着栏杆懒懒散散地站着。 谈临原本在四处张望,试图搜寻一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项目没尝试的、可以耍赖多和隋银呆一会儿的借口,目光却突然定在了一处—— “看见什么了?”隋银随口问,随着看过去。 不看还好,一看,嘴角就不由自主地抽了两下。 只见谈临直勾勾看着的摩天轮顶端,有块巨大的灯牌,上头的字每几秒变换一次,基本都是类似于“xx爱xx”、“xx和xx永远在一起”之类的腻歪话。 彩色的字体炫目得很,也……有点儿小幼稚就是了。 谈临的脸上却写满了直勾勾的渴望,喃喃道:“居然还可以这样!” 隋银不免觉得好笑,“谈临小朋友,你今年多大了,还没渡过腻歪的青春期呢?” “以前又没腻歪过。”谈临否认道,目光就像黏灯牌上似的抠不下来,还是被隋银催促了两声才顺着长队往前挪了挪。 虽然心里那摁不住、想要把自己和隋银名字弄在一起被许多人看见的渴望浓烈,但—— 他现在和隋银甚至还不能算正经情侣呢。 谈临撇了撇嘴,心下咂摸出点儿遗憾来。 也不知道能不能撺掇白塔里也弄个这。 等他追求成功的时候闪上个一年,务必通知到白塔的每一个人! * 摩天轮转一圈也就十来分钟,作为一个“结束项目”却挺合适—— 足以让这一整天随着激烈项目起起伏伏的动荡心情平静下来,让压抑的情思在密闭的空间内持续升温发酵。 隋银被灯光晃得眼睛疼,半垂着眼看外边儿蚂蚁似的人头攒动。 “嗡嗡。” 手机震动两下,谈临心不在焉地瞟了眼,心中还惦记着灯牌那档子事儿。 却看见自己小舅发来的一堆—— 【好多鱼:游乐园好玩吗小学生?[捂嘴偷笑.jpg][捂嘴偷笑.jpg]】 【好多鱼:估摸着你们这种小哨兵都爱坐摩天轮,嘴亲上了吗?[指指点点.jpg]】 【好多鱼:舅版亲情提示:升到最顶端的时候kisskiss,有惊喜噢~[狗狗祟祟.jpg][狗狗祟祟.jpg]】 什么惊喜? 谈临透过玻璃往外探,再有个一两分钟就到顶了。 心下稍稍一绷紧,他状似无意地提起这一茬,“哥,为什么感觉来坐摩天轮的都是情侣欸?除了那个灯牌,有什么不一样的情侣含义?” 隋银撑着下颌,似笑非笑地扫他一眼,“想知道?” “嗯嗯!”谈临猛点头。 手指勾了勾,谈临就不经逗地把脸凑过来了,双眼亮亮的。 而隋银也不卖关子,把这个在哪个世界似乎都存在、甚至有点儿老套的说法轻巧说开。 “在摩天轮顶端接吻的情侣,会一直在一起。” 向导的语气漫不经心,似乎是对这句话本身没太大兴趣,更多的是对逗谈临的兴趣。 谈临却听得很心动,像第一眼看见灯牌时候的渴望。 但—— 谈临又开始纠结。 目光直直注视着隋银的眼睛,脑中闪过昨夜的荒唐滚烫,谈临迟疑着,问了一句—— “哥,我们现在,算谈恋爱吗?” 牵了,抱了,亲了,甚至……手动交互了下。 但始终没有一个正式的、可以被大大方方介绍的关系。 谈临很想要这种有别于所有人的关系承认。 “不应该算我单方面潜规则你吗?这次不‘宁死不从’啦?”隋银笑吟吟地打趣道。 被提及以前脑抽的行为,谈临耳根一瞬间就红透了,猛地拿脑袋磕小桌子,“我当时真是脑子坏了啊啊啊啊啊!!” “我当时脑残啊啊啊啊,哥你别跟我计较呜呜——”谈临攥着隋银的手一顿忏悔。 “所以,真的,真的,算谈恋爱吗?” “隋银。” 眼见着摩天轮立马到顶,谈临问了正式的一句,还认认真真叫了名字,眼中满是期待。 但隋银这次并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拒绝潜规则”的可爱小狗。 一看谈临不断往玻璃外面瞄的急躁样子,就知道年轻小哨兵在想些什么。 隋银唇角扬了扬,笑起来时,眼底却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薄幸。 明明瞳孔里只有谈临一个人的倒影,却仿佛从来没有进过他的心。 嗓音也是漫不经心的懒散调调—— “当然……”隋银刻意拖长尾音,又在谈临忍不住倾身靠近时慢悠悠补充完下半句,“不算了。” 谈临这心脏大起大落的,懊恼却有几分意料之中的失落,“……好吧。” 隋银笑盈盈地瞟了眼窗外,摩天轮在此时此刻已经到达了顶点,城市内的华丽夜景尽收眼底。 轻飘飘的话像炸弹似的抛进谈临心底,“不过,可以亲一下。” “要不要亲啊?谈临。” 隋银刻意放轻放缓了名字的尾音,漂亮的唇形勾勒出情人的耳语。 是谈临,还是darling? 谈临目光落在淡色的唇瓣上挪不开眼,默默地想。 迟早他会包揽第二个称呼。 “要亲。” 哨兵赌气似的凑近。 第63章 我可以喊你mommy吗?【我,向导…… * “隋银,你后天晚上有空吗,最近影院上了很多新的影片,我们一起看吧。” 谈临站在树荫巨大的榕树下,清清楚楚地将不远处的动静听在耳朵里,撇了撇嘴。 眼前的一切在这一瞬间都变得不顺眼极了,谈临负气地一踢,“啪嗒!”将小石头踢到半边。 他恨不得冲上去挡在隋银面前,甩那个哨兵大大的一个嘲讽白眼,然后光明正大地拉着哥的手就走,当着这个哨兵的面儿十指相扣! 但,也只能想想。 他现在名不正言不顺的,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隋银被别的哨兵邀请约会! 可恶!!! “嘎达!”一块石头又飞出去。 这边,隋银礼貌地笑了下,“有安排了,改天吧。” 成年人的“改天”“下次”,基本就是委婉的拒绝了。 “好,那下次吧。”哨兵点点头,顺着他递出的台阶下。 抿着唇,往树下那低着头明显不高兴、正借着一堆石头发泄的年轻哨兵,表情仍有点儿不甘。 迟疑两秒,还是将那个盘桓心中许久的问题问出口,“是因为和我在一起相处,会比较闷吗?” 他们相识几年了,先前塔内没安排他俩相亲时就一起吃过饭,现在正式邀请看电影,反而被拒绝了。 而论坛上这几天都在激烈讨论——谈临是靠什么来勾着男朋友换得比谁都勤快的首席向导一直对他这么有耐心的。 没直接勾搭上,反而真跟暧昧期似的你来我往。 得出的结论如下: 其一,谈临的脸和身材都很顶;其二,谈临年纪小,性格和体力方面都优秀得不行、一看就精力旺盛;其三,有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舅舅优势在。 别的,哨兵不太在意,但“性格”二字却是实实在在戳进了他心底,从小就被周围人夸“稳”,但到了感情方面就成了“闷”。 闻言,隋银诧异地抬眸看他一眼,坦诚道:“其实前几次和你相处感觉还不错,不是你的问题,只是没有爱情方面的心动而已。” 作为朋友或是同僚相处得舒服,而非伴侣。 哨兵沉默两秒,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白塔那边我会亲自说明。” “先走了。” 人一走,早就忍不住的谈临就大步凑过来了,“哥幸好你没答应他,不然就去不了我舅的泳池派对了!” 隋银笑笑,也不拆穿他真正在意的是不是这个“泳池派对”。 走着走着,谈临突然想起些什么似的,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道: “哥,我每次去办公楼找你,经常能看见一个哨兵去那儿找他的向导。” “嗯哼。”隋银随口应声,示意他说下去。 “那个向导每次都下楼来接他,一上来就抱抱……” 顶着隋银眉梢轻佻递过来的眼神,谈临一点儿磕巴不打的、脸色都不带变一下地继续道: “抱的时候,向导就把头埋在那个男性哨兵的胸口,我没听错的话,喊的还是什么mommy……” “咳!咳咳咳——!”隋银没想到是这么个发展,一瞬间被口水呛了下,连着咳嗽好几声才缓过来。 后背还搭着谈临伸过来给他顺气的爪子。 “别一天到处乱看乱听,人家爱喊什么喊什么呗。”隋银无奈道。 “我又没想背后蛐蛐人家,我就是好奇。” “这有什么好好奇的?” 他答的随意,谈临却问得认真:“男的也可以是mommy吗?是因为他胸肌练得很好吗?那我也可以喊你mommy吗?” 隋银:“……” 隋银:“…………” 沉默,长久的沉默。 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问题。 隋银体脂率低,肌肉都是薄薄的一层,绝对到不了人家那种能……当男mommy的程度。 谈临这坏小孩儿就他爹是故意提起来的,为的估计就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好得很。 隋银咬了咬牙。 “哥?”谈临脸上甚至还带了点儿无辜,“你怎么不说话了?” 隋银扯了扯嘴角,凉凉地笑了下,皮笑肉不笑的那种。 合着这小狗在这儿等着他了呗。 “我在想啊……”隋银哂笑着,慢悠悠道:“你叫我哥好像还是不太合适,都和你舅舅差辈了呢,以后叫叔吧,啊。” “我错了哥!”谈临立马收敛,笑着凑上去,“我真错了哥!我就开个玩笑活跃下气氛嘛!” “等等我啊哥!” …… 隋银双手环在胸前,倚在墙边看谈临晚训。 目光流连在小狗绷起的肌肉线条上,颇为赏心悦目。 小黑被悄悄放出来,只有两人能看见的小狼崽子绕着向导的脚边打着转儿。 小白把自家主任当成树杈子,尾巴一圈圈地缠在隋银手臂上,用半截尾巴一扫一扫地逗小黑玩儿。 问水看见那神似逗猫棒的蛇尾,险些也被激发了上个世界当猫时的本能上去来一把。 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着,备注“鱼”。 隋银又抬眸看了眼谈临,慢悠悠摁了接通,声音也懒洋洋的,“怎么了?” 齐鱼橙还没说话呢,那边人声的嘈杂、混杂着巨响的音乐声,震得隋银皱着眉把手机拿远了些。 近期没有外勤任务,白塔内也没有这么吵的地儿。 意识到不对劲,隋银给谈临远远地比了个手势,边走边朝电话开口道:“小鱼?你在哪儿呢这么吵?” “你好,你朋友喝醉了在xx酒吧,紧急电话是你的,你看你方便过来接他一下吗?” 电话那边的声音几乎是要吼着说才能勉强压制住滔天的音乐声。 “好,我马上到。”隋银直接往车库走。 * 隋银身上穿的还是制式的外套,军衔惹眼,进酒吧前就脱了搭在手肘。 但他身高腿长,天然就有股子玩儿得花的气质在,凑上来的不少。 隋银环视一圈,扫到高脚椅上的熟悉身影就直奔齐鱼橙。 齐鱼橙这平时看起来啥都不往心里放,现在倒是整上酗酒了,直接趴在人家吧台上睡得不省人事。 默默叹了口气,隋银试着拍肩叫醒,“小鱼?醒着就吭声。” 齐鱼橙非常听话地“哼”了一声,软趴趴地直起身,又挂隋银身上了。 单手拿上齐鱼橙的东西,隋银一只手护着向导后脑,一只手搁在他膝弯直接将人抱起往外走。 虽然向导本事在外,也不至于被普通人捡回去欺负了,但要不是那服务员好心,在这儿趴一宿也遭罪。 隋银轻手轻脚地将人弄上车,关好车门后没先启动,而是往后一靠,无奈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小情侣俩有够能折腾的,前段时间还你侬我侬的出去外勤约会,现在就酒吧买醉准备老死不相往来了。 车窗缓缓降下,凉风一吹,齐鱼橙昏沉的脑子立刻被吹清醒了几分。 嘟囔道:“我们上次外勤不是出去玩儿了嘛,我就跟他说准备弄那个泳池派对来着,结果他就突然生气了!” “问他气什么他又不说!还有!……balabala……” 见着齐鱼橙打起精神开始吐槽,隋银就放心开车了。 一路上,齐鱼橙嘴巴说干了还会自个儿找水喝,没颓得人事不省。 隋银甚至幻视自己在做情感节目主持人,为了小情侣的爱情添砖加瓦。 车方一停下,隋银往外一扫:“……你小竹马来抓咱俩偷情了呢~” 齐鱼橙精神一振,立刻扭头—— 就看见他外甥和洛祈年俩刚结束晚训、呼吸还没平和下来的两个哨兵,直愣愣地站在旁边,盯着他们的车看。 隋银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率先下了车,顶着三双眼睛,施施然给副驾开了门,伸手给齐鱼橙扶着。 洛祈年在齐鱼橙腿脚晃悠的时候下意识就向前一步,却又在看见旁边悠然靠着等的隋银时硬生生停在原地。 “……” 唇抿得死紧,洛祈年知道现在自己应该放任齐鱼橙和他喜欢的人相处,自己凑上去只会显得没有眼力见。 但他不甘心。 齐鱼橙酒喝多了腿软,醉醺醺地就想往隋银身上挂。 “欸,你、你干嘛?”晕乎乎的向导两眼茫然。 眨眼的功夫,他原本“降落”到隋银身上的落脚点突然就转换成了谈临。 谈临面色如常,“小舅,我来服侍你,应该的。” 齐鱼橙:“……” 可真是孝死我了。 谈临可谓是以一己之力缓和了在场紧张的气氛。 隋银没被抱,他自己乐意了。 齐鱼橙没被隋银抱,洛祈年表情也松快了。 隋银轻啧一声,车门一关,双手抱着搁在胸前,扬了扬下巴,“行了,有什么现在赶紧说清楚,嘴巴长来就是用来说话的。” 齐鱼橙别别扭扭地让“孝顺”的外甥将自己扶过去,和洛祈年之间隔着起码三个人的间距。 “……” “对不起,我那天…不该跟你那么说话。”洛祈年干巴巴地道歉。 开了头,剩下的话就好说出口了。 两人一件一件的掰扯,最后就剩下“泳池派对”这根导火索。 “我……知道你、喜欢隋银。”洛祈年闭了闭眼,低下头说出这句时,语气晦涩、又有种孤注一掷。 “小舅???”这是瞳孔地震的谈临。 “啊?你、你——”这是酒都被吓醒、舌头暂且没捋直、说话直打磕巴的齐鱼橙。 知道一切的隋银依旧稳当地靠在车旁,不紧不慢地嗤笑一声。 然而,洛祈年却把他这种反应当成了被拆穿过后的紧张。 这不,还一直偷瞄心上人的反应呢。 齐鱼橙难以置信地往隋银那儿看去,眼神交流:【他在说的是人话吗???】 【我,向导,喜欢,你,向导?!】 第64章 真的可以查手机吗?!亲的时候,有感…… “不是,”齐鱼橙难以置信地扭头瞪向洛祈年,语气中满是荒谬,“我草,洛祈年你脑子没问题吧?!” “我和银银都是向导,我要是喜欢他还能容得下我外甥追银银??!!” “我又不是有什么往自个儿脑袋上乱扣帽子的毛病!” “合着这么久都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呗?!!!” 齐鱼橙气到舌头都捋直不少,全程不打磕巴地质问出这么几句,一口气差点儿没倒腾过来。 “啊……我……”洛祈年明显也是大脑宕机的状态,瞅了眼事不关己悠闲看戏的隋银,又瞄了眼气得不行的齐鱼橙,最后看向明显松了口气的谈临。 “所以,小鱼你、不喜欢隋银?”洛祈年迟疑且心虚地问出这么一句。 “我他爹爱喜欢谁喜欢谁!”齐鱼橙没好气地道。 气氛骤然沉默几秒,四目相对,两人开启了新一轮的大眼瞪小眼。 一个齐鱼橙嘛,被气得脸和耳朵脖颈都红了,胸口不断上下起伏着,酒精催化下,任何情绪都有可能被无限放大。 一个洛祈年呢,表情凝重中还带着点儿淡淡的尴尬,手抬起又放下的,一副想哄又不敢开口,生怕把齐鱼橙哄得更生气的模样。 这边在我不听我不听,随你怎么解释,那边在既然你都不想听,我就不解释。 面对面干巴巴地站着,大眼瞪小眼,比谁能支愣得更久似的。 此时,谈临一点点儿挪到隋银旁边,压低声音夸张道:“洛祈年居然喜欢我舅啊???他俩都认识十几年了,这都没谈上还在暗恋呢???” 隋银毫不客气地轻笑出声。 哨兵的声音实在算不得隐蔽,这么一听,齐鱼橙就更气了。 合着这么久他以为的暧昧拉扯心照不宣都是假的呗! 洛祈年这么个浓眉大眼的哨兵,私底下观念还开放得很嘛,觉得他喜欢隋银、还老吃醋?! 离谱! 简直是离了大谱! 眼见齐鱼橙真要跟河豚似的气炸掉,隋银轻啧一声,决定还是暂时拥有一下“任务者”的自我修养。 操纵着精神力,温和却强硬地将两个嘴比蚌壳硬的小孩儿凑到面对面的距离,呼吸可闻,四目相对。 这么一弄,两人的眼神明显瞬间就不对了,不自在地闪开,又磨磨蹭蹭地挪回去。 气氛一点点慢慢升温。 “哎,我这年纪大了看不得小情侣拉拉扯扯,你们慢慢聊啊,走了谈临,别打扰你舅舅谈恋爱啊~” 隋银伸了个懒腰,打趣地说完这么一句,打着哈欠就走了。 深藏功与名。 谈临对自己的室友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笑嘻嘻地就跟上隋银,“拜拜哦舅舅~” 周遭陡然安静下来,是哨兵最熟悉的白噪音环境。 洛祈年极快地眨了两下眼,“我……对不起!” “嗯……”齐鱼橙别扭地应声,算是态度软化的台阶,意思是:你现在可以来哄我了。 鼻尖越靠越近,气息交织,齐鱼橙提前闭了眼,紧张得睫毛一直在不停地颤。 要亲了吧?!这绝对该亲了吧?! 要是再会错意,那他就要炸喽! 好在,洛祈年脑子终于在关键时刻搭对了那根筋,一点点缓缓靠近—— “哎!那俩兔崽子干嘛呢!给我停下!” 咋咋呼呼的吆喝声伴随着刺眼的强光,两人都是被晃得一抖。 接着,齐鱼橙眨了两下眼缓过劲儿来了,心里那股子火又被“噌!”的一下彻底激起来了! 我!草! 丝毫再没有平日里的笑模样,海豚出现在向导身边也表现出了极强的攻击性。 齐鱼橙冷笑一声,“我亲个嘴怎么了!是不是还要跟白塔打申请填报告让领导同意啊!” 主任看清是谁,立马变了副嘴脸干笑着道歉,“我还以为是那群不省心的新生呢,是齐向导啊,那什么,你有对象了?” “哼,”齐鱼橙没好气的敷衍了一声,阴阳怪气道:“白塔有意见就来和我和银银当面干啊,别整天跟抓高中生早恋似的,要不是还留着脸面谁搭理你们?” 说完,一把拉着洛祈年就光明正大地往自己住处走,甩也没甩主任一个脸子。 白塔很矛盾,一边儿搭建高大的围墙、实施分院管理,借此来避免哨兵和向导的自由恋爱;另一边儿呢,又恨不得极力促进强大的向导与哨兵结合。 说白了,他们需要强者与强者的相互制衡,而不需要什么所谓的“爱情”。 哪怕被高层决策适合“结合”的哨兵和向导互相独自拥有爱人,白塔都能硬生生拆开来,不干人事儿很久了! 这不,前段时间高层就透露过有意让齐鱼橙接触一个哨兵,被拒了之后还想继续塞人,据他所知——隋银那边就算已经明确有谈临的存在了,也没消停过。 这股火气憋了有够久了,现在刚好一不做二不休,和白塔开干算了! 齐鱼橙气势汹汹地就拽着洛祈年回了住处。 * 彼时。 谈临如获至宝地捧着隋银的手机,双眼亮晶晶的,用近乎虔诚的语气开口问道:“我真的、真的可以看吗?” “虽然我确实很想看……”谈临假模假样地推诿,手却攥得很紧不想放开。 生怕这是隋银心血来潮给他的考验,谈临舔舔唇,有点儿紧张地继续开口,“但我知道、就算是夫夫之间也应该留有互相的隐私,如果哥你……暂时有不想给我看的东西,我不会强求的……” “机会就这么一次,以后没了,真不想看?”隋银眉梢轻挑,作势就要拿回自己的手机。 哨兵动作敏捷地收到怀里,满脸认真“那我还是应该把握住机会。” 这台手机上登录的是隋银平常的工作账号,也就是各种“相亲邀约”的联系方式。 谈临第一个点开的就是某绿色小软件—— 左下角的99+、满屏幕的小红数字……还有一堆没通过的好友申请。 谈临呼吸一窒,忍着将它们一个个点成“已读”消除数字的强烈欲望,心不在焉地划拉了几下。 邀约吃饭的、看电影的……还是吃饭的、看电影的。 没有新意! 谈临暗自撇了撇嘴。 “哥,”谈临斟酌着语气,尽量不要让自己的兴奋表露得太过明显,试探性地开口确定,“你刚刚说的是,我可以删掉一些没有用处的好友……是吧?” “嗯,没有备注具体职位的都可以删。”隋银盘腿坐在地板上,手里拿着玩具陪精神体玩。 小黑咬着那个一用力就会“叽叽!”一声的橡胶球,玩儿得不亦乐乎,一边咬着一边动作迅猛地用爪子去扑隋银扔出的飞盘。 问水作为这个家里食物链“顶端”的唯一仓鼠,抱着坚果坐在沙发上嚼嚼嚼,悠悠然看着——对自己玩儿的是宠物犬玩具一无所知、甚至还挺乐呵的小狼。 小白“嘶嘶~”着缠绕在谈临的胳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小黑傻兮兮地被逗。 问水啃着瓜子摇了摇头,【和主人都是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命啊~】 谈临方才那面对着压根儿无法计数有多少信息的窒息感,在知道自己真的可以删掉那群碍眼哨兵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也删,一把年纪了还喊什么哥,装货!” 哨兵一边儿嘀嘀咕咕,一边儿秋风扫落叶似的,给情敌vx都删了个干干净净。 心情愉悦,立竿见影。 …… 齐鱼橙的这个泳池精神体派对,规模办得很大,邀请的人也不仅仅拘泥于向导。 这几乎是在明晃晃挑衅白塔—— 不是不允许哨兵向导私自接触吗?我、偏、要。 报备手续批不下来?这不明摆着打首席向导的脸吗? 迫于齐鱼橙被打断“美好初吻”后来势汹汹的怒意,以及隋银默许般的纵容,高层只能硬着头皮同意了这次派对申请。 隋银和谈临的身影一同出现已成常态,在场的都见怪不怪了。 说是泳池派对,但进了泳池的绝大多数还是亲水类的精神体,没有太多人围着。 到了人少一点儿的角落,隋银随便抬了抬手,权当是跟齐鱼橙打了招呼。 俩人明显处于刚谈上恋爱时的又黏糊又羞涩的阶段,看得叫人牙酸。 ……谈临格外酸。 他也想和隋银谈恋爱呜呜—— 隋银没打算下水,只坐在岸边泡进半截小腿撩着水玩儿。 齐鱼橙不太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直和哨兵腻歪,就坐到他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胡言乱语”。 前言不搭后语的,一看就聊得不用心。 隋银哂笑着扫了眼同样去“骚扰”谈临的洛祈年,故意幽幽叹了口气:“就因为我送你这个泳池,好像某人还把我当情敌了呢~” 齐鱼橙就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手臂自动就挂隋银脖子上去了,两个向导贴着讲悄悄话。 “欸银银,你和我外甥,亲过嘴没啊?”齐鱼橙挤眉弄眼。 “亲了。”隋银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那……感觉怎么样?”到这儿,齐鱼橙几乎是压着气音说了,甚至悄咪咪地回头,警惕又狐疑地看了两个哨兵好几眼,确认他们没听到才继续—— “我那天和洛祈年亲吧,一开始是挺激动的,心脏咚咚咚的跳,紧张得不行……” 说着,齐鱼橙又警惕地猛回头,俩哨兵无辜的目光如出一辙。 抿了抿唇,齐鱼橙小声在隋银耳边嘀咕,“后面倒是不紧张了,但我觉得……好像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啊!你和我外甥亲的时候,有感觉吗?” 第65章 舞台,教哨兵怎么弄自己?!“哥,你…… 有感觉吗? 隋银眼中滑过一丝很明显的笑意,声音也懒散随意的不经心,“小孩儿一个,能有什么感觉。” 吻技这玩意儿还得靠练,谈临没经验还怪纯情,和经过了两个世界的隋银比起来,简直纯得没边儿。 “我也觉得……”齐鱼橙默默叹了口气,继续和他嘀嘀咕咕,“虽然喜欢是喜欢,但要教一个小屁孩儿怎么弄自己,感觉好奇怪哦……” 齐鱼橙平常看上去挺容易害羞一向导,在语出惊人这方面却是出类拔萃得很。 隋银就丝毫不客气地笑出声。 身后,两个不动声色竖起耳朵听的哨兵一起自闭了。 谈临:“……” 洛祈年:“……” 第一次恨自己听觉这么发达。 虽然他们确实没有经验没错,也确实比向导年纪小上那么一丁点儿,但……吻技真的有这么差吗? QAQ 有蓬松皮毛的动物都不太喜欢被水沾湿,小黑立在泳池边,谨慎无比地挑了个离隋银最近最干燥的地儿。 蛇类却不一样了,天生喜欢潮湿的地方,小白早就像根杯壁上的橡皮糖一般在隋银身边挂着泡蛇尾了,心情颇好地“嘶嘶~”吐着蛇信。 “哗啦啦——” 水声撩起,隋银侧眸看去。 只见那方才信誓旦旦说自己不喜欢下水的谈临脸上挂着晶莹水珠,抿唇将浸湿的额发向后撩。 不笑的时候,谈临看上去还蛮严肃板正的,狼的野性与天生狩猎者的锋芒在他的眉眼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练得极好的肌肉沾上水珠,折射的光幽幽闪那么一两下,显得更加诱人了。 和平时的清纯学生简直是两模两样。 隋银丝毫没有躲避,大大方方地将目光流连于谈临精壮如狼的身体,甚至还为表欣赏,吹了个七转八弯的口哨。 别提多熟练了。 谈临心里憋着一股子劲儿,游到隋银身边,用那双连微凉池水都没能降下温来的炽热手掌,握住了隋银的小腿。 “干什么?”隋银不走心地挣了两下,没挣开就懒得动了,微挑着眉看谈临。 见谈临光抿着唇、倔强得就是不吭声,隋银哼笑一声,“吻技差还不让说?” “……”谈临就更郁闷了,虽然眼前的向导的确比他大那么一丁点儿,但都是没谈过恋爱的,凭什么隋银可以这么游刃有余!!! “哥……你和很多人亲过吗?”谈临一只手捏着他的小腿肚,一只手撑在岸边,和隋银的手强迫性地十指相扣着。 依照隋银这个“唇友谊”和“亲朋好友”的玩儿法,还真不一定呢。 隋银就倾下身子与他对视,那样冷的一双眼却盈满了笑意,“你猜?” 话音刚落,谈临还没来得及将嘴角下降几个像素点,隋银也没停住等他的反应。 而是若即若离地用鼻尖蹭了蹭谈临的脸颊,轻笑道:“帮你练练,要不要?” 这个年纪的男生哪里经得住激呢,被勾得魂都高高飘上半空,没头没脑地就撞过去了。 …… 在还活着的时候,隋银其实没觉得站上舞台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顶多就是一份特别了点、引人注目了点的工作罢了。 但当他清楚地知道——台下有一个占据自己心脏的人在看时,突然就无师自通了为什么很多人喜欢站在聚光灯之下。 后台,人来人往的工作人员都蹿得特别快,需要准备的事情太多,心里头那根弦都是绷着的。 谈临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里的隋银看。 这次出白塔不是因为外勤,而是因为隋银有演出,连带着就把他捞出来了。 况且,没有别人,只有他。 隋银周围团着很多人,给他整理妆容造型的,等在旁边给他戴各种叮叮当当配饰的,低声叮嘱流程的…… 而镜子中的向导眉目冷冽,妆容调整过后似乎更加放大了他身上格外禁欲“性冷淡”的气质,却好看得不像话,有种睥睨的S感,攻击性很强。 和白塔内那个总是懒洋洋的向导反差甚远。 谈临看得心脏滚烫得像是要烧着了一般,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只觉得那股火越烧越旺,像是要将他彻底燎尽了般。 谈临去练习*室找过隋银很多次,但阴差阳错地,都没有看见对方练过完整的舞。 方才彩排的那么一小会儿,他就已经没有办法想任何其他的事情了。 满脑子只有隋银。 就和现在一样。 后台的声音突然放大了很多倍,谈临看见隋银被拥着准备,临出门前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似是神明不为所动地随意一瞥。 谈临整个人都处于被蒸腾着的头脑发懵状态,直到被助理引导着带到了视野最好的位置坐下,四周漆黑一片时,才得以喘息。 那一刻,谈临恍然地想。 自己好像对这种灯光亮起前的极致黑暗经历了许多次那样熟悉,熟悉到几乎能数着秒地预判出舞台上魂牵梦萦的那人何时出现。 而他也精准无比地做到了。 纷繁缭乱的灯光亮起时,谈临眼中捕捉了太多团朦胧的光晕,只有隋银是清晰的。 隋银身上的衣服设计感很强,锁骨处做了镂空设计,半遮半掩的欲说还休。 他从前是成团作为舞担出道的,成员之间各有分工,但现在,舞台就是他的主场。 首席向导握着话筒,冷淡声线开场的却是一首港语情歌—— “缠住吻住春风吹住我吗”* 台下的观众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隋银却恍若未闻,眼尾垂下勾勒出的冷淡让他更加薄情,唱起这样温柔的歌来又是别样的深情。 …… 定下的曲目风格多变,后边儿的几首都是风格偏向燃爆的曲子。 隋银一手握着话筒,却丝毫不影响他行云流水地完成各种舞蹈动作。 旋身、空踢…… 身上半镂空的衣服随着他大开大合的动作掀起又落下,薄而韧的紧实腰腹乍现便能引出一波更高的狂欢。 伴舞配合完美,隋银全程的声线也维持得很稳,几个小时的演出全程高质量,谈临看得入神,心脏止不住地狂跳。 隋银胸膛轻微起伏着做完结束动作,升降台缓缓下落,灯光再次熄下后的许久,巨大的恐慌感倏地笼罩住了谈临。 明明周遭都是嘈杂震响的人声鼎沸,他却浑身不自觉地感到冷。 仿佛,晚了一秒,就再也见不到那个光芒万丈的人似的。 “……!” 隋银仰头灌着水,放下空瓶准备坐下时,就被一个“原子弹”砸进了怀里。 后脑勺被用力扣着按向谈临的的胸膛,隋银甚至能清晰感觉到那只大手的颤抖,以及小狗明显不安的急躁。 乖乖站着任由他抱了好一会儿,等到谈临手抖得不那么明显时,隋银就拉着小狗从提前清出的小道离开了。 一路上,谈临安静得异常,坐在副驾一直用那种茫然又舍不得的目光盯着隋银看,专注又认真。 隋银被看得不止发毛,心里头还有点儿郁闷。 怎么个事儿? 他今天舞台观众反响还不错啊,小狗怎么反而没什么反应似的? 他退步了? 不应该啊…… “你今晚怎——唔!”刚关上门,隋银边换鞋边疑惑开口,话音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被灼热的唇舌堵了回去。 隋银另外一只鞋甚至还没脱呢,整个人就被扣着肩膀摁墙上猛亲。 依照这个唇舌的灵活程度,压根儿不是谈临目前该有的学习程度啊?! 隋银被猛烈的攻势堵得应接不暇,胡乱避开后双手勉强按住了还想往自己嘴上凑的哨兵。 这个熟悉的感觉…… “……严祁?”隋银迟疑着开口道。 眼前人却没作反应,只用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呃……那,谢若凛?”隋银又猜了下。 显然两次都不对,但隋银坚信,这样的吻技肯定不是谈临那小狼崽! 那他对面的这个是谁??? 隋银陷入了茫然之中,手劲也不由自主地松了下来,眼前人以为他想说的话说完了,闷不做声地又亲上来。 喘息声在房间内显得格外明显,男人松开他的唇瓣,又用那种看一眼少一眼的目光盯着隋银看。 指节轻碰了下他的脸,半晌,才开口道:“……长高了。” 声音晦涩,细听还有几分微微的颤抖在里面。 “我……”隋银茫然地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很哑。 “别怕。” 男人却笑了,给他把那只没来得及换的鞋子脱下,又将他好好安置在了柔软的沙发上。 一改方才强烈的攻击性,轻轻按了按他的头发,“只是,真的太久没见你了。” “我们,以前认识?”隋银抿了抿唇。 “嗯。”男人轻揉了下隋银被吻得肿胀的下唇,极为珍重地又轻轻吻了一下,“先说声迟来的抱歉,剩下的留到以后吧。” “辛苦了。” 脑袋上又被轻按了下,隋银抬眸,却见眼前哨兵体内的灵魂已然不是方才那个气质成熟又温和的男人了。 谈临瞳孔震惊,看着自己“大逆不道”往隋银脑袋上放的手,又看着他哥明显被折腾得“凌乱不堪”的衣服领口,最后再看着向导红肿充血的唇。 “???”谈临猛地站直,茫然地低头打量自己,“这都是我干的???” 他上一秒还坐在观众席为隋银啄米呢!!! 隋银自暴自弃地撑着半边脸,幽幽扛下了这口巨大的黑锅,“我干的。” “啊?!”谈临的不解写在脸上,片刻,又不知自己脑补了什么似的红了脸颊。 “哥,你原来是这样教我…你啊。”看哨兵的模样,方才的记忆是回来了,只是肯定被篡改得面目全非就是了。 教他怎么着自己? 隋银闭了闭眼,“对。” 向导的精神力强得可怕,操控之类的事也不是做不到。 片刻,隋银又喃喃了句:“那我得是有多着急多变态啊……” 不过,尴尬而沉默的主旋律并没有持续太久。 或许是此时此刻的气氛太过于迷惑人,也可能是灯光太过于按,又或许是眼前的谈临眼睛太亮。 自诩经历了两个世界已经铁石心肠的隋银,又一次被摄了心魂。 谈临今天刻意穿了件和他演出服很像的不规则的上衣,裤子上坠着些金属链,看上去更加青春,少年气十足。 也是这个时候,隋银才发现桌上有一束很特别的花束。 里头扎的不是玫瑰,而是一堆定制的毛茸小玩偶,有小蛇、小狼、小仓鼠,一对Q版人应该是他和谈临,甚至还有一只小猫。 谈临把花送给他,笑起来阳光又开朗,“送给今天特别特别帅的隋银首席!” “怎么还有只小猫?”隋银目光带着探寻。 这小狗到底有没有记忆? “噢这个,”谈临解释道:“之前看你在玻璃窗上有画,虽然我没见到过,但觉得应该也是哥很重要的小猫!” 问水坐在沙发上都要感动得咬手帕了。 呜呜,它问水叱咤多年,还是第一次把这人看顺眼了呜呜—— 隋银抱着这束彰显着满满心意的花,再加上今晚这心脏大起大落的,没点儿涟漪是不可能的。 谈临目光一直悄悄偷瞄着向导的反应,也很会抓机会地抱了上来。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隋银脖颈间,他被身上清爽的柑橘味恍了片刻的心神。 于是在谈临再次试探着亲上来时,隋银没有拒绝。 反而先哨兵一步占据了主动权,毕竟他好歹也是结过两次婚的男人了,比起一个青涩大学生还是绰绰有余好吧。 但许是方才那次“教导”真的起了效,谈临的学习能力显然不弱,渐渐的也不落下风了。 “……” 喘息的片刻,谈临腾出手来把玩偶花束放在一边,一只手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垫在他后脑勺,把他按着吻。 隋银习惯性地感到腿开始发软,炽热的爱意快要把他淹没。 在他想着要不要今天就到这儿算了,一寸一寸吻着他锁骨的谈临心有所察地轻声开口,“哥,今天是我20岁生日,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隋银被细密的吻亲得有些燥,心一乱,点了头。 ……总归,生日是该有礼物的。 一路胡闹进了卧室,方一进门,谈临就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攻击性。 哨兵的凶性乍现,竟是单手就抱起他来,将他腿盘在腰间,另一只手不断抚摸着他的后颈,和隋银接吻。 隋银自己身体的反应早就感觉到了,此刻更是明显感受到谈临的。 又是一吻毕,哨兵把他抱到床边,转而变成了啄吻。 一下一下地,像是在试探什么。 哨兵的精神力张牙舞爪,无声的躁动着。 仓惶间,隋银闭了闭眼,声音也是恍惚的: “谈临。” 他这一晚,遭到的冲击太大了。 “我在,”谈临圈着他的手腕,咬了一下,竟是轻笑出声,“哥,你会是个好老师吧。” 隋银喉结上下动了下,哑然。 …… 触碰到某个点时,隋银颤了下身体,被迫睁开了紧颤的眼睫。 他看见自己大腿内侧的红痕不堪入目,一瞬间,呼吸全乱了。 “行了,我——唔……” 猛地被抱起来,他没说完那句话。 谈临在他耳边小声委屈道:“哥,我过生日,你还没给我说生日快乐,也没有给我准备生日礼物呢……” 于是,那一秒的犹豫,换了他一整晚的喘息。 …… 隋银龇牙咧嘴地直起身,又花了五六分钟挪到浴室。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隋银:“……” 隋银:“…………” 他自认从没看错过人,谁曾想这谈临能给他这么大一惊喜。 莽撞又直接的小狼崽,还挺会抓机会。 第66章 我!有!对!象!了!和你们这种嘴都…… “哥,你醒啦?” 隋银懒恹恹地推开门,迎面就对上端着早餐、鬼鬼祟祟正准备轻手轻脚拉开门把手的谈临。 哨兵衣服也不好好穿,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了抓痕和未曾消散的巴掌印,招摇惹眼得很。 就恨不得把自己找个玻璃柜子装起来,放在精心布置的聚光灯下全方位无死角地展览了。 隋银不由得捏了捏鼻梁,无奈道:“你不冷吗?” “一点儿都不冷,我身体可好了哥!” 谈临看他没有让自己进门的意思,索性乖乖止步、站在门口就捏着勺子把粥往隋银嘴里喂。 温度刚刚好,暖洋洋地顺着喉腔流经至胃,把炸开的心情都很好地安抚了。 谈临惯会的就是得寸进尺,见向导表情明显缓和后,立马就将半个身子挤进房间。 “哥你站久了腿酸,躺着我喂你吧!” * 隋银靠坐在床头处理工作,腰后垫着松软的腰靠,双脚则是被圈在狼腹最温暖的位置捂着,小腿处枕着毛茸茸的小黑脑袋。 哨兵和向导的相处也会影响精神体,小黑的毛色最近就越来越偏向纯正的银白色了,简直像一只巨大的萨摩耶。 可爱到隋银每次对着电脑想要骂人的时候抬眼看看,心情就能好上不少。 出于某种不可说的原因,隋银这锻炼得越来越好、却仍旧在某些事儿上显得格外脆皮的身体——压根儿支撑不了他走到办公室!! 更别说这次的小狗还是个常年训练、身体素质强劲的哨兵了。 身体上的服务配合着精神上的彻底融合……爽度以及敏感度直接拉到最大。 ……就是铁人也得缓缓。 请假也有不少需要线上处理的事儿,想真休息是绝对不可能的。 因此,吃过早餐之后,隋银就皮笑肉不笑地把谈临“请”出去了。 没隔几分钟,脑袋上顶着果盘稳稳当当进来的小黑就获得了“豁免权”。 而谈临在外边儿勤勤恳恳地搞卫生,把昨晚折腾许久的各个角落逐一收拾干净,卖力得很。 “叩叩。” 小心翼翼的敲门声,伴随着的是谈临试探性的询问,“哥,我马上去上课了,可以进来吗?” 隋银能请假,但谈临这个还处于最忙碌新生期的哨兵可不行。 “进吧。”他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好整以暇地看着出门上个课都要来和自己“报备”的哨兵。 跟小学生似的。 “上课还要特意进来打个招呼,要不要我给你五块零花钱买早餐啊?”隋银哂笑着打趣。 “要。”谈临笑着接话,凑过来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都塞给了隋银,“这是我身上所有的卡,密码是昨天的日期,全部给哥。” 一小沓卡片加起来应该也是个不算小的数字,甚至于,里头还有白塔下发的类似于“工资卡”,从进白塔开始就积攒起来的家当,就这么全给他了? 隋银目光凝了凝。 “现在我全身上下一个硬币都没有啦,以后就要全仰仗哥给我零花钱啦!” 谈临说着‘一穷二白’的话,脸上却是纯粹的高兴,“嘿嘿,我以后也有对象管着了。” “哥,今天的零花钱~”他美滋滋地虔诚伸出双手,双眼亮晶晶且充满期待地看来。 隋银机械地从身侧柜子里拿了几张现金递出去,谈临珍惜地将现金叠好,低下身子“啵~”地在隋银脸上亲了一口,红着耳根出去了。 门被轻轻带上的瞬间,哨兵活力爽朗的声音传至耳边—— “哥,我上课去啦,下课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咔哒。” 屋内重归寂静。 薄薄的一张卡片辗转于两指之间,隋银垂眸看着,从方才接过后就开始走神,表情复杂。 成年人谈恋爱不像高中早恋的小情侣。 年少轻狂疯狂迷恋上谁时,头脑发热的几个瞬间就恨不得把所有对未来的期许都完全透支掉,承诺大把大把的堆砌起来,一颗心就是纯粹的爱。 但成年人的爱里掺杂了太多东西,金钱便是首当其冲的重中之重。 隋银盯着频幕上大段大段的文字,忽然觉得有些心烦意乱地扣上了电脑。 指尖微微拨弄着手中的工资卡,明明只有几克的重量,捏在手中却直让人觉得珍重。 像是捧出来的一颗赤忱心,干净而热烈。 隋银缓缓吐出一口气,不由得按了按抽疼的后腰,仰头放空思绪。 他一直以来的观念都是独立且自由的,从不管束伴侣的经济,也不过问对方的开销……习惯性地和任何人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以此来确保自己可以随时脱身。 狡兔三窟也有点儿道理,就像隋银从来不将自己的资产放在同一个地方,身边总要留着一定数目的现金和零钱。 习惯了留有20%的余地,只付出80%的资源。 哪怕是爱。 隋银从来不否认自己有所保留,也承认自己不像严祁或是谢若凛抑或是现在的谈临这样,坦坦荡荡的就能捧出一颗心脏来。 他力求在所有地方都留有后退反悔的余地,确保自己能在任何时候回归“自由”。 隋银从前很讨厌那种摧枯拉朽式的奋不顾身,丢了爱情就好似其他都无足轻重的、充斥着不理性的爱。 而谈临刚确认关系就敢将自己的所有身家都交到自己手里,像个被爱情操控了头脑的傻瓜一样,丝毫不考虑后果,不考虑他万一拿着钱立马翻脸的下场…… 底裤被骗光了都不知道……简直是个十足的恋爱脑。 白塔都养出来些什么傻白甜啊…… 但不得不承认,冰凉的卡片被塞进手心时,某一瞬间,隋银的确有被触动到。 仿佛他们真的成为了一个家庭,一对需要“申请”零花钱、时刻报备给出安全感的爱侣。 不理智,但很讨欢心。 …… 甜品店。 “一份抹茶青提的舒芙蕾、大杯的百香果冰饮打包,现金支付,谢谢。” 洛祈年眼神复杂地看着谈临从口袋里平平整整地摸出现金付钱,又仔细地收好了找零,表情骄傲。 等人施施然坐下了,洛祈年没忍住,面色复杂,“你……最近很缺钱?” “你懂什么,”谈临表情带着难以抑制的幸福感,“我现在是有对象管着的人了。” 洛祈年扬了扬眉,狐疑道:“所以,这和你没钱有什么关系?” 隋银权力那么大的首席向导,也不至于缺钱吧? 欠白塔债了? “我爸以前就把工资上交的,他说这才是维持爱情和谐的秘诀,我妈可爱他了。”谈临轻哼一声。 “真的?”洛祈年眼中浮现出一丝挣扎又蠢蠢欲动的好奇来,“那我也回去试试。” “你真不会抓重点,怪不得青梅竹马那么多年都没和我舅谈上恋爱。” 谈临恨铁不成钢地吐槽,又仿似不经意地笑着,一字一顿地强调,“我是说,我、有、男、朋、友、了!是隋银哦~” “哦,”洛祈年翻了个白眼,“谁没有啊。” “等等!”目光随意收回时,洛祈年骤然瞄到他脖颈间几团可疑的红晕,凑近仔细看了两眼。 谈临得意地哼哼,“都说了我和你们这种亲嘴都亲不明白的哨兵不一样了~” 整的跟当时两个向导聊天隋银夸了他似的。 洛祈年轻嗤一声,语气中却难掩羡慕,嘟囔道:“我最近有在学了。” 已经不仅仅止步于接吻的谈临悠悠然笑了一声,拎着打包给隋银的甜点,像只斗赢的小孔雀似的走了。 * 【我的老天,谁来管管哨兵院某和首席谈上恋爱的那位!!】 论坛内,此贴一出,便引起了广大白塔“受害者”的共鸣。 【dl,每次用现金付钱的时候那骄傲的表情,有向导了不起啊!!!】 【其他就算了,首席上的大课他都成固定助教了,每次一上台盯着首席就开始冒粉红泡泡,啧,嫉妒。】 【谁懂啊!!我们在这拼死拼活定着闹钟拼着网速抢精神梳理名额,人家下了课就和向导美美吃饭看电影,精神状态稳定得不行……】 或吐槽或羡慕的发言跟了上百楼,最后止于一条—— 【谈临(没错我就是首席的哨兵男朋友本人,你怎么知道他喜欢我?):嘻嘻*OvO*】 论坛上讨伐的时候,隋银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两人一同从向导宿舍往教室走,隋银甚至还在和谈临掰扯“门禁”。 起因是洛祈年搬来和齐鱼橙住在了一块儿,独自呆在一点就着的哨兵堆里的谈临就不满意了。 非说什么自己一个人住着害怕,要隋银温暖的小家安抚。 隋银没意见,但哨兵晚上下课都早,而他和齐鱼橙两个已经基本修完课程的向导就不一样了。 经常性的一起半夜溜出白塔去玩儿,又被电话里谈临期期艾艾的语气弄得怪心痒,受不了了就驱车回去。 “十点吧,好不好,哥,我一个人在家害怕。” 谈临光明正大地和他十指相扣着,晃了晃两人相交的手。 “你老了还是我老了?”隋银无奈地开口,“见过十点结束的局吗?” “你每次出去家里就我一个人,很黑很冷,小黑也孤零零的不开心,只能趴在门口眼巴巴地等你回家……” 隋银心想那灯和暖气是摆设吗,再说了……谈临前几天光着上半身“展览痕迹”的时候他也没看出这小狗有冷觉神经…… 却还是诡异地根据谈临楚楚可怜的描述有了画面感—— 宽大冷清的屋子、孤独可怜的一人一狼……住脑! “行行行,十点十点。”隋银知道眼前的哨兵在装可怜,却仍旧不可避免地对这个一米八几的大男生心里生起了怜惜。 恋爱脑是不是会传染啊?! 第67章 秘密交换“蚊子”会钻枕头呢,可怕得…… “好好在家呆着,别打电话查岗,乖乖等我回来,听见没?” 隋银低头系着衬衫纽扣,漫不经心地随口叮嘱着。 没听见应声,他偏头扫了一眼。 谈临下巴陷进柔软的枕头里,目光停在隋银薄韧的腰,蠢蠢欲动伸出手去想拽隋银衬衫角。 “啪!” 向导毫不留情地一把将狗爪子拍掉,小狗瞬间眼巴巴地抬头盯着他看。 隋银轻啧一声,“干嘛呢?” 哨兵抬眸盯着他,幽怨地撇了撇嘴,“我为什么不能给我老婆打电话……” 目光透过镜子,隋银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自己脖颈间未消的星星点点红痕,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打了就拉黑。” 哪有卡着时间天天催向导回家的。 “老婆不着家……”谈临轻哼一声,爪子欠得还想去伸手去摸,又被毫不留情地拍开了。 衬衫最顶端那粒扣子就算系了也挡不住痕迹,隋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又试了几条项链。 也不知道谈临这小狗是怎么吮咬出来的,位置刁钻样式显眼,遮都遮不住。 试了好几种办法都挡不住,隋银索性摆烂了,索性就这么敞着领口。 松弛又暧昧的,更显眉目薄情。 谈临直勾勾地盯着看,倏地幽幽叹了口气。 路过床上趴着的一大只,隋银没忍住在谈临脑袋上乱七八糟地揉了一把,没好气儿道:“看你干的好事儿。” “啵~” 闻言,谈临撑起上半身迅速在他唇瓣上亲了响亮的一口,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狗般得意地笑,眉眼弯弯。 “都是成年人,我亲我老婆光明正大的事儿,哥挡着干嘛……多可惜啊~”谈临小声哼哼。 回应他的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白眼。 “记住,不准打电话。”隋银临出门前对身后的‘尾巴’再次强调。 无视谈临那仿佛盯负心汉一般的眼神,轻拍了两下哨兵的脸,又安抚地亲了一下,“乖啊,困了就早点睡,明早你醒的时候肯定能见着我。” 说完,走得潇洒干脆。 独留哨兵和小狼面对空荡荡的家…… * 齐鱼橙打着哈欠,径直走进隋银办公室,大大咧咧地就往小沙发一靠,“困死了困死了。” 隋银戴着眼镜,目光一瞬不挪地停留在屏幕上,快速阅览着待处理的文件。 摸到手边的智能手环,直接稳稳当当地抛了过去,精准落到齐鱼橙怀里。 隋银头也不扭地道:“我这估计还有一会儿,请你喝东西,想要什么自己点。” “好哦,那我也给你点上!”齐鱼橙美滋滋地刷手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口: “欸,你不是最讨厌来医院值班了吗,怎么这次还主动申请了?” 医院里头各种精神力杂乱交织着,不仅哨兵来了容易精神狂躁,哪怕是向导,长时间待在这种环境之下都容易烦躁。 况且医院值班就不像其他部门那样清闲,经常被抓过去充当临时医护人员用,能给人累个半死。 但凡不是特别急需要贡献点的,基本都不会来这儿。 隋银指尖顿了顿,只不过很细微的两秒,复又开始滑动浏览,“医院这边贡献点高,好休假。” “嗯?嗯嗯?嗯嗯嗯——?” 齐鱼橙歪七扭八软倒在小沙发的身子立马直立起来,目光炯炯,声音也带着兴奋地拍了拍沙发面—— “什么情况?!你这几个月贡献点都够你休假四五天了吧?!还来医院搞贡献点……所以原本是想休息多久?去干嘛?老实交代!” 齐鱼橙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挤眉弄眼道:“我们首席向导…不会是为了他的小哨兵的暑假,想度蜜月吧~” “……” 隋银盯着屏幕没说话,抿了抿唇,罕见的有点儿不好意思。 毕竟他在白塔内向来是不会因为任何一人改变日程的首席向导。 声明远扬的薄幸无情。 现下,已然跻身小高层的向导首席,却也会因为恋人尚有暑假而改变安排,去接这些不符合他“摆烂价值观”的值班任务。 就为了不浪费哨兵的假期,能两个人多腻歪几天。 “哎呀呀~”齐鱼橙笑意盈盈地撑着下巴,“谈临那小鬼真是好福气,才刚训练半年不到,专属向导都有了呢~” 说着,又故意地点了点自己的锁骨,意有所指道:“这天的蚊子也真是,全家老小都上阵围攻你了吧,可怕得很~” “哒。” 隋银耳根烫得厉害,绷着下颌将文件全部审阅完后立马关掉电脑。 同时。 “叩叩。” 礼貌的两次敲门声响起,隋银径直去开。 直接迎上这么蛊惑又冷淡的的一张脸,服务生将外卖递给隋银,一张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道:“感、感谢惠顾……祝您、生活愉快。” “嗯,谢谢。” 关上门,隋银把奶茶放桌上,转身摘下衣帽架上的白大褂,偏头示意齐鱼橙,“走吧,上班了。” 齐鱼橙心满意足地吸了一大口珍珠嚼嚼嚼,顺带着还拎上了隋银的那一杯跟上。 首席向导的这副神态可不容易见着,那不得好好逗逗~ 嚼完珍珠,齐鱼橙刚想张口继续打趣儿,背对着他的隋银就跟后头长了两只眼睛似的开口: 轻笑一声,声音中带着几丝戏谑,悠悠然道:“我们小鱼向导家的蚊子也可怕得很,还会钻枕头底下呢~” “?……!!!” 话音落下的前几秒,齐鱼橙压根儿没反应过来是个什么意思。 直到脑中片段模模糊糊闪过,他下意识伸手摸向后颈,凹凸不平的一小块,依稀能分辨出…… 是个极深的牙印。 整夜都没能散去。 前头又传来隋银若有似无的笑声。 “不准说啦啊啊啊啊啊!!!” 齐鱼橙捂着牙印,脸红得跟熟透的水蜜桃似的,哀嚎着冲上去勾住隋银的脖颈。 “你们简直都是很坏很坏的大反派!我顶这个牙印晃悠了一早上都没人提醒我!!!” “我要闹了!!!” …… 医院。 齐鱼橙性格脾气亲和可爱、精神力作用也是强安抚型,常年都是在医院工作,一进来就被急诊叫走了。 隋银需要值班的是住院部,两人分道扬镳。 临进电梯前,齐鱼橙已经把白大褂里头的衬衫领子拉高不少,朝隋银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远远地笑着喊:“下班等我一块儿吃饭啊,咱俩去外面玩儿!” 隋银手插在白大褂兜里,往那一站看起来更加冷淡理智,只随意地单挑了下眉毛,算作答应。 “首席,这边。” 护士引导着他在住院部整体了解了一遍,又将他领进办公室,“需要您去面诊的病人资料已经发到您的工作账号里了,您有需要可以再叫我。” “好的,你去忙吧。”隋银微一颔首,示意她不用再跟。 看着屏幕上五花八门的病情描述,隋银按了按眉心,认命地跟着顺序找病房。 排在最前头的是一个觉醒一半就精神力暴动的十一岁小哨兵。 电梯上至三层,这一整层都是年纪尚小的孩子,五花八门的安抚宠物占据整个走廊,电梯门一开就亲昵地蹭了上来。 见到这一幕,坐在隋银肩头的问水一呆,就连爪子里的瓜子掉了都没注意。 【哇——毛茸茸的天堂欸!!】 仓鼠短腿一溜,顺着隋银的手臂拽着衣服就下了地,径直降落在兔子的后背,【芜湖!我问水也是有坐骑的灵剑了!!!】 【银银,鼠生,是旷野啊!!!】 它倒是开心了,隋银盯着自己脚边这堆毛茸茸,皱了皱鼻子,瞬间觉得有点儿难以呼吸。 …… 隋银按着常规流程问了些问题,几乎是用了自己最大的耐心来和小孩儿沟通—— “接下来我会用精神力配合引导,你只需要相信我,放松紧张情绪,哪里疼了告诉我,能做到吗?” 男孩儿前边额发过长挡住了半张脸,显得有点阴郁,手中紧紧抱着个瘸腿的毛茸小熊,低低地:“能。” “行,那我开始了。”隋银浅而又浅地放出几缕精神力,像触角似的轻碰了碰男孩儿的脑袋。 “……” 一切进行得异常顺利,顺利到了隋银都觉着有些诧异的程度。 男孩儿很配合,也没有出现暴动,只安安静静地靠在病床上,偶尔疼的时候会低低地哼一声,却不直接呼痛。 隋银收回精神力,目光粗略扫过又收回,“配合得很棒,不用害怕,有什么异常反应就按铃叫医生护士,好好休息。” 说完,就起身。 “你为什么不用精神体来怜悯我。”突兀的童声自身后响起,明明是个问句,语气却听不出丝毫的询问。 隋银在心底叹了口气,又坐了回去,好整以暇地做出倾听姿态,“为什么认为向导的精神体安抚是怜悯?” “不是吗?” 男孩儿黑白分明的眼睛凝视着他,声音平淡无波,“所有来治疗我的医生都喜欢放出精神体让我接触,告诉我精神体是独一无二、只属于自己的,试图让我对所谓的‘未来’产生期待,成功觉醒。” “但我不想觉醒出兽性难掩的任何动物。”男孩儿平静地陈述着,“医生说,哨兵的天生好战基因就是这样,我不想要成为野兽。” “那你希望自己的精神体是什么?”隋银没作任何评价,也没纠正他精神体和自我的区别。 男孩儿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蘑菇。” 说完,又懊恼地抿住了唇,闷闷道:“你是不是要嘲笑我天真没志气……” 隋银却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防止体型过大吓到小孩儿,银白色小蛇仅仅只是盘踞在他的手心。 他声音算不得柔和,也不笑,却*格外有安抚的作用,“在我之前,那群编写教材的高层还言之凿凿地说向导不可能有强攻击性的精神体。” “当然,我并不认为所谓的‘标准’具有参考性。” 男孩儿看着那条蛇发愣,迟疑地伸手碰了碰。 “嘶嘶~”冰凉的蛇信掠过他的手指,幼小的身躯就是一个激灵! 但男孩儿的那双眼睛却陡然生出了亮光,喃喃道:“你真特别……对了,你肯定看过我的资料了吧。” “嗯。”隋银看他好奇,索性没把小白收回。 “那……你会觉得我懦弱吗?” 明明是一个有着觉醒成为哨兵潜力的小孩儿,却在孤儿院里被比自己小三四岁的孩子们欺负,愣愣不敢还手。 这在绝大多数人眼里都是懦弱的表现。 事实上,他只是想做一株角落里不起眼的蘑菇,而不是一个莫名其妙就被卷进逞凶斗狠漩涡的“哨兵”。 被所谓的“基因”操控着,觉醒成为哨兵或者向导,履行所谓好战与治愈的“本性”。 隋银沉默了两秒,这反应在男孩儿看来就是默认,垂下头又不说话了。 然而,他听见眼前这个长得很好看、精神体是毒蛇的哥哥却说—— “秘密交换,我知道了你的,也告诉你……我的。” 他瞪大眼。 第68章 聪明的“异类”“那男的是谁?”“你…… 隋银没看他,目光不知落在了虚空中的哪一点,身上有种突兀、却又与这个世界不远不近的疏离感。 “我也是孤儿院长大的,最开始还有自闭症,被领养之后又弃养了七八次吧……” 隋银脸长得太好,几乎是孤儿院里适龄儿童里最容易被看上过后领养的,却每次都撑不过三天就会被送回。 自闭症的孩子有自己的一方世界,对外界的反应少得可怜。而绝大多数来领养孩子的,都没有能将他治好的耐心。 他们或许是要领养一个能给自己养老的孩子,又或许是需要一个乖巧懂事的。 但绝对不会需要一个费尽时间精力都无法亲近的自闭症儿童。 隋银小时候脱离人群的症状很明显,总喜欢一个人坐在孤儿院后头的湖旁边打水漂,或者用树枝在泥土上乱画。 他的世界里,有花鸟鱼虫,有山风湖水,却没有人。 跟人靠近是讨厌的。 明明那些所谓的“大人”蠢得直白,眼中的神色一眼就能看穿,却还要装出一副多可惜的模样,用怜悯的眼神在自己身上估量。 绝大多数的自闭症患者在某一方面都会有突出的天赋,在成功长大成人后为人所知的,会被称为某个有点儿“阴郁”的天才;没能长大的,或许就成了“疯子”。 隋银的天赋在数学上,他喜欢跟规则的数字打交道,不喜欢虚伪的人。 他孤僻、乖张,谁妄图靠近只会得到两种反应——漠视存在、或暴力驱逐。 “那……你是怎么做的?” 男孩儿认真地听着,几乎要觉得面前这个哥哥似乎不该觉醒为向导,而是一个哨兵。 记忆至此是熟悉的模糊一片,隋银耸了耸肩,“不记得了,总之,似乎是我伪装得挺好,成功地作为一个‘人’活到了现在。” 他认同了记忆里不知何人的价值,把对方作为他的观察对象,学着作为一个‘人’——上学、人际交往、找工作、然后拥有‘人’应该有的求生欲望,静静的活着。 即使这些东西在他看来毫无意义 “强到了一定程度、站上了一定高度,就没有人会求证你是不是一个疯子异类,他们只会害怕你、拥护你、赞成你的价值、剑指你的仇敌,即使他们永远忌惮你。” 隋银套用哨兵向导的弱肉强食世界观,简单总结道:“基因里或许真的写了些东西吧,但谁又说,蘑菇就没有强攻击性呢?” 男孩儿忍住恐惧摸了摸被冠有“冷血”之意的毒蛇,喃喃道:“可是你看上去很正常,不像我这种……异类。” 闻言,隋银哂笑两声,揉了把他不算柔顺的发丝,“你不过是想当个蘑菇,我以前还想当美杜莎把所有人变成石头呢~” 男孩儿被他的话“扑哧”逗笑,隋银又接着说:“像我们这种聪明的‘异类’,必修课就是穿上人皮,直到别人不能望其项背,那时候你就算拿着喇叭宣扬自己是个吸血鬼,也会有人抢着来要你的初拥。” 临出门前,隋银从门口的置物架上拿到自己刚下单的书,递给了男孩儿。 “《蘑菇图鉴大全》,自己了解了解‘同类’吧,小朋友。” 男孩儿抱着那本彩色的书,坚定的点点头,“我会装人装得很好的!” “还挺想吃菌子火锅……” 隋银遗憾地咽了下口水,利落地关门走了。 * 晚上九点。 隋银下午耗费了不少精神力,这会儿显得有点儿懒恹恹的打不起精神。 路过的无论是哨兵还是向导都会礼貌地跟他打个招呼叫声“首席”,搞得隋银总觉得自己是个什么红外感应的门铃,来人就叫。 当了五六分钟的“门神”,齐鱼橙才呲牙咧嘴地跑出来,挂在他脖子上喘气。 “真是给本少爷累死了,暑假我要狠狠休假!” 隋银轻飘飘地接,“是呢,小鱼向导家的蚊子还等着吃饱饭呢~” “啊啊啊啊啊你不准说了!”齐鱼橙气急败坏地伸手捂他的嘴,“咱俩得统一战线!” “行,”隋银轻笑两声,放过他了,“想去哪玩儿?” 齐鱼橙对他挤眉弄眼,“别的向导给我推荐的好地方,保准有趣儿,走吧走吧!” …… 好地方。 隋银看着眼前的“风景”,眉梢高高挑起。 身旁的齐鱼橙已经呆了好一会儿,面红耳赤的。 暧昧露骨的音乐、迷离变换的灯光、穿着清凉的男人…… 这是个远近闻名的……gay吧,可惜没闻名至两人的耳朵里,不清不楚地就来了。 齐鱼橙可算是知道同僚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是怎么个事儿了。 两人身高样貌都是一等一的优秀,穿着虽然不算“清凉”,却也足够好看,杵在门口引来不少或明或暗的关注。 隋银倒是接受良好,之前也跟着圈子里的人进过几回,纯当酒吧玩儿。 见身旁的向导不自在得厉害,他偏了偏头,笑着道:“换个地方?” 齐鱼橙最经不起激,隋银见怪不怪的神情把他一激,眼中的犹豫迟疑立马就坚定了,“不换!走!” 里头其实不像想象的那么乱,氛围还挺有情调的。 今天似乎是有什么表演,隋银和齐鱼橙借着那位“同僚”给的票,径直就坐在了T型舞台两侧最近的地方。 表演没开始,隋银坐在位置上慢悠悠地喝酒,齐鱼橙也就刚进那会儿有点不自在,现下跟着音乐嗨了就进舞池里头蹦跶去了。 两人是一起来的,周围明里暗里的人都在猜测他们是不是一对儿,见其中一人进了舞池,就有人大胆凑上来了。 齐鱼橙长得可爱,笑起来更甜,属于“一眼定属性”的那种。 但隋银不是。 他身量高,看起来薄情又玩世不恭,什么属性还真不一定。 上来搭讪的还是0号居多。 隋银抿着酒,微醺的状态下也能笑着和礼貌凑近的聊上几句。 很快,表演开始了。 齐鱼橙坐回来,撑着下巴已经有点儿醉了,嘟囔道:“不知道是什么表演,走秀?” 隋银大致能猜到一点儿,笑了下,“往下看不就知道了。” 火辣热情的音乐开场,氛围躁动。 齐鱼橙傻眼地看着台上走过的一个个男人——他们的穿着已经不能用简单的“清凉”来描述了。 合适的灯光、饱满的胸肌腹肌、眉目含情的一张张脸…… 甚至还有观众互动。 周围的人都上手摸得毫不客气,齐鱼橙有点儿蠢蠢欲动的好奇。 手感……真的很好吗? 正巧,一个身上凑不出两块布、只系着几根起不到遮挡作用绳子的男人笑着走进他们这桌。 眨了眨眼,示意两人可以放心大胆地上手。 隋银纯眼神欣赏欣赏就够了,没上手,笑着夸,“练得不错。” 齐鱼橙经不住诱惑,上手感受了下,红着脸跟隋银咬耳朵,越看越嗨。 当然,两人都没什么别的想法,纯粹是对不同程度的美好肉/体的感受和欣赏。 凌晨两点,醉了70%的齐鱼橙挂在隋银脖子上,笑嘻嘻地夸同僚有品。 隋银轻啧一声,看着门口面色不善等着的那俩哨兵,心说别有品了,都快没命了。 “欸,洛祈年!”偏生齐鱼橙只剩下了30%的理智,一见到自己哨兵,不觉得心虚,只笑道:“你也来看表演啦!” 洛祈年唇抿得更紧了。 隋银忍不住轻笑出声,把齐鱼橙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摘下,成功转移到了洛祈年脖子上。 洛祈年绷着脸跟他说了声“谢谢”,带着人走了。 隋银偏眸看着同样一言不发、眼中写满了控诉的谈临,笑着捏了下他的耳朵,“觉得吵吗?要不要给你调下听觉?” 谈临见他没醉,还记得自己,神色稍缓。 下一秒—— 一个穿着漂亮精致的男孩儿跑上来,没看见谈临,只笑嘻嘻递给隋银递了两张票。 “哥哥你们下次表演再来看呀,是制服主题哦~” 说完,含羞带怯地朝他抛了一眼,又回去了。 隋银捏着那两张票,忽然觉得挺像握着两个快自燃的炸药包。 啧,完蛋了嘛这不是。 果不其然。 路上,谈临面色如常地开着车,副驾的隋银思索着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酒精还是上了头,隋银没醉,但也不算很清醒,脑子转得稍慢,还有点儿懒得想。 “那男的是谁?” 车厢内,谈临尽量控制着语调不要太强势嫉妒得明显,就像一次正常的询问。 隋银看他这模样就有点儿想逗,眼尾晕开薄红,声音调笑,“你猜?” 谈临下颌一下就绷紧了,脸色沉沉,握着方向盘的手用力得青筋绷起,“…………” 所以,还是外边儿的男人更好是吗? 还让他猜,难道两人真的认识? 哨兵脑中本来想法就多,想象力更是强得没边,几秒钟的功夫,思绪就已经开始隐隐狂躁了。 隋银察觉到车内异常的精神力,一边儿放出精神力安抚,一边儿慢悠悠继续道:“猜不出来吧,我也猜不出来。” 谈临一顿,“真的不认识?” 隋银轻笑一声,摸了下他的脸,“我有小狗就够了。” 谈临焦躁不安的心倏地就平缓下来了。 …… “哥,真的有我就够了吗?”谈临轻啄了下隋银的耳根,一字一句地确认。 腰腹的力量却没有减弱半分,一下又一下规律地动着。 隋银微仰着头,欲哭无泪地承受着,声音尽量维持着正常,“真、的。” “别人的肌肉,练得比我好看吗,有我的好摸吗?”谈临继续道。 “我…没摸——”尾音被撞散在空气中,隐隐带上了别的意味。 隋银难以控制地抖了两下。 第69章 绳子的妙用自作自受的隋老师~ “喂,你、”隋银唇角还噙着笑,试图挣扎一下,手腕却被谈临单手控制在身后动弹不得。 谈临顺手就将自己的衣服脱了,将屁股往下坠的向导往上轻巧一颠,激得隋银喉咙间模糊地溢出声音来—— “…草——嗯…”尾音遏制不住地发着飘、声调上扬,隋银硬生生忍住,润湿的唇瓣被咬得发白。 知道隋银喜欢这件衬衫,谈临挺有耐心地一颗颗帮他解着扣子,甚至得空应了一声,“嗯,是我在…你。” 隋银下颌绷得死紧,控制着精神体缠绕上哨兵的小臂去咬他。 程度……跟磨牙也差不了多少就是了。 小黑在此刻展现出了属于狼的捕猎本能,只一爪子就将盘踞的蛇身扒拉了下来,跟叼着橡皮糖似的就轻衔着到一边玩儿去了。 谈临轻笑一声,齿间咬着向导的耳垂厮磨,“哥,蛇都喜欢夜间活动,我不拘着你,而且……可以陪你~” 隋银心想这叫夜间活动吗,顶多算他“活”、谈临“动”,两人耗一整个夜间。 轻啧一声,讨饶道:“行了啊、我嗯……就只是、和你舅舅出去——喝了点儿酒……”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隋银无意识地吸着气,趁着哨兵态度一松、手上桎梏他的劲儿也放宽不少,立马将手从身后转而搭上了谈临肩膀。 轻轻啄吻着:“我有小狗就够了。” 谈临低低地“嗯”了一声,片刻,又问:“哥以后会有别的小狗吗?” 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要消散在了风里。 隋银在这一刻意识到,谈临好像不仅仅是单纯地吃醋他半夜出去玩儿,而是……有点儿分离焦虑。 就像每次出门前,谈临都会凑上来要一个全心全意的大大拥抱一样。 害怕着他的离开,焦虑着无法预估的未来。 “不会。”隋银轻声答,“谈临是独一无二的。” 话音刚落,眼前哨兵的眼睛就倏地亮了起来,这份激动在身体上显现得尤为明显。 嘶—— 隋银心里头好不容易生出的丁点儿温情立马消失不见了。 谈临得了承诺,简直堪称蹬鼻子上脸模范,笑嘻嘻地道:“哥,你教我点儿别的吧……” 隋银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又被套上了—— 这次是绳子。 没有毛刺的密实软绳,不磨皮肉,却结实得很。 谈临动作不算快,甚至有种刻意让隋银看清系绳手法的意图在。 “……” 隋银只粗略地一扫,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绑绳子怎么弄最牢固不容易挣开、只会越来越紧的绳结,是自己一个步骤一个步骤亲手教授的。 结果谈临不仅是个学得很快的学生,更是个会付诸于实践的学生——最后用来绑老师的手。 隋银嘴角抽了抽,无语凝噎,“谈临你是不是找打。” 完美地进行到最后一步,谈临将脑袋往他手臂之间的空隙一钻,隋银的两只手瞬间就绕在他后颈绑着,胸膛相贴的亲昵。 “哥教的东西,我一直记得很牢固。”谈临眨了眨眼,脸上还带点棱角分明的青涩。 他双手穿过向导的大腿往上一捞,隋银身体快过脑子,腿下意识地就圈上了哨兵的腰,防止自己掉下来。 谈临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慢悠悠地就开始抱着他走。 腰腹随着走路的频率动作。 这个姿势进得太深,隋银有点儿受不住地想撑他的肩膀借力起来,被束在一块儿的双手却完全使不上力气,最终只能徒劳地又被重力带着往下。 自作自受、自讨苦吃。 自己挖坑给自己跳。 隋银咬着牙,脑中滑过了无数句咒骂的话,却没有半点儿力气付诸于口。 谈临笑得很欠,脸上的神色无辜又纯情,身体却一下也不柔缓地动作。 在客厅晃悠了半天,等到那两只精神体都缩在一块儿睡觉时,谈临才托着他的腰放在吧台让他缓了片刻。 隋银本来就喝了不少酒,现下脸色更是红到了脖子根儿,薄而窄的腰被谈临单手扶住仍然在细微地颤抖、压根儿没办法直起身来,额头抵在哨兵宽阔的肩膀上直喘气。 本以为到这里就差不多了,谁知道等他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动了动手示意谈临给他解开时,整个人又悬空了。 “……我困了。”隋银再次试图挣扎着让谈临放自己下来。 “我知道,”谁知道哨兵却一脸认真的点头,“我现在就抱哥上楼睡觉。” 下一秒,兴致勃勃地就托着隋银的大腿根往楼梯靠近。 隋银眼前一黑,恶狠狠地往谈临肩膀上咬了几口! “哥希望我走楼梯快点儿还是慢点儿,嗯?”谈临一脚已经踏上阶梯,刻意征询了一下隋银的意见。 “我、希望你唔…滚远点儿!”隋银喉咙干涩,没好气儿地说。 谈临就笑,抱着向导的手也跟着带了点儿,“行,我争取早点儿滚。” 说完,抱着隋银就一阶一阶地上楼梯,把明明半分钟不到就能上去的路程硬生生延长。 隋银为了不掉下去只能用被束缚住的手牢牢挂在谈临后颈处,双腿环着谈临的腰,被动作幅度带着一下一下往上走…… 久到隋银眼尾嘴唇都被吮得红透了,湿润的泪花挂在脸上要掉不掉,瞳孔甚至难以聚焦的时候,才进了卧室。 …… 得亏第二天刚好是周末,睡到天昏地暗也没人管。 【隋银。】 【乖乖。】 耳边传来若有似无的呼唤声。 场景一次切得比一次快,见过的没见过的画面,熟悉的不熟悉的人…… 光怪陆离的一个个场景,戛然而止的场景转换。 隋银上一秒看见自己在天台向高中同学借打火机,下一秒就到了云雾缭绕的深山中、看着面容模糊的小仙童朝自己叩拜…… 再换,又到了市井喧闹间的狭窄潮湿小屋。 小小的一张圆桌上摆着丰富的家常菜式,中心有一个简单的老式水果生日蛋糕、插着数字“18”的蜡烛…… 隋银站在屋内,唇角不自觉地挂着笑,下意识地就想往厨房走。 下一秒,眼睛像是被一团红色颜料糊住了一样,视线被完全模糊,只残留着鲜红的余韵留在视网膜上久久不散。 面前血红一片,脸上似乎溅上什么滚烫的液体顺着往下滴。 隋银茫然地伸手去摸,才意识到那是血。 …… “……呼——” 醒来的瞬间,梦里的绝大多数场景如潮水般消逝,唯有那种怅然若失的惶惶感让心脏跳个不停。 隋银胸膛不住地上下起伏,视网膜上似乎还残留着那鲜红一片的冲击余韵,骇人又痛苦。 他大口大口地喘气,好一会儿才从梦里的极致情绪里抽离出来,茫然地眨了眨眼。 缓过来后,他下意识抬手摸脸—— 沾到液体后的第一反应是倏地闭上眼,逃避着指尖可能出现的猩红液体。 后知后觉地睁开眼,发觉自己指尖上沾染的只不过几滴眼泪而已。 隋银在那一瞬间有点儿啼笑皆非,笑自己的胆怯与惶然,更笑自己还真因为一个甚至算不上可怕的梦境流了满脸的泪。 身旁的谈临睡得很熟,腰间横着一只手臂。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不安定,谈临温热的爪子熟练地在隋银腰间轻轻按揉,迷迷糊糊地拉着人往自己怀里塞。 隋银半垂着眼,脸上仍旧有残余的泪痕,心脏被大力抓握的窒息感依然存在着,跳动的频率快而猛烈。 问水正悄摸地在意识海里看动画片儿呢,检测到他醒了,立马切出来问:【银银你被我吵到了吗嘛?我没开你的连接通道呀……】 【没有,你继续看吧。】隋银松了下肩膀,【做了个梦而已。】 问水放心地继续放动画片去了,隋银则往被子里的热源缩了缩,脑袋倾在谈临的胸膛。 谈临人还在熟睡着,手却无意识将他揽得更紧。 感受着活人才有的温暖体温,听着哨兵规律而平缓的、一下一下迸发着活力的心跳声,难以言喻的心慌感被安抚下来。 隋银复又闭上眼,靠在谈临怀中安眠。 * “欸,1309……是这吧?”举手投足都彰显着书香气的女性挽着丈夫的手,对了对门牌号。 “是。”丈夫点点头,按了下门铃。 只按了一声,夫妻二人就站在门口静等。 然而,五分钟过去了,依旧没有动静。 “还在睡觉吗?不应该啊……”女人疑惑地确认了下时间,“小鱼这个时间一般都吃完早餐了……” “周末了,小孩儿难免赖床。”男人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又按了次门铃。 “算了,我先给临临发个信息去他那儿,他肯定起床了。” 两人转身准备往电梯间走。 “咔哒。” “咔哒。” 相继的两次开门声响起,夫妻二人听见动静下意识回头。 谈临随便套了条睡裤就起来收拾卫生,现下赤着上半身拎着垃圾袋开门—— 哈欠打一半呢,就对上了夫妻二人茫然的脸。 余光瞥见不远处的门也开了,洛祈年和他对视后目光一转,对上了同样迷茫的两张脸。 “……” “…………” 沉默,长久的沉默。 “妈,你和爸怎么来了?”谈临下意识招呼了句,脱口而出的瞬间猛地低头,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装扮。 我靠! 我靠我靠! 门被猛地拉关上,谈临毛手毛脚地去扒拉了件上衣囫囵套上,故作镇定地扒了扒头发才开门。 洛祈年比他好点儿,上衣穿好了,也强撑着镇定地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啊,年年好。”女人反应了两秒,恍然地点点头,“我准备先来看看小鱼来着,是我们找错地方走到哨兵宿舍了是吧?” 说完,又意识到自己儿子和年年应该是室友的关系,怎么开的会是不同的两扇门?! 这对吗??? 啊?! 第70章 见家长听见了吗,mydarlin…… 套上衣服,勉强恢复了个人模样,谈临抓了抓头发,深吸一口气才重新开门。 刚好就听见了自己老妈的那句:“走到哨兵宿舍了是吧?” 谈临扯了扯嘴角,又不自在地把领口捏了捏,“不是,这就……向导宿舍。” “……嗯,嗯。”洛祈年也不遑多让,“小鱼……还没起,叔叔阿姨要不…先进来等?” 八目相对,面面相觑。 向导宿舍? 她儿子??? “啊…”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那我们先去……” 话音迟迟未落下,两人犹豫着该先进哪一扇门。 是选弟弟和他的竹马哨兵呢,还是选儿子和他的未知向导呢……? “都还没吃早餐呢吧?”谈父率先缓过神来,对着两个手忙脚乱的哨兵笑笑,“我和阿姨去给你们买点儿早餐上来,一会儿去小鱼那儿一起吃吧。” “啊对,”齐女士应和着,目光却不自觉顺着自己儿子缤彩纷呈的胳膊和脖颈上一一掠过,“临临你…对象喜欢吃什么,你发我手机上。” “嗯。”谈临点点头,喉结忍不住上下滑动了下,故作镇定地开口:“我一会儿发给您。” “叮——” 电梯门关上。 两个手脚僵直的哨兵对视一眼,同时松了下紧绷的肩膀。 下一秒。 “咔哒。” “咔哒。” 门再次关上,谈临盯着脚边那袋打开潘多拉大门的罪恶垃圾,拎出去总算是丢了。 又跟旋风陀螺似的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谈临紧张地咽了下口水,缓缓推开卧室门。 “……哥?”他小心翼翼地用气声喊,“我进来啦……” 床上的向导翻了个身,眼也没睁地含糊道:“不吃早餐,滚——” 谈临双腿一弯就在床边地毯跪下,握着隋银的手低头亲了亲,心虚道:“哥,我有点事儿想跟你说……” “说。”隋银听见他语气异常,歪了歪头,勉强掀开眼皮,声音含糊,“没零花钱了?” “不是。”谈临又凑上去亲他的脸,声音难掩紧张,干巴巴地开口:“我爸妈来了。” “……”隋银迷蒙的大脑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压根儿没反应过来,困倦得要睡不睡。 爸妈来了。 谁爸妈? 下一秒,隋银猛地就清醒过来,从床上直挺挺地坐起来,头发乱飞,声音带着长时间使用过后的沙哑,“你爸妈?!” “嗯……”谈临挠了挠脸,“他们应该是来看我舅来着,结果碰巧我开门丢垃圾,就、看见我了。” 隋银一脸茫然。 “……现在他们在外边儿买早餐,让我们一会儿去舅舅那里一块儿吃。” “不过哥你要是暂时不想见他们,”谈临挺认真地看着他,“我们就不见,等以后再找合适机会。” “见吧,躲着算什么个事儿。”隋银捏了捏鼻梁,又看着他脖颈手臂间难以遮挡的痕迹,扯了扯唇角,却完全笑不出来,“你刚,就这样见的你爸妈?” “昂。”谈临小狗似的眼睛眨巴眨巴,干巴巴地应了一声,硬是没敢说刚见到他爸妈的时候还没穿上衣服。 “知道了。”隋银缓了片刻,摆摆手,“去换件能见人的衣服。” 片刻,又想起来什么地开口问:“小鱼起床了?” 谈临半边脸上写着“劫后余生”,另外半边写着“幸灾乐祸”,试图让隋银松松情绪,“应该没有,是洛祈年开的门~” 这招显然非常有用。 隋银瞬间就平衡了。 * 半小时后。 隋银衬衫扣子规规整整扣到最上,四处乱飞的微长头发明显认真打理过,脸上丝毫看不出半点熬夜喝酒过后的疲倦怠惰感,垂眸认真弄袖口的模样冷淡又斯文。 谈临在一旁看得眼热,跟小狗似的总忍不住想上手挠挠碰碰,每次都以“啪!”的一声失败告终。 “哥,你今天帅得简直像在我们的婚礼现场一样。”目光一瞬不移地粘在了隋银身上,谈临眼巴巴地看着他,凑上去想亲又被推开。 隋银眉骨微抬,对着镜子一一确认过每一寸细节,确保痕迹遮了个干干净净、形象完美,“这样可以吧?” 方才第一面估计就让谈临的父母看见了那荒唐得不行的一堆吻痕,现下他可是得把那不正经的印象扭转回来。 他们是在正正经经谈恋爱,不是情欲上头的一时胡闹。 “满分!”谈临笑眼弯弯地夸,笃定地答:“我爸妈肯定很喜欢哥,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与此同时。 一墙之隔。 洛祈年虽然也有点儿忐忑不安,但好歹是和齐鱼橙一块儿长大的多年竹马了,知根知底的,没有隋银那么严阵以待。 但两人还是像小学生上课似的乖乖坐在沙发上,眼睛珠子跟着滴溜溜地瞄—— 夫妻二人这次来,其一是为了看看自家的两个小孩儿生活习惯怎么样,其二嘛—— “小鱼,我听说你跟白塔某几个高层不太对付,自己能解决好吗?” 齐女士边说边拉开冰箱,看见里面半点绿叶菜都没有、全是零食饮料,眉心微蹙。 声音也不自觉带上了属于亲姐姐的天然血脉压制感。 齐鱼橙不由得挺直了背,“能解决的,我和银银这边的向导们基本就占了三分之二,不是孤立无援。” 早就有人看不惯白塔的某些脑残高层了。 “嗯,有需要一定要跟我说,”齐女士下意识扫了眼门口,在齐鱼橙身旁坐下,“你和年年的事我们也都清楚了,知根知底的我们也不会反对……” “就是你口中的银银……是临临的对象吗?” “是,”听见“不会反对”四个字,两人的肩膀齐齐一松,齐鱼橙笑着应,“他们应该马上过来了。” 话音落下,门铃声响。 齐鱼橙起身去开门,夫妻二人也跟着站起身,下意识整理了下衣装。 隋银进门前刻意放松了下紧绷的下颌,表情调整得温和有礼。 谈临平时喜欢和他肩膀碰着肩膀地腻着走,现在却是保持了一点恰当的距离,率先跟他的父母介绍道: “爸妈,这是我男朋友,隋银。” 又趁着扭头的瞬间悄悄对隋银眨了下眼,示意他不用太紧张,“哥,这是我爸妈。” 隋银礼貌地打招呼,“叔叔阿姨好,初次见面,我是隋银。” “你好你好,”齐女士笑起来很有亲和力,轻轻牵引着隋银的手往餐桌去,“我问了临临你的喜好,边吃早餐咱们边聊。” 六人围坐在一起,隋银和谈临表现了恰如其分的亲昵,度把握得刚刚好,是一个在父母面前最合适的张弛有度。 谈临的父母显然都对他很好奇,但也克制着怕他第一次见面紧张,没怎么往两人的关系中聊,只问了点儿工作和学习之类的事情。 越问,夫妻二人心中越没底。 隋银,首席向导,未来高层必定有他一席之地,能力是向导中的天花板,前景一片广阔。 反观他们的儿子,目前还在上学的哨兵一个,年纪小,做事还咋呼…… 同样,隋银也没底。 即使他结过两次婚,但始终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大场面”,心里那根弦一直是绷着的。 齐鱼橙听着都怪紧张,不过他发现了一件事儿—— 谈临平常和隋银腻歪在一起的时候,会不自觉显得有点儿正如他年纪的青涩和幼稚,就是纯纯男大谈恋爱的样儿。 但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挺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能扛事,在一旁搭话,方方面面都把问题回答得很周到,让自己父母放下心来。 聊了会儿天,四人又陪着夫妻二人在塔内简单逛了逛。 回程的路上,因为冰箱没有新鲜蔬菜的齐鱼橙,苦于被姐姐耳提面命,索性拉着洛祈年脚底抹油似的就飞去超市买菜准备晚饭。 齐鱼橙随性地摆了摆手,又给隋银飞了个“自己*保重,我先溜了”的眼神,笑得又欠又开心。 齐女士又对自己的儿子扬了扬下巴,支使道:“你也去跟着,多选点儿银银爱吃的水果和零食。” 这就是要单独和隋银聊聊的意思了。 谈临想也不想的就要开口,准备用一堆笑嘻嘻的插科打诨拒绝掉。 今天这一出“见家长”对隋银已经是意料之外的安排了,他不想让隋银再承受更多压力。 “我——” 刚开口,隋银却去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背。 谈临眨了眨眼,隋银温声道:“买点儿葡萄,我想吃。” 对上向导安抚的目光,谈临顿了两秒,低低应了一声,“好。” 说着,自然而然地整理了下隋银的外套,又拍了拍,“那你和爸妈先逛着,我们买完就回来了。” 四目相对,谈临眼中的神色很明显——很快回来! 隋银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点点头,“嗯,去吧。” 夫妻两人静静地走了一段,隋银索性也没开口。 他清楚地知道,这一遭是躲不过也逃不掉的。 谈临的父母在同一天早上的同一个地方,离谱地得到了两个同一类的震惊消息,得缓缓是肯定的。 再者,齐鱼橙毕竟只是弟弟,他们不可能像父母那样管束着,但孩子就不一样了。 隋银在白塔内“名声显赫”,作为父母不放心是非常正常的,担心孩子成为他这个首席向导的“玩物”可能被折腾……也是无可厚非。 问水缩回了他意识海里嚼瓜子,【银银,我也好紧张哦,有种回去述职的感觉!】 隋银弯了弯眼睛,【上级很凶?】 【也不是……】问水眼巴巴地看了他一眼,嘟囔道:【……反正,就挺像谈恋爱见家长的。】 一人一鼠悄悄交流,隋银的紧张被稀释些许。 齐女士显然也整理好了思绪,笑着开口,“银银,你和临临是怎么认识的啊?” “我给他们新生哨兵代了次课。”隋银认真答。 “这样,”齐女士点点头,拐了拐身旁的丈夫,打趣儿道:“之前我和老谈来看他,饭吃一半就跑出去,说看见喜欢的人了,是和银银在一块儿呢吧?” 隋银点头,“是,不过那时候我们还在互相熟悉的阶段。” “你们年轻人谈恋爱很正常,风风火火的青春劲儿,爱起来就不管不顾的……” 隋银敛眉,心想——来了。 果然,下一秒,齐女士就温和地开口:“阿姨没有别的意思,也并不反对你们恋爱,但…你们有规划过以后的生活吗?” 向导和哨兵的恋爱不像普通人那样,心跳一快就在一块儿,不爱了就果断分开。 精神链接的向导和哨兵之间有着比身体亲密更加紧密的关系,况且哨兵的精神图景在没有匹配向导的安抚时非常容易暴躁失控,甚至是狂化死亡。 这是哨兵无法承担的后果,但对精神力强大的向导来说却不算什么,精神链接上的不对等性让他们永远不可能站在跷跷板的平衡两端。 为人父母者的思虑而已。 隋银点点头,声音依旧平和,“我和谈临的确还没有认真谈过这个问题。” 夫妻二人认真地看着他,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或许我和谈临在叔叔阿姨眼中年纪尚轻、都不是能安定下来的年纪…” 隋银不喜欢承诺下会为未来‘负债’的东西,但此时此刻,他可以让爱人的父母有稍许的安心。 “但我可以向叔叔阿姨保证,我对谈临非常认真,不是一时上头的闹着玩儿,也只会有一个哨兵。” “我喜欢他的直接真诚,爱他的勇敢赤忱。” 隋银的神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极其柔和,目光轻轻落在湖水的圈圈波纹上。 “同样,我欣赏他的好战与精力旺盛,放任哨兵的天性,也愿意时刻为他兜底自由。” 隋银对着夫妻二人很认真地行了一个塔内的军礼。 “我隋银可以承诺,谈临会是我此生唯一一个哨兵。” 正式的,珍重的。 夫妻二人没想到会是这种反应,齐女士愣了两秒后才点头,神情柔和,“好,你是个好孩子,阿姨相信你和临临都不是冲动的孩子了。” 说罢,齐女士摸了摸他的头,把手中的红包递给他,“以后你也是我的孩子,阿姨很喜欢你。” “……嗯。”隋银感受着脑袋上独特的、属于一位母亲的温度,接过红包,低低地应了一声。 “好啦,饭我们就不吃喽,你们好好玩儿吧,拜拜银银宝贝~” 隋银目送着夫妻的背影离开。 他将手插/进外套兜里,摸出那个显示着“正在通话9:17”的手机。 电话那边只有明显不稳的呼吸声。 隋银笑了笑,“听见了吗,mydarling.” 70-80 第71章 出浴照~老婆我没听到QAQ …… 三年后。 “这边再来两个担架!” 每个人的作战服上都是干涸的血迹混杂着尘土,医护人员抬着担架来回穿梭在人群之间,空气中难以消散、被哨兵明确捕捉的血腥气无法忽略…… 凌乱的场面无一不彰显着——这是一次并不轻松的特殊援助外勤。 谈临也受了不轻的伤,但对着两个纤瘦的护士倒是也不好意思让她们费劲把自己抬上救护车,自己单脚就蹦着走,撑着车门一跳就上去了。 “哟,还能蹦跶,你们哨兵身体就是好。”医生一边给手中的伤员麻利地进行紧急处理,一边回头大致扫了眼他的情况。 “没事儿,你先忙,我这儿还能撑。”谈临随意应了声,腿上汩汩往外流着血的几处空洞在他眼中似乎并没有什么存在感。 方一坐上车,就摸出手机开始发消息,手指按得飞快。 【Lin:老婆老婆!】 【Lin:这次伤员有点儿多,估计后续处理还要几天时间,可能会晚点儿回!】 【Lin:老婆听见请回答!听见请回答!】 【in:1】 【in:你受伤没?】 谈临腿搭在一边儿,血流多了已经有点儿麻木得发凉了,他却还跟个没事人似的,面色都不带变一下的,手上依旧快速打着字: 【Lin:就破了点儿皮,回来要老婆吹吹~】 发完,医生就提着箱子来给他止血,“外伤除了腿上还有哪儿?有头晕耳鸣症状吗?” 隋银知道他没受伤后就没再回,估计又是去开各种乱七八糟的会议了。 依依不舍地放下手机,谈临卷起衣服下摆示意,“这儿还有个口子,倒是没继续流血了。” 看见深可见骨伤口的瞬间,医生倒吸一口凉气,几乎立马就要发出尖锐爆鸣,“你们哨兵怎么回事儿啊?!这么长的刀口居然还能坐着玩儿手机??赶紧躺下来吧祖宗!!!” 谈临遵循医嘱躺下,发现旁边还是个熟人。 洛祈年伤的也不轻,肩膀缠了厚厚的绷带却仍旧能渗出血来。 而谈临又恰恰好瞄到了对方的手机屏幕,备注是“宝宝”,估摸着是他舅。 又是一个报备自己没受什么严重伤口的哨兵。 两人默默对视一眼,瞬间就默契地达成了共识—— “别说漏嘴。” “知道,你也是。” * “长官,午休结束有个视频会议,另外,刚才您的实习生给您发了条信息。” 助理一边快速交代着日程安排,一边把手机递给他。 “嗯。”隋银接过,目光还停留在手中文件,“还有谁发信息了吗?” 助理笑了下,“还有您爱人嘱咐您记得准时用餐。” 助理推开门,隋银一眼就看见了桌上布置好的午餐,估计是谈临点的。 开了一早上会的疲倦尽数散去,隋银笑着道:“你也快去午休吧。” 门被轻轻带上,隋银洗了个手,一边拉开椅子坐下一边看信息。 给谈临发了个照片,证明自己有在好好吃饭,接着才去看实习生的。 【羊meme:长官!我刚刚在医院体检,好像看见您爱人了!!他在轮椅上![疑惑.jpg][疑惑.jpg]】 隋银心一沉,【哪个医院?】 塔内医院全是向导,不可能会瞒着自己。 【羊meme:xx人民医院!】 【in:谢谢】 缓缓舒出一口气,隋银看着这一桌子菜,又看着小狗聊天框里的“破了点儿皮”,扯了扯嘴角。 破皮都破到轮椅上去了。 真是好样的。 * 白塔外的医院只是临时处理,除非个人强烈要求,否则都是会转进塔内由向导来检查医治。 至于是谁主动要求留下,一目了然。 大厅内普通人来来往往,此起彼伏的叫号声,医院的天然气氛就会有点儿压抑在,隋银身上没来得及换下的制服在一群人中就显得格外突出。 身姿笔挺,气质特殊。 特殊负责人小跑着迎上来,悄悄瞄了眼他的肩章,瞬间瞳孔震惊,声音也不自觉发着颤,“长、长官,有什么能帮、帮您……” 隋银从口袋中掏出证件,礼貌询问道:“你好,我想知道咱们医院里有多少哨兵没有办理转入白塔。” “呃……有两位,但、但他们是自己要求的……”负责人斟酌着语气答。 隋银应了一声,“不是追责的意思,麻烦您把他们两位的房间号给我。” “好的好的,我立马带您去。”听见他不追责,负责人猛地松了口气。 第一间,隋银看见了吊着手的洛祈年。 【in:[图片.jpg]】 【好多鱼:???】 【好多鱼:他big胆!!!】 【in:[定位]】 【in:不用谢:)】 第二间,就是据说“只破了点儿皮”的谈临。 隋银微一颔首,压低声音礼貌道:“谢谢,你先去忙吧。” 负责人如释重负地走了。 透过病房门,隋银刚好看到医生在给哨兵换药,几处伤口光是看着就觉得可怖。 垂了垂眸,隋银手指攥得泛白。 也是他最近真的太忙了,如果谈临伤的真是什么破皮的小口,早就屁颠屁颠打视频过来撒娇了。 刚才只发了个信息过来,连照片都没敢拍,自己却没察觉到什么异常。 伤重到躺医院,谈临却跟个没事人一样照常跟他聊天,只字不提。 隋银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哨兵清洗换药。 谈临包扎时虽然脸上表情挺轻松,一副气定神闲游刃有余的模样,受伤的那条腿却疼得直颤。 已经成年体的银狼也虚虚地趴在床边,精神不振。 普通医院,痛觉也没有向导能帮着往下调…… 痛死算了。 隋银面无表情地想着。 手机屏幕亮起。 【Lin:老婆老婆!菜好吃吗![小狗探头.jpg]】 向导最终没能狠下心,隔着一扇门把谈临的痛觉直接降低至2点。 “咦?”腿上感觉一下就轻了,谈临下意识抬头,却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截衣摆。 “没包好呢,别动!”医生死死摁住他,谈临只好先按捺住蹦跶出去的欲望。 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Lin:[小狗打滚.jpg]】 隋银没回。 心脏因为一角衣摆跳得七上八下,胸腔鼓噪。 就连小黑也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直起身来,焦躁地在房间内打着转。 包好的瞬间,谈临双手一撑立马想要起身,门却已经被轻推开了。 哨兵立马乖乖坐好,眼巴巴地盯着进来的人。 医生多看了隋银两眼,确保两人认识后就走了。 “哥……”谈临眼巴巴地看着他,没敢喊老婆。 “嗯。”隋银点点头,拉了个椅子坐下,目光扫过,“还疼吗?” 被老婆关心,谈临下意识咧着嘴笑,“哥你来了之后就好多了!” 下一秒—— 隋银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谈临就后知后觉地开始心虚,老老实实把所有伤口全交代了。 两人一块儿在医院吃了个午饭,谈临甚至借着手不方便的由头,让老婆喂了好几口。 一顿饭下来,谈临美滋滋地享受着,觉得隋银肯定心疼了、已经原谅自己了,先前猛烈克制住的思念倏地翻涌—— “好想你啊老婆……” 谈临嘟囔着,凑近想亲一下隋银淡色的唇,却只亲到了微凉的侧脸。 “老婆……”眼巴巴的索吻被拒绝掉,谈临退而求其次地拍了拍旁边的陪护床,双眼亮晶晶的,“那老婆你上来睡个午觉再回去吧!” “谈临。” 大名一出,谈临立马老实了,小黑也规规矩矩地坐在隋银脚边,耳朵立起来,一大一小立正听训。 “不想见我是吧?”隋银撑着下巴,气定神闲地开口。 谈临立马摇头否认,“绝对不是!我…就是怕你担心。” “嗯,怕我担心。”隋银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眉梢轻挑,“那……为了让我不担心,我们擦破皮的坚强哨兵就自己睡吧~” 说着,轻拍了拍哨兵的脸,“既然这么坚强,肯定是什么都不怕的。” 刚想说自己怕黑的谈临后路都被堵死了。 “啊?!”谈临可怜兮兮地抓住他手腕,“哥我真的知道错了呜呜——” 说着,又半真半假地挤出两滴眼泪,眼眶泛红,怎么看怎么可怜。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隋银丝毫不动容的一眼。 * 伤养好了,谈临马不停蹄地就飞奔回家,却不见隋银人影。 常穿的睡衣,带走了。 仓鼠,也带走了。 只留下空荡荡的一人一狼。 同时,提示音响起。 【老婆~:[图片.jpg]】 酒店房间背景下,隋银只系着浴巾,腰腹线条清晰,几乎隔着屏幕就能感受到那层肤肉的韧劲,出外勤之前留下的大片痕迹已然消失不见。 湿润的半长发搭在后颈,冷淡又漂亮的一张脸漫不经心地直视过来。 是一张意图再明显不过的出浴照。 谈临只觉得鼻腔一热,鼻血瞬间就下来了。 【Lin:老婆你原谅我了吗老婆!!!】 【Lin:等我!我马上来老婆!!!】 【Lin:[图片.jpg][图片.jpg]】 【Lin:我恢复得很好老婆!一点疤都没有!肯定很好摸~】 【Lin:老婆你悄悄把房间号小声告诉我,我不告诉别人~】 十分钟后,谈临依旧没有等到房间号。 鼻血是止住了,随着照片愈演愈烈的躁动却是无止息的。 谈临缩在平时隋银爱呆的地方,抱着沾染对方气息的衣服,眼圈已经燥得隐隐泛红。 【Lin:老婆你是不是说的太小声了,我没听到QAQ】 【Lin:[小狗大哭.jpg][小狗打滚.jpg]】 第72章 奇妙糖果“主人……我错了。”…… 隋银是被冰凉的小蛇在身上缓慢爬行缠醒的。 “嘶嘶~” 见他睁开眼睛,小白冰凉的蛇信舔了舔向导的下颌,亲昵地贴了贴。 小白:【主人~】 问水在一旁翻了个大白眼,【心机夹子蛇!】 这段时间没有谈临在身旁,隋银睡眠又开始不好,整夜整夜地做梦。 虽然梦里也不是什么吓人可怖的惊惧,只是一重又一重的场景转换总让人心烦意乱,梦醒时分只觉得倦怠惫懒。 他摸了摸冰冰凉的蛇脑袋,懒洋洋地开口,“怎么了?” 小白的蛇尾缠在隋银腿上,尾尖骚动时会有些痒,隋银不自觉动了动。 小白:【入冬了,我要回图景里面冬眠了,主人你帮我跟小黑说一声哦~】 【好,乖乖睡吧。】 隋银答应下来,小白就安心进精神图景里面去了。 问水腮帮子鼓鼓的,趁着那条蛇不在了,它问水就是这个家里的食物链顶端!!! 悄悄上眼药,“银银,这根橡皮糖天天想着那只狼!它是恋爱脑!!!” 隋银起身洗漱,闻言就笑,“那我们小问水是不是恋爱脑呀~你有什么好朋统吗?” “我可不跟那些全是1和0的数据系统玩儿!” 问水爪子拽着他的裤腿一路爬上向导肩膀坐着,盯着镜子里毛茸茸的自己看,“我只有一个好朋剑!” 想着,又瘪了瘪嘴,“不过那家伙太脆皮了,之前断了脑袋现在还没修补回来,灵体残缺巴拉的,弱死了……” “断了脑袋?”隋银扬了扬眉。 问水无所谓道:“它剑柄柄首断了,现在都还没找回来,真是一把没用废物剑……” 仓鼠一边嚼嚼嚼一边嘟嘟囔囔地说了半天,隋银也没听出有什么太失落的情绪,估计它这个“好朋剑”除了脑袋没了都挺好。 倦怠的那阵劲头缓过去,隋银撑着下巴把关机了一夜的手机打开。 屏幕亮起的一瞬间,消息提示一条接一条地弹出,足以看出某小狗昨晚的睡眠应当不是很好。 隋银眉骨微抬,没多长时间就刷完了。 谈临一开始还以为隋银在逗他,就把可爱小狗的表情包全部刷了一遍,在发现老婆是真的不回自己房间号后彻底破防。 【Lin:呜呜呜呜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 【Lin:我下次再也不会受伤不说了呜呜——】 认错的话发了十几条,谈临就对着空荡荡的聊天框真情实感地委屈起来。 【Lin:[图片.jpg]】 【Lin:老婆我眼睛哭肿了你会不会不爱我了呜呜……】 隋银仔细端详了两秒,倒是没看出眼睛哪儿肿了,只觉得……哭得挺可怜挺好看的。 后面又发了很多条,看时间点,是整宿没睡。 正刷着呢,又来了一条新的—— 【Lin:[图片.jpg]】 图片里,平时总是皮毛顺滑、神采奕奕的银狼此时此刻耳朵都耷拉了下来,可怜巴巴地把下巴搭在床边,望向镜头。 【Lin:哥哥,小黑它连最喜欢的的玩具都没兴趣了呜呜,我们都好想你呜呜——】 轻啧一声,隋银手指下意识放在打字处。 几乎是刚碰上,“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就让没精打采的谈临精神一振,一个挺身就从床上翻起来,眼巴巴地盯着屏幕。 【in:知道了。】 …… 谈临最近很郁闷。 虽说他老婆不生气了,也回家了,但他仍旧没恢复先前的“待遇”。 隋银白塔内的工作实在太忙,频繁的加班开会不着家,回来一般都很晚了,谈临看着他一脸倦色也不忍心折腾,就硬忍着。 从出外勤开始他就想得紧,受伤期间也憋着,回家还被冷落,这两天甚至就连接吻都没有加深的机会,每每都是出门前匆匆忙忙地碰一下!! 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好不容易盼到了周五,谈临下课后马不停蹄地就回了家—— 煲!大!补!汤! * “长官,您爱人方才打了个电话说晚饭准备好了,他在家等您。” 出了会议室,隋银侧头跟实习生布置了点儿作业,助理小声提醒。 实习生是个很活泼的向导,闻言笑嘻嘻道:“我知道作业啦,老师周末愉快哦~” 隋银笑着点头,“周末愉快。” 实习生一蹦一跳地背着毛茸双肩包下班,隋银接过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敲了两下。 想着自己最近工作忙得团团转,谈临鼻血都流了好几次……最终,还是心软了。 隋银对助理交代了几句工作安排,又扭头对同僚笑了笑,道:“没做完的工作都推到下周一,这周加班辛苦各位,大家周末好好休息。” 齐鱼橙凑上来,笑嘻嘻地挽着他的胳膊,走得飞快,“捎我一程哦银银!” “好。”隋银任由他拉着,笑着加快步伐。 * “哥你回来啦!” 谈临听见声响,从厨房里探了个脑袋出来,双眼亮晶晶的。 隋银心念一动,主动过去亲了谈临一口。 极轻的一次触碰显然缓解不了多少,再加上谈临年轻火燥的,几乎是立刻就激动了,眼巴巴的。 空气中传来一声浅笑,隋银抬手轻抚着哨兵的侧脸,加深了这个吻。 “……” 谈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却还是克制下来先吃饭。 两碗汤下去,身体就不自觉地热了起来,在冬天这样的季节暖洋洋地很舒服。 晚饭后的气氛很好,谈临又把隋银揽在怀里随便挑了部电影来看。 “哥你可以去泡个澡,水我都给你放好了哦~” 见他休息得差不多了,谈临舔了舔唇,催促道。 “可以,”隋银扫了他一眼,眉梢轻佻,“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谈临几乎立马就想答应,但想到自己的“计划”,他坚定地摇头拒绝,语气坚定,“我在隔壁浴室洗就好!” 闻言,隋银扬了扬眉,点点头,“那行。” 沐浴球在水中化开,咕嘟嘟地冒着泡泡,上边儿还飘着花瓣,是恰到好处的茉莉香气。 隋银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上个ABO世界里自己的信息素。 嗯,想吃冰淇淋了。 …… 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隋银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松泛开了,一边随意擦着头发上的水珠,一边推门出去。 “咔哒。” 门推开的瞬间,隋银极快地眨了两下眼。 只见房间的灯光调得很暗,谈临直面对着浴室门跪在地毯上,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直直地望向他。 年轻的哨兵脖颈间戴着黑色皮质项圈,项圈前端不仅有个一晃就响的铃铛,甚至还有一根细细的银链垂在地,等着主人来牵。 手感很好的脑袋上立着两只毛茸茸的银色狼耳,似乎是在听到细碎声音后动了动。 谈临就这么直直望过来,“主人……我错了。” 明面上似乎是仍旧在为先前的事情道歉,实际上两人心知肚明,之前的事情早就翻了篇。 或许,重要的不是犯错后的道歉,而是狼崽子殷切期待着的、无比渴望着的、来自主人的一次……责罚。 至于是否是真正的责罚—— 谁知道呢? 隋银头发随意擦了两下就不再管,慢悠悠走过去施施然往床沿一坐,浴袍松松散开。 在谈临灼热的目光注视下…… 他抓住了那根银链。 只需轻轻一拽,谈临脆弱的脖颈就被带得向前,仰头看着他。 又喊了一声,“哥哥。” 隋银扫了眼矮桌上放着的水杯和散落的几个透明包装纸,皱了皱眉,“你生病了在吃药?” 谈临摇头又点头,耳后眼也不眨地直白回答:“吃的春/药。” 隋银:“……” 隋银:“…………” 哑然了两秒,隋银又扫了眼他这身装扮,“你这,准备有够充分啊。” “嗯嗯,”谈临坦然承认,“我想跟哥认错。” 而后又低下头,耳朵随着动,很勾目光。 隋银不自觉盯了两秒,确定这狼耳朵是真的在自己动,活像谈临自己长出来的一样。 一时间就没来得及说话。 谈临就继续开口卖惨,声音低落,“没关系,哥那么生气,不原谅我也是应该的,不用管我,让我自生自灭就好……” 隋银没忍住笑出声,又轻扯了扯手中的银链,好笑道:“谈临你知不知道自己演技有多差?” “不知道。”谈临脸不红心不跳,眼也不眨地继续着自己的剧本—— 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所以,主人愿意管小狗吗?” 隋银垂眸和他对视,没说话,只在低头的同时拽了下手中的链子。 像是一个被迫的吻。 然而,双方都很沉溺其中。 轻浅地亲了下,隋银鼻尖蹭着他的脸颊,低声解释:“没生你气,最近太忙了。” “那哥周末要好好陪我……”谈临笑了下,又亲上来。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隋银嘴里尝到了点草莓味儿。 是谈临舌尖渡过来的糖果。 隋银被扣着后颈吻着,目光不自觉落在桌上的透明包装纸上。 “哥哥好聪明,”谈临笑眼弯弯,“两颗糖果,哥哥一颗我一颗,好吃吗?” “真是春/药?”隋银牙齿不自觉用力,将糖果咬碎—— 夹心味道不错,但似乎还添了些别的东西。 谈临目光从未偏离过半分,见他咬开了糖果,弯了弯唇答:“不算是。” 隋银扬眉,没来得及继续问下去,腰就被温热的手掌按住了,轻而柔地触碰着。 哨兵眨了眨眼,“一点新研究出来的新鲜玩意儿罢了,含有精神力的糖果,好吃吗?” 精神力。 向来是用来或控制或战斗的无形力量被压缩注入一颗小小的糖果。 ……和春/药效果也差不了多少就是了。 隋银眼皮跳了跳,最终也没及时止损地把破碎的糖果吐掉。 纵容了哨兵的精神力在自己体内四下煽风点火。 第73章 绝对不会轻易被哄好!(完)新婚喜成…… * “叮咚——” 门铃声响起,谈临笑嘻嘻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仿佛来的不是客人,而是拆散他和老婆幸福生活的邪恶小三。 隋银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听见声响给小狗打了个手势,示意对方去开门。 身上还围着小狗围裙,谈临幽幽看了隋银一眼,还是听话地开门去了。 对上一脸冷漠的哨兵,实习生干笑两声,“夫人中午好。” 这声“夫人”,是谈临自己撒泼打滚要隋银手底下的人喊的。 “嗯嗯中午好,”谈临脸色立马就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嘴角翘了翘,声音也没有那么生硬,“什么事?” “这些是长官给我布置的作业,还有这些是筛选过后需要长官审阅的文件,麻烦您了!” 实习生把包里的一大沓资料递给他,讨好一笑,“希望长官早日康复,那我就不打扰啦,夫人再见!” 说完,脚底抹了油似的就一溜烟儿地跑了。 “咔哒。” 谈临关上门,把那沓该死的文件归置好,隋银仍旧在打电话。 他的声音带着点儿不明显的鼻音、也略有沙哑,说话时条理清晰明确。 当然,这不是某种新奇糖果以及其带来的一系列奇妙连锁反应造成的。 在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周末,隋银转身便又投入了马不停蹄的白塔工作当中。 然后,他发烧了。 不像是感冒着凉,倒像是长时间连轴转过后身体过于疲倦引发的机体自然保护。 这次生病来得势如破竹,低烧持续了两三天才略有好转。 就算不是后者,谈临也准备咬死了把不断工作的隋银扣在家里好好休息。 但白塔高层最近大换水,各方各面都在蓄势待发,齐鱼橙忙得脚不沾地都没空去医院值班了,隋银就更别想清净休息了。 生病在家也逃不了工作。 谈临凑过去黏黏糊糊地亲了隋银一口,就又满血回厨房鼓捣了。 打完电话,隋银喝了小半杯水,撑着桌沿有些恍神,【问水乖崽,你说我是不是快疯了?】 先前两个世界都快乐摸鱼,偏偏这个世界没什么“帮主角平步青云”的主线任务,只是谈谈恋爱,他却自己卷起自己的事业来了。 有毒。 问水“嘿嘿”笑了两声,【因为你已经融入世界融得很好啦,不是局外人喽~】 隋银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那个失效的“局外者意识”。 怪不得他在这个世界这么有事业心…… 嘴角抽了抽,隋银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懒洋洋地一歪,【乖崽,下个世界有没有特轻松的,能吃软饭的那种~】 让小狗奋斗去吧,他不想努力了。 问水纠结两秒后老老实实回答,【银银,下个世界应该……不是很轻松,这个世界都是我精挑细选才弄出来的奖励世界,下次就是正经任务了QAQ】 【呜呜,我好像不能帮上你的忙QAQ】小仓鼠一下子就低落下来。 隋银顺了顺它的毛,轻声哄道:【没有哦,我们问水是最棒的剑灵!】 【嘿嘿~】问水满鼠脸幸福。 …… …… “哼哼!反正你就是不爱我了!想把我一脚踢得远远的!” “你连我们的求婚戒指都不肯戴!肯定是后悔答应和我结婚了呜呜——” 谈临原本只是假装生气想等隋银来哄他,刚开头的几句还不那么有底气,一边哼哼一边偷瞄向导。 等到戒指这儿的时候,忽然就哽咽了下,眼泪珠子“啪嗒”就往下掉,真情实感地开始委屈—— “呜呜——我老婆还叫别人宝宝,还不叫我宝宝呜——” 隋银偏了偏头,硬是压不下想往上翘的嘴角。 昨天晚上他有演出,演出服是后背开叉的一件西装,隋银就没让谈临留印子,也只草草做了一次就完事儿。 谈临虽然目光幽怨,但也乖乖听话了。 结果小狗来后台找他的时候,碰上助理正在帮他调整薄纱手套。 戒指就短暂地摘了那么一小会儿,刚好就是谈临在的那一段时间。 再加上小白冬眠结束,隋银还有点儿想这条小蛇,和它还有小黑玩儿了挺长一段时间。 随口喊的一声“宝宝”,谈临就成现在这样了。 眼泪要落不落地往下掉,看起来……的确挺可怜的。 隋银抿掉唇角的笑意,主动凑过去亲了一下,“不哭了,宝宝。” 谈临别别扭扭地哼了一声,歪过头去躲开。 这次他可是自我告诫过一万次的! 真正的生气! 绝对不会轻易*被哄好!! 至少、至少…… 谈临下意识幻想了一下隋银会怎样哄自己,飘飘然地就红了耳根。 但是当老婆靠近过来,鼻尖嗅到隋银明显从浴室出来没多久的香气,谈临的心脏不自觉就多蹦跶了一下。 挺住诱惑!! 更好吃的小蛋糕还在后头!!! 下一秒,衣服领口被轻轻往前带了一下。 谈临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撇开眼,喉结却下意识上下滚动,耳尖也动了动。 然而,想象之中的柔软触感却没有等到。 “……” 身后动静也没了,衣领也被缓缓松开了。 谈临抿抿唇,等了三秒,终于忍不住了,猛的一个回头! 隋银双手后撑着桌沿,对上他的目光,笑盈盈地挑了下眉。 哨兵没出息地躁动了。 谈临,完败。 顶着向导带着笑意的挑衅目光,谈临凶巴巴地凑近把人抱坐上桌,“为什么不亲了!!” 隋银轻笑一声,顺手抬起手边的杯子就抿了一口,重新吻上去。 他抬眸直直看着谈临的眼睛,缱绻的爱意在瞳孔中无所遁形,直白又浓烈。 明明是那样冷的一双眼睛,却无端让人生热。 隋银很主动,亲得温柔又细致,分开的时候,谈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立马就被哄好了,眼巴巴的还想继续,“老婆,你刚刚给我喝的是什么啊?” “我怎么觉着有点儿热……” 隋银眉骨微抬,嗤笑一声,“樱桃酒。” “那我可能是有点儿醉了……”谈临面不改色地说着,一边儿往他身上贴贴蹭蹭。 “少碰瓷,再装就灌毒药了。” “今晚庆功宴,不回来吃饭了,”隋银踢了踢他大腿,看着小狗一脸委屈,又继续道:“散场给你发信息。” 谈临原本眼巴巴地想问自己能不能跟着去,听到后面一句立马被顺毛,弯了弯眼睛,“那我去接你。” “嗯。”隋银见小狗哄好了,起身去换衣服。 刚脱一半的时候,谈临推门进来,眨了眨眼睛,目光慢慢跟着游弋。 隋银没有半点儿的扭捏不好意思,脱得干脆利落,任由他看。 他还活着的时候没谈过恋爱,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更不会因为在同性面前换衣服感到羞涩脸红。 毕竟他身材和肌肉线条都练得挺好,不欣赏可惜了。 谈临显然也是这么觉得的,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穿裤子的时候,哨兵就凑过来了,硬是要给他用手里的藕粉色漂亮丝带扎个花样。 一边系还一边嘀咕:“不准变,回来检查,结要不是我给你打的这个,今晚我们就都别睡了!” 隋银不知道他又是从哪儿看来的歪门邪道,丝带一缠整的跟他们悄悄玩play似的。 似笑非笑地扫了谈临一眼,“上厕所也不让上?” 谈临撇了撇嘴,小声哼哼,“要上就早点回家。” 等他花好半天终于在隋银内裤上打了个精致漂亮的蝴蝶结PPPlus版,退后两步慢慢欣赏,满意点头。 隋银笑看了他一眼,随手摸过剪刀,一下子直接就把丝带剪了,甚至贴心地没破坏掉蝴蝶结本体。 慢条斯理地换上裤子,隋银拍了拍谈临的脸,想了想,又安抚地在他眼睛上亲了一口。 “小样儿,少管大人的事。” * 门关上,谈临垂眸看见自己手上的戒指,傻笑两秒。 倏地给洛祈年那家伙发了条信息: 【Lin(马上结婚版):你怎么知道我老婆答应我的求婚了~】 也许是因为齐鱼橙也去庆功了,往常两三天不回信息的洛祈年这次几乎是一秒回复。 【一条鱼:[图片.jpg]】 【一条鱼:你怎么知道我和我老婆的结婚申请审批成功了?】 【一条鱼:某人好像还~没~收~到~回~复~吧~】 【一条鱼:[微笑.jpg]】 谈临点开那张图片,炽红的章印让他狠狠嫉妒!! 求婚成功的得意在顷刻间烟消云散,谈临立马去催了结婚申请! 啊啊啊我的结婚申请什么时候批下来!!! 白塔也真够迷惑的,明明对向导哨兵的结合乐见其成,但在结婚申请一事上偏偏又卡得奇怪,层层审核手续复杂。 现在看见连洛祈年那家伙都申请成功了,谈临就更生气了!!! 他想要结婚证!!! * 隋银最近发现,谈临的睡眠莫名其妙有了在向之前的自己靠近的趋势。 ……甚至还有点儿不自知的焦虑。 以至于家里这几天都被谈临擦得锃亮,属于蟑螂来了都得穿鞋套的程度。 经过几天的观察,隋银终于发现了小狗焦虑的原因—— 哨兵满脑子都是那一直在跑进度的结婚申请,恨不得一天看二三十次进度条。 对此,隋银哭笑不得地请了一天假,专门去联系了几乎和他没有什么交集的婚姻办事处负责人。 谈临的焦虑恰恰在他生日那天画上了休止符。 微弱的生日蜡烛点亮小小一片,荧荧火光朦胧映出相视两人的笑眼。 谈临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着自己能和隋银一起出现在小红本上。 “叮——” 手机提示音响起,烛火吹灭。 黑暗中唯有屏幕亮起的微光。 【经审核,向导隋银、哨兵谈临,符合婚姻申请条件,准许申请。】 【导师意向:同意。】 【白塔意向:同意。】 【新婚喜成,祝永恒。】 第74章 擦肩而过三年未见的前男友~ …… 【世界四:对照组任务者隋银登入成功,祝一切顺利。】 高铁站。 脑海中那道离谱的机械提示音已经过去几秒,隋银手边是一个半人高的行李箱,静静立于路边。 藕粉色的套头卫衣加上水洗蓝牛仔裤,脖颈间挂着纯白色的小巧头戴式耳机,耳朵上的饰品纷繁、精致漂亮。 然而,不对劲的不只是自己现在为什么站这儿,也不是自己怎么穿了这么个风格的衣服,而是—— 理智告诉他,自己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是离谱的,甚至可能是幻觉程度已经严重到急需立马送进精神病院的程度。 但,隋银脑海中莫名其妙就有了存在于这个世界过往的一切记忆,又水到渠成地知道自己该干嘛又是谁。 站在原地沉默着缓了两秒,隋银缓缓呼出一口气,去旁边的商店买了包烟。 周遭来来去去的人在黑夜穿行而过,或是行色匆匆的上班族打着电话疾步走过,或是脸上洋溢着幸福与期待的旅客奔走…… 隋银找了个没什么人的角落拧着眉抽烟。 忽明忽暗的火星擒在指尖,迷蒙的烟中彰显出极其矛盾的两面。 明明他穿着颜色鲜亮清新的衣服,往那一站跟个爱豆似的,周身的气质却异常地桀骜。 “银银!” 稚声稚气的一声给隋银喊得一个激灵—— 他诧异地扭头,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儿就径直撞进怀里了,笑眼弯弯,语气熟稔,“我终于找到你啦!我这次可以变成人了哦~” 又看着他指尖夹着的烟,问水疑惑地眨了眨眼。 他从来没见过银银抽烟。 小孩儿柔软的一小只眨巴着圆圆的眼睛抬头看他,抱着他的大腿不放。 隋银下意识撤步往后一躲,小孩儿仍旧亦步亦趋地跟着,委屈地瘪了瘪嘴,“银银你今天怎么不叫我乖崽了……” ??? 隋银瞳孔震惊,连眉眼间的桀骜都消减了几分,声音微微发着颤,“不是,你谁家小孩儿,碰瓷啊?!” “我是问水啊QAQ” 隋银:“……” 问水看着隋银震惊的神色不似作伪,也不像是逗他玩儿的样子,彻底郁闷了,“啪嗒啪嗒”就开始往下掉眼泪珠子。 “银银你不认识我了吗??” …… 经过问水一边抽抽噎噎一边进行简短解释,隋银勉强接受了事实。 他,隋银,发觉自己“疑似精神病幻视”的上一秒还坐在高考考场,等待着监考老师收卷查数。 下一秒,就变成了未来25岁的自己,已经光荣地成为了一名冥府公务员,现在在“上班”。 唯一让他感到庆幸的是,5岁的问水不是自己两年后缺德弄出来的小孩,而是一柄灵剑剑灵…… 18岁的隋银觉得自己还能撑住这个场面。 “……别哭了。”隋银蹲下来,硬着头皮哄怕旁边的小孩儿,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明明他语气算不得柔和,甚至干巴巴的有点儿凶,但问水还是奇迹般止住了抽噎。 拽着隋银的衣角细细看了半天,问水唇角抿出一个笑,有点儿不好意思地道:“银银,你现在好漂亮哦……” 虽说隋银记忆停留在18,但这个世界的他已经23岁,眉眼间疏离冷淡意味不浓,明眸皓齿的漂亮。 “行了,先找个地方躺着。” 一大一小地在高铁站杵着挺显眼,隋银让问水拽好自己衣服,打了个车往订好的酒店去。 【剧情输送中——1%……100%】 * 本次世界的任务对象,主角许川。 许川和隋银是同一演艺最高学府的同班同学,两人大学同宿,关系还算不错,只可惜出道的第一部戏就撞了车,在同一部仙侠剧里面一起当男配。 不同的是,许川在拍完这部戏后选择进入一个同班底公益性质的影片继续当配角,整日搬着个小马扎坐在片场观摩学习,人物小传写了厚厚一本。 而隋银却倏然销声匿迹,在圈中本来就糊,此后更是过了三年的“查无此人”状态。 娱乐圈,没有曝光流量就是完蛋。 许川陆续接了几个差别很大的角色,稳扎稳打地磨练演技。 三年后,当年那部仙侠剧突然乘着风口扶摇直上,连带着配角都跟着爆了一堆。 隋银就是抓住了这个时机回归的娱乐圈,第二部直接握住了大热仙侠剧的男二,演技却是在三年内丝毫没有进步打磨。 同时,他手上握着有这么好的资源,不好好抓住机会磨练演技也就罢了,更是在剧组里公然“耍大牌”,ng次数一多就开始摆脸子发脾气,出了名的性格骄矜。 反观许川,半年后带着复杂角色大火出圈,而隋银在演戏期间路人缘早就败光,两人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主角十年磨一剑,从龙套到影帝,从岌岌无名到人声鼎沸;他好逸恶劳,捏着最好的资源摸着最爽的鱼,从未来可期到著名混子。 主角沉浸式体验角色追求入戏,他吃着冰棍打着游戏。 主角录下证据委婉制止不当行为,并在隋银即将发脾气时悄悄暗示他这是资方,提醒他最好暂时不要起冲突。 性格脾气骄矜直接的隋银则丁点儿都忍不了,转眼一脚就踢翻了对方的桌子,直接扬言让人喜欢“咸猪手”就自己回家多吃点补补,嚣张本性毕露! 总之,这个世界的隋银是个尽职尽责的对照组,事业上因为性格原因一直磕磕绊绊,和主角用同一个配置打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打法。 …… 脑海中恰到好处地响起提示音。 【任务者隋银,下面为您导入对照组任务: 一、在第二部戏里面“立稳人设”,达成“百万仇恨值”。 即,得罪足够多的人。 二、在一些场合潜移默化地与主角形成对照。 即,包括并不限于工作成就、人格品性、感情态度…… 三、助力主角达成“影帝”成就。】 隋银躺在床上梳理着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双眼放空,幽幽地喊了一声:“问水。” “干嘛呀银银?”问水终于在小世界当了一回人,美滋滋地点了一大堆夜宵摆在餐桌上。 ……虽然隋银很怀疑一个五岁小孩儿吃这么多会不会撑死。 “别的就算了,我在这个世界怎么还是只鹦鹉?我是妖怪?还他爹有个前男友?!他也是妖怪吗?” 记忆里,在娱乐圈销声匿迹的那三年里,隋银就是被家里头的长辈叫回深山老林里“继承家学”去了,当了三年鸟。 况且和那个所谓的前男友还是自己单方面通知的断崖式分手,发完信息就直接断联了。 是个人都得疯。 “他不是哦~”问水嚼嚼嚼,又期待地看向隋银,“我想看银银变成小鹦鹉的样子!” “可以嘛?QvQ” 隋银自己也挺想看的,点了点头。 心念一动,床上的被子就陡然塌陷下去一片,取而代之的是毛茸茸的一只小鹦鹉。 类似于现实牡丹鹦鹉的长相,羽毛主体为淡蓝与浅绿的交织,很春天的清新配色,脸蛋和喙部都有害羞的桃粉,脑袋顶带了点儿浅黄。 隋银自然而然地就掌握了飞行,站在镜子前歪头打量自己。 嗯,够漂亮! 鸟类,尤其是雄鸟,都喜欢漂亮的羽毛点缀。 梳理完记忆,隋银也不可控地慢慢融合,脾性发生了些微的细小改变。 骄矜,爱漂亮。 问水简直要看呆了,双眼亮晶晶地凑过来,“我可以轻轻地摸一摸吗?” 隋银扬了扬下巴,问水就小心翼翼地碰了下他的羽毛。 柔软的、温热的。 他宣布!银银在他问水心里就是最漂亮的小鹦鹉!!! 隋银换不同角度欣赏了个够就又变回来了,躺着思索—— “25岁的我谈恋爱了吗?” 闻言,问水“嘿嘿”笑了两声,“当然啦,你每个世界都谈了哦~” 这个世界甚至直接有个前男友,谈了两年,分手三年,仇恨值想必已经快爆表了吧…… 现在的时间点,刚好就是那部剧大爆,隋银乘机溜回来的时候。 隋银想了想,忍不住嘀咕,“那我现在就是深山小鸟入世,不仅要当对照组,还有个前男友等着打我。” 问水嚼嚼嚼疑惑开口:“反派为什么会打你啊?” “被前任骗了三年,再见到的第一反应就是冲上去打吧。”隋银随口答道。 坐着吃夜宵的小孩儿“哼哼”两声,表示不信。 “叮咚——” 门铃响起。 见到来人的瞬间,隋银自动对上了男人的身份,“于哥。” 于析点点头,顺手就摸了摸他的脑袋,笑嘻嘻地道:“小幺,哥是来给你送剧本的!” 于析也是只鹦鹉,是他家里给他选的“临时经纪人”。 说罢,就自然而然地往里进,看见隋银这么个孤家寡人的男人房间里有个孩子和满桌子的夜宵,也不觉得惊讶。 “这就是你捡的小妖怪吧,是个什么跟脚?” 问水想了想他给自己安排的身份,微昂起乖巧的脸蛋,“我是麻雀哦~” “好哦,乖乖吃吧~”于析又笑眯眯地顺手揉了把小孩儿的脑袋,把剧本递给隋银。 随便接过来翻了翻,似乎是个仙侠背景剧,大抵就是任务里的“第二部戏”了。 问水赞同地点点头。 自觉自己是来当对照组的,隋银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把剧本往他胸口一拍,“行了,我接。” 闻言,于析讪讪地笑了下,心虚地搓了搓手,“小幺……那个,这个角色需要试镜,导演说不能直接给……” 虽说家里长辈让他来帮忙的时候,说的是——务必把一切都直接送到小幺手里,这三年给他憋坏了! 但——理想是圆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于析果断转移话题,“但这个班底好啊!业内著名的出爆款!再说了,就凭借我们小幺的能力,区区一个男二还拿不下吗?!” 隋银微妙地感到一丝不对劲,但不妨碍他被夸开心了。 “知道了,试镜时间地点哥你发给我吧。”隋银打着哈欠准备赶人睡觉。 于析就笑得更心虚了,眼睛往上瞟、往下瞄,就是不看他,语速更是快得生怕他听见似的从唇缝泄出,“那什么,试镜时间就是今晚……” 隋银眼皮一撩、小脸一垮。 生拉硬拽地就上了“贼船”。 车上。 隋银倒头就睡。 身旁的于析对他上车就睡的作风见怪不怪,甚至欣慰于小幺现在还能振作起来接工作,像每一个溺爱孩子的家长一样拉了条毯子给他好好盖上。 …… 不仅试镜时间在凌晨,地点更是选在了一家高端酒店,从头到脚就写着“离谱”二字。 虽然隋银那张脸本身就带点儿冷淡,但气质还是骄矜漂亮的那股劲儿,在家挑衣服的时候于析还是在旁边开口,“选素净点儿的吧,你要试的那个角色比较清冷。” 隋银撇了撇嘴,从一柜子的漂亮衣服中选了件一看就是性冷淡会穿的。 耳朵上的饰品也被摘了下来,隋银没精打采地跟着于析走。 于析虽然没直接帮他拿下这个角色,但肯定有事先打点过,有专人领路。 试镜房间专门划出一块等待区,十来个年纪相仿的小男生拿着剧本惴惴不安地在门口坐着等。 顶着明里暗里的注目礼,备用房卡一刷,隋银被护着进去,没往旁边扫一个眼神。 门轻巧关上,经理对他们颔首一笑,转瞬安排其他事务去了。 * 房间里头空出了很大一块场地,灯光打得很足,隋银方一进去,就又收割了一波注目礼。 于析先给他拉开椅子安顿好自家小幺,扭头就勾起一个熟练的商务笑容找导演寒暄打招呼。 于家是投资方,资方要塞人,导演为了那些设备镜头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前提就是演技起码要勉强能过得去。 现下见这位“小金主”来了,导演和编剧同时投来目光—— 隋银轻巧回视。 两人瞬间暗暗松了口气。 脸倒是非常出色。 这部戏是一部大女主仙侠剧,女主从岌岌无名走到天下之巅,期间遇到的男男女女如过江之鲫,皆为女主证道路上的因果。 导演的目标就是选一堆长相气质各异且出众的男生给女主作配,励志拍一部最养眼最高质的大女主剧本。 经纪人看上的这个角色是清清冷冷的竹马男二,美强惨人设很吃香,只要一拿下,后面的资源更是信手拈来。 金主自然是有特权的,导演翻了个片段递过来,言简意赅道,“先试试这段吧,五分钟准备时间可以吗?” “可以。”隋银点头,顺便给问水打了个预防针:【乖崽,我演技水平没办法保证哦~】 尽管隋银依旧觉得叫别人“乖崽”有点儿别扭,但他更怕问水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 顶不住啊! 问水还在酒店里嚼嚼嚼,但不妨碍两人远程聊天:【没问题!洒洒水啦~】 得了这个保证,隋银就放心躺了—— 五分钟很快,白衣青年往那一站便已经有了清冷之感,隋银想着那“剑修”设定,信手从道具架上抽了柄软剑。 导演稍稍坐直。 隋银抬眸扫了眼两人所在位置,眉梢一挑,右手手腕一翻,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后就老老实实地照着剧本试了一小段。 说真的,小金主的演技实在是有点生硬,声音台词倒是不错,只是表情眼神都硬邦邦的。 不过嘛…… 就冲那张脸蛋再加上即兴添彩的剑花,导演就能拍板将这个角色定下! “隋银是吧,角色需要再清瘦单薄一点,瘦个五六斤能做到吗?”编剧笑着对他说。 隋银点头,“可以。” 当场签了约,他打着哈欠跟着于析往外走。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 冷沉的声音像一阵春风掠过耳边,隋银下意识偏了偏头。 擦肩而过。 第75章 断崖式分手从前独属于自己的待遇~…… 肩膀碰手臂不过分秒之间发生的事情,隋银没看清男人的脸,也没放在心上,揉了揉耳朵只觉得这人声音还怪好听的。 他打着哈欠慢悠悠地坠在于析身后,像一条悠哉游哉的小尾巴。 没心没肺。 与此相反,明昭则是在那分秒之间将眼前人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视线无法抑制地追随上去,看着身量小有长进的青年,头发似乎是变短了些,身体则更加舒展。 彻底消失三年的男朋友蓦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没心没肺地跟在别人后头,甚至连自己都不能在对方眼中占据哪怕是任何一点点的视线关注。 像一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 明昭几乎是用尽了全身气力克制住自己伸手拽住隋银质问的冲动,下颌绷紧心脏骤缩,心下微微颤抖着,只觉得全身冰凉、如置冰窖。 腿侧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用力得发白,明昭硬生生地忍住扭头的冲动,踏进试镜房间,完成自己该进行的工作。 合同事宜商定完,明昭薄唇亲启,还是没忍住开口询问:“……隋银是来试镜的吗?” “明总认识?”导演面露诧异,“是于家联系我想安排个人,也幸好这小孩儿长相挺符合角色,哈哈,不然我也不好得罪啊。” 于家。 明昭没再多问,只起身礼貌和他握手,“那我就告辞了。” 说罢,转身就走,背影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异常情绪外露。 * “你那个酒店条件不行,我给你重新开了间,以后长期给你保留着。” 于析把房卡给他,又揉了揉隋银的脑袋,“我去把那小麻雀给你送过来,有事给我打电话,早点睡觉。” 隋银随意地点了下头,在别人眼里却是再乖巧不过了。 至少在于析和明昭眼里是这样。 见状,于析笑了下,安心地去接问水了。 电梯门方一关上,安全通道口的明昭就有了动作。 眼底神色晦暗不明,男人在风口吹了十几分钟的头脑在此刻也变得不甚清醒。 隋银和对方姿态亲昵、语气熟稔,甚至还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仍由对方碰自己的头发…… 这样的“优待”,从前只是自己一个人的。 隋银在被别人碰到他头发时总会不耐烦的歪开,嘀嘀咕咕的守护好自己的发型。 但是会在自己工作的时候把毛茸茸的脑袋搭在自己肩膀上蹭,黏黏糊糊地说“只有你可以摸”。 面前是一排排整齐闭合的房门,就像是自己三年前收到分手信息时,人去楼空吃到的闭门羹。 断崖式分手、断联…… 绷紧的神经在见到有另一个人可以如此亲近隋银时彻底崩盘,理智出走,明昭一步步走到门口。 “叩叩。” “咔哒。” 开门的一瞬间,隋银这个没谈过恋爱的瞬间无师自通了记忆中的自己。 眼前人实在有一副优越的好样貌,剑眉星目轮廓冷硬,身材坚实流畅,沉稳可靠的上位者气场,非常符合隋银的审美。 衣着也沉稳低调,打眼一瞧就觉着顺眼。 乍一见到前男友,隋银没心没肺地还觉着挺高兴。 “明昭!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啊,你知道我这三年都去干了些什么吗!你一定猜不到——” 隋银微仰着头对着明昭笑,双眼亮晶晶地就把他往房间里面拉,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自己这三年是怎么继承了自己的家学传承的。 被柔软手心握住的手指不自觉蜷曲了下,明昭克制着自己下意识想要回握的欲望,直接打断道:“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用表面上冷淡且不为所动的态度,维持着自己可怜的一点点自尊,明昭打断他,询问当年分手的事实。 “那条分手消息,是你处于清醒状态下发的吗?” 问出来的瞬间,只觉得舌根泛着苦,心脏也跟着颤巍巍的疼。 明昭从来没凶过自己,现在却这样,隋银觉得他好凶,肯定都不爱自己了。 瘪了瘪嘴,气性上来就把自己拉着的手甩开了,没说自己其实是只小鹦鹉的事,只凶巴巴地别开头,“分都分了还在问什么啊!你不想听我说话干嘛来找我!” 这样一点就炸的脾气明昭再熟悉不过,现在却没有像从前一样去哄,只觉得无力。 垂下眸子,目光长久地停留在漂亮男生的眉眼,声音很沉,却很好地藏住了情绪,“所以,是你真的想和我分手,并且讨厌我到直接玩儿失踪,怕我纠缠你是吗?” “我、”隋银瞬间噤声,偏过头抿紧唇,嗫喏着不说话。 明明想解释却又张不开那个口,好似谁先低头谁就输了似的,绷着一层可怜的面皮,维持着少年人不愿意低头的可笑自尊。 明昭以前最爱他傲娇的小样子,不瞻前顾后、不优柔寡断,性子单纯又果断活泼,骄矜得像一只小猫。 现在……却也最恨隋银的没心没肺。 但他,已经没有身份、也没有心力去恨了。 明昭闭了闭眼,残忍的真相以设想中最直白方式坦荡荡摆在自己面前。 确认过是隋银亲口说的分手,也知道了自己三年来的折腾像是再可笑不过的一个笑话。 他大半夜找过去的时候隋银人已经说没就没了,东西也明显收拾过。 大学念一半直接休学gap,租的房子人去楼空,联系方式倒是没删,发的信息、打的电话像石沉大海一样杳无音讯。 明昭甚至去报过失踪,结果人家说确认过了,隋银是和家人回老家了,也不方便透露地址,只一脸同情地看着自己。 很难忘记当时的心情。 茫然、痛苦、还有一点儿落不到实处的愤怒。 现在,尘埃落定。 明昭点点头,连呼吸都在疼,声音却一如既往的稳,“知道了。” 说罢,转身就走。 男人的背影太过决绝凛然,隋银身侧的手腕动了动,终究还是没伸出去。 维持着自己的骄傲,“砰!”的一声就砸上了门。 …… 酒店半夜选角这一特殊方式运用得显然很好,当晚就上了热搜,算是为这部剧开了个好头,导演也就乘上了这阵风顺势开机。 隋银半梦半醒地被从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捞起来,只觉得自己上一秒刚闭眼,迷蒙着睁不开眼睛,嘴里咕哝着,“五分钟……” 说完,脖子一歪,半张脸就又埋进了被子里。 于析任劳任怨地从衣柜里一水儿没摘吊牌的私服里面挑好衣服,又去给这小祖宗挤好牙膏弄好毛巾,轻车熟路地把又缩回被子里的人捞起来。 温声细语地哄着,“真得起床了小幺,开机仪式还是挺重要,咱们得去,啊。” 十分钟后。 头发已经不再四处乱飞,隋银被护着上车,对着后视镜扒拉发丝,手里捏着温热的餐包就着牛奶神游天外。 “于哥。” “嗯?”正按着手机给他做日程的于析应了声。 “中午想吃糖醋排骨和炒米粉,”隋银又认真思考,“明天早上,想要粥。” “好,我会安排。”于析对于小幺的食欲正常感到欣慰。 才是刚成年不久的小鸟,好好吃饭长身体才是正经事! 下车时,其余人几乎都到了,但没人敢对这个卡点的小金主表现任何,甚至制片还笑着迎上来嘘寒问暖,派头不小。 然而被恭维的中心却没什么反应,眉间压着股没睡醒的燥。 开机仪式算是比较重要的一环,不说信不信,总得做一做。 吉时是提前看好的,片场的工作人员不少,规规矩矩地拜四方、摆香炉,导演主演之类地位较高较重要又一一上去敬香。 隋银也上去做了个样子拜了一拜。 然后就是导演说了几句吉利话,什么祝拍摄顺利云云。后又拉了横幅拍大合照,掀镜头上的红布…… 一套流程下来,隋银的瞌睡也散得差不多了,心安理得地靠在软椅上打游戏。 周围人来人往都是工作人员,算不得安静,但他偏偏像入定了似的靠在这块儿打游戏,像个乱入的。 今天主要就是拍定妆照和初步试妆发,任务不算重,剧组自然是把隋银安排在了前头,一把游戏没打完工作人员就来请了。 所有社交都推给经纪人,隋银像个尾巴似的坠在于析后头,手上动作不停。 期间还路过导演在笑呵呵地和一人闲聊,隋银随意地撇了一眼。 男人笑着对他挥挥手,很熟的模样。 是任务主角,兼他先前的大学室友,许川。 两人关系其实还不错,毕竟能做主角的人自然不会差劲到哪儿去,但隋银现在正郁闷着,只点点头就进了休息室。 于析向来会打点,一上来就是点咖啡送甜点的,笑着道,“接下来要麻烦各位一段时间,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都是友好合作嘛……”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连喝带拿的,大家纷纷客套了几句。 “隋老师,我们试第一套妆发了。”化妆师心下还有些打鼓,语气放得轻柔。 却见那看上去脾气挺不好的漂亮男生当即关了手机抬眸,语气漫不经心但还是挺礼貌,“嗯,麻烦你了。” 化妆期间更是让闭眼就闭眼,没表现出丝毫不耐,配合得不行。 她一边轻柔动作,一边在心里头感慨这隋银长得还真是好看,怪不得在那部剧里面演一个戏份不多的都能大爆呢。 隋银闭着眼,任由柔软的刷子在自己脸上轻扫。 …… 脸上的刷子停了,隋银睁开眼,仔细打量了下镜中的自己。 男妆一般不会多浓,况且他的这个角色就是往冰清玉洁化,很干净,几乎没什么妆感。 隋银点点头,挺满意的。 小鹦鹉当然要*漂亮! 隋银欣赏了两秒,起身去更衣室。 工作人员抱着衣服进来,“我帮您……” “不用。”他随手一抬示意人出去。 “古装不方便穿,还是我——”男人说着,目光流连在他脸上,就想伸手来碰他的肩膀,目的性很强。 隋银眸子一抬,嗤笑一声,当即就是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在男人膝盖上,“滚开!” 虽然性子骄矜,但隋银好歹也是回深山力“特训”过三年的妖,力度不小。 门外等着的于析听见动静立马推门,把表情明显不爽的隋银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冷冰冰地对地上的男人抬起手机拍了照留档,又让保镖直接像拖把似的将人弄出去。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休息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于析又带上门让他安心换衣,目光扫过一群人,脸上再度扬起惯有的社交笑容,“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暗含敲打意思的话语让不少人心下颇有微词,毕竟方才更衣室里发生了什么他们是不知道的,只看见那男人被两个身形高大的保镖直接提溜了出去。 现下只觉得这位资方塞进来的人脾气还真是不小,只一个不顺眼就让人丢了工作。 当然,这种话肯定是没人胆子大到敢当面说出。 换好一副,最后的配饰都是于析亲自帮戴的,他实在不放心别人。 这可是他们族群这一代的唯一一只鹦鹉!!! 略显紧张的气氛下,隋银明显没把这件事情放进心,懒懒散散地刷着手机,倒是配合着调整了几次妆容,卡在午饭点前拍了第一套定妆照。 虽然隋银演技不咋地,但面对镜头的本能还是在的,静态照片拍得很好。 导演看着白衣雪肤、清瘦单薄的青年,满意地点点头。 就算是个花瓶,也得是最名贵漂亮的! 当下就招呼着拍拍手拿着大喇叭,“好,各部门休息一小时!” 剧组发餐当然是统一定的盒饭,但金主显然不用委曲求全。 隋银被簇拥着上了保姆车,安心地刷着手机享用了保温盒里的糖醋排骨和炒米粉。 虽说他最近按要求瘦了几斤,但维持体重对隋银来说无非是加大运动量的事儿,不用怎么控制饮食。 期间,于析嘱咐保镖盯着点儿,自己则单枪匹马地去找了后勤负责人。 他目前是专职为小幺勇闯娱乐圈服务,之前没涉及过这方面业务,但知道怎么和人打交道,在界内是出了名的笑面虎。 先是客客气气地递了根烟过去,“我们家孩子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更不喜欢别有用心接近的人,您能明白我意思吗?” 负责人点头,搓了搓手讪笑道,“工作人员有些是临时工,这不,着急用人嘛……” 于析拍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然后笑着道,“这我自然是理解的,这次也是我们一时疏忽,但以后这种来历不明的……” 话音未尽,负责人立马斩钉截铁地保证应和,“不会再有!” 敲打目的达到,于析美滋滋地在家族群里发了条信息。 【小幺勇闯娱乐圈的第一天,成功!】 第76章 你眼光就这么差?“孩子是谁的?!”…… “卡——!这遍不错啊,我们保留,休息二十分钟再来一条,隋银,你过来一下!” 片场人来人往,隋银干脆利落地收剑入鞘,朝导演那边走过去。 导演笑眯眯地看着他,和颜悦色的一张脸,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啊,虽然演技还差了点儿意思,但身条是真不错啊哈哈——” 仙侠剧的扮相最考验的就是气质,行走坐卧的姿态是一个角色的人设是否立起来的重要评判标准。 除了女主和几个身份特殊的角色,其他演员都是一块儿上的仪态课程,但隋银就是要更出类拔萃一点儿的好看出挑。 举手投足自然而不刻意,长发仙侠装扮也不显得怪异,反而衬出了隋银另一个风格的清傲好看。 就仿佛隋银以前真在修仙世界闯荡过似的。 导演满意地看着他,手中卷起的剧本分别碰了碰隋银和女主角的手臂,“一会儿是你们俩初遇的这场戏,我要绝对的一眼定情惊艳到,隋银台词背住了吗?” “背完了。”隋银点点头。 三个小马扎,导演对着剧本挺细致地给他们讲戏,隋银听着听着就开始走神。 一见钟情,好陌生的词汇。 “……总之,隋银你要表现出那种第一眼就坠入爱河的感觉,但又不要有很夸张的表现,我要的是细节知道吗?” 隋银迟疑地点点头,“我要不那么明显地一眼爱上她?” “就比如说见到她的第一眼,你几百年没乱过的剑招直接乱了套,目光无法克制的被吸引过去,心系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但又冷淡克制地收回过于直接的视线……明白吗?” 隋银演戏是很明显的体验派,经验不足但足够入戏,前面的镜头都拍得还不错,已经算是设想中最好的那一种资方塞进来的人了,导演有的是耐心慢慢教。 第一遍拍下来,差点感觉。 这场感情戏隋银表现得非常生硬,压根儿和暗恋沾不上边儿,导演又仔仔细细从角色给他分析了一见钟情的原因。 说完,笑着打趣道:“是不是没谈过恋爱啊?上学的时候没有暗恋过一两个女同学?” 闻言,隋银撇了撇嘴,瞬间就想到了明昭前两天冷漠离开的背影,轻哼一声,“谈过。” “谈过你还演得跟没喜欢过人似的?”导演表示怀疑。 女主笑着解围道:“那还不简单,小隋银这个长相这个性格一看就是在感情里被爱得很好很安心的,才演不出暗恋默默付出的那种感觉呀~” 隋银仔细回忆了下,发现还真是。 他18岁就在机场遇见了23岁的明昭,是明昭主动追的他,都是青春如烈火一样的年纪,两人恋爱开始得非常快。 在一起之后明昭也很会照顾人,各方各面都特别妥帖,跟他在一起,隋银从来不用担心任何事,用明昭的话来说—— 爱他就好了。 “……” 隋银又郁闷了。 这场戏拍了三四次,最后他直接把女主想象成自己小时候遇到的流浪狗,才算是过了。 后面的几天拍的都是女主和其他男配的戏份,隋银也不出门,闷不做声地呆在酒店看了几天的《演员的自我修养》。 于析看在眼里,欣慰地又往家族群里发了十几张照片。 【[图片.jpg]x18】 【小幺努力ing~】 底下瞬间刷了十几条—— 【[玫瑰][玫瑰][玫瑰]】 【[点赞][点赞][点赞]】 …… 休息的最后一天,隋银原本都和问水通过猜拳、骰子、扑克牌比大小等一系列游戏—— 才终于决定好了外卖由谁来点。 一大一小打算在酒店窝着玩一整天游戏,结果,外卖计划还没实施呢,就被于析拎出去捯饬捯饬参加宴会了。 当然,问水也没能躲过,被好好打扮了一番,穿着小背带裤觅食去了。 “欸?张总——”于析脸上挂着游刃有余的笑容,声音是生意场上惯有的热络交际语调。 两人客气寒暄,于析顺势拍了拍隋银,“这是我家的小孩儿,刚出社会,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您多担待。” 对方笑着夸隋银年轻有为云云、隋银微笑,两人碰杯,然后寻找下一个目标…… 这一步骤重复了无数次,隋银才总算把于析打算正式给他介绍的人认识完。 推杯换盏的场合,人脉交际、利益交换的地方,随处可见的礼貌微笑和虚假表情…… 隋银从前最讨厌这种场合,现在也不例外。 不远处,明昭同样。 处于人群的中心,面对别人的热络,他客气地回应交流,余光却悄然飘向某处。 原本冷眼旁观,只想把对方当作彻彻底底的空气,却仍旧克制不了往某人身上黏的余光。 都不用仔细观察,明昭就知道隋银现在有多烦躁。 他无比了解隋银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小动作代表着什么意思—— 手指在杯壁上打着圈儿地绕是觉得无聊,垂眸是累和困,频繁眨眼就已经处于隐约不耐烦的边缘了…… 再维持下去,某个脾气本来就不太好的小孩儿可能就要掀桌了。 明昭唇角下意识往上翘了翘,在意识到的瞬间又立刻压了下来。 都被人家甩了,对方是死是活还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没资格、管不上,自然有别人来管。 不动声色地往姓于的那人身上扫了一眼。 于析此刻却跟个交际花蝴蝶似的,脸都要笑烂了,四处推杯换盏,忙碌着给隋银广开路拓展人脉。 匆忙中压根儿没往这边多瞧一眼,只余光瞄到隋银在和别人碰杯,还想着隋银看起来倒是挺适应这种场合的,欣慰一笑就继续交际去了。 不愧是一只优秀的小鹦鹉~ * 隋银应付完几人就想往角落缩,奈何凑上来想打听他和于析关系的人不少,退不得。 说是家里的小孩儿,是何关系可就不一定了。 情人、私生子、或是什么别的关系,评估过后应该如何对待的态度……可都有着天壤之别。 明昭瞧见隋银隐秘地撇了撇嘴、却又强压着不爽在礼貌回应的模样,下意识就想往那边走。 脚步硬生生止住,明昭知道自己现在惦记着前任的行为挺难看的,先前被那样羞辱,现在再凑上去……纯粹犯贱。 几句话的功夫,隋银肩膀就细微地动了两三次。 ……对方并不习惯这种场合,甚至已经在不耐烦的边缘,要是真没克制住脾气,以后在娱乐圈的路都不好走,更别说顺风顺水了。 喉结上下滑动,心中几番挣扎。 最后,明昭对几人颔首示意,“抱歉,失陪一下。” 他的目的地太过出人意料,以至于几人投过来的目光都带上了诧异。 只见明昭端着酒杯过去,久浸于商界的男人只消几句话就给隋银解了围,巧妙地把他从中心圈“解救”出来。 但又不想表现得太过在意“前任”,连看也没往隋银那儿看一眼。 仿佛他只是来说说话似的。 而原本试探隋银的几位,目光就微妙起来,意味深长地开口试探道:“明总,原来你们…认识啊?” 隋银被微妙的身位护在后侧,目光堪称直白地落在明昭脸上,抿唇盯着看。 灼热的视线男人并非感受不到,明昭却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是僵硬的,一动也不动。 只脸上挂着浅淡的微笑,“嗯,很久没见到隋总了,叙叙旧。” 仅此短短一句,隋银立马就身价飙升,从“于家那个小孩儿”晋升成了“不知道名下有什么产业但听上去很厉害的隋总”。 隋银忍不住盯着他看—— 明昭的后脑勺长得真好…… 他在这儿游神,明昭简单几句将其他人引开,只说自己要和隋银单独聊会儿。 此话一出,明面上大家倒是都了然地散开,仿佛对这个角落失去了关注似的,各聊各的。 但大庭广众之下的交谈又怎可能有私隐存在? 明里暗里的关注,从明昭毫不掩饰的袒护态度中摸索到一两分虚实的商人,以及重新对隋银这个长得漂亮的花瓶做的价值评估…… 一切都被标上价值,评估出合适的诚意与态度。 迫不得已,明昭终于重新激发了脖颈动作,扭头,却没看隋银的脸,做了个手势,“隋总,我们出去聊。” “噢。”隋银乖乖跟在他身后往小花园走。 风一吹,树叶窸悉簌簌地响,隋银见男人停下脚步,纠结地绕了绕袖口,别别扭扭地开口:“你要跟我聊什么啊……” 见他这副模样,明昭忽地感觉一股气憋上心头,冷下语气,“你眼光就这么差,爱起来不管不顾是吧,连‘不想去’三个字都说不出口?” 隋银想也不想地反驳,“你眼光才差呢!” 话音落下,四周陷入沉寂。 几分钟前站在同一战线的两个人,此时此刻却相对无言,仿若中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天堑。 “我……”隋银负气地将脚边的树叶一脚踩扁,张了几次口,“对不起”三个字却始终蹦不出嗓子眼儿。 隋银低着头,仿佛地上的残枝败叶在此时此刻对他产生了多大的吸引力一般。 此时,明昭的目光才敢放肆一点儿。 原来白白净净的小孩儿现在瘦得单薄,也不知道于家是穷到喂不起饭还是怎么。 “……早点回去。”明昭压下到嘴边的讽刺,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下一秒—— “银银!”问水跟个炮弹似的扑过来,抱住隋银的腿不放,扬着脸眨巴眨巴地看向明昭。 “孩子是谁的?!” 明昭错愕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孩儿,大脑在这一瞬间停止运作,连维持的冷漠都绷不住了! 第77章 当妈妈也行~他没有立场。 孩子是谁的? 隋银奇怪地看他一眼,“我怎么知道是谁的,我又不能生。” “咳……”明昭轻咳一声,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脑子的“离家出走”,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原本针锋相对的气氛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小孩儿缓和许多,隋银抿了抿唇。 问水眨巴着大眼睛,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吃吃地笑了两声。 他故意扒着隋银的腿不放,仰着脸一脸委屈的模样假哭道:“爸爸,我不是你生的吗,你不要我了吗?” 隋银嘴角抽了抽,铁石心肠地把问水从自己腿上撕开,“对,你是垃圾桶捡的,现在送回收站去。” 明昭主动打破沉默,抬手看了眼表,又揉了揉问水的脑袋以表亲近,“这边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小孩子要早点睡觉,我送你们回去吧。”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那声“小孩子”叫的是谁…… 隋银脑子里被乱七八糟又莫名其妙冒着粉红泡泡的念头塞满了,闻言只胡乱点头。 方才盯得大胆,现在却连眼神也没敢飘过去,只道:“那我去跟于哥打个招呼。” 于哥。 明昭敏锐地注意到这个称呼,眉骨微抬,“嗯,我带孩子在车库等你。” 这句话听起来像他们结婚多年似的。 隋银小声嘀咕。 明昭心底的某个角落却径直飘了起来。 在谈恋爱上,隋银是个非常坦荡的小孩儿,不会在称呼上有丁点儿的不好意思,当初张口“老公”闭口“哥哥”地叫,现在—— 目送着青年匆匆离开的背影,明昭半蹲下,对孩子笑得很温柔,“你叫什么名字啊宝宝?想自己走还是要抱?” 问水歪了歪头,觉得这个反派好像和之前的都不太一样。 “要抱。”他张开手,“我是问水哦~” 下一秒,视角就达到了幼崽前所未有的高度。 明昭手很稳,经历赋予的成熟气质、以及面对孩子时会柔和下来的目光让问水不自觉地就想靠近。 “叔叔,你和银银是什么关系啊?”问水故意童声童气地开口。 明昭顿了顿,“那问水先告诉叔叔……你和银银的关系,好不好?” “嗯……”问水仔细思考了几秒,最后也没能想明白所谓的关系,只道:“我会一直在银银身边。” 明昭眉梢轻挑,有点儿意外于一个小孩儿能给出一个这样的答案。 但,在幼崽面前,成年人似乎总是格外坦诚。 于是,明昭点点头,也说:“如果有机会,我也想一直陪在他身边。” “噢。”问水唇角抿出一个浅浅的酒窝,“那你加油哦~” 闻言,明昭抿了抿唇,斟酌着语气进入主旨——“那,可不可以告诉叔叔,于叔叔……是不是隋银的男朋友?或者,有没有别人、是他的男朋友?” 悄悄向一个小孩儿打听前任的感情状态,明昭问得很紧张,也有点儿羞耻。 他甚至不自觉屏息,等待着一个答案。 看在反派把自己抱得很舒服的份上,问水眨了眨眼,“没有噢~于叔叔是——” 明昭的心脏随着小孩子因思考而拖长的尾音噗通乱跳。 “长辈!” 问水终于在词库挑选出了一个合适的称呼。 虽然隋银管于析叫哥,但于析其实辈分比他大得多,只是按人类算法的年龄不大,叫其他的又太奇怪,难免多生事端。 斩钉截铁的一声“长辈!”,明昭眼中难掩错愕,却仍旧松了一口气,唇角也不自觉带上笑意。 没有男朋友,孩子也很喜欢自己。 如果隋银是某种意义上的“爸爸”,那他当“妈妈”也不是不行。 明昭目光淡然地想。 …… 隋银乘热打铁的这部戏拍摄时间持续得并不算是长。 原本就是大女主无情道戏,主要剧情就是女主从仙门小白到堪破情劫证道,期间曾遇到无数男女,爱过、恨过、最后淡然堪破。 隋银是名义上的男二号,一个高冷剑修,是女主入道前的最后一劫,也是下一个序章。 两人相识多年,剑修单恋女主,有着共同的灭门仇人。 蛰伏多年的隐忍,于冰天雪地中终结。 剑修与她并肩作战,一次次竭力又一次次挥剑,在杀掉真正的仇人过后,双双躺在雪地中,笑得酣畅。 萧音畅快地看着苍茫茫的天,笑着偏头问,“得偿所愿,快活吗?” 剑修笑着点头,终年冰封的脸上难得露出这样明媚的神色,快意得紧。 “锃——” 萧音还想说些什么,却见他身侧的佩剑倏地应声断裂开来。 像是某种预兆,剑修嘴里开始大股大股地往外吐出暗红色的血,胸膛不断上下起伏,像一个使用到了极致的破风箱,全身上下的器官在几秒之间衰败完全。 像是浑身被抽空了似的。 萧音仓惶直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剑修在自己眼前一点点衰败下去,茫然伸手,“你——” 剑修却满脸不在乎地抹去,松开了那把陪了自己上千年的佩剑,望着苍茫茫的天空,轻声道:“心魔早生,此劫必陨。” 暗红色的衣服被血浸透、愈来愈深,他鲜少穿这样的颜色,平素总是喜爱浅色清澈的衣衫,临了却选了这么一件。 如若忽略掉唇角大股大股往外溢的血,简直活脱脱一副鲜衣怒马少年郎雪中戏耍的场面。 剑修闭了闭眼,唇角微微上扬,眼前仿若走马观花般闪过此生所见。 从初见时就一发不可收拾地迷恋上萧音,走近她、爱上她。 萧音至始至终都不知道,只把他当成相依为命的亲人。 陨落前,他也自私一点儿,既然两人身上都被血浸得透红…… 就当是婚服罢。 压制着咳嗽的冲动,剑修竭力将声音控制得平稳—— “萧音,往后珍重自身,扶摇直上。” 流了最后一滴泪,萧音将他与剑葬于同处,拿起了自己的笛子,证了道心。 “往后,此身再无牵绊,一心向道。” …… “卡——!!” “恭喜隋银杀青!!!” 隋银满嘴都是血浆的甜腻味道,为了自己的形象,坚决不肯张开嘴说话。 只接过自己的杀青红包和花束,抿唇一个劲儿地点头往外冲,恨不得立马传送到盥洗室收拾自己!! 与此同时。 明昭看着导演特意发过来的隋银杀青花絮,视频自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播放着,他也没按下暂停,只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屏幕上,盯着某人出神。 “叩叩。” 秘书礼貌敲门,“明总,您找我?” 将手机反扣掩饰住自己的失态,明昭从抽屉最底下抽出一份当年就准备好的签约合同,沉默着看了两秒。 “这份合同重新拟定一版给我,签约资源按最高档位的来更新,违约条件不变。” 说完,目光再次落在反扣的手机上,“另外,帮我约一下于氏集团的于析,时间按他方便的调整。” “好的。”秘书接过合同,对这个要求已经见怪不怪。 三年前就改过同样的好几个版本,随着公司规模越来越大,预备给出的签约资源也一次比一次提得高,至于违约条件就很离谱了—— 从初版就没变过的违约金。 一块钱。 秘书轻车熟路地拿起文件轻轻关上门,心中却不免嘀咕。 这份合约简直就是一妥妥的礼物清单,她们老板这到底是想签谁啊,礼物三年都没送出去…… * 这部戏势热,宣发期间就积攒了不少期待值,除了主演大爆,他们也跟着喝汤。 隋银社交平台粉丝涨势更是惊人,几段预告中的片段就吸引了不少颜粉,纷纷都在评论区舔颜。 开心得他整天抱着手机躺着看评论区,美滋滋地刷着夸夸,总算是尝到了点儿娱乐圈的甜头。 【冷美人我狂舔prprpr!!】 【剑修是be了吧?预告全是血呜呜呜——】 看到这一条,隋银软趴趴地在沙发上翻了个身,脑袋向下地吊着,搜了下预告,准备去欣赏一下自己的绝美杀青片段。 结果搜出来的第一条是几张路透照片。 只见隋银满脸满身的血,紧紧抿着嘴蹙眉,全然是一副要逃离人群的急躁模样。 看到这几张照片,隋银皱了皱眉,撇撇嘴有点儿嫌弃,“好丑……” 嘀咕着,他下意识就点开评论区。 【不是吧,还没火呢就开始甩脸色耍大牌?多大的腕儿啊?】 【不懂那些夸神颜的在吹什么,哪里仙?脸好臭……】 【人不火脾气还挺大[狗头],听说进组第一天就打了个工作人员呢~】 【早就想说了,人糊是有原因的,好多工作人员说他不好伺候,替同剧演员祈祷一下……】 【祈祷加一,想当太子爷也先看看背景够不够硬吧[捂嘴偷笑][捂嘴偷笑]】 【……】 隋银瘪了瘪嘴,强忍着眼圈的酸涩返回自己主页,想看看夸夸来缓缓。 结果个人主页大量吸粉的同时微博也涌入了大堆吵骂声,评论区瞬间就被占领,几分钟就刷出上千条。 娇惯长大的小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隋银吸了吸鼻子,把手机撂到半边。 吊着脑袋委屈地想—— 一张开嘴全是血浆和别人说话的模样太蠢,自己才不要当只蠢鸟!! 才不要! …… “明总,合同我看过了,确实是很优越的条件配置,”于析嘴角挂着一分不差的官方微笑,眼中却丝毫不让,“但在不清楚明总的意图之前,我不可能让我家小幺签。” 闻言,明昭神色微妙,终于相信了眼前的于析的确是“长辈”。 沉吟两秒,他也坦荡地开口:“实不相瞒,我是隋银的前男友。” “噗——”于析一口淡定的咖啡呛咳出来,沾在衣领显得狼狈,他却无心多管,反应强烈到将椅子都往后攘了半米。 “咳!咳咳!” 于析脸上写满了匪夷所思,一只手拍着胸口,一只手撑着桌子颤抖着,甚至忘记了自己谈生意时该有的优雅风度和谈吐—— “你说啥?!” “前男友?!” 明昭平静点头,甚至站起身想给他顺顺气,“您别着急,我慢慢说。” 于析一副喘不上气立马需要救心丸的模样,明昭也没多想,只当对方是第一次知道隋银不同于寻常人的取向而感到突然。 “明家没有涉及娱乐业的业务,当初我筹备这家公司也是想给他供给资源,合同也是三年前就拟定好的,原本就是给隋银的。” 于析摆摆手,有气无力道:“先不说这个,你和小幺三年前就谈恋爱了?!谈了多久?他的事情你了解了多少?” 知道隋银是只小鹦鹉了吗?! 这句才是核心,但于析压根儿不敢直白地问,生怕隋银没铺垫好的事情被自己捅了。 明昭顿了顿,垂下眼,声音带上几分自嘲,“谈了两年,三年前我们分手,他什么都不告诉我,警察只告诉我……他回老家了。” “我嘞个——”于析目瞪口呆,“所以,你就这么惦记了三年???” “嗯。”明昭不想多谈这段感情此前有多失败,只道:“合同要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可以改,资源和团队筹备的都是最好最齐全的,每个人我都筛选过,隋银是他们的唯一优先级。” “公关部也准备好了。”明昭想起隋银被围攻的个人主页,眼神冷下,“隋银不是别人妄图上位的垫脚石,他是珍宝。” 这么一番话下来,于析听得心情复杂,cpu狂烧。 他家小幺跟个男人谈了两年恋爱,又一声不吭地把人甩了回老家当鹦鹉,现在人家也不像是打算放手的样子…… 按了按抽疼的眉心,于析摆摆手,“算了算了,我年纪大了,你们自己折腾去,该复合复合、该坦白坦白,合同你也自己给他签。” “刚好我得出个急差,”于析示意助理把手提袋递给明昭,意有所指道:“双皮奶是给小幺和他崽带的,你刚好一起给他。” 说完,脚步匆匆得跟见了鬼似的。 …… “叩叩。” 隋银无精打采地吊着,揉了揉眼睛,干涩的眼眶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 问水小心翼翼地觑了眼他,“银银,我去开门哦……” 隋银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 明昭进门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问水眨巴着大眼睛向他挤眉弄眼地求助,隋银颓然地在沙发上瘫着,地毯上散落着许多揉皱的纸巾团,手机屏幕上评论区一条一条地往外刷,被丢在一边…… 明昭心脏针扎似的刺痛,声音干涩,“于哥给你带了双皮奶,是你最喜欢的那家。” 眼中映出颠倒的一张帅脸,隋银勉强打起了点儿精神,“噢,谢谢。” 他伸手去勾手提袋,明昭却先一步拿出来摆好,弯腰拾起一堆纸团,又用消毒湿巾擦了一遍桌子。 紧接着,又拔萝卜似的将瘫软的隋银抱下来坐好,重新抽了张消毒湿巾给他擦手,后又直接把勺子塞在隋银手心。 一套流程行云流水般自然。 隋银只懵了两秒就坦然接受了这套熟悉的流程,垂下眸子开始挖双皮奶。 见他开始动,明昭就放下心来,给问水也擦了下手心。 两个小孩儿排排坐吃双皮奶,气氛和谐,明昭神色柔和下来。 隋银抿了抿唇,后知后觉的思念在此刻翻涌,眼圈倏地就红了。 “啪嗒。” 眼泪滑过脸颊汇集到下巴尖儿,复又悄无声息地融于地毯中销声匿迹。 明昭却觉得这滴眼泪比任何时候都要声势浩大。 隋银什么时候在他眼前像这样无声无息地哭过…… 喉咙干涩地发紧,明昭一瞬哑然。 “……” 带着难以言喻的心疼,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揉一揉小孩儿的后颈作为安抚。 即将碰触的瞬间却又蜷缩着,克制收回。 明昭闭了闭眼。 ……不行。 他没有立场。 第78章 “你来得好快……”你的ID还爱我!…… 克制地收回没名没份的安慰,明昭手指在那份合同上轻扣两下,声音恢复冷沉,“看看。” “噢。”隋银温吞吞地咬着勺子,只翻开草草看了两页,随手摸过水笔径直翻开最后一页,唰唰签下名字,满不在意地推回去,“好了。” 仿佛手中的合约还没有手里那杯双皮奶吸引他。 明昭眉心微蹙,脸上写满了明显的不赞同,“合约不仔细检查就签,被卖了都得帮着数钱。” “那你会卖我吗?”隋银掀起眼皮看他,漆黑的瞳孔分明,显得格外纯。 “……”明昭偏开脸,一言不发。 见他这副模样,隋银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多看了两秒,倏地笑了,声音也懒洋洋的拖长,“哥哥,怎么不给我签个包。养合同呀~” “别多想,”明昭神色不变,“互惠互利而已,我承诺过不会再纠缠你,不会食言。” 说完,起身就走。 隋银盯着他丝毫不留恋的背影,撇了撇嘴,“拜拜噢~” 回应自己的是干脆的关门声响。 吃了双皮奶又见着了明昭,隋银心情好了不少,又有力气刷手机了—— 一开始因为那张丑图被骂几句就算了,也是他点儿背,还正巧碰上主角许川在剧组的路透视频出圈上了热搜。 人家那是什么啊,又帅又流畅的武打戏,到自己这儿就满脸血呲呼啦的。 两人相当于是同期,又被扒出了之前是室友,许川在圈内是出了名了脾气温和情商高,这次路透一出,更是圈了不少粉。 反观隋银,性子毫不掩饰的骄矜,也不爱说话、啥都推给于析帮自己交涉,妥妥地当了一次完美对照组,还被嘲讽天赋不够…… 在大量面对攻击性评论的那十几分钟,隋银确实有点儿委屈,甚至自我怀疑。 但家族群里同样在一条一条地刷各种*花里胡哨的安慰表情包,各种长达60s的语音轰炸。 隋银将将听了两秒,就挤不出一滴眼泪了。 登上微博时,后台还卡了两秒。 问水凑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上来,眼巴巴的,“银银我们一起看!” “好哦~” 隋银刚上线,就看见自己后台挂上了认证——盛遇公司旗下艺人。 明昭生长环境复杂,从小就是和十几个名义上的兄弟姐妹争夺资源长大的,不沾亲不带故的都能来夺一夺。 两人刚谈恋爱时,他就已经在创业方面小有成就,后来又弄出了盛遇给隋银供给资源,底气一足,明家自己就重视起明昭来,盛遇名气更上一层楼。 盛遇资源待遇好且不闹幺蛾子,更是圈内出了名的只签德艺双馨摇钱树,这还是第一次签初出茅庐的新人演员,官博下面多的是慕名爬来围观的。 公关速度很快,隋银微博底下瞬间冒出了大量道歉滑跪的,某几个带节奏的营销号和网红也迅速道歉。 隋银划拉了两下就觉得无聊,索性去搅合他现在的大老板兼前男友。 【in:[小鸟出现.jpg]】 【银月:有事?】 【in:没事就不能找我前男友聊聊天了?】 明昭的回复无动于衷。 【银月:给你安排的助理和经纪人加你了,记得通过】 【in:于哥就是我经纪人呀~】 【银月:我们沟通过了,他还有别的工作】 【in:1】 【in:你好冷漠哦前夫哥~[小鸟打滚.jpg]】 【in:明明ID还那么爱我!】 【银月:结婚了吗就前夫?】 明昭杀死了聊天。 隋银怒气冲冲地就刷了满屏幕的[小鸟生气.jpg]! …… 电视剧宣发预告的这段时间,隋银简直忙得脚不沾地。 回表演学校恢复学籍上课,身材管理、以及额外的表演课程……行程逐渐满了上来。 连觉都睡不够十小时,更没有时间躺着刷手机伤心猫猫头了。 “银银我们一会儿吃什么呀~”问水趴在床上玩游戏机,一双短腿晃啊晃。 “吃小锅米线!” “好耶!” 隋银脸上贴着面膜,翘着二郎腿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明昭。 【in:[图片.jpg]】 【in:前夫哥,来膜拜~[勾手指.jpg][勾手指.jpg]】 【银月:。】 屏幕这一边,明昭面无表情地将照片长按保存。 人一签进自己公司,见面就成了易如反掌的事情,不用找一戳就破的劣质借口,也不用费尽心思才能说上一句话。 他们经常能在公司见着面,明昭知道自己卑劣,原本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只是为了利益,但事实上,他对隋银的日程安排了如指掌。 动不动就偶遇,见面就吵、对视即掐,气氛越来越有谈恋爱那会儿的感觉。 不同的是,之前明昭还没有涉及娱乐行业,隋银当时就只是当模特走走小型秀场,成天乐呵得没心没肺。 现在,隋银一个连主角都没演上的新人,直接就能拿到高端杂志的内页拍摄,却依旧没心没肺地成天把他们俩的聊天框当作备忘录来发。 明昭每次的回复都显出公事公办的冷漠,但也条条不落。 毕竟,隋银这种干什么都下意识发信息报备的习惯,还是当初自己一点点引导的。 明昭看着屏幕上的漂亮小孩儿,唇角微抬。 …… “隋哥,司机在下面等喽,你醒了吗?”助理轻轻敲了两下门。 问水揉着困倦的眼睛开门,另一只手还拉着同样睁不开眼的隋银,咕哝着:“交给姐姐了噢……” 助理按了按他的脑袋,笑吟吟地道:“你在家乖乖的,不要给陌生人开门知道嘛?有事就给姐姐打电话。” 问水乖乖点头,隋银半醒不醒地戴上帽子口罩,困恹恹的眼垂下。 助理引着他往外走,心中仍然不免感叹—— 他们老板这次签的人真好看啊…… 上了车,副驾的经纪人扭过头来,打趣道:“睡饱了?” 隋银侧脸还有压出来的浅浅红痕,被这么盯着,不好意思地抬手蹭了蹭,“嗯,饱了。” “一会儿拍摄不要紧张,有什么想法跟我说,我来沟通。” 经纪人在圈内混迹久了,只消一眼就能把人看得七七八八。 当初,被顶头最大的那个老板亲自叫去“喝咖啡”的时候,还以为手底下要来什么硬茬儿了,焦虑了一周没睡着觉。 第一次见面就对上个五岁孩子,差点儿没给他吓个半死! 再看,是个脸蛋身条都顶漂亮的青年,一双眼睛灵得不行,对他们老板更是直呼大名,压根儿就是接了个祖宗! 幸亏这祖宗的脾性不像网传的那么傲慢,就连娇气都是只对着明昭才有的。 * “隋哥你长得真像我未过门的老婆!” 助理双眼亮晶晶地盯着他化妆,“咔嚓咔嚓”就各个角度来了好多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貌美好看。 “我才不是老婆。”隋银想也不想地反驳,从照片里挑了张最好看的发给明昭,扬了扬眉,“我可是1!” 几个造型师笑成一团,觉得这盛遇签的新人还挺敢说,“好好好,给我们伟大的1挑衣服~” 隋银对把自己拍得贼好看这件事无比热衷,要多配合有多配合,拍摄全程摄影师都兴致高涨,不仅拍了预设的两套服装,甚至多给他加了一套珠宝—— “非常好啊宝贝儿,现在你躺下,手搭在锁骨这儿,这样——”摄影师踩上梯子,空出来的手给他示范了下,“戒指露出来,对,漂亮!” 最后,两方都是心满意足地收工。 助理替他拉开车门,笑嘻嘻道:“今天收工好早,隋哥可以好好睡觉了。” “隋老师!” 响亮的一声从背后传来,隋银回头,“怎么?” 抛开工作时的必要交际,他待人其实有点儿冷淡,一双眼看过来劲劲儿的。 叫住他的是方才的摄影师。 男人长相很野,眉骨上还打着颗亮闪闪的钉子,目光中有着很明显的侵略性,小跑着上来后又笑着叫了一声,“隋老师。” “这次合作很愉快,我工作室这边有个正在筹备的季节策划,想邀请你参与冬季系列,可以吗?” 经纪人接过他的名片,滴水不漏地回了几句。 男人也没在意,或者说,他的目光始终都黏在隋银脸上。 他痞气地笑了下,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宝贝儿,赏个好友位呗~” 隋银抬眼,“之前不是加过?” “工作微信哪能和私人联系方式一样,”男人耸了耸肩,挺直白地开口:“我想追你,咱们试试呗,我挺喜欢你的。” 助理在一旁如临大敌,瞳孔瞪大。 “免了。”隋银径直上车,兴致缺缺地往后一靠,“走吧。” 男人没多纠缠,只向后退一步略一点头,“行,合作也是认真的,你们慢慢考虑。” 隋银已经懒洋洋地闭上了眼。 …… 【in:前夫哥,带着芒果千层来上朝!】 【银月:1】 隋银的习惯一直以来都没变过,干了喜欢的事儿就要庆祝、要大吃大喝,明昭日程就没把今天下午算进去,早有预料。 他拎着芒果千层按门铃时,隋银已经喝上酒了。 看见明昭,助理骤然松了一口气,“那我先走了啊明总。” 明昭略一点头,轻车熟路地换鞋、脱外套、洗手。 问水吃不了太辣,明昭单独给他带了杯奶茶,温柔道:“晚上别吃太饱,困了就回房间,小孩子不可以熬夜。” 顾好了小的,他才在隋银身旁坐下,后背倚着沙发,戴上一次性手套就开始给他剥小龙虾。 这个年纪的隋银显然没有后期练出来的优秀酒量,再加之……明昭来前他连外卖盒子都没开,空腹喝酒,上头不过就是几分钟的事儿。 隋银握着玻璃杯,头一歪就往明昭肩膀上靠,小声道:“你来得好快……” 第79章 “不要走,明昭。”“还真是只小鹦鹉…… 青年偏头靠过来的动作自然又迅速,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柔软的发丝就已经蹭在颈间,像某人张牙舞爪的脾气。 明昭手上剥虾壳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两秒,后脑至脖颈处流畅的线条骤然绷紧,半晌,缓缓吐出一口气,肩膀也松了下来。 他没动倚靠着自己的隋银,也没说话,只一言不发地剥小龙虾。 隋银靠了两秒没等来什么想要的反应,自觉无趣地就把脑袋摆正了,用筷子夹着剥得一丝不苟的虾肉慢慢咀嚼。 “……” 有些话只有喝了酒才说得出口,至少对于隋银这样鲜少同别人低头的鹦鹉来说是这样。 一杯接一杯地仰头尽数灌进喉腔,明昭就像没看见似的无动于衷。 放在以前。 放在以前…… “哒。” 杯子在桌面磕出不轻不重的一声,两人的心脏都是同时一震。 隋银盯着液体折射出的粼粼波光,忽然走了会儿神。 放在以前,明昭早就把杯子一次性收缴,又是哄又是抱的了。 现在…… 明昭剥完最后一个才摘下一次性手套,起身去厨房洗手。 后颈抵着沙发边缘,隋银像只猫盯逗猫棒似的目不转睛,视线紧紧跟着男人在家里打转,酒精上头带来的眩晕让明昭的身影在他的瞳孔里显得有点儿糊,但他仍旧努力地想要看清—— 就跟个人型追踪监控摄像头似的,明昭动到哪儿他的视线就跟到哪儿。 “我……”低哑沉郁的嗓音从隋银嗓子眼儿里蹦跶出来,却又戛然而止地截了余下的话音。 明昭若有所感地抬眸,隋银却已经垂下了晕开薄红的眼皮,似是倦怠极了,又像是委屈。 说不清楚心底是失望还是别的,总之,明昭只定定地盯着他等了两秒。 片刻,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声音同样理性又克制,像是对一个普通朋友那样的随口叮嘱,“醒酒汤在保温杯里,困了去床上睡,不要懒在沙发上就不想动,免得醒来又嚷嚷脖子痛……” “……我先走了,”薄唇微启,但明昭还欲脱口的话全部压回了泛苦的舌根底下,只点到即止地收回话音,拿起外套伸手去开门—— “我错了……对不起——” 极低的一声,带着浓浓的鼻音,像小孩子委屈过后不情不愿的歉意。 明昭握着门把的手瞬间就按不下去了。 “对不起。”隋银仰头看明昭,这个角度让他看起来单薄又孤单,像个被抛弃的小孩。 明昭为自己的联想感到啼笑皆非。 被抛弃的明明是自己才对。 “对不起什么?”他听见自己冷硬的声音。 “不要走,明昭。”隋银没有回答,执拗地盯着他,忽地又弯了弯眼睛笑起来,喊了一声—— “哥哥。” “对不起什么?”明昭执着地要那个答案。 隋银不说话,仰头饮尽了杯中的酒,才像是积攒了足够力量般继续道: “所有,从分手短信之后的…所有。” 握着门把用力到青筋显现的手倏地就松了劲。 见明昭不动了,隋银复又收回眼神,安心地吃小龙虾。 仿佛他笃信某人会留下。 * 收拾好桌上的残局,明昭又被隋银闹着给他洗了澡换上睡衣,折腾了很晚才终于把人安分抱到床上。 隋银闭眼想睡,却被明昭拨弄着侧脸扭回来对着自己,不容许他逃避地开口道:“说清楚,对不起什么?” “隋银,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想好了。” 如果被威胁的是25岁的隋银,那他一定能听出男人话里的迟疑和色厉内荏,并反将一军。 但23岁的小鹦鹉听不出来,结结实实地就被这句——姑且算得上明昭为数不多对自己说的“重话”,狠狠震住了。 酒意都被“恐吓”去了两三分,隋银用一双潋滟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明昭,“……知道。” “我当初…没有办法,家里只有我这个小辈儿,很多东西都要学……” 隋银拽着明昭的半截袖子,颠三倒四地絮叨了一堆,醉鬼的思维不能指望有多清晰的时间线,他基本上是想起什么来就说什么。 “本来,我是打算跟你说一声再走的,但是我爸妈他们不知道我谈恋爱了,直接就给我打包带走了,我只来得及给你发了条信息嘛……” 一发就是分手短信。 明昭轻哼一声。 隋银悄悄觑了他一眼,确认明昭没有抬腿的想法,才继续慢吞吞地说。 在深山里的零零碎碎日常也说,做梦梦见明昭很生气把自己掉在房顶上也说…… 稀里糊涂地说了很久,明昭也理清了绝大部分来龙去脉,面色稍霁。 最后,隋银已经困到眼睛都睁不开了,明昭才问出口:“……有没有喜欢过别人?” 可惜隋银真的太困了,压根儿没听见地陷入美梦之中,不省人事。 明昭一动不动地盯了他半晌,才笑骂一声——“小没良心的。” “……”睡梦中都被冤枉的某人似乎是不乐意了,翻了个声,嘴巴里还嘟嘟囔囔地念叨着什么。 罪魁祸首下意识屏息,凑近去听那不清不楚的梦中呓语。 “明昭……” 被点名的某人动作硬生生停在空中,怔然几秒才弯起了眼睛,动作放得极轻地缩进同一床被子里,借着窗帘透进的一缕月光照明,盯着隋银发呆。 脑中纷杂的思绪太多,明昭压根儿睡不着,索性一点点梳理脑中的信息。 隋银东扯西拉的解释,他只相信了一部分。 相信对方在这三年来没有和其他人谈过恋爱,相信对方是因为家人原因回到了老家学习一些传承手艺一类的东西,但—— “之前忘记告诉你了,明昭,其实我是一只小鹦鹉哦~很漂亮的!” 隋银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可爱又认真,还特意在私密的房间里都压低了声音,就像是他说的那样——“秘密” 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悄悄话和小秘密。 对此,明昭……一个字都不信。 醉鬼的胡言乱语不妨碍他觉得隋银可爱,即使他并没有相信眼前活生生的人会是只货真价实的小鹦鹉。 …… 宿醉的头痛并没有席卷隋银,恰恰相反,他是在大好的一片阳光里自然醒过来的。 窗帘刚好中和掉了阳光的刺眼,独独留下暖洋洋的舒适。 隋银半闭着眼睛,自然而然地就抱着一截被角在床上滚了几下,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漂亮的毛巾卷。 身旁的温度早就没了,明昭哪怕前一天晚上几乎没怎么合眼,第二天起床的时间也是无比固定的。 “醒了?”明昭额发微潮,明显是已经晨跑回来的状态。 床上的某人卷在被子里半梦半醒地欣赏了两秒,才含糊地应了一声,下意识地张开双手,“要抱。” 对上青年无比自然的一系列动作,明昭眉骨微抬,哂笑一声,“隋银,谁教你的道歉等于复合?” 坦白并不代表他就要不计前嫌地冰释一切,明昭心底仍旧是恨的—— 恨隋银当年的不告而别;恨自己起早贪黑准备的一番筹谋,最后却连天光都没见到、就已然先埋进了土里;更恨隋银自以为一个晚上的敞开心扉就能轻轻放过的态度…… 所以,在劳心劳力照顾醉鬼一晚上后,第二天在清醒的隋银面前并不显得多温情,反而反唇相讥道:“某人昨天还说出了自己是只鹦鹉这样的话,这么大的人了,害不害臊?” 隋银脸上的神色空白了一瞬,明昭尽收眼底,眼中滑过一丝笑意。 谁知道隋银没像他预想那般恼羞成怒,只难以置信地坐起身来,“你居然不相信我?!” 一个活生生的人说他是一只鹦鹉,怎么想都是要反手扭送进精神病院的程度。 明昭果断转移话题,“给你带了早餐,起来吃。” 下一秒—— 明昭瞳孔倒影中,卷出个人形的被子骤然软趴趴地塌陷下去。 “……?”这回表情空白的变成了明昭。 轻微的布料摩擦声响起,还有类似尖锐刀尖勾动床单的细碎动静。 明昭脑子已经彻底停转了,视线直勾勾地落在塌陷下去的那一块儿。 骤然,眼中出现一抹浅黄色—— 再接着,淡蓝与浅绿交织编就的柔顺羽毛,桃粉色的漂亮脸蛋和喙部,以及极具有辨识力的豆豆眼…… 再没有什么比亲眼看见活人变鹦鹉更茫然了。 有的话,那就是这只鹦鹉是自己前男友变的。 明昭:“……” 明昭:“…………” 变成小鹦鹉的隋银踩着优雅的步伐踏进他不自觉就摊开来的手心,豆豆眼仔细地盯了明昭两秒,似乎是在确认对方是否害怕。 温热的羽毛触及掌心,是一个生命体把握在手的奇妙体验,明昭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脑子和声带似的喃喃开口: “还真是只小鹦鹉啊……” 隋银仍由男人轻轻摸了两下自己的脑袋,就一扇翅膀飞回了床上,落下的瞬间—— “唰!” 漂亮鹦鹉又变成了漂亮青年,隋银顺了顺脑袋上乱飞的头发,撇了撇嘴,“我才不会骗你!” “你说的才是鬼话呢,我这么诚实,都说了我是漂亮小鹦鹉了……”隋银总算是理直气壮地反驳了回去,脸上显露出几分傲气。 明昭平日里对鸟类不怎么感冒,此时此刻却是无师自通了养鸟人的心情。 毕竟,家里有这么一只漂亮闹腾的小鹦鹉,确实很幸福。 活了28年,明昭一直是个神鬼之说不入心的唯物主义者,没想带世界观的第一次重塑就是自己前男友带来的。 难免脑袋发懵,但心里却是一丁点儿的害怕都没来得及升起就被隋银的鹦鹉体萌到了。 毛茸茸统治世界……? 第80章 “血光之灾”像极了接吻前奏~…… “手里头剧本看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意向的角色?”经纪人看向桌上摞成一小堆的剧本。 隋银前段时间签约盛遇,外加手里头捏着一部待播的热剧,现下正是乘热打铁的好时候,团队对他的发展规划都做了好几个不同的版本作为参考。 桌上这一堆剧本都挺不错,隋银这几天草草地都翻过一遍,其中,认真看进去了的也就两本。 他挑出来递给经纪人,“这两个的剧情都挺不错。” “嗯,”经纪人接过来,只消一眼就知道他看上了哪两个角色,“虽然这个本应该能拿下主角,但比起同类型的仙侠剧,我更建议你选现代剧,演技方面挑战一下自己。” 长期饰演同一类角色很容易造成人设固化,一旦被贴了标签就很难摘下来了。 隋银眉梢轻佻,接过了对方推荐的那一本,“这部男主应该已经有人选了?” “外头有风声,说是定了许川,公告倒是还没正式发出,还在选角阶段。” 许川,这个世界的“主角”。 隋银回忆了下这个剧本里的人物,兴致勃勃道:“你觉得我去试第二个案子的反派怎么样?” 这是部以刑侦为背景的破案单元剧,主要讲述的就是男主从一个年轻小警察经历一个个扑朔迷离的案子,最终完成蜕变、肩扛大旗的故事线。 每个案子自然都有自己独特的故事点在,隋银就是看中了这个冷漠精英高智商犯罪男的角色,很适合他这种演技暂且还是小卡拉米的演员。 脸长得足够符合人设,就已经事半功倍。 经纪人点点头又摇头,“一开始我想法和你一样。” “但是?”隋银眉梢轻挑,等着他的下文。 “但是,我打听到这次导演想玩儿次大发的,”经纪人言简意赅道:“表面上的大男主,实际上的双男主。” “你知道,审核这方面卡得很敏锐,但就是越遮遮掩掩暧昧不清的东西越吸引人,不是吗?” 四目相对,两人都看清了对方眼中的神色。 “确实。” 隋银点头认可了他的建议,并由衷地觉得自己的经纪人还真不愧是被称为“业界金牌忽悠”的男人。 他去试双男主戏,当着明昭的面儿。 还怪刺激的^^ …… 这部戏的试镜地点和取景地都在另一个城市,隋银坐着行李箱滑行至车边,身旁是亦步亦趋跟着的问水。 车门一开,隋银对着后座突然冒出来的男人,缓缓打出一个“?” “飞个A城而已就来送我,你这么闲?”隋银说话惯有的夹枪带棒,不刺挠明昭几句都不爽。 明昭头也没抬地看着手中的文件,“有个商务会议在那边,碰巧同一航班。” “碰巧~”闻言,隋银撇了撇嘴,嘀嘀咕咕地轻哼一声。 他才不相信只是碰巧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借口。 司机把行李装好,问水也吭哧吭哧地爬上车,美滋滋地坐在隋银和明昭中间。 和谐得简直像一家三口。 经纪人忍不住在心底悄悄比对着问水的脸蛋儿和两人的相似度,轻咳一声,“问水今年多大啦?没有上幼儿园吗?” 隋银手指一顿,明昭也跟着将目光从文件上挪开、若有所思,问水则是一脸懵。 已知,人类小孩儿需要上学,问水在扮演人类小孩儿。 所以,问水要上学。 隋银和问水成天抱着游戏机也没觉得什么不对,纯粹是忘记了这一茬儿;明昭则是先前光顾着隋银是鹦鹉了,也没想起来。 “我是不是…不该问?”看着两人意外沉默的神色,经纪人和助理面面相觑。 不会……又被他说中什么豪门秘辛吧? 你的弟弟其实不是你的弟弟?! 察觉到助理姐姐越来越兴奋的目光,问水抬头看了两人一眼,乖乖地答:“我五岁了哦~” “啊,”隋银干巴巴地应了一声,“他在之前的幼儿园不太适应,我最近在给他找新学校呢……” 说着,对明昭眨了眨眼,抛了个“拜托拜托”的眼神。 明昭放下文件,认命地开始联系幼儿园。 * “我靠!明昭你真败家!!!” 隋银拿着房卡,眼睁睁地看着明昭气定神闲地刷卡进了隔壁的套房。 他没想到明昭居然真的把界限画得这么清楚……明明套房里有的不只是一个房间,这人却要和自己泾渭分明到如此程度! 明昭头也没回地悠闲摆摆手,说出口的话也气人得很,“毕竟是前男友,住一个房间算怎么回事儿,你说是吧?” “是个屁!”隋银翻了个大白眼,拉着问水进了自己的房间,脚下用力得像是要把地毯跺穿! 心里憋着一股子气劲儿,隋银从浴室出来头发也懒得吹,只用毛巾随便呼噜了两下,“啪嗒啪嗒”蹬掉拖鞋,直挺挺地就往床上一倒。 “砰——” 倒头就睡。 “……!” 凌晨,隋银猛地睁开眼。 房间内黑漆漆的一片,借着几缕探头探脑的月光,隋银看见身旁蜷着的一小团还熟睡着,清浅的呼吸声让人心安。 他摁了摁眉心,不懂这好不容易无梦的一次舒坦睡眠又是因为什么被打破。 倏地,鼻腔一热—— 隋银捂着鼻子起身,死死地抿紧了唇,血一滴滴地往下掉。 借着手机屏幕亮起一点微弱的光,他才发觉枕头上已经有了一滩干涸的暗红色血迹,估摸着是在睡梦中就流了不少。 低头暗骂一声,隋银顾及着还在睡觉的问水,轻手轻脚地进浴室处理。 “哒。”浴室白炽灯亮得惊人,隋银用手挡着缓了两秒才半眯着眼去看镜子。 不看还好,一看就活脱脱一“凶案现场”—— 隋银鼻子嘴唇下巴,还有右侧脸颊上全是干涸了的血,指缝里更是重灾区。 “……”默默叹气,隋银苦中作乐地想着:得亏问水没醒,不然给小孩儿吓出个好歹就罪过了。 低着头,隋银双手掬水不断轻拍额头和后颈,没一会儿就不往外流了。 北方城市太干,他这个南方小鹦鹉水土不服流流鼻血再正常不过了。 “草——” 最要紧的血止住了,隋银才得空清理自己满脸满手的血迹,那硬生生强压下去的起床气立马反扑。 缓缓吐出一口气,隋银将洗了三四遍的手擦干,拧着眉走出浴室。 沾了不少血迹的枕头丢在地上,他给问水拉了拉被子,轻手轻脚地带上门,借着手机电筒的亮光贴墙摸索了半天,才找到客厅灯的开关。 睡意全无,隋银拉开冰箱门拿了听可乐,踩着拖鞋准备去小露台吹吹风。 “咚@%!” 突然,一阵兵荒马乱的动静自他脚下传来。 “嘶——!!……我草!” 隋银手肘将将撞上墙垣边角,几乎是瞬间就麻了整条手臂;膝盖和餐椅磕碰的劲儿不小,立马就见了血。 尖锐的疼痛感直冲大脑,皮肤白皙得稍有一些痕迹就显得触目惊心,青年按着手臂频频吸气,有两秒直接疼得大脑一片空白说不出话。 “……爹的……” 好半晌才缓过来,隋银瘸着一只流血的腿向沙发蹦跶过去。 心里叽里呱啦地骂了一堆,看着流血的腿,他只好打电话问前台找碘伏和创可贴。 等待的几分钟,隋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点了支烟,“今晚真他爹是我血光之灾吧靠——” “叮——” “客人您好,东西给您放门口了。” 明昭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平日绷着的神色在此刻送松缓下来,甚至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餍足。 听见隔壁窸悉簌簌的动静,明昭动作一顿,下意识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六点十八。 眉骨微抬,他拢了拢身上的浴袍去开门。 “咔哒。” 四目相对。 在看见隋银嘴里吊儿郎当地叼着根烟,一只手撑着墙,单脚着地伸手费劲地去勾地上那个塑料袋时,明昭舒缓的神色一下就变得很难看。 “你熬穿了?!”隋银小指顺利勾到塑料袋,诧异地看向明昭。 * “嘶——”隋银一边呲牙咧嘴,一边偷偷瞟明昭的反应。 明昭手里捏着棉签和碘伏,一点点在他膝盖的伤口轻沾,动作比隋银自己来得要细致很多,基本没有什么痛感。 但隋银表现得超级疼,明昭意味不明地抬眸扫了一眼,“现在知道疼了?” 心里知道对方是示弱装腔,手下的动作却不免轻了再轻,嘴上也不饶人:“什么时候学的抽烟?” 他以前从没见隋银抽过。 闻言,坐在沙发上的青年神色闪了闪,说话也囫囵含糊过去,“就,一直都会。” 虽然这个世界的小鹦鹉是23岁,也的确不会抽烟,但本质上隋银融合后的记忆只存于18岁,正是烟瘾最大的时候。 “抽烟会变丑。”明昭淡淡地说。 “你是在用前夫哥的身份管我吗?” 隋银心里还憋着股对方不想和自己住一个房间的气呢,再加之一大清早接二连三的“血光之灾”,语气桀骜地回怼。 “……”明昭下颌绷了下,扯了扯唇角,自嘲道:“是,我没身份管你。” 声音颇能听出几分恨得牙痒痒的隐忍来。 隋银大仇得报,瞬间就爽了。 处理好膝盖上的口子,明昭起身收拾,浴袍领口荡开一点,隋银直勾勾地盯着看,喉结不自觉动了下。 明昭却没空管他一脸的跃跃欲试,手碰上隋银的衣领—— 这个动作像极了从前接吻的前奏。 隋银眨了眨眼,矜持地等着对方来亲自己。 男人低下头,越靠越近—— 气息交织的瞬间,隋银眼睫似蝴蝶翅膀振翅,轻轻闭上眼,微仰起下巴。 明昭却将鼻尖贴着他的侧脸,仔细嗅闻两下,“你脸上怎么有股血味儿?” 80-90 第81章 漂亮小蛋糕~“布料很少,你以前不爱…… 血味儿? 隋银瞬间瞪大眼睛想往后缩,却被明昭强硬制止住动作,眉头紧蹙,声音也压得沉,“躲什么?” “啊啊啊啊啊怎么还能闻出味道啊啊啊!” 隋银几下扒拉开他的手,也顾不上走路还一颠一颠的别扭呢,直冲洗手台前去挤洗面奶。 见状,明昭神色微松,方才还以为隋银是不想告诉他才躲,谁知道这小神经鹦鹉是嫌弃自己脸上不够香。 绵密的泡沫看上去像是装点蛋糕的奶油,涂满了青年的整张漂亮脸蛋儿和手心,就连手腕也蹭上不少…… 装饰得隋银更加像一个漂亮小蛋糕。 空气中莫名有几粒躁动分子活跃起来,跃跃欲试地想要探出脑袋,明昭靠在洗漱间外,垂下眼皮,“行了,*再洗脸就要被搓破了。” 隋银眼睫上还挂着将落未落的细小水珠,脸都来不及擦干就直接仰头怼上男人鼻尖,急切地询问道:“还有血味儿吗?还有吗还有吗?!” 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了下,明昭含糊地应了声,“没了。” “所以,脸上为什么会沾到血?”他自然而然地往外走,头也没回。 隋银撇了撇嘴,“刚才流鼻血了呗,满脸都是,还怪吓人的。” 闻言,明昭一顿,径直起身往自己房间走。 “你怎么不说话?干嘛去?!” 没等隋银先跳脚,明昭就拿着个小型加湿器过来了,期间耗费的时间不超过三分钟。 “你……”隋银一脸狐疑,“什么时候买的?” “昨天。”明昭表情明晃晃地顶着‘不想解释’四个大字。 本来就是想着这边儿空气湿度不够,某人可能会不习惯,但还没等到天亮送过去呢,这人就干得流鼻血了。 “哦~”隋银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 他还想说些什么,明昭却跟后脑勺长了双眼睛似的在他开口前打断,并发出灵魂拷问: “刚才闭眼是觉得我要做什么,嗯?” “或者,”明昭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并且意有所指地……将目光在那被水润红的唇瓣上多停了两秒,“是你想要我做什么?” “……”隋银立马闭嘴了。 嘴上消停了,目光却黏人地跟着明昭,看着他弄好加湿器后又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小袋子梨,进小厨房折腾梨汤去了。 动作行云流水的熟练,而两人也确实对这一“流程”熟悉得很。 明昭弄的梨汤和外边儿卖的味道不太一样,会更加清甜舒服,隋银先前喝过一次就直接爱上了,走到哪儿都喜欢让他给自己煮。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 梨汤,也是明昭某种“事后照顾”的方式之一。 两人对此都心知肚明。 靠着门框打量的人变成了隋银,仿若角色互换似的,只是这次的主角显然不知道收收自己过于灼热滚烫的目光。 因着明昭大清早穿的不是睡衣而是浴袍,隋银目光堪称直白地掠过男人身体的每一寸,欣赏之意十足。 练得真好。 不过…… “前夫哥,你怎么这个点儿起来洗澡?” 盯着男人微潮的发丝,隋银扬了扬眉,直截了当地开口质问。 从背影来看,明昭丝毫动若都没有,声音也是一如往常,“醒得早。” “哦,燥得不行。”隋银替他翻译。 复又弯了弯唇,声音带上了几分得意洋洋的狡黠,“所以……是梦到我了吗?” “穿衣服的,还是……没穿衣服的?”隋银明摆着的不想遂了明昭的意思轻轻放下,而是直白发问。 然而,明昭却实在不是个合格的好演员,不仅不按照隋银导演的剧本走,甚至是那种爱自作主张改戏的存在—— “穿了,不过,”明昭回头,眉骨微抬,脸上竟是带上了点儿打趣的笑意,“布料很少,你以前不爱穿。” 嘴里说着意味不明的话,脸上表情还端得跟探究什么学术问题似的淡然。 说着,还目光淡淡地扫了隋银一眼,明明视线不算多热络,被注视着的隋银却骤然跟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扒光了衣服似的开始浑身发烫、腿根泛软。 “那玩意儿谁会爱穿啊!!” “草!明昭你、你竟然敢做这种梦?!”隋银气到结巴。 “为什么不敢?又不是没在现实干过。”男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隋银眼神乱飘、耳根通红,只来得及狠狠翻了一个大白眼、并确保明昭完完整整地接收了自己的白眼后—— 快步离开这大清早突然冒出的暧昧气氛。 …… 先前第一次试镜时虽然快速高效,但实在张扬嚣张,并不利于隋银这么一个还没正式闯荡出名气的小演员保护羽毛。 在明昭与于析不知何时的“彻夜长谈”过后,隋银的事业方面由盛遇团队接收,于析也乐得清闲,只隔三岔五地用金钱来支持支持。 剩下的,留给小幺和他前男友两个人自己折腾去吧! 祛特殊化的第一步,老老实实排队试镜。 明明屁股底下坐着的是只天蓝色还带印花的塑料板凳,隋银天生自带的气定神闲气质却将着塑料板凳的“身价”都连带着提高不少。 仿佛他坐的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塑料板凳,而是在觥筹交错的场合懒洋洋地倚着高脚椅,百无聊赖地看着别人在自己面前逗趣儿。 往他们这儿看的人不少,经纪人挡了绝大部分饱含探索的目光,滴水不漏地微笑。 他是娱乐圈内出了名的笑面虎,手底下带过的艺人不是影后大花就是息影神话,行业内同样陪着来试镜的不免总想上来攀谈几句。 作为漩涡的中心,隋银倒是没什么感觉,只对着手机上的攻略帖子思忖。 是先去买热门小蛋糕呢,还是先去试试限定奶茶? 或者,先去逛逛这边特有的夜市? “下一位,29号!” 经纪人立马把手里这因为被嫌弃戴上太丑、而自己一直捏在手心的号牌给隋银别上,“快去吧,加油!” 隋银尽量忽略掉侧腰鲜红的丑陋东西,敷衍地摆摆手,“嗯嗯嗯。” 进去之后流程先打招呼问好,还没等隋银说想试哪个角色呢,导演就先发制人地开口说了个角色名字,“你先试试这段。” 隋银听出了这名字是那个高智商犯罪的精英角色,点点头。 指定的试镜片段是高知精英在天台欣赏自己的“作品”时被摁到在地,锒铛入狱的场面。 “需要时间调整一下吗?”导演板着脸问。 “不用。”隋银用眼睛估计了一下自己和软垫的距离,确保不会因为被摁在地上破相,“开始吧。” 道具风扇兢兢业业地模拟着天台的大风,隋银额发和衣摆被风吹得凌乱,身姿却是极为笔挺的。 他站在正中,双手自然而然地插在西装裤口袋,脸上架着副刚从桌上顺来的无框细长眼镜,低头审视着不远处因自己而产生的乱象,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眼中凉薄,又带着旁人无法体会的、令人胆战心惊的满意。 错落的脚步声响起,他欣赏的目光一顿,侧了下脸。 “不许动,警察!” 闻言,男人却不慎在乎地笑了下,闲庭信步地走向天台边缘,正打算闭着眼睛向后一倒了之…… 下一秒—— 过于的骄傲自负让他并没有察觉另一侧是否有人,而自己也将为此付出代价。 他并不强壮的身体被警察两下制服在地,脸颊贴在地面碰裂了镜片,显得格外狼狈。 “……” 一句话都没有的镜头,靠的就全是细节和镜头表现力了。 透过监视器导演眯了一下眼睛,看见他倒在地上的狼狈相,突发奇想地开口:“可以,你再试试这个。” 说着,递过来两页纸。 隋银摘下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伸手去接,没等他开口,一旁的编剧就笑着道:“给十分钟熟悉一下台词吧,可以先在旁边休息一下。” 导演没出声,算是默许。 眉梢轻挑,隋银点点头没说什么,只到旁边去拉了个椅子坐下看。 这一看,就觉出不对劲儿了。 先前给出的剧本并不完整,顶多算个故事梗概,现在拿到试镜剧情之后,隋银才意识到,他经纪人的耳朵有多灵。 他揣测过哪个角色会是传说中的“隐藏男主”,现在真正拿到了试镜剧情才知道,原本的剧本上压根儿没出现过这么个人! 江余,曾经一个轰动全国案子的受害者,也是一个自己搬去荒郊野岭不进行任何社交的天才画家。 如果说男主是纯白的正义方,那么这个角色就是游走于黑白边界线之间的灰色地带,仿佛下一秒就会迈向犯罪的深渊,让人觉得他危险、却又不自觉地被吸引靠近。 危险的天才。 隋银手指在腿上轻敲。 艺术天才类的角色或多或少都会有点儿特别的“神经质”在,而要演出这一种“疯劲儿”,需要的演技可就不简单了。 经纪人够相信他的啊。 隋银浏览着台词,毫不费劲地就记下,重心放在剧情上。 …… “准备得怎么样?”编剧一开始并不说话,在他拿到这个角色的试镜机会后却频频关心。 可以看出这个角色在其心里的重要性。 隋银点头,“可以了。” 上次搭戏的还是随便拉的工作人员,这次就直接动了真格。 许川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 两人对上目光,许川笑着主动伸出手,“隋银,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隋银看着他,也挺好奇这个传说的“主角”到底是真君子还是假正经。 没有过多的寒暄,直奔主题。 试镜内容是画家江余意外出现在犯罪现场,因为动机和行为都非常可疑而被男主徐以舟审问,两人在审问室针锋相对的场景: 江余双手松松握拳搭在桌上,似是一个被铐在桌上挣脱不得的姿势,然而,他的脊背却没有半点的紧绷,反而无比惬意放松的模样。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胡乱闲扯的行为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受害人家属还等在外面想要一个交代,而你从进来后就没有半点儿真话!” 相比起年轻警官脸上的怒气,画家则显得有几分百无聊赖,“哦,可我又不是警察,况且该说的我都说了呀~” 他的语气、神态无一不彰显着“无聊”二字,就像最难搞的那种嫌疑人,说他不配合吧,他好端端坐在这儿呢,也没乱吼乱叫;说配合呢,嘴里的话倒腾来倒腾去,也礼貌得很,就是没几句有效的。 导演眯了眯眼,他想要的感觉出来了。 提审扣留时间结束,徐以舟无功而返,搓着自己毛躁的头发烦不胜烦地蹲在警局门口对着台阶骂骂咧咧。 刚巧,不是冤家不聚头,江余笑盈盈地听完全程,甚至礼貌地拍了拍徐以舟的肩膀,并借此机会将手中的名片轻巧插/进了年轻警官的胸前口袋里。 “我的私人电话和地址,期待你来找我哦~” 年轻警官哪见过这种架势,当场懵了。 江余却对他暧昧地眨了眨眼,权当告别。 …… 演绎完,许川颇为意外地看着隋银,认真道:“你进步很大。” 眼中的欣慰神色不似作假。 隋银意外地看他一眼,眼中带着淡淡的了然。 这就是,主角之所以为主角吧。 导演和编剧压着声音讨论,两人听不清,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这边,编剧很兴奋,“他很符合我的设想!虽然有些地方生涩,但可以慢慢教嘛!” 导演点头,心中不免较量思忖。 前面一批试镜的演员里,也不乏有试过这个角色的,但都差了那么一丁点儿“感觉”。 有些导演注重“端正标准”,他们要演员的名气和功底;但另外一些导演则是更注重灵气和感觉,不论是否科班出身,也不在乎对方是否有非原则性的舆论加身,只要感觉对了,什么都能让步。 他就是这样冲着“感觉”来选绝大多数演员的。 就冲着隋银给他的这份“感觉”,他不介意用一个新人来挑大梁。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答案。 导演点点头,没说过了还是没过,官方客气地开口:“好,回去等通知吧。” 第82章 收藏自己小卡可以理解为某人想我了吗…… 方一出门,隋银就对上经纪人疑问的目光,周围也隐约投来关注。 没在乎周围那些意味不明的打量,隋银摇摇头,“说是让我回去等通知,估计没过吧。” 这一点他早有预料,毕竟对方是圈内很有名的大导演了,可以说把剧本送到自己这儿来都算是给足了面子,要求高也正常。 怕他心里在意,经纪人连忙哥俩好似的拍了拍隋银肩膀低声安慰,“没事儿,回头我托人问问是哪一部分的问题,下次改进就好了,别往心里去,啊。” “嗯好。”隋银挺无所谓地应了一声,随即从他手里接过口罩戴好,一摆手挺潇洒地道:“我自己去逛逛,你先回去吧。” “注意安全啊!有事儿给我打电话!”经纪人想着散散心也好,没多阻拦。 方一坐上车,才发觉自家艺人的帽子还搁在自己外套口袋里,立马就给隋银去了条信息—— 【自己弄顶帽子遮着啊!!别在外头摘口罩!!!】 【in:1】 隋银随便按了个数字发过去就切了聊天软件,搜了下最近的商场导航。 离这儿倒是算不上多远,而且其中必经之路上还会路过他想尝试的那家蛋糕店! 计划通~ * 要不是经纪人一再叮嘱,隋银其实觉着自己只戴个口罩也不会有什么,毕竟还没红到那程度呢。 甚至帽子戴上看起来好像还更可疑点儿。 他走的这条路游客不算多,况且还一直是靠着边沿走的,就自然更没什么人关注了。 走着走着,隋银自然而然地就摒弃掉了心底那一丁点儿的不自在和紧绷,逛得颇为悠闲。 时不时还要拍几张特色的风格建筑过去骚扰正在上班的明昭。 【in:[图片.jpg][图片.jpg]】 【银月:?】 【in:这么漂亮的地方某人不能亲自来看,啧啧~】 【in:可惜了,只有我这种不计前嫌的大人才会拍给你看~】 【in:好看吧~我人好吧~不像某个小气鬼~】 【in:[小鸟骄傲挺胸.jpg]】 明昭分出耳朵留神着桌上的对话,借着桌布掩盖的手机屏幕上指尖纷飞—— 【银月:我可以理解为某人想我了吗?】 【in:不可以!!!】 【in:鬼才想你!!!】 【in:你工作态度一点儿都不认真,怎么能摸鱼玩手机呢?!】 【in:看吧看吧,一试就被我试探出来了![得意.jpg][得意.jpg]】 【in:赶紧好好工作去!明明是你想我,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哦~】 隋银情绪一激动打字就贼快,明昭遗憾地没能见缝插针。 【银月:好的大人,明白了大人】 【银月:别买太多零嘴回来,开完会带你去吃好的】 【in:就买!你跪安吧前夫哥~】 隋银一边翻着合适的表情包给明昭轰炸过去,一边跟着导航逛到了网红蛋糕店。 排队的人大概十几个,也没到多夸张的程度,隋银低头站到队尾,手上还不停划拉着附近的攻略帖。 明天应该能带问水出来玩玩儿? 小孩子经常窝在酒店打游戏这不妥妥的网瘾少年预备役吗?! 真网瘾少年隋银本人面无表情地思考这个问题。 “欸,是他吗?” “我感觉眼睛好像……要不,问一问?” 身后两个女孩儿自以为的“窃窃私语”其实并不算得很小声,至少隋银听了个一清二楚。 不详的预感慢慢爬上心头,隋银嘴角绷紧,装作若无其事的看手机,微侧着躲太阳的身体也不动声色地一点点扭正回来。 队伍维持着一个不算快但也并不拖沓的速度慢慢挪动着,隋银被迫听了后面两个女孩儿七八分钟的“悄悄话”。 倏地,轻微但格外明显的触感戳了戳自己的肩膀。 同时,一声压得很轻的礼貌询问在隋银耳边扫过:“那个,请问你是隋银吗?” 伪装游戏失败。 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无奈之下,隋银只能回头,两个女生双眼放光地看着他,像是下一秒马上要激动得原地蹦跶起来! 隋银快速将手指竖起在唇前,不过半秒又收手,弯了弯眼睛,“我是,不过这是私人行程,可以帮我保密吗?” 两个女生挽着的手激动得你拐我我拐你,捂着嘴压制住到了嗓子眼儿的尖叫,疯狂点头。 接着,其中一个女生从背包里翻出一个精致的卡册翻开,又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彩色笔,两眼放光地看着他,“可以签名吗哥哥!” 声音压得小却难掩激动。 隋银看出那张小卡是他出场的造型,嗯,很帅很高冷。 “可以。”他满意地多看了那张小卡几眼,行云流水地就给女生签了。 女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心中简直像开火车一样嚎个不停。 字也这么潇洒好看呜呜呜—— “哥哥,能不能合影啊?”另一个女生抿唇同样小小声,眼含期待。 隋银眨了下眼,“可能不太方便摘口罩,介意吗?” “不介意!”两个女生齐齐摇头,隋银就配合她们拍了张照片。 他看向镜头的眼睛很亮,口罩遮住大半张脸也无法掩饰的好看,不像剧里看上去那么有距离感,但比屏幕上要好看。 签名合影都得到后两个女生理智地不再发出激动声音,而是互相眼神交流着,并暗暗观察隋银要买什么口味的小蛋糕。 排了好一会儿终于轮到了自己,隋银仔细看了一圈,美滋滋地分别选了芒果和百香果口味的。 一个他自己的,一个问水乖崽的。 至于某个前夫哥嘛,想都别想! 最多、最多分他一小小口! 付完款,将鼻梁上的口罩边沿向上整理了下,隋银跟着导航就打算去附近的商场选顶帽子。 “那个……哥哥,这个送你!”女生鼓起勇气小跑过来追上他,没靠很近,只把手中和刚才柄图一样的没签名版小卡塞进他蛋糕袋子里。 双眼亮晶晶地摆了摆手,小声道:“你超好看的,加油哦!” 隋银挑着人少的地方走,莫名新奇地拿出那张小卡欣赏了好半天。 果然,娱乐圈他进对了! 这里的人都非常懂怎么随时随地展现出自担的美貌欸!!! 【in:我刚刚被两个粉丝认出来了欸!!!】 【in:给她们签了名,她们还送我漂亮小卡!!!】 【in:[图片.jpg]】 【银月:[小鸟骄傲.jpg]】 【in:你什么时候……】 “啊啊!!” 手上字还没来得及打完,隋银耳边骤然响彻一声尖叫,吓得他一个激灵差点儿把手机扔出三米开外—— 被吓飞的魂还没晃晃悠悠地飘回身体内呢,隋银就听见人群中又是一声尖叫,再伴随着撕心裂肺的一声—— “隋银!” “%@¥!” 混乱中隋银依稀听出了那是自己所饰演的剑修的名字。 虽说他已经尽量挑着人少的地儿走了,但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那么一声,周围路过的都把目光聚焦到了自己身上。 数十个手机摄像头对准自己的速度之快,就连记者也要甘拜下风了。 不管是认识他的想看看真人长什么样儿,还是不认识他的想凑凑热闹,总之,隋银瞬间就被人潮围得水泄不通。 心里叽里呱啦吐槽了一大堆,隋银一边儿用手指捏着口罩不断和源源不断的游客周旋着预备脱身。 看准空缺的一瞬间,隋银双眼一亮,果断朝着那个突破口撒腿就跑! 堂堂鹦鹉妖还甩不掉一堆普通人? 笑话! 隋银腿长,跑得也快,“生死关头”也管不上什么导航不导航,看见弯就转,看见巷就钻,七拐八绕的屁股后头总算没人跟着了。 “呼……” 隋银撑着墙缓了半天,气儿喘匀了才想起来手机。 输入框里那半句话还没发出去,光标一闪一闪,明昭那边倒是刷出来不少信息。 【银月:叽里咕噜写什么激情小作文呢输入半天?】 【银月:还没打完?】 【银月:直接发语音我说不定会更感动】 许是真的“对方正在输入中……”耗时太久,明昭开始意识到不对,立马拨了两通电话过来。 都被当时正在玩儿命跑的隋银摁了。 【银月:?】 【银月:我来找你】 距离这条消息已经过去三四分钟,隋银估摸着对方应该都要摸上车方向盘了,立马按了条语音过去—— 【in:[语音消息:5s]】 语音转文字:别来别来嗷,刚就被人认出来了而已,现在已经溜之大吉~ 【in:[语音消息:8s]】 语音转文字:还要语音感动是吧,我发你大爷的小作文!老子刚被游客堵了!整得我跟那景区里的猴儿似的!!! 这边,手已经拉开车门的明昭听见特殊提示音后骤然停下。 蓝牙耳机中清晰传来对方清凌凌的声音,就连细微的喘息声也不放过一寸地被录制进来。 【银月:知道了,小猴儿】 【in:???】 【in:明昭!你真是个讨厌的前夫哥!!!】 明昭顶着助理见鬼似的目光,视若无睹地关上车门,理智回归似的整了整袖口,“出了点儿意外,现在继续回去开会。” “好的明总。” 【银月:所以刚刚想发的是什么?】 【in:哼哼,我说你什么时候盗我的表情包了!】 【in:我的表情包当然只有我能用,有肖像版权了吗你就用![小鸟生气.jpg]】 【银月:哦】 【银月:[小鸟耳朵飞飞.jpg]】 第83章 落跑新娘.jpg“我没告诉你哦~”…… 隋银逃难似的进了商场。 就按他这副鬼鬼祟祟的模样,要不是长得好看像明星,估计早就被保安叉出去了。 光速进店买了顶帽子戴上,帽檐压得极低遮住眉眼,隋银这才松了口气。 安全感复又牢牢包裹住自己的感觉非常不错,隋银拎着自己狂奔了几条街都没甩变形的坚强小蛋糕回了酒店。 “嚯,你在这儿猫着干嘛?”看见蹲在房间门口抓耳挠腮的经纪人,隋银扬了扬眉。 经纪人盯着他的帽子颇有几分怨念,欲哭无泪地开始嚎,“我的祖宗啊你总算是回来了!!” 一边往里进,经纪人一边“诉苦”。 原本隋银这次来就只有试镜一项安排,其余时间对他来说都算公费旅游。 这不,刚美滋滋打算去景点打卡呢,手底下团队的夺命连环call就来了。 隋银第一部戏正在热播中,他那张清冷脸搭上人设、再加上惹人怜爱的暗恋剧情毕竟是吸了不少粉。 这下子好了,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认出来就算了,还不忘拎着那蛋糕来个“落跑新娘”的戏码。 “你知道你现在关注度有多大吗祖宗!” “你别老用这么夸张的语气说话,”隋银一进门就“唰唰”地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自己拆开来,“我那仨瓜俩枣的粉丝量能有多大?今天就是少爷我点儿背被当成乐子看了呗!” 从上次看一眼微博心态就差点儿崩塌之后,隋银直接把账号丢给了团队在管,时不时配合着拍个照片营业就不错了。 毕竟家里人也说了,他们山里能夸夸隋银的妖怪可不少,无论是嘴甜的还是要文艺范儿的,简直一抓一大把! 哪儿还犯得着让隋银冒着看恶评的风险去打理微博啊。 经纪人看着眼前这对自己红的程度是一点儿不了解的艺人,只觉得无奈又好笑,“行行行,我知道今天肯定是个小意外,但不妨碍我们搭了顺风车又火一把不是?” 经纪人1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给隋银看他微博底下的评论。 打眼儿一扫,几乎全是隋银仓惶拎着小蛋糕逃跑时的表情包。 【家人们这张图真的太好笑了,p个婚纱直接原地逃婚.jpg】 【还是馋得不行去排队买小蛋糕才被拍的,太有活人感了hhh】 【所以今天是真的银银的私人行程?身边助理都没跟着一个,只能自己默默提裙落跑.jpg】 【要不要这么想吃小蛋糕啊宝宝!!太可爱了!!!】 【[先走一步嘿嘿.jpg]】 隋银:“……” 隋银:“…………” 盯着屏幕里跑出残影的自己,隋银沉默两秒又张了张口,“我能爬进她们的手机里把表情删了吗?” 经纪人见他表情轻松还有空开玩笑,不像是试镜没通过而郁闷的样子就放心了,乐呵了两声。 “行,我就是来知会你有个心理准备,这个要公关也只能简单处理,只要不继续发酵就行,吃你的小蛋糕去吧。” 闻言,隋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中肯地点评了一句:“那你打电话给我说就行了,干嘛跑我房间门口蹲点,好像一个变态哦。” 经纪人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明总说你不喜欢接电话,更不喜欢别人在路上催你。” “哦,那确实。”隋银毫无心理负担地应了,摆了摆手,“那你现在可以放假了,回去再谈工作。” “咔哒。” 门关上,隋银站在原地,两指捏着手机打转,走了两秒神。 他的确是不太喜欢接电话的,更偏好发信息这种方式。 因为—— 少年时期的隋银在初中才真正拥有了自己的第一部手机,但电话通知他的显然都不能算是什么好消息。 房租到期了、资料费还没交、钱包丢了被好心人送到公安局时里头的钱已经没了…… 总之,跟钱相关的、电话通知的、对于小隋银这个穷鬼来说,多半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久而久之,隋银几乎要对“电话铃声”过敏了。 但,明昭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世界的“隋银”家庭幸福且衣食无忧,又是为什么不喜欢接电话呢? “……”思忖了两秒,隋银选择求援问水。 “唔,因为你就是你啊,出身和成长经历或许会截然不同,但核心‘锚点’总是在的嘛。” “锚点?” 隋银扭头就看见了窝在小沙发里玩儿乐高的一小只问水。 小孩儿正在奋力捣鼓,一张看起来手感就很好捏的小脸上写满了认真,却还记得回答隋银的疑问。 “银银,你这个世界要是记忆没倒退回18岁这个阶段的话,估计你就已经能凭借前几个世界的记忆摸索到绝大部分的‘真实’了。” “之前不行,但现在我能给你透个底哦~”问水童稚的脸蛋上浮现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理性清醒。 声音清脆,看过来的目光带上了专注的笑意,“你就是你,无论是18岁、23岁还是25岁,你只是你。” “按冥府的运行成果来看的话,世界其实并不具备‘唯一性’,但万千世界中的你,又唯一而恒定。” 隋银眉梢轻挑,“所以,我在25岁这个节点死亡,然后进入冥府打工,是必然?” “可能吧,”问水歪头想了想,补充道:“准确的来说,是‘修正’。” “修正?”隋银将这两个字在舌尖念了两遍。 下一秒—— 福至心灵。 “所以,我原本的‘命运’不该经历某件事,但偏偏它发生了,所以导致了25岁的必然死亡和成为打工人,然后用看起来很离奇的‘穿梭时空’方式修正那件事引发的后果……” “并且你说‘我就是我’,那么假设真有‘灵魂’这么一说,这些世界里的‘我’对于穿进世界的我来说,应该算是一种……子集?” “因为‘我’是我,所以多份的记忆、经历、情感……也是我‘命运’的必然。” “既然是这样的话……”隋银眨了眨眼,倏地弯起唇角,“问水,你和我的关系,不仅仅是简单的宿主和系统吧?” “你带着某个目的来引导‘必然’的发生,又知道这么多,所以,合理推测——” “你应该认识我,那个所谓‘真实’的我,并且我们关系应该还不错。” “更甚者,你的这个‘目的’很可能是我或者和我有密切关系的人构成的。” “而且你对明昭的态度很奇怪,有点儿不自觉的亲近、又有点儿别扭。如果我在之前的每个世界都会谈恋爱的话,那么那些人和明昭本质上应该也是同一个‘灵魂’。” “并且,我们关系不错。” 隋银说完,问水脸上的表情已经凝滞了,盯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和结巴。 “银、银银……” 几分钟前,他还在说现在没有前几个世界记忆的隋银应该推测不出来。 现在,隋银直接条理清晰地点出所有猜想。 没等他可爱的小脸上继续发表“震撼”,某人就继续了。 “另外。” 隋银咧嘴笑了一下,有点儿意气风发的痞气和得意洋洋。 这样的表情在25岁的隋银脸上已经被磨掉很久了。 但现在没有。 青年身上的少年气让人得意窥探半分曾经的朝气蓬勃。 “我觉得问水乖崽你的说法不太对哦~” 隋银看着呆呆盯着自己的问水,笑眼弯弯,“如果排除掉我在未来的七年之内突然智商大跌这种可能性——” “那我不可能没有猜出来,毕竟漏洞真的太多了,只是——” 隋银恶劣地逗了下眼前的小孩儿,刻意拉长懒洋洋的尾音,“我没告诉你哦~” 毕竟七年后那个或许已经被生活磨灭掉绝大多数恶趣味的隋银,大抵是一切都运行在脑子里的所谓“成熟男人”。 缄默又冷淡的、习惯将所有*东西自己消化并且解决掉,最不动声色的那一种“大人”。 虽然觉得这样的自己有点儿没意思,但…… “谁叫我们都是隋银呢?” “我——”问水被大量的信息击败,险些要哭出来,“呜呜哇……” “咦,谁给你买的?”隋银凑过去瞄了一眼,瞬间乐了,“还是辆保时捷911——” 小孩子的注意力真是超级无敌好转移,被这么一打岔,问水瞬间就忘记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 快要出来的一泡水汪汪的眼泪也被阻断回去,委屈瞬间消失。 “明叔叔买哒~” 问水是第一次玩儿乐高,兴致很足,眼睛就又挪了回去,兴高采烈地邀请这个几分钟前还在恶劣地逗自己的隋银,“银银你和我一起拼吧!” 明昭这家伙居然比自己会养孩子…… 隋银撇了撇嘴,在心里嘀咕。 毕竟比起成天对着屏幕打电子游戏,这种益智类玩具显然更适合保护小朋友的眼睛。 况且男人这收买人心的本领真是够好的,连问水都将“反派”这个名头抛掉,直接喊成叔叔了。 再过段时间估计就得开口喊“爸爸”了。 隋银轻哼一身。 “一起玩吗银银?”问水没听到隋银回答,疑惑地抬头看他。 “没事儿,你自己玩吧,”隋银笑着揉了把他的脑袋,“小蛋糕我放冰箱了,一会儿想吃自己去拿。” “好哦~” 隋银美滋滋点好奶茶,等待期间顺便继续“督促”明昭有没有好好上班。 【in:[图片.jpg]】 【in:下午茶~某人没有~[小鸟哈哈大笑.jpg]】 【银月:[落跑新娘.jpg]】 屏幕上很快显示: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然而,眼尖的隋银已经看了个一清二楚。 【银月:误触】 【in:你居然还偷偷去微博存我的表情包?!】 【in:明昭你是个非常讨厌的前夫哥,我不要和你一起吃饭了!!!】 第84章 嘴巴长来是说话的不是能随便亲亲抱抱…… * 即将返程的前一天,隋银仍旧在单方面和明昭生气。 具体表现在——他绝对不会主动给明昭发信息的!回复也要很冷漠的几个字!!绝对不会发可爱表情包了!!! 他不会再笑了!!! 绝对! 明昭蹲在地上任劳任怨地给隋银收拾行李,听见青年刻意的大声哼哼后眼中滑过一丝笑意,“被小猪崽子附体了?” “?”隋银盘腿坐在床上,手中的薯片包装袋被捏得哗啦啦地响,嘴里的也没放过,“咔嚓咔嚓,你才是猪!” 说着,就要伸腿去踢男人的肩膀。 明昭头也没抬地就精准预判动作,挪了个地儿继续收拾,是一个隋银屁股不动就踹不到的位置。 “靠!” 肤肉匀亭的长腿在空气中徒劳地扑腾两秒,又郁闷地盘了回去。 继续借着手中青柠味的薯片“报仇”,隋银就眼睁睁看着明昭骨节分明的手指勾起了一块不大的布料。 “现在喜欢穿白色,”明昭煞有介事地看了两秒,轻笑一声,“不喜欢卡通粉色图案了?” 内裤被捏在前男友手里“观赏”就够羞耻的了,不说还好,明昭一开口,隋银薯片就“咔嚓!咔嚓!”嚼得更用力了。 “你管我喜欢什么内裤呢,我就是穿粉色豹纹都碍不着你事儿!” 闻言,明昭扬了扬眉,那副神情似是在说—— 你还有这爱好呢? 下一秒,没等隋银继续点火爆炸,明昭就从善如流地收回视线继续整理。 房间内只有明昭动作间轻微细碎的动静和隋银咔嚓咔嚓嚼着薯片的脆响,一时之间竟然格外和谐温馨。 这幅场景在从前上演过无数遍。 隋银在生活上是个除了穿着打扮以外都不太精细的人,和明昭恋爱后自然而然地就被接管了全部。 明昭收拾出来的房间和行李箱都整洁秩序到了能立马排队出征的地步,大小事情一律操办,连一条内裤都没让隋银自己动手洗过。 这么想着,隋银咀嚼速度明显变慢,“欸,前夫哥。” “嗯。”明昭随口应了一声,继续在房间里搜寻着隋银走到哪儿放到哪儿的衣服配饰。 “你为什么、…”头脑一热开了头,紧接着的话却又难以开口。 隋银抿了抿唇,选择换了一种说法,声音带上几分不明显的郁闷,“…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你做这些……” 闻言,明昭手上的动作停住,淡淡地掀起眼皮扫他一眼,“想说什么?” “我们这样算复合了……吗?”隋银一边说一边偷偷瞄他的表情。 “不算。”明昭回答得果断,表情也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就仿佛这个问题意义不大似的。 这个念头仅仅存在了一瞬间,但隋银还是捕捉到了那么一丁点儿尾巴。 眼圈瞬间就开始泛红,隋银极快地眨了两下眼,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张口就呛道:“那你帮我收拾什么东西,去给你想要的男朋友收拾啊!” “不想跟我复合还给我带什么加湿器,干嘛要我签公司,干嘛待在我房间又说什么内裤不内裤的让人误会的话?!” “明明、明明我都跟你道过歉了……”青年别开眼睛道。 “那你呢?”明昭语气中没有半点安抚,甚至有点儿咄咄逼人的追问在里头,“隋银,你有主动跟我提过想复合吗?” “我——”隋银张了张口,却又一时哑然。 想,当然想。 但明昭刚才说“不算”,既然他都不想和自己复合,自己说想复合岂不是太没有面子。 先前的道歉已经是隋银能说出唯一服软的话语,字音在嗓子眼儿里打了几个转,最终还是没扛过他坚硬的嘴。 “……” 明昭显然也没有期待他的回答。 “当初是我先追的你,是我先表白,也是我主动提出参与你的生活,”明昭淡淡垂眸,“隋银,你从来不会主动解释任何东西,包括你的家庭和身份,当初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有任何一瞬间想过要告诉我吗?” “谈恋爱两年,我可以理解你觉得我们的感情还不够稳定而不跟家里提,但你哪怕给我来一通电话、一条短信呢?” “隋银,嘴巴长来是要说话的,不是你可怜巴巴地眨两下眼睛就能解决掉我们之间横亘着的三年。” 作为家里的小幺、一只自小就被长辈呵护在中心的小鹦鹉,隋银要什么东西从来不需要主动开口,手指一指或是随意的一个眼神,东西就自动到了自己跟前。 在感情里面他也习惯默认,默认对方的存在,默认他们之间玄妙的关系变化,默认地享受着明昭的关注和爱。 就像他轻而易举地获得家人的爱一样。 连番的话砸进耳朵,隋银一腔来势汹涌的怒气瞬间就被浇灭了。 他愣愣地看着明昭此时此刻的神情—— 对方单手后撑在桌沿,明明是一个应该气定神闲指责自己的姿势,男人的眼中却写满了失望和疲倦,抬手捏了捏鼻梁。 明昭情绪的“失控”,在此之前从未有过。 一时间,隋银连回嘴都抛在了脑后,只迟滞地眨了眨眼。 压在心底里的话既然已经开了头,藏匿着的脆弱冒了尖尖儿,明昭也不强撑着了,索性继续道: “隋银,从小到大我得到的东西太少,就连你不知数目多少的喜欢…我都不敢确定。” “嘴巴除了吃饭接吻以外应该还有个功能是可以说话,你觉得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明昭一瞬外泄的情绪就尽数收了回去,甚至还能够气定神闲地反问一嘴。 “噢、噢……”隋银隔两秒就偷偷觑过去一眼,观察着明昭的表情,干巴巴地把自己的嘴巴用来说话:“那我想跟你复合,好不好?” 说完,又抿了抿唇,不自在地垂眸盯着薯片袋,纠结地捏了两下,补充道:“我很喜欢你的……” 闻言,明昭眼中滑过一丝笑意,点点头没说话。 “你答应我了?!”隋银眼睛一亮。 “没有。”明昭眉骨微抬,“你追人就这么直接?” 听到这话,隋银瞬间进入战斗模式,“谁说我要追你了?!” 下一秒,又意识到明昭现在心情非常“脆弱”,万一等会儿被自己惹哭了怎么办…… 嚣张气焰瞬间就偃旗息鼓,隋银不情不愿地找补了一句,“……好吧,我追你,反正一人一次,挺公平的。” 追人要干什么? 送花……茉莉很漂亮也很香、送礼物……确实有几块新出的表还挺好看的…… “嗡嗡——” 手机静音震动打断了隋银的神游天外。 但他刚被引导着“开窍”,现下什么东西都不想听…… 隋银机械地嚼嚼嚼,装作没听见,继续思考着追人应该干些什么。 明昭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起身去接电话:“你好。” “……”那边不知道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明昭简单应声,“好的,我会安排人对接工作,再见。” 电话挂断,另一头的助理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导演见状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感觉电话那边好像不是经纪人的样子,说话好像我之前实习公司的大老板,声音还怪好听的。” 导演瞬间就联想到了隋银签约盛遇公司之后的隐隐传闻,眉心微蹙。 这一点或许也应该提前问问清楚,后面也好有个预备方案才是。 * 这边。 挂断电话后,明昭张口欲说什么。隋银眼疾手快地塞了两片薯片进他嘴里,飞速道:“要是表情包的事儿就不要告诉我了!!” “咔嚓咔嚓。”明昭吃起薯片来满脸的无欲无求,表情跟嚼蜡也没什么区别。 追人好像也可以亲手做饭……明昭吃他做的东西还会是这个面瘫表情吗? 隋银一边嚼嚼嚼一边思考。 “剧组那边的电话,通过了角色江余。”明昭把手机放到他手边,简单总结道。 “我靠?!”隋银听到是江余这个角色时直接激动得从床上蹦跶起来,自然而然地就往明昭身上猛地一扑—— 白皙的手臂自然而然就环住明昭的脖颈,兴奋地笑着,“我靠我靠!这次没投资都能拿到角色,果然小爷就是最厉害的!!!” 隋银扑得突然,动作又迅猛,明昭身体快过大脑也自然而然地伸手接住了,双手不忘托住前男友的大腿根防止其往下滑,姿势暧昧亲昵得不是一星半点。 “你说,我是不是最厉害的!!” 偏偏被抱着的这只小猴儿还没意识到,抱着他一个劲儿地乱扭,还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寻求认同。 明昭喉结动了动,理智告诉他,要想让自己的筹谋徐徐图之,此刻最好的反应是将人放下,用动作说明自己“还在生气”。 但,手指微动却也只是将人抱得更加稳当,声音也不自觉带上笑意,“嗯,你是最厉害的。” 隋银非常高兴,熊抱过后仍觉得不够,捧着明昭的脸就特响亮地亲了一口。 “mua!”亲吻落在脸颊。 明昭神情微顿,手指也不自觉地收紧,肤肉被压得微微从指缝溢出,泛着淡淡的红。 亲脸总觉得差了点儿意思,隋银于是故技重施,这次目的非常明确地往嘴唇凑近—— “唔——?” 结果,下一秒就被严严实实地挡了回来。 明昭改成单手托着他的屁股,另一只手精准捂住隋银想“耍流氓”的嘴。 被制止的某人瞬间张牙舞爪地“唔唔!”出声,光是眼睛和眉毛就骂得很脏的样子。 明昭一脸淡定,清高得甚至像是什么君子,“我认为我们现在不是能随便亲亲抱抱的关系,你觉得呢?” 第85章 我监督前任关系~ “唔唔唔——!!!” 隋银简直要气死了,以前谈恋爱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明昭这么能忍,说不亲嘴就不亲嘴,当时还说不伸舌头都不算亲嘴的!!! 现在又不让! 理智上知道明昭说的有确实那么一小丁点儿的道理,但隋银还是气死了! 被放到床上后,隋银立马弹射着跳下床,一边扯着嗓子喊问水一块儿拼乐高,一边气鼓鼓地瞪了明昭一眼,“不带你玩!” 好怕~ 明昭眨了眨眼,全身上下明晃晃写满了这两个挑衅字眼。 欠得要死。 “啪嗒!啪嗒!” 隋银翻了个大白眼,雄赳赳气昂昂地从明昭面前走过,拖鞋踩得震天响。 …… 因为是单元刑侦剧本,大小戏份的角色多而杂,甚至还有不少是重头的角色需要仔细甄别,选角和筹备阶段还得持续一段时间。 团队也没准备给他安排太多太杂的工作堆砌行程,所以这两个月里,隋银依旧在公司、学校和家里三点一线。 表演系的期末考试是话剧表演,隋银除了必要的排练之外基本不在学校里头,全在公司上各种课。 和明昭见面的次数也大幅度上升。 “明昭你一天这么闲吗,怎么我每次都能在电梯撞上你。”隋银一脸狐疑地看着西装革履的明昭。 明昭神情没有半点的心虚,“是吗?” “一起去接问水?”男人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任何的解释,只淡淡开口转移了话题。 “噢,那行。” 隋银从助理那儿接过自己的外套和口罩帽子,晃了晃自己的爪子,“你直接下班吧,注意安全。” “好的谢谢隋哥!”助理小姐点点头,目光又不住地从电梯轿厢里的镜子偷摸地瞟他们两人。 一起去接孩子放学什么的,呜呜呜—— 太!好!磕!了! 飘忽的视线和另一道同样激动的目光在镜中对视上,是明昭的合作伙伴。 女人穿着干练简单,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却透过镜子悄悄对她眨了下眼。 心照不宣。 原来都在磕啊!!! “叮——” 电梯门开。 隋银低头划拉着手机自然而然地跟在明昭后头往外走,随口问道:“一会儿吃什么?” “看路。”明昭不轻不重地斥了一句,脚步却缓了许多,放任对方耍赖般用脑袋抵着自己,像个树袋熊一样坠在自己身上没骨头似的走。 隋银权当没听见,“所以我们吃啥?” “昨天不是说想吃鲜虾馄饨?” 明昭对合作方微一颔首示意,就拉开车门把隋银塞进去,“带你去吃。” 屏幕上的游戏正进行到关键阶段,隋银后仰靠着座椅,“安全带。” 打完一局,隋银往窗外扫了一眼,后知后觉地才想起明昭刚说的话。 “你不是老说我找的那些店卫生标准不够,限制我吃垃圾食品?” 隋银轻啧一声,骄矜地摇了摇头,“果然,你还是承认了在吃这方面我比你有品!” “我现在依旧觉得那些店卫生标准不够。”明昭车风很稳,说话的声音也同样平稳好听,“带你去吃海鲜,我咨询过了,他们的主厨可以现做馄饨。” 哦,钞能力。 隋银顿觉没趣地撇了撇嘴,又倒回了座椅。 …… 【没有姐妹说吗,银银私服的含金量不小欸!】 【我懂!!各种角度的的偶遇照片里面老婆就没有重复的look!而且每一套都搭得很好看!】 【老婆顶着高岭之花的脸,偏偏爱穿彩色多巴胺漂亮衣服,又喜欢甜品,简直萌得没边了……】 【所以有姐妹发总结帖吗,想get一下同款!】 【指路链接xxx,已经有时尚博主解码啦速看!】 【……】 【老婆好会买,博主也好能扒,那么小众的品牌都能找到0.0】 【好多衣服都是没正式对外发售的欸,老婆好有实力!!】 【隋银一个还在上学的新人,片酬没到这种地步吧,盛遇资源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偏心给他?说里头没有什么幺蛾子我都不信[捂嘴偷笑.jpg]】 【人家长得合口味呗,两腿一张就有钱的花瓶,别人怎么和他争呀嘻嘻~】 …… 这个帖子一开始热度并不算高,甚至还是和隋银同组搭档排话剧作业的男生提醒他—— “你最近是不是被什么人盯上了啊?” 隋银将微湿的额发向后撩,双手后撑,优越的眉眼骨相彻底显露出来,疑惑开口,“怎么了?” “你看,”男生把手机递给他,也跟着大大咧咧地往地上一坐,“就这些评论数量,没有水军我都不信。” “你最近又没背着什么热搜,黑你的‘路人’都快比粉丝多了,肯定不正常啊!” “行,谢了。”隋银随便扒拉了两下记住帖子号就把手机还给他,顺带着发给了经纪人。 那边几乎是秒扣了个1过来。 隋银表情显得很轻松,也不着急,甚至还颇有兴致地欣赏了几眼台上其他组别的彩排。 他毕竟gap了两年,现在跟的这个班里年纪都不大,基本还没有几个真枪实弹拍过戏的,对这种事情的关注度会更高且更容易担心焦虑。 男生算是为数不多和他组过队的,压低声音悄悄问道:“哥你不慌吗?” 隋银笑了下,挺无所谓的,“穿个衣服而已,不是假货也不是偷的抢的,而且在我身上这么好看,我慌什么。” 看出男生的欲言又止,他又扬了扬眉,“放心,钱也是正经来路。” 单算他爸妈分别两系的鹦鹉长辈,隋银就是每天啥事儿不干光买衣服首饰都败不光。 * 期末考试当天,隋银换好服装候场时就看见了坐在后排狗狗祟祟的导演。 要挑战隐晦双男主故事线的那个小老头。 两人隔着一排排座椅对上目光,导演笑了笑,眼中神色再明显不过—— 我来考察考察你这几个月有没有进步。 话剧是非常能看出一个演员的台词功底和情绪冲突有没有给到的,且中途没有停顿的一鼓作气演完,一场表演下来非常累。 表演全程,隋银脑子里重复滚动着“释放气质”四个字,彻底把想着漂亮的念头全抛出去了,该猛的情绪猛,该收的地方收,直到谢幕了,眉眼间都还带着难以压抑的戾气。 明昭在更衣室外等他,手上拎着一杯很不符合其成熟打扮的奶茶,没玩儿手机,等得很认真。 隋银换好衣服出来径直就借着他的手吸了一大口奶茶—— “爽!” 喝了几口彻底松快下来,隋银才接过了奶茶,把项链递过去后微低着头,露出白皙的后颈,“帮我扣一下。” 导演过来找隋银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姿态熟稔又亲昵的两个男人凑得很近,一个漫不经心地低着头,另一人拨开他后颈的头发给他戴首饰,神情尤为专心。 他愣了两秒,再眨眼时明昭就已经收手,淡淡掀起眼皮看向这边。 “导演。”隋银抬手随便打了个招呼。 “啊,”导演双手背在身后,脸上不尴不尬地笑着,没话找话道:“我就是顺道来看看你,把合约给你签了,之后呢…我们再过两周就准备开工了,你这边、有什么问题吗?” 说着,目光不自觉打量着这个他没见过的后生。 要签合约,但经纪人不在。 闻言,隋银偏头看了一眼明昭,眼神里包含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您把合约给我吧,”明昭主动接过话头,“我去咖啡厅看看,你们先聊。” 导演明显有话想单独问他,但老头看起来听挺难以启齿,隋银就领着他逛了逛学校。 从学习成绩到家庭情况七扯八拽的,隋银最后看导演实在没什么话题能铺垫了,无奈开口直接道:“您到底想问些什么?能说的我肯定告诉您。” “咳咳,”导演轻咳一声,压低声音开口:“刚才那位是……?” 隋银没心没肺地答:“前任,目前我在重新追他。” 好歹是要拍双男主剧的导演,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不言不语地点点头,“……难怪、难怪。” 片刻,又旁敲侧击地试探起了隋银和盛遇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 “你也知道,最近各种鼓吹的风声很大,虽然并不影响我们签约合作,但你起码得给我老头子交个底儿吧?省的以后着了道都没个法子。” “哦,”隋银听明白他话里话外的含义,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刚才我那前男友您见着了,他就是盛遇的老板,他签的我,至于关系、我已经告诉您了,我在追他。” 闻言,导演瞬间瞪大了眼睛,眉毛胡子乱飞,“哦……哦……!” 且不说盛遇老板亲自来看艺人的一个期末考试,就算是前男友,现在的年轻人也忒会玩儿了吧?! 一边让前任追自己,一边给前任提供大把资源。 他老年人,他看不懂。 “行,行。”导演颇觉心累地摆了摆手,转而和他聊起了别的话题。 * 签合约时经纪人已经来了,端着那官方微笑和导演聊了点儿圈内的事,稳稳当当把人送上车后折返。 一离得近了,就看见隋银面前摆着两块三角蛋糕和一份冰淇淋,欲言又止,“你这……” 这次的角色是个精神状态略显得堪忧的天才画家,又是一个需要单薄而颓废身体的,而隋银无论是气色还是身材都保持得很优秀,属于两边儿都不沾的状态。 虽然瘦,但还是有青年人的朝气蓬勃在,该有的肌肉线条隐约都能看出,很健康,和单薄压根儿不沾边。 更别说颓废了,吃起蛋糕来面色红润有气色,神采奕奕的。 而旁边的明昭显然持纵容态度。 隋银却先发制人,“我可以加运动量!但不能不吃!” “你确定你这两周能瘦五斤以上?” “我……”青年纠结地看了眼蛋糕,表情痛苦。 也不是瘦不下来,就是动得累。 明昭看着满脸不情愿的隋银,唇角微扬,“我监督。” 第86章 别吓着他。【我打了,来善后。】…… …… 拍摄地在外省且持续时间不短,明昭不可能再用蹩脚的出差借口跟着去,只一言不发地将隋银送至机场。 今天是周末,不用去公司的明昭脱下了往常严肃的西装,穿了一件浅咖色的大衣配黑色中领内搭,目光显得温和些许,“有事给我打电话。” 隋银在冬天显然是个为了风度能抛却部分温度需要的精致鹦鹉,短款外套叠搭连帽卫衣的搭配让他看起来更加有少年气,走的是高冷帅哥的路子。 但他最近的确瘦到了导演想要的单薄程度,下颌的线条利落起来,面色微白,看上去也的确不够保暖。 特别是隋银还不肯好好穿裤子,顶着凛冬的寒风还荡着两条空荡灌风的破洞牛仔裤。 全身上下唯一看起来尊重冬天的也就脖颈间围着的彩色泡泡围巾了。 明昭抬手给他拢了拢围巾,“如果那边下雪想出去玩,记得戴手套,别嫌燥。” “嗯嗯。” 面前的青年不自觉地微仰起脸,听着明昭不厌其烦地嘱咐着要注意自己的体温,以及房间内的加湿器最好不要开太久云云…… “他很容易受凉感冒,如果发烧了不要乱喂药,就吃药箱里的退烧片剂,不要给他泡冲剂……” 一涉及到隋银的身体,明昭下意识又跟经纪人多说了些,这不,粗糙的直男现在两眼都要冒星星了。 明昭神情微顿,两秒后选择了止住话音,“我会总结成文档发给你,辛苦你照顾他,要是有拿不准的,随时给我打电话,不用考虑时间。” 经纪人晕头转向地点头,又莫名幻视了……明昭好像因一个孩子第一次独自出远门而放心不下的大家长。 旁边的隋银不由得摸了摸鼻子。 怎么听起来他很难养很娇气的样子? “抱一下嘛!” 临行前,隋银对明昭张开手臂,笑眼弯弯,若是没有口罩的遮挡,笑起来当是明媚又直接的。 一如当年。 明昭低低地“嗯”了一声,回应了这个拥抱。 嗅到男人身上数年未变的清浅男士香水味道,隋银鼻尖微动,不自觉地弯了弯眼睛。 这是他送明昭的第一个礼物,明昭这么多年来也从来不换香水味道。 一触即离的拥抱,隋银酷酷地又收回了手插/进兜里,轻松道:“我走啦,等我回来和你过年哦~” “好。”明昭点头,目光追随着青年逐渐变小的背影。 下一秒—— 隋银忽然转身拉下口罩,一边笑着往后倒着走,一边朗声道:“记得收我给你的惊喜啊,别忘了!” …… 地方不同,习惯自然而然也就不同。 隋银刚在酒店安顿好,导演就说晚上和副导制片一块儿吃个饭。 “你才下飞机休息休息,一会儿和许川一起过来,”导演在电话里不放心地嘱咐道:“还有几个投资人也在,你要是不能喝酒提前跟许川通个气儿,这小子懂得照顾人。” 闻言,隋银神情一瞬间变得微妙。 让主角来照顾他这么个对照组,还真是……有点儿让人怪爽的呢。 “嗯行,我知道了。”隋银随口应付了几句后挂断电话。 “这边饭局文化就是比较麻烦,一桌子心眼人,话里话外的十几层意思,听着就累……” 经纪人抱怨地絮叨了几句,又不放心地嘱咐隋银,“用不着跟那群闲着没事儿干的中年男人喝酒给笑脸,就当是去吃顿吵耳朵的饭,有啥事儿给哥发信息,哥在你们隔壁也定了包间,不出两秒肯定就给你解救出来嗷!” 明明才三十来岁的男人,脸上却已然出现了慈爱这样的表情。 隋银被他慈爱的眼神盯得有些受不了,“……好的哥。” 没等他先让经纪人去打听许川住哪个房间呢,主角就自己找上门了。 “收拾好了吗?”门口,许川脸上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 隋银点头,对经纪人摆了摆手,“走了。” “当时你突然休学gap,我还以为你家里出什么事了,想着能不能帮上忙,”许川先行找了个话头,“现在看来是我想岔了。” “确实是回去看我父母了,”隋银随口道:“现在都该叫你学长了。” 许川摇摇头失笑,“之前想过和你再搭戏大概是什么剧本,没想到一上来就要演CP。” “学长谈过恋爱吗,”隋银扬了扬眉,“我不会是你荧幕初恋吧?” 许川的神色在这一瞬间变得古怪,轻咳两声,另开一个话题,生硬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一会儿有资方在,如果有什么事最好不要直接起冲突,这边毕竟不是我们熟悉的地界,会出什么意外都不能保证。” 他温和的声音很能舒缓情绪,显然也是了解隋银有事不喜欢忍的脾性,提前先作善意提醒。 隋银无所谓道:“只要不触及原则。” 未曾想。 一语成谶。 * 制片人第一次碰到自己时,隋银没在意。 再次碰到自己的裤腿边缘,他往旁边挪了点儿。 事不过三。 当女人的手指第三次碰到自己胯骨时,隋银手上捏着橙汁,不动声色地往身边的制片人扫了一眼。 制片人却没察觉到自己的目光,眉心不自觉蹙眉,身体是一个不自觉向自己这边倾的姿势,筷子半天也没动。 隋银微微后仰,余光瞧见了那只正大光明落在制片人椅面上,状似不小心碰到似的挨着女人的裙子。 神色一下子冷下来,隋银垂了下眼,单手飞快地给经纪人打了几个字过去。 【in:有个性骚扰的,我能踹他吗?】 经纪人立马回:【他骚扰你了?!你等等我在厕所,马上来!!!】 【in:没摸我,摸的制片人,所以我能打他吗?】 许是经纪人在厕所实在有心无力,许川先他一步看见了隋银屏幕上的信息,跟着不动声色地看过去。 后拍了拍隋银的小臂,把手机递过去,屏幕上输入框里写着:【包间有监控,一会儿私底下去交涉,别冲动】 确保他看见后许川就收回手机,脸上又端起那游刃有余的社交笑容,起身,挨个儿地敬了一圈酒。 到了制片人旁边那中年男人时,男人自然是收回手也端起酒杯说起了场面话,笑得脸红脖子粗的。 趁着许川遮挡,隋银拍了拍制片人的肩膀,眼神示意他们换个位置。 制片人感恩地看了他一眼,忙小幅度地弯着腰和隋银换了位置。 中年男人扭头就发现旁边的人换了,隋银扯了扯嘴角假笑,眼神很冷。 中年男人自然是不好发作,轻咳一声,转眼又和桌上的其他人侃起了大山。 也不知这人是混杂了螃蟹血统还是怎么,腿岔得宽到占了差不多两人的位置,像是下一秒就准备弹射似的。 隋银也不惯着,故作脚滑,一下子就猛踢在男人脚踝处,中年男人的腿立马被踢回去了。 “你!” 没等中年男人率先发难,隋银就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不好意思,没注意到我跟前多了个东西。” 中年男人盯着他的脸面色变换,最终还是没发难。 【in:踩了一脚,这王八挺能忍】 没等他再找几个表情包发过去呢,恶心油腻的手却直接按上了自己的大腿,甚至还在胆大包天地摩擦。 方才两次不痛不痒的“反抗*”在这种中年男人看来或许就是他们这些小明星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在他们眼里,无权无势的人只能忍气吞声。 “哐当。” 不轻不重的一声,是隋银面色平静地将熄屏的手机撂在了桌上。 无人看见的聊天窗上的最后一句。 【in:我打了,来善后】 手机一撂,桌上的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极快瞬间—— “兹拉——” 椅子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隋银径直站起身,冷着脸捏起白酒瓶“刺啦!”直接就往中年男人手臂上敲! 瓶身立马炸开,碎片落了一地,光是哗啦啦的声音就叫人听得牙酸。 “性。骚。扰上瘾是吧,骚扰乱摸、男女不忌你爹妈知道吗?” 隋银说完,没给中年男人反应的时间,直接一脚就连人带椅子踢翻在地,手里的半截儿酒瓶子也顺势往中年男人身上一丢,扯了扯唇角,“喜欢摸是吧?” 包厢内的人终于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就上来拉架。 然而,隋银动作却更快。 整条被碎酒瓶破出血的手不自觉颤抖着,被隋银一脚踩着手背摁在了中年男人自己的大腿上。 然后—— 隋银单手拎起旁边的椅子,一条椅子腿儿对准了,径直就压了下去! “啊啊啊!!!我的手啊啊啊——” “救、救我啊啊啊——” 许川一个箭步迈上来,握住隋银的肩膀制止其动手,并半强迫地将隋银拽开来,压低声音道:“行了,再打就过了。” “知道。”隋银没强行挣开他的手。 “砰!” 经纪人慌里慌张地冲进来,一眼看到隋银仍旧白白净净的站着,立马松了口气。 小跑过来就是对隋银上下一顿检查,“真没受伤吧?!” “没。”隋银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地上那捂着手鬼哭狼嚎的中年男人,“就他,摸我大腿性。骚。扰。” 包厢内场面乱,导演和副导演一脸懵,其余的几位投资人心有余悸,制片人一脸担忧。 一瞬间,包厢内甚至只有地上那玩意儿鬼哭狼嚎的声音。 “许先生,麻烦您先带隋银出去找个地方坐坐行吗,隋银年纪还小,可能吓着他了。”经纪人放下心来,选择先跟一看就是好人的许川交涉。 闻言,包厢内的人皆是面面相觑。 吓着谁? 隋银?? 第87章 弱势方“隋银,你想跟谁抢男人?”…… 这话听上去莫名像手欠的熊孩子和他不讲理的爹妈。 就连隋银听了都没忍住别开头,唇角无法抑制地绷不住笑意。 许川却真的将他带了出去,坐在饭店门口的花池边,迟疑着开口:“你经纪人真能处理吗?我看那些地头蛇也不像是能简单了事的,我在这边也有认识的人,需要帮忙吗?” “谢谢啊,不过没事儿。”隋银撑着下巴看向不远处。 定定地看了两秒后似乎是确认了什么似的忽然扭头看着许川,戏谑地笑了下,“你人真好~” “什么?”许川被他莫名其妙的一句夸夸搞得不明所以。 隋银却抬起手臂,哥俩好似的搭上他的肩膀,轻轻一搂,两人之间的距离倏然拉近许多,在旁人眼里就是个明晃晃突破了社交屏障的距离。 而且许川还没有反抗以及挣扎的神情,看上去无比纵容且资源。 “一直想着要给我帮忙,你不是好人谁是?”隋银懒洋洋地反问一句。 紧接着—— “怪不得你男朋友不放心你,”漂亮青年语气中带着一点发现别人小秘密的顽劣,笑着打趣道:“一直瞪我呢,好怕哦~” “什么男朋友?” 许川仍旧不明所以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隐蔽的树荫底下、借着月色和阴影掩盖着,停着一辆想要低调的黑色迈巴赫。 然而,豪车配帅哥的配置属实时注定不能保持住这份“低调”。 只见那车边,还倚着一个直勾勾看来,目光毫不掩饰其攻略性的圆寸男人。 男人身上是一件黑色的背心,皮肤晒成健康的小麦色,肌肉线条和随意站立时无法掩盖的气质无不彰显着这人定是受过专业且系统训练的。 许川和他两人方一对视,那男人就收腿站直了,咧开嘴,笑得痞气。 气氛微妙,说不认识都含糊不过去。 许川脸色一下子五彩纷呈,青一阵红一阵的,语气颇显尴尬地解释道:“他不是我男朋友,只是家里介绍的…朋友,当兵的。” “哦,相亲没成功啊。”隋银了然地笑了下,直接破译了许川的遮遮掩掩。 被轻易拆穿的人轻咳两声,似乎还在想如何措辞。 隋银却觉得自己已经逗够了,摆了摆手,“我去打个电话,你随意。” 许川骤然松了一口气。 捏着手机路过男人时,对方掀起眼皮直直地打量,隋银坦然和他对视。 两秒。 隋银轻挑了下眉,哂笑着吹了个七拐八弯的口哨,“帅哥,我可没跟你抢男人~” 男人眯了眯眼,没等他开口,青年捏着的手机那边却已然率先传来一道冷淡的男声。 “隋银,你想跟谁抢男人?” 男人只见这刚才还张牙舞爪勾肩搭背的青年立马就变了脸,对着手机那头的人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你接了怎么不说话……” 说着,赶紧大步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压低声音解释,“我刚开玩笑呢,我有你就够了嘛。” 男人眉毛挑起,轻嗤一声。 …… 也不知经纪人是怎么解决的,总之,开始还嚷嚷着隋银不知天高地厚、要让他付出代价的中年男人最后窝囊地选择了私了。 赔了点儿不痛不痒的医药费,此事就算了结。 “你这小子,”导演摇摇头感慨道:“我以为你背靠的是盛遇这棵大树,谁知道还……” 话音隐去半截,他笑得合不拢嘴,“还真是给我挖着个宝。” 虽说被打的那中年男人撤资,但盛遇给这部剧追投的几乎比之前翻了倍,还不像其他资方一样喜欢指手画脚,导演这腰板子一下就硬挺起来! “咱们这戏可以慢慢磨,你有戏没戏都可以来片场坐着看看,权当学习了嘛……” 这大半夜的,喝了不少酒正上头的导演颇有一番促膝长谈的架势,隋银招架不住,看了经纪人一眼。 “那、那行,我就先、先回去了…” 喝得大舌头的导演就被经纪人连哄带拽地拉出了房间。 隋银立马躺下开了把游戏。 * “布景OK!” “打光OK!” “镜头OK!” “Action!” 窗明几净的咨询室内,江余微长的头发柔顺地搭在后颈,身上的搭配是考究却又不刻意的复古风格,修长的手指上三三两两地叠戴戒指,一看便有让人如沐春风般的艺术气质。 “最近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发生什么让你觉得比较新鲜的事,或者…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人?” 咨询师将咖啡推至他面前,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语气轻松自然,像是朋友间的寻常聊天,很容易就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忘记这场“聊天”的本质。 江余也笑了,清凌凌的声音直叫人一听便觉得松快,“我感觉很好,最近的睡眠也都有改善,有时候不用服安眠药也能睡着了。” “不过你知道的,我不怎么出门,所以没有遇到什么让我觉得……有意思的人或者事物。” 说到这儿,江余耸了耸肩,玩笑般自嘲道:“可能是我这个人本身太无趣了吧,除了画廊那边,也没有别的地方能扩大我的舒适圈。” “怎么会是你无趣呢?”咨询师眨了眨眼,“你的魅力,相信只要不是眼部疾病的人都能看见。” “那就说说睡眠好了,”他话音一转,“最近既然能偶尔睡个好觉,还存在多梦情况吗?” 江余坦然地点头,脸上露出点儿无奈的神情,“或许梦境的杂乱已经成为了我的一部分,这些年以来我没有一个晚上不做梦,都快习惯了呢。” “那么,幻视和幻听的情况这个月有出现过吗?” 江余摇头,脸上带出了点儿显而易见的喜悦,“没有出现,我觉得,我似乎快要痊愈了。” 咨询师笑着点头,“你最近每一次来都比上一次状态要好,所以,我也这么认为。” 两人又就着这颇为轻松的氛围聊了一会儿别的,江余脸上全程带着惬意柔软的笑容,这样干净的他倒真像是自己所说的—— 快要痊愈了。 “叩叩。” 宁静的氛围陡然被敲门声打断。 咨询师轻声对江余说了声“抱歉”,得到了一个温和安抚的笑容。 她起身去开门,一双秀气的眉因为不悦而微蹙起,“现在是咨询疗愈时间,我说过不许别人打扰。” 门口的人却不是经营前台的助理,而是穿着一声藏青蓝色的制服,身姿是打眼儿瞧去便觉得特殊训练过的笔挺。 青年对她出示了证件,礼貌颔首道歉:“抱歉不是刻意打扰您,但警方急需昨天送来评估的资料,实在抱歉。” 年轻的警察脸上还带着青涩,道歉也的确是真心实意的,咨询师表情缓和两分,“那你等一下,我去取。” 门外的年轻警察是徐以舟,他有点好奇地看向房间内的那道身影。 光看背影,那人的确是有些清瘦,但浑身上下打理得仅仅有条、干净整洁的艺术气质尤为明显。 和他固有思维里的那些个不修边幅、神神叨叨、偶尔向外表述的行为和话语还有点儿过于“艺术”的艺术家们……不太一样。 资料似乎不仅仅是“拿取”这一个步骤这样简单,聊天进行得差不多,江余也不准备再等。 “和您聊天很开心,我下午还有安排,就先告辞了。”他笑着对咨询师告别。 咨询师抿唇表达了歉意,“今天实在是抱歉,资料比较重要,还有点儿小瑕疵需要调整。” “不用道歉,”江余礼貌绅士地轻拥了一下她,“和您聊天让我感觉很放松,或许,今晚也能睡个好觉。” 说完,他调整了一下斜挎包的位置,转身看见徐以舟时笑容淡了两分,唇角却仍旧是上扬着的弧度,礼貌颔首后—— 擦肩而过。 徐以舟几乎是难以克制地将目光追随上去,鼻尖微动。 很淡的香薰气味,许是方才在咨询室内沾上的。 年轻的警官的视线追寻恰恰和走进电梯按下关门键得的江余对上。 或许是因为他以为没有人会在此刻观察,嘴角的弧度已然消失不见,青年眼睫微垂,是个有点儿倦的神情。 下一秒——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电梯内的江余抬眸直直看来。 是很明显的不悦反应,却也不做过多的任何肢体表现,也没不耐烦地去按第二次关门键。 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就像年轻警官盯着自己的那样回视,直到电梯门缓缓合上。 徐以舟却盯着那严丝合缝的电梯门久久难以回神。 该怎么描述那一眼呢,就像是……全身上下的衣服在这个人眼里如不存在之物般被一道算不得多锋锐的目光……扒了个干干净净。 然后,这个“扒他衣服的人”用一种不带任何世俗欲念的、几近严苛的视线,一寸寸丈量过自己的身体。 是否标准? 是否……符合他的审美? 脑中蹦出这个想法时,徐以舟不自觉打了个冷颤,搓了搓胳膊上异军突起的鸡皮疙瘩,摇头将脑子里的离谱想法甩出去。 那只是一个来做心理咨询的、长得稍显出众的男人而已。 “喏。”咨询师将调整好的资料递给他,打断了脑中纷飞的思绪。 “谢谢您。”接过资料,某种直觉却让徐以舟在走之前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多问了一句这人身份,以及—— “今天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但我想问问您,他……是因为什么原因来做心理咨询?” “客户的资料都有高保密性质。”咨询师礼貌笑着道:“唯一能告诉您的,他是你们警方密切关注的某个案子幸存下来的受害者,每个月都固定来做一次心理咨询,一直有在慢慢恢复变好。” “好的,谢谢您。” 徐以舟再次道谢,心中刚刚升起的几缕难以捕捉的疑虑骤然消散。 年轻警官不自觉地为这个长相不俗、身形孱弱、还需要心理咨询与疏导才能摆脱过去阴影的青年,打上了“弱势方”的小小标签。 …… “卡——!!” “非常好!非常好啊!!”导演明显的满面红光,朗声笑道:“开机第一场戏这么顺,以后肯定没问题!!!” “你俩磨合得可以啊,我简直都找不到地方找茬了!” “你俩休息一下!一会儿的戏份都给我保持这个状态,简直太对味儿了啊哈哈——” 看得出导演不是碍于脸面的客气,而是真情实感地被隋银和许川这俩人顺得不能再顺的开机戏兴奋到了,连夸三句。 尽管他们唯物主义不能整天神神叨叨的,但一个无比漂亮的开头谁不想要?! 隋银,果然是他的福星! 第88章 十指纠缠一点前男友管教.jpg罢了…… 拍摄期间的排戏表不是按播出顺序排的,而是尽量将同一个场景的戏一次性拍完再换下一个场景,减少成本。 毕竟是隐藏式的双男主,许川是明面上的,每天的戏都排得比较满,而隋银饰演的江余是暗线,重头戏全在后头。 前期的江余就是在各种巧合地路过离奇现场,基本上每个案子都能在搜证中发现他的踪影,查证后却又表明,这些事情和这个身上写满了疑团的无辜画家……毫无干系。 第一个案子是影院发生的一场尸体离奇消失案。 警方动用大量人力物力进行地毯式搜索、苦寻数个月亦不可得的无名尸体,却在几个月后离奇地出现在了另一个影音厅,被一对看电影的情侣发现—— 凌晨。 新人都是跟着师父跑各种现场“见世面”,徐以舟也不例外。 睡眼惺忪地接到电话就一路小跑,从出租车上下来后更是一路狂奔,影音厅里的地面痕检已经做完,徐以舟微喘着气戴上手套,弯腰拉起警戒线进去。 大致检查了一圈,周围都是被留下来例行询问情况的民众,他们脸上的神情或后怕或焦虑,独独有一人,平静得不像话。 青年又换了一身装扮,相较上次在心理咨询时的考究,这次的搭配显然更加简洁随意,就像他只不过是一时兴起出来看了部电影,并不考虑与人社交一般。 “你小子看出点儿什么门道没?光杵在这儿发什么呆呢?” 他师父简直是奇了怪了,平时这人出现场分明是最活跃的那一个,怎么这时候蔫巴了? 顺着目光一看,不免更疑惑了,“江余?你老盯着人家看干嘛?” “他叫江余?”徐以舟回过神来,“师父你怎么认识他?” “这都我十二三年前经手办的第一个特大案情了,”师父的语气听上去有几分唏嘘,“那时候他才十四吧,被从地下室救出来的时候精神都恍惚了、全身是血,哎……” 师父领着他走过去,正巧听见江余在说:“我恰巧坐在他们后排,他们当时害怕得说不出话,所以是我报的警。” “好的,情况我们了解了,请您最近保持电话畅通,谢谢配合。” 江余手里还握着一杯纸杯装的热水,扭头看见两位警官都是面熟的,不免惊讶。 脸上立马带出一抹惊喜的笑容,“李警官?” 紧接着,像是才看见他身边的年轻警官一般,“第二次见面了,这位警官怎么称呼?” “徐以舟。” …… 下午四五点,隋银的戏份就已经拍完,顶着全剧组羡慕的目光——开饭了。 经纪人一脸慈爱地看着他,“多吃点吧崽。” “?”隋银疑惑抬头,“你终于放弃劝我少吃点了吗?” “不,仅限今天而已。”经纪人礼貌微笑,意有所指道:“明总已经在飞机上了。” “噢,来就来呗,”隋银对明昭这么快就来探班一点儿也不奇怪,“但这跟我吃多吃少什么关系?” 经纪人只露出一个神秘微笑。 心想,和吃多吃少的确没什么关系,但和吃的什么有关系。 就隋银最近这仗着明昭不在,而日渐放肆的饮食习惯,不被收拾都不可能。 一点特殊的前男友管教.jpg罢了。 他还能不懂吗?! * 明昭来的时候没有讲究什么排场,只象征性地给全剧组点了热可可,也并不高调,径直就往隋银的房车进。 经纪人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并贴心的没有发出声音。 推开门的瞬间,隋银正盘腿坐在软榻上,腿上随意搭着薄毯,嘴里叼着根冰棍,桌面上的零食包装袋拆了一堆,手里还捧着自己送的游戏机。 暖气兢兢业业地工作着,隋银根本没察觉到他的到来,或者说,是身体早已习惯了明昭的存在,而没有察觉到丁点儿的不对劲。 直到嘴里冰棍被轻轻抽出,隋银才全身一悚,倏然抬头! “最近不是会咳嗽?”明昭熟练地给他收拾桌面上的垃圾,“少吃点冰的。” 隋银看见来人是他后整个人就从那种紧绷的状态中松快下来,眼神不自觉游移片刻,刚好看见他手腕上银灰色的腕表,双眼一亮,“明昭你戴这块表真好看!” “嗯,你选的都很合适。”明昭确认了下时间,没继续说隋银的习惯问题,只问:“陪我吃个晚饭?” 隋银点点头,翻身起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地歪了一下,脚一软,一脑袋就撞进了明昭怀里。 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熟悉的体温和气味,随之而上的记忆反扑……两人都恍惚了片刻。 他们的身体无比契合。 曾经,他们随时随刻都腻歪在一块儿,交换体温和心跳;现在,却连一个不算拥抱的碰触都觉得微妙。 “……” 半晌,隋银才呲牙咧嘴地从明昭身上扒拉起来,脸上有一抹羞赧的红晕,低声道:“靠,刚刚脚麻了。” 明昭轻扣在他后腰的手指微缩,慢慢收回,“嗯。” …… 明昭在吃食上面一向讲究,看得隋银都馋得跟着喝了盅汤,全身上下的血液都活络了起来,暖洋洋的。 两人没有开车,而是在微冷的冬季里慢慢地逛。 凛冽的风打在发丝和脸颊,心底的躁动却是愈演愈烈。 逛着逛着,隋银仿佛超不经意地一点点拉近和明昭的距离。 首先是肩膀相贴,再接着是手臂,最后,是轻轻伸进男人大衣口袋的手。 “咳,”察觉到男人的目光,隋银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我有点儿冷,你给我捂捂呗。” 尾音不自觉地上扬,态度很软和。 明昭没说话,只那干燥温暖的手将稍小一点儿的手扣紧了。 手心相对、十指纠缠。 隋银敏锐地察觉到了某种信号,舔了舔唇,有点儿蠢蠢欲动。 “咪呜~” 巷子里的细碎动静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是一只幼小的、毛发还没有长全的小猫。 它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毛发上似乎是被胶水黏上般一簇一簇地黏在一起,叫声微弱而可怜兮兮的,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却圆溜溜的亮。 看得没由来地叫人心软。 “要不要去帮帮它?”明昭看出他的纠结,主动温和地询问。 隋银闷闷地“嗯”了一声。 小猫似乎并不怕人,也似乎知道两人里面谁的心更软似的,他们一走近,就软乎乎地往隋银脚边歪倒躺下,“咪呜咪呜”地叫唤。 小猫这么一倒,隋银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原地,也不敢蹲下,一动不动地僵着手顿在原地。 “不怕。”明昭轻声安抚着,是对小猫的、更是对隋银的。 他解开脖颈间的围巾简单叠了两下,轻之又轻地将幼猫包裹起来收在臂弯,“以后都不用怕了。” “我查一下最近的宠物医院。”隋银几乎是逃难般走在前头带路。 明昭怀里抱着猫,看着不近不远处走得飞快却又时不时回头确认他…不、确认他们有没有跟上的隋银,神色温柔。 压低声音对小猫轻声道:“你爸爸很可爱,是不是?” “咪呜~”小猫软乎乎地叫了一声,似是在回应。 * 庆幸的是,小猫除了身上比较麻烦的胶水残留之外没有受伤,洗好澡就能带回去。 只不过一时兴起的逛街,家里就多了一位“新成员”。 他们脑中从来没有“救助之后弃养”这个念头,明昭乐见其成,而隋银只是觉得有一点儿……小小的麻烦。 “它长大会不会很丑?”隔着玻璃窗,隋银看着里面那只小东西,郁闷地问明昭。 “我觉得会像你一样,很可爱。”明昭笑着答,顿了两秒,又开口:“之前不是不喜欢猫?” 隋银撇了撇嘴,知道他说的“之前”是哪一件事。 当年明昭曾提出想和他一起养一只猫,至于原因嘛—— 其一,漂亮的小猫和隋银骄矜时候的样子很像,很可爱。 其二,明昭的某位好友曾提过,有一只共同养着的宠物可以增进感情,让恋人舍不得和自己分手。 权宜过后,明昭就询问了隋银的意见。 “我不要!”隋银当时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强烈,“你根本一点儿都不在乎我!不爱我!!我讨厌你明昭!!!” 说完,就一瘪嘴跑了出去,并且极其用力地砸上了门。 “砰!” 和前男友一块儿回忆这种矛盾实在是件有点儿尴尬的事情。 特别是对方还要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提问—— “我一直以为你是不喜欢猫,”明昭认真地看进他的眼底,“所以,当时为什么不高兴?” 隋银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我是只鹦鹉欸,哪有鸟喜欢猫的……” 鹦鹉和猫这种爪子特欠的生物天生就是敌对的,有事没事都要来扒拉两下,即使隋银是妖,是万不可能让区区一只人类小猫欺负了去的。 但当时的隋银还是很不开心,觉得明昭压根儿都不在乎自己。 现在回想起来……隋银当时压根儿没意识到,这一大口从天而降的黑锅其实也应该有自己的一份。 毕竟当时的隋银……并没有将自己是只鹦鹉这一魔幻的事实解释给明昭听。 只是情绪一下子上梁之后的委屈。 太年轻的人不知道应该怎样学会落实自己轻飘飘的爱恨,只是不管不顾地凭着直觉横冲直撞。 最后,两败俱伤。 明昭难以克制地揉了下他的后脑,低声道:“抱歉。” “你道什么歉?”隋银的眼眶几乎是瞬间就红了,“明明是我没有跟你说清楚……” “但当时的我也没有真的问清楚让男朋友觉得不高兴的原因,只是想缓和你的情绪。”明昭轻声道。 下一秒—— 一个带着歉意的吻落在隋银轻颤的眼睛。 第89章 你身上有他的香水味~能原谅我吗? * 琥珀色眼睛的小猫最后被隋银赐名糕糕,被带回了剧组统一订的酒店。 家里添了新成员这事儿实在来得仓促,明昭也只来得及让经纪人买了猫粮和一些临时用品,更多的都准备在了隋银家里。 为此,问水还用平板打了个视频通话过来,隔着屏幕和糕糕互相“喵嗷”了半天,一个是当过猫的剑灵、一个正在当猫,也不知这俩小孩儿交流了什么,只觉得怪可爱的。 隋银也是这个时候才做好了思想斗争,挣扎着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在糕糕的背上戳了戳。 软软的、温热的。 “咪呜~” 糕糕似乎很喜欢隋银,不住地想将脑袋蹭进他手心,还冲他软软地翻开肚皮。 隋银抿抿唇,没有轻举妄动。 明昭也没有直接将糕糕不由分说地塞进隋银怀里让他适应,而是选择自己抱着,让小鹦鹉一点点地试探、自行探索这个新来的生命。 当然,写在鹦鹉基因里和猫科动物的不对付终究还是战胜了隋银蠢蠢欲动的心。 第一次试探,最终以半掌心的抚摸收尾。 “你还是把这家伙带上去吧,”隋银忽然揪起袖口沾上的两根猫毛,认真地道:“它脱毛,以后会不会秃得很丑?” 明昭哭笑不得地解释,“少量掉毛是正常现象。” 话音落下,又若有所思地看着隋银,“你的……原型?鹦鹉体会掉毛吗?” “当然不会!我连一根头发都不会掉!”隋银立马为自己正名! 倏尔,又抿紧唇,碎发下的耳根红了个彻彻底底,眼神也飘忽起来不看明昭,“……再说了,我们的羽毛那么漂亮,很重要的……” 像他们鸟类、尤其是雄性这样偏好华丽鲜艳的骚包外表的,羽毛一般都是用来求偶的。 哪能随随便便就掉。 闻言,明昭眼中滑过一丝笑意,点点头没说别的,只道:“我先上去把糕糕安置好。” 一人一猫走后,隋银揉了揉滚烫的耳朵,心里嘀咕:还“先上去”,这话说得像一会儿还要下来和他一块儿睡似的。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 浴室。 安置好糕糕过后,明昭快速冲了个澡。 按理来说都这个时间了,再打扮未免显得刻意,但…… 权衡过后,明昭换了一身柔软而居家的米白色薄款毛衣,在习惯性取用隋银喜好的香水时却停了一瞬。 耳边似乎响起好友的建议:“想知道他还爱不爱你多简单,你就刻意把你们两个共同培养出来的习惯在他面前打破掉,看他什么反应。” “要是直接就能发现,那肯定这几年都想着你呢~” 理智上,明昭相信隋银的专一,相信对方的喜欢和依赖一直以来都是对自己一个人的。 但在感情上,明昭不能否认自己的……迟疑。 隋银才23岁,心性并不成熟,也实在不是一个能安定下来的年纪。 三年前,他准备好了和隋银开启下一个阶段的恋爱,准备了订婚戒指和盛遇这个公司作为礼物,而他的恋人却轻飘飘地了无音讯。 感情,在这样一个任性且孩子气的漂亮小鹦鹉心里,价值又为几何呢? “……” 最后,明昭将手伸向了另一瓶香水。 * “叩叩。” 隋银方一开门,就斜倚着门框,笑意盈盈地开口:“老实交代!这么晚还来找我,是不是想复合!” 他一边说着,鼻尖微微耸动两下,几乎是瞬间就发觉了不对劲。 明昭身上的香水味怎么变了?! ??? “你——”隋银下意识伸手拽住明昭的袖口,眉心一蹙就想直接开口问。 “哟,这不是隋银小帅哥吗~” 一声吊儿郎当的打招呼却径直横插一脚进来打断了隋银未出口的疑问。 隋银眉心皱着,扭头一看,才发觉是许川那个失败的相亲对象,“你有事?” “当然有了,”男人当着明昭的面笑得更开了,玩味地眨了眨眼睛,“上次你电话接得太急,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呢,我是段赫~” 明昭面无表情地挡了男人吊儿郎当伸出的手,“别动手动脚。” 前几天隋银玩心大发和许川故意亲近刺了这男人一下,现在用头发丝儿都能想到段赫这是刻意来报复的。 “许川在1905。”隋银撇了撇嘴,“我都说了不跟你抢男人了,你怕什么?” 段赫耸了耸肩,自从他打听到隋银那个在电话里的男朋友过来了之后,报复心一下子就起来了,不把场子找回来他都不姓段。 有明昭冷脸挡着,段赫痞气地勾了勾唇角,刻意当着对方的面给隋银抛了张卡片过去,“房卡,这次别忘了时间,我等你哦~” 说完,还暗示性意味很足地眨了眨眼,又极为挑衅地看了眼明昭,仿佛真把对方当情敌似的。 但在场的三人都心知肚明,戏演得贼假不重要,有没有成功折腾到人才重要。 明昭一言不发地将那张用来充当“房卡”的订餐小广告卡片丢掉,轻拍了下隋银的后腰,“进去说。” “噢。”隋银原本气势汹汹地开口想问香水味道怎么变了的最好时机被打断,现在再问又觉着有点儿别扭,只好先按捺下来。 但他还是没忍住偷偷闻了好几次,确认对方是真的换了那款香水。 明明刚才抱着猫上去的时候还没换呢…… 隋银心里觉得不舒服,却又觉得因为一款香水味道而生气好像有点儿矫情…… “所以你是不是想和我复合啊?” 把那个相比之下不太好发挥的问题按捺下来,隋银一边被明昭推着走一边扭头嘀嘀咕咕,“你刚才都亲我了欸,你主动亲的!” “之前还说我们不是能随便*亲亲抱抱的关系呢——!” 突然,一个冰冰凉的东西触碰上自己的左手中指指尖,隋银不停叭叭的嘴一下子就停了,眼神有点茫然地低头看着。 隋银喜欢亮晶晶的珠宝首饰,明昭准备的订婚戒指上就是以爪镶工艺处理的月光石,纯净度是最优的那一等,配以铂金戒圈,非常闪亮亮。 明昭没有直接将戒指套进隋银的指根,而是停在指尖处,声音明明是不急不徐的温和,却平白叫人听了心里发紧。 “隋银,你会愿意戴这样一枚……和以往所有饰品的意义都不同的戒指,直到它被另一枚具备法律象征意义的戒指替代吗?” “我……”隋银有一瞬间的哑然。 他还太年轻,只谈过一段恋爱,也还没有认真思考过婚姻和其背后代表的责任。 “你想和我…结婚?”隋银被明昭突如其来的这一手直接打懵了,“可是我不是还在追你吗,我们都没有复合谈恋爱啊……” “嗯,”明昭毫不意外地将戒指收回绒布盒里,“这是三年前想送给你的另一份礼物。” 第一份,是那纸签约合同。 隋银目光在绒布盒上多停了两秒,磨磨蹭蹭地在明昭身边坐下,“那,还有别的吗?” 他好像,真的错过了明昭用心准备的很多东西。 明昭点头,打开手机相册递给他,“当时你租的房快到期了,我就准备了这间公寓。” 一张张照片滑过,每一个细节都是明昭亲自敲定、比对着恋人曾经对未来的期许仔细装点的。 很舒适的浴缸和软床、一整墙的游戏卡带、可以随地大小坐的柔软地毯……以及—— 超大的衣帽间。 “好漂亮!”隋银几乎是看照片就爱上了这个衣帽间,迫不及待地开口:“等拍完戏我们就在这间公寓过年好不好!我们一起做年夜饭!!!” 下一秒—— 明昭注视着他,倏地问道: “这是我给我男朋友准备的,你是我男朋友吗?” 他问出这句话的意图没有别的,明昭只是想让隋银亲口承认他们的关系,想要一句明确的话、想听隋银用最惯常的撒娇手段服个软。 当年耿耿于怀的恨,至此,既往不咎。 隋银却觉得明昭好像还在生气,这句话听上去就像是在讨伐自己当年的不告而别。 “对!我不是!!” 隋银简直满心满腹的生气夹杂着委屈,闷头闷脑地就往房间里冲。 “砰!” 房门被用力砸上,应声而落的是隋银夺眶而出的眼泪。 坦白地说,隋银从上高中开始就没掉过眼泪了。 这种因情绪而上涌的液体,无论是喜悦的还是难过的,只有在别人在乎你的情绪时,才真正拥有了价值。 隋银眼前被泪水糊了一片,朦朦胧胧的看不清东西,脸上又湿乎乎的,又觉得大男人掉眼泪很害臊,胡乱地用手背抹掉,哽咽了下。 其实他知道三年前草率断崖式分手这个“历史遗留问题”是自己的错,知道明昭那样骄傲的人,像现在这样主动拿出戒指提起当年……就已经是对方释放的和好信号了。 但那一瞬间的强烈委屈感甚至淹没了隋银的理智。 就像是拿着自家的家门钥匙,却突然发现怎么都对不准锁孔,打不开家门,心慌又无助。 “叩叩。” “隋银,我进来了。” 敲门声响起,隔了两秒,明昭才出声。 门内的隋银吸了吸鼻子,默不作声地低头揪着被角。 门没有锁,就是无声的默许。 “咔哒。” 隋银进来时没有开灯直接就往床上扑,屋内黑漆漆的一片。 明昭也没有开,只是手上拿了一个蘑菇形状的小夜灯放在床头,照出一小片暖黄。 “想和我聊聊吗?”明昭抽了两张纸巾给他擦眼泪,动作轻柔细致,声音也放得很温和,“刚才我们情绪都不太对,我向你道歉。” “隋银,看着我。”明昭和他对视,认真道:“没有指责你,没有怪你。” “能原谅我吗?” 第90章 地震好想给明昭打电话。 隋银却犹豫了。 不是原不原谅的问题,而是——他,真的能给明昭想要的稳定关系吗? 明昭总在不断迁就照顾自己,而他也从不把这当回事,心安理得、又习以为常。 享受着前男友的关心备至,自己置气还要对方来哄。 这对明昭不公平。 向来骄矜不在乎别人的鹦鹉在这一刻陷入了极大的茫然。 这好像……不对、不应该。 妈妈说爱是平等的施与受,是独享一份的优先级。 他确定自己在明昭那里是最高优先级,但忽略了明昭在自己这儿得到的反馈和爱。 这不对。 明昭看着他,“不想和我说话?” 隋银抿唇,垂下薄薄晕开一层红的眼皮不看他,声音带着淡淡的沙哑,“明昭,我们……暂时分开冷静一段时间吧。” “……” 闻言,明昭神情一顿,“好。” 隋银想要分开冷静,明昭就没再多留,连夜就带着糕糕登上了返程的飞机。 宠物办了单独的托运,明昭身上那件米白色毛衣早已换下,可那用作试探的香水味道仿佛还萦绕在鼻尖。 烦躁得很。 明昭摁了摁眉心,疲倦地往后一靠,唇角绷得平直。 他甚至比不得一只垃圾桶旁的可怜流浪小脏猫。 思及此,明昭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连让隋银心软一点都做不到。 “……” 香水味道最终也没有被提起,却在两人心里都留下了一根无知无觉、不大不小的刺。 怀疑的种子停止萌发,可已然种下。 * “3、2、1、action!” 江余沉浸于画画的时候很难关注到外界环境。 正如现在。 宽敞的一楼客厅就是他的临时画室,画布几乎占了整面墙那么大,地面提前铺设过容易清理的垫布,目及之处皆是纯白一片。 江余身上同样穿了件丝质的白色衬衫,版型制式并不严肃死板,反而宽松又随性。 领口敞开露出细伶伶的锁骨,稍长的下摆堪堪遮住大腿根部,露出纤长笔直的一双腿。 此时,他身上半点首饰都没佩戴,未着鞋袜踩在柔软的布料上,素净的同时更显单薄纯洁。 与之相差甚大的是,江余脸上神情格外的静。 他面无表情地端详了半晌空白的画布,动作之间随性又大胆。 “啪!” 江余用手挖了一坨深蓝色的颜料,径直用力甩向巨大的画布,颜料如烟花般炸开来,溅洒在他的白衬衫上、脸上、腿上,显得格外靡艳。 紧接着是如血般刺眼的鲜红色…… 青年的神情格外专注,未曾用过画具,而是全靠着脑中灵感带着,用掌心和指尖大力涂抹作画,像是发泄。 渐渐的,青年开始雕琢细节,赤脚踩上辅助的人字梯,用手臂抹色,指骨细刻。 他的衣服被五颜六色的颜料染成独一无二的孤品,脸上、头发上亦然,但他此刻无心去顾及,只觉得灵感如泉涌般汩汩上涌,全然循着本心作画。 收尾时分,江余过弱的体力让他的呼吸愈加急促,但他的目光却没有留给自己残破的身子半分,而是暗藏狂热地凝视着自己的画作。 “叮咚——叮咚——” 门铃被按了又按、敲了又敲,直到江余此时此刻画完坐在地上仰头欣赏时才注意到这过于破坏气氛的打扰。 他的房子偏僻得紧,素日里连条流浪狗都不见,今日怎么会有人来敲门。 胸膛还因未喘过气而上下起伏着,江余随便拿过毛巾擦了擦手,透过可视门铃冷着脸扫了一眼。 这才发现门外站着一水儿的警察,神情严肃,似乎已经准备了工具,预备强行破门。 江余神情微顿,一脸莫名地开了门,礼貌道:“有事吗各位警官?” “咔哒。” “不许动,警察!!!” 外头七八个警察下意识绷紧身体警戒,严阵以待得像是面对什么连环杀人犯似的。 江余更觉莫名,却配合地举起双手,“好的,我不动。” 抬眼,却看见了徐以舟。 年轻警官的气质沉稳了些,青涩的面容也因为眉骨间那道深刻的疤痕而显得凌厉。 比起先前,更像一个刑警了。 门外严阵以待的警察们也有点懵,毕竟开门的不是什么五大三粗面容凶煞的大汉,而是一个身形瘦削孱弱、脸上被颜料沾染得跟花猫儿似的男生,全身上下也乱七大八糟。 ……还没穿裤子。 徐以舟按规矩向他展示了证件,“江余,请配合我们调查。” 江余关心的重点却没有放在自己涉及了什么案件里而感到害怕慌乱,而是低头打量了一下看上去有些容易让人误会的自己。 无辜地眨了眨眼,“我能先换身衣服吗?” 他一转身荡起衣摆,徐以舟这才发现,青年并非没有穿裤子,而是热裤太短被衬衫遮住,看上去像是不着片缕而已。 在家倒是没有先前那么讲究了。 徐以舟皮笑肉不笑地抬了抬嘴角,冷道:“不行,请立刻跟我们走。” “好吧。” 江余耸了耸肩也没什么意见,只匆忙在玄关处翻出自己的证件,又顺道捞了两包湿纸巾,踩着双方便的鞋子就被几个警察围着带走。 坐在公安车上,青年被一左一右两个警察夹着坐时,脸上非但没有正常人该有的紧张,还专心致志地抽湿巾擦着脸上和手上的颜料,勉强把自己从一个花猫疯子收拾成了一个长得漂亮的清冷帅哥。 身边年轻警察忍不住问他,“你不好奇自己为什么被传唤吗?” 江余愣了两秒,才恍然大悟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徐以舟忍不住问他是不是傻的,又问他是做什么职业的。 闻言,江余默默低头打量了眼不太体面的自己,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道:“很显然,我是个卖画的。” 随后,又绞尽脑汁地憋了个问题,“警官,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看情况吧,怎么,有事?”徐以舟的眼神似乎能看透人心,十分犀利。 江余却一点没get到,只直白地笑了下,“我饿了。” 那副画大概画了四五个小时,期间滴水未进,现在胃部属实是有点小羞涩。 徐以舟绷着脸看他一眼,无语道:“一会儿有泡面。” * “卡——!!!” “很好,啊,江余一会儿去补个配音,”导演拍了拍手,笑着道:“最近大家拍夜戏都辛苦了,等会儿最后一场拍完,咱们今天就放半天假!” “好!” 欢呼声四起,隋银呲牙咧嘴地裹上毯子和大衣。 拍不应季的戏份就是这样,冬天冷死,夏天热死。 助理连忙把保温杯打开递至他唇边,隋银心不在焉地接过,皱眉抬头打量着天空。 平日里湛蓝色的天莫名掺了几分橙红,飞鸟们的成群结队显得不再那样秩序自在。 一种莫名的感应涌上心头,隋银拢了拢领口,起身走到导演身边。 导演正在调整灯光,隋银拍了拍他的肩膀,“导演我想跟您单独聊聊。” “行啊。”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出想要和自己交流,导演乐呵呵地就跟着他走到一边。 然而,听完隋银压低声音说的几句话,导演的神色瞬间就变了,眉心紧蹙,同样低声道:“你确定吗?我们这儿基本没发生过地震。” 隋银点头,瞳孔中流光乍现,像是一瞬间变了瞳色似的。 但也只是半秒不到的变化就恢复原状,无人看见。 “应该不算很大程度的灾难,但我预估持续时间不短,总之年前最好不要再拍下去了。” 距离过年也就差不多两周的时间了。 隋银压低声音,“您人脉广,可以旁敲侧击地提醒一下官方,早做准备也好。” “另外,不要提到我,地震发生后我大概会消失几天,您就当作我今天请假回家了,别的不用担心。” 他的语气太过笃定,导演一时间有点摇摆不定了,“你说的……是真的?” “半小时内吧,”隋银又抬头看了看天,快速地整理好衣服,形色匆匆,“不稳固的器材最好撤下,注意人员疏散,我就先走了。” 身后,导演站在原地思忖半晌,还是拨出了一通电话。 …… 二十分钟后。 原本摆放整齐的物品忽地开始小幅度震颤,紧接着,高处悬挂着的灯阵开始左右摇晃…… 脚底下的土地开始摇晃。 地震了。 发生自然灾害时信号大多不稳甚至中断,隋银看着手机上空白的信号格发了两秒的呆。 好想给明昭打电话。 算了。 下颌绷紧,隋银专门挑着偏地儿走,在不断活动摇晃的地面上如履平地,一步一步走得格外稳当。 倏地,树林边缘传来隐约的小孩啼哭声。 隋银轻啧一声,脚步一转。 只见,守林员常呆的那个粗制滥造的小亭子已然坍塌,女人的半身都被横七竖八倒下的板材压住动弹不得。 她不断地挣扎着想要脱离困境,被压住的半身却一动不动,只能徒劳地将双手努力将婴儿往外托举,看见隋银后更是像见到救世主般瞬间激动得掉下了眼泪。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 隋银单手接过小孩儿,女人瞬间解脱般松了口气,下一秒又骤然提起了嗓子尖锐地大声喊:“树枝掉下来了!你快躲开!!” 然而,还是晚了半步。 隋银要是躲开,那虽说是枝干却也同样粗壮坚实的枝桠势必就会砸到女人。 所以他生生绷着脊骨扛下了这一遭。 “嘶——” 后背火辣辣的疼痛让隋银呲牙咧嘴。 他单手抱着婴儿,另一只手去掀压在女人身上的板材。 重,但不至于掀不开。 女人得以活动后颤着腿被隋银搀扶站直,口中不住地道谢,满脸的劫后余生。 见她伤得不像走不了的模样,隋银把小孩儿还给她,随口叮嘱,“往外边儿没树没房子的地方跑,别说见过我,赶紧走吧。” 90-100 第91章 鹦鹉学舌~“隋银,我不管你了。”…… 现当代世界的灵气已经非常稀薄,半路出家能生灵智的精怪半数不到,能化形的更是少之又少。 别说什么修仙者斗法了,就是入门都难。 资源掠夺和争斗都是刻在本能里的东西,妖怪之间并不和平,特别是隋银这种有家族传承的,敌家更是结了不少的仇。 天灾向来是正大光明下黑手的由头,是绝对的突破口。 像隋银这种年轻的妖,若是被敌家寻到半点踪迹势必会被围堵打劫,张扬不是好事。 但他在娱乐圈出的风头早就锋芒初现,懦弱的缩头行为更是不符合隋银的美学观念。 所以,那些“慕名而来”的妖,便只能在这人迹罕至的树林,勉强做一做磨刀石喽~ “还有帮手?怎么,要不要把你们老祖宗都请出来教训教训我?” 隋银单腿曲起,姿态潇洒又自然地坐于枝桠间,脸颊上有一抹被溅上又随意抹开的血痕,青年恶劣地弯了弯唇角,语气戏谑,让他看起来格外乖张。 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堆气息奄奄的妖,有的生得像狐像豹,有的则不能在动物世界里找出对应体、长相怪异。 全是嗅着味儿蠢蠢欲动想来探探隋银老底的,结果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揍了个四分之三死。 毕竟是法治社会,妖怪也要遵纪守法不是? 等了几秒,底下除了兽类微弱的呜咽声之外再无别的动静,它们甚至连动都不敢动弹一下。 无他,妖怪也是好面子的,年轻一辈的斗争自然不能有长辈大妖插手,被揍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技不如妖就算了,要是再背上个输不起的名声那才丢妖。 见状,隋银满意地弯了弯眼睛,“那我就不奉陪了哦~毕竟…你们的‘盟约’也该散了呢~” 说完,只一眨眼间,青年就变回鹦鹉体,翅膀轻轻一动,就在这天生适合遮蔽的密林里没了踪迹。 许久之后,地上恢复能力好的妖有了起身的能力,立马借着先机向别的妖怪扑咬上去! 它才不要当倒数! * 隋银找了处干净地儿养伤。 手机早已经耗到没电关机,一周过去,他身上的伤大大小小都添了不少新的,但隶属于一看就严重的,只有两处。 后背被枝干砸的那一下钝钝的痛并不尖锐,但看上去青紫斑驳一片、实在吓人。 再就是……隋银左腿被那牙尖嘴利的狐狸拽着小腿咬了口狠的,明显的犬齿印痕夹着皮肉撕裂伤、深可见骨。 前者刺眼而不算很痛、后者又刺眼又痛。 所以隋银刚才坐在枝桠间放狠话……只能弯着一条腿。 当然,也因为那样看起来也比较有高人风范的格调~ 此刻没人看见,隋银呲牙咧嘴地给自己敷药,脑中思忖着什么时候回去找明昭。 现在仍有余震持续,剧组那边为了安全停工是板上钉钉了的,又近年关,再开工就是元宵节往后了…… 而且,他和明昭已经一周没有任何交流…… 想到这儿,隋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都怪那只死狐狸,不然他伤早好了!! 也不知道被狐狸咬了要不要打狂犬疫苗…… * 地震发生的当日。 明昭看见相关播报时只觉得心脏一下子就被攥紧了似的喘不上气。 电话一个接着一个的拨,结果,隋银的号码一直是关机状态、剧组那边又透露隋银提前离开。 同样的没有半点蛛丝马迹,同样的一声不吭就失联。 明昭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找人。 无力感瞬间席卷全身,和三年前一样。 唯一算得上好消息的,这次地震没有人遇难,防护救援措施都做得及时,也让明昭稍微得以喘息。 紧接着,他联系了于析。 “哦,没什么大事儿,估计是跟别的妖怪打架去了,伤养得差不多应该就回去找你了~” 于析的语气听不出什么紧张担忧,而是一种见怪不怪的习以为常。 “小幺这个年纪的小妖怪最能躲了,倔起来谁都找不到的啦,不过你也别担心,他肯定是能打赢的啦~” 妖怪大都争强好胜又心高气傲,平日里明明只是点儿轻伤便要呼疼喊叫的娇气鬼,真到伤得重了时,只会悄无声息地就找没人的地方疗伤,不把狼狈暴露给任何人。 明昭下颌绷得很紧,握着手机的手指也因用力而泛白,手臂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他的语气像是强行压抑下着急上火的心,尽量克制着语气开口询问:“所以,没有人能找到隋银,只有他自己养好伤才会愿意回来,是吗?” “这个嘛——” 于析本没把这当回事儿,毕竟小妖怪打打架是多正常的事儿。但转念一想,明昭未来可能是他家小幺的男朋友,还是个正儿八经的人类,担心也是再正常不过。 “您有什么途径吗?”明昭从他的语气停顿中敏锐地察觉到一丝机会,急声追问。 鲜少的失态。 于析应了一声,张口报了个号码给他,“你可以联系下他妈,只有他妈能感应到位置,你说你是小幺男朋友,她会告诉你的。” “好的,谢谢您。”明昭闭了闭眼。 * 隋银是在溪边清洁打理羽毛时被逮到的。 男人屈膝蹲下,一张脸冷得吓人,只在隋银爪子边摊开掌心,声音听不出喜怒,“过来。” 明昭很少冷脸,以至于隋银见他这副模样就有点儿发怵,下意识就抬起爪子乖乖地踩上了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 这次出行私密,明昭刻意换成了私人飞机过来,工作人员是于析帮忙安排的,绝对底细清楚且口风严实。 “一架飞机奈何不了神通广大的妖怪,想走随时。” 上飞机前,明昭刻意放缓了脚步,似是在等隋银做出选择。 隋银哪里敢吱声,讨好地用脑袋蹭了蹭明昭的手指,证明自己的“心甘情愿”。 明昭就用手指支着漂亮鹦鹉上了飞机。 私人飞机内里布置得像是一个移动小家,应有尽有,工作人员也都不会进来打扰,空间格外私密。 隋银一进来就变回了人形,双手搭在腿上坐好,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明昭,一副“我很乖很听话”的模样。 然而,明昭的目光却落在对方白皙的一截手腕上。 伤口结痂了。 注意到男人直白的目光,隋银不自然地偏了下头,手指也缩回袖子里,转移话题道:“明昭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啊?” 明昭却不回应,眉心微蹙,“还有哪受伤了。” 不是疑问的语气,平静得很,听了却叫隋银心尖一颤。 他轻咳一声,“都结痂快好了,不痛的。” 明昭在他对面坐下,两双长腿膝盖顶着膝盖,压迫感更足。 明昭修长的手指不轻不重地卡着隋银的下巴,强迫对方转过头来直视自己,却不再动作。 只是淡淡地命令道:“衣服脱了。” 暖气打得足,不会冷。 但隋银不太想在明昭面前暴露狼狈狰狞的伤口、不愿意让对方看见自己的“另一面”。 毕竟他从来没在明昭面前打过架,不想破坏男朋友眼里的好形象。 但—— ……他好像也没怎么掩饰过自己的坏脾气就是了。 养伤的这几天,隋银发觉自己真的很想见到明昭,渴望得到之前的关心、爱护,也沉迷于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 爱、和欲。 隋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个很坏的鹦鹉。 明明自己脾气这么差。 却仍旧想要明昭爱他。 “……” 隋银不愿意,明昭就陪他耗着。 一双冷厉的眼睛冷冷地盯着青年与之对视,也不说话。 直到隋银在这过于沉默死寂的氛围中开始感到坐立不安的忐忑。 抿了抿唇,隋银指尖缓慢地碰上自己的领口,垂眸,将衣服尽数脱下。 这是一具覆着薄薄肌肉的漂亮男性身体。 “裤子也脱。”明昭神色不变,继续道。 隋银咬了咬牙,心想着追人就是要放得开,依言照做。 此时此刻,青年浑身上下只着一条纯白内裤,肩颈处应拍戏要求、骨骼线条很明显,腰腹薄而韧,腿肉匀亭,标致得很。 明昭视线一寸寸掠过这具格外漂亮的身体,灼热的目光如有实质般烫得隋银不自觉并了并腿,唇角紧绷。 绝大多数小伤口都已经自愈结痂,但隋银小腿处的那兽类撕咬的伤却实在触目惊心。 明昭注意到他的站姿也不自觉地挪了重心放在没伤的那条腿上承力。 原来知道痛。 脸色更冷了两分,“转过去,后边儿的伤我看看。” 隋银磨磨蹭蹭地动了,脊骨处未消的大段淤青便这么直接显在明昭眼前。 像是被凌/虐过一样。 明昭没有别的癖好,也实在看不得隋银痛,偏生这没心没肺的小鹦鹉自己不在乎。 再度坐下,隋银小腿被轻握着抬到了男人的大腿上搭着、做重新包扎处理,心里却一阵突突突地跳。 眼神也因为心虚而偷偷觑着明昭的脸色。 完蛋,好像真被他惹生气了。 处理伤口的时候,明昭并不想怜香惜玉,冷着脸,一心想给隋银一个教训。 让他知道自己在生气,因为不好好爱惜自己。 伤口深、不容易好,隋银忍不住闷哼出声,黏黏糊糊的嗓音还是让明昭放缓了动作。 但不算很轻,还是感觉得到痛。 明昭不看他,眼也不抬,只说:“不是不痛?” “嗯……”隋银不敢吭声了。 接着,明昭又问:“怎么不哼哼了?” “不是疼?叫出来。” 隋银抿紧了唇不肯再发出一点声音,并且由衷的认为明昭也是个很坏很坏的前夫哥。 他们天生一对。 两人僵持半晌,明昭似是妥协了,放缓语气开口道:“不是小鹦鹉吗?学舌会不会?跟着我说。” “‘明昭,我好疼。’,就说这一句,我就轻一点。” 隋银舔了舔唇,缓缓开口:“明昭,我好疼。” “嗯,知道了。”明昭的动作彻底放轻,甚至在纱布上扎了个对称且漂亮的蝴蝶结。 又同样轻地给结了痂的伤口涂了祛疤药膏,明昭安慰道:“知道你爱漂亮,不会留疤。” “哦……”隋银此刻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只盯着明昭的侧脸发呆。 他前男友真的好好看哦。 明昭给他仔细穿好衣服,这才施施然开始解决这次的问题—— “隋银,你要失联多少次才会学乖?” “……” “平时不是很会撒娇?怎么现在不喊疼了。” “……” 长久的沉默过后,明昭似是叹了下气,收回手,“不想说算了。” 隋银闻言抬眼看他。 谁知男人的目光也同样跟着收回—— “隋银,我不管你了。” 第92章 小气鬼宝宝,说你爱我。 我不管你了。 这句话对隋银的效果简直是立竿见影。 因为他从未设想过这种可能性。 “不行!” 隋银几乎是下意识手脚并用地缠住了明昭,眼神中有茫然也有委屈,“我以后不会了,以后去哪里都会跟你报备,你不能不管我……” 明昭只爱他一个,不可以变。 然而,男人只是动作轻却坚定地抚掉他的手,语气温和却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像你说的那样,我们都冷静一段时间,我不会再过问你的私事,也不会管你了。” 明昭这次并没有因为他可怜巴巴的神情而心软,目标明确——给隋银改掉这随随便便就玩儿失踪的习惯。 不然,迟早有天他还会被再丢下一次。 …… 明昭动了真格,隋银自然也开始赌气。 两人心底都压着火,也不表露出来,全堆积在心,就等着有火星子一点即燃、簌簌燎原的那一天。 经这一遭,剧组索性连着春节假期放了个长假,说是要去庙里拜拜,以保来年开春顺顺利利的。 隋银就闷在家里报复性地对着电脑和键盘打游戏。 这段时间里,明昭果真如他所说,不再主动发信息过来,也不再嘘寒问暖,每天只停在门口接送问水上幼儿园,从不踏进隋银的“私人领域”一步。 真真是做到了极致。 电脑屏幕上出现胜利字样,但隋银只觉得索然无味地松开了鼠标。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糕糕动作轻巧地跳上游戏桌,用毛茸茸的脑袋一个劲儿地拱他手腕。 “咪呜~” 隋银没好气地将它搓了两下,撇撇嘴小声嘟囔道:“你爹是个小气鬼……” 揉摸着糕糕发呆,隋银仰头泄力地仰躺在软椅中,脑子里搅合成了一团浆糊。 他之所以不玩儿游戏机、而是整天对着枯燥的电脑屏幕发呆,无非是意识到明昭在自己生活的存在简直是悄无声息地渗入到了每一个角落—— 在没有明昭的这段时间里,隋银又仿佛天天都能见到他。 甚至于自己的生活水平下降的压根儿不是一点点—— 和明昭在一起时自己什么都不用管。 吃饭时碗筷永远是烫过的,递过来的水瓶盖永远是扭开的,水杯里永远是合适温度的,行李箱里的东西永远是齐全需要的…… 就连游戏机的卡带,都是一出新、对方就送过来的。 隋银不得不承认。 离开明昭后,他过得一团糟。 * 隋银觉得自己此时此刻的状态很奇怪。 腰下是柔软的被子,四周只开了一盏小夜灯,潮热的气氛和低哑微妙的喘息声都叫人意乱情迷。 唇瓣被吮得酸胀、唇珠尤甚,脸上是未被擦去的湿痕,身上燥得厉害…… “宝宝,起来喝一点,”明昭捏着吸管喂他喝水,看见隋银盯着自己身体打量、过分灼热的目光后扬了扬眉,“休息好了?” “没。” 头皮一紧,隋银下意识摇头,出声才发现自己嗓子有多哑。 “嗯。” 明昭笑着应了一声,趁着他喝水时又低头亲了亲隋银的后颈,激得漂亮青年一缩,“我困……” “一会儿就睡,”明昭淡定地把杯子放在一边,轻哄道:“宝宝今天好漂亮,多抱一会儿好不好?” 下一秒—— 刚被温水润湿的唇又被吻住,一点点细致的碾磨…… “!!!” 午夜梦回当年的情热亲昵,却偏偏在此时此刻惊醒—— 隋银于黑暗中猛然睁开眼,手臂搭在眼睛上,胸膛不断上下起伏。 梦中的潮热似乎还留有余温,恍惚又悸动。 草…… 缓了几分钟,青年咬牙从床上爬起来,一脸郁闷地进了浴室。 * 翌日。 问水拿着两瓶小酸奶从幼儿园一蹦一跳地出来,看见车边那中间隔了三人距离、装作不认识对方的两人,眼睛瞬间亮了。 “银银!”他像一个小炮弹似的钻进隋银怀里,开心地弯了弯眼睛,“你也来接我啦!” “嗯哼~”隋银将他往上抱了抱,声音透过口罩都显得有点儿闷,“庆祝你第一次放寒假!想吃什么?” “我想想噢~”问水把一瓶小酸奶*塞给他,一瓶伸直了手想递给明昭。 隋银只能不情不愿地抱着小孩儿往那边挪了两步。 “我想吃叔叔做的糖醋排骨!”问水眨巴眨巴眼睛,期待地看着明昭。 “好,”明昭笑着点头,视线又扫过直视前方不看他、一脸正气的隋银,唇角不自觉向上抬了下,又很好地收敛住表情,问:“一起去超市?去你家做还是去我家做?” 隋银觉得这话问得怪怪的,几乎是让他瞬间就联想到了昨晚旖旎潮湿的梦。 或者,说是梦,实际也是回忆。 他不甘示弱地撇了撇嘴,“你想去哪儿做就去哪儿做,反正我只是个沾了问水小朋友的光去蹭饭的。” “嗯,那就去我家。”明昭眼中滑过一丝笑意。 * 超市。 明昭袖口卷起,微垂着头挑选食材时很有人夫感,隽秀又温柔。 问水晃着小短腿坐在购物车里,隋银不会挑菜,就推着小孩儿在宽敞的货架之间来回滑,一大一小玩儿得不亦乐乎。 “这个想要什么味的?” 隋银单脚踩在购物车底杠,另一只脚在地上慢慢滑,让问水能看清楚货架上的口味。 他选起来就很快了,扫荡掉所有的青柠味薯片进购物车,再包圆所有新出的味道。 明昭推着满是新鲜食材和水果的购物车过来时,映入眼帘的就是堆出了个尖尖的膨化食品外加上纯添加0天然的各类果冻。 “……” 明昭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问水却只知道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撒娇,至于另一个“作案者”—— 青年晃悠晃悠地从另一个货架口出来,手里不知道捏着什么,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就从果冻缝隙塞进购物车了。 结账时还自告奋勇地帮忙,没扒拉两下就又抱着问水看小乌龟去了。 明昭习以为常地将东西收至车内,坐在驾驶座等着的间隙不忘扫了眼小票。 某人买零食向来是坦坦荡荡的,心虚成那样儿,没有鬼就怪了。 一排排看下去,“无感超薄樱桃味”映入眼帘。 明昭眉梢轻挑,只见那后边儿的计数区还写了个x3 三盒计生用品。 某人野心不小啊。 “哒。” 隋银关上车门,奇怪地扭头看了明昭一眼,声音还是处于生闷气阶段的不情不愿,“你盯着我看什么?” “你好看。”明昭从善如流地收回目光。 “还用你说。”隋银轻哼一声看向窗外,刻意维持着冷淡的表情却不自觉松快许多。 看看,果然是某人先忍不住来跟他和好了吧~ 又是带他回家又是夸他好看的。 …… 意外的,他们回的是当年明昭预备送给隋银的公寓,大抵是重新安排打扫布置过,比起照片看上去温馨不少。 隋银一眼就认出来了,但明昭神色淡淡没有说,他也就憋着劲儿不说话。 趁着明昭在厨房鼓捣时,他就踩着拖鞋转悠,像小猫巡视自己的新领地一样,好奇、试探得又小心翼翼。 整个公寓里只有两个房间有床,一个是卧室的大床,一个是书房里用作临时休息的单人床。 相连着的两间次卧被打通,布置成了隋银最喜欢的衣帽间。 他随手拉出一件,只打眼儿一瞧便知这是这季的新款,而前几年的一些经典款式也都分门别类地整齐挂好。 腕表和领夹之类的配饰也都陈列在内供给主人随时搭配。 可以说这是隋银最爱的地方。 但他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两人吵架时明昭说的那句话。 这是明昭准备给他的男朋友的,而自己现在是前男友身份,还没复合转正呢。 心念微动,隋银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衣服口袋里的小方盒,紧张地舔了舔唇。 成败在此一举! 有没有男朋友就看一会儿的随机应变了!! * 菜上桌后,隋银问明昭有没有酒。 “没有,”明昭拿过一旁的手机,抬眸征询地看向他,“想喝什么,我让助理送。” 隋银故作镇定地开口道:“随便,度数够高就行。” 他就不信灌不醉明昭这酒量和他一样差的家伙。 闻言,明昭扬了扬眉却没说什么,只叫助理从酒柜挑两支口味偏甜的酒送过来。 “先吃饭,一会儿再喝。”他盯隋银的生活习惯完全是下意识行为,说完,自己也顿了下。 隋银也心知肚明,但闷头闷脑地应了一声,“噢。” 很乖。 明昭不免对“夜晚”这个词,产生了些许的期待。 助理将酒送过来时,是隋银开的门,因为明昭正在书房里讲故事哄问水睡觉。 合上故事书,明昭指节轻蹭了下问水的小脸,关上灯轻合上门。 抬眼,便看见已经下去三分之一的酒瓶。 隋银脸颊微微泛着红,无声地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他过来坐下。 酒精是个好借口。 平时能说的不能说的、想问的不敢问的……都能借着酒意上头的由头说出来。 或许他们早就该这么喝上一次。 两人聊了许久,微醺状态下的隋银也终于学会了将嘴巴用来说话—— 他撑着半边脸,语气带上了点儿不自觉的委屈,“你还跟我生气,明明是你偷偷换香水,幼稚!” “嗯,这件事确实是我幼稚,我错了,”明昭坦然承认,扬了扬下巴,“那你因为一句男朋友说要跟我保持距离,你幼不幼稚?” 隋银撇了撇嘴,承认得不太情愿,“好嘛,我一点点幼稚。” 忽然,他伸出手,纤长白皙的手指在明昭眼前晃啊晃,被准确捉住,轻抚了两下。 明昭笑道:“晃你的鹦鹉爪子干什么,耀武扬威?” “你是傻瓜吗?”隋银却忍无可忍地用另一只手勾住他的脖颈,脑袋埋进男人肩窝,呼吸热热地喷洒,“戒指啊!你送我的求婚戒指!” 明昭在他抱上来的一瞬间手就自觉护在青年后腰处了,闻言先是愣了两秒,随即失笑道:“那算是订婚对戒,求婚戒指以后给你做更漂亮的。” 后又低声解释,“没带在身边,明天给你戴好不好?” “噢……”隋银抱着他不放手,明昭肩窝处陡然被几滴眼泪浸湿。 隋银哭了。 明昭忍不住低头亲吻他的头发,声音也不自觉带上了几分低哑,“宝宝,说你爱我。” “就说一句,我们复合好不好?” “我爱你。”隋银这次学会了不能在关键时刻口是心非,声音闷闷的,还吸了两下鼻子,重复了一遍,“明昭,我爱你。” “我也爱你,隋银。” 心里终日高悬着的巨石终于落下,明昭轻抚着青年的脸侧将其下巴微微向上抬。 第93章 别想着挣开~“我们做吧!” 隋银自觉地闭上眼睛。 时隔三年的第一个吻,明昭亲得格外温柔缠绵,隋银觉得舒服,就仰着脸一直缠着要亲。 “……喝多了酒明天头会痛,我去给你煮醒酒汤。”明昭动作间明显是收着的,很克制。 然而隋银是个不太能忍的性子,想要什么当下就要得到,冲动、今朝有酒今朝醉,喜欢什么就要多多的,拥抱是这样、接吻更是。 “还要亲……”隋银黏黏糊糊地凑上去,双眼已经开始迷茫泛水光了,却还是不放男人离开,“你为什么没醉?” 当初明昭的酒量明明跟自己一样差。 “我有应酬,习惯了。”明昭又在他柔软的发丝上亲了一口,“乖宝宝。” 隋银被这一声彻底拉回了自己那个荒唐又真实的梦境,耳根一下就红了个透彻,酒也醒了大半。 “我去洗澡!”他飞快地说完这一句,只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影子。 明昭站在宽敞洁净的厨房内,目光停留在咕噜咕噜冒着泡泡的小锅里,心思却飘远了。 唇角不自觉地就向上翘起一个弧度,心脏跳动的频率也终于回归正轨似的活泛起来。 他和隋银复合了。 不会再分开。 至少,他不会再让隋银离开自己。 * 然而,明昭从未想过,机会能送上门来得这么快。 明昭洗澡出来后桌上的汤碗已经空了,隋银酒也醒了大半,正盘腿坐在床上盯着浴室门口的自己瞧。 青年穿了一件丝质的小v领睡衣,滑溜溜冰凉凉,没穿睡裤,盘起交叠的双腿白皙又漂亮。 屋内暖气开得足,头发随便擦擦就干了个七八成,明昭放下毛巾坐在床边,手背贴了下隋银的小腿,“怎么不躺下,冷不冷?” 隋银摇头,直接就翻身跪坐在明昭腿上,舔了舔唇,“我们做吧!” 二十多岁的男人正是欲望强烈的时候,隋银更是在这方面直白的很。 明昭却没有答应,只道:“今天喝酒了做明天会难受,我帮你弄出来,然后乖乖睡觉。” 说着,明昭握住他腰的手往下撤。 下一秒—— “咚!” “咔哒。” 金属材质发出严丝合缝的卡扣合拢声,与之相应的,明昭双手反被隋银按在身后牢牢相扣住,完全的掣肘。 而计划得逞的隋银轻哼一声,又伸手从床边的桌面上拿了盒下午购买的樱桃口味超薄款,刻意在明昭面前拆开。 塑料摩擦的细碎声音平添了几分暧昧气氛,明昭神色不明,“手铐哪儿来的?” “当然是量身定制~” 隋银满意地坐在他大腿上,视线肆意流转,语气颇有几分骄傲的得意洋洋,“你的身体维度我一眼就能猜个七七八八,内径刚好只比你的手腕大一点点噢~” “所以,别想着挣开啦~” 看着明昭不像生气也不算配合的表情,隋银又笑着补充,“这叫强/制爱啦,以前我们没玩儿过,对不对?” 明昭冷眼看着他,“学不乖是不是?” 隋银觉得他男朋友这个表情就很符合此时此刻的情景,眨了眨眼,一脸“你手都不能动还管得了我?”的得意神情。 手指捏着小包装撕开,青年动作间生涩又大胆,甚至还有点儿小兴奋。 双手搭在明昭肩膀上,隋银抿着唇一点点往下坐,察觉到不对劲后才意识到—— 他只买了套,别的没买。 明昭似乎看出了青年的懊恼和进退两难,“好心”出声提醒,“抽屉里有。” 隋银只得弯腰去拉床边的柜子抽屉,上边儿的一层拉开,映入眼帘的就是各种做工精致又漂亮的小玩具。 并且,看材质、该是非常柔软的。 隋银整个人都僵住了,手指蜷缩起来,一动不敢动。 空中似乎传来一声轻笑,明昭声音四平八稳,听不出任何被发现秘密的心虚感,“下面一层。” 隋银暗暗给自己打气,又猛地拉开底下那层抽屉。 好了,这下他的套也是多余买,毕竟—— 这里放满了。 各种口味的套和润滑都齐全备着,抽屉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放在主人卧室的床边柜里,锁也不上一把,仿佛就期待着对方看见似的。 隋银这时候完完全全说不出话来,心里其实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要不,还是乖乖睡觉吧…… 明昭就在此时仿若贴心地为隋银递上瞌睡枕头,“反悔的话就解开手铐,我不会生气。” 这句话听上去是一个台阶,实则不然。 他太清楚激将法对隋银多有用了。 果不其然。 下一秒—— “我才不会反悔!” 隋银猛地一咬牙就闭着眼随便挑了瓶润滑出来,本着能把明昭铐起来的机会可能就这一次,一不做、二不休!! 他平日里懒得动弹,一般都是躺着全程享受的主,哪儿有自己做过这种事前准备…… ……况且,还是在刚复合的男朋友面前。 明昭似乎是习惯了双手被束缚的姿势,肩膀很放松地后靠,好整以暇地看着隋银羞赧地自己弄。 还没开始,隋银就已经快没力气了。 等到终于重新扶上明昭肩膀时,隋银又蒙住了男人的眼睛亲上去,含混地说了句: “不准看。” 视觉被剥夺之后其他感官的敏锐程度也会大幅增加,明昭能听见隋银仓惶变调的尾音,也能感受到对方微微发着抖的身躯。 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微微后靠十分闲适地被遮挡住眼睛,回应亲吻。 仅此而已。 “……” 隋银胸膛不断上下起伏着,热得脖颈都是一片潮红,翻身仰躺在床上,大脑一片空白。 好爽。 明昭动了动手腕,手铐发出响动,隋银连翻身都没力气,“……一会儿再给你解。” 然而,身旁的人却没作声,只听“咔嚓!”一声,手铐就开了。 明昭姿态闲适地活动了下手腕,又按了下隋银的小腹,惹得人一个激灵。 被捞到怀里的时候,隋银眼中还有点儿茫然,“我靠,这手铐是精钢的,你练过啊?!” “嗯,以前试过。”明昭简单应声,手力道不重,却让隋银羞耻得不行。 “啪!”不轻不重的一下。 隋银一下子从脸红到脖颈根,试图挣扎着嚷嚷,“不是,你不能……” “胆子大了不少,看的东西也不少。” 男人声音并不凶,但隋银就是不敢吭声了,只能徒劳地揪扯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床单,试图把脑袋埋进被子里。 清脆的响声在房间内显得格外明显,隋银的脸也越来越红。 肤肉微红,明昭停了手,“抽屉里的东西都是给你准备的,有空可以自己挑一挑喜欢的。” 隋银心想,这些玩意儿挑了不直接完蛋吗?! “现在,”明昭将他抱起来,又问了一次,“既然开封了,是不是用完比较好?” 后腰往下的位置灼热得厉害,隋银瞬间老实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坚定不移地道:“我们睡觉吧,一起乖乖睡觉。” 一边说着,一边就往被子里吭哧吭哧地滑。 明昭笑着关了灯。 一夜好眠。 …… 隋银第二天是在明昭怀里醒的。 从他们两人的睡觉姿势来看,明昭位置都没带变一下,还是自己“爬山涉水”跟个八爪鱼似的缠上去抱着…… “醒了?” 没等隋银纠结着刚复合第一天自己要不要矜持一点,明昭就出声了。 “我们昨天被拍到了,传播范围不广,要处理吗?” “什么照片?”隋银爬起来,随口道:“我们窗帘可是拉得非常严实的——” 下一秒,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是什么,急促地咳嗽两声,“咳咳、不是,我是说,是拍到什么了!” 明昭将手机递给他,“逛超市和接小朋友而已。” 甚至还只是在隋银的个人超话里悄悄传播,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隋银将那两张照片放大,第一张是他抱着问水伸手给明昭递小酸奶的时候,第二张是两人一块儿排队结账时的侧脸。 光看照片内容其实没什么,就只是很寻常的照片而已,但两人只见的那种格外不同的气氛泡泡却是一目了然。 是隋银的个人超话,底下的评论自然也都友好。 【呜呜呜,好有新婚夫夫的既视感……】 【一家都好高颜值啊,小孩儿都萌得像小正太!!】 【好想磕呜呜,另外那个帅哥是素人朋友吗呜呜——】 明昭将如何处理的选择权交给隋银,似乎对“没有外在名分”这一点并不在意,起床做早餐去了。 “咔哒。” 房门关上,隋银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圈房间内的设计,下定决心给经纪人发了条消息: 【in:我追到人了,你们准备好哦~[小鸟探头.jpg]】 那边立马敲了个倒着的微笑过来。 又接着。 【全世界都会知道你们复合了呢亲亲,其实官宣公关预案我们早就做好了呢~】 【in:你怎么放个假去当客服了?】 【[愤怒.jpg][愤怒.jpg]因为你这不省心的崽子从地震那天就没给我发过信息!!!】 【我还是从我老板那知道我艺人的安全,这简直是倒反天罡!!!】 【我还以为我要失业转行投身客服业了呢~[阴阳怪气.jpg]】 【in:[转账:6666元]】 那边立马和颜悦色:【好的呢亲亲,尽情去秀恩爱吧,公关部已经准备好了呢~】 隋银登了许久没上的微博,又从相册扒拉了一张当年和明昭拍的最满意的合照po上去。 【@隋in:已订婚,小朋友是家里小孩儿,就这样~[图片.jpg]】 第94章 茉莉,莫离。“定位器,愿意戴吗?”…… 公关部早有准备,事先都有过暗示铺垫,公关并不算仓促。 再一个,也得亏隋银放出的照片里可以明显看出两人都十分青涩甜蜜,相机拍的照片还留有时间水印戳。 再加之,隋银是演员而非爱豆,明昭更是“查有此人”,接受的速度还是挺快的。 【呜呜呜,从少年情侣到成年爱人,kswl!!!】 【妈呀这个日期真的好早了,银银那时候才18吧!这张脸简直就是我高中会暗恋的那种高冷男生呜呜呜——】 【发现了盲点!盛遇这时候还没创立,缩写是sy,sy是谁我们还不知道吗!用恋人名字取的公司名啊啊啊!!简直好!磕!到!爆!】 【所以之前的大张旗鼓签约其实是小情侣之间的夫夫情趣是吗……我们都是play的一环罢辽~】 【上面的姐妹别走,这样想起来更兴奋了怎么回事……】 * 吃完早餐,隋银撇了撇嘴不太高兴,“你这班上得真讨厌。” “积压的工作要处理,再过两天就休假。”明昭歉意地在他唇上轻啄一口,“帮我挑衣服怎么样?” 提到穿衣打扮,隋银立马高兴了,“好啊!” “你穿西装简直帅的要死,”隋银一边嘀咕一边挑出一件烟灰色的,又比了比领带,“这个,现在换吧!” 语气中跃跃欲试的期待。 明昭眉骨微抬,从善如流地开始解扣子。 既然都是男朋友了,隋银摸得格外坦荡,“你胸肌练得这么好,我怎么没看见你健身?” “不怎么泡健身房,”明昭任由他的手在自己身上流连,坦然道:“练的拳击,想去我带你,给宝宝当陪练。” 试了试肌肉手感,隋银慢吞吞地给他系领带,挺满意地看了几眼,“帅!” …… “叮咚——” 知道这个地址的目前没有别人,隋银放下手机懒洋洋地去开门,“不是你设的密码嘛——” 门一开,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束扎得很漂亮的茉莉。 花束轻轻一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睛,“给宝宝的复合礼物,喜欢吗?” “喜欢!”隋银眼中有很明显的惊喜,凑近闻了一下,“好香!” 茉莉是隋银最喜欢的花,纯白洁净。 茉莉、莫离。 接过花束后,眼前又坠下一个闪亮亮的戒指,用细白的项链系着。 “拍戏不能戴在手上,就当成项链戴,”明昭手指绕过他的后颈扣上,又低头在隋银分明的锁骨上亲了一下,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不准摘。” 隋银微仰着头,弯起眼睛的时候像一只伸懒腰的猫咪,笑道:“这么浪漫的气氛……晚上吃什么啊哥哥?” “牛排和意面怎么样,烛光晚餐?” “准了,做去吧~”隋银十分大爷地拉了个软椅反坐在厨房门口。 明昭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口,做起西餐来更是赏心悦目的秩序洁净感。 隋银下巴搁在椅背欣赏,无聊地开口霍霍他男朋友—— “哥哥,你知道那些和男朋友必须做的事情里面有什么吗?” 明昭轻应了一声,手上动作不停,“有什么?” 糕糕踩着优雅的步伐,一个蓄势就跳到了隋银肩膀上挂着,黏黏糊糊的蹭,“喵呜~” 隋银胡乱搓了两把,继续道:“一个人在做饭、另一个人在旁边伸手捣乱。” “那样你会变成脏兮兮的小鸟宝宝。”明昭淡定地陈述事实。 “??”隋银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双手举起软成一条的小猫,故作语气沉重地叹了声气,“走吧糕糕,这种幸福是不会轮到我们的!” [人牵猫走.jpg] 明昭弯唇笑了下,“那宝宝可以帮我拿两个盘子吗?” “好吧,原谅你哦~” 撸完猫,隋银心念一动,瞬间变成了鹦鹉体。 先低头仔细梳理了自己的羽毛,翅膀一挥,轻盈地选好了自己的目的地—— 明昭的头发。 瞬间,明昭心有感应似的微微低头,隋银爪子牢牢地就站在了他的头发上,低头看男人做菜。 豌豆? 几乎是瞬间,隋银脑子里就出现了四个字。 ……黄圆绿皱。 9331你还是越界了。 隋银又蹦到他肩膀,毛茸茸的羽毛蹭着男人的脸颊,语气跃跃欲试,“哥哥,你说鸟食是什么味道的?” “基本都是谷物种子,味道大概不会很好。”明昭中肯地回答,又问:“你想试试吗?” “对!我今天刚去拿的快递哦~”隋银不信邪,也按捺不住心痒痒。 明昭看了一眼摆在干料区明显误入的“鸟食”,瞬间了然地倒了一点在手心,举在肩膀前侧,“尝尝看。” “你喂鸟喂得还挺熟练……”隋银嘀咕了一句,低头用喙尖衔住几粒,仔细品尝。 “yue——” 隋银瞬间变回人形,苦着脸去漱口。 “我靠,这味道好奇怪——yue!” 厨房中传来一声轻笑,隋银觉得怪丢脸的,就又变回了鹦鹉。 在当人时收敛得很好的妖怪气息在变回鹦鹉后就完全释放出来了,糕糕瞬间夹着尾巴做猫—— 当然,它还是下意识地往隋银身边靠,但并不明白自己害怕又亲昵的原因。 小巧的隋银完全可以把已经被养肥不少的糕糕当成坐骑,站在猫背上巡视“天下”。 看上去格外神气。 问水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麻雀精,眼神中的渴望都要溢出来了,隋银大度地往旁边挪了一步,“乖崽,你也来哦~” 糕糕身上顿时就多了两只逡巡领地的鸟。 明昭端着盘子出来时刚巧看见这一幕,不免失笑,心中无比幸福。 有隋银、有小猫、有小朋友。 ……偶尔还有两只作为彩蛋出现的小鸟。 问水在旁边津津有味地吃明昭为他特制的小羊排,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在面对面用餐的两人之间来回滴溜溜地转。 烛台、晚餐,清甜的荔枝茉莉酒。 气氛刚刚好。 “叮——” 杯壁轻碰,隋银弯了弯眼睛,“花很漂亮,晚餐很好吃,我男朋友好厉害哦~” 明昭瞳孔里只有漂亮青年的笑颜,“我男朋友也很厉害,他是最能干的小鹦鹉。” …… 烛光晚餐之后,明昭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在沙发处理工作,问水盘腿坐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看动画片,隋银、隋银正在四仰八叉地开麦打游戏—— 队内语音中,经纪人抓狂道:“啊啊啊啊我的祖宗,你为啥搁那儿清兵不去打龙啊啊啊!!!” 隋银声音懒洋洋的,说话也十分理直气壮,“因为我菜啊,看不出来吗?” 他手游玩儿得不多,更不习惯和别人配合类的游戏,是实实在在的单机型玩家。 经纪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带着这个菜鸡艺人走向胜利。 victory! 屏幕出现闪着金边的字样,与此同时,明昭摘下眼镜合上电脑。 隋银瞬间忽略掉了经纪人嚷嚷着下把要给他秀一下操作的声音,只在下线之前随口敷衍了一句: “我老公来了,下次还找你啊,拜拜拜拜。” 经纪人笑骂一声,这边的隋银已经撂了手机往明昭身上挂了。 他俩要进房间,问水自然而然的就抱着平板往那刚从书房改成儿童房的卧室去了。 关门前还乖乖地摆摆手说“晚安”,跟明昭说好了自己会早点关灯睡觉。 “咔哒。” 隋银双腿勾着明昭的腰,打趣地道:“你还真挺会带小孩儿。” 明昭脸不红心不跳地答:“因为是你的崽。” 接着,明昭手握住隋银的腿根将其往上托了托,认真道:“宝宝,两个规矩。” “其一,不许再提分手;其二,戒烟。” 提到戒烟这事儿,隋银有些不情不愿。 毕竟他高中都习惯了午休时间去学校最高的天台处抽支烟,瘾不算大。 但明昭提的“规矩”就属于不可能退让一点的部分,隋银一咬牙,就乖乖把火机和烟交出去了。 戒就戒吧,反正现在……也没有当时那种烦得需要用烟来硬压冷静的时候了。 “我都答应了你的两个规矩,是不是该给点好处啊,哥哥?”隋银仰起脸,“接吻来换~” 明昭臂力好得不是一点点,就以这种姿势低头去吻隋银的唇舌。 说到接吻,两人刚谈上的时候滤镜仍在,隋银连牵手都紧张的要死,觉得明昭看上去就像圣洁的高岭之花,是梦到点什么东西都会觉得亵渎的程度。 但两人第一次接吻是在海边。 两人手牵着手沿着岸边散步,隋银想着这么好的海边落日不亲个嘴可惜了,心一横就踮脚贴了上去。 唇对着唇。 就这么贴了几秒,隋银心脏扑通扑通都快跳出来了,红着脸站直,心想着自己的初吻有了。 结果。 下一秒—— 明昭就顶着那副温和但是很有距离感的脸,语出惊人地问:“我可以亲深一点吗?” 听了这句话,隋银大脑已经完全不会转了,只脸和脖颈全红了,呆头鹅似的点头。 明昭就将手扣在隋银的后颈,垂眸盯着他的唇看了几秒,然后吻上去。 不再是青涩的单纯相贴,而是轻吮轻含、舌头勾缠,一点点探索开发、引导隋银学会接吻和换气。 两人都是第一次接吻,上瘾似的亲了好久,隋银最后腿都软了,还是趴在明昭背上被背回去的。 回忆的重要作用就是对比,唇瓣微微分开、气息相交时,隋银微喘着气说:“当时第一次接吻你就给我舌头都吃麻了,我心想你肯定不是第一次谈恋爱,游刃有余的男人。” 明昭失笑,坦然解释道:“其实从追到你的那天我就在想第一次要怎么亲你。” 闻言,青年撇了撇嘴,“亏我当时觉得和你拉拉小手都不太好意思,结果你脑子里居然在想这个?!” “当时一做梦就全是你,”明昭说起这些私房话时神色也是淡淡的,信息量却是爆炸的,“我就在想,第一次就得把你亲舒服亲老实了,让你上瘾。” 倏地,隋银蜷了蜷手指,“……好吧,我确实挺上瘾的。” 接着,又盯着明昭的眼睛看了两秒,“我还以为你的‘规矩’是让我随时随地给你报备呢。” “你会吗?”明昭眉梢轻挑,眼神却侵略性十足。 隋银轻哼一声,“少套路我,我才不会上当呢~”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放在了衣帽间里的小沙发上,明昭在他身前曲腿蹲下,握住他微凉的脚踝,指腹在凸起的那块骨头上轻轻按揉。 “干嘛?”隋银有点儿不自在地缩了缩腿。 明昭手心出现一根红色的编织细绳,耐心解释,“定位器,愿意戴吗?” 第95章 爱恨参几?宝宝心疼心疼我,好不好?…… ……隋银还真是第一次听见能把无时无刻的定位这种东西说得这么明目张胆的。 “我说不愿意就不戴了吗?”隋银刻意晃了晃脚,“哥哥,你不觉得戴这个玩意儿就更像拴鸟了吗?” “嗯。”明昭态度并不强硬,只像是随口一提,“你不愿意戴就不戴了,定位我会装你手机里。” 再“被失联”的情况,他不会再允许。 “哥哥,你还真坦诚呢~” 隋银轻啧一声,脚尖不客气地顺着男人大腿下滑,到中心。 明昭眼睫微垂,神色不明,“想干什么?” “今天我们可都没喝醉。”隋银弯了弯眼睛,意有所指道。 接着,有朝着那根红色细绳扬了扬下巴,“给我戴上,刚好我没戴过脚链配饰,试试呗~” 明昭似是没想到他会答应,收起编织细绳的手指微顿,“真愿意?” 回应他的是隋银晃悠悠的小腿。 漂亮青年脚踝上多出一条红色的细绳,耀眼夺目得很,鲜红的颜色和白皙的肤肉相对比,冲击性强得不是一点点。 手指在小腿肚上微微下陷,明昭轻抚着他的下颌轻轻啄吻,轻声道:“给你准备了很多漂亮衣服。” “我看见啦。” 隋银在明昭的眸光中看见了自己、和爱意。 于是他也学着压低声音回应,“我很喜欢,好多件都是当时我在深山老林里可惜没能穿上的。” 闻言,明昭却笑了,单手托着他的臀腿将人抱起,走到饰品展示架旁的抽屉区,“知道你不爱开抽屉,不止那些、这些衣服宝宝穿肯定也很漂亮。” 隋银已经隐隐有了预感,喉结不自觉动了两下,声音也收敛了、不像方才挑衅时那样狂。 “哥哥,我怎么觉得分手三年你演都不演了呢?” “嗯。”明昭淡定地从抽屉里手指勾住一小片布料,慢条斯理地给隋银换上。 施施然道:“毕竟被初恋男朋友甩了,等了这么久*才复合上。” “宝宝心疼心疼我,好不好?” 明昭实在长了一张勾人的脸,隋银眼一晃,晕晕乎乎的就点了头。 “……” 隋银跪立在宽大的落地镜前,侧腰被明昭握住,双膝底下是厚实的软垫,眼前…… 是镜面中看上去格外迷乱的自己。 明昭就像是把他当成一个换装娃娃玩儿,眼神中的灼热丝毫不遮掩半分。 男人胸膛贴着他的后肩,腰腹动作愈加慢条斯理,看见隋银浑身一颤的反应后,满意地低头亲了亲青年的耳根。 轻笑着在他耳边夸夸,“奇迹银银,好漂亮。” …… 从衣帽间到卧室再到浴室,隋银算是知道了明昭这黑心玩意儿在多少个地方塞了东西。 屋内旖旎的味道久久散不去,开着窗户透气会冷,他就被明昭抱到客厅的小沙发窝着缓缓,男人自己在里头收拾。 隋银身上未着寸缕,只被毛茸茸的毯子裹着,目光无聚焦地缓着劲儿。 腿软得是半点儿都动不了,身上皮肤经此几遭敏/感得一碰就颤,更别说几分钟前蹦跶得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了。 ——没开始前他还想着,明昭这几年素成这样都这么能忍,肯定是年长了几岁会疼人了。 美美等着享受呢,就被从里到外弄了个服服帖帖,比起当年的疯狂尤甚。 毕竟当年只知道最本能的亲昵和横冲直撞,哪懂什么花不花样、技巧不技巧的。 “……” 缓了几秒,隋银下意识就想伸手摸根烟叼着缓缓神,摸到自己滑溜溜的大腿才想起来自己答应明昭戒烟了。 算了。 戒就戒。 没滋没味地躺了半天,他才披着毯子、挨着墙,呲牙咧嘴地用奇怪扭曲的姿势走回卧室。 窗户已经关上,透过气的房间里头没有客厅暖气那么足,但也不冷,有种独属于冬天的清冽味道。 谁曾想,明昭站在洗手台前,浑身上下只穿了条裤衩,垂眸认真地……搓着手里那一块小小的白色布料。 隋银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啊,当即瞳孔地震想也不想就伸手去抢,“欸不是!我自己会洗……” 嗓音却没有平时清亮,有点儿哑。 “顺手的事儿。”明昭清干净布料搁在衣架上夹好,没让他碰,坦坦荡荡地道:“澡都是我给你洗的,洗个内裤怎么了。” 片刻,又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回床上躺着,“给你泡了蜂蜜水润润嗓子,我收拾完浴室就来抱你睡觉。” 隋银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不自觉舔了舔唇,觉得明昭这个样子特别性感。 人夫那股宜室宜家的气质一上来,怎么管他都心甘情愿了。 只要不戒色,戒什么都行。 * 除夕那天,他们这个南方小城市罕见地下了场能堆起来的大雪,不算厚,将将没过半截小腿。 但这种程度都能让隋银兴奋坏了,一大清早醒来连里头睡衣都没来得及换,套上羽绒服就拽着明昭和问水下楼玩雪去了。 公寓小区内下来玩雪的基本都是小孩儿,隋银这么个23岁的成年人和他们打起雪仗来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眼里只有浓重的胜负欲,“嘿!看我百发百中!把你们碉堡都炸喽!!!” 问水作为剑灵时见过不少比这还大的雪,或者说,他所在的地方基本是终年不化的洁白,按理来说早该见怪不怪了。 但他仍旧很兴奋,毕竟当时不喜化形,也不觉得这冰冰凉的东西有什么好玩,也没人陪他玩。 现在有了很多小朋友,他可以悄悄用系统能量“作弊”,同时搓两三个雪球出来,“弹药”充足,打得酣畅淋漓。 而隋银,凭借着脸不红心不跳打败一群小孩儿的“战绩”,轻而易举地就成了孩子王被围着叽叽喳喳。 不远处的清净地儿,明昭慢条斯理地在堆雪人。 并非是绷着什么成熟男人的自尊心和面皮在作祟,他单纯就是不爱和别人闹,又不想离开隋银,索性自个儿在这堆雪人。 时不时回头看看笑眼弯弯的隋银,又眼神温柔地低头去改改雪人的细节。 等隋银顶着润湿的几缕贴在脸颊的头发跑过来往他身上扑时,明昭稳稳接住了。 隋银看着这两大一小的雪人,惊喜地开口夸赞道:“老公你还有这手艺呢,堆的雪人脑袋好圆!!!” 明昭轻应了一声,随即在他脸上吻了吻,冰冰凉的触感,笑着哄道:“再叫一声来听听。” 许是这些年成熟了点儿、羞耻心也跟着上来,隋银不太好意思像以前一样张口老公老公的,总觉着臊得慌。 在家里头经常性的直呼大名,偶尔逗他或是在床上被弄崩溃了会喊几声哥哥,别的就死活不好意思叫。 现在也一样。 “听一声还不偷着乐呢!明昭你怎么这么贪心!!” 隋银方才顺了嘴,现下说什么都不肯复述了,只戴着手套在那雪人上摸摸蹭蹭,“真可爱,一家三口!” “再堆个糕糕吧,我把它抱下来咱们拍照片儿!!”他双眼亮晶晶地看向谁时,没人能拒绝他的要求。 明昭尤甚。 “好。” 于是,刚堆完一家三口的明昭又从旁边没被雪仗大军扫荡过的平台上掬了一捧雪,开始给隋银捏小猫。 隋银一把捞起问水,“崽崽走喽!我们去拿东西给雪人戴上!!” * 两个大的雪人戴上了围巾和酷酷的墨镜,小的那个脑袋戴了顶明黄色的可爱毛线帽子,小猫还给用树叶做了耳朵。 明昭调试好三脚架支撑着的相机延时,在隋银大张着手臂笑时走入取景框。 问水将慵懒的糕糕顶在脑袋上,笑起来唇角有两个梨涡。 隋银双手高举张开,兴奋非常、像是凛冽冬日的一抹烈阳。 明昭双手放进大衣兜里,唇角有浅浅的笑,身型疏朗。 “咔嚓。” 微不可察的快门声响起,一家四口的冬日被定格在此。 隋银抱着手机仰躺在沙发上,手指来回放大欣赏着这张照片,啧啧道:“不愧是我,素颜都漂亮死了~” 话音刚落,明昭就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屁/股,“大过年的说话没个轻重。” “噢,”隋银揉了揉屁/股,改口道:“不愧是我,素颜都这么漂亮~” 他们前几天陆陆续续采购齐了食材和一些用于增添气氛的装饰品,隋银欣赏完自己的脸蛋,把手机随手扔在一边就和明昭开始鼓捣了。 当然,主要是他指挥明昭干活。 “左边移动1.5毫米,ok!”隋银看着完美对称的春联,哼着歌拆开香薰,“小柑橘,香喷喷~” 贴完装饰,明昭就戴上围裙开始备菜了。 当然,这种大节日要做的菜式比较丰盛,隋银更是全程都参与感满满。 具体体现于—— 明昭行云流水地切菜,隋银跟着“咔嚓咔嚓”地吃薯片。 明昭开始做菜,隋银在旁边眼巴巴盯着,并且在菜出锅的瞬间尝到第一口。 “好吃!” 青年像根小尾巴似的跟在明昭后头溜锅边儿,明昭也享受着投喂的满足感,“要不要再尝一块菠萝?” “嗯嗯。”隋银点头自觉张开嘴,嚼嚼嚼后又指了指,“再来个小话梅。” 最后一个菜收尾时,隋银摆好碗筷就去开投影仪,放了部他们一起看过很多遍的电影,然后盘腿坐下,等着明昭。 问水第一次以人类身份过新年,兴奋得不行,面前摆着三四听旺仔牛奶的空易拉罐。 隋银以“小孩儿再喝都该醉奶了”的借口,成功顺过来两听。 然后对明昭得意地一挑眉。 “新年快乐——” 新年是伊始,往前无论爱恨参几,往后、都是爱了。 第96章 我有药哦~为什么只有他活下来了?…… * 新年过后休息不了多久,明昭公司忙碌起来,隋银自然又飞去北方城市拍戏。 导演拿着大喇叭喊:“找准我刚跟你们讲戏的情绪啊!3、2、1,action!” 审讯室内。 江余双手松松握拳搭在桌上,似是一个被铐在桌上挣脱不得的姿势,然而,他的脊背却没有半点的紧绷,反而无比惬意放松的模样。 当然,时间已经走到凌晨,青年眼皮倦怠地垂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语气无奈:“警官,该问的你也问了,该答的我也答了,咱们就没必要在这儿大眼瞪小眼干耗着了吧,我好饿啊~能给桶泡面不?” 徐以舟许是被他这个不上心的态度气的,手指骨捏的卡兹作响。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胡乱闲扯的行为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受害人家属还等在外面想要一个交代,而你从进来后嘴里头就没有半点儿有用的话!全在这儿跟我扯闲天儿!” 相比起年轻警官脸上难以遏制的怒气,江余则显得有几分百无聊赖,满脸的无所谓,“哦,可我又不是警察,况且该说的我都说了呀~” 他的语气、神态无一不彰显着“无聊”二字,就像最难搞的那种嫌疑人,说他不配合吧,他好端端坐在这儿呢,也没乱吼乱叫;说配合呢,嘴里的话倒腾来倒腾去就那么几句,也礼貌得很,就是没几句有效的。 江余觉着自己回答问题时真挺诚恳的,只是语气和气质使然,紧张不起来而已。 他只是碰巧运气太差太倒霉,出门干点儿什么都容易惹上祸事。 而刚好呢,自己又不喜欢在外人面前表露情绪,也不喜欢像一个被抓来的无辜群众一样—— ……虽然他的确是一个被卷入的无辜群众。 但那些普通人在遭遇这种事情时,冷静的在少数,绝大多数人都会在审讯室内露出慌乱又焦虑的表情,一次又一次地摇头,口干舌燥地申诉着说自己真的不是凶手,最后再被反复的磨问重复的问题,因而连口供都开始颠三倒四,心里也开始真正地对自己产生怀疑。 自己说的真的是对的吗? 自己真的没有出现在那里,记忆真的没有将别的东西嫁接进来作为掩护吗? 真的不是自己做的吗? 还是……自己在下意识地给自己脱罪呢? 与此相反,江余心非常定,他永远不会怀疑自己的记忆。 他看过太多心理医生,也一直在做定期的心理咨询,这些年没什么事儿干的时候也看过很多心理方面的书籍,那些造诣一般的心理医生或许还没有他经验丰富。 江余讨厌变成白痴,而是根据审问他的警官透露出的、含着愤怒的只言片语,就能拼凑出一个大差不差的真相。 为什么大半夜这些警官会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抓他? 因为那个死亡的受害者被警察发现时,身上已然全是自己捅的血窟窿,发了疯似的自残,嘴里不断重复着的就是jiangyu两个字。 其实光凭这两个字并不能直接说跟江余有关系,最关键的细节在于,受害者在死亡前去过江余的画廊。 他是非常有嫌疑的。 正说着,徐以舟递过来一张照片,“这个人,有印象吗?” 江余盯着那张照片细细看了几秒,眉梢轻挑,“我确定我不认识他,另外,你们查过血了吗?他吸/毒?” 的确,单向玻璃后的几个警官对视一眼。 徐以舟谨慎地没有回答,只将目光牢牢地锁在他脸上,妄图捕捉到这个画家的每一丝情绪。 没收到回应的江余也不恼,他脸上的神情是笃定的,也不需要别人来肯定自己的猜测,只轻叹了一声: “虽然我不知道他喊的是不是我,但就算是,我一不贩/毒、二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警官叫我来并非因为什么似是而非的所谓证据,而是直接诈供、猜我知不知道而已。” “……” 江余脸上露出一个有点恶劣的笑容,“虽然我最近‘n进宫’的次数确实很多,但这些事跟我有没有关系你们其实非常清楚,只是因为我太倒霉了总遇到凶杀现场,仅此而已。” 正常人只要遇上一次便会留下阴影的事儿,放在这人嘴里却仿佛再平常不过了。 语气和眼神皆没有什么害怕或兴奋的情绪,而是一种格外平静的倦怠。 似乎,他早已习惯,并且,等待着什么。 徐以舟微皱着眉看他,脑中思绪百转千回,想着江余从前涉及的案子,以及没有权限无法查看的案件卷宗细节。 他一直不知道,江余在当年的案件中扮演的是什么样的一个角色。 是单纯的受害者,还是另有隐情? 为什么只有他活下来了? “……” 沉默,还是沉默。 江余坐在椅子上是背对钟表的,但他内心似乎有一个一秒不差向前走着的精确钟表。 滴答、滴答。 “时间到了,我能走了吗?”江余微笑着。 闻言,徐以舟下意识抬眸去看墙上的时钟。 江余手指在桌上不紧不慢地轻敲了三下,刚好过去十二小时的最后三秒。 提审扣留时间结束。 江余被带去走程序,徐以舟无功而返。 他抓着烟盒往外走,搓着自己毛躁的头发烦不胜烦地在警局门口蹲下,对着台阶自言自语、骂骂咧咧。 刚巧,不是冤家不聚头。 江余出来时,身上还是画画时被颜料蹭到的那一身衬衫和热裤,笑盈盈地听完后半截儿。 然后,礼貌地拍了拍徐以舟的肩膀,在对方回头时借此机会将手中的名片轻巧插/进了年轻警官的胸前口袋里。 “我的私人电话,徐警官有需要可以找我哦~” 徐以舟哪儿见过这种架势,当场就懵了,愣愣地抬头盯着他看。 江余却对他暧昧地眨了眨眼,权当告别。 “等一下!”徐以舟步伐仓促地站起身,不假思索地就拽住了江余略有些骨感的手腕,“我送你回去。” 话音刚落,便收获了面前这个画家戏谑的一个眼神。 那眼神似乎在说—— 徐警官刚才在审讯室里那么凶,现在就这么殷勤呢~ 当然,虽然徐以舟收到名片时心脏的确突突了那么两秒,但送江余回家还真不是起了什么别的心思。 案件或许真的跟这个过于“倒霉”的画家没什么关系,但他肯定知道点儿别的东西。 他得追上来问个明白。 仅此而已。 * 车内。 江余懒散地靠在副驾,右手搭着车窗,微微偏头,目光丝毫不掩饰地落在徐以舟脸上打量。 眼睛、鼻梁…… 年轻的警官实在长了一副他喜欢的好皮囊。 所以,他决定帮帮这张皮囊的持有者。 江余主动起了个话头聊起画作,这实在符合他的职业,徐以舟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聊,气氛还算和谐。 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江余提起一个近期在办的画展,聊起了其中的一个画家。 “他的风格我一直不太喜欢,但阐述画作的理念还算不错,徐警官有空可以去看看,说不定有意外收获哦~” “好。”徐以舟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话外之音,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那,下次见啦,徐警官~” 江余笑着摆了摆手,转身回到自己偏僻的小别墅。 背影单薄又渺小,像是一阵风就能将这个青年掳走了似的。 徐以舟在车上多停了会儿,直到看见青年客厅的窗帘拉开透光,才缓慢驱车离开。 “好,卡!!——” …… 今天的戏份结束得早,隋银没再到处瞎溜达,而是准备直接回酒店跟明昭打视频通话。 没办法,他们有对象的人就是这样黏糊的~ 【in:想你了老公~[小鸟探头.jpg]】 明昭大概还在开会,没打字,但摁了个表情包过来。 【银月:[小鸟认真工作.jpg]】 【in:今天一个人吃火锅,好寂寞呜呜~】 没等明昭回复,电梯开门声响起。 “叮——” 明明是很细微的声音,但“做贼心虚”的人自然比平常更加耳聪目明。 细细簌簌的衣料摩擦声,走廊内凑得极近的两个身影立马触电般弹开! 隋银手指扣着手机抬头,在发现是两个熟人后高高挑起了眉梢,“哇哦~” 是许川和段赫。 两人似乎发生过争执,衣领袖口都有拉扯的褶皱痕迹,但至于方才电梯门开的时候在干什么……似乎就不一定了。 气氛似乎被隋银撞破了什么,许川整理着开了的领口,轻咳一声,神情有些不自然,但依旧笑着跟他打招呼,“回来了。” 对面两人都气喘吁吁的,细看还有些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脸红。 隋银唇角扬着,也跟许川摆摆手打了个招呼,“嗯哼,晚上好啊~” 段赫没整理乱了的衣裳,而是任由领口大张着,懒洋洋地靠在墙上,摸了根烟咬着没点,淡淡地扫了眼隋银。 很匪气的男人。 有男朋友以及充足亲昵行为经验的隋银只消一眼,就看出了两人嘴唇的不对劲、以及针锋相对下格外明显的……暧昧气氛。 暗潮涌动,似乎被他这个路过的小鸟破坏了呢~ 不过主角的感情线并没有出现在他的任务里,他也懒得管。 只打趣般笑了下,路过时拍了拍许川的肩膀,又顶着段赫视线中的压迫哂笑着,挑衅的回望了一眼。 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施施然道:“要是哪儿被蚊子啄了、吃东西咬破了、或者什么小猫小狗挠的…可以来找我,我有药哦~” 第97章 解脱“我们做吧。” * 这几天戏份排得越来越紧密,许川自然不必多说,几乎成日都是满的戏份。 就连隋银都没了先前的舒坦日子,好几次下戏都八九点了才赶回酒店和明昭报备吃晚饭,撞见段赫在许川房间门口蹲着。 他们两人之间的氛围一次比一次怪,隋银先前还有空打趣几句,但戏份一上来压根儿没了那个精力。 江余这一大张大合的角色演起来并不容易,又要维持着体重、又要那股子突然爆发的疯劲儿,很累。 就像此刻—— “江余,你跟我交个底。”徐以舟眉目沉沉地站在他的家门口,语气不明,“你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吗?” 说出这句话的缘由,那便是最近的“巧合”实在太多,多到他不得不将其和面前的人联系起来。 自从那次江余让他去看画展,他仔细查了对方所说的那个画家的理念,抽丝剥茧般捕捉到那么一丝线索顺着查下去,案件渐渐就有了眉目。 往后,又是很多次。 他们有了私人联系方式,开始频繁地隔着屏幕聊天、胡天海地的闲扯,夜晚似乎格外不同。 徐以舟越来越期待特殊提示音的响起,抱着手机傻笑又突然反应过来的次数不断累积…… 就连他师父,都旁敲侧击地问他是不是恋爱了。 但徐以舟对此也是迷茫的。 江余在某些方面上的敏锐度和感知力强到了毛骨悚然的地步。 不能透露的案情细节徐以舟从来不会多谈,但隔着手机屏幕的那人却非常擅长于从那么几句模棱两可的概括中发现问题。 确实不知道细节,但并不妨碍江余的思维。 好几次深夜聊天时仿佛一下子带过的话题,徐以舟都会在工作中的某一瞬间脊背发凉,猛然察觉对方当时的意有所指。 提到过的著名画作几乎会是案件某一方面的突破点,非常刁钻疯狂的一些画作来作为思路提示…… 对方在这方面的熟悉让他暗暗心惊。 “江余,你会选择和他们成为同类吗?” 闻言,江余浅浅地笑了一下,锁骨处的肩颈比起先前都要消瘦许多。 他说:“不会的。” 要不是对方做过血检,徐以舟都要怀疑对方瘦得这么快是不是吸了不该吸的东西。 “你最近是不是瘦得太快了?”徐以舟皱着眉。 然而,江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盯着他的脸看,突然道:“徐警官有空的话来给我做模特吧?我还没有画过人呢~” 徐以舟顿了两秒,微微别开眼,“最近所里太忙,过段时间吧。” “啊,”江余的脸色一瞬变得特别奇怪,明明眼神是淡淡的遗憾,眉眼甚至带了点哀伤,嘴角却是向上扬着的,“那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什么意思?”对方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方才突然被邀约的不好意思瞬间被抛在脑后,急声追问。 江余却已经转身进了客厅,背对着他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的情绪冷淡下来,是很明显的逐客令,“请回吧,以后也不用再来了。” …… 至此,隋银只剩下最后一场杀青戏。 导演特意招手让他过去。 隋银第一件事就是找助理拿手机发信息,手指在屏幕上猛敲。 【in:马上!解脱!啊啊啊!!!】 【in:[小鸟开心.jpg]】 【银月:[图片.jpg]】 【银月:[小鸟乖巧坐等.jpg]】 图片上,明昭浑身上下只披了一件浴袍,仰靠在沙发上,背景是隋银酒店房间的陈设,桌上还有精心布置过的花束。 他男朋友来接他杀青,嘿嘿~ 对杀青的渴望又深一分,隋银跨腿往小马扎上一坐,“怎么了导演?” 导演慈眉善目地问他:“拍完这部戏有什么打算啊?” 新人为了稳住热度向来是趁热打铁接触下个剧本开始用心揣摩的。 许川杀青还有段日子,但也在陆续接剧本了。 然而,隋银向来懒得做什么表情的脸却出人意料地笑得很甜,说的话也令人意外—— “拍一两个广告,就和我男朋友去度假!” 导演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咂摸了两秒,“你这小孩儿怎么还是个恋爱脑呢?” 隋银轻啧一声,“这叫享受人生,什么事儿有个体验就够了,我也没什么艺术追求。” 问水前两天就提醒过他,主角的“影帝之路”快要达成,他的戏份一拍完,就可以和明昭逍遥自在了。 * 休息了一会儿,就到隋银的最后一场戏了,也是他这个角色的高光片段。 导演仔细给他讲了情绪、台词、眼神要怎么去表现,期间化妆师也在不断跟着修改妆容。 若说前边儿的造型都是清瘦颓废的艺术家形象看,那么今天的便是如昙花一现般的绚丽—— 徐以舟经手办的案子不少,也逐渐从一个刚毕业的年轻警察变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副支队长。 最近,周边各地发生的多起连环杀人案轰动,居民人心惶惶。 在有了足够的权限过后,他调取了当年江余涉及的那起案件卷宗来作为参考。 这下,才知道了对方为何要数十年如一日地去做心理咨询。 江余曾是多年前一起轰动全国的连环杀人案的唯一幸存者,被救出时年仅15岁。 据说,警察在那条深达地下十几层的“私人监狱”里发现他时,少年脖子上戴着项圈被拴在最深处的水池边,纵使鞭痕满脸、也能看出那张脸的骨相惊人、是令正常人看一眼就觉得毛骨悚然的那种凌/虐美,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差点没抢救回来。 当时的江余防备心极强,拒绝了警察提供的心理干预,独自搬到了荒郊野外的小房子里躲避着所有人。 成年之后的他,才开始接受心理咨询。 犯下案子的,是江余的亲生母亲,一个曾经被称为红灯区最美的女人。 那些死去的人无一不是说过要和她结婚而骗她玩各种下作花样、最后却另娶良人的、人面兽心的男人。 犯下第一案时,是因为其中一人怀了孕的妻子哭着来乞求她,说自己真的受不了了,最后在她面前跳楼坠亡。 女人打造的“监狱”中有了第一具“尸体犯人”。 * “那你……”徐以舟站在江余的小别墅门口,手不动声色地收在腰侧,脊背绷得像一支蓄势待发的弓箭,眼神中滑过了一丝暗芒。 这个案件最后,江余母亲的身体被从湖里打捞出来,种种证据表明,她似乎是在杀掉最后一个目标后……畏罪自杀。 但那“监狱”里居然还有江余这么个唯一的幸存者。 “我为什么会在那里?” 江余身上穿了件简单的白色卫衣,这并不符合他日常的精致审美标准,但显得他格外年轻,也格外……死气沉沉。 青年修长的指尖夹着细长的烟,烟雾缭绕中神色不明,他的脸上有一种堪称颓靡的绝色,眼中却又好似压着熊熊火光。 面对徐以舟质疑的目光,他笑了下,“当然是因为……她同样恨我喽~” 一个生父不明的男孩儿,一张不像她的脸蛋,无一不在诉说着别人对自己的伤害。 怎么可能不恨呢? 徐以舟身侧的手已经绷得几近发抖,声音暗哑,“……当年,你真的被锁在地下、一次、都没有出来过吗?” 畏罪自杀,多合理的结局。 毕竟,一个被常年虐打的怯懦孩子,怎么可能对母亲下手呢? “徐警官,你的名字真好听。”江余没有回答,只感慨地说了这么一句。 “徐以舟,以舟,真好。” “回答我!”徐以舟下颌绷得极紧,声音震怒,“你真的一次都没有试图反抗过、试图……杀了她吗?” 青年闭了闭眼。 “没有呢。” “不过,我确实该向她赎罪。” 江余轻声答:“提示你这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模仿作案永远是赝品,赝品,不该被捧于聚光灯下高呼正义。” “徐以舟,以舟为介,去吧。” * 案件告破的当天,徐以舟按捺不住、立马就来找江余。 副驾是一束向日葵,生机勃勃地绽放着。 结果,迎接他的,是一场范围完美控制在独栋小别墅的大火。 背靠着熊熊烈火,江余看见他时笑着站起身。 没有过多的告别,尽管徐以舟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解开安全带开门跳下车狂奔、却还是在青年刻意的布置围挡下踉跄绊脚。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余一步步退进火海。 青年轻佻地将两指轻触唇部后抬手,那是一个很轻的吻。 在徐以舟目龇欲裂的哭喊声中,青年镇定自若地转身理了理衣摆,坦然,走向死亡。 …… “卡——!!!” “恭喜江余杀青!” 周围七嘴八舌的恭喜声,隋银表情有点儿恹恹提不起劲儿。 导演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提前封的红包塞他手心里,“你的第一场戏和最后一场都是一遍过,以后的戏路肯定很顺的!” 演员演了死亡的戏份,导演惯例都是要封个红包压压晦气的,隋银接下,“谢谢导演。” 杀青饭等所有戏份拍完之后再约,他一言不发地穿上外套,上车等着经纪人送自己回酒店。 演员下了戏份还没出戏是非常正常的事儿,经纪人笑着替他周全。 车内。 隋银将帽子挡住眼睛,在脑内和问水交流。 【乖崽,我的任务是不是快结束了?】 问水手中捏着积木,【对呀,银银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呀?我们又不会做完任务就离开世界。】 【想起了一点东西,】隐隐不安的心得到安抚,隋银紧绷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松了松,【继续去玩儿吧崽~】 他晕血的毛病已经许久没有再犯过,但方才在戏里走进火场时……隋银真的感觉有一瞬间的解脱。 不是江余,是隋银。 在意识到这一异常反应的一瞬间,隋银不可避免地对自己产生了抗拒、自我厌弃等一系列负面情绪。 他为自己或许即将到来的死亡,感到解脱。 为什么呢? 这种恹恹提不起劲儿的感觉持续了一路,一直到酒店。 “滴——” 房门开。 明昭脸上带着笑意,张开手等待一个热切的拥抱。 隋银也如他所愿,一脑袋就扎进了男人怀里,脸抵着他温热的胸膛。 “怎么不开心?” 敏锐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明昭一把将他抱起,用抱小孩儿的姿势单手托着隋银的腿根,另一只手轻碰着青年的脸颊,“想不想跟我聊一聊?” 隋银怔怔地看进他的眼睛,哑声道:“我们做吧。” 第98章 坏透了“3、2、1…”“乖宝宝。”…… 性的确是一个宣泄情绪的渠道,但明昭拒绝了这种赌气般的行为。 他轻轻啄吻着隋银的唇,又转而去吻青年的眼睛,“想哭就哭一会儿,不笑你。” 眼睛能流露出来的情绪向来要比嘴巴更加诚实,明昭总喜欢亲隋银的眼睛。 吻他咸湿的泪滴。 “谁要哭?!”隋银瞬间大声反驳。 声音一高涨起来,情绪便也没那么低落了,他撇了撇嘴将脑袋埋进明昭颈间,“我饿了。” “嗯,马上就可以吃了。”明昭视线一寸都没有从他身上挪开过,现在也同样。 嘴上说着马上行动的话,身体却是诚实地不挪动半点儿。 空闲的手不知是拿了什么东西往隋银脑袋上轻轻一扣。 “咦?”隋银抬手去抓*,发现被捏在手里的是一顶手织的彩色线帽,织得有模有样,形状也不是软趴趴的那一种,很有型。 一瞬间,别的想法全都被远远抛在脑后,隋银捏着帽子,眼睛瞬间亮了,语调上扬,“老公你织的?!” “喜欢吗?”明昭将他放到沙发上,又亲了一下,“我去做饭,你戴戴合不合适。” 隋银立马踩着拖鞋溜到穿衣镜前,将帽子整理好后对着镜子凹姿势拍照片儿,心里美得不行,连嘴角的笑容都变得甜滋滋的。 他老公亲手织的帽子~ 在镜子前欣赏了好一会儿,隋银心底那股子新鲜劲儿越发上来。 “啾啾~” 青年瞬间变回鹦鹉体,两只爪子顺势落在帽子里,小心地收起锋锐的爪尖,爪垫在线帽里踩了踩。 软软的,暖暖的。 低头正踩得起劲儿,下一秒,小鹦鹉毛茸茸的脑袋上一重,也多了顶等比例缩小版的小彩虹线帽。 小鹦鹉顶着一个彩虹小帽儿,打眼儿一看便像是那种搁在橱窗展示最中心的毛绒玩偶,精致又惹眼。 小孩儿见了走不动道的程度。 预判某人会变成小鹦鹉成功的明昭弯了弯唇,手指轻轻摩挲他柔软的羽毛,轻笑着道:“大的小的都有份。” 隋银脑袋顶有一个小帽子,鹦鹉全身又被包裹在大帽子里,简直就是一个漂亮精致的鹦鹉套娃。 小鹦鹉从线帽里飞到镜子前,仔细端详脑袋上这顶迷你帽,惊奇地发现虽然这帽子小,但该有的细节是一样儿不落。 “明昭你手好巧啊!!” 下一秒—— 隋银变回人形,猛地就往明昭身上一跳,双腿圈着男人劲瘦的腰。 “我老公怎么这么能干呀~”隋银黏黏糊糊地去亲他,催促道:“赶紧吃饭!吃完饭加餐!” 至于加的是什么餐…… 是夜。 隋银双眸放空,只觉得哪哪儿都在晃。 他的身体在晃、眼前的光影跟着在晃、鼓噪的心脏也在晃。 濒临节点时,明昭却忽然停下动作。 隋银茫然地抬眼去看,眼睫沾上水汽,眼尾晕得通红,全身上下的快/感全都汇集到一处却得不到半点释放。 “明昭……” 小腿无力地在床单上蹭了两下,隋银憋得难受,却又抹不开面子去主动开口让他动动,只能承受不住般偏头咬住曲起的食指关节,双眸聚不上焦。 明昭真的是个坏透了的男人。 他的掌控欲从来不表现在控制隋银的衣食住行上,在这些方面,只要隋银保证自己的健康、以及不离开他这两点,明昭从来不过多干涉。 但男人在床上和床下向来是两个模样。 下了床,明昭惯着隋银的一切。 在床上,明昭有着绝对的掌控权。 他在关键时刻停下动作,又好整以暇地欣赏着隋银敏/感难/耐的模样,在对方开始咬指节时才继续动作。 将修长漂亮的手指从红肿的唇瓣间解救出来握在手心,俯下身,另一只手顺着薄而韧的腰腹向下。 被掌控的瞬间,隋银身子受不住地一个激灵,发着抖、音调也不受控制地向上扬,急切得都带了几分泣音,“不行——唔……” “宝宝可以做到的,很棒。”明昭偏要在这个时候谈事儿,问他下午回来时的情绪异常。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隋银早已回想不起来下午时分的低潮情绪,只哽咽着、用最简洁的语言快速交代掉。 然后,用那双润湿的、无法聚焦的眼睛看向自己的爱人,企盼着明昭能够早点放过自己。 “……”听完解释,明昭忍不住低头,吻了吻青年心脏所在的位置。 隋银就又抖了一下。 “下次,宝宝也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你的情绪不对,好不好?” “想要什么随时都可以发信息,生气或者难过、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小委屈,也需要直接告诉我,说你需要我,可以吗?” “感情需要沟通,沟通才能高效的解决问题,我不希望你带着任何没解决的情绪问题睡觉,能做到吗?” 明昭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毕竟……此时此刻全身敏/感到极点的人,不是他呀~ ^^ 隋银一个劲儿地点头,声音也带上了含糊的求饶,“能做到,老公,我能做到呜——” 几秒的时间在他眼里像是过了半辈子那么漫长。 明昭坏心眼地又欣赏了几秒,才慢悠悠启唇倒数。 “3…2…1。” 手松开桎梏。 隋银眼前一片白光闪过,余韵久久不散。 只听见男人格外性感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听得没来由叫人害臊。 明昭的声音带着笑意,夸赞道: “乖宝宝。” …… 身体素质以及精神活力的双重鼎盛期,成年男人最好的二十来岁。 隋银真正缓过神来时,外边儿的天早已蒙蒙亮起。 他爱漂亮、干净自然是首要。 攒了点力气,就开始催着明昭抱自己去洗澡。 明昭向来是结束之后立马收拾残局的类型,现在带着一身抓痕和吻痕收拾房间更是显出了人夫的别样性感。 隋银腰下垫着枕头,有气无力地趴在床尾,伸手去拽他的睡裤,嘴里还嘀咕着:“你还穿我睡裤,心机的男人!” 张牙舞爪的可爱,明昭看得挪不开眼,只觉得心脏都被这么个人塞满了似的爱意泛滥,脸不红心不跳地转移话题,一把将他抱起,“走,伺候宝宝洗澡去。” …… 这一觉睡了个昏天暗地。 迷迷糊糊要醒来时,隋银眼睛还没睁开,脑海中就率先响起了问水兴奋地告诉他任务基本完成的提示音。 他含混地应了一声,没动两下,腰间的手就安抚地往回揽了一下。 “宝宝。”明昭亲了亲他后颈,“想吃什么早餐?” 隋银半睁着眼皮看了一眼时间—— 下午两点了。 纵欲的后果就是全身又酸又胀,晨昏颠倒。 “想喝粥。”他脑袋一仰,精准就靠到了明昭颈间。 四目相对,明昭喉结轻轻一动,低头抵了抵他的鼻尖,“好,你躺一会儿再起来洗漱,我去做早餐。” 男人眼中清明,下巴也是洗漱过的光滑,显然不是刚醒的模样。 隋银欣赏了一下自家男朋友的美色,才懒洋洋地去薅手机。 从问水提示他任务完成、而明昭没有主动开口提起时,隋银就知道,大概是发生了什么符合对照组人设的事儿,被明昭提前处理掉了。 一打开微博,果不其然。 昨天杀青、团队联合着剧组那边都做了一小波宣传,没透出江余这一角色是隐藏男主的信息,只放了几张剧照。 一张是江余发泄式作画时被颜料肆意着色的白衬衫照,纤细笔直的双腿、冷静又暗含热切的眼神,清瘦的艺术美。 第二张是他与徐以舟初遇时,在电梯间抬眼的那一瞬间,文质彬彬、笑意不达眼底。 最后一张照片较为特殊,也是直观视线上给出冲击性最强的。 那是十几岁少年时期的江余。 脖颈间戴着具备凌/虐美感的项圈,跪在地上抬头看向镜头,眼神疯狂、唇角溢血。 前两张照片虽然好看,但讨论度最高的还是引人遐思的第三张。 隋银平常出现在微博或是线下活动时的营业装扮都属于矜贵漂亮那一卦的,白白净净的一只小鹦鹉。 这种战损妆就在一众精致图里杀出重围,在超话被奉为镇圈神图,隋银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灰头土脸的照片在微博满天飞。 评论区明显是清理过的,但还是有部分骂声源源不断。 隋银资源好,自从他开始接触高奢广告起,舆论就一直不停息。 娱乐圈的蛋糕就这么大,谁见了不眼红呢? 干点什么就腥风血雨的体质,这次并没有落在主角身上,而是放在了他一个对照组的身上。 主角许川的星途顺风顺水、粉丝黏性高,隋银的各种消息却总是伴随着各种各样的风暴。 他粉丝涨得快,恨他的黑子自然也疯得快。 就像是该对照组的剧情上场似的,明明只是几张正常进行宣传的照片而已,却突然涌出大量的网友开始将他与许川拉出来进行对比。 一个稳扎稳打平步青云,一个忽上忽下极其不稳定。 刷了刷手机,任务已经完成、准备美美隐身开始幸福谈恋爱的隋银对此倒是没什么波澜。 他真正开始思考,对照组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主角和对照组,似乎天生就该对立的存在,对照组会嫉妒、会被阴差阳错的对比而产生自卑或恨意,从而真正将主角当作自己的敌人。 但隋银的负面情绪跟所谓的主角却并没有太多关系,他更多是不解莫名其妙就被放大的舆论、包括被拉出来比较,这些东西本质上和许川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也并不嫉妒、或是恨许川。 那么,为什么会有荒谬的所谓对照组任务存在呢? 有不同的人,自然无时无刻会产生无数组对照来——这人更高、那人更瘦、甲自信、乙自卑…… 为什么会存在他这么个具体出来的“对照组代表”,甚至还带着助力主角成功的任务呢? 在他看来,冥府底下的这几个部门,与其说是招聘员工,不如说是在做慈善发福利。 死去的人有着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人生经历,带着记忆去当主角、对照组……逐渐释怀、放下执念去轮回。 目的成谜。 脑中思绪百转千回,现实不过也只是眨眼一瞬间。 隋银把手机随便一撇,慢吞吞地从床上挪去洗漱。 又懒洋洋地踩着拖鞋晃悠到厨房,往明昭身上一挂,“好~饿~啊~” “十分钟。” 明昭任由他把自己当成猫爬架,甚至在青年牟足了劲儿往自己身上跳时反手托了一把。 稳稳当当。 第99章 漂亮“小蛋糕”(完)“给老公做。”…… …… 隋银被抓包了。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一盘新出的游戏卡带说起。 他以前打游戏并不沉迷、说收手就是不玩儿了,但最近却仿佛迟来的青春期叛逆般,忽然就迷恋上了一次次刷出最高纪录的快/感。 甚至于把以前打通关了的卡带都翻出来刷分了。 要说仅仅如此,还不至于上升到被“抓包”的程度,毕竟明昭最近公司还有一点没安排完的工作,不能得空陪隋银,自觉理亏。 被抓包的主要原因在于——明昭不准隋银熬夜甚至通宵打游戏。 不仅仅是对身体消耗程度大,睡眠也并不充足。 然而,隋银也只有在明昭怀里时才能依照健康生活时间乖乖闭眼睡觉。 他们一周前来到人烟稀少的异国蜜月,和国内存在时差,而明昭今晚恰恰有个重要的会议,为了不打扰隋银就去了书房。 隋银、以及国内和糕糕相依为命的问水小朋友,就开始联机刷记录了。 也实在是因为某人没有干坏事时要锁门的习惯,一抓就是一个准儿—— 明昭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看见的不是被子里好眠的小鹦鹉,而是一个“咔嚓咔嚓”吃着薯片,盘腿坐在地毯上打游戏的“夜行侠”。 夜灯都不开一盏,还知道要下了床再吃零食。 明昭眉心隐隐跳了几下,瞬间觉得刚才自己刻意去冲了个热水澡、就是为了不把温暖被子里熟睡男朋友凉到的行为,纯粹多此一举。 人家压根儿没睡呢。 对面联机的问水见势不对立马悄悄下线,独留隋银一个“作案者”。 夜灯徐徐亮起,并不刺眼。 隋银得以对上明昭平静又仿佛写尽千言万语的目光,不由得缩了缩腿,干巴巴地笑,“哈哈,晚上好啊老公……” 明昭心平气和地开口:“现在几点?” 隋银硬着头皮答,语速极快、声音含糊地混过去,和蚊子哼哼也差不多了,“&¥#*……” “……” 被盯得实在心虚,隋银不得已轻咳两声,这次老老实实说了:“五点六十。” ……显然,也没有这么老实就是了。 气已经壮起来了,那么在不在理就显得不那么重要。 隋银不怕死地觑了一眼明昭的眼睛,又补充道:“反正还没到六点。” 在他的生物钟里,超过六点才叫熬穿了。 五点六十。 他才没有通宵。 明昭直接气笑了,走过去一把勾着隋银的肩颈就往后扣,抵着自己暖洋洋的胸膛,“五点六十,亏你想得出来。” 怀中的人不老实,仰着脑袋就凑上来亲他的下巴,腻腻歪歪地撒娇,“没有你我睡不着嘛……” 隋银声音刻意放得很软乎,是明昭听了就心软的那种。 于是,他心里那股本就不剩多少的气性瞬间就散了,也随着低头,吻了下青年的额头,“怪我,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好好陪宝宝度假。” 话音刚落,身侧的手机就响了。 隋银半真半假地叹了一声,摇摇头,眼中带着打趣儿的笑意,故意开口道:“男人啊~” 刚跟人说要好好陪着度假呢,这电话打来的时机跟凑上来打他脸似的。 “抱歉。”明昭表情也有点儿无奈,还是拿起手机扫了一眼。 “是于析。”他抬眼看向隋银。 “嗯?”隋银伸手按下接通后又按了免提,语气随意,“于哥?你找明昭干嘛?” “哦,你不是不爱接电话吗,我就直接给你老公打呗。”那边,于析随口说了句,又直截了当地说出这通电话的目的,“你妈问你俩啥时候到,还有你老公有没有什么忌口。” 闻言,明昭手指微顿,身板不由得挺得更直了些。 什么时候到?到哪儿? 问他的忌口? 要见家长了?! “噢,我老公什么都吃。”隋银没看出他老公本人眼中的疑惑和一丝丝紧张,继续和于析讲电话,“我妈怎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 “她指挥她老公打扫卫生呢,嫌弃我当电灯泡碍事就给我找点事儿做呗。” “行了,快到的时候群里吱个声儿,挂了啊。” 电话挂断,明昭满腔疑惑终于得到了向外宣泄的途径,“我们要去见爸妈吗?” “嗯哼~”隋银先是自然而然地应了一声,随即又像是意识到某种不对劲般表情停住。 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我、那个,是不是…没告诉你啊?” 把男朋友领回深山老林看看,这是他妈在群里发的原话。 他是家里最小的一只鹦鹉嘛,又谈了这么久的恋爱,是时候该带回家里看看,然后安定下来。 再加上他妈对自己孩子懒洋洋脾性的了解,直截了当地就给出了一个时间区间,要他在截止日前就先将人带回去看看。 隋银原本是记着要跟明昭说这这件事儿的,但最近打游戏入了迷……又因着再过几天就是他们的恋爱纪念日…… 他最近全部身心都放在要跟明昭玩儿点什么花样了,完全忘记了告知“当事人”。 隋银前一分钟才刚刚蒙混过关,现在只能眼巴巴地盯着明昭,老实巴交地“自首”—— “我忘记提前跟你说了嘛……”一边说,一边又黏黏糊糊地凑上去亲,“你要原谅我哦!” “嗯,没怪你。”明昭笑着回吻,“现在知道也不晚。” “宝宝,我很高兴。” …… 见家长行动意料之中的顺利,毕竟隋银上头的长辈虽然多,但……都喜欢以原型露面。 明昭见到的,不过是比市面上所有鸟类相关的百科资料还要齐全、庞大的鹦鹉家族罢了。 回了一趟老家,两人的婚事算是正式定下,在家里那边儿过了明路。 返程回到他们度假的小别墅时已经临近傍晚,洗去风尘仆仆的疲倦,两人一拍即合地选择送餐服务。 等待期间,明昭抱着隋银面对面的坐在自己腿上,眼中的爱意澎湃,声音也带着点儿哑,“宝宝,好爱你。” 隋银笑眼弯弯地听着,启唇刚想说“我也爱你”,却被明昭以一个轻柔又单纯的吻封住了唇。 没有深入,只是单纯的轻贴了下,但隋银就是乖乖不说话了,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明昭。 对方继续道:“宝宝,你是一只勇敢、漂亮、聪明、自信的小鹦鹉,你很特别,不用做一只十项全能的金刚小鹦鹉……” 隋银眨了眨眼。 “我的人生从遇见你的那一秒开始计数,心脏跳动的每一下,都是在因你而欢呼雀跃。” “这些话迟了三年,但我一直相信你迟早都会听上一遍。” “我爱你,隋银。” 明昭这样理性的人,在这句意味不同的话出口的瞬间,却骤然红了眼眶,“你……” 气息一旦凝滞哽咽,省略的话语就成了恰到好处的留白。 于是—— “听见啦听见啦,”隋银笑着凑到他耳朵边咋呼道:“两只耳朵都听见啦!!!” 不等明昭问出那句经典又俗气的话,就听见耳边传来小声的气音,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只觉得亲昵又甜蜜。 “我也爱你,明昭。” “我愿意哦~” 隋银受不了这种有点儿容易掉眼泪的气氛,也嘴硬地不想承认是自己眼窝太浅。 只笑着狂眨一顿眼睛,拿起手机转移话题道:“点个漂亮蛋糕庆祝一下!” 庆祝他们迟来的关系改变,以及,幸有机会的……“迟来”。 * 隋银喜欢吃蛋糕,明昭对甜点则没有过多的偏向。 但这样幸福的夜晚,他同样用奶油装点了自己的“漂亮小蛋糕”。 过了零点就是他们的恋爱纪念日,再加之明昭今天情绪方面罕见地开了道小口子,隋银无比纵容,甚至有点儿怜惜的意味在里头。 明昭自然是乘势抓住机会。 柔软而波澜不断的水床上,隋银颈间用他平时用作搭配衣服的丝巾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白皙匀亭的身上被甜腻的奶油染上同样的味道,像一个香喷喷的奶油小蛋糕。 明昭餍足地笑着俯下身,“宝宝好乖。” 水床晃得隋银原本就被明昭勾得不甚清楚的脑子更加眩晕。 也深刻地感知了明昭的唇舌有多灵活炽热。 …… 在室内躺了三天,说是来度假的两人终于出门了。 当然,真真切切地躺了三天的只有隋银,明昭则是在认真根据这边的景致和天气规划行程。 对此,彼时的隋银歪倒在沙发上欣赏,“约会都有planB的男人,帅!” 明昭想,在某种意义上这应该算是planC。 planA是小鹦鹉宝宝随时随地变幻的想法。 就比如现在—— 一下子来了兴致的隋银拽着明昭来沙滩捡贝壳。 明昭手上捧了形状各异的十几个,隋银同样。 “那朵云……”隋银故意用深沉的语气开口。 明昭的好奇心果然被勾起,跟着抬头看,“嗯?” “像大象!!!”隋银笑得肆意又自由。 路过的游客无一不被这个亚洲面孔抓住了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跟着笑起来。 沿着海边走了一会儿,隋银又在这堆贝壳里挑挑拣拣选了两个最喜欢的,剩下的又在沙滩上随机撒下。 无厘头的行为,随机触发的惊喜。 他们看见了同样正在休假的许川和段赫,两人身侧共同用餐的人稍许年长,看上去是他们分别的父母,家庭幸福,修成正果。 对方并没有发现他们,就像主角的故事中再也不会出现的、已经完成“使命”光荣退场的,对照组和反派。 隋银看了两秒就收回目光,不再给予过多的关注。 毕竟,对照组是别人眼中的你,说多了,你就真的只觉得自己是因为衬托别人而存在并且生活着的吗? 你有自己的生活和爱人,有自己的命运,和别人强加于你的一个对照组身份,又有什么关系呢? 和他隋银,就更没有关系啦~ 隋银心血来潮地往明昭背上一个猛跳扑—— “嘿!” 腿根又被稳稳托住,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 他手里捏着两个最喜欢的贝壳,圈着明昭的脖颈,在爱人耳朵边嘀嘀咕咕要怎么把这两个贝壳做成漂亮的装饰品摆在家里的哪个位置…… 明昭也不觉着累,只觉得幸福。 他背着隋银一直往前走,走到太阳慢慢落下,走到周遭的游客慢慢减少。 他们天南海北地聊,想到什么说什么,不想说话了就又安静下来,感受彼此同频的心跳。 他们将婚期定在了恋爱纪念日过后的第三天,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下午。 在这个准许同性婚姻的国家做了公证,在没有任何闲杂人等、只有天空、大海、和夕阳的沙滩上亲吻彼此。 他们不在人前说任何誓言,只选择用长长的一生来表达爱意。 “我爱你。” “我爱你。” “晚上想吃什么?” “晚上想吃什么?”隋银继续学明昭说话。 明昭就笑,“小鹦鹉就爱学老公说话。” “小鹦鹉——”隋银张口就来,片刻又意识到不对,双手掐住明昭的脖子装模做样地摇晃,“啊啊啊啊啊你真讨厌!!!” “明昭就爱学老公说话!!!”他自顾自地改了词。 明昭脸不红心不跳地认下,点头应声,“嗯,所以讨厌我的老公晚上想吃什么?” “想吃我老婆做的捞汁小海鲜和蟹黄面!”隋银趴在他背上,甜滋滋地笑。 “好,给宝宝做。”明昭也跟着笑。 闻言,隋银不满地揪了下他的耳朵,“你要说‘给老公做’!” “什么?” “给老公做!” 明昭忍不住闷笑两声,“好,回去就做。” “靠!”隋银意识到这心机男刚才就在给他下套,忍不住又扯了下明昭的头发,“你真是闷骚啊明昭,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下套?” “以后能发现更多。”明昭笑起来,手托着的腿根处刻意往上颠了颠,如愿地得到了隋银突然抱紧自己的手。 隋银就趴在他背上哼哼着骂他,最后找不着词儿了,就开始cos丧尸——张牙舞爪地上嘴咬。 他们真的走了很久,隋银也一直呆在明昭背上没被放下来过。 “哥哥,你手酸了没?”隋银故意夹着嗓子问。 “酸了。”明昭很坦诚地回答。 但这男人嘴上说着手酸,背得照样稳稳当当,半点儿都不带晃的,“但想多背宝宝一会儿。” 想要这样全身心依赖、肌肤相贴的时间无限延长下去。 别说手酸了,断了都要背。 背不了自己老婆的男人算什么男人? 得了这样的回答,隋银哼哼两声,决定原谅他了。 想着想着,又问:“哥哥,如果你在更早就认识我了会怎么样?” “多早?” 隋银沉吟两秒,决定大胆幻想,“就从刚记事那么小,三四五六岁的样子。” 明昭扬了扬眉,跟着他的话在脑中构建场景。 他遇见三岁的一小只隋银幼年体。 ……好可爱。 明昭对小孩子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泛滥的爱,对问水的悉心照顾也仅仅只是因为小崽子和隋银的关系亲密。 但他光是幻想到隋银的小时候,唇角就不自觉地带着笑。 或者说,从见过父母之后,他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放下来过。 回答得也很有风范就是了—— “可能会照顾你、从小当你最依赖的哥哥,让你从没想过离开哥哥的可能性,然后……长大就跟你表白,让你猝不及防,挣扎过后发现离不开我,爱我。” 他从来不介意在隋银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劣根性。 隋银心里的某个隐秘角落泛起涟漪,在这一瞬间,不由得产生了那么一丁点儿的……羡慕。 要是真这样就好了。 嘴上却不饶人地轻啧一声,“靠,好心机啊你!!!” 第100章 游乐场,生日快乐~“还记得吗,我是…… …… 这次登出时,隋银仰头靠在柔软的大沙发上,回过神来的速度不像往次那么快。 记忆尽数收回,脑子里全是十八岁没有这段娱乐圈经历的他、和明昭。 谈起恋爱来真的是要多幼稚就有多幼稚,没上过班的小孩儿就是这样,被明昭一忽悠就开始脑子发懵,对象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啧。 没眼看。 隋银手背搭在眼皮上,维持着这个姿势缓了有一会儿,才把这个世界的记忆在脑中分门别类地梳理好,从情绪中脱离出来。 过去的只能是回忆。 回不去。 “呼——” 长舒出一股气,隋银将手放下,懒懒散散地踩着拖鞋去换了身衣裳。 过了这么个世界,往常不太在意的穿搭似乎都重要起来,开始考虑配饰的搭配和谐了。 丁零当啷的,听上去就叫人觉着心情明媚。 问水蹦蹦哒哒地跟在他腿边,手里拿着平板,兴奋开口道:“银银,今天是你生日呀,你想怎么过哦?我们出去玩儿吧!” “嗯?”隋银恍惚了一瞬,笑着说:“我还真忘了。” 去年年底才来的冥府,现在又到了新一年的5月了。 在几个世界里过了好几辈子,连着对时间的概念都模糊起来。 五月九日,一个并不特殊的生日日期。 他真实的生日是哪天没人知道,索性就指了进孤儿院的这天当作生日。 但隋银从不过生日。 最开始的时候不知道是被什么魇住了还是什么别的缘故,一到生日这天,隋银就从早到晚地发高烧、昏昏沉沉地做好多梦,醒来之后满身的冷汗。 又累、又想不起梦的内容。 空余发烧过后余韵的疲软和低落。 隋银不喜欢这种情绪的空洞,但生理方面的毛病向来是很难克服的。 譬如晕血、在譬如发烧和躯体化发作。 他索性放任,像一个旁观者那样冷眼瞧着自己的病态,仿若与自己毫不相干。 再后来,经纪人絮叨得太厉害,他就依照对方的话去了趟寺庙上香拜拜,又去做了好几次心理咨询找原因和解决办法。 原因是没找着,但解决办法算是有了。 刚开始那段时间,隋银是刻意让自己在生日这天忙碌起来,不去想日期,就不会发烧。 再后来都不用刻意去躲避这一天,隋银自己都不太记得住日子了。 周边的人都知道他一到生日就发烧的奇怪毛病,自然也不会提。 再加之隋银自认是个没什么仪式感的人,其实对什么特别日子都没什么独特的念头,毕竟过惯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期待的。 过一天是一天。 不过是年岁往上走了一步罢了。 但问水既然提起来了,小孩儿又都是爱热闹的,隋银点点头,就问他想去哪玩儿。 “可是银银,是你过生日哦~”问水眨巴眨巴眼仰头看他。 “对哦~”隋银捏了把他软乎的脸蛋儿,弯了弯眼睛,“但是我把选择的权力送给你,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干嘛就干嘛~” “所以,问水小朋友,请问你要接受我的礼物嘛?” “要!”问水用力点头,脑袋上毛茸茸的头发跟着一晃一晃的,“好!我要接受!!” “那我们去游乐场好不好!我之前一直都没有去过呢!” “好。”隋银应下,让他自己去选一身喜欢的衣服。 自己则对着镜子多扫了几眼—— 这张没有因为世界背景而微调过的原生脸,失去了那种独属于青春时期的少年期,更锋锐利落、也更成熟冷淡。 隋银低头,看见了那根仍系在脚踝处的红绳,唇角不自觉地就向上弯了弯。 四个世界的戒指要全戴上就太过夸张了,这个不摘……就当记着他现在不知在哪儿的“老公”了~ 最好快点儿来见他。 这不是留着定位吗~ * 带着问水,隋银惊讶于冥府居然还真有游乐场,大人小孩儿都能玩儿的那种,像是一个寄托生存欲望的乌托邦。 问水显得很兴奋,一路上走在前头一蹦一跳,隋银就懒洋洋地跟在后头走。 “我靠——” 一个不注意,隋银差点儿在台阶绊了一跤好的。 向前倒时,手臂被稳稳当当地扶住,与此同时,耳边响起关切又简洁的提醒。 “小心。” 隋银站稳,在看清身侧人的容貌后手指顿住,没有再急于挣开与别人的肢体接触,而是放心把身体的重量放在男人身上。 然而,对方却在他稳住后,先一步拉开了距离。 男人伸出手,主动开口道:“还记得吗,我是晏闻予。” 隋银没说话,心里头有种微妙的不爽,只用似笑非笑的目光,光明正大地对晏闻予上下打量。 这目光实在算不上礼貌,甚至带了点儿故意为之的敌意与挑衅。 半晌,他点点头,仿佛刚从记忆里的某个不重要的角落扒拉出了这个名字般—— “啊,记得。”隋银哂笑着,“晏闻予嘛。” 问水站在他们之上的两个台阶,仰头看看这个、又看看另一个。 最后,选择一手牵上一个,“走吧!我们一起去玩儿碰碰车!!” 闻言,晏闻予偏头看了一眼隋银,目光带着一丝征询和期待。 隋银轻挑眉梢,“走呗,小孩儿都拉你了。” “难不成还要我请?” “谢谢。”晏闻予松了口气,唇角微弯。 三人一起买票进了游乐场,出乎意料的,还挺热闹。 什么年纪来玩儿的都有,年轻情侣、头发花*白的夫妻…… 碰碰车排队期间,问水拿着泡泡机安静地研究,晏闻予有意和隋银聊天,就问他是哪个部门的。 他不知道? 隋银心念一动,歪了歪头,“对照组,你呢?” “反派组,我没有小世界的记忆。” 晏闻予很认真地回答,片刻又犹豫着将压了许久的疑问问出口,“所以……我们是不是做了同一个世界的任务,我让你生气了吗?” 不然很难解释隋银对他的异常态度。 隋银在这一瞬间差点儿没憋住笑,只煞有介事地点头,理直气壮地就认下来,“对啊,你在小世界惹我了,很生气呢~” 稀了奇的,他作为一个早已被社会打磨圆滑的无趣咸鱼,最近倒是有点儿逆生长的趋势了,越来越幼稚。 都开始骗单纯小狗玩儿了。 “抱歉。”晏闻予满脸的歉疚,说话更是让隋银觉着好逗弄,“没有任务者记忆的我可能脑子有毛病,我向你道歉。” “你都不问我你做了什么,就道歉?”隋银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双手抱臂,轻倚着栏杆。 晏闻予抿了抿唇,“所以,我干了什么蠢事吗?” “啊,其实也没什么——”隋银施施然开口,欣赏着对方起起伏伏的表情变化。 “也就是,用手铐铐住不让我动、掐着我的脖子咬破我的后颈、非要让我养你的宠物、给我戴实时监控定位器什么的~” 每说一个,晏闻予的眼神就更茫然一分。 听到定位器时更是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复杂地抓了抓头发,叹了口气,“你还是太心软了。” “?”隋银扬了扬眉,“什么意思?” “遭遇这些事情,你应该直接报警。”晏闻予一脸认真,丝毫没有对某种意义上的‘自己’的宽容,耿直道:“直接把‘我’绳之以法,付出应有的代价。” 隋银没忍住,偏头笑开,乐了,“行,下次一定满足你,把你抓去关着。” 队伍排到他们,晏闻予脸上还有歉意,隋银也逗够人了,就扬了扬下巴示意,“我和问水乖崽一队,你一个人一队,玩儿完就原谅你。” 说完,一把捞起问水就坐上了碰碰车。 晏闻予站在原地怔愣两秒,上了另一辆。 * “芜湖——!” 隋银怀里坐着问水,两一大一小一起掌握着方向盘,一次又一次地朝着晏闻予狠狠撞去。 他的好胜心强,也向来不喜欢别人刻意让着他赢,晏闻予就拿出了全部的专注力放在和他对撞上。 你来我往、酣畅淋漓。 那些悬而未决的、藏之于心底的郁闷和疑惑,似乎都被这一下一下幼稚的撞击给打散了。 最后,还是隋银和问水更胜一筹。 他们又玩了好几个项目,全挑着又快又刺激的项目莽,问水也同样。 别看他人小,毕竟好歹是一柄灵剑剑灵,上天入地的什么没干过,胆子大着呢! 什么跳楼机、过山车、海盗船和激流勇进…… 三人都坐最刺激、视野最好的位置,眼睛一下也没闭。 隋银和问水是爽了就直接放声叫出来,晏闻予则不然,他不怕、就一直在用余光偷偷看隋银。 想把这人的每一秒都看进心底。 * 下来时,隋银笑着摆摆手,“行了,我玩儿爽了,原谅你哦~” 问水选择用旋转木马来结束游乐园之行,两个大男人和旋转木马的画风实在不符,就在围栏外边儿等。 两人站得很近,肩膀之间只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隋银个头略低他一些。 晏闻予偏头,“我请你们吃饭吧,川菜馆,就当是我的赔罪。” 他还是觉得隋银心软,原谅他做的这些事太过轻易。 隋银扬了扬唇角,又压下,只冷淡地点点头回应。 …… 结果,隋银打眼儿一看,点的全是自己爱吃的菜。 他挑了下眉,没说话。 问水玩累了,埋头就吃,偏爱的就是那盘黄金小馒头。 可以看出晏闻予是真的用心选了餐厅,这家的菜式很合他胃口,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两人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很自然,饭间的聊天基本都是晏闻予在提起话题。 他似乎特别好奇隋银的经历,一字一句听得很认真。 那些都是他未曾参与的年岁。 隋银就笑,“对我这么感兴趣,真是我粉丝啊?” 他还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晏闻予说是他的粉丝。 原本以为是一句搭讪的客套,现在看来却又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嗯。”晏闻予温和地笑着,“去看过你的好几次演出,只不过是以鬼魂形式。” 特别的观众只他一个。 站在台下仰望着舞台上耀眼的银色弯月,目光认真又欣慰。 隋银捏着筷子的手指顿了顿,“那你追星成功了,见到真人、不,真鬼了呗~” 不说还好,一说,晏闻予又抿了抿唇。 他宁愿自己在台下仰望上千次,也不愿意在冥府见到隋银。 说明对方没有长命百岁。 “……” 快吃完的时候,服务生推着小车进来,上了一个不算很大的蛋糕,后又安静地出去带上门。 蛋糕装点精致,写着生日快乐。 隋银愣住了,“你…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他从未在公众面前公开过。 晏闻予微一颔首,第一次没有继续下去隋银主动提起的话题,而是安静地给他插数字蜡烛。 26岁了。 隋银眨了眨眼缓下上涌的情绪,撑着下巴,故意拖长尾音懒洋洋地说:“可是……我最近在维持身材,戒糖呢,怎么办啊——” 闻言,晏闻予伸手去拆蛋糕刀的手停在空中,表情愣了一下,最后只道:“吃一口吧,过生日是该吃蛋糕的,剩下的我吃。” 那声音没来由地叫人觉得低落,隋银心尖一颤,许了愿吹了蜡烛、又接过刀和盘子切了蛋糕。 “生日快乐。”晏闻予看着他的动作,轻声道。 “银银生日快乐!!”问水紧随其后。 “谢谢~”隋银尝了口蛋糕,很好吃。 嘴上说着戒糖的男人,最后自己吃了大半的生日蛋糕。 他们沿着忘川散步,这里常年雾气缭绕,走一走很舒服。 走到家附近时,隋银忽然扭头,直视着晏闻予的眼睛,“过生日不是还应该吃长寿面吗?” “嗯?”对他突如其来的提问,晏闻予显得有点儿手足无措的慌乱,“你、你想吃吗?我现在——” “来我家吧,一起看部电影,吃面当夜宵了。”隋银的邀约堪称直白。 按理来说,这才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直接提出邀请,让一个不算熟悉的陌生男人去自己家显得太过仓促和不寻常。 但晏闻予只消看一眼他许久没仔细看过的眼睛,就拒绝不了任何事情了。 更何况,隋银想吃他做的长寿面。 他们才见过两次面,且两次相处时间加起来都不超过12小时,但就是这么荒唐。 一个人敢邀请,另一个人也敢答应。 隋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将人领回了家里。 并且两人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或许就应该这样。 他们之间不应该客客气气地你来我往,而是像现在这样理直气壮地指使,然后甘之如饴。 100-110 第101章 负重前行的问水~“你儿子?”…… …… 【世界五:对照组任务者隋银登入成功,祝一切顺利。】 “砰!咚!咚咚——!” 乍一睁开眼时,隋银双手握着方向盘,正对着的车前就怼上了一张青白扭曲、不像人脸但又是个人形的东西。 此刻不知死活地趴在车前,用脑袋一下接着一下地撞玻璃。 许是发觉用脑袋和玻璃比硬度不起用处,这东西瞬间就改换了战术。 只听“刺啦——”一声,尖锐的指甲在玻璃上猛然划过。 听得叫人心底发毛,浑身一激灵,头发丝儿都恨不得要竖起来了。 “靠!”隋银借着有限的视野掌控着方向盘,一边不忘叮嘱坐在副驾的小崽子,“坐稳了啊乖崽!” 问水长相乖,但也是见过世面的剑灵了,看到这种场面和奇怪物种不仅不害怕,反而满脸的兴奋和浓浓战意。 小崽子细小的胳膊抱着安全带,随着车身的每一次大幅度摆动而欢呼,“好耶!” 等到那玩意儿总算被甩下去,隋银大致瞧了眼路,发现是片荒地,黄色的枯草满地,偶尔还有几滩已经干涸的血迹。 看颜色,已经落下很久。 隋银将车停下,“靠,这玩意儿指甲够利的,玻璃都给他划出道印儿来。” “来吧乖崽,剧情上!”他将座椅放下,是一个悠闲的、准备美美接收剧情的姿势。 然而,问水眨巴眨巴眼,“这次没有剧情哦~” “嗯?”隋银扬眉,“什么都没有?” “银银你上个世界不都猜得七七八八了嘛……”问水嘀咕了句,甚至还孩子气地瘪了瘪嘴,“还一直不告诉我,坏蛋哦——” 隋银一愣,随即偏头笑了下,“那乖崽可不可以原谅我这个无聊的成年人呢~” 成年人的必修课,那就是不动声色地掌握足够的信息。 然后,一击毙命。 谁曾想上个世界莫名其妙就失忆了,换成那个刚高考完的幼稚鬼,得意洋洋地就把猜想尽数说出口了。 “好吧~”问水故作神气地晃了晃脑袋,“我当然会原谅你啦!” 接着解释道:“这个世界真的没有前置剧情啦,也没有任务和主角,银银你就当来体验末世生存吧!” 闻言,隋银颇为意外地挑了下眉,“连‘我’的身份信息也没有?” “没有哦~”问水认真地从数据库里挑了句语录说出来—— “广阔天地,大有可为,在末世世界冲啊银银!!!” 提到末世,隋银就知道刚才那玩意儿八成就是丧尸了,长得还真够瘆人的。 不过…… 末世第一要义,生存。 隋银也不觉得没有过往的任何信息是个什么大问题。 反正这世界看起来已经是个人人自危、自顾不暇的状态了,谁还有空去管他是不是“黑户”呢? 确认完周围没有任何可能有威胁的危险后,隋银带着问水下车,仔仔细细地把他们目前的唯一家当——屁股底下这辆车,摸了个透彻。 四驱硬派越野、且根据隋银的经验,从玻璃的硬度、重要零部件等等来看,大抵是改装过的。 再就是车上的物资。 八箱矿泉水、四箱袋装的泡面、一口锅、两框子的压缩饼干、还有一筐零零碎碎的午餐肉和水果罐头。 就单他和问水一小孩儿,且问水其实不用靠进食来维持生命体征,吃东西纯粹嘴馋的情况,这些物资算是绰绰有余。 身上穿的也是便于行动的劲装,干脆利落的作战靴、大腿外侧绑着便于抽取的利刃…… 这装扮其实和哨向世界里的作训服差不多,只是少了点儿板正的身份制式。 就连问水身上都是等比缩小般的服装。 一大一小都是随时可以上“战场”的做派,丝毫不见狼狈疲态。 没有信号、手机除了看时间的作用之外就是板砖一块。 但起码还能玩儿点单机游戏。 隋银伸手去摸充电器时,却意外摸到了个冷硬的玩意儿。 手指先是微微一顿,然后握住东西往外掏。 是一把手/枪。 “咦,还有枪?”问水看见后不免瞪大了眼睛,“现在才进展到末世前中期,枪/械/管/制还是很严苛的呀,我们居然有欸!” 隋银也意外,松出弹夹一看,还是满的。 20发子弹。 这下子,热兵冷兵都有了。 齐活儿~ …… 隋银不准备在这儿畏畏缩缩地耗光资源后再被动出去寻找物资,而是选择像问水所说的那样——体验末世生存。 他们的落地点真的很荒僻,也没有地图之类的东西,隋银就开着车随意走,一路上除了最先前的那一只丧尸之外什么也没遇到。 问水就投了个只有他们俩能看见的系统光屏开始放动画片儿。 黄色海绵在光屏上露出两齿微笑,明快的声音叫人一听就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 大抵胡乱转了一小时,隋银才依稀看见几个丧尸的影儿,还有一家小型超市。 有两个嗅觉敏锐的丧尸蹒跚着向车边僵硬走来,他们发灰的眼球和奇异拖动着的四肢都让人毛骨悚然。 隋银偏头对问水懒洋洋一挑眉,“崽儿,怕不怕?” 问水摇头,眼中甚至有点儿跃跃欲试的兴奋与期待,“我去活动活动!” 一柄灵剑,怎么可能害怕呢? 隋银做了个手势,笑看着问水顶着小小的身板果断拉开车门跳下去。 甚至还没有车轮胎高的小孩儿,动作却利索得很。 隋银将车窗降下,嗅着无时无刻带着血腥和腐朽气息的空气,手肘搭在车门,表情闲适。 问水周身泛起薄薄一层莹润光泽,与此同时,一柄银白色的剑浮现在他右手边,剑身几乎与小崽子同高。 “嗬嗬——” 丧尸一步一步靠近,本能渴求着肉/体与新鲜血液,喉咙间发出不明的吼叫。 灵剑不是仙剑也并非魔剑,它们没有正邪派别和对错之分,求的,只是一个“赢”字。 问水目光沉静,同时,剑身一颤发出铮鸣,迎面而上—— 没有过多的招式,有的,只是一击必杀的干脆利落。 丧尸的身体内早已没有了鲜红的血液,浓黑色泛着恶臭味的液体从丧尸身体溢出、倒地。 剑身未染分毫。 问水意犹未尽地又去小型超市里边儿转了一圈,解决掉两个穿着收银员服装的丧尸后,颠颠地出来向隋银邀功。 “我们问水乖崽真是太棒了!”隋银下车揉了把他的脑袋,笑盈盈地夸。 “进去看看,需要的物品带走,物资和水留一部分不拿,走吧~”隋银手轻搭在他的后颈,轻轻拍了两下,“棒棒的问水。” 问水就仰着小脸看他,眼中光辉明亮。 * “老大,前边儿有辆车,我停了啊?” 后座双手抱在胸前、闭眸休憩的男人掀了掀眼皮,在看清那辆车后眸光一凝,“嗯,停吧,看看情况再下去。” 这一等,看见的就是个搬着箱旺仔小馒头的小孩儿……和一个两手空空闲庭信步走在后头的青年。 他们车停的位置非常隐蔽,但青年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往这边扫了一眼,警惕性很高。 “下车吧,人家都看见咱们了,”后座的男人一哂,率先拉开车门,“看能不能交个朋友。” 嘴里说着的是“交朋友”,眼神里的审视却是不少半分,像一匹伺机待发的狼。 稍不注意,在瞬间中就能将猎物完美捕杀。 “咚——” 他们这一行三个男人,个个都是身高一米八八往上的,一起下车关门时带来的压迫性不容小觑。 问水适才刚见过血,在察觉到这种威胁时下意识就祭出了灵剑本体悬在身侧,剑尖直指。 隋银淡淡地往三人那儿扫了一眼,目光在男人脸上打了个转儿,又平静收回。 “乖崽,去放东西。”隋银揉了把问水的脑袋,“那是你爹,没事儿。” “噢,好哦~” 听了这话,问水也跟着看向三人中容貌最出众的那一个。 原来这是他爹啊,他都还没动用系统能量查身份呢,银银就认出来了。 嘿嘿~ 经过上个世界明昭的教育,问水已然接受了小反派这个爹,并且贯彻了他爹的话—— 要帮银银干活! 要照顾好银银! 于是,小孩儿身边的剑收回,头也不回地就抱着一箱旺仔小馒头就吭哧吭哧地往车上放。 也是这个时候,他们才看见小孩儿腰间还缠着一口袋果冻。 “哥们儿,里头还有东西吗?”开车那男人相比之下长相较为和气,笑着过来跟他搭话。 “有,”隋银对外人语气热络不起来,显得整个人也高冷不好接近,“就给小孩儿拿点零食。” 下车的三人都警惕着,目光意味不明。 这么年轻一男人,带这么大一孩子? 另外,在物资匮乏如此严重的条件情景下,让小孩而拿零食而不是将生存物资一扫而空,足以看出他们的生活还没到“求生存”的那个阶段。 不简单。 许是察觉到隋银毫不收敛的目光,男人眉梢微微一挑,主动伸出手,“你好,晏闻予。” 眉目间懒洋洋的,说话时似乎总带着笑意。 “隋银。”他轻握了下男人的手,一触即离。 晏闻予自然垂下的手指轻捻了两下。 没有茧、没有伤,很“养尊处优”的一双手。 “你儿子?”晏闻予下巴朝着问水扬了扬,语气不明,“长得还挺好看。” 对上他的眼睛,隋银淡定地应了一声,“嗯,离异了呗,带儿子讨生活。” 其余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眼中神色更为凝重。 他们身上这干净状态,可不像是“讨生活”的。 第102章 隋老师单身人士~“离异”带一崽~…… “你们在外边儿呆多久了?”晏闻予闲聊似的开口,“带着小孩儿,也没在哪个基地落个脚?” 国人大多都讲究安定感,特别是有了小孩儿的家庭,基本都会在基地里定个“根”将孩子安置好,在外奔波时也好有个念想。 很少有隋银这样单枪匹马就带着个孩子出来闯的。 一大一小还都这么干练利落,难得。 基地。 隋银捕捉到这个词,也知道这种“基地”的建立在末世之中关乎着沦陷秩序的重建,按其重要程度来说,基本都是官方组织搭建的。 但他没有过往的任何记忆信息,也不知道是否有哪个基地曾经录入过“隋银”这一姓名。 只轻飘飘地就掀过这个问题,“有一阵儿了吧,这边地儿荒,也应付得来。” 他们两人在这边闲聊,其中那个长相显得更加亲和的队友趁此机会,脸上笑容堆得褶子都起来了。 他走到车边,还特意蹲下来跟问水打招呼,轻声细语地说话:“你今年几岁啦?” “5岁哦~”问水张开一只手晃了晃,丝毫不认生。 他们仍然怀疑着隋银的身份来历,以及问水和他……是否真为父子关系。 “哦~5岁了啊,”男人夹着嗓子,捏了捏他的小胳膊小腿,又问:“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与此同时,隋银似有所感般回头扫了一眼—— 蹲在问水面前套话、表情尽可能亲和的男人顿时身子一僵,后背肌肉也不由自主地紧绷一瞬,是一个下意识的备战状态。 那一眼其实算不得多有威慑力,也并不凶,仿佛只是随意的关注而已。 但偏偏就是让人觉得危险。 “嗯?”晏闻予的姿态仍旧放松又闲适,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打趣道:“别担心,我们不会做伤害小孩子这么没品的事儿。” “知道。”隋银收回目光,“晏先生这次从基地出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对呢~”晏闻予半真半假地摊了摊手,语气神态无一不表示出了他的无奈,“我们这种单身人士没有牵绊,只能出来和丧尸交交朋友喽~” “是吗?”他淡然地就接了句,“我这种离异带小孩儿的,也只能出来见见世面了。” 晏闻予轻咳两声,声音也带着笑意,“外边儿这世道,见了感觉怎么样?” “还行。”隋银目光在他手上疤痕打了两转,又垂下眼,眸中神色都被长而密的睫毛遮掩住。 * 这边,队友趁着空当,把问水拉到一边小声询问他,语气仍旧柔和,“那小宝,你叫什么名字呀?” “叔叔,问别人名字的时候要先说自己的名字哦~”问水一脸认真,“叔叔你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哦哦好,叔叔叫石娄。”男人笑着道,又捏了捏他柔软的手心,“石头的石,楼梯的楼没有木字旁,认识这两个字吗宝贝?” “石娄叔叔,”问水满意地点点头,眨了眨眼乖巧道:“我叫隋问水哦~” “隋问水?” “嗯嗯。”问水拉了拉石娄的手,“叔叔,你们要去哪里呀?” “我们……” 没等石娄说完,问水的脑袋顶就被一只纤长好看的手轻按了一下,“叔叔们有重要的事情去办,我们不能打扰哦~” “上车乖崽,我们该走了。” 隋银这番话中的意味明晃晃地摆了出来—— 他察觉出了他们的不坦诚与遮遮掩掩,并且也不打算因为好奇心驱动就磨蹭下去,放弃试探、懒得和他们玩儿。 石娄缓缓起身,扭头跟他们老大对了个眼神。 “隋先生。”石娄笑着搓了搓手,“不知道你和小家伙准备去哪儿,说不定咱们还能同行一段,互相有个照应不是?” 隋银将还没车轮胎高的问水单手拎上副驾,自己也迈步跨上去关上门,微一颔首,“我们没有目的地,开到哪儿算哪儿,就先不打扰了。” 说完,就要升起防止窥探的车窗。 “隋银。”晏闻予大步上前,双手搭在车窗,表情颇有几分哀怨在里,“我们才刚交上朋友,就要这么无情的和我分道扬镳吗?” 隋银扬了扬眉。 “一起走吧,带你去我们基地看看,好不好?”晏闻予将下巴搭在手臂上,歪了歪头。 这个角度几乎是将他面部骨骼和五官的优越性完完全全展现了出来,很帅。 隋银眸光闪了闪,随即移开目光,“……嗯。” 副驾的问水晃了晃脚,一脸淡定。 得到应允的晏闻予瞬间咧开嘴笑,伸手示意隋银摊开手心,“送你和小孩儿一个小小的见面礼。” 隋银沉默着照做。 两粒牛奶糖相继落在手心。 “那你开车跟着我们啊,走喽~” 晏闻予倒着一步步往后退,一点儿也不显得束手束脚,反而有种漫不经心的气定神闲,甚至在上车前朝他痞气地单挑了下眉,“一会儿见~” 车上的两个队友都傻了眼,特别是握着方向盘的石娄,表情复杂,“老大,我以为你觉得人家动机不纯呢,谁知道是你心怀鬼胎、一肚子坏水啊……” 副驾坐着的男人“噗嗤”笑出声,“你这形容得好。” 毕竟,他们兄弟几个谁不知道老大的取向和他们不一样,喜欢男人、但又从来没谈过对象,跟说着好玩儿似的。 谁知道,出了个任务,对人家一个带着五岁小孩儿的起了心思,孔雀开屏似的凑上去释放魅力。 思及此,石娄一个激灵坐直身体,“卧槽,不对啊老大!” 晏闻予已经用衣服遮着脑袋准备睡了,“什么不对?” “人家孩子都五岁了,还能喜欢男的吗?”副驾的男人补充道:“掰弯直男不道德啊老大,更别说有孩子的直男了!真的不行啊老大!!” 语气之中的痛心疾首,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们这个“不道德”的老大扭送回去大义灭亲似的。 晏闻予的声音隔着衣服显得有点儿闷,但能听出其心情愉悦,“鬼才信他俩是真父子,就没几个直男会在脚脖子上系红绳的~” “咦~老大你都开始看人家脚了,好变态哦……”石娄启动车子,从后视镜里观察他们有没有跟上。 “那小孩儿说他叫隋问水,我感觉他俩挺亲,真不是父子的话还能是什么关系?” 然而,后座的人已经懒得回音,闭上眼睛,唇角微微向上弯。 看来他这张帅脸还是有点儿用处的~ …… 隋银一直跟着他们的车走,也不知是刻意规避过还是运气真的过于好了,一路上几乎没遇到多少丧尸,路途顺畅得很。 天幕将将黑下来的时候,晏闻予他们的车就打了灯,示意他靠边休息。 车上三人全开了车门下来,两个站半边儿去抽烟,晏闻予则径直朝他们这儿过来了。 隋银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了两下,缓缓降下车窗。 顶着他的目光,晏闻予笑意盈盈地走过来,颇为熟练地往车窗一趴,看见了副驾睡得七扭八歪的问水。 立即压低了声音,“我车上有小毯子,把他放你后座睡吧,能舒服点儿。” 隋银点头,晏闻予却没立即动作,而是还等着什么似的盯着他笑。 他眨了眨眼,“谢谢晏先生。” 男人瞬间就心满意足地小跑着回车上拿毯子过来,拉开后座车门将毯子铺好,又轻手轻脚地把问水抱到后头去睡觉。 隋银就拉开车门,靠在车边儿仰头看天。 末世的天会黑也会亮,只是一直被雾蒙蒙的一层覆盖着,看不见什么星星月亮。 抽烟的两人频频扭头朝这边看,四颗眼珠子亮得跟猫头鹰差不多。 隋银捻了捻手指,这一细微的动作被关上车门走过来的晏闻予敏锐捕捉到,“烟瘾犯了?” “没,”隋银把手往外套兜里一插,“早戒了。” 说起来也怪,前几个世界被小狗督促着戒了好几回都没完全戒掉,但上个世界的明昭偏偏做到了。 ……18岁的隋银真是好骗。 “我也不抽,”晏闻予剥开一粒牛奶糖,“小孩儿吸二手烟不好。” 隋银听出他话里的意有所指,淡淡地抬眸扫了一眼,“嗯。” “下午他身边那把剑,是异能?”晏闻予随意开口问。 既然问水说末世现在是前中期阶段,那么异能者的出现肯定不是第一例了,但也并不广泛,还属于有点儿稀奇独特的时期。 “或许,”隋银面上带了点儿笑,很符合一个因为孩子强大而欣慰的父亲形象,“他很棒。” “那你呢?”晏闻予笑着往他大腿上明晃晃绑着的冷兵看了一眼,“是哪方面的异能?” 隋银耸了耸肩,“目前,普通人一个。” “之前倒是没见过像问水这么小的异能者,我还以为是遗传呢~” 闻言,隋银面上不显,心里却知道这家伙还在试探他。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都有了异能,他这个做爸爸的反而没有,显得就更加可疑了。 况且,别的异能都是什么水系火系,这小家伙倒好,召唤系? “我一会儿上你车怎么样?”晏闻予抛了个引子就没有再继续,而是忽然跳跃话题,“晚上咱俩轮流睡,能看着点儿情况。” “好,”隋银点头,“那就麻烦晏先生了。” “怎么一直这么客气,”晏闻予插着兜,斜靠着车门,“咱俩都这么熟了,互相换个称呼怎么样?” 隋银不知道他俩是怎么“熟”的,但还是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下一秒—— 晏闻予脸不红心不跳地就开口道:“这样,我叫你隋老师,你叫我哥。” 第103章 长度——“你觉得,我行吗?”…… 我叫你隋老师,你叫我哥。 “……”隋银沉默两秒,“为什么叫我隋老师?” 晏闻予张口就来,“这样不觉得有种不经意间的亲昵吗?!显得我俩关系好哇!” “那我为什么不叫你晏老师要叫哥?”隋银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占我便宜?” 叫哥,某人想要的“不经意亲昵”也没了。 “怎么能是刻意占你便宜?”晏闻予一哂,“你看起来这么斯文,叫隋老师多好听啊!再者,我肯定比你大个几岁吧,叫哥刚刚好~” 隋银扯了扯唇角,还是没叫。 没听着那一声“哥”,晏闻予心里头浮起星星点点的遗憾来,但也没多纠结这个称呼问题。 种子反正已经播种下了,至于怎么开花结果,就是看他怎么浇水培养的行动了。 他们又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晏闻予既然将人拐来和他们同行,自然也要交着点儿底子出来。 “外勤队。”隋银重复了一遍他话里的这个名词,从表情看不出是真的信了还是没信,“你们队就三个人?” “5个,”晏闻予不在这些基本信息上藏私,“石娄兼职队医,副驾那个是郝喜,另外两个没来的是对儿双胞胎兄弟,有别的任务。” “嗯,”隋银目光粗略扫过他的证件,“你们原来当兵的?” 闻言,晏闻予挑了下眉,“怎么看出来的?” 证件上除了基地和个人基本信息之外可没有什么详尽的生平经历。 隋银把证件还给他,表情还是淡淡的,“感觉。” 哨向那个世界里好歹他也混了这么多年的长官当着,军/队训练出来的和自己摸索的野路子总归是有些不同的,眼底的东西也不太一样。 他们这边身份都表明出来了,按照普通人对军/队和官方的信任程度,早该热泪盈眶地相拥了。 但或许是早就猜到的缘故,隋银没多激动,甚至也没有猜想得到验证的喜色,更不亲近。 不过嘛,晏闻予自觉脸皮厚,人家不说、自己张开嘴巴问就是了,“那你呢,我看你身手不错,以前是干什么的?” “四处躲债的,”隋银眼睛也不眨地也张口就开始瞎扯,“婚就是这么离的,带着孩子跑呗。” 他一本正经说瞎话时淡定得很,也不管别人信不信,自己说了就是。 晏闻予偏开头笑了两声,“行,那我给你递棵橄榄枝,隋老师接不接?” “再说。”隋银往旁边林子里看了眼,听到些不知是风吹还是什么别的动静。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晏闻予却刻意误解他的意思,“想上厕所?我陪你去。” 说完,就哥俩好似的往隋银肩膀一勾搭,闲庭信步地就往林子里进。 “欸——”刚踩上松软的泥土,晏闻予就脚底不稳似的崴了一下,往隋银的反方向倒。 “!”隋银没来得及给出什么反应,下意识就伸手把他往回拽—— 谁知男人根本不知道收收浑身的劲儿,被扯回来之后顺着力道就往他这边儿歪,重心不稳似的靠在隋银肩膀上。 “……起来。”隋银手肘抵了一下,却在瞬间被男人反扣住手腕往后一扭—— 身体下意识的格斗习惯和肌肉记忆骗不了人,隋银压低重心弯腰,一个过肩摔就将手腕拯救回来。 晏闻予却没有被撂倒在地上,而是凭借着核心腰腹的力量控制没摔,只有鞋子沾了点儿泥,轻轻松松地站直。 脸上仍旧笑意盈盈的,看上去就不像刚主动扭他手腕的,“身手不错啊隋老师~” …… 车内。 问水在后排呼呼大睡,隋银双手交叠在胸前,也闭着眼睛。 晏闻予时不时抬眼扫一下外边儿夜色里的情况,又继续盯着隋银的睡颜看。 他其实没想到隋银真能在自己面前睡熟。 深眠浅眠的只消一眼就能看出差异来,所以他很确定,眼前的一大一小都睡得特别踏实。 像他们这种人在不够安全的地界向来是闭眼休憩,一点点细微动静就能立马警惕清醒过来。 从先前打的那几回“交道”来看,隋银虽然过往经历成谜,但警惕性绝对不输他们,甚至对生人的排斥可能更超于他们。 但令人匪夷所思的就在于此—— 隋银并不遮掩对自己的攻击性,但似乎……又很相信他。 这想法他自己都觉着荒谬,毕竟非亲非故的。 但……他刚把自己外套脱了盖在青年身上时,人都没被他惊醒,反而更往外套里缩了缩,像是习惯了被人抱在怀里睡觉一样。 心里升起的这个念头让晏闻予的嫉妒心一下子就飙起来了。 转而,又被压了下去。 能习惯他的外套,就能习惯他。 抱着这种念头,晏闻予又继续看他睡觉。 车内一大一小安稳绵长的呼吸听得叫人心里也平静祥和,晏闻予甚至觉得挺温馨。 “……!” 睡了一会儿后,隋银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腿也不自觉地动弹了下,整个人就从梦中挣扎着清醒过来。 胸膛上下起伏着,隋银拽着身上外套的一截一角,从梦的余韵中缓过劲儿来。 鼻尖微动,竟是下意识地又往宽大的外套里缩了缩。 “做噩梦了?”耳边传来刻意压得温和的男声。 隋银没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只扭头看去,眼神一点点聚焦,“……嗯。” 在看清晏闻予的脸后,他的呼吸就平稳下来了,紧绷的身体也松弛下来,只是声音仍旧有点儿哑,“没事,你睡吧,我盯着。” 说完,又意识到对方的外套还在自己手里抓着,抿抿唇,伸手递回去,“谢谢,你穿上吧。” “喜欢就拿着,我不冷。”晏闻予没对那将他吓醒的噩梦开启话题,而是笑盈盈地来了这么一句。 但看晏闻予的脸其实很有欺骗性,天生向上弯的唇角和一双潋滟的桃花眼让他看起来非常有邻家哥哥的亲和力,浅咖色的瞳孔更是看狗都深情。 但他的气质太硬,碰过刀/枪、军/队摔打过的经历更是为他添了一层锋芒。 嘴巴又太厉害,不逗人两句就不痛快似的…… 冷着算了。 隋银就心安理得地抱着外套,甚至客客气气地说了声:“谢谢。” 晏闻予不太困,目光从刚才的独自观察变成现在的“友好交流”: “睡不着的话,咱们来聊聊天怎么样?” 隋银动了动睡觉压麻的腿,“还想聊什么?” “嗯……”晏闻予眨了眨眼睛,目光往后看了下,“聊聊小朋友吧~” “小问水5岁,那你今年多大?” 隋银抬眸,“26。” 他目前的人设—— 26岁已离异、带一5岁小孩儿、欠了一屁股债的来历不明“黑户”。 谁知晏闻予的关注点压根儿没放在他21岁就生小孩儿这事上,而是得意地挑了下眉,“巧了,哥29,大三岁呢隋老师~” “哦。”隋银特别冷漠地应声,并不打算给机会让这家伙顺着杆子往上爬。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意思?” 隋银直视他的眼睛,心知肚明地问出这么一句。 原本只是想等等晏闻予会怎么说,谁知下一秒—— 一瞬间的恍惚。 只是两三秒的瞳孔失焦,隋银猛然回过神来,警惕值瞬间飙升上了100%,也不说话了,就直勾勾地盯着晏闻予打量。 晏闻予忽然也不说话了,只含着浅浅的笑意看他。 车内陡然静了好一会儿,莫名紧张的气氛在一点点攀升…… “好吧,123木头人,我先动喽~”晏闻予眨了下眼睛往座椅靠背一仰,语气夸张,“你这双眼睛盯着我看,还真是有点儿受不了。” 隋银的目光直白,晏闻予却半点不适也没有的任他打量,甚至“自我推销”了一下,“身高193,年龄29岁,单身,处/男,不抽烟不喝酒无不良嗜好,长度——” “停——!” 隋银在话题往奇怪方向跑偏时及时制止,表情有点儿一言难尽。 还长度,要不要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啊?!! 晏闻予从善如流地没有继续报数据,而是插科打诨地问隋银,觉得自己能不能当问水的另一个爸爸。 这话题属实来得太快也太过于直接,比隋银预计的都还要快上不少。 隋银就懒洋洋地往后倚靠,问他:“我都有孩子了,你还敢开这个口?” 同性恋骗婚还生孩子显然是不道德的人渣行为。 “事实上,我并不觉得你和小问水是亲生父子的关系。”晏闻予的目的性强,就懒洋洋地挑了下眉,“况且,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喜欢男人。” 隋银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晏闻予就在这声笑里面察觉到了某种默认,还想再次出言试探。 青年却突然开口问:“你是不是也有异能?” 他表情一顿,“为什么这么问?” 隋银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又慢吞吞地收回目光,“你一直在试探我内心的防线,并且,好像还让你成功了。” 说着内容信息量不少的话,青年语气却仍旧没有太多情绪起伏,也没有秘密被窥探的恼羞成怒和防备。 只是继续阐述结论道:“所以,你的异能跟人的想法有关——” “类似亲和力buff,还是精神控制?” 晏闻予就笑了,“很敏锐嘛~” 而后,却又忽然正了正神色道歉—— “在此之前我的确有使用异能试探你获取信息的行为,但刚才的所有话全部发自内心、绝对真实!” “包括我的身高和长度——” “停!”隋银再次强制闭麦,按了按突突跳的眉心。 “你觉得,我行吗?” “能考虑考虑吗?” 第104章 前夫~“我前夫送的,好看吗?” 你觉得,我行吗? 能考虑考虑吗? 这两句话乍一听跟告白似的,但其实字里行间可操作的余地也实在不小。 是觉得能看进眼里谈恋爱呢,还是能考虑让对方追求试试呢? 隋银觉得晏闻予这家伙太狡猾了,方方面面都给他玩儿文字游戏下套呢…… 所以,他也语焉不详地说:“你也知道,我又欠债又得养小孩儿的,实在没空闲。” 自己就也是先试探个态度,晏闻予还不至于没品到什么都没做就让人家跟自己谈恋爱。 追人起码要让人家看见幸福的未来。 只点点头,笑着道:“也是,反正隋老师这么强,总不会亏待了自己。” “不过……”接着,晏闻予又挤眉弄眼地打趣儿道:“我看你脚脖子上戴了条红绳,家人求来保平安的吧~” 红绳一般都是求来给小孩子防止早夭的,先前他之所以说直男一般不会戴也是这个原因。 戴个颜色这么艳的饰品,还是在脚上,绝大多数人都压不住,会显得俗气,更别说啥玩意儿都不懂的直男了。 基本到了青春期叛逆就摘掉不戴了。 而至于说为什么就偏偏觉着是防早夭的呢? 养护得再好,那也看得出是戴久了戴惯的东西,不像是一时兴起的玩意儿饰品。 隋银戴着就很合适,他气质冷,身上多这么点儿亮色,整个人就立马鲜活起来了。 像冷冽若冰霜的仙人被拉到凡俗红尘中来,有了活人气儿。 晏闻予觉着很漂亮。 然而。 下一秒—— 隋银随着他说的话低头,晃了晃腿轻笑了声,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晏闻予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这一抹好颜色,耳边却传来让他心碎的声音: “嗯,我前夫送的。” “好看吗?” 前夫送的…… 听见这个回答,晏闻予恨不得反手给自己这破嘴两巴掌。 叫你乱问! 现在好了,人家回忆起前夫来了!! 还是戴了有些年头的玩意儿,这不就是推着人家怀念旧情吗?! 晏闻予你真是个大傻缺!!! 但隋银问他好不好看—— 即使晏闻予现在嫉妒那个不知被踹到哪儿去的前夫都快嫉妒疯了,也不能表现出来。 至少隋银看起来挺喜欢的。 只能不是滋味儿地点头,下颌绷得紧紧的憋出一句:“……好看。” 都成前夫了还不知道消失!!! 靠!!! * 一夜,风平浪静。 天亮之后就得继续驱车赶路,晏闻予凌晨受“前夫”打击不小,再加上整宿没好意思在隋银眼皮子底下睡觉,回到车上之后闷头闷脑的就把衣服顶在脑袋上睡了一路,不吭声了。 看隋银连着几顿都吃的压缩饼干和泡面,晏闻予就拿了两条营养液给他们尝。 他们带出来的基本都是营养液,基地研发出来的“外勤补贴”,像条状漱口水那样的包装,方便携带还能同时满足多种营养需求。 ……就是味道的确不怎么样也就是了。 隋银对这种未知味道且还打着营养口号的液体敬而远之,生病时连包冲剂都咽不下去,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 其实比他想象的要好很多,没有药那种又恶心又苦的味道和颜色,只是舌头一碰就知道掺杂了很多科技狠活在里头。 一条管饱。 晏闻予看他和问水这一大一小如出一辙的痛苦表情,瞬间就咧开嘴笑了,“不好喝吧,等回了基地哥请你们吃好的,现在就将就垫吧垫吧。” 许是缓过劲儿了,休息了这么十几分钟的补充能量时间,晏闻予就笑嘻嘻地说给隋银“换班”,帮他们开车。 他们自己的那辆车上,石娄和郝喜也调了个位置,郝喜来开车带着。 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隋银就拉开了副驾的车门,问水在后座自己用虚拟投屏看动画片儿。 就投射在前车玻璃上,隋银抬眼也能看见,晏闻予则是丁点儿都发觉不了,只当问水在好奇路上的物件儿。 要说他的怀疑就是这么来的—— 隋银和问水的整体气质与他们已经被迫习惯的末世并不符合,他们眼中没有历经毁灭性灾难的晦涩绝望,只有冷静观之任之的感觉、再加上一点点的好奇。 但他们全身的装备,包括问水这个小朋友都是利落整洁,仿佛习惯了下一秒就开始战斗的戒备状态。 问水那个异能不异能的暂且压着不说,光是隋银被他试出来的这潦草几招就很不对劲。 和晏闻予自己这种被系统性训练出来的不太一样,隋银一招一式虽然也有这种“正式”感,但他的“战斗本能”是狠厉而不择手段的,眼神也是。 隋银身上的这种矛盾感让晏闻予直觉警惕,但也是……一眼就喜欢上了。 不过,之前明里暗里的试探已经压着底儿了,再问下去怕压着隋银心里的雷,晏闻予就选择从小朋友入手。 “问水喜欢什么小动物呀?叔叔家有两条可酷可帅的小狗了,想不想和它们玩呀~” “想!”问水先嚎了一嗓子,又接着回答他的问题,“我喜欢小猫、小蛇、小鸟、还有小仓鼠!” 闻言,隋银笑着回头揉了把他的脑袋。 小猫和小仓鼠是问水当过的,小蛇是隋银的精神体,小鸟是他们俩一起当妖怪的原型…… 隋银自然也很喜欢。 开车的晏闻予瞬间觉得自己找了个好话题,顺着往下聊,“哇,我们问水喜欢这么多小动物啊,那之前都养过嘛?” “养过小猫哦~”问水乖乖答,“它叫糕糕,是银银和爸爸一起救回来的漂亮猫猫哦~” 上个世界的后来,问水完全接受了明昭,就改口叫爸爸了,对隋银还是更喜欢叫银银,觉得这样更亲。 现在更是一时之间改不过来这习惯了,直接脱口而出。 晏闻予:“……” 晏闻予:“…………” 晏闻予就感觉一把刀子又在自己心口戳了进去,血都吐不出来。 银银自然是说隋银,那爸爸…… 晏闻予现在就觉得心口那把刀子非但没拔出来,反而在里头转着圈儿地碾压呢,扎心得要命。 都是能一起养小动物和孩子的关系了,那肯定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分手…… 隋银适时问了句:“你的两条小狗都是什么品种?” 乱七八糟的思绪被打断,晏闻予回过神来,“噢,一条边牧一条杜宾,都很听话的。” * 开了这么久的车,第一夜休息的时候倒是感觉靠近了城区,但现在却又像是越来越往郊区靠了。 晏闻予看见他在看窗外,就解释了句:“我们这次出来的任务就是来这科研所,把幸存者捞回去。” 科研所一般会建在比较偏的地方,一是隐私性强、不会有太多围观的普通人,二就是地方偏了实验也能放开做,不用担心误伤。 隋银点点头,“要帮忙吗?” 这句话说出来像是客套,但两人都知道话里并没有这层意思。 隋银就是很自然地问,如果说要、他就下来充人头,如果晏闻予说不要、那他也不会自作主张地下车去掺和。 正是悟透了这层意思,晏闻予觉得心里甜滋滋的,但也没把话说太死,“按基地给的情况应该不用,但如果有什么突发状况……” 说到这儿,晏闻予扭头对隋银俏皮地眨了两下眼睛,笑意盈盈地说:“那就麻烦隋老师救我小命喽~” 他弄这么一下,隋银猝不及防就被戳了戳心脏似的,喉结轻轻上下滑动,仓促应声,“嗯。” 顿时,晏闻予心情大好,喜笑颜开。 “老大,前边儿状况不对,咱们恐怕得提前下车。”对讲机中传来石娄的声音。 “下。”晏闻予脸上的轻松神色尽数收起,被一种认真又严肃的神情取代,身体肌肉也绷紧,做好了战斗准备。 灾难之下,需存敬畏。 他说暂时不需要帮忙,隋银就没下车,坐在副驾安静地观察。 问水拉了几个别人看不见的摄像头在空中飘,给他来了个全方位无死角的多视角直播。 隋银就把石娄说的“状况不对”尽数收进眼底—— 他们来的这路上基本不用刻意下车解决丧尸,顶多就是那丑陋玩意儿非要撞上来飞去半边儿躺着,他们继续赶路。 但现在,距离车停下位置大概一百来米的位置,却乌泱泱地围了一大群丧尸,打眼儿看上去密密麻麻的,还挺瘆人。 但在他们拿好装备下车后,活人的气息并没有让这群丧尸多么觊觎,顶多是僵硬地转身看了他们几眼,又接着在那一团来回走动。 隋银看见,被围着的那地儿就是研究所的大门,采用的是全封闭的方式严严实实的阻挡着,上边儿有一些不重的凹陷,大抵是这些丧尸用脑袋去比了比硬度。 真到了要干正事儿的时候,三人脸上的表情都很认真,配合也默契熟练。 这么一个不算巨大但也不小的丧尸群,单枪匹马是最不划算的方案,几人直接动了热兵——都有配枪。 特/种/部/队训出来的枪法自然不会差,指着脑袋打,误差都在两发子弹内。 晏闻予全程精准毙命。 大抵解决了十来个,丧尸也察觉到了危机的到来,也不聚成一堆了,四处分散开往这边来,伸出他们锋锐的利爪。 丧尸一散,越靠越近时就是冷兵更加方便了,三人的行动中可以看出明显的分工。 晏闻予是吸引火力的主力,这边刀一个那边来一个,隐约被围住时就动了拳脚,将丧尸往外边儿先踹了再补刀。 一刀没扎透脑袋的就补,白色的脑/浆混杂着腥黑的不明液体,迸得哪哪儿都是。 第105章 默契行动特殊部门? 而郝喜也是将丧尸往边缘清,只是多游走变换位置保持距离用枪/击打,而非近身猛攻。 他们都往边缘清路,石娄的压力瞬间就小了很多,利落解决掉几个拦路的之后果断闪到了闭死的金属大门前,四处摸索着可能的缝隙。 用力砸了几下,又扯着嗓子大喊道:“里头还有活着的没?!有活人就吭个声儿,我们是011基地救援队的!!!” 他的声音通过传音设备过渡到研究所最核心的研发室内,面色苍白、已然被困许久的几个科学家互相对视几眼,一时之间没人敢动。 没办法,突如其来爆发的病毒来势汹汹,他们的同事家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再者…… 反正,最后也只剩下他们几个苟延残喘地龟缩在这里,绝望又别无他法地等待着。 等待什么呢? 或许是不知何时会来的救援,又或许……等死。 最后的防御手段已然落下金属大门,他们日日夜夜听着外头丧尸围困的声音……好几个都是精神崩溃自杀的。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其中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性紧抿着唇,大脑飞速旋转。 几秒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到通讯设备前,按下开关。 声音沙哑:“你们是救援队的,是……官方组织吗?” 他们手上的研究资料太过机密重要,未曾取信之前,小心谨慎为上。 石娄听见有回音后瞬间长松了口气:“有活人就好,我们是官方的!你们那儿能看见外边儿的情况吗,这是我的证件!!” 有徽印和编号,研发所内的另外几人也相互搀扶着上前,竭尽全力冷静下来,尽量将研究所内的情况描述清楚。 期间,外边儿丧尸也清得差不多了,郝喜在一旁警戒,晏闻予也上到金属大门前询问情况摸底。 只能隔着一道厚重的大门对话局限性实在太大,研究人员只能用苍白的语言表示他们里面已经失守,并且有实验动物也发生了类似的“丧尸化”,询问他们是否有解决方法。 失守。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描述的却是最深刻的绝望境地。 除了幸存者待的那一间研究室,其余的空间地界全是丧尸、以及变异的动物。 根据描述,绝大多数为体型较小的小白鼠和兔子,但也有像猴子这样灵活的生物。 晏闻予回想了一下那个破报告上的情况,心想这出入可大发了,当即就回头看了一眼。 隋银接收到眼神,当即把那把枪别在腰间,衣服下摆堪堪掩住,下了车。 问水深知自己这幅小孩子模样不太适合稳固幸存者摇摇欲坠的心脏,便自觉地乖乖呆在车上。 看见青年下了车,晏闻予莫名心安许多,扭头沉声问:“里面还有几个幸存者?” “我们只剩下……5人。”女人哑然。 虽然知道那情报不咋地的基地隔这里太远,压根儿没法救援,但他们还是通过特殊通讯渠道通知了上边儿。 之后就在金属大门前开始部署救援行动。 也幸好第一个出声的那名女性很快就冷静下来,用思路清晰的语言向他们描述了一下研究院内的大致布局,以及他们五人所在。 金属大门只能从里用密钥打开,待门口的四人都做好了防备姿态后,里面的人才一咬牙输入了密钥。 他们之前不敢开这道门,就是怕这实验所里头的东西全部蹿出去祸害到别的活人,还不如关在这里头,一起等死。 女人苦笑一声,低声喃喃了句什么,疲倦地往后一靠。 身侧互相搀扶的一对老研究员夫妻怜惜地看了看她,递过来半包牛奶饼干。 研究所偏僻,很多研究员基本都长住在了这里不回家,物资是有的,故而被困的这些时日里没给他们饿死。 但其实他们被困在这里真的太久,食物也不太够了,都是又饿又渴、身心俱疲。 女人摆摆手打算拒绝,那老太太却把牛奶饼干放进了她手心,“你还怀着宝宝呢,吃吧,咱们要得救了,要得救了……” 最后几个字音低得很,像是说给自己听般,细听也没有几分底气在里头。 命这种东西,谁知道呢? * 另一边。 金属大门缓缓打开,却没有他们想的那种丧尸蜂拥而上的场面,只有几只涌了上来,很快就被解决。 但他们却是半点儿也不敢放松,根据方才在外边儿的商讨小心行动。 纵使方才女人已经描述过里头情况复杂,也画下了大致的布设图,但潦草苍白的几句总比不过眼睛看来的精密。 确实没有蜂拥而上的丧尸潮群,但研究所里头四通八达、一个个由门隔开的房间内都是未知的情况…… 而根据描述,他们需要穿过几个情况不明的房间才能到电梯,下到最底层去救人。 “小心行事。”推开第一扇门前,晏闻予低声嘱咐。 隋银身体姿态越紧绷戒备,脸上的表情就越是淡。 “咔哒。” 门被轻又慢地推开。 运气不错,只有三只丧尸。 隋银左手手肘猛地一动将手边的丧尸拉远距离没法抓咬自己,另一只手果断挥出刀刃! 另外两只也被果断解决。 看见隋银动手这股子利落劲儿,石娄和郝喜两人先前那不上不下的忧心忡忡终于放了下来。 还好还好,不是个逞能的花架子。 紧接着,到了条图上没法画的岔路,晏闻予下意识打了个手势,是分两头行动的意思。 石娄和郝喜默契地一前一后朝半边儿走,隋银自然和他搜寻另一边儿。 “嗬嗬——” “吱吱叽叽呵呵——” 丧尸发出的气音和猴子尖锐的叫声混杂在一起,只觉得毛骨悚然的同时又叫人心里发毛。 “草——” 晏闻予另一只手做好摸/枪的准备。 他俩这次的运气显然不好,撞见了七八只丧尸和三只双眼红得邪性的猴子,同时看过来时就像是被盯上似的,一看就难缠。 其实这种封闭空间不适合动枪,一个是子/弹碎片反弹迸溅说不定伤人,另外就是怕这无法完全消音的子弹惊得其他动物或者丧尸也发了狂、情况更糟。 两方似乎都在观察,都在等一个“破!”的契机。 晏闻予朝隋银打了手势。 下一秒——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手! “噗呲——” 刀刃入体的闷声伴随着猴子无处不在、余音绕梁的尖锐爆鸣声,真的是扰人利器。 但晏闻予是专门受过防干扰训练的、能稳住,更别说是曾经的顶级向导隋银了。 虽然现在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精神哨兵向导精神力了,但他的心跳频率仍旧没有变过。 平稳、恒定。 就像他们一同应付这种场面的默契。 “后边儿!” 几乎是在晏闻予出声的瞬间,隋银就下意识猛地侧身躲开,还没看见那只伸向他的猴爪就预判着劈刺下来! 晏闻予随手拿了个不知道是什么仪器的东西就朝那猴子砸了过去,隋银干脆抽刀闪避—— 非常完美的一次配合。 搜索完确认这边没有那所谓的电梯,两人一同往回走。 那边的石娄和郝喜两人显然也刚经历过一场鏖战,身上脸上溅了点儿血,但没有伤口。 恶心的黑血确实看着反胃,但只要没有伤口就没事儿,小命还是保住了的。 他们指了指勘探到的电梯方向,四人再次合体行动。 “叮——” 电梯门开,里头的两个丧尸还没来得及亮出爪子发出声音,就被打出状态的两人解决掉了。 他们进了电梯。 其实灾难之际电梯这样封闭而窄小的空间并不安全,不仅不方便逃跑、厮斗也容易受限。 但这科研所压根儿没设置逃生步梯,也别无选择。 好在电源没断,显示屏上的数字一点点向下掉,停在了地下八层。 按照那位研究员的描述,离他们待的地方很近了。 索性这次没有再分岔,门也都是锁死的不必再探。 郝喜名字喜气,心思却细致入微,压低声音对隋银说:“哥们儿,身手不错啊,你以前在部/队呆过?” 晏闻予就反应过来了,他方才和隋银很少有言语交流,基本都是下意识打手势沟通,对方也用手回他。 他们的那一套交流方式并非市面上流通的那么浅显,为了不让敌方知道,都是复杂的几套混着用,非军/方背景几乎不可能接触到。 但隋银一次也没问,甚至还能和他顺利交流。 隋银盘算着一会儿得让问水给他弄个假身份顶着,否则要是基地有什么手段查人,那他不妥妥完蛋? 所以,当下也只是言简意赅地答:“嗯,以前特殊部门的。” 白塔嘛,怎么不算特殊部门呢? “那敢情好,进我们队就都是兄弟了!”石娄活跃气氛的来了一句。 他们速度快也不忘警戒,没几分钟就到了幸存者所待的地方。 这次任务不仅仅是把人带回去,还有一些重要研究资料。 门打开后照旧是石娄带着笑脸儿去沟通的,他们四人分散开来护送着五个研究院取资料。 隋银护送的刚好是和他们沟通的那位女性,她看上去已经缓过来了,一边输入密码取资料,一边小心地向这位冷脸的救援队成员询问外边儿情况。 但不凑巧的是隋银是个空降的,基地里的情况他并不清楚,只挑着回答了几个。 一路上去,倒是平安无事。 晏闻予他们开的那个车大,五人刚好能坐下,但隋银目光轻轻扫了眼这位女性的小腹,淡声道:“你可以上我的车,随你。” 说罢,就拉开了驾驶室的门,利落上车。 拒绝解释。 第106章 他26,不是16。“怎么,舍不得我…… 要不要上他的车? 女人迟疑了两秒,一瞬间心里许多念头闪过,手下意识轻抚上自己的腹部。 按理说,她其实应该和熟悉的人呆在一块儿更有安全感,但她其实也清楚—— 或许他们这五人目前为止都无法确认是完全安全、没有感染丧尸病毒的。 在研究所里拼命逃到那件房间的记忆过去太久,连她自己都无法完全保证自己没有受伤,更何况是别人。 单独上另一辆车,或许真的会更加安全。 况且,刚才她察觉到对方是在看了自己肚子后才开的口,许是照顾自己怀了孕不好跟太多人挤在一处。 晏闻予也猜测是这个原因,也点点头随口道:“你过去和他们一块儿检查下,看看身上有没有外伤,没有就上车,随便选哪辆都可以。” 女人点点头,心下稍安。 他们都是有证件的官方派出来的救援队,应当是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 舒出一口气,女人大步走去做检查。 现在的查体也只是个大概,毕竟不方便脱衣服仔细检查,具体的情况还是要到基地去过检测。 那边两个人足以应对,晏闻予就笑着敲了敲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隋银凛冽的双眼看过来。 未发一言,眸子里却明晃晃地写着“有话就说”四字。 方才人多眼杂的不好聊天,晏闻予熟练地往车窗上一趴,“隋老师辛苦了,没受伤吧?” 隋银全身上下都被作训服包裹得很严实,方才下去更是戴了副作战手套,半点儿伤都没有。 毕竟这里和曾经的白塔可不一样,那时候是多用精神力远程就能较量战斗,现在这群丧尸可都没有什么边界感。 别说什么社交安全距离了,上来就是一爪子,抓到就是一个病毒感染。 运气好的,挺过高热之后得到异能,运气不好的,一道浅浅的抓痕就要了*小命。 “嗯,”思及此,隋银抓住了某种思绪,开口问:“你刚才没用异能,是受到限制的问题?” 因为当过向导,他感知方面比较敏锐,这次却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能量波动。 “对,”晏闻予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眼中神色惊讶的同时更多了几分欣赏,“隋老师都能摸索到我异能是否使用了?真是让我遇到小天才了啊~” 隋银被“小天才”这个称呼叫得浑身不自在。 他26,不是16。 这人却要用这么一个形容词,听起来别扭得很。 幸好,这个话题很快就被掀过,晏闻予大概解释了一下他异能的效用。 按基地的评估系统和标准来说,隶属于精神系,目前是没进化的初级阶段。 况且他的的精神系异能目前还只能在空间大的地方使用,其中原理相当于在丧尸为数不多的大脑里留下一个模糊信号,让他们忽略某一片地区而不往这儿靠近,起一个屏蔽bug作用。 当然,也确实被他自己摸索出了点儿类似于催眠心理暗示的作用,就像之前套取隋银信息时候用的那样。 据说升级方式就是频繁使用异能,所以晏闻予一直都开着。 隋银了然地点点头,怪不得一路上都没遇到过几个丧尸。 研究所里头这种封闭式的室内区域,效用不够精准是肯定的,况且晏闻予异能刚激发出来没多久,自己都还在不断试探的阶段。 就算还呆在初级,也是很bug的异能存在了。 但,隋银觉着不太对劲,“刚到这儿的时候没用吗?” 那群丧尸聚集在研究所门口徘徊时,还没有达到“封闭空间”这一限制标准。 提到这个,晏闻予的神色正经了点儿,“我怀疑实验室里有什么试剂或者屏蔽仪器干扰了磁场,对丧尸造成强烈的吸引力。” 不过,这些东西就交给专业的人随后过来采样带回去研究就好,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隋银“嗯”了一声,淡淡开口:“你上哪辆车?” “怎么,舍不得我?”晏闻予眉梢一挑,打趣儿又稀奇地瞧着他。 毕竟在此之前,隋银对自己的态度可从来没这么“热情”过,看来也是共同背对背作战过功劳,这都开始邀请自己上车了呢~ 不等青年的眼刀子飞过来,晏闻予就抢先咧开嘴笑,随即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哎,也不是哥不想陪你~” 隋银一脸冷漠地盯了他两秒,一句话也没说,手径直伸向了车窗按钮。 “行行行,不逗你了,”晏闻予连忙握住他的手腕搭回原位,朝着那边大致检查过的几人扬了扬下巴,“我得在那儿盯情况,那孕妇要是上你车你也关注着点儿。” 毕竟现在的所有人对末世原因了解都不够准确透彻,什么稀奇古怪的体质或是基因也没人能完全研究清楚…… 所以,绝大多数人受了丧尸的抓咬后发热都很快,一两天的事儿,但也有一部分的人类在自己没发现的时候受了伤,几天、甚至几个月都没什么反应,自然也发觉不了。 但这种就像不定时炸弹般不知何时会炸的伤患才最是棘手,要是在外头还好解决,车内的封闭空间无疑又是一个安全隐患。 所以晏闻予才会出言提醒隋银注意。 “知道。”隋银看着他插着兜懒懒散散往回走的背影,思忖之下还是说了那句—— “你也小心。” 话音没忍住从嗓子眼儿滑出来的瞬间,隋银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听见这明晃晃的关心之语,晏闻予回头看来,眉梢高高挑起,混不吝地笑,“行,哥哥会保护好隋老师的未来男朋友的~” 隋银:“……” 隋银:“…………” 隋银面无表情地升上了车窗。 脸给多了。 眼不见为净。 * 女人自觉拉开后座车门上车,原本做好了当一路的锯嘴葫芦,毕竟那说话的青年实在不像是个健谈好相与的热心人,左不过是看在她怀孕的份上罢了。 谁知刚一拉开门,后座就有一个将毛绒毯子卷成斗地主里头农民头巾样式顶在头上的小孩子。 问水眨巴眨巴眼,谨记着自己的人设看,“姐姐你好,我叫隋问水哦~” 说罢,拍了拍身旁的座位,“姐姐快上来吧,系好安全带哦~” “噢……”她依言照做,系好安全带后车徐徐启动,开得很平稳。 不过她先前的猜测确实很准确,隋银是真的寡言,压根儿就没往后边看上一眼,她像团空气似的呆在车里,慢慢就没有那种紧绷的感觉了。 况且……她也是真没想到车上还有个这么点儿大的孩子。 问水将那折成农民头巾的毯子拆开来递给她,“姐姐你冷的话可以盖噢~” 想了想,问水又拆了几个果冻给她,“姐姐你吃吧,是送给你和小宝宝的见面礼噢~” “谢谢,”小朋友热情,她自然也不能不说话,“问水你好,我叫乌夏,谢谢你的礼物哦……” 乌夏说完,又抬头看驾驶座的男人一眼,悄悄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开口问道:“那个,长官怎么称呼?” “隋银。” “哦哦,隋长官您好。” “……” 这一大一小同姓氏,隋银面貌年轻看上去二十来岁,乌夏也摸不准是父子还是兄弟,但能在世界发生这样大灾难的情境下将小孩儿照顾得健康活泼,想来人品都是不会差的。 还能给她果冻当见面礼,也怪不得会因为自己怀孕而让她上车了。 乌夏在心里长长的松了口气。 他们在里头封闭了好些时日,她的确想多了解一点儿外边的情况,但隋银看上去又实在不是热心攀谈的,自己在人际交往方面又的确有所欠缺…… 脑中正天人交战好一番纠结呢,没等乌夏琢磨出什么完美的开场白,旁边的问水就看出来,拉了拉她的袖子,笑眼弯弯道:“姐姐你想说话我陪你呀,我什么都知道哦~” 隋银仍旧四平八稳地开车,乌夏估摸着这应该也是某种无声的默认。 于是,果断选择和小朋友聊天。 “嗯……问水,我们要去的基地远吗?” 问水点头,“远哦,要睡两次晚上的觉哦~” 这回答并不准确,毕竟他们其实并不知道在偶遇前晏闻予他们开了多久。 但反正也只是个大概,隋银没有出声。 两三天的车程,乌夏在心里估算了下距离后点头,“那能问一下基地里目前是个什么情况吗?” 是简易避难所?还是已经形成大概体系了? 这问题应该不算机密,乌夏问出口之前是现在心底仔细思量过的,但问水还是摇摇头,“不知道哦姐姐,我和银银也没去过。” “?”听见这个回答,乌夏彻底懵了,张了张嘴:“可是……你们不就是那个基地救援队的吗?” “半路收编,这也是我们第一次去基地。”这次是隋银在回答她。 “噢噢。”乌夏恍然地点头,心道怪不得他们四个队友是一三分车而不是两两分车呢。 看着窗外的荒凉,她脑子里飞快整理着目前得到的信息,大致有了推测。 半晌,还是有点儿忍不住本能的好奇心,小声地问:“问水,隋长官是你哥哥还是……?” 问水依旧牢牢记得自己的人设,并且刚刚隋银跟他在心里“加密交流”了一番,造假的身份信息他都做好了呢! “是我爸爸哦~”问水眨巴眨巴眼睛。 “哦哦哦哦……”乌夏点头,脑子里却忍不住飞出以前浏览过的乱七八糟的信息来。 像隋长官这种对外人贼冷漠的高岭之花,对爱人肯定就是无微不至这样那样…… 多年积累下来的小说阅读经验在脑子里面乱飞,乌夏强忍着继续往下八卦别人绝美爱情的冲动,看向窗外。 住脑!! 第107章 生命的重量直接睡隋老师怀里~…… 返程的一路上如同来时般,几乎看不见什么丧尸的影子。 一路顺畅,至第二夜休息。 隋银没什么困意,索性将睡着的问水在副驾安置好后就下车来活动活动开了一整天车后僵硬的身体。 “辛苦了隋老师~” 一只手自然而然地往隋银肩膀上搭,许是因为身体留下来的记忆实在太过于熟悉,隋银并没有躲开的想法。 当然,也或许是因为这几天的奔波真的挺累,没什么气力躲。 隋银单方面选择了后者的说法。 成功勾肩搭背的晏闻予笑着给他按了按肩颈,手法动作像模像样的,不得不承认,捏得隋银挺舒服,感觉整个人都松快了许多。 “你又多了个能干的副业。”隋银客观点评道。 晏闻予眉梢高高挑起,嘴上故作羞涩道:“那隋老师这可就是夸我了~下次还点我哦老板~我是9号技师~” ……同样作为9号“技师”的还有ABO世界的谢若凛。 隋银不自觉地就在心里对比上了他俩谁按得比较舒服。 在意识到自己想什么奇怪东西后又立刻停止了思绪的发散,神色略有不自然。 最近他的脑子老是莫名其妙地就把前几个世界里的某人揪出来互相对比,也不知道是在比个寂寞。 明明内里都是一样的…… “行了。”隋银拍掉他的手,从车上拿了几把折叠靠椅随手一撂,接着就往上头一靠,懒洋洋地看天。 晏闻予也展了把椅子靠在他旁边,两双同样长得无处摆的腿随意交叠在一起,一打眼看去竟是意外的和谐。 说是看天,其实啥东西没有,横亘在天空的就只有那层经久不散的朦胧雾气,看久了只觉得压抑得很。 “薄荷糖,吃不吃?” 晏闻予嘴上是这么说,手上却已经剥开半边糖纸递到隋银嘴边上了。 等隋银用齿尖咬住后,他又剥了剩下的糖纸捏在掌心,自己也含了颗。 出来做任务自然不可能带什么寻常的薄荷糖,强劲提神的东西,甚至没什么糖味儿,不甜、为了确保提神效果甚至过于清凉得有点儿辣和苦。 晏闻予吃惯了这个味道,现在撑着下巴笑盈盈地盯着隋银等他的反应。 谁知隋银也是面不改色地含着糖,“效果挺好。” 但也是真难吃。 没得到预期反应的晏闻予表情上明晃晃地显露出了计谋不成的遗憾,但还是摊开掌心。 隋银扫了眼,空空如也。 接着,晏闻予合拢掌心,用另一只手在握紧的拳头上绕了几圈,是一个施魔法的架势,又像模像样地将拳头凑到隋银唇边,扬了扬下巴示意,“吹一下。” “……”隋银克制住想拍掉他爪子的冲动,敷衍地吹了一口。 下一秒—— 掌心摊开,赫然是一根芒果味的棒棒糖。 再拙劣不过的小把戏罢了。 有点蠢,隋银心想。 “能逗你笑一下,也不枉费哥冥思苦想啊~”晏闻予盯着他唇边浅浅的弧度,看得入迷。 隋银微微上扬的唇角瞬间拉得平直,“无聊。” 那芒果味的棒棒糖这次没直接碰上他的唇,而是抛进他的手心,“想吃的时候再吃。” 晏闻予倒不是不想献剥糖纸这个殷勤,但念着自己给的薄荷糖劲儿大,再叠个棒棒糖的buff也只能是双倍难吃,只得遗憾放弃。 “哎——”他突然长长地叹了下气,忧愁望天,“最近总是睡不好……” 捏着棒棒糖,隋银淡淡扫了一眼,没接话。 不过,晏闻予脸皮厚,哪怕没人接话也能自己顺顺畅畅地说下去。 “医生建议啊……我直接睡你怀里~” 闻言,隋银内心有种“果然如此”之感,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他的沉默以对显然换来的不是耳根清净,而是换来了厚脸皮的变本加厉。 只见晏闻予又喟叹了一声:“好热,没有隋老师的冷淡我可怎么活啊~” “……” “我真的是太喜欢你这个眼里除了老公就是狗、目空一切的眼神了隋老师,所以,我可以当你的老公吗~~” 隋银轻啧一声,一个眼刀子飞来写着让他闭嘴,然后道:“花言巧语。” “咳咳!” “咳咳!老大!” 晏闻予还想骚一下,话还没酝酿出来呢,耳边就传来了分属两人格外刻意的咳嗽声。 他们挤眉弄眼地也展开折叠椅坐在对面,将将围成了一个圈儿。 方才他们两人也下了车,在半边儿抽烟聊天。 毕竟车上人多,不像来时只有自己人说话那么肆意,现在刚好乘着这些研究员都休息了下来透透气。 许是要到基地的缘故,四人不约而同地都没有打算睡觉,而是想先来个小小闲聊,作为隋银马上正式加入小队的第一次相互了解。 毕竟以后都是一个小队以命相待的兄弟了嘛!既然自家老大看上的人都确定加入了,那必然是什么话都敞开说,互相交个底。 当然,为了防止突发什么意外,车窗都是开了一半的,避免有什么动静听不见,况且现在还是秋季,也不会很冷。 “我叫石娄,27岁,是咱们救援队队医兼职‘对外联络人员’,欢迎你加入,以后就都是兄弟了!” 石娄果真是他们这个队伍中看上去脾气最好的,说话声音也温和,介绍了自己的基本信息和队内‘职务’。 即将成为队友,隋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吝啬说话,微一颔首,“隋银,26,什么都接触过一点,你好。” 目光一转,郝喜也伸手和他碰了下拳头,“我郝喜,今年也是26,以前是老大的副手,擅长远攻、兼职技术侦察,欢迎你来。” 晏闻予挑了下眉,也像模像样地开口道:“那我——” 他一开口,隋银就想到之前这家伙开口就给自己报身高和……长度的事儿。 正好口袋里摸出个果冻,想也不想的就用来堵他的嘴。 “哎哟,隋老师还特意给我这个老大准备单独见面礼,还真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呢~” 晏闻予顺从地‘住嘴’没有再介绍自己,拿着那个果冻在另外两人面前晃,口吻刻意得很,某些地方还加重了字音。 石娄笑嘻嘻地翻了个白眼不接他的茬,接着问隋银,“弟弟你几月的呀,我们队那双胞胎兄弟都和老大一样年纪,你和郝喜争老幺哦~” 闻言,郝喜一顿,面无表情地说:“我三月。” 隋银倒是对这种男人之间莫名其妙就开始争谁年龄大、谁又是哥哥的问题不太在意,“我五月。” “那你是老幺了嘿嘿~”石娄说着,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手一拐身旁的晏闻予,“欸老大,你是不是也——” “啊——!” 急促的尖叫声打破了夜空的宁静,几人立马回头看去! 就见车上一个早上还好好的男人突然浑身抽搐着翻起了白眼,手开始在空气中胡乱地四处抓挠。 “……小王,小王你没事儿吧?” 那对老夫妇以为他是犯了什么病,担忧地皱着眉想要伸手去探。 他们后排的一男人似乎也是这个想法,手伸到了半空。 “砰——” 即使是消音过的枪/械,子弹划破夜空时的声音也足以慑人。 老夫妇伸出去的手被吓得立马收回,子弹没入皮/肉的闷声,男人伸出去乱抓的掌心被直接横贯,一个赫赫血洞止不住地往下流血。 “啪嗒、啪嗒。” 骤然被疼痛夺取了行动力,男人身体蜷缩,顾不得乱抓了。 “啊——!”见此情景,老夫妇全身发着抖、呼吸一下子没上来,立马闭眼晕在半边。 反应极快开枪的是晏闻予,而郝喜已然一个箭步冲上去拉开车门,一把将男人拖拽下来! 男人被贯倒在地上,因着要伸手去捂手心的伤口而没有再继续乱抓,抽搐倒是止住了,只一双眼浑浑噩噩…… 众人都对这眼睛的变化再熟悉不过……开始高热生死关了。 挺住了,一跃而升成为异能者,没挺住,不外乎一个死字。 车上除了那对老夫妇外伸手的是剩下的一个较为年轻的男人,对着地上的男人惊叫“师父!”,紧接着便是一声质问,“你为什么直接开枪——?!” “我师父还没有变成丧尸!你凭什么对他开枪!!” 男人声嘶力竭地指责着,颤抖的手指抬起又落下,似乎是想指着他们这群人骂,又因为对上眼神后胆量不足而颤巍巍不甘放下。 但嘴里仍旧喋喋不休地往外骂,先是说他们之前侵/犯人/权搜身,对他们冷漠以待云云,紧接着又把矛头直直地对准了开枪的晏闻予,“你有什么权力随便开枪?!” 说他以权谋私,罔顾人命。 隋银在看清情况后就扭回了头,一双眼中的神色淡得很。 他不爱和人走得近,就是这个道理。 人性的复杂与瞬息万变,他懒得去看,只在乎被划入“领域”的自己人。 譬如问水、譬如某人。 晏闻予也没说话,将枪别回枪套后抬眼看了那男人一眼,轻嗤一声后坐下。 “你知道我师父的手多重要吗?!他的实验成果是你们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无知暴力狂疯子这辈子也做不出来的东西!!!” 骂声似乎为男人格外增添了什么勇气似的,越说越大声,仿佛这样就能体现他的“正义”。 听到他们累了几天救出来的人嘴里带着侮辱意味的话,石娄一直扬着的笑脸也放了下来,眉心皱着似是想发火。 却仍旧按下了脾气解释道:“进入高热期就说明他感染了丧尸病毒,就算还未曾变成丧尸,被抓挠也是会有丧尸病毒传染的,放任下去,你能承担后果吗?” 男人嗫喏了下,随后又理直气壮了起来,“那你们也不能直接开枪啊,把我师父绑起来不伤人就好了吗?!说到底还不是你们觉得自己权力大、可以随便开枪杀人!” 千钧一发之际,绑人怎么来得及。 要不是晏闻予拔/枪的反应足够迅速,他们四人肯定是无碍的,但车上的人说不定都得死。 为了救谁呢? 石娄不欲再解释,神色冷了下去。 车边的郝喜将人贯倒后没再管,毕竟失去了行动能力,就撂在那空地上挣扎呻/吟,要是活了,那也不用他们捆,要是没这运气,一刀子的事。 至于自诩“正义”的人要不要救,那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好话歹话都摆上了明面,亦是好言难劝想死的鬼。 男人还在喋喋不休,这动静吵得乌夏都醒了过来,从车窗小心翼翼地探头出来看。 隋银敏锐回头时,恰巧看见乌夏盯着地上男人掌心的洞发呆,似乎是发现他在看,下意识地就往后缩了缩。 她在下意识地害怕。 这太正常了,毕竟都是没见过枪的普通人,本能害怕是在的。 …… 第二日一早,又开始赶路。 那昨日骂了个够的男人此刻鸦雀无声地瑟缩在车内最后头,头都不敢抬一下。 原因无他——人没挺过来,刚失去理智想爬起来靠近活人呢,就被一刀子钉死在地上。 寒芒犹在。 醒过来的老夫妇也同样心有余悸,哪怕心之这样的举动是正确的、是在保护自己,对果决开枪的晏闻予却也不自觉害怕着不敢靠近。 就连隋银车上的乌夏,今早也没再和问水聊天。 晏闻予靠在副驾闭眼似是补眠,后头坐着的人换成了石娄,郝喜开车。 中途补充能量吃东西的时候,他还让石娄送了两个水果罐头过来。 这些天都是自己过来,顺便跟隋银调笑几句,现下却是让队友来送。 隋银抬眸往他们车上扫了一眼,隔着防窥玻璃看不出什么,但知道某人心情肯定不好就对了。 “石娄哥,你帮我问他要不要过来教问水打枪。”隋银淡淡开口。 至于这个“他”是谁,不用说都知道。 石娄的确受不了这股子发不出来的窝囊气,挠挠头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老大应该是怕吓着小问水……老幺你别对他有什么想法,他这做法——” “完全正确。” 隋银接上他的话,也是第一次在他们面前表现出了除冷漠外的另一面——护自己人。 “我不怕他。”他说完,问水也跟着从后座往前爬到隋银身上,仰头笑着眨巴眨巴眼睛,“我也不怕哦,叔叔非常勇敢!” 说着,塞了一包果冻在石娄手里,“这是给你和另一个叔叔的,晏叔叔的见面礼一会儿他教我打枪的时候我亲自给他!” 见小孩儿是真的不怕,他们新进来的老幺也看得清,石娄连连应声,兴高采烈地就去给晏闻予传达这几句话,“老大老大!” 承担别人的死亡,背负生命与期待或是骂名,是很痛苦的事情。 生命的重量,也不仅仅是一颗300g的心脏。 第108章 “你喜欢!!!”“住一块儿方便。”…… “真让我教啊?” 晏闻予坐在副驾,问水则稳稳当当地坐在他俩中间,眨巴着葡萄似的大眼睛对着他点头。 给他盯得罕见地觉得压力有点儿大,挑了下眉,“可是我没当过老师啊隋老师~” “不然……隋老师先教教我吧~” 隋银气定神闲地开车,“你们有异能的自己交流学习。” “行吧,”晏闻予确认他是真的想让自己教小朋友用枪,就收敛了逗乐的神情,把弹夹卸下来防止出意外。 接着,他轻轻握住问水柔软的小手,领着他在枪/械上摸索,轻声细语地先跟小朋友讲了一下枪/械的构造。 手/枪构造不算复杂,晏闻予一步一步地演示这如何拆开以及如何安装,只重复了两遍,问水就能上手自己拆组。 “哇塞,这么厉害啊崽!”晏闻予有点儿惊讶地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等回基地了我给你找个小训练场,带你练练准头。” 作为交换,问水心念一动,将剑再次召唤出来。 握住剑柄,晏闻予眉骨微抬,随即又用两指在剑身试了下。 “你这属于召唤系bug呀崽,”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抬眸看着隋银,“这是好东西。” 他自小便舞刀弄枪,见过的在材质方面大放异彩的兵器数不胜数,但这剑柄和剑身也不知是用什么稀有材料铸造出来的,触手便有温润如玉石般的质感、但又不像是玉,有金属的坚硬和质感、却又并不累手。 仙侠世界的灵剑么,能不是好东西吗? 大致研究了下,晏闻予随即又兴致勃勃地看向隋银,“隋老师有想过以后有异能会是什么方向的呢~也是召唤系?” 说这话倒不是诅咒隋银被丧尸抓咬,毕竟也有像问水这样不用受伤而突然得到的异能,也就是传说中的“天赐”。 “随缘吧。”隋银摇摇头,对此并不是很热衷。 他比较相信自己的双手。 …… “欸,晏队长,你们这一趟行动够快啊,一周就带着人回来了。” “晏队长,我这前些日子收了点儿东西,你看有什么喜欢的拿去玩儿!” “晏队长……” 跟着前车一直行驶,隋银终于见识到了所谓基地的全貌。 整体呈圆弧形状的坚固外墙建得很高,进口只开了两处,一边儿是人排队,一边儿是车排队,都是长长的一条。 他们也坠在后头慢慢跟着往前挪,旁边人排的那条队伍之中时不时就有人跟晏闻予打招呼。 不一会儿,就有人发现不对劲了—— “晏队,你们三个人出去都能顺辆车回来?!这运气太逆天了吧!” 那人夸张道,随即往驾驶位一看,是个生面孔,不免疑惑,“你还让人家幸存者给你当司机啊晏队?” 也不怪他这么想,毕竟都知道他们这次去的是研究所,而隋银看起来又刚好很像那种除了实验之外对别的事情毫无欲/望的冷漠高材生。 晏闻予手肘随意地搭在车门上,语气似是随口那么一说,脸上也是风轻云淡,却怎么也挡不了他那颗暗戳戳得瑟想炫耀的心。 “哎,没办法,怪就怪我人格魅力太大,路上就能遇到我们志同道合的隋老师,这不,马上进队了么~” 那人讶异,这才仔细去看驾驶座上的人。 隋银也不说话,只微微一颔首权当是打过招呼了。 毕竟,别的他也说不出口。 “哎哟,怪我眼拙,”那人笑着给他们俩都递了烟,“有机会咱们一起吃饭啊,我这带着人呢就先走了啊——” 虽说不抽,但两人都给面子地接过了。 有一就有二。 车队排的时间较长,前车有下来透气的其他救援队成员,先是到他们前边儿的车去聊几句,后又面带惊讶地看见了“换座驾”的晏闻予。 熟人一多,某人的酷哥架势就不由自主地端起来了,也不像在隋银面前那么厚脸皮逗他笑了,懒洋洋地跟他们炫耀队伍的“新成员”。 前车终于启动时,隋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一路顺顺当当地排到了基地口,开门下车。 “一人一个隔间往里进啊,自觉把衣服都脱了,检查完再出来啊——”引导员举着喇叭喊,又摆摆手叫人将车开过去清洗消杀。 隔间没有多大,里头空空荡荡啥也没有,检查的人打着哈欠进来,“衣服脱了啊……欸,你有小孩儿啊?” 问水也在乖乖解扣子,检查员看见小孩儿后脸上就带了笑容,半蹲下帮他解开,确保没有伤口后又帮他仔细穿上,揉了把问水的脑袋,“真乖!” 隋银也脱了,全身上下单穿着一条内/裤,也不扭捏,随便检查。 知道他是即将加入救援队的,检查员确认过之后还随口跟他聊了两句。 门口人影一晃而过,检查员笑着喊了声:“晏队长,你还怕我给你新成员吃了不成?” 门外,晏闻予不敢回头,背靠着墙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脑子里却乱七八糟的。 “走吧。”隋银很有辨识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晏闻予下意识偏了下头,余光却扫见了半截白皙的腰身。 下一秒就被布料覆盖,明明是一闪即过,偏生每一帧又在脑子里清清楚楚呈现出来。 晏闻予捏着水瓶猛灌了两口。 在入口处和那群科研人员分道扬镳,他立马就带隋银去办了入队手续。 问水做的身份信息足够周密合理,这一步得以进行得非常顺利。 “感谢您加入基地救援队,”工作人员微笑着将新鲜出炉的证件递上,又看着问水补充道:“小朋友可以在基地的学校里接受教育,需要我为您安排吗?” “不用,谢谢。”隋银礼貌拒绝。 问水在上个世界已经体验过了作为一个普通小孩儿的上学生活,若还是正常世界观……去交交朋友倒是也无妨。 但现在是末世,不需要温驯的绵羊。 * 问水一手抓着一个爸爸,在中间自娱自乐地跟着,偶尔还双脚腾空拽着两人的手“荡秋千”。 极具生活化的一幕让晏闻予的脑子又不清不楚了起来。 他现在要带隋银去自己的住处暂居,毕竟基地里房源紧张暂时下不了分房手续,只能这样办。 “抱歉,有点儿委屈了我们隋老师和小问水。” 晏闻予歉意地从鞋柜里拿出自己刚叫人去置办的新拖鞋和生活用品。 他这房子算不上多大,一百来平,以前自己一个人住倒是不讲究,现在就不免有点儿抱歉。 “委屈什么,”隋银粗略扫过一眼,很干净,就直接道:“住一块儿方便。” “啊?!噢噢、对,是挺方便的……” 晏闻予的大脑在这一瞬间死机停运、半点儿都不会转了,脑海里循环播放着“住一起方便”加大加粗的几个字。 内心的火越烧越狠,急躁得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 但隋银脸上看起来多自然啊,半点刻意也没有,“我睡哪间?” “哦……这间,我叫人大概收拾了下,床单也是新换的,你直接休息就行,小问水在你隔壁的儿童房。” “谢谢,我换件衣服。” 房门在眼前徐徐关上。 于是,晏闻予就只能自己捂着被撩动的心脏站在原地忏悔。 口中喃喃自语:“完了完了,你禽兽啊晏闻予……” 忏悔了两秒,晏闻予又坦然了。 不就是想和人家谈恋爱吗,他馋是正常现象! “隋老师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晏闻予扬声问,“咱们晚饭在家随便吃点儿,明天休息好了再整队一块儿吃点好的行吗——”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他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意进了厨房。 几乎是拿起围裙的一瞬间,晏闻予就想起了之前聊天时隋银随口说的—— “我不会做饭,吃人嘴短,没有忌口。” 隋银不会做饭,那…… 晏闻予立马就联想到了从前隋银和前夫哥在一块的时候是谁做饭,胜负欲“蹭蹭蹭!”的几下就燃*起来了! 看他不把那“过去式”碾压成渣!! …… 从前一个人活得糙,许久没自己弄过一顿像样饭菜。 但晏闻予这次是可是比着国宴标准来弄的,只可惜末世的确资源吃紧,食材都不够丰富,他的厨艺在这方寸之地没办法大展拳脚,只能遗憾收手。 他用了十足的心思,从卖相到香气到味道都自信得没边儿! 饶是这样,在隋银坐下时,他也要故作谦虚地来一句,“怕你饿着就做了些简单的家常菜,隋老师尝尝合不合胃口~” 隋银动筷子时,晏闻予心思已经不在饭菜上了,时不时就悄悄地瞟过去几眼暗暗打探他的表情。 一顿饭吃下来,心跳比面对丧尸还要快上一些。 晏闻予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出口,“那个,是我做得好吃,还是……前夫哥做得好吃。” “嗯……”隋银先是不紧不慢地抛出一句,“其实,你不用想着样样都要和他较个高低。” 毕竟某人做饭的水平非常稳定,每个世界都是一样的味道。 这话一出,晏闻予想,这不完蛋了吗?! 这简直就是高情商版本的——你的更难吃一点,但我不会这么直接,所以安慰安慰你。 啊!啊啊!!啊啊啊!!! 如果身后有尾巴的话,晏闻予的尾巴肯定是瞬间就从威风凛凛的直摇变成恹恹无力的垂下。 视线完美捕捉了男人的表情变化,隋银卡着那个度,就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 “不过,我感觉你们做菜味道挺像的,我挺喜欢的。” “你喜欢!!!” 晏闻予就又支楞起来,双眼亮晶晶的,选择性忽略了前边做菜味道像的那句。 第109章 亲吻你同意我以身相许?! 末世没什么消遣,现在的通讯信号也仅仅恢复到了他们这种“救援人员”能互相不断联的程度而已,什么网络和手机电视更是不用想了。 这一遭不知是天灾还是人祸的,弄得世界文明都跟着小小倒退了一点。 晚饭后。 问水倒是回房间看似睡觉、实则看动画片儿去了。 隋银和晏闻予在客厅消食,闲着也是闲着,晏闻予竟然把压了几年箱底的东西都翻出来玩儿了。 一看,是副跳棋。 晏闻予自己也有点儿郁闷,毕竟翻找半天只得个这,换了别人在心上人面前这样局促也得郁闷。 只得再次抱歉地说:“也没什么别的可玩儿的,隋老师将就将就,明天我领你上集市去逛逛,感兴趣的就买回来解解闷儿。” “嗯。”隋银倒是不怎么嫌弃,反而莫名起了几分兴趣来,“好久没玩儿了,这个挺好。” 见他不像是客气的说辞,晏闻予稍稍放下了心,曲腿一坐把跳棋的盘摆好。 袖子向上挽了几道,衣服准备大展身手的架势,眼中神色认真,“来吧!” 跳棋的规则很简单,小孩儿都能直接上手,但他们既然用这个来作为消遣,太快结束自然就没意思了,干脆每人占了三方,各走各的来加大难度。 遇别人搭的桥过还是不过?自己要不要搭桥、拆桥?对方的哪一方下一步可能是什么?…… 心理博弈的本质,即使是很简单的游戏也有玩儿的劲头维持着两个成年男人持续下去。 当然,他们也不是默不作声地拨弄棋子,偶尔也会随便扯个话题出来聊几句—— 当然,是为了打断对方的思维,让棋盘照着自己的想法发展下去。 因着这个目的,对于博弈的期间他们聊了些什么话题,两人其实都是很恍惚的不知道,也自然就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出什么鸡同鸭讲的“已读乱回”。 不过,这都不重要。 反正一个劲儿的搭桥、拆桥、堵对方的路、改自己的棋路…… 一盘简简单单的跳棋,隋银和晏闻予到最后都玩儿得挺爽。 隋银操作的一方率先赢了、紧接着是晏闻予的接连两方、隋银的再一方、最后是晏闻予。 一盘棋下完,两人的肩膀都不明显地松快了些。 晏闻予收拾了下,头一次觉得输了也这么身心舒畅,“厉害啊隋老师,步步紧密、果敢直接,放在古代怎么也该是个运筹帷幄的大谋略家哦~” “你思维也不错,好几步棋走得很巧,我没预估到。” 隋银也夸得很坦然,虽然表情还是没什么太大的波动,但能听出其语气中的欣赏。 晏闻予眼前一亮,笑意盈盈地道:“那我这是被隋老师夸了呀,搞得我都有点儿小羞涩呢~” 嘴上说着不着四六的话,心脏却是像被一根纤细手指轻轻拨弄了下似的。 晏闻予私心里觉得,那根手指定然是隋银派来的,不然怎么拨得他心脏鼓噪得这样厉害呢? “既然是比赛,没有彩头那肯定是说不过去,”晏闻予单手托着下巴,盯着隋银笑,“隋老师想要什么彩头?” 被问的人显然一时也没有想起这一茬儿来。 隋银眉梢轻挑,“你有想法?” 听到这句话,晏闻予唇角一咧,骤然像得偿所愿似的,“有是有啊,但——” 他懒洋洋地将尾音拖长,见隋银只挑了下眉不说话,像模像样地叹了下气—— “要是我说彩头是我以身相许,隋老师肯定就不想要了……” 他后面似乎还接着什么话,但隋银玩心骤起,直接截了他的话音,意味不明地道: “也不一定。” “……” 晏闻予后边儿原本想说的话嘴都张了一半,却因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而骤然卡在嗓子眼儿,转眼就忘得一干二净。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往下接:“什么意思?你想要我以身相许?!” 说着,毛茸茸的脑袋也不自觉往前凑了凑。 隋银的视线在这一刻存在感突然变得很强,施施然的几乎把他全身都扒光扫了一圈,灼热又滚烫。 晏闻予喉结下意识上下滚动了下。 他几乎要意味这是某种“可以开始追求”的信号了。 然而,下一秒—— 视线收回。 隋银眼睫微垂下来遮挡住其中隐约笑意,他没回答问题,声音带上了几分倦意,“很晚了,你也早点休息。” 说罢,就欲起身回房间。 忽然,晏闻予恶向胆边生,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不准人走。 隋银还未站起就被拽了回来,唇角微扬,回头时第一眼看见的竟然不是某人出色的那张脸,而是手机屏幕。 晏闻予另一只手就把手机举到他面前,不是要给他,而是点开前置摄像头。 接着,在隋银还没反应过来的刹那,闭着眼、心一横—— “mua!” 晏闻予在隋银脸上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 然后,咔嚓一声,拍了他们的第一张合照。 客厅的气氛一瞬间变得怪异又沉默。 “……” 晏闻予没想到自己真的会成功,毕竟在亲下去的瞬间,他其实是给隋银留足了余地的,只要不喜欢,偏头就能躲开。 但隋银没躲。 他自己正愣着呢,转眼就见—— 隋银一脸淡然地点开相册,端详了那张照片两秒钟,尤其是仔细欣赏了会儿照片中晏闻予震惊蒙圈的表情,低低笑了一声。 然后什么话没说,仿佛那声轻笑也是晏闻予喝多了而产生的幻觉。 ……但他刚才喝的是汤吧……? “你……”是不是有点儿喜欢我了? 没等晏闻予问出这一句,隋银就率先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一脸平静地端着他给倒的水回房间去了。 四平八稳,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 因为那一个意外的亲吻和照片,晏闻予心里面这几天老是不上不下的。 一边儿想问个清楚明白,另一边儿却又老是在他做好心理准备开口的时候被一堆子名其妙吻上来的事情打断。 ……又想到吻了。 晏闻予恍惚地想着。 面上表现得那么气定神闲、说着要追求心上人的话,但晏闻予也是第一次喜欢别人,心里本就没多少底儿。 更别说隋银还有个珠玉在前的前男友在了。 ……虽然他并不像想承认这个前男友是珠玉。 无论做点什么,晏闻予都无法避免地想到这个和他素未谋面但存在感又高得过分的人。 明明隋银从来没有主动跟他谈论过这方面的事情,但他就是做点什么事情都想着、如指尖刺那样在意着。 倒不是在意那个什么劳什子前男友本身,而是在意对方和隋银之间的回忆。 想着这样那样的事情隋银有没有和对方做过,自己做的哪一点比对方差,相比之下自己的优势点又是在哪…… 晏闻予自己都要给自己整精分了,这几天心乱得很。 尤其,隋银态度又是那样说不清道不明,好像在故意逗他好玩儿,又好像……真的有点儿喜欢上他了。 经此一事,晏闻予决定先自己想明白,再去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对!男人就是要这么冷静的去面对! 晏闻予一脸沉思。 …… “隋老师,我们出发喽~” 听到导航中晏闻予的声音,隋银先是一顿,然后疑惑—— 导航系统是因为他这辆车也跟着“收编”了,基地给安装了可通信的军用系统他知道,问题是、晏闻予是什么时候在地图导航里录入自定义语音包的? 狗狗祟祟。 隋银轻笑了下。 另一辆车内“狗狗祟祟”的本人显然已经忘了这一茬,还在沉思中。 晏闻予有意和隋银保持一定距离来让自己能冷静下头脑来思考,思考他亲上去的那一口隋银的笑到底是什么反应—— 觉得他亲脸太小儿科太幼稚?还是单纯觉得他马上而立之年的男人了还是个没跟人谈过恋爱亲过嘴的处/男? 越想,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冒着傻气,忍不住反思自己每一次在隋银面前表现出来的姿态。 够不够伟岸?有没有表现出适合谈恋爱的魅力?他在隋银眼里的形象又是什么样子的? …… 就这么乱七八糟地想着,他们一队首次全员出任务的行动开始了。 他们这次接的任务不再是救某一目的地的幸存者。 基地最近大力发展搞研发,还真搞出了点儿名堂出来,起码能基本恢复通讯了,只不过是要他们去周边的几个城市安装不同的设备装置,有几个就像扬声器那样,用来作紧急通知的。 这次出去还是两辆车,隋银的车相比他们那辆来说较小,但防御系数不低,就用来装这次要安装的设备。 况且隋银情况特殊还带了问水,就仍旧呆在自己车上,而他们那边轮流着分一个人来隋银这边和他换着开车。 第一趟他自己开,车上自然除了问水没别人。 倒不是什么队内不和,单纯是隋银性子冷,一个人更自在。 临出发前,他们在基地一块儿吃了顿饭,情况也都互相了解得差不多。 先前晏闻予提过的双胞胎兄弟分别叫李之其和李之乐,没和他们一起出任务就是去学习这项通讯技术和安装手法预备着这次任务了。 毕竟,虽然也可以带着懂这方面技术的专业人员去,但到底不是救援队的,还要多费心思保护这种脆皮又珍贵的脆脆鲨们,总显得有些不够高效。 而李家兄弟两人在原本没有末世时就是这方面的信息技术兵种,算半个专业人士,过去临时抱抱佛脚,学一下新兴的技术。 完成任务的同时还能为自己队伍所用,双赢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他们这次的目标城市不少,沿途依旧是驱车前往,上次因为带着普通人不好折腾,这次大家身手都摆在这儿,自然就不能白白出来这么一趟。 除了完成任务之外,他们还打算在沿途找点儿别的东西,比如刚需物资药品,以及基地给出的一个很不明意味的任务—— 观察丧尸。 在此之前,这任务要是发布下来那绝对是妥妥的危言耸听。 毕竟丧尸是什么? 看一眼都觉得难受的东西,白得瘆人的眼睛,奇异的行走姿势,以及意味不明的气味…… 他们一直都是秉承着不遇到最好,遇到就速战速决的心态来处理的。 也不是怕事胆小,就纯纯看着恶心,早不看早好。 但这次的任务来得很奇怪,也没有给任何丁点儿的提示,没说清楚是怎么个观察法,是直接用眼睛盯着看呢,还是说要更深层次地剖析开丧尸来观察…… 如果是前者的话,那意义和用处或许都不是很大,毕竟丧尸的模样外表和状态在这几个月里都牢牢地刻入了每个人的大脑,大抵是轻易忘不掉了。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剖析”丧尸的场面,实在是有点儿……太美了。 第110章 牵手告白你家小猫会倒立吗? 跟着导航一路南下,休息互换位置时他们运气不错,碰上了一条清澈的溪流可以稍作清洁。 虽说在基地倒是有水,但外出一次就是十几天,矿泉水都得计划着用,碰上水源的运气不是每次都有的,更不能错过。 晏闻予心不在焉地跟着下车,几个队友都跟猴子出山似的兴奋,大大咧咧地脱了上衣就往小溪里撒欢儿地冲。 一边冲一边还要伸手招呼他:“老大你快来啊!” 晏闻予觉得有点儿没眼看。 不管是谁,在喜欢的人面前都有点儿拉不下脸,爱绷着那么一股子劲儿,爱装酷。 而晏闻予呢,末世前位置不低、要在下属面前立立威势,现在又在喜欢的人面前想表现。 偏偏队友又都跟他太熟了,装不下去。 心累的他只得摆了摆手,蹲下盯着那清澈的水流叹了下气。 谈恋爱真的好难,但他真的好想谈。 “哗啦哗啦——” 水声清脆,晏闻予循声抬眼。 是问水坐在石头上晃着那双短短的腿在和几个大男人闹着玩儿。 他们这一队清一色的单身男青年,好不容易见着个乖巧小孩儿都喜欢得很,父爱泛滥了。 心念一动,晏闻予又扭了下头,这次看见了想看的人。 性格使然,隋银虽然并不觉得露个上半身有什么害臊的,但也确实没狂放兴奋到撒欢儿的地步,只在水里投了条毛巾擦脸和手,细致得很。 侧脸线条利落又干净,不限制于皮相的美。 晏闻予就不自觉地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动作,目光也跟着上下挪动。 他盯着发愣的时间太久,目光又太过于灼热,让人想忽视都难。 所以,下一秒—— 隋银坦然地直视了回来,单扬了下眉,唇角隐约挂着笑意,声音却是冷淡的,“看什么?” 越冷的语气,说出这种不像是疑问语气的问句越是带劲儿。 晏闻予看入了迷,一瞬间只觉得头晕目眩,连话都说不出来半句。 见他不说话,隋银似乎觉得意外,起身走进后就站在他跟前儿,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晏闻予仰着头,殊不知这个角度的他在隋银眼中有多像一条目光炯炯的大型犬。 “发什么呆?” 隋银又开口问,用被溪水浸得冰凉的手背在他额头贴了一下。 一触即离。 像是试探体温确认他是否病了,又像是碰碰小宠物的脑袋给予奖励。 在指尖落回隋银身侧时,晏闻予下意识地就伸手拉住了。 隋银也没挣,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 从上而下微垂着眼看过来的眼神……更辣了。 “隋老师。”晏闻予几乎是无意识地喊了一句。 并且,牵着这只手后他停机一上午的大脑仿佛将将接通电源开始运作般。 于是,晏闻予后知后觉地发现—— ……隋银好像是故意用这种表情和神态、搭配着格外冷淡又疏离的语气来对自己说话的。 虽然这样的想法有自作多情的嫌疑,但晏闻予认为他猜对了。 因为隋银对别人都没有刻意用这样的差异,而是冷漠得非常一视同仁,得到这个待遇的明显只有自己。 对方是故意的,他得出这个结论。 抬眼,就见隋银似乎笑了下,但细看又没有,对方只说:“还要牵多久?” “能牵多久?”晏闻予仰着头,认真的问。 隋银一顿,游刃有余的目光微微一滞,被这个格外直白的问题卡住了嗓子眼儿似的。 这家伙现在走的是什么路子? 之前不是嘴炮厉害现实什么都不敢做的纯情含蓄路数吗? 然而,晏闻予的思维已经发散开了。 说想牵就能继续牵着不放吗?贴上去也没问题吗?亲上去呢?隋银会躲开吗?还是会像现在这样纵容他…… 一个个问题前赴后继地挤进了晏闻予的大脑,让他几近觉得缺氧。 人在大脑缺氧的时候容易干些蠢事,他显然也不例外。 没等到回答没关系,他自己就可以继续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我想一直牵着,可以吗?” 这一时间,周围的人在闹,没搭理他们这个角落在发生些什么。 晏闻予就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蹲在原地仰着头看他,眼神直勾勾的,半点之前的稳重都没有了,就问隋银愿不愿意和他谈恋爱。 非常意料之外的一次告白,比隋银预想的要早上不少。 隋银就笑了一下,问:“表白这么草率么。” 闻言,晏闻予“蹭!”的一下就站直了,手还拉着他没松,抿了下唇。 隋银的态度很暧昧,没有答应、却也没有严词拒绝的意思,让他捉摸不透。 “确实有点儿草率,荒郊野岭的也没有一束像样的花……”说这话,晏闻予有点赧然的不好意思,毕竟这样的表白看上去确实不太像样儿。 “仪式我后头补行吗,鲜花、焰火、戒指、婚房……我目前存款不多但买点你喜欢的东西还是够的,问水我也会好好照顾,隋银……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我想想吧。”隋银晃了晃手示意他松开,施施然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又忍不住补充道:“晏闻予,你现在是告白,不是在向我求婚。” 瞬间,晏闻予从耳根红到了脖颈,整个人蒸腾得像是要冒气了。 被这么一揭穿,他瞬间觉得方才的自己简直就像是看隋银的脸入了迷,心里话如竹筒倒豆子般全吐露了出来,浑身冒着傻气。 一犯傻,脑子就不对劲了!!! * 这一路上,因着那个奇怪的“观察丧尸”的任务,晏闻予没有再刻意开异能屏蔽丧尸。 他们遇到的丧尸多是一波一波的,单个飘荡的很少,且隐隐约约有聚集的趋势。 这和之前的情况似乎略有不同,因此,他们将这个疑点记录下来,没开车的人就从车内盯着丧尸观察。 虽然左看右看试图看出朵花儿来,但仍旧是没有什么大收获,毕竟,是真的辣眼睛! 看一会儿就会不自觉想吐,要缓缓…… 隋银也在往车窗外看,但不怎么看丧尸,而是在看沿途的草木生长趋势和已经不再明亮的城市建设。 路上真的很空荡,开了许久都只有他们这两辆车,也没遇到过活人。 驾驶座,晏闻予一边开车一边思考。 好好休整过后,他失踪的脑子就找回来了。 隋银说要想想,那就是感情还没到那个极致的节点上,还需多多努力。 虽然方才仓促之下的告白有点儿像他被迷得失了智说出来的话,也确实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尴尬。 但晏闻予自认进度条还是在积极向前走的—— 毕竟有亲了那一口的铺垫,他隐约也想通了些。 反正自己是要追人的,刚好隋银也不像是反感的样子,那亲了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何必纠结,顺其自然就好。 况且隋银没有直接拒绝掉他,而是含糊其辞,说明是在给自己机会表现!! 想通了这一块,晏闻予也顾不得羞耻和要面子耍酷了,颠颠儿的就上了隋银的车给人家当司机、过一过另类的二人世界去了。 态度放端正了,思路倒腾过来了,他就又开始厚脸皮了,开车听着自己的导航音也不觉得害臊,甚至泰然自若地在脑子里找着话题跟隋银聊。 隋银听着车内两道有着细微差异但同出一人的声音,觉得这场面稍稍有点子诡异。 但他没说出来,也不扯别的顾左右而言他,晏闻予想聊什么话题他就往下接什么话题,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 包括某人认为的“前男友”,绝不藏私。 当然,一些涉及到和前任恋爱关系的,晏闻予没敢问,怕自己听了心梗。 隋银说话常用短句,也不喜欢解释细节,但也绝非敷衍的寡言,他能分辨得出来对方和自己聊天的心情是轻松的。 因此,晏闻予也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隋银说话期间好像都在给他挖坑。 倒不是多明显,但语言陷阱时不时就挖一个,穿插在自然的聊天中。 然后,他就像被迷了心智的人一样痴痴地往坑里跳。 最要命的是,哪怕现在他意识到了这一点——隋银似乎在有意钓他。 也……仍旧没有办法拒绝隋银的哪怕一个眼神。 就算隋银看起来好像谈过很多次恋爱很有经验……还有一个小孩儿,一看就知道是个高段位的漂亮男人,晏闻予也没有半点抗拒的想法。 被隋银看上是他的荣幸,毕竟,冷美人独一份的青睐,谁不想要? 没看别人凑上来隋银话都懒得说一句吗!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他准备好了!他想要!!! 不过,晏闻予觉得隋银也没有掩饰的意思,非常坦荡,把自己当小狗来逗的态度也太明显了! 听了他的“控诉”,隋银笑着承认,“我是挺喜欢小狗的。” 喜欢、小狗。 晏闻予一下就老实了,嘴角的笑容越咧越开朗。 不过,下一秒—— 隋银的反问就来了。 “不是说你家有两条狗吗,这次怎么没看见,编的?”隋银扬了扬眉。 他家里是真的有两条狗。 晏闻予刚想解释,隋银的下一句就来了。 带着笑意的声音:“怎么不说你家的小猫会倒立?” 听到这一句,晏闻予下意识就把话接了:“我也会倒立。” “……”晏闻予再次从耳根红到了脖颈。 总是在无意中就自己上赶着当狗被逗是怎么回事啊?! 隋银轻笑出声,晏闻予就更臊得慌了。 “靠,我真就下意识接话。” 绷着面皮笑骂一声,晏闻予轻咳一声解释道:“这次回来时间太短没来得及去接,在基地管着呢,这次任务出完会休息一段时间,到时候就有空接回来陪你玩儿了~” “哦,那倒立还能看吗?” “隋银!!” 110-120 第111章 哥可以什么可以?什么都可以。 “……不是老大,真要干呐?” 石娄盯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姑且称作尸体的东西,艰难开口。 双胞胎中的弟弟李之乐出声,脸上同样的一言难尽,接话道:“我怎么觉着……这应该是法医的活儿?” 循着所有人集中的目光看去,两辆车呈半包趋势围着中心堆着的丧尸尸体。 之前都是解决完就撂在一边儿不管,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仔细看这样人形的异类。 还真是……头皮发麻。 晏闻予开了异能来保证他们的“探索过程”不被打扰,此时皱眉坐在副驾,看着那几具尸体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突地跳个不停。 只得开口:“还想要法医,有个队医都是咱们石娄良心……” 医护人员放在什么灾难发生时都是紧缺的人才,别说法医了,就是兽医都被完完整整地被保护在基地中心研究区,成天硬着头皮研究丧尸病毒。 石娄是个半挂兼职的队医,当年差点儿也被抓去充公了,跟基地那边好说歹说才进的救援队。 李之乐摸了摸鼻子,和石娄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中都写满了“舍我其谁”的架势,“行吧!开干!” 他们趁着休整时间弄死了不少丧尸,为了进行对比观察还杀了十几个,现在就只等他们“细细分析”了。 杀丧尸的时候是隋银和晏闻予两人利落解决的,无他,这俩的冷兵用得最好,基本都是一刀割喉毙命,毕竟丧尸的弱点不在心脏、而是大脑。 这俩大帅哥动手的时候有多干脆,就越是凸显出有多不想干后续工作了。 至于“舍”的为啥是石娄和李之乐这俩,一个半吊子医生,一个胆子出了名的大,啥都敢上手。 双胞胎哥哥李之其更擅长后部工作、站在旁边欲言又止,而郝喜看着就头皮发麻。 准备动手的两人戴上好几层橡胶手套把手包裹得严严实实、两团纸巾紧紧塞着鼻子严防被熏晕过去,手中拿着出发时带的几把解剖刀,上手仔仔细细地去扒拉。 丧尸的弱点在大脑,自然是从头部开始。 隋银晕血的前车之鉴还在,看这种场面有点儿难受,上车去和问水呆着了,晏闻予就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低声闲聊着。 他不知道隋银先前晕血的事情,但本能的就不想要对方看这样的场面,想转移隋银的注意力。 当然,无论表面有多抗拒,每个人的心思都是系在那两人身上的。 李之乐大概剖到第五还是第六具时,终于发现不同了,惊喜地咋呼道:“有了有了!是大脑!这个丧尸大脑里有不一样的东西!”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轻轻提了一股劲儿,他俩也没拖延,剩下的快速都剖了,唯一发现的异样就是这具丧尸的大脑。 其余十几具尸体都没有,只有这具尸体的大脑中多出了个坚固的、微微泛着光的晶体。 并不是很大,石头大小的透白色晶核,就在丧尸的颅骨内。 他们拍了照片留存,李之乐没有鲁莽地用手去碰,而是抬头看向晏闻予,“老大?” 他下意识地抬头请示下一步动作,因为在关键时刻做决策的一直都是晏闻予。 晏闻予在两秒内想好了决策,点头,语气微沉,“先收起来,回去交给他们研究,路上再杀几个看看是否还有这种晶核的存在,先别用手碰。” “是。”李之乐谨慎地选择用工具翘出来,哥哥立马将密封容器递到他手边。 “哒。” 晶体落入容器中很轻的一声,他们用纸巾谨慎地将沾染的丧尸脑/浆擦干净收好。 干完活的两人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脱下沾满了恶心液体的橡胶手套。 石娄身体抖了抖,表情复杂道:“幸好是知道该往脑子找了,不然再全剖几个我人都要麻了。” 法医,真不是一般人能当上的。 在场的人脑中无一不浮现出这个想法。 …… 隋银一路上睡觉睡得并不安稳。 倒不是在车上颠簸的缘故,而是各种各样不断消耗精力的光怪陆离的梦。 以及梦醒后脑中半点记忆也无、只得到了一副没有成功休息充分的疲倦身躯。 越睡越累就是这么回事儿了。 明明隋银睁开眼时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但晏闻予还是在几个呼吸间就察觉到了。 偏头看着对方微颤的眼睫,他笑着轻声道:“醒了?” “……嗯。” 隋银掀起眼皮盯着他怔怔地看了几秒,又垂下眼,几乎是无意识地重复了一句,“醒了。” 晏闻予从这个眼神中意外地看出了几分和平日里不同的温情和眷恋。 这个认知让他的声音不自觉放得更加柔和,“先吃点东西,我们还有一会儿才到。” 也不知是因为刚醒还是什么别的缘故,隋银这时候身上的冷意尽数褪去,乖得出奇。 晏闻予让他吃点儿东西,他就让问水从后面递了个午餐肉罐头,搭着面包慢慢地舀着吃。 垂眸捏着勺子的神情看得晏闻予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手痒就伸手揉了一把隋银毛茸茸的脑袋。 揉完,隋银抬眸看来,晏闻予才后知后觉自己方才头脑一热干了什么。 舔了下唇,强装镇定道:“我比你大点儿,能揉脑袋吧?” 心里其实慌得不行,生怕隋银觉得自己是个没谈上恋爱就喜欢动手动脚的渣男。 谁知道,下一秒—— 隋银轻轻地“嗯”了一声,又叫他,“哥可以。” 数日前用来拉近距离的话在此刻突然的就实现了。 【我叫你隋老师,你叫我哥。】 【哥。】 【哥可以。】 隋银管他叫哥。 还说可以。 什么可以?或是什么都可以? 晏闻予的魂魄似乎在这一瞬间都离开了躯体,轻盈满足地飘飘然了起来。 唇角也不受控制地一点点扬起,越笑越得意。 隋银思绪神游,没有发现。 他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哥可以,任何事情都可以。 晏闻予可以。 仅此而已。 * 到了第一个要安装设备的地方时,他们一路上已经杀了不下百数之多的丧尸,但实际得到的晶核只有两块。 即便是用某些刷怪网游的模式对比着来看,爆率也实在是太低了。 更何况,还有突发状况—— 在挖第二块时,李之乐的手指不注意地碰了一下那晶核。 明明还隔着五六层橡胶手套呢,但那晶核就匪夷所思地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逐渐变小、最后消失。 过程不过短短几秒。 李之乐沉默:“……” 李之乐惊悚:“…………?!” 场面立即紧张了起来,哥哥李之其的脸色更是有*一瞬间的苍白。 李之乐除了觉着离谱之外倒是没产生多少害怕的情绪,毕竟身体没觉着哪儿不舒服。 但盯着空空荡荡的手心,还是没忍住哽了一下。 hello?没有人为我发声吗? 刚擦过丧尸脑浆还没来得及洗的手……吸收进了丧尸的东西…… 好绝望…… 好想鼠…… 啊啊啊啊啊啊啊!!! 因此,接下来的24小时,他们都在密切关注着李之乐的身体变化,尤其是他哥哥,眉头一直没松开过。 毕竟,末世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未知的,而他们就像新副本的开荒者,难度未知,关卡未知,生死……未知。 谁也不知道这沾手就没的玩意儿是个什么东西,对身体又有什么影响。 就连隋银,也盯了好一会儿,然后叫问水给那个哥哥送点儿零食过去。 李之乐收了之后表情颇为夸张地表现出了惊喜,笑嘻嘻地道:“隋哥原来是外冷内热呀,谢谢啦!” 虽然他比隋银大,但众所周知,“哥”是一种江湖地位。 隋银冷脸宰丧尸的身手显然让他的江湖地位不可动摇。 他们都关心着,李之乐自己倒是想得很开,甚至反过来安慰哥哥不要担心,好好休息。 说他除了刚发觉自己似乎吸收了丧尸脑浆时的恶心反胃,后头就没什么别的感觉了,精神状态也一直很饱满,不像是逞强。 也幸好,情况果真如他所说。 过了24小时的基本情况观察期,李之乐没什么大碍,活蹦乱跳的也没有发高热,几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为此,晚上还小小地庆祝了一下。 李之乐也有异能,是火系,傍晚用异能生火时,才“咦”了一声。 嘟囔道:“我怎么觉得我的火苗好像变得更大了呢……” 李之其对他的情况一直很留心,闻言就凑近仔细看了他的火苗,然后道:“乐乐感觉没错,火焰外扩了大概1.3cm。” 非常精确的数据,而仅仅是目测,隋银不免抬眼扫了他一眼。 身侧的问水也起了好奇心,用系统直接测了一下准确数据,发现还真没差。 看来这就是李之其的擅长方面。 这情况一说,众人不由而同地都想到了那枚晶核。 当然,也不自觉地就把目光飘向了在场唯二的异能者。 晏闻予眉心跳了跳,“别看我,我异能初级目前也够用,让我用手吸收那玩意儿不如让我去血拼!” 隋银看他那连头发丝儿都在写着抗拒的表情,弯唇笑了下。 吸收了满手脑浆的李之乐:“……” 嘴上插科打诨、闹归闹,任务还是不能耽搁的。 他们当即就给基地发了加急通讯,让他们去宰几只丧尸扒扒脑子,说是有大惊喜—— 这种晶核既然能升级异能,在未来肯定也会被当作珍贵资源哄抢,当然要趁着别的基地没反应过来抢个先手啦! 毕竟一切都是未知的。 这是一个,他们看不清未来的世界。 第112章 杀了他。直觉一枪,不对劲的保护欲…… * “这个城区一共五个设备点,你们按照原定计划路线安装,第五设备点集合。”晏闻予言简意赅道。 “是。” 众人颔首应声,然后兵分两车。 “你们”指的是李家兄弟二人以及郝喜,双胞胎搭配着负责安装设备,郝喜则是为他们把风护好后方。 至于剩余三人,则是在城市内进行有意识的搜寻,有幸存者就带上,物资装车。 车辆向两个方向行驶,隋银这次没坐驾驶位也不在副驾,而是到了后排和问水挨着,闭眼休憩。 他最近的睡眠状态不好,但又偏偏异常倦怠,不开车时大半的时间都用来补觉了。 “老大,你说要是丧尸脑子里那玩意儿真是用来吸收提升异能的,那异能者肯定都去莽着杀,杀光了,末世是不是就该结束了?” 石娄轻声和晏闻予调侃,语气轻松充满着干劲和希冀。 晏闻予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祈祷是你说的这样呗,这场灾难是该早点儿结束了,不然谈恋爱都找不到地儿。” 从前是吃饭看电影压马路三件套,现在——不仅没多少好吃的,看不了电影,就连压马路也只能踩着满地的丧尸不明液体、嗅着空气中令人绝望的味道…… 那场面,晏闻予光是想想就觉得牙酸。 谁家好人谈恋爱是这个款式? 闻言,石娄闷闷地笑了两声,片刻,却又摇摇头,叹了口气回归现实道:“感觉就凭借这玩意儿的数目,一时半会儿肯定杀不光,更别说万一他们脑子里那东西不止对人有用了……” 方才刻意用轻松口吻说出来的聊天不过是心中最希冀的预期,实际上,他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不太可能。 这场灾难带走了太多生命,要是能像他们所说这般以这样草率的方式快速了结,那人类真该是走了大运。 虽然只能想想难以实现的这些东西,但总要有个盼头。 没有盼头的人,是很难在灾祸遍地的世界活下去的。 晏闻予点头,眉心微蹙,“那恶心玩意儿的出现也不都是好处,死都死得透透的了,还出来霍霍。” 虽说或许晶核的功效确确实实是提高异能,甚至可能让无异能的普通人进化得到异能。 但,自从丧尸出现后他们杀的也不少了,这还是第一次发现晶核的存在。 如此显眼的异常发生在大脑,本就是不详的一个预兆。 丧尸,或许也在进化。 “算了,不聊这些心情不好的!”石娄调整了下心态,嬉皮笑脸地小声道:“老大你和隋银发展到哪一步啦?” 一边说着,一边还做贼心虚地往后瞟了一眼,确认后排那位还在熟睡。 ……然后就对上了问水纯洁澄澈的一双大眼睛。 石娄顿时罪恶感遍布全身,好在问水只是笑眼弯弯地看了他一眼,就又低下头缩在隋银怀里了。 提起这个,晏闻予可就不困了。 毕竟隋银这两天对他的态度可是有非常明显的软化! 轻咳一声、眉梢一挑,“那还用说?” “等着吧,你们要喝的喜酒肯定也快了~” 嘴上这么说着,晏闻予手指不住摩挲着只有基础单机功能的手机屏幕,脑子里是那张亲脸颊的照片,说话时也美滋滋的。 照片自然是不可能给别人看的,但不妨碍他炫耀~ …… 这个城市末世前的人口数量不算多,因此也没有太过萧条惨烈。 一路上倒是没捡到幸存者,但运气不错,遇到的商场绝大多数都没有被搜刮过。 让他们捡了个大漏~ 当然,秉承着人道主义,他们拿走了绝大部分的物资,但像食物、饮用水以及消毒药品这类救命的东西,他们都没有尽数拿走,而是留了一部分给剩下的来者。 这也算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了。 搬运物资的时候分工也很清楚,隋银和晏闻予开路清掉丧尸,然后三人一起将东西搬到车上。 问水不是普通小孩儿,自然也不需要谁刻意分神来保护他,虽然人小,但也是在努力地帮着搬东西,一双小短腿倒腾得可快。 石娄轻松些许,一边儿觉得小问水人小鬼大,一边儿就默默观察他们队长和新队员的相处情况。 实不相瞒,虽说他们几个面上不敢造次,底下可都一致认为老大这恋爱不好谈上,毕竟隋银的冷漠可真是有目共睹。 这种冷漠并不是不友好,而是一种人际交往上的界限分明,这就使得“关系转变”异常困难。 就像他们这群人,是隋银的队友,所以对方会留心李之乐的情况;但他们不能算是隋银划分进“自己人”范围的朋友,所以对方不会交浅言深。 ……但经过石娄这么细细一观察,却只觉得越看越叫人牙酸。 晏闻予和隋银两人行动间配合默契,就像是同行过许多年似的、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若光是这样倒也没什么,但两人之间的氛围非常独特,不是寻常的上下属关系—— 石娄甚至惊讶地发现,在行动之中,隋银反而是隐约占了上风的那一个。 晏闻予则有点儿认真听命令的意思在。 这一念头让他晃了下神。 他们老大是什么人? 当时在军/队里就一等一的拽,说话欠兮兮不说、脾气也欠打。 ……当然,他们确实打不过也就是了。 要不是他们在同队当了多年的兄弟,同生共死过这么多次,晏闻予这狗脾气还真是狗看了都摇头。 结果,现在看上人家新成员,还真像条温顺有主的忠犬一样摇着尾巴就过去了。 这个念头刚一出,没等石娄产生出丁点儿因为心底蛐蛐队长而产生的忏悔,耳边就传来: “晏闻予,过来看看这些要不要。” “来啦隋老师~”晏闻予摇着尾巴就过去了。 石娄幽幽叹了口气。 ……没眼看。 * “嗤——” 不友好的声音像是利刃,破掉了两个小队之间脆弱又虚假的表面平和。 石娄表情也收了起来,不再刻意装出与人交际需要的温和态度。 要说争夺资源这事儿再正常不过了,毕竟偶遇别处基地小队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 一般的处理情况就是石娄上去交际,能谈拢的和平相处、各取一部分之后分道扬镳,谈不拢的也没必要继续,各凭本事呗。 结果他们这次碰见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基地出来的,不仅不买账,甚至一副强盗做派,上来就让他们滚远点儿。 方才这声嗤笑就是对方之中一人发出来的。 冤家路窄或许说的就是现下这种情形,对方刚好也是三人,看向这边的目光轻蔑得很。 查过证件,编号公/章都在,的确不是伪冒。 但对方不是好好交谈的态度,他们自然也不废话,拳头硬才是道理。 “……” 打斗甚至都算不得很激烈,结局毋庸置疑,石娄也像模像样地嗤笑了一声,嘲讽意味拉满。 然而,下一秒—— “砰!” “砰!砰!砰!砰!” 空间内接连响起五声枪响! 第一声是对方手中的枪发出的,枪口直指晏闻予。 晏闻予反应速度快,侧身的瞬间枪已经上了膛!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另一人更快—— 没人看见隋银手里的枪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第一声枪/响时的瞬秒,却是两发子/弹同时破空。 两颗子/弹相撞,歪了原有的弹道。 同时,隋银眼睛也不带眨一下的继续,先是两声分别打在对面持/枪者的左右肩,后两枪则补给了对方的两个同行者。 都是肩膀连接锁骨的位置制裁手部行动,持/枪者被废了两边,另外两人则是废的右肩。 场面一下子就寂静了,节奏瞬间拿在了隋银手里。 石娄反应过来,冲上去三五下就缴了枪、绑了人。 破口大骂:“草***@#,你们有没有纪律?!对着活人同胞开枪?!” 动手是一回事,子弹出了膛,性质可就彻底变了。 对方奔着要命出的手,他们却不能尽数奉还,因为是正规/军,做事自然有一套完整的章程在。 憋屈得很。 石娄越想越恶心,嘴里输出一秒都不带停的。 隋银收了枪,眼神很冷,转身一言不发地就走了。 “隋银,我没事。” 晏闻予觉得他状态不对,皱着眉,声音却是刻意放得轻松而安抚,“你先上车等我们,别生气。” “哒。” 关上车门,外界的一切声音似乎都隔绝开来,车内只有平淡清浅的呼吸声。 隋银闭了闭眼,右手搭在膝盖。 若是晏闻予在车内,定能看出这只漂亮纤细的手此刻颤抖得厉害。 “银银……”问水没见过他这副模样,有点担忧地开口。 “没事,看动画片吧。”隋银第一次打断了问水的话,语气平静。 右手仍然神经质地颤抖着,隋银伸出左手握住,生理性的颤抖却不能被完全克制住,连带着两只手都在抖。 隋银脑子太乱了。 谁都不知道,那生死之间的瞬秒、两颗相抵的子/弹,并不是因为他反应快,而是……一种强烈不安的直觉。 必须开枪。 没有原因。 隋银自己其实也知道,方才那一瞬间,他对晏闻予的保护欲太不对劲了。 毕竟,晏闻予个人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强大,反应速度也不慢,定然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在那种情况就算他没直觉那么一枪,晏闻予也肯定是会毫发无伤的。 但他就是受不了。 在直觉开枪后,看见那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晏闻予时,隋银眼前一片血色,什么也看不清。 记忆中的某些东西似乎差点儿就要冲出雾蒙蒙的屏障展现在他眼前。 但没有,他什么也没想起来。 随即就是强烈的恐慌感和怅然若失的悲痛席卷全身,隋银情绪波动是前所未有的激烈而不受控制。 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杀了他—— 第113章 不亲吗?“谈恋爱啊,哥哥~”…… 但,不行。 即使现在是末世,即使这些人的手段比畜生还要令人憎恶。 隋银在向哨世界经历过真正的战/争,他并不害怕身上沾着谁的鲜血或是性命,但晏闻予不能,这个救援小队不能。 所以他最后收了手,但充满了戾气的情绪仍然在叫嚣着不满足……以至于他对着那些人下手都没有卡在一个最合适的程度,而是有些重了。 “……” 三十秒后,隋银呼吸频率趋于稳定,手抖得也不再那样明显,只指尖仍有余韵微颤。 晏闻予和石娄也做完收尾工作,收缴了枪和子弹上车。 车内气氛沉得吓人,晏闻予眉心不自觉地微蹙着,却也知晓现在不是能谈话的时候。 石娄有意活跃气氛,以崇拜的口吻道:“隋哥你枪/法是真准,反应也太快了吧!” 隋银轻应了一声,闭着眼似是倦怠极了,将脑袋抵着车窗。 石娄抿唇,也就不再开口。 所有人、包括晏闻予,他们都不知道隋银身上有枪,甚至不知道隋银那出神入化的果敢枪法是怎么练出来的。 毕竟资料上显示,隋银的确是特殊部门出来的没错,但和他们这种特种部队的不太一样,能荷枪实弹对战的机会并不多。 神/枪/手都是靠一发发子/弹喂出来的,隋银所在的那个地方并不具备这样的培养条件。 况且,那把枪的来历也很微妙,他视力不错瞄了两眼,上头的标刻并不属于军/方编号管/制内,但他都没有多问。 晏闻予也同样。 只要确定了隋银的立场,对他们而言就足够了。 石娄心想,这立场坚定得都要爆炸了!! 经过方才那么一遭,谁还敢说隋银有二心?!人家对他们老大的保护欲都已经爆表了好吗!!! 而一旁抱臂坐着的晏闻予也在想事儿。 其实他心里有点儿暖,甚至挺想乐一乐,毕竟隋银的表现是真的很在乎他…… 要不是时机不对,他都想拉着石娄畅想一下结婚以后的幸福未来。 按捺不住这股子劲儿,晏闻予绞尽脑汁说了好几个笑话逗隋银。 明明想让对方展颜,但最后只把氛围冷到了。 晏闻予:“……” 一路无话。 * 布料摩擦的细碎声音在耳边响起,隋银瞬间清醒,同时,右手立即出手—— “锃——” 刀尖破空凌厉而出,硬生生地止在晏闻予颈侧两指宽处。 对方避也没避,只拢了拢他身上盖着的薄毯,握着隋银拿匕首的手腕向下,盖回毯子里。 对上他的眼睛,晏闻予轻声开口,“怕你着凉,吓着了?” 这双眼睛平日里充斥着理性与冷漠交织的别样性感,现下,那缕不易察觉的柔软和依赖径直映入晏闻予眼底,让他徒生出许多怜惜。 “看来真吓着了,抱歉,”他低声道歉,然后捏了捏隋银的手心,“饿不饿?” “……不想吃。”隋银似乎被他安抚下来了,摇摇头,迟疑着问:“问水呢?” “他们带着在车上玩儿呢,别担心。”晏闻予将一瓶拧开瓶盖的矿泉水递到他嘴边,“喝一点儿润润嗓子。” 隋银顺从地抬了下头,吞咽了几口。 凉水流入喉腔,刚睡醒还懵着的头脑清醒了不少,隋银就摇头表示不喝了。 “想问什么,问吧。”隋银将后脑勺抵在车窗玻璃上,视线落在晏闻予脸上,像是一个轻盈的吻。 他的“小狗”将问水和队友都支开了,显然是想和自己单独聊聊。 隋银一路上的沉默也不是生气,而是一种类似劫后余生的后怕和一点点的喜悦。 毕竟,在现实,他能明确感知到晏闻予的呼吸、和车内静谧环境下微快的心跳。 “那我问喽~”晏闻予点头,薄唇微张,一时间却理不出毛线团的哪里才是开头。 他想起方才那一手—— 隋银平日里警惕心是强,睡眠也的确浅,但在他身边时基本都是能稳稳睡觉的一派平静祥和。 断然不会像是今天这样,精神紧绷到——他甚至还没碰到毛毯、只是靠近,隋银就已然挥刀攻击。 精神的高度紧绷,下意识的向外攻击以求自保……这恰恰说明隋银现在正处于一个岌岌可危的应激状态。 晏闻予见过很多像隋银这样应激的。 在日复一日的警惕下,人就像是一架被调试得过了头的机器,迟早走向无法负荷而崩溃的结局。 必须让隋银尽快从这种状态里脱离出来。 “那把枪你藏好,缺子弹跟我说,不要伤害到自己,也不要怕我被别人伤害……” 晏闻予不想让他过多陷入下午的失控回忆中去,挑拣着一句带过后,语气轻松起来。 对隋银眨了眨眼睛,笑道:“我得好好活着,等隋老师跟我谈恋爱呢~是不是?” “隋老师这么飒,我都想以身相许了好不好!” 晏闻予嘴里说着插科打诨的话,心中隐隐有个猜测,毕竟隋银当时是在那样的情境下才应激的。 他不敢自作多情,所以答案似乎指向了唯一的那个方向。 他没见过的,隋银的那位……前夫。 从前晏闻予只觉得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实在是让人看不顺眼又心烦意乱,巴不得对方消失得远远的,不要来占着隋银心里头的位置当什么白月光。 讨人嫌! 然而,他方才想了许多可能性,最接近答案的那一个,也是他最不希望的那一种可能。 隋银的前夫,会不会……就是在一个类似现在的情境之下离开他的呢,这才导致隋银反应这样大、甚至到了会应激的程度。 是单纯离开,还是……死亡? 晏闻予不敢继续往下深想,也不敢问出口,只能用自己笨拙的方式让隋银从情绪中剥离出来。 不问了,去他爹的真相! 他只要隋银开心。 晏闻予似乎也成功做到了这一项—— 隋银弯唇笑了下。 于是,他也跟着咧开嘴,“不难受了吧,吃点儿东西怎么样?我喂你?” 原本只是顺嘴的一句调侃。 谁知,下一秒—— “好。” 晏闻予猛地抬头:“?!” 隋银用那双漂亮的眼睛凝视着他,声音微微沙哑,是很清冽的性感。 他说:“做吗?” 晏闻予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幻听了。 谁知道对方的下一句就是: “不做的话,亲一下吧。” 隋银身体没动,只微抬了点儿下巴示意,刚被水润湿过的薄唇微张,似是在引诱。 或者说,隋银的确在引诱,见晏闻予呆愣不动,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意味不明的遗憾,“不亲吗?” 用这种语气和表情说出这句“不亲吗?”,杀伤力大抵和说“你不行吗?”差不多。 没等隋银说下一句,唇就被倏地吻住了。 他弯了弯眼睛,又抬了抬下巴方便晏闻予动作。 他现在需要大量的感官刺激和多巴胺,希望某只小狗能亲得像样一点儿。 晏闻予一只腿屈膝抵在坐垫,俯身去亲吻隋银唇瓣时,手也自然而然地就搭上了对方薄而韧的腰侧。 当然,肢体是亲昵的,嘴巴却是一动不动的。 一来,晏闻予是个没亲过嘴的处/男;二来,这个由隋银主动的吻发生得太过突然,他们之间甚至都没有确定关系。 但他喜欢隋银,压根儿就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邀请。 尤其是在对方表现出对自己的在乎之后。 晏闻予欲放缓呼吸亲得绵长些,却仍旧不受控制的呼吸急促。 就这么纯情地贴了一会儿,隋银不再满足于小打小闹,掀起眼皮对上晏闻予眼睛的同时微微张开唇,伸出舌尖—— 在晏闻予的唇上轻轻舔了一下。 酥酥麻麻的温热触感让晏闻予过电般兴奋起来,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下。 这次没有辜负隋银的期许,晏闻予被他勾了这么一下后彻底丢了理智,眼皮一垂就亲上来了。 单纯的嘴皮碰嘴皮和接吻是不一样的,更加亲密的贴合、气息与体温的交换、舌尖的勾缠…… 晏闻予越亲越上头,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隋银真的好会亲。 如果他算是有天赋以及超强学习能力的学生,那么隋银就是那种在天才班里压阵的老师。 隋银的舌头很软,又很会引导,知道要让晏闻予怎样亲、往哪里亲才会让自己舒服。 这念头一出,晏闻予就觉着有点儿超过。 ……这下真的是隋老师了。 狭窄的车内空间,两个腿长的大男人明显施展不开,亲了一会儿隋银就觉得腰酸,轻咬了下他的舌尖示意对方先起来。 晏闻予正上头,却还是听话地松开,往坐垫上一坐,眼睛一秒都没离开过隋银。 两人轻微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车内的温度仿佛又升高了些许。 他眼神中没亲够的意味太过于炽热,隋银掀掉碍事的毯子,勾着晏闻予的后颈就往他腿上跨坐下,身体贴得极近。 车内高度不够,隋银微微低着头喘气,白皙的后颈线条流畅,看得叫人眼热。 晏闻予双手都搭在他的后腰,不敢乱动,僵硬得跟个木头似的。 方才可以说是一时脑热的冲动为之,但第二次可就不是了。 他亲也要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关系,才不要做没名没份的可怜小情人! “隋老师……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他直勾勾地盯着这个此时此刻坐在他大腿上的青年,大有一种“如果你敢说我们是炮/友你就失去我了!!”的架势。 隋银轻笑着将他的一只手顺着衣服下摆牵进,直接触碰到后腰,又抓着另一只手往下放了点儿。 笑盈盈地说:“谈恋爱啊,哥哥~” 第114章 激发异能,欲望核心~他拿的是替身上…… 谈恋爱。 隋银亲口说,他们在谈恋爱。 晏闻予忍不住又往隋银唇上啄了一口,却在腿上青年准备低头回应时又退开来。 他抿了抿唇,有点儿懊恼地开口:“可是我还没有跟你正式告白,这破地方甚至连一束像样的花都找不到……” 两人鼻尖相错,气息若即若离地勾缠交织在一块儿,车内的气氛已经足够暧昧不清。 在这种氛围下,似乎任由本能主导才是上佳之选。 但隋银依旧理解这家伙现下在别扭些什么,哂笑着出声道:“那你现在给我补一个正式的。” 闻言,晏闻予神色一瞬间就认真了。 他不要不清不楚的欲望支配,他要一个绝对清醒、理智思量过后的回答。 这是一场迟来的正式告白,即使它已经来得比晏闻予预估的日期要快上许多。 心脏诚实地加快脚步,瞳孔中中只剩下一个人的倒影。 “隋银,我喜欢你。” 被告白的隋银本人轻应了下,当即就想同意,谁知晏闻予先一步开口,示意他继续往下听。 心脏似乎被包裹进了温热舒适的暖流里被稳稳承托住,隋银紧绷的精神在这瞬秒之间拆散重组。 不需要着急,此时此刻,晏闻予就在他面前呢。 他的爱人在呢。 这场告白纵使仓促、却并不轻率。 虽然已经亲过了,也得到了亲口承认的关系,但晏闻予仍然很紧张,说话间一直不自觉的舔嘴唇。 “我有一只边牧和一只杜宾,没有任何血缘上的牵绊关系,卡里的贡献点数也还算可观,回基地我让人转到你卡里……” “说点儿别的。”隋银轻声打断,防止他把重心歪到财产支配上。 晏闻予显然是提前打过腹稿,但稿子交代了一半还不到呢,就砍半了。 “噢,”晏闻予脑中整理着自己要说的话,喉结不自觉又动了两下,“上次体检是两月前,我的身体非常健康、干净……我做饭还不错,你对未来伴侣有任何要求或是期许都可以告诉我……” “综上……隋银,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嗯,”隋银不再逗他,每一次听见这样珍重的询问时,答的也会格外正式:“我愿意。” 这下算得上名正言顺了。 晏闻予再也忍不住地去含咬隋银的唇,轻轻咬了一会儿后又怜惜得舔了舔。 湿漉漉的一片。 隋银觉着他这个亲法幼稚,像小狗似的。 好吧,就是小狗。 …… 黏黏糊糊地亲了好久,隋银眼尾泛起红,被吸吮红肿的唇瓣水光莹润,此时此刻微微张着,小口小口地汲取着氧气。 他整个人都是跨坐在晏闻予腿上的姿势,车内空间狭窄,两人靠得格外近。 隋银腰被亲得发软,也不想动,索性就懒洋洋地往前一靠,下巴搭在男人的肩膀。 细微的轻喘一圈圈荡进晏闻予的耳朵,头一次谈恋爱的男人怎么可能受得住这种程度的刺激。 他想,隋银身上真的好香、腰能摸出明显的线条、亲舒服的时候会不自觉像小猫一样哼哼,嘴巴很软…… 住脑!!不准再想了!!! 晏闻予不想给心上人留下个不经逗的印象,小幅度地往里收了收腿,但私心让他没有松开手。 他想要隋银多黏自己一会儿。 “硌到我了,哥哥。” 一眼看出他的心思,隋银就笑,用气声很轻地在他耳根处打趣道。 然后,心满意足地看着小狗的耳朵一点点充血变红,恢复成几分钟前亲吻得动情、追着他舌尖不放时的模样。 不过,这车里的确是有些闷了。 脑中适才闪过这个念头,隋银若有所感地动了动手指。 下一秒—— 封闭的车内忽地掀起一阵风,柔软又调皮地蹭了蹭晏闻予的发丝,然后又拍了拍男人红透的耳根。 两人皆是一愣,晏闻予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现下的情况,惊喜扭头,“你的异能是风?” 隋银活动了下手指,心念一动,一个小小的风刃自他指尖而出。 的确是风系的异能。 微风裹挟着车内的燥热走了,在车里昏天黑地亲了二三十分钟的两人也终于想起目前所处。 晏闻予揉了揉耳朵下车,刻意在车边站了好一会儿,等到身体被吹得微微透着凉意,这才去那辆车上将问水带回来。 他嘴唇的变化太过于明显,这一车的人又都是视力情况极优的佼佼者,想不看见、不顺着往下联想都难。 当然,晏闻予也没有悄悄谈地下恋情的想法,当即就大大方方地抬头随他们怎么看。 然后,在临走前得意洋洋地来上一句—— “哥们是有家室的人了,就不和你们这群单身狗鬼混了~” 说完这句把他们所有人往心窝子里戳刺的扎心话,晏闻予怀里捞着问水,嘴角噙着笑意往回走。 车内,隋银费了两三分钟来将自己的异能研究透彻,卷了一道循环风流给自己降温冷静的同时、脑子也在不断回忆与思考。 他异能激发出来的瞬间,正是和晏闻予耳鬓厮磨过后的温存期,别说杀意了,连外界的纷杂都被远远抛在脑后,懒得管了。 所以,如果异能是欲望驱使之下所被激发的。 他的欲望核心并非自保或防备。 而是晏闻予。 …… 这次任务在外折腾了将近一个月,所有人都累瘫了。 晏闻予推开家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浴室,满脑子都是把自己洗干净然后抱隋银。 想抱多久抱多久的那种。 隋银也准备先洗澡,但没有晏闻予那种当机立断说冲就冲的劲儿。 他换好鞋后磨磨蹭蹭地回房间洗澡,洗好后又磨磨蹭蹭地踩着拖鞋出来。 “汪汪!汪!” 方一踏出房门,隋银直接就被扑了个满怀,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直接躺地板上了。 两条小狗、不、两条大狗对他这个出现在家里的生人非但没有半点儿警惕,甚至热情得有点儿掐媚,直用他们毛茸茸的脑袋和身体往隋银怀里拱。 “……好了好了不要舔我啦,知道你们是乖狗狗了好不好?”隋银被舔得很痒,一边笑一边伸出双手揉揉狗头。 听到动静,晏闻予就出来了,制住两条大狗后眼巴巴地看着隋银,“抱歉,*我忘记告诉你它们刚被送回来了……” 隋银撑起上半身,感觉自己被拱的暖烘烘的,一瞬间幻视自己是被三条大狗包围了。 杜宾、边牧、晏闻予。 好像幸福到呼吸道都有点儿不好了呢…… 下楼吃完晚餐,隋银给两条格外热情的大狗梳毛、又陪着玩玩具,精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就回房间洗澡去了。 “你俩,晚上不准进房间!听见没有?” 晏闻予摸着两个手感很好的狗脑袋,压低声音“恐吓”道:“不然就没有冻干吃!” 处理好两个大的,他又敲了敲问水的房门。 “阿崽,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 晏闻予表面上似乎是信了隋银,觉得他们之间是正常恋爱关系。 但……时机实在是凑巧得厉害,让他不得不多想。 这些时日里,他和隋银亲得很多。 他们在任何没有人的时候接吻,只对视一眼、互相交换个眼神,转瞬就能在无人处拥吻在一起,像每一对热恋期的情侣那般亲密无间。 当然,更多时候是在车里、在夜晚。 他们亲得热烈,鼻尖抵着鼻尖喘息,胸膛贴着胸膛,感受着那颗明明来自对方胸腔里、但情感归属于自己的心脏。 隋银甚至会用异能刮起一阵只有他们两人能吹拂到的风—— 在风中接吻时几近窒息的猛烈快感叫人心跳无比剧烈。 是风声还是心跳声呢? 是真的因为喜欢而心跳加速,还是激素以致的错觉呢? 晏闻予觉得自己是前者,隋银……或许是两者之间的中间值。 他甚至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长相,觉着自己是不是像狗血小说里所写的那样,被隋银当成前夫的替身了。 当然,就算是,也得是替身上位的那一种狗血小说,别的他才不演! 他必须是官配!! 不过,这些念头盘旋依旧,但晏闻予丁点儿都没有在隋银面前表现出来,而是选择了隐秘不发。 该亲的时候亲,该宣示自己身份的时候也绝对不含糊半分,在外边儿得瑟得很。 这不,刚回基地半天,估计没人不知道他们俩谈恋爱了、爱得轰轰烈烈了。 但在夜深,他凝视着隋银安睡的眉眼和下意识往自己怀里缩的依赖时,也会晃一晃神。 觉得……他的宝贝隋银会不会是在自己身上刻意找寻某个人的影子。 若是先前的晏闻予,心高气傲,绝对不可能忍下这样的情况。 但现在的晏闻予竟然诡异地觉得,自己的底线可能是下降了不少。 毕竟他甚至认真思考过,如果真的是被隋银当成替身……其实也没关系。 相处的时间是真的,隋银为他加速的心跳是真的,他喜欢的人真真切切的就在眼前,还有什么别的好介怀的呢?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晏闻予一直非常自觉的把自己当成半个替身看,随后就引发了后续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不仅是在接吻时的奇怪胜负欲。 他开始抓心挠肝的思索,自己身上有什么是可能被当作替身的元素。 脸?身材?性格?总不可能是长度—— 咳咳、这个偏题了。 当然,晏闻予之前还藏得蛮好,隋银一直没发觉这个异常。 成日和男朋友打打丧尸亲亲嘴,日子过得挺快活。 至于隋银是怎么发现晏闻予这些荒谬想法的? 那就要问问晏闻予本人了呢~ 第115章 不介意当替身~没有别人,只有我。…… 隋银刚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抬手还没敲呢,就听见晏闻予的声音从问水房间里传出来。 隔着一道房门,男人的声音有点儿闷,但内容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晏闻予暗戳戳的在向问水打听他那所谓“前夫”的事情呢。 擦头发的手顿了顿,隋银没敲门打断,随意往旁边一靠,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了几耳朵。 随后,就是百思不得其解的迷惑之感。 他跟某只小狗亲得还不够多吗?怎么晏闻予对他们之间关系的定义还这么……奇思妙想? 又是替身又是带球跑的,元素还挺丰富。 隋银听这一大一小不算小声的悄悄话差点儿听笑了。 转念,却又有点儿歉疚。 归根结底,这些离谱想法之所以会存在,也是他没有给足晏闻予安全感的缘故。 况且晏闻予选择跟问水七拐八绕,问水那小崽子也不一定能懂他的心思,只会说出一堆扎心的大实话。 毕竟,问水跟他走了这么多世界,最喜欢的就是上个世界的明昭——也就是他那所谓的“前夫”。 关于对方的还能说些什么?自然是好一顿真情实感的夸夸。 心里轻叹一口气,隋银没有敲门打断,而是去厨房倒了杯冰水静静心。 没有记忆的小狗真难哄。 * “阿崽你早点睡哦,不要和狗狗玩太晚,晚安~” 自从光荣当上了隋银男朋友这一身份,晏闻予自觉他们三人建立了幸福的家庭关系,对问水的称呼也开始跟着隋银的习惯改口。 隋银一般叫的是乖崽和乖宝,在知道问水的另一个爹也这么叫后,晏闻予就改成了阿崽,亲昵、又独一无二。 “好哦~” 问水动画片刷了几遍正好无聊,对两只大狗狗喜欢得不行,看晏闻予也跟着喜欢了,“晚安哦晏爸爸~” 晏闻予满意地关上了小崽子的卧室门。 当然,他在这儿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自己和那个前夫像在哪儿了,快睡觉时都还在想。 于是一边走神,一边本能地把隋银搂得更紧。 “……” 两个人几乎严丝合缝地贴在一块儿,隋银想睡都睡不着。 轻啧一声,“啪嗒”一下就开了床头的暖色夜灯。 “怎么了?” 晏闻予松开他,刚想问是不是做噩梦,就看见了隋银清明的一双眼,于是疑惑道:“宝宝你没睡着吗?” “没睡。”隋银言简意赅,内心琢磨着怎么开口比较合适。 他少有这样在开口前需要深思熟虑的时候,因为顾虑着晏闻予的情绪。 好歹也是个上了几年班的“社会人”,再加上这张脸摆在这里,隋银要是想讨人喜欢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 但他圈内浮沉多年也没有能称得上“朋友”的交心人,其根本原因其实是——隋银不在乎。 因为那些人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也懒得去经营什么关系。 但他的小狗很重要。 他思忖的片刻,眉心一直不自觉地微微蹙着,晏闻予越等越心慌。 “隋老师?”晏闻予轻声让他回神,“生我气了?” 就是这一句话,让隋银直接将旁敲侧击的打算丢在了半边儿。 小狗真诚、要打直球。 “没生你气,坐起来,”他拍了拍晏闻予的脑袋,“咱们聊聊。” 晏闻予立即照做。 “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前夫’?”隋银直接问。 看出他神色的认真,晏闻予沉默两秒,诚实地点头,“是。” 隋银确实是想用“前夫”这个词逗小狗玩,但意不在让晏闻予觉得自己是某个人的替代品。 他就是他,唯一会让隋银这颗心脏改变原有频率的人。 当即就捏了捏晏闻予的掌心,然后,十指相扣。 好笑道:“一个人瞎想什么,嘴巴长来是用来说话的,平时什么话都敢说,现在不敢直接问我了?” 【嘴巴长来是用来说话的。】 这句话某人当初用来教训他,现在他用来笑晏闻予。 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风水轮流转了吧~ 听到这句话,晏闻予就眼巴巴地看着他。 藏的时候能藏得密不透风不叫人发现,真到了该“质问”的时候却又直白得很。 “那我是你前夫的替身吗?” 隋银轻叹了一口气,甚至自己稍稍反省了一下从来到这个世界后的所作所为。 轻啧一声,好笑道:“是因为我表现出来得太贪图/美色……让你觉得我不够喜欢你吗?” “如果这是原因,那确实是我的疏忽,抱歉。”隋银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要做到和你像十八岁时谈恋爱的青涩确实挺有难度。” 这话听起来似乎更渣了点儿,但隋银是实话实说。 他的小狗不像自己,没有以往所有世界的记忆。 所以,哪怕小狗这次的名字就是实实在在的“晏闻予”三个字,也是以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视角来喜欢他的。 晏闻予的视角下,就是遇到个带着小孩儿的男人,然后对方和自己先接吻才确定的关系…… 确实有点儿渣男的意思哈。 但隋银觉着自己是真的有点儿冤,他和晏闻予谈恋爱都谈了好几个世界,轮回都该好几遍了,自然是做不到像第一次谈恋爱那样青涩纯情。 趁着人没记忆的时候逗逗小狗还行,真谈上恋爱,要他装纯、装不会,也太难了点儿。 晏闻予却没觉得这话听起来乍,完全把这句话当作夸自己的魅力大,有点儿得意地笑。 随后想,不就是区区替身剧本吗,多大点儿事! “其实,我不太介意。”晏闻予认真道。 怎么又绕回来了…… 隋银有点儿无奈地开口:“不太介意就是介意,能不能乖乖听我把话说完再表决心,嗯?” 说完,为了防止晏闻予的思绪再度向着八竿子打不着的离谱方向狂奔,隋银又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下。 随后,用最简洁的话概括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包括他原本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以及早就和晏闻予谈过恋爱的事。 当然,他没说太多细节,毕竟这些东西要真细细说个明白,需要耗费的时间可就不止一个谈心的夜晚了。 不说清楚的另一个原因,也是顾及着这明面上还是他作为任务者的任务小世界,别被别人抓了小辫子。 大致解释完一遍,隋银还刻意等了几秒钟,确定问水没有在他脑海里出声提醒。 心想,如果这种程度也算得上违规的话,就让问水去给监管系统喂病毒。 前几次都没喂,这次喂一次大的。 隋银神色淡然地想着。 不过,一股脑跟晏闻予解释了这么多,放在常人身上还是有点儿难以接受的。 什么穿越、和自己在几个世界谈恋爱这种话……听起来就更像渣男找的借口了。 隋银抬眼仔细观察者晏闻予的表情,试图从对方的表情变化中看出他对这些话的相信程度。 然后就看见了骤然变大的灿烂笑容,以及眼中闪烁着的、熟悉的亮晶晶小狗眼神。 隋银一顿,不确定地开口道:“你相信了吗?” 谁知晏闻予丝毫没犹豫地就点了头,“相信啊!” 隋老师又不会骗人。 ……接受得倒是和接受自己是个替身时一样迅速。 免了后面一大堆说服对方的流程,隋银走了片刻的神。 不过,晏闻予没让他游离太久。 十指相扣的手被握得更紧,腰也被揽住。 晏闻予很高兴地看着他,说:“所以,我们拿的不是狗血替身上位的剧本,而是前世今生、再续前缘的大甜文?!” 没有什么替身,更没有什么前夫,那都是他,孩子也是他的……哦这个不是,他俩都生不了…… “我去给宝宝倒杯水~”晏闻予精神焕发,一点儿懒散都没有地掀开被子下床。 说了这么久的话,隋银还真有点儿渴,喝完水久准备安稳睡觉了。 毕竟男朋友安慰好了,也该休息了。 等一切结束,他领着晏闻予回家。 “隋老师,别着急睡觉嘛……”晏闻予抓着他的手心,黏黏糊糊地在他唇上亲吻。 隋银感受到某处的热度和精神程度,手背不自觉就搭上了眼皮,试图回到那种纯情亲亲的阶段,“哥,我困。” 不过,自从他解释过后,有些东西的性质已然悄无声息的改变了。 晏闻予此刻清醒得不能再清醒,话没扯几句呢,就图穷匕见了—— “隋老师既然都和我在其他世界谈了那么多次恋爱……那教教我吧。” 隋银敷衍地在他脑袋上揉了两下,仍旧试图挣扎,“不是都教你接吻了吗,乖,睡觉吧。” 只是这次显然不是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就能将小狗打发掉了。 毕竟,小狗都知道。 当然,晏闻予也不搞强/制那一套,也不动手动脚,只是一直在亲隋银。 轻柔的吸吮、舔咬,温热的唇舌也并不急躁…… 隋银硬生生被亲没了困意、亲出了感觉,索性也就开始了自己的“教学计划”。 …… 末世用品没有那么丰富,润/滑都用的是擦脸的保湿霜,期间还要被晏闻予提醒履行“老师的职责”—— 做完之后隋银累得睁不开眼睛,也懒得睁,逮着晏闻予就往被子里塞,让对方别再折腾。 谁知,晏闻予就跟那种第一次春游睡不着觉的小学生一样,拉着他问东问西。 在知道之前的世界都有些什么样的世界背景后更是颇为遗憾,遗憾自己没有记忆这件事情。 并且暗自在心底想着,以后肯定得把记忆拿到手。 晏闻予躺下了也不安分,一直小声地嘀嘀咕咕,隋银也算是知道对方在末世之前到底看过多少小说,涉及到了多少离谱的小说知识。 小少爷、ABO、向导和哨兵、漂亮的小鸟宝宝…… 晏闻予都不敢仔细想有多爽。 隋银从他开始嘀咕的时候就知道这家伙想干什么了,半点儿也不上当,也不接话,权当自己已经睡着了关闭听觉。 不过—— “隋老师,我真的好高兴,没有别人,只有我。” 晏闻予小声在他耳边嘀咕。 好吧,虽然刚才他跟隋银说不介意当替身,但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点——介意的。 谁不希望自己爱的人也唯一且坚定地爱着自己呢? 人们总是说爱得更多的那个人会更苦,他觉得爱隋银不苦,他可以多爱很多很多。 不过,现在他知道了。 隋银的爱都是属于他晏闻予的啦~ 【没有别人,只有我。】 听到这句话,隋银心就又软了,回应了对方的亲吻。 不回应还好,一回应,晏闻予就更兴奋了。 当然,也有隋银刻意纵容的原因在。 隋银闭眼前心想,这还不如觉得自己是替身呢…… 第116章 真正的天才~“把我当狗狗了吗?”…… …… 翌日。 隋银清醒时隐约觉得自己昨晚是被某人下了什么迷魂套。 若说前半截是真情流露的不安,后半截可就不是这么个发展方式了。 ……至少不是他以为的发展方式。 毕竟晏闻予是个即将步入而立之年的男人,虽然偶尔说话会刻意逗他,但做事一直是沉稳且思虑周全的。 而昨晚……想起一整夜的荒唐,隋银只觉得现在的他很适合出家。 不说什么接吻能产生多巴胺了,现在他浑身上下都泛着熟悉的、难以言喻的异样感,存在感强烈到想忽视都难。 某人因为他的那几句“坦白”,倒像是被点通透了什么似的,整晚都拉着他忆那晏闻予自己压根儿都不记得的“往昔岁月”。 一会儿低头细细密密地啄吻着他的后颈,问是不是这里有自己咬的终身标记;一会儿又碰碰他的小腹,说当omega的时候有没有生殖腔;一会儿又开始遗憾不能回忆起隋向导首席给自己做精神连结的时候有多爽,以及漂亮的小鹦鹉宝宝到底有多可爱…… 总之,被隋银归纳整理在回忆里的前几个世界,在做完被拎出来细细品尝了好一番。 即使晏闻予并不记得那些,只是单纯在想象而已。 隋银躺了一会儿,晏闻予许是察觉到他醒了,半梦半醒地就将他往怀里捞,“宝宝再睡会儿……” 听到这声音,隋银昨晚被闹觉的气劲儿就不自觉消了大半,报复性地伸手在晏闻予后脑勺一通乱揉。 “嗯……”晏闻予依旧没睁开眼,不过把脑袋凑近了些,“把我当狗狗了吗?” 隋银没吭声,抓着他的衣服再次闭眼沉沉睡去。 * 客厅。 也不知是不是听见了关键字,杜宾朝着房间门“汪呜!汪呜!”叫了两声,边牧也摇了摇尾巴。 “嘘——”问水连忙摸了摸狗脑袋,把手指竖立在唇边,“狗狗乖哦,我们不要吵银银和爸爸睡觉哦~” 得亏卧室门隔音不错,里面熟睡的两个大人没有听见半点动静。 而已经能生活自理的问水小朋友早早起床,自力更生地给自己热了牛奶和麦片,又给两只狗狗倒了狗粮。 放好了动画片,身边坐着两只狗狗,开始了问水自律の一日。 ^^ …… 因着自己不是替身这件大喜事,以及和隋银有那样多的前缘在,晏闻予幸福得直冒粉红泡泡。 也不说话嘲人了,两眼一睁就是kuku给基地干活,催着中心研究院赶紧搞研发,效率一下子拉高不少。 通讯基本恢复过后,研究员们从那些晶核里头也总算是研究出了点儿东西,对丧尸病毒也有地方下手了,最近逐步开始着手研究血清和疫苗,有了末世结束的苗头。 知道这一突破性进展后,基地的人或多或少都被振奋了精神,全体人员都是用打了鸡血一般的亢奋状态在工作。 晏闻予首当其冲,让去杀丧尸就去杀丧尸,让配合去哪哪儿收集资料就立马行动—— 通讯恢复后不再需要驱车出远门完成任务,他和隋银就成了别人挤不进去丁点儿的完美搭档。 隋银会规划,而晏闻予从来都是一声不吭地执行,配合默契又融洽。 当然,最重要的是,男朋友在身边,晏闻予干活会有达到百分之两百的高效率。 就这么忙碌了两个月。 * “三点钟方向还有一波,大概三十个。”隋银言简意赅道。 他先前激发出的风系异能用途很广,除了随手甩出去的风刃用来攻击意外,借助无处不在的空气洞悉四周动静也是必修课之一。 风能帮助他接收一切讯息,当然,除了作战时的时候,隋银会克制着不去听。 “了解,郝喜、李之乐、石娄跟我走,”晏闻予将弹夹上满子弹,微微一抬下巴,“李之其你和隋老师去趟中心研究处,他们点名找——” 晏闻予的异能经过简单升级后,他们已然可以做到悄无声息地到达丧尸聚集的腹地而不被发现,找准时机突然出现、立马就能收割完一波。 最近各个地区都在做最后的扫尾阶段,一边儿限制住新丧尸的产生,一边儿消灭掉能感知到的所有。 擦肩的瞬间,隋银手腕微动,刮起一阵只有他们两人才能感受到的微风轻轻卷过。 像是一个清浅的拥抱。 然后,各自分开去完成任务。 末世这种天然就会让人类觉得压抑的环境条件下并不适合冒着粉红恋爱泡泡,因为所有人在祈求的,并非生活质量、而是生存保障。 所以,他们在外边儿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一下疲倦时想要一个拥抱安慰的心情。 风代以传达。 当然,等到了回家里面,自然是想怎么抱就怎么抱。 分开前,晏闻予远远地朝着隋银抛了个飞吻,“等我去接你啊隋老师~” 隋银坐在副驾侧头看他,唇角微弯。 多久都等。 等你来接我。 * 李之其不像弟弟那么开朗健谈,但也不是个习惯于让场面冷下去的人,一路上都在找话题和隋银聊。 隋银也配合他的话题应了几句,大致猜到了研究处找他俩的原因。 从谈吐以及提及的话题来看,李之其的学识不低,且从之前李之乐误吸晶核那件事来看,对方对数字的敏锐度极强,研究处需要这样的人才。 不过,在“换工作”前,他先看见了一个熟人。 乌夏。 历经了近半年的磨砺,乌夏已然从当时那个有点儿战战兢兢的科研员摇身一变,当上了基地研究的核心研究员,面对他们时也不再害怕,脸上谨慎的神情被自信大方的简单微笑所取代。 她在研究处名气不小,即使是当初没参与救援任务的李家兄弟也听说过。 李之其上前和她简单寒暄几句,隋银就在一旁静静地听。 腹中即将出生的婴孩也并不影响她做出理性又正确的一个个建议,包括在基地内征集人才。 并且,乌夏说——她想给自己即将降生的女儿一个礼物。 一个没有丑陋可怕的丧尸与病毒的新生世界。 隋银在这一秒偷懒地走了片刻的神,他想,乌夏大抵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支柱之一。 并且是成长型的大女主。 “你们能加入真是太好了,”听见答复,乌夏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轻松表情,“研究处现在真的很忙。” 一拍即合,他们得以走上同样的一条路。 两人被领着先去做了一番专业性测试,方便接下来的工作分配。 测试给了他们一天的准备时间,不是笔试,而是和研究院内教授的多对一问答。 他们是那个“一”。 测试结果在基地小范围地轰动了两天。 先是李之其,他对数据的敏锐性派上了巨大用场,在目前大量研究资料堆积之下,李之其负责核算重要数据,每天和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公式交朋友。 而隋银,则是第一次展露了自己除却武力之外的能力。 科研方面从不缺天才,而隋银一个许久没接触过这方面专业知识的,只在测试前花了一整天泡在电脑前看文献整理相关知识狂补课—— 第二天,就已经能在几个院士接二连三的问题下对答如流,甚至反挑出其描述中的误区。 一个入门测试,最后变成了专业知识讨论小会 自此,隋银声名大噪。 空降核心研究区,接手了最难搞的那一块区域,和他们一起经历每天不断开会讨论、提出、推翻的这些进程。 乌夏叹为观止,“我真没看出来啊,一开始提议你只是因为觉得你看起来很聪明,没想到!!” “临时抱佛脚而已。”隋银摇头,“我只是个应急的临时工,不是搞研究那块材料。” 他也就占了多经历过几个世界、多看了些书的优势,仅此而已。 真正的科研人员是潜心数十年没有看到理想成果仍然会继续下去的那群人,心性坚定得离谱,他不是。 他只是想解决掉末世,然后把晏闻予带回家。 隋银从来都不是热血漫里救世的主角,他想救的,从始至终都只有那一个人。 不过,他并不排斥暂时成为数万“殉道者”中的一员。 “这里……还有这里的……去改……” 在脑子真正高速运转时,隋银说话不再是平日里的风格,思维跳脱得非常快,几乎是想到哪儿说哪儿。 比如现在,研究员明显跟不上他的思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隋老师……” 隋银这才反应过来,闭眼按了按眉心,声音中带着很明显的倦意和沙哑,“抱歉,我说话容易省过程,哪里没跟上?重新跟你说一下——” 而经过这些天的共事,所有人都知道了隋银的恐怖程度。 他的知识储备量惊人得可怕,就像是脑中有一座庞大的图书馆一般,跨领域的专业知识也能信手拈来,况且不是单纯记忆好能背下来,而是真真正正能理解运用的那一种…… 天才之中的天才。 而在此之前,所有人都只当他是个身手很厉害的军/人而已。 …… “研究院这帮人都没照顾好我们隋老师!” 研究处是高级机密不让人进,晏闻予来接他这天早早就在门口眼巴巴地等着。 若只是等几个小时也就罢了,等老婆的事儿,自然多久都是愿意的。 但晏闻予还是在看见隋银的第一眼,怨气就冲上了天。 几大步跨过楼梯,一把将人捞到怀里,闷声闷气地开口道:“你瘦了好多。” “还不让送饭,我这么一个健健康康的老婆都被他们喂得瘦了五六斤,红血丝都出来了!!” 晏闻予一番骂骂咧咧听得隋银心里一暖,又觉着有点儿好笑,“好了,这几天天天熬大夜,睡一觉就没事儿了。” 隋银先前就是偏瘦的身形,现下更是一眼看得出的清减,晏闻予越想越气。 哪有让别人干活还不让人吃饱的!!! 隋银张开手任由他紧紧抱着自己,安慰地在小狗背上拍了拍,“好了,我们回家。” 抱了好一会儿,怨气冲天的晏闻予在离开前瞪看这个“吃人”的研究院好几眼。 隋银拽着他的手腕往车上拉,失笑道:“是这里的饭菜我吃不惯,你回家给我做好不好?” 果不其然,晏闻予脑中同时捕捉到了“吃不惯”和“回家做饭给老婆吃”两个关键讯息,立即把研究院抛在了脑后。 “早就准备好了!”晏闻予上车就递了个保温饭盒塞他怀里,“宝宝你先吃这些简单的垫垫,你喜欢的那几个菜我都准备好了,回去十分钟就能开饭!” “出发喽!回家——”晏闻予载着爱人,马不停蹄的往小家奔去。 隋银唇角噙着笑意看向前方。 就快到了。 第117章 信仰隋银。(完)你看,春天来了。…… * 吃完丰盛的一餐饭,隋银携带家属们——包括晏闻予、问水、以及两只狗狗出了门。 两只狗狗在此之前从没有被新晋主人隋银带出去玩儿过,因此,它们对这场晚间散步表现出了最高礼遇的期待和热情。 “汪呜!” 两只狗狗主动叼着项圈和牵绳、争先恐后地往隋银手底下钻,那尾巴摇得跟螺旋桨似的,看得晏闻予轻啧一声,嘀嘀咕咕,“好谄媚的两只狗!” 隋银雨露均沾地揉了揉狗头,又站起身来哄他的小狗,主动偏头在晏闻予唇上印下一吻,“你也好乖。” 晏闻予耳根瞬间红了,轻咳两声,觉得自己好歹也比隋银大三岁,被当成小孩儿哄算怎么个事儿…… “走了走了,老公带你出去散步——”他一把牵住隋银的掌心,占有欲十足的十指相扣,拿出了百分之一万的气势出门。 两人的手牢牢相牵着,空余出来的那只手则一人牵着一只狗狗,问水一蹦一跳地走在他们前面,任谁看了都是幸福的“一家五口”。 基地现在不再是当初死气沉沉、所有人为了生计忙碌奔波的模样了。 毕竟,连隋银他们这种进了研究处的核心区域的研究人员都能够出来了,也足以说明形势一片大好、蓄势待发。 焕然一新的中心街道热闹起来,摆起了各式各样或卖小饰品或是小吃零食的摊铺,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这才有点儿谈恋爱的样子嘛,对不对,隋老师~” 晏闻予在外人面前还带着有点儿拽拽那股劲儿,凑到隋银耳边讲悄悄话。 略低的一把好嗓音在耳根处轻声说话时掀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隋银不禁抬手揉了下耳朵,“好好说话。” 见计谋得逞,晏闻予笑了下,从善如流地拉开了距离,晃了晃他们相牵着的手。 他们在集市零零散散的也买了点儿小东西,原本晏闻予在基地就挺出名的,因为他们小队出了名的任务成功率100%。 研究院里边儿也隐约有风声传出来,隋银也就跟着扬了下名头。 因此,好多人都知道他们这对对基地做出巨大贡献的小情侣,投来的目光都带着善意和祝福。 晏闻予越发觉得今晚出来散步的这一决定极为正确! 返程的路上他们没选择原路折回,晏闻予拉着隋银走了另一条清净些的小路。 问水一手拿着冰糖草莓、一手拿着冰淇淋在前边儿蹦跶,舔一口冰淇淋就浑身激灵地抖一下,玩儿得不亦乐乎。 末世在月余前正式步入了冬天,而穿着棉服吃冰淇淋显然被列入了“冬季必做的100件体验”里面。 周遭没有了人声鼎沸的喧闹声,晏闻予也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和隋银说会儿话了。 十分钟前紧紧交握的手自然而然地分开,晏闻予将手放在隋银的侧腰,往里搂了搂,两人中间仅剩的那一点点儿缝隙合上,就连风也不被允许穿过了。 隋银顺势就将手塞进了晏闻予大衣口袋,“好暖和。” 闻言,晏闻予心念微动,停下脚步微微低头。 “嗯?”隋银故作不解地扬了扬下巴,“走啊~” 见他这明显是故意逗自己的反应,晏闻予无奈地笑了一下,又用那种听了会叫耳朵酥酥麻麻的声音叫了一声:“隋老师,亲一下。” 隋银定定地看了他两秒,然后微微仰头凑近。 “……” 和出门前的简单贴贴不同,这是他们分别许久以来的第一个吻。 晏闻予亲得很深,却也温柔缱绻,握着隋银后颈的手一直轻轻揉捏着,像是安抚。 隋银手还揣在他大衣口袋里,另一只手牵着狗狗自然垂在身侧,仰着头回应。 两人用亲吻向对方诉说着热烈的爱意与思念,在这凛冬里燃起暖意,驱散经年累月的苦楚与寒冷。 一吻毕,*两人都有点儿微喘,平静呼吸的同时四目相对,在对方的眼中清晰看见自己动情时的倒影。 “汪呜——” 出门前听了隋银不要吓到别人的话,杜宾汪得非常克制,提醒这两个莫名其妙就不动了的主人回家。 隋银回神,抿了抿唇扯着晏闻予的大衣口袋,“走了,回家。” 下一秒扭头—— 两只狗狗乖巧地坐在了地上休息,没有拽着牵引绳打扰两个主人亲昵。 而问水已经习以为常地扭头,专心致志地咬着手里的冰糖葫芦。 两个大人脸上都有点儿不自在,接下来的一路上都没再对视,防止再一个不留神亲上。 再走一会儿又有了些许的动静,隋银留神在风里听了两耳朵。 是基地的人员在街上宣讲信仰,声音热情饱满。 基地的包容性很大,只要不是邪/教、不是特别过分的煽动,他们都不会管。 毕竟,灾难之下,信什么的都有。 不过是求一个安心二字。 晏闻予见状好奇道:“隋老师,你有什么信仰吗?” “没有。”隋银答得很果断,“你呢?” 晏闻予就笑着用肩膀碰了碰他的,“以前没有,以后……信仰隋银。” “这算哪门子的信仰?”隋银眉梢轻挑,显然不信,“你信我什么?” “不告诉你~”晏闻予笑着在他脸颊上亲了尤其响亮的一口,“现在是信仰自由的时代了,我就要信隋银~” 隋银撇了撇嘴,不再追问。 唇角却微微扬起。 …… 这条路不长,但他们走了很久。 天空开始飘下一粒一粒的雪籽,纷纷扬扬的洁白在黑夜的路灯下显得格外浪漫。 下雪了。 “隋老师!下雪了欸!!” 晏闻予显得格外兴奋,将手伸进口袋里握住隋银的,紧紧相扣着不放开。 然后,对着这末世以来的第一场雪,虔诚又认真地道:“听说在初雪的见证下,相爱的两个人永远不会分离。” “雪之神你看清楚了哦,隋银和晏闻予,永远不会分离。” 对雪许愿这样幼稚天真到像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晏闻予却对待得如此认真、且是真心诚意地祈祷着。 祈祷着那个不知存于何处的雪之神,不要让他与自己分离。 隋银极快地眨了两下眼睛,但眼圈里微红带着水润的痕迹还是被晏闻予精确捕捉到了。 他笑嘻嘻地在隋银眼皮上亲了一口,“因为老公说的话,感动啦?” 见没把人逗说话,晏闻予一瞬间就正了神色,很温柔地揽着隋银向前走,“好啦,想哭就在老公温暖的胸膛哭一会儿?” 说罢,又凑到隋银耳边小声道:“悄悄告诉隋老师哦,就算没有雪之神的庇佑,我们也永远不会走散的~” “因为……”晏闻予轻咳一声,声音压得更低了,“晏闻予是隋银唯一的小狗,永远会追随他的主人、他的信仰。” 隋银弯了弯唇角,“真是我的小狗啊?” 晏闻予就挠了挠脸,觉得快三十的大男人说起这些话来有点儿臊得慌,但还是强装镇定地点头: “是!隋老师不是就喜欢这种吗……” 隋银坦然点头,“对啊,我喜欢。” 两人一同往家的方向走。 同样是在雪天漫步的一幕,隋银倏地想起了第一个任务世界的最后时分。 他当时……并不知道会在下一个世界再遇到独属于他的小狗,因为那在他的惯有认知里、太不寻常了。 因此,在知道自己即将脱离世界时,隋银那一整天其实都不是很高兴。 但他经年累月的情绪实在太淡了,那一点点不高兴并没有表现出来,也没有留下太多波澜。 只是一点点而已。 隋银想。 虽然他们甚至没有好好地告过别。 都说分开和离别是成年人的必修课,隋银从前不觉得有什么,因为他一直是一个人。 习惯了。 习惯了一个人吃饭睡觉,习惯了低物欲低兴趣的死水一潭、甚至……习惯性活着。 但在他的25岁,已经于现实死亡的那一年。 存在于别人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时空,那时的他尚且不懂分别的含义。 直到第一个世界任务结束,在那场漫天的大雪里。 他和严祁明明刚获得家人的同意,即将走向被祝福的幸福未来。 幸福戛然而止。 隋银似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但在无人觉察之处,有一滴不知何时落下的眼泪,长存于雪里。 泪与爱一样,被冰封在厚厚的雪层。 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世界。 再次回了人间。 …… …… 这么多世界似乎都是小狗向他求婚,于是,隋银决定这一次自己要抢占先机! 基地工作最近正在收尾阶段,晏闻予正为了自己以后能过上“逛街、看电影、压马路”的普通幸福小情侣生活而奔波,实验室和外勤两头跑。 为了留出时间布置惊喜,隋银先给他的几个兄弟们通了下气儿。 获得了百分之一万的热情支持。 石娄和郝喜二人找了个需要外出一周的任务,好说歹说总算是把他们老大薅上了贼船。 李家的双胞胎兄弟则是帮忙布置家里,就连两只狗狗也梳洗装扮了一番、做了美容、戴了精致小领结。 隋银自觉不是晏闻予那么有浪漫细胞的人,竭尽全力布置的求婚仪式也是以简洁为主,个人风格明显。 所以,当晏闻予在完成任务后没有被立即送回家里,而是被两个队友生拉硬拽地去洗澡梳洗一番、换上几百年没穿过的西装、头发也做了造型时。 隐约就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了。 不过,即使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听到隋银在他的兄弟面前向他求婚时,晏闻予还是愣了。 第一反应是——他还没种出玫瑰花呢! 不过,这都是其次。 总之,在所有人的见证下答应,拽老大甚至羞涩了一回。 脖子和耳朵红得跟什么似的,一张打理过的脸帅得很出众,答应得很大声:“我!愿!!意!!!” 隋银就笑了,很淡,但没有人会觉得他此时此刻仍旧冷淡。 明明就是一对幸福夫夫嘛! 仪式简单走完,晏闻予没忍住,一下子将隋银双手托起,“我要结婚啦!!!” 嗓音中的热情和期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祝福。 * 十七天后,末世正式宣告结束。 各处!**着清扫尸体血迹、全面消杀。 而在这场灾难中生存下来的人,会振作起来重新开始生活,建立他们的新家园。 末世时终日笼罩在人们头顶上的那片雾散开,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雨,冲刷掉一切。 “呜哇——!!” 基地里响起婴儿第一声嘹亮的啼哭。 你看,春天来了。 第118章 隋银,懦弱的胆小鬼。他双手都是血,…… * 【任务者隋银,欢迎回来。】 许久没听过的冰冷提示音突兀地在耳边响起,这也是它第一次说出“欢迎回来”、而非进入世界的提示音。 隋银这次的登出地点是在自己家里的沙发上,身上盖着一层薄毯,桌上的书页被摊开、风吹动时翻动出“哗哗”的响声,桌上玻璃杯里的冰块还未完全融化、杯壁上的水珠将落未落…… 一切保留着刚进入世界时的模样,就好似他并没有在时空中穿梭停留,而末世的经历不过是午休小憩时的一场梦而已。 “叩叩。” “叩叩。” 敲门声响起,是连着的两次,能听得出来者的仓促。 隋银没在家里听见问水的动静,起身去开门,却在此刻、脑中电光火石之间,他猛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人们常说人三鬼四,指的便是敲门声。 都到了冥府,自然不能算作人了。 “咔哒。” 隋银推开门,看见了晏闻予。 对方来得仓促,胸膛隐约还能看见起伏,手臂环抱着一束扎得精致漂亮的茉莉。 “抱歉,我来晚了。” 离开了末世,晏闻予的性格其实要更加斯文内敛些,也不是习惯装酷懒洋洋的那副模样,笑起来清隽又温柔。 隋银垂眸,用手指拨弄了下那束在风中摇曳的茉莉,嘀咕道:“你很喜欢茉莉吗?” 说罢,也不是要他回答的意思,径直就转身回了客厅,“自己换鞋进来。” “喜欢。”晏闻予跟在他身后答,将花束安置好后走到沙发边缘。 隋银已经用毯子将脸完全盖住了,声音隔着一层阻隔,显得有点儿闷。 他往常不会如此,今天却是有些任性地开口道:“我困了,你自便吧。” 或者说,是逃避。 晏闻予没有强硬地将他从毯子里剥出来,而是坐在了旁边,声音也是极为温柔的—— “抱歉,隋银。” “这次,哥哥有记忆了。” 毯子内的人呼吸一窒,下意识就是逃避,却也知道这是避不过去的一个坎。 这里是冥府,进来的都是死去的亡魂,那晏闻予…… 他的记忆出过问题,而晏闻予明显知道内情。 隋银想知道自己忘掉的是什么,却又本能地抗拒着真相——令他下意识痛苦和难过的真相。 道完歉,晏闻予给了隋银用于缓冲的时间,索性说起了另一些事。 “第一次在冥府看见你的时候,我以为…是幻觉,因为我无法相信你会在这么年轻的年纪就……” 他们都默契地隐去了那个太过于直白以至于无法接受的词语。 “你的每一次演出,哥哥都去看了,在台下、和你的粉丝们一起看着我们闪闪发光的小隋银。” 说到这时,晏闻予声音中带着笑意、和作为兄长的与有荣焉。 “哥哥看着你长大、看着一中挂出来的高考光荣榜上的隋银、看着孤零零的小隋银身边终于有了经纪人能偶尔照顾照顾你……” “隋银,我从未缺席过你的人生。” 即使对方从未感知到他。 “骗子。” 隋银骤然扯开脑袋顶上的薄毯,用自己最擅长的冷淡表情对付晏闻予。 只是,心不诚、招不灵。 “抱歉。” 晏闻予又轻声道歉,同时,用温热的手心盖住隋银薄薄的、泛着红意的眼皮。 “来讲讲这个故事吧。”晏闻予温柔低哑的声音在空气中荡了几圈,然后蹭到了隋银的耳边。 …… …… “新搬来的那间房怎么也没个大人?俩半大点儿孩子,是兄弟吧?” “我听说姓不一样,也没说有个妈有个爹的,老往福利院跑,估计那里边儿出来讨生活的呗——” “嗐,也是可怜……” 街坊小市就这样,社交圈就指甲盖那么大点儿,哪哪儿来个新住户、隔壁家内小谁谈个对象之类的事情都能成为谈资。 隋银和晏闻予刚搬到这儿时,就被足足当猴儿一般观赏谈论了半个月。 那时候他俩一个13一个16,都还没长开的年纪呢,干活却都利索麻利得很。 自小在孤儿院相依为命、相互拉扯支撑着磕磕绊绊长大的两兄弟,生活再难也能过下去。 刚开始是四处找哪儿有能帮忙的活计,因着他们都是未成年没人敢正式雇佣、得的钱少。 后来晏闻予竞赛得了笔奖学金,两个少年心思活泛,一合计,打算做生意。 两人从小便在一块儿,虽说做的不是什么大生意,但也算小有成就。 两个少年分工非常明确而经典:一个唱红脸、另一个唱白脸。 隋银从小就酷、不爱做表情,绷着脸的时候还挺有那股子“江湖气质”,负责和别人直接捅明那些弯弯绕绕,然后贴着最低利润线杀价。 而晏闻予长相更有亲和力,是邻居眼里端正优秀的楷模,再加之天生微笑唇的加持,就负责善后。 道歉安抚再加画饼让利的一套丝滑小连招打下来,基本没有谈不成的单子。 那他们最幸福的两年。 有了衣食无忧的钱,两个正处于成长期的大男生把绝大多数花销都放在了营养供给这一方面。 营养跟上了,隋银总算不再是那副干巴巴的凶样儿,而晏闻予的个子也开始kuku往上蹿。 租下的那间不算大的屋子承载了他们两年的安稳时光。 不用为了一口吃的奔波,不用在冰天雪地里靠着想象出来的暖意互相慰藉过活…… 他们一起上学、一起生活,他们是邻居眼里毫无血缘关系的亲兄弟。 没有来历,所以他们将生日定在了同一天过。 5月9日。 但幸福总是戛然而止。 直到隋银15、晏闻予18岁成人礼这天。 也刚好是晏闻予即将参加高考、拿到top学校录取通知书、开启崭新征途的这一年。 未来的坦途摆在他们面前,似乎一片明亮。 他们决定好好庆祝这一天。 晏闻予卷起袖子,少年青翠如竹的身影立在灶台前,是背影都看得出来的意气风发。 他做了一桌子的菜,隋银则跑了老远去拿提前几个月就开始准备的生日礼物。 初来乍到时口袋空空,租的房子也是在最乱、最差的地段,胜在便宜。 但后来,他们将这里当作光明未来的“复活点”,也就没有换地方住。 可老天好像不这么想。 他们阴差阳错地撞上了一次警/方收线行动。 “砰!哗啦啦——” 不够结实的门窗被破开,满地的玻璃碎块,发出刺耳的声音。 而房中正在过生日、戴着生日帽的两个少年,不、两个倒霉蛋……被毒/贩劫持。 毒/贩的状态明显过于兴奋了,眼珠瞳孔都显得异常可怖。 晏闻予被扼住了喉咙,第一次遭遇这种事情肯定是怕的,却没有惊慌到失去了理智,便隐秘地给隋银打着只有他们两个才明白的手势。 同样被扼住喉咙、窒息感强烈的隋银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只是,还没等到两个少年反抗,悲剧就如此快的发生了—— 许是警/方已经控制住了局面、许是罪恶这次真的插翅难飞的强硬威慑、许是…… 隋银想不到别的原因了。 在响彻街道的警笛声中,那个扼制住晏闻予的毒/贩却骤然发了疯似的尖叫乱砸,晏闻予也抓住机会开始反制—— “砰!” 枪走了火。 晏闻予当场死亡、血流不止。 走火。 多可笑的一个词。 就像被劫持的他们,好像只是简单的、平凡的、少了点儿运气而已。 运气不好,所以被遗弃在孤儿院、所以租到了最差的房子、所以被阴差阳错的选中…… “哥!哥——!!!” 亲眼见证了这一场景,隋银一瞬间爆发的力量让他得以挣脱开来,猛地扑到晏闻予身旁。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隋银仓惶用手背胡乱抹了几下,眼前却始终被水汽遮掩得雾蒙蒙的一片。 “哥、哥哥……晏闻予!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求你了……晏闻予——” 隋银从未如此痛过,喉腔像是被厚厚的铁锈糊住反呕上血腥气,呼吸凝滞、心脏痛到仿佛下一秒就要在他的胸腔内炸开! 他甚至没来得及听晏闻予说一个字,只刚抖着手碰到少年的肩膀,人早就没了心跳。 循着枪声,警/察在毒/贩的枪/口对准隋银之前立刻控制了两人,押送出去。 但,依旧是晚了。 隋银跪伏在地上,只觉得喉腔腥甜、全身发冷,眼泪怎么也擦不干。 他负气地抹了两下,恶狠狠道:“晏闻予,你他爹再不睁眼老子以后就不认你了!” 声音中却全是颤抖不成字句的泣音。 隋银跪在冰冷的水泥地面,身体有千钧重地将头低下,额头抵在晏闻予不再温热的胸膛。 他一字一顿地颤抖着嘶吼道:“我讨厌你、晏闻予,我讨厌你……”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与隋银有关联的人早已没了呼吸与心跳。 意识到这一点,隋银陡然清醒过来,颤抖着手摸到了地上的枪。 不会用,但是不管不顾地就抵上了自己的心脏,眼前仍旧模糊一片,他毫无犹豫地扣下扳机。 咔哒。 没子弹了,空的。 “草——!!” 隋银将手中的东西向墙面猛地砸去,瘫软地坐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好奇怪。 明明他刚才要去陪他哥的。 为什么还在本能地想要呼吸新鲜空气? 隋银。 你是叛徒吗? 隋银。 你是懦弱的胆小鬼。 大多数警/察都忙于任务的最前线,人手不够、复返回来的警/察收缴了地上的枪。 眼神复杂地掠过四周被打翻得到处都是的饭菜,还有那个没有动过、但已经毁坏得变成粘腻一滩糊在地面上的生日蛋糕。 而隋银毫无反应地坐在原地,目光怔怔地看着晏闻予那张毫无生气的脸,眼泪无意识地往下流着。 他双手都是血,他哥的。 晏闻予那样温柔的人,血竟然会这样冷。 不可能。 他哥对他最好了。 不可能。 ……骗人。 第119章 隋银被抛弃了另一个鸠占鹊巢的狗男人…… 后来,隋银就一直处于那个封闭自己的状态,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也做不出任何反应,连怎么被带回了警局也不知道。 回过神时,只依稀听见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刻意压低着说,却还是被他敏锐了不止几倍的感官捕捉到。 他们说—— 这次行动很顺利,已经尽力做到了伤亡率最小化,意外死亡的,只有…… 那名字就算他们不说,隋银也知道,并且在脑海中自动补全了。 晏闻予。 只有他哥。 可,明明他们什么也没做。 明明晏闻予马上18岁了。 明明他哥只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 明明什么都好起来了。 为什么…… 他们好像,只是生来命贱,差了点儿运气。 就,子/弹那么大点儿的运气。 一阵天旋地转,隋银掉下了椅子,身上还沾着他哥的血,狼狈至极地伏在地上,只觉得浑身都在痛。 眼睛在痛、气管随着呼吸喘息间也在痛、骨骼在痛、胸腔里那颗总是充满了勃勃生机的心脏……似乎快要跳不动了。 好累。 仓惶间,隋银不知扯住了谁的裤腿,他也顾不得别的了,什么理智早已不复存在。 他像一个竭力的疯子,死死地扯住那条裤腿,乞求着抬头,看不清任何一张脸,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表达着唯一的渴求。 “求、求你,给我、一颗子/弹、一颗就、够了……” 他应该和晏闻予一同死去的。 隋银这个名字,是晏闻予拿了字典让他自己翻的,就当是哥哥赋予了的。 死亡,自然也该一起。 让这两个名字同时抹去。 一切自然是不被允许、只能得到同情与抚慰。 耳边传来尖锐的嗡鸣声,隋银脱了力,在杂音间昏沉失去意识。 “……” 隋银的状态实在太差,身份又太过特殊,警局将他好好安置在医院,并请了大量的心理医生来为他治疗。 逝者已逝,生者还要继续活下去…… 诸如此类的话,隋银在那一个月里听了不下上百遍。 最开始的时候,他用最尖锐、最不讲道理的话无差别攻击着所有人,崩溃地落下眼泪控诉着那些人的高高在上。 那是晏闻予,他的哥哥,不是冰冰冷冷的“逝者”二字。 晏闻予对他最好了,不会那样冷。 到后来,隋银不再哭、也不再反驳,他只是用平静又漠然的态度对所有人,再客气地说上一句:“谢谢,我会的。” 其中一个已然临近退休年纪的警/察大抵是不忍心,收养了他。 被无处不在的、各式各样担忧又关怀的目光“监控”着,隋银无法寻死。 他只是沉默着将他哥下葬,沉默着领了抚恤金,又沉默着接受了警/方安排的各种心理治疗。 最开始,隋银每夜都做梦。 或是梦见他们儿时冻得浑身发抖,冻疮长满了耳朵和手、又红又痒,两个小孩儿就紧紧地抱在一起,连呼吸都是微弱的。 他们那时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活过那个寒冷刺骨的冬天。 又或是梦见他们搬到这个地方后最幸福的那两年平凡时光,上学、做饭、赚钱…… 当然,这些梦到后来都会变成晏闻予十八岁……姑且算十八吧,都会变成那样一张充斥着少年风采的、意气风发的脸。 少年在梦中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跟前,冷冰冰地问他:“你不是我唯一的家人吗,为什么不下来陪我?” 隋银没来得及回答,梦就醒了。 一摸,满脸冰凉又湿润。 “哥,你请的替身演员演技真差!” 他突然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又将手背搭上了眼皮,唇角无可抑制地向下,“……哥,入梦你都不肯亲自来让我看看……” 压抑的哽咽声被柔软的面料吸收,无人知晓。 * 晏闻予18岁死后就被招揽进冥府,又经过介绍之后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反派组。 无他,这是赚取积分最快的组别,代价就是失去记忆,每次都是沉浸式做任务。 时间流速不等,再加上晏闻予晨昏颠倒、昼夜不分的赶任务进度,一举成为冥府当月劳模的存在。 他在隋银进入高中的那一天、他死后的第四个月,终于凑够了第一个愿望所需要的积分。 晏闻予希望隋银所在的世界不再有自己的任何痕迹。 他在冥府呆着不走,总有一天能等到寿终正寝的隋银。 这就够了,活着就好,不需要记住他带来的痛苦。 他记得隋银就好。 * 一颗心脏的重量是300g,就算全部都装满了爱,那爱的分量也……太轻了。 就像隋银,他曾经将晏闻予视作自己的引路标、灯塔、家人、相依为命的哥哥…… 这份感情难道不重吗?不是的,在绝大多数人眼里,这已经是很难做到的程度了。 但隋银依然忘记了。 耗时短短的四个月而已,最终,他遗忘了。 不止是晏闻予那边动的手脚。 记忆是会骗人的。 大脑的自动保护机制会让人模糊掉痛苦的经历并自动补全逻辑,而隋银则是切切实实地忘掉了晏闻予有关的一切。 在隋银的记忆里面,他忘掉了自己的生日,忘掉了那一场事故,他独自在孤儿院长大,又被好心的警/察收养,在18岁高考完的当天被星探发掘,进了娱乐圈。 在上头的刻意叮嘱下,隋银的星途走得还算顺利,只是始终孑然一身。 他经常做梦,无厘头又纷乱错杂的各种梦。 梦里他似乎总是在往前跑,追赶着一个始终看不见脸的少年。 他和那个少年、隋银和晏闻予……相依为命十二年。 隋银被抛弃了。 连同记忆一起。 …… 时间一刻不停地向前走着,春夏秋冬转了好几轮,隋银所在的现实也过了好几年。 晏闻予不再着急着赶任务,而是非常有规划地计算好日期。 每完成一个,他就能短暂地登陆现实七天,只是所有人都不会看见他,更不会感知到他。 第一次,晏闻予看见了将他忘记,进入选秀节目的隋银。 他终于放下心来。 不记得就好,反正以后他们可以重新认识一遍。 第二次,晏闻予看见了在舞台上大放异彩的隋银。 那时的他站在台下,一个并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却是离隋银最近的地方,目光灼灼地仰望着。 那其实是个不算特别大的舞台,但却是隋银的登顶之夜,因为舞台上的他跳得比任何一次都要出彩。 那一晚的隋银站上舞台,心中莫名有个念头。 他要跳得好一点。 这个念头来的很奇怪也很突兀,但隋银并没有忽视,而是顺应了自己偶尔发发颠的“灵感”。 一场超常发挥的舞台表演,让隋银在顶流中彻底站稳了脚跟。 往后,便是漫长潮湿的独行路。 …… 讲述故事的过程很奇妙,隋银并不只是用耳朵听见后单纯地在脑子里构建画面。 而是以一个诡异的第三视角在空中飘荡着—— 看着自己从话都说不清楚的小豆点跟在晏闻予屁股后头跑。 场景转换,隋银看见小学被欺负时自己被晏闻予挡在身后。 看见初中时晏闻予骑着自行车载他回家,两个少年身上穿着白色印着校徽的T恤,迎着风和落日归家。 那一年很流行超大的毛绒熊玩具,晏闻予有天就给隋银抱回来了一个。 说,别的小孩儿有的,隋小银都不会少。 当时的隋银笑着强调自己又不是小屁孩儿了! 但晏闻予就是会给他买,从小到大这些东西从来都没有少过隋银的。 他哥总是说:“没有拥有过,怎么知道喜不喜欢呢?” 隋银弯了弯眼睛。 然后看见……高中已经忘记晏闻予的自己孑然一身。 这次的场景转换后没有晏闻予,但也不只是隋银一个人。 秦知也。 隋银花了几秒钟才回忆起眼前这个头发及肩长度、面容隽秀又漂亮的少年。 他们其实初中就是一个学校的,但当时各有各的社交圈,只不过点头之交,偶尔搭过话的关系。 后来他们都进了凉城一中这个重高,高一又经常在天台抽烟时恰巧碰上,这么一来二去才熟悉起来。 飘在半空中,隋银有点儿不理解为什么这个场景会被记忆选中、甚至单独“重播”给他看。 他和秦知也偶尔会说说话,也是因为隋银在当时能感知到对方身上那种不同于这个学校的、渴望自由的气息。 他们是同类。 那时的隋银虽然不喜欢交朋友了,偶尔却也会有点儿孤独。 但和秦知也的交集也仅限于此了。 隋银不明白,只能静静地看完这个“重要剧情”。 这次好像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隋银看见自己正坐在天台的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壁发呆。 听见轻缓的脚步声,他回头,扯了扯唇角,“哟,秦班长来啦,借个火?” 他们并不是一个班的,但隋银喜欢这么叫他。 很逗,这么一个养着漂亮长发、内心装着自由的少年,竟然会乐意在这唯分数论的重高当班长。 秦知也在他面前也不准备装,盘腿在隋银身边坐下,轻笑一声。 然后,一改往日好学生的模样,轻车熟路地点了支烟后把火机递他。 “咔哒。” 烟雾缭绕中,两人谁也不说话。 半晌,秦知也拍了下他曲起的膝盖,隋银就扭头,“怎么?” 秦知也半垂下眼睛抽烟,找话题似的忽然开口问:“你哥呢,大学去了哪儿?” 隋银愣了两秒,复而笑开,“秦班长是把我记成谁了?我没有哥哥啊。” “是吗?” 闻言,秦知也疑惑地皱了皱眉,却没再继续问下去。 只道:“可能我记错了吧。” 身处于一个压抑的高中环境,隋银鲜少有能说得上话的人,许是刚刚提到了什么哥哥,现下没来由地有点儿恍惚。 “你今天怎么上来了,不是查出勤吗?” 秦知也摇头,“我要转学了。” 他特地来这么一回,其实也就存了个跟隋银告别的意思。 瞬间了然,隋银没再继续问下去,只笑着道:“祝顺利、祝……自由吧。” “嗯,谢谢。”秦知也闻言就笑了,“你也是,祝一切都好。” 半空中的隋银惊觉,那竟然是自己离真相最近的一次。 周围的所有人都因为冥府的影响忘记了晏闻予,他也不例外。 但秦知也和晏闻予并没有接触过,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只初中偶然听过隋银有这么个“哥哥”,所以记忆没有受到影响。 隋银正恍惚着,眼前的景象就又变了。 * 是他进冥府那天。 “啊啊啊啊今天跳得好棒隋崽!!” “下次活动就是单人了吧?会不会接舞综啊隋哥?!” 许是因为今天是他们这个团最后一次合体演出,警戒线外的粉丝拉着应援手幅挥着荧光棒、表现得格外激动。 隋银被簇拥着往前走,没有回应任何一个问题,只对她们轻点头致意。 声音是很冷的调,但说出来的却是关心之语,“谢谢支持,辛苦了,早些回家。” 然后大步上车,眉眼疏离。 “虽然让你少说几句话免得崩人设,但你至少笑一笑吧,今晚那些缺德营销号指不定又编排你……” 演出结束,隋银习惯性地把经纪人苦口婆心的数落当背景音听,心心念念的只有家里那刚到的超软沙发套组。 敢卖这么贵,应该很软很舒服吧……一会儿点个麻辣干锅吃吃?喝葡萄汽水还是橙汁呢…… 见他心不在焉,经纪人气不打一处来地拍了下他大腿,“臭小子,听见我说话没!” “嗯嗯嗯。”昨晚刚在饭局上喝完酒,没睡几个小时就被抓起来赶*通告加彩排,刚又在舞台上蹦跶了好一通…… 隋银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松快,耷着眼皮昏昏欲睡地随口敷衍,“这事交给我,你就等我坏消息吧。” 又是已读乱回,经纪人习惯了他不着调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却忍不住操着心。 自家艺人哪哪都好,偏生长了张不让人省心的嘴。 隋银,十八岁刚出高考考场就被他在路上捡了漏,十九岁出道,今年二十五。 作为顶流男团的舞担兼门面,每次演出后的微博上有关话题都是一场可怕风暴。 一张“性冷淡”厌世脸,不爱笑、不爱说话、更不爱做互动,实在不像是靠粉丝吃饭的爱豆,偏生他有着在娱乐圈都是万里挑一的身段,就凭他那跳起舞来的勾人感,粉丝就能一边呜呜哭一边给他打投。 出道成团之夜可以说是血雨腥风,隋银直接从一众“天选爱豆”里头杀出重围,c位出道。 粉他的恨不得哭着嗷嗷叫,黑他的又经常在他那张脸上大做文章。 总之,很不好接近,也很不像“爱豆脸”。 从出道起就被骂德不配位,隋银却依旧我行我素,微博除了转发就是经纪人顶号,私生活是一点儿不带透露,做足了高岭之花的调调。 要说这个高冷人设还是公司给他“量身定制”的。原因无他,隋银顶着这样一张s感十足的脸蛋说出一些扯淡话实在是太幻灭了,经纪人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崩人设,他就索性每次只说那几个词。 “谢谢支持”、“辛苦了”、“早些回家”…… 至于那些或好或坏的评论,隋银从来不在乎。他不是什么热爱跳舞的人,也没有什么梦想,纯纯因为爱豆这份职业赚得多,而他需要钱。 仅此而已。 当然,他在舞台上非常敬业,也从不做有损“豆德”的事。 毕竟,爱豆谈恋爱是要杀头的啊!!! 耳边经纪人仍在舒出絮絮叨叨的叮咛,隋银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漫无边际地想着这个周末怎么过。 下一秒,眼前一黑,同时伴随着尖锐刺耳的冗长耳鸣声—— 一阵接一阵的头昏脑胀,隋银按着眉心往前栽时只来得及吐出几个字。 “草!沙发尾款我才刚结啊!” …… 故事讲完,隋银将进冥府前的人生经历也都回顾了个遍,眼前归于一片漆黑。 眼皮上熟悉的温热触感传来。 隋银没掀开这只盖着自己眼皮的手,而是顺势握着,声音又低又哑地唤了一句:“哥。” 晏闻予抿了抿唇,低低地应了一声,“抱歉。” “不用道歉,”隋银抓着他的手放在唇边珍重地亲了一下,“哥,我们扯平了。” 记住小世界经历的是隋银,困在过往痛苦回忆的是晏闻予。 即使有关晏闻予的回忆并不只是痛苦。 隋银刻意不想让气氛那么沉重,就从沙发上坐直起来,一把抱住晏闻予,“好想你啊哥!” 听见他声音中的确不是介意的样子,晏闻予骤然松缓下来。 绷了许久的身体一朝得了松懈,不免有点儿惫懒下来。 晏闻予就顺势搂住隋银,一双手分别护在青年的后颈和侧腰。 突然想起什么来,他语气中带上了点儿耿耿于怀的微妙,“没想到,任务世界那几个家伙比我更早说喜欢你。” “欸,”隋银骤然失笑,“你怎么还吃这种醋啊,幼不幼稚?” 或许记忆补全也算是另一种形式上的久别重逢吧,两人在冥府此前更多是没捅破那层窗户纸的微妙,现下却自然而然的更加亲密。 隋银说着话,低头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明明只是想着他哥刚知道小世界里那些记忆,先来点儿纯情贴贴试水。 谁知,下一秒—— 晏闻予瞬间反客为主地亲了回来,一边轻吮一边用舌尖抵着他的唇缝舔,很凶。 隋银配合着回应,晏闻予像是得到了某种鼓舞似的,亲得更加热烈。 “……唔——” 直到隋银嘴巴都有点儿被吃麻了,两人才分开。 唇肿着的感觉很明显,隋银忍不住扯了下他哥的头发,“小狗,至于亲这么凶吗?” 晏闻予轻‘嘶——’了一声,隋银就忍不住松了点儿手劲儿。 他的小狗就得逞地笑,也不介意自己被叫做小狗,只道:“至于,小世界没记忆,他们每次都比我先亲着你。” 隋银不理解他这个“他们”是怎么算出来了,一时被哽了下。 随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挑了下眉,捏着晏闻予的脸,哂笑着开口:“哪里是每次,有次你不是中途出来过?把我吓一跳。” 见晏闻予目光凝滞,隋银不免觉得奇怪,想了想又补充了下细节,“就向导哨兵世界那次,我……演出完下来,你就突然蹿出来了,说还说我长高了……” 越说,晏闻予的脸色就越不对劲,怎么看都不像是羞耻或开心的样子。 “我靠,不是吧……”隋银有点儿懵,但看着他哥的神态又憋不住笑,忍不住蹭了蹭晏闻予的鼻尖,“不是你还能是谁啊?” “另一个鸠占鹊巢的狗男人。”晏闻予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 第120章 【他们相爱了。】“只爱你眼前的这个…… ……另一个鸠占鹊巢的狗男人? 听到晏闻予几乎是咬牙切齿挤出来的这句话,隋银先是笑,随后又从他这语气里察觉到了微妙的不对劲来。 眉梢轻挑,唇角带笑的开口道:“你认识,哪一个啊?” 隋银记得他当时把每个世界的他哥都猜了一遍,那反应不像是猜对了的。 晏闻予脸色就更臭了,“不是小世界里的那一堆,我也不清楚他存在的时间,但我曾经察觉到过他的存在。” “而且,他也叫晏闻予。” 刚进反派组的时候,晏闻予从别的同事那儿意外知道了一件事——沉浸式做任务的组别是没有配备系统的。 因为他们全凭本能去做反派,自然也就没有这一方面的资源浪费,回到冥府时才会临时调来一个为他们做远程服务。 而晏闻予却是和隋银一样,从进入冥府之时就拥有了一个专属系统,叫时云。 说到这儿,晏闻予环视客厅一圈,“问水也不在吗?” 也? 隋银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巧合,眉心微蹙,“时云也是剑灵?这俩小孩儿是好朋友?” “或许。”晏闻予这样答,复而又道:“时云话很少,不像问水那么活泼,因为任务性质我们很少交流,但很好套话。” 在听到这儿时,隋银唇角翘了翘。 果然,他和他哥都是一脉相承的,收集信息时连小孩儿也不会放过。 晏闻予笑着拨弄了下他后颈的碎发,“时云和问水认识,并且,他们似乎很早就认识我们,态度很亲昵。” 隋银点点头,“问水很黏我。” 从见他的第一面起就是,那种不自觉流露出的亲昵和娴熟之感是很难掩饰的。 而隋银后来也仔细观察过,问水并不是一个非常自来熟的小朋友,甚至对生人会保有下意识警惕的攻击性,那是作为剑灵的本能。 说完,他意识到某种可能性,犹豫着说出一个词:“前世今生?” 除此之外,隋银无法理解还有什么样的渊源,能让他和他哥两个土生土长的现代人和两柄剑扯上关系。 “大概是。”晏闻予继续道:“我曾经撞见过时云‘述职’时对着空气说话。” 那个化为人形也总是顶着一张冷冰冰却难掩稚气脸蛋的小剑灵,对着空气说话时也一板一眼的很认真。 他零星听到过几句。 【他们相遇得非常顺利……预计还有……】 【……比您计划中要更快,不过……】 时云中间停顿了几秒钟的时间,大抵是在听那团‘空气’说话。 随后,时云脸上带着非常明显的困惑、犹豫和不解,以至于那一句在晏闻予耳边听得异常清晰。 【他们相爱了。】 “嗯?”隋银觉得这句话很奇怪,忍不住想笑,“他们不是红娘系统啊?” 他和他哥每次只要谈上恋爱,任务就在不知不觉中被撂到半边,像个可有可无让他们进入世界的借口和摆设。 晏闻予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忍不住又将他往怀里扒拉了下,也跟着笑,“许第一个愿望的时候,据说我反派当得很好,还颁了最佳员工奖。” 隋银加入之后,每个世界的他只要看见对方,眼里就装不下别的事了。 这是无法干预、不能阻止的本能。 言下之意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隋银捧着晏闻予的脸,凝视着对方一双出挑的桃花眼,不自觉地想—— 晏闻予离开他太早,隋银当时还处于会朦朦胧胧心动但没开窍的年纪。 结果,还没来得及心动呢,他哥就没了。 因着这个原因,隋银想着和这个没有小世界记忆的晏闻予相处时……大抵还是没过界的兄弟。 同床共枕几个世界,一朝回来,成兄弟了。 虽然有点儿奇怪,但他也愿意等晏闻予慢慢想起来,大不了从头开始再谈次恋爱呗。 不过刚才这一来,没等隋银开始纯情呢,晏闻予一个热吻就给他亲懵了。 所以……隋银的声音很轻,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散掉,“哥,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像是怕惊扰了最珍视的东西那样虔诚。 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隋银的呢? 这个他从小养到大、相依为命的弟弟。 听到这个问题,晏闻予似是早有答案般,回答得毫不迟疑而笃定。 “愿望实现,在隋银的记忆里消失的那一天。” 他以为自己会开心、会欣慰,毕竟这个弟弟虽然年纪尚小,但起码能照顾自己、会赚钱……忘掉他这个带来痛苦的人后,定然就能好好活一辈子。 但这些正面欣喜的情绪实在是太少了,并不足以抵挡晏闻予内心的失落怅然、以及微妙的……嫉妒。 他既希望隋银拥有普通人平凡却幸福的人生,却又不可自控地想着—— 隋银以后会不会有别的哥哥?或者喜欢上什么人,相爱、结婚、生宝宝…… 晏闻予根本无法想象对方有另一半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隋银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他太知道对方如果真正喜欢或爱上一个人之后会多么好、那一定是倾尽所有的付出爱意。 作为哥哥,晏闻予是这份蓬勃爱意的第一个享有者。 他无法将这份爱让渡给一个陌生人。 他不甘心。 意识到这一点时,晏闻予下意识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啪!” 丝毫没有收着力的一下,右脸火辣辣的刺痛让他清醒,却好像也没有彻底清醒。 因为他还是妒忌。 妒忌那个取代他位置的人。 明明他才是这一切的主导者,明明隋银如他的心愿失去了记忆。 明明…… 这份不清不白的感情太过,甚至让晏闻予开始厌恶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那是他一手养大的弟弟,自己现在这么不甘心,跟变态有什么区别? 隋银会觉得恶心吗?会难过吗?会……渐渐的疏远自己吗? 这些问题反复在晏闻予脑中出现,持续了很多年。 甚至在他第一次在冥府看见隋银的时候,心里难过对方没有长命百岁,下意识想凑过去照顾对方时却又骤然意识到,自己没有任何身份。 不是朋友,不是亲人,甚至不是一个在隋银心底留下印象的人。 所以他压制着那份可能让隋银觉得恶心的、异样的感情,只克制的说上几句话,然后离开。 他们好像只能是这个发展。 直到晏闻予听见时云的那一句话—— 【他们相爱了。】 生来就差了点儿运气的晏闻予不得不承认,那一刻,他非常庆幸。 庆幸这个“他们”是他和隋银,庆幸……在万千世界的无数可能性之中,有一条线上的他们,相爱了。 …… 听完那个答案后,隋银就没忍住,红着眼眶就亲上去了。 黏黏糊糊了好一会儿,两人才终于从“重逢”的喜悦和劫后余生中缓过神来,聊回了他们原先的“正事”—— “哥你刚刚说,”隋银疑惑道,“你曾察觉到另一个‘晏闻予’的存在?” 这怎么察觉? 他们不是同一人吗? 隋银不懂。 晏闻予点头,解释道:“有次我进的世界bug了,好像没成为反派,单纯就是去那个世界活了一辈子。” 至于为什么说是另一个“晏闻予”—— “回来之后我连着一周都在做梦,梦见……你和一个和尚在一块儿。” 一说到别的“野男人”,晏闻予的语气不自觉就带上了咬牙切齿的不爽感,“那秃驴俗名和我一样,法号济慈,在梦里和你形、影、不、离。” 虽然当了这么多年哥哥,但在这种有关“野男人”的事情上,晏闻予只想对什么冷静自持之类的怪话来上一句——去他爹的! 不管那人是不是他,只要是晏闻予没有清晰记忆亲自和隋银经历的,都不作数!!! 他就是很嫉妒! 离谱的是,隋银还真的在这种无厘头的控诉中,有了点儿诡异的心虚。 看到晏闻予不爽的样子,手忍不住就下意识往他脑袋上招呼了。 用揉小狗的惯用手法哄了好一会儿,促狭地挤了挤眼睛,“哥,你现在真的好像小狗哦~” “以前我一直把你当知心温柔大哥哥的~” 当然,就算是在从前,晏闻予其实也不是纯温柔的那一挂。 他会用温柔的态度和稳定的情绪来养孩子,但同时,晏闻予又是个习惯了“表里不一”的笑面虎,内心的筹谋从来不会少。 就像隋银从小就不爱吃药这一点,在小世界里的他哥基本都会惯着,但晏闻予不会。 他会先跟隋银谈条件,“利诱”不成后就会沉下脸来先训隋银一顿,然后佯装冷脸。 小时候的隋银简直太好骗了,他哥一冷脸,就开始坐立不安、超不过十分钟就得耷拉着小脸过去认错,然后乖乖喝药。 所以,隋银口中的“温柔”是带了非常厚一层滤镜才说出来的话。 不过爱撒娇、像小狗这一点……是隋银现在才从他身上扒拉出来的隐藏特性。 ^^ 坦白自己过去的想法和妒忌之后,晏闻予就放开了许多。 毕竟是跟男朋友相处而非跟弟弟生活,他也就不用端着那副架势了,该怎么跟男朋友撒娇讨好处就怎么做。 太要脸皮的人,是追不到老婆的!! 于是,晏闻予说得也特别坦诚,“以前是想让你依靠我这个哥,现在是想让隋银更爱我、只爱我!” “只爱你只爱你,”隋银特别喜欢他强调占有欲的这些时候,笑着上去亲他的鼻尖,“我隋银这辈子、下辈子、活多久就爱晏闻予多久!” “只爱你眼前的这个‘晏闻予’。” 晏闻予将脑袋往下埋,咬着隋银的后颈轻轻用尖牙磨蹭,如此强调道。 120-130 第121章 水屏山春宵一刻……值千金~ * “叮咚——” “银银!爸爸!给我们开下门哦~”问水清脆稚气的声音隔着门传入两人耳中。 隋银推开门,看见的就是同样睁着一双大大圆眼仰头看着自己的两小只崽。 眉梢轻挑,“蹦起来还够得到门铃?这么棒啊,进来吧。” 说完,侧身让两个小孩儿进去,顺道就揉了把时云的脑袋,“第一次见面,时云乖崽~” “嗯……”时云乖乖低头让他揉脑袋,脸颊微红似是不好意思。 晏闻予刚好端着双皮奶从厨房走出,见此场景弯了弯眼睛。 他带大的小孩儿,现在也会照顾别的小孩儿了。 问水双眼亮晶晶的,“对!他就是我的好朋友时云!我是哥哥,比他大哦~” 两个小剑灵第一次同时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云不像问水一样在穿衣方面已经非常适应现代,而是像第一次见面时隋银所见到的问水那样—— 一身纯白色的兜帽长袍,气质也是凛然的,倒真有几分仙气飘飘的意味在里。 脸上还带着稚气婴儿肥的小剑灵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仰望隋银,专注又认真。 问水就伸手杵了他一下,让他抛掉原来那些规矩,管隋银叫爸爸。 时云沉默两秒,乖乖叫爹。 * 吃完双皮奶,隋银和晏闻予对视一眼,刚打算将一切问个清楚,两个小孩儿就正襟危坐看向他们。 “银银,不用问啦!” 两个小孩儿没有给他们解除疑惑,而是道:“时机未到呢,在知道真相之前,先去看看你们的前缘吧~” 隋银手指微顿,“只是看看?” 像他以第三视角经历关于他哥的记忆那样吗? 晏闻予伸出手搭在他的手背,安抚地拍了拍。 不再冰冷、属于鲜活生命所带来的体温,是最好的安慰剂。 问水也适时补充,笑嘻嘻地开口:“银银,这次不是什么任务世界,你们都不会有任何记忆,因为那就是你们的世界,结束后,你们的灵魂就都完整啦!” “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哦~那只是你们已经经历过的过去而已,现在的存在就说明,你们拥有未来。” “所以,不要害怕存在于过去的分离。” 这句话一语双关,既是指代他们即将经历所谓的“前缘”并不顺利,也是指他们二人在现代世界、隋银十五岁那年的死别。 不必害怕。 因为那是你已跨越的过去。 我们终究,会在未来重逢。 问水说话向来跳脱,这还是第一次说这样富有哲理的话。 看出隋银眼中的意外,问水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是她教我说的啦,我背得一字不差哦~” “问水/时云会在过去,静候佳音。” 两个剑灵同时说完这句后,倒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古礼。 “未来见。” …… “欸,听说了吗?”客栈内,一女子压低声音向同伴说。 “什么啊?”同伴配合地压低声音,好奇凑近。 “就……山那儿,最近好多修士都去,没有一个见到了……的。” “啊?真的吗?”同伴摇摇头,不太相信,“怎么可能一个修士都没见到?不是说有好多人都看见了吗,还许了愿……” 细细簌簌的谈论声很快便没了动静,换了其他的话题。 不过,相比于堂中喧杂的人声,角落的一方小天地却格外安静,就连做事的伙计路过时,都忍不住放轻脚步压低声音,恐惊扰了这里的客人。 只见,窗户外朦胧的细雨带来微微潮湿的空气,而选了临窗位置的那人,身影格外清寂。 定睛一看,那僧人面前不过搁着一道素菜和两壶茶水,一身素色僧袍、宽摆大袖,腕间垂下的佛珠静而不动。 四平八稳,就像僧人平静无波的眼睛。 那里面似是什么都无,仔细看,却又觉得世间万事都存于其中。 将堂内的窃窃私语尽数听入耳中,济慈饮下最后一杯茶。 “客官——” 店内伙计刚招呼至这儿,就发现那行迹无踪的奇怪僧人已然消失。 桌上只余一锭用来付账绰绰有余的银子。 “奇怪……” * 近来,坊间传闻—— 那向来有野兽出没、树木高大茂密的水屏山,突然多出一座极尽华丽的宅邸来。 若单是那样一座普普通通的山峦也就罢了,没什么可谈论的。 但,水屏山不同。 水屏山之所以叫这个名字,那便是因为此处无水无河,如此恶劣的生存条件,想来定然是荒芜又了无人烟之地。 后者倒是应了,偏生这儿的植物长得格外茂密繁盛、遮天蔽日,野兽凶猛异常……显得水屏山此名更加令人毛骨悚然、非同凡响。 凡是入者,九死一生。 这样的水屏山,似乎传出如何的奇诡异事都再合理不过。 传闻中,突然拔地而起的这座府邸只在夜间出现,只要出现在世人面前,必定是带着满山花骨朵齐齐绽放、桃花满院飘香的奇景。 因而,坊间近来多出许多传说,有说那原本碌碌无为考功名数年落榜的书生迷路进了那庭院,出来便摇身一变,文采风流。 当然,有关此类的传闻多是与香艳之说脱不开关系。 有人曾在醉酒后大谈自己的经历,说是夜半敲响了那府邸的门,看见了一醉卧桃花树上、眉目潋滟的红衣美人,一颦一笑皆如勾魂索一般动人心魄。 不过,传闻究竟是传闻,真实情景如何,便是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一切像是恍惚大梦一场。 水屏山。 济慈行至此处,步伐仍是平稳无声。 夜深露重,林立的高大树木随风摇摆着树枝,在月光打下的影子里,像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瘦高长臂怪物。 济慈并未见到什么府邸,也未将失落表露于形色,只是寻了一块石头坐下,闭眼默念经文,指尖缓慢捻动着佛珠。 “哒、哒、哒……” 规律的一下又一下,在隋银耳边连续。 而他已经听了近两个时辰,天都快亮了。 “和尚啊……”隋银曲腿坐于桃花树上,撇了撇嘴似是不太满意。 半晌,却又说服了自己,“好吧,看在你是等了最久的一个。” 说完,手指轻动。 一座精美华丽的府邸慢慢出现于水屏山、济慈眼前。 “哒。” 佛珠轻碰,复又垂于手腕。 与此同时,济慈睁开眼,静静地看着眼前伫立着的这座华丽府邸。 传闻的确不假,此时此刻,漫山的花朵争相开放、迎着月光轻轻摇摆,鼻尖传来沁人心脾的桃花香。 这样的奇景在眼前一一展现,济慈的表情却毫无变化,只是淡然地从石头上起身,拂去衣摆沾上的尘土,前去庭院叩门。 “叩叩。” “吱呀——” 门被从里打开,扎着双丸子、脸蛋两团红晕的丫鬟巧笑嫣兮,上下打量一番,“大师等了许久怕是累了,我家公子请您进来吃一杯茶。” “有劳。”济慈微一颔首。 丫头将他往里引入,明明是走在济慈前头,却突然就没了踪影,消失得悄无声息。 四周一片寂静,唯有桃花瓣纷纷落下的细碎声音,济慈却从未停滞脚步,也未曾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打转,而是有方向有目的地朝着一方向走去。 从开始就偷偷观察着这和尚动向,隋银见状,眉梢轻挑,心下有了几分思量。 看来,这和尚是有备而来。 “蹭——” 衣料摩擦声在头顶响起,济慈抬头的同时快步后退两步,而后伸出手。 桃色的衣袂翻飞,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若有似无、比方才淡了不少的桃花香。 “大师好生迅速。” 隋银稳稳被他接住,一双柔软的手臂瞬间就缠上了济慈的肩颈,眉目潋滟地笑看着他,唇不画而朱。 柔若无骨的微凉手指将将碰上他的下巴,隋银就被放下了。 和尚后撤一步先行拉开距离,致了一礼,“贫僧法号济慈。” “隋银。” 隋银笑盈盈地报了姓名,转瞬之间,手就又搭上了和尚的肩膀,“济慈大师来这水屏山,所为何事?” “若是为了我,那,现在就可做该做的事……”他有一双格外潋滟勾人的眼睛,说话时总伴随着若有似无的桃花香,“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呀……” 说着,隋银就碰上了那素色的无趣僧袍,白皙纤细的手却被硬生生挡在了衣料前,再无法往前半分。 济慈低眉道:“施主,请自重。” “切,和尚果然无趣至极,”隋银佯装生气地一甩手,往布好茶水的石桌一坐,“既然不是为我,大师夜班行至此处,难道还是缺我这杯茶水不成?” 说罢,便“哒”地一下将没动过的茶水放下,转而拿起了一精致的玉瓶,自顾自斟上一杯。 饮酒的同时嘴里还在嘀咕,“茶水无甚滋味,倒不如饮酒来得畅快。” 济慈脸上的神色始终没有半分异常,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隋银眉眼间格外生动鲜活的的一嗔一怒,凝视着对方饮酒时的懒散恣意。 “贫僧四处游历,此次前来所为的确是施主。” “哦?”隋银连饮几杯,脸上已经泛上缕缕绯色,轻笑着抬眼看来,“既然是为我,那济慈大师为何三番两次推拒,欲拒还迎的把戏用多了可就不好玩儿了呢~” 说罢,隋银打量着济慈那张即使是剃发僧袍也无法挡住的好容貌,弯唇笑了笑,又改口道:“不过,大师这样的好颜色,我很喜欢。” 济慈周身有淡淡的檀香气,叫隋银的心静了不少,也平白多出几分耐心来。 于是,桃色衣衫的公子又捏起那被他冷落的茶杯,唇上还带着潋滟的水色,“既然这样,大师不妨直说。” 济慈垂眸注视着他眸光潋滟的一双眼睛,“贫僧此来,是为施主超度,入轮回转世。” 第122章 秃驴,你有钱吗?有用叫大师,没用叫…… 【为施主超度,入轮回转世。】 听见这句,隋银原本笑意撩人的眼睛在瞬间便全然冷了下来。 他一甩手,宽大的衣袖随之摇曳生辉。 “哗啦啦——” 上等品质的茶杯碎了一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并不刺耳。 在隋银的地界,任何人事物都得按照他的规矩办事,哪怕是一套用于撒气的茶具杯盏。 面貌姣好的青年神色冷了下来,一摆手,“我这不欢迎和尚!” 话音刚落,一阵风起,裹挟着满院的桃花花瓣将济慈团团包裹住,即刻便要将他驱逐出这桃花满院的庭院。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情形,风暴眼中心的那素袍僧人却仍旧未改半分神色,周身更是定得很,在这只针对他一人的狂风暴雨中稳稳扎根。 “施主困囿于此良久,想必这水屏山上的景色也该看尽了。” 风暴中,济慈只淡然地说了这么一句。 “……” 风暴停息,满院的桃花复又归于一片寂静灼然。 隋银紧紧地抿着唇盯着他瞧,半晌,才冷声开口道:“你有法子让我出去?” “自然。”济慈微微颔首。 两人、不,一人一鬼的站位似是对峙,仔细看,氛围却又不是那么针尖麦芒。 隋银眼中神色变幻,良久,他开口,声音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哑然,“你要什么?” 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不需要付出代价,哪怕是新鲜的空气和一口甘甜的泉水。 隋银自然是知晓这个道理,但他被困在这里已经太久了,所拥有的东西也不过一身未至他鼎盛期的修为、以及伤不了这个和尚的幻术。 毕竟像济慈这种张口闭口就是超度转生的,修佛能修到这种修为,身上必然是背着大功德的,它日他但凡动手,死的必然不会是济慈,只会是他自己。 不过,隋银已经死了,后果只能是灰飞烟灭。 太不划算了。 他想出去,想离开水屏山。 但他恐怕,支付不起代价。 因此,在济慈薄唇微启似要开口时,隋银的目光便死死停在了那处,耳尖也不自觉动了动。 即使知道这和尚要的应该不是等闲东西,他却仍旧存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侥幸和期待在里。 他不能再被困在这里,谁知先前勾来的那些尽是废物一群! 凡人就不说了,就连那些自诩修士玄门的,无一看不透他的幻境、甚至连门都找不到,这样的废物,怎么可能带他出去! 谁知,下一秒—— 济慈摇摇头,“贫僧无甚心愿,只要施主执念消后不再杀戮,入轮回便是。” 闻言,隋银面色古怪,“既然大师的修行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何不早早飞升?” 不远千里来这一遭,只为渡他入轮回? “修行不在果,在心。” 济慈平静的眼睛凝视着他,“若施主答应,请将埋骨地指与贫僧,你我方可结契。” 这话若是在外头说出来,那被追着打都是少了的。 毕竟,尸骨可以做的阴毒之事数不胜数,什么入药入毒都是轻的,往重了说,光凭一副完整的骸骨,若是被有心且有本事的人摸索到,那便是灵魂也不得转世,被驱使为仆役走狗,永生永世不得安生。 不过,隋银离不开这里,显然就是地缚灵,还化了厉鬼,凶性不是一般的大。 要想解决,必然是和他的埋尸地脱不了半点干系。 正因知道这些,隋银才没有第一时间将这说话直接的和尚打出去。 只皱眉打量了济慈半晌,似乎是在确定这和尚所言是真是假。 “……大师若是打了诳语,相比佛祖也不会原谅的。” 隋银沉沉地说完这句,手轻轻一抬,桃花再次纷纷而起,像是一场光怪陆离梦境的开头。 待空中的桃花再次落下,触碰地面时竟没有半分的停顿,径直地就入了尘土,消失得毫无踪迹。 唯余空气中余韵未消的桃花香气。 唯二有实体的东西,也不是很显眼。 纸片飘飘零零*落在地上,一看,方才那美轮美奂的庭院、俏皮的丫鬟,不过都是纸扎的玩意儿,算不得真。 济慈垂眸,将那两片纸捡起,装入了一锦袋中。 隋银没注意到这一小动作,脸上轻浮撩人的笑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脸色是微冷的,眼角眉梢都透出一种清冷的傲气来。 明明是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长相,却又怎么都挡不住一行一动中的风情。 让人忍不住向他看去一眼又一眼。 隋银缓步走着,到了庭院正中心时停下,衣袖一甩,那泥土自动就避散到四周,使得那埋藏得极深的骸骨完全显露在这一人一鬼面前。 能缚住厉鬼的阵法,自然不是什么善茬。 饶是济慈心中有数,在看见那副骸骨周围的布设时,脸上一贯的平淡无波还是破了功。 “施主的执念可是报仇雪恨?”济慈沉声道。 隋银下颌绷得很紧,“自然。” 语气从方才好不容易缓和下来复又变得硬邦邦的,引得济慈抬眸看了他一眼。 随后了然。 鬼会保留死前最后一刻的模样,而厉鬼有了修行,自然是可以将自己从那样的惨状中脱离出来,恢复自身的好容貌。 但在见到自己的尸骸时,却无一例外的都会变成最可怕的模样。 隋银的那张脸却没有太大变化,既没有垂吊至地面拖行的长舌、也没有狰狞可怖的放大瞳孔。 他浑身上下的唯一变化,就是身上原本粉白的衣衫被血浸透,后腰处更甚,血已然多得发黑。 济慈刚才随口问的那一句话,估摸着是被他听成了阻拦,自然是给不出什么好脸色。 这样的杀身之仇,必报。 不死不休。 思及此,济慈抿唇,“贫僧并无阻拦之意,因果轮回,即便是天子人皇,也是无能为力。” 此话一出,隋银就笑了。 也不知他是笑——济慈虽然慈悲却仍在因果报应一事无动于衷,还是笑对方的话里有话。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 隋银只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神魂俱灭。 气氛微微缓和下来,济慈看着泥土里那看着就令人脊背发寒的尸骨。 倒不是尸骨本身吓人,毕竟现下不是太平盛世的和谐景象,这样乱的年代,谁又没见过几副尸骨呢? 令人不寒而栗的,是骸骨周围的那些符纸。 符纸上的符文用的不是朱砂,而是某种兽类的血。 这样的阵仗和手法用来困住一个人,再阴毒不过了。 “济慈大师?”隋银含着笑意的声音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根出现。 被这样的厉鬼贴近,谁能忍住不避? 不过,济慈倒是半分没躲,只微微叹了一下,“施主莫要心急,贫僧没有想逃的意图。” 只见,隋银右手的指尖处已然化为尖锐利爪,悄悄抵在了他的胸膛处,不消半寸,就能戳刺入胸膛,取他的心脏。 既是凡胎肉/体,总会死的。 在这样的死亡威胁下,济慈岿然不动,甚至唇角微微上扬了些许。 昙花一现的笑意。 “这阵的确是麻烦了些,但能解。” 隋银这才将手收了回来,掩饰般的轻咳两声,别开眼不想让济慈看出自己方才的失态。 这秃驴笑起来……还挺好看。 撇撇嘴,隋银不满道:“那你早说嘛,闷葫芦一个,我还当是你想逃跑。” 他的确是有点儿急,毕竟这和尚若是看了自己的尸骨还想逃,凭着什么代价也是要灭口的。 他隋银的热闹可不是谁都能看的。 收了手,隋银微微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有点儿操之过急了。 索性寻了块干净石头盘腿坐下,无聊地捡起一根分叉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语气间尽是郁闷,“那你快点儿嗷,我在这儿待了这么些月,都快闷死了……” 他在那边坐着嘀咕,济慈则是就地寻了几块石子,也不挑,大小合适就行。 衣袍随着他看似随意实际内有乾坤的步伐轻轻摆动,济慈缓步动着,时不时就放下一石子。 最后一块。 “哒。” 冥冥之中的预感,隋银骤然感受到了那种束缚被解开部分的自由感,捏了捏掌心,双眼亮晶晶地看向济慈,“大师,你还真行?!” 有用叫大师,没用叫秃驴。 阵法破了,那些符纸上原本暗红代表着不详的血迹骤然变暗,然后一张张化成了灰烬。 * 与此同时,昏暗的密室内,几个盘腿而作的修士骤然睁眼,“!!!” “噗呲——” 接二连三的,这些人从鼻腔开始,至眼眶、耳廓、嘴角……皆溢出黑色的血。 报应开始了。 * 符纸没了,济慈用法术顺着尸骨的周围将尘土拂去,位置扩大些许后他便能下去查看情况。 隋银对此没有表示什么,而是百无聊赖地坐在石块上晃着腿,嘴角不知什么时候弄了跟草叼着,百无聊赖的模样。 自靠近尸骨始,济慈薄唇轻启,一直在轻声念些什么。 隋银耳尖动了动,听出那似乎是某段经文,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念了一会儿,济慈才在骸骨旁徐徐蹲下查看。 这一看,脸色就沉了下来。 尸骨被尽数打断后散乱地堆做一团,况且这些骨头的数目和形状…… 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隋银请笑着提醒,“正如大师所想,我不是人,是妖,最会吸人精气的狐妖哦~” ……难怪。 但—— 别的暂时不去纠结,济慈查看这些骨头的情况,在看见最大块的胸骨时,腕间的佛珠碰撞声突然在隋银耳边响起。 济慈这样修为的佛修,佛珠即使是行走间相碰也不会有半分声响,更遑论让别人听见…… 果不其然,济慈握着那块不过双手掌心并在一块那么大点儿的胸骨,低声念了句佛号。 只见,这狐狸胸骨处,竟是钉入了整整九颗镇魂钉! 世间传闻九是极数,象征阳气到达顶峰,用此来镇压尸骨中的魂魄永世不得超生,可谓是机关算尽,阴毒至极。 然而,物极必反,那些人想让隋银永生永世不得解脱,却不曾想用这极数也为他谋了一丝生机在。 传闻植物吸收灵气后开了灵智便成精怪,而动物开蒙则是化妖。 和人不同,精怪妖这类的存在,寿命极长,厉害的大妖几乎可以与天同寿。 但它们魂飞魄散便是真正从此世消失,再无来世。 但隋银并没有魂飞魄散,而是像凡人一般,死去后变成了鬼魂,因为仇恨太深执念太重,化了厉。 大抵是天道也觉得对不住他,才给了这么一个报仇的机会。 思及此,隋银狠狠地磨了磨牙。 此仇必报。 趁着济慈耐心为他拔出胸骨上镇魂钉的时间,隋银正在发呆。 妖怪本身修炼就快,鬼还要更甚一筹,都是正统修士口中的歪门邪道。 这水屏山中埋藏的枯骨无数,无论是人或妖或兽都有阴气和怨气,隋银吸收之后修为猛涨。 但他终究是一个被用最阴毒手法埋骨于此的妖。 现在,顶多算个长得好看的艳鬼。 隋银幽幽叹了口气,心想这秃驴面上不显,也不知心底怎么看他。 极轻的一声叹息,却被济慈敏锐地捕捉在耳。 他手上动作微顿,抬头看去,声音温和道:“怕吗?” 闻言,隋银一愣,“啊?”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总会有那么一天,你莫要多心。” 说完这句,济慈便又恢复平常,继续祛除镇魂钉。 隋银仔细咂摸了下秃驴的弦外之音,一乐。 “你觉得我会看到自己骸骨的惨状而由惧怕转仇恨?” 济慈不作声,算是默认。 见此情状,隋银轻哼一声,“我这样的狐狸才不会害怕,从那些畜生犯下罪孽开始,就全是恨!” 脸色沉郁一瞬,他复又笑开,“算了,不聊那几个杂碎,咱们说点儿实际的吧!” 不等济慈这个闷葫芦做捧哏,他自顾自地嘀咕起来。 “凡间现在定然已经翻了好几番,都不知道我爱吃的那几家烧鸡铺子还在不在……” “对了,秃驴你有钱吗?不会要我和你一起去化缘吧?”隋银忽然想到这个,瞪大眼睛。 末了,又叹一口气,愁眉苦脸的,“算了算了,你若是能带我走,便是我的救命恩人,跟着你化缘也行,能吃饱就行……” 顿了一会儿,又觉得化缘吃饱似乎太过强求,连声叹气,勉强道:“……吃不饱也行吧,总归我是鬼了,不吃也行。 隋银眉目间皆是忧愁,半点也不像方才要取他性命时的心狠手辣模样。 跳脱的很,一句话接着一句话的往外蹦,比连成串的珠子散落在地还要快上许多。 济慈想答一句都插不着空。 半晌,也只捧着那胸骨,低低叹了一句。 左不过这一路上多了个闹腾的,也罢。 第123章 你人真好!红线定缘~生生世世!…… * 解决了骸骨上的镇魂钉,济慈又捻动着佛珠诵念了一段隋银听不懂的经文。 为避免那群人察觉到异样还敢来冒险报复,隋银将自己的骸骨收入他的百宝盒中,又被济慈主动接过,放进了随身的储物法器里。 这样的好东西,隋银还活着时所拥有的宝物都可以用来当玻璃珠玩儿,可惜一朝被阴,光是死了还不够,那些在他眼里已经和死人无异的走狗却连他的家底子都不放过,尽数拿走了…… 想到这里,隋银眼眸暗下。 拿了他的东西,就别想活着享受了。 “可以结契了。” 济慈仿佛永远温和平静的声音将他从神游中拽了回来。 隋银眨了眨眼,“好啊,大师说要怎么做,我无比配合!” 脑中依旧对自己被偷了的家底耿耿于怀。 他现在真的好穷啊—— 没钱没银子,也没什么法器傍身。 就连平日里身上穿的衣服,也都是他用灵力自己幻化出来的。 结契的方法并不复杂,甚至没有隋银想象的那些或是诵念经文、或是剜肉取血。 济慈只是用了一根丝毫灵力没有的、凡间最为常见的那种棉线,在他的小指指根处打了个精巧漂亮的结,然后绕了几圈,再与自己的小指相连。 打好结,那棉线在一人一鬼的视线中亮了一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咦,真不见了?”哪怕是隋银用另一只手在中间来回试探也没察觉到线体的存在。 不过,隋银仍旧觉得这场面隐隐约约有点儿奇怪。 为什么那根棉线是红色的啊? 这对吗? 大概了解过民间凡俗文化的隋银脸色怪异地想着,这玩意儿是不是有点儿像月老栓的红线?! 脑子里是这么想的,隋银也就这么问出了口。 “只余此根罢了,无甚特别。”济慈答。 闻言,隋银狐疑地看了他好几眼,只是济慈神色太过淡然,也慢慢让他打消了这个古怪念头,转而关心起了另一件事。 “这契限制大吗?”他问。 虽然他没结过契,但见过别的妖结。 那些贪婪的人类见到妖怪时欣喜若狂,结契也惯用主仆契约。 人类总会把自己当作至高无上的主宰,妄图主宰世间的同时,还想要主宰世间存在的所有生灵。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人类嘴边常常挂着这句话,做的却不是什么光明正义的君子之为,反而自私至极。 隋银没问一句就和济慈结了契,是为了报答对方真的能够破阵将他带离。 现下问个结果,是要知情。 得到什么结果他都认。 不过,济慈显然没辜负这张脸的光风霁月,淡声道:“是同位契,你我并无地位上的约束限制。” 经过他言简意赅的解释,隋银理解了这是人鬼之间唯一平等的那一类契约。 除非济慈自己主动解开,否则只要隋银不灰飞烟灭,此契甚至能跟着他转世。 当然,这类契约很少被使用,因为其结契关系平等,在地位方面几乎等同于没有限制。因而,与此相对的,另一方面的限制就要大得多——隋银不能离济慈超过10米的距离。 “十米?!” 隋银从未和别人结过契,在知道这一点时差点炸了! 十米,和他当地缚灵时区别很大吗?!现在也只不过是个可移动的地缚灵而已!! 而且,济慈和他之间的连接,跟拴在院门口看门的狗有什么区别?! 对此,隋银表达了强烈的不满,并表示这狗应该由济慈来当。 “……” 济慈欲言又止,最后才说,倒是想尊重隋银的意愿……但显然,一只鬼并不能发起结契。 隋银只沉默了一瞬,便若无其事地转移到别的话题上。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济慈在结契上的确有隐瞒。 这不是什么寻常契约,那棉线也不是真的只剩这个颜色。 人鬼之间唯一平等的便是婚契,那棉线……的确起了个月老红线同等的作用。 红线系着两方的小指,缘分便是生生世世也断不了了。 当然,这缘分并不单指情爱一类,亲缘、君臣、师徒等都算在内。 济慈所修向佛,对此并无可避讳,却莫名不想告知隋银。 ……这只命运多舛的小狐狸。 * 一路步行下山,刚刚结契尚且不稳,隋银现在还不能稳定地化出实体,刚巧也懒得走路,索性就在济慈的身边飘着。 当然,为了济慈还是肉/体凡胎的身体着想,他在右边飘一会儿后就会到左边去飘,防止这秃驴出现两边身体一半热一半冷的情况。 他多贴心啊! “你还没回答我呢秃驴,咱有钱没啊?不会真要去化缘吧呜呜——” “好想吃烧鸡啊啊啊啊!!” “欸,你们和尚是该戒/色/欲的吧,那你这张好皮相岂不是白白浪费?” “哎,可惜我现在妖心还没修出来,变不回狐狸模样,不然定让你看看我的九条尾巴!” 说起自己的狐狸身体时,隋银微微扬着下巴,傲气又自信。 他说自己的毛色是狐狸中最漂亮的、无一丝杂色的纯白,在狐族中是地位修为最高的天狐! …… 一路上,隋银叽叽喳喳说了好多话,脸上的笑容明媚漂亮,半点看不出初见时被仇恨蒙蔽时的模样。 济慈甚少开口,沉默地听着,也不觉烦,只觉得隋银的确活泼。 就像一个符合他相貌年纪的少年人,提及谈论的尽是些轻松可爱的话题。 思及此,济慈心念一动,问隋银年纪几何。 “我啊,”隋银想了想,迟疑道:“用你们人类的年岁,大抵是…弱冠之年?” 他是狐狸,年岁不按人的纪法来算,毕竟妖的成长期极其漫长,并不跟修为挂钩。 在被暗算之前,隋银也才将将度过成长期变为正式的成年狐狸,不过才三百多岁。 修真无岁月,修士的寿命比凡人长,却不比妖怪精怪一流。 济慈点头,还未说话,隋银就又跳了话题。 他脑中好像装着许多奇思妙想,话题转换尤其之快。 方才还在谈论过往的有趣经历,下一秒又突然好奇—— “秃驴,你觉得合欢宗怎么样?” 济慈平稳的步伐顿了片刻,“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隋银飘在他身边,挠了挠脸,“我听那些野狐狸都说了,合欢宗最适合我们狐狸精修行!” “我先前还打算去参加合欢宗的春季选拔来着,可惜还没到春季就死了,成鬼修了,哎——” 他的语气颇为遗憾,况且济慈能听出来那并非逗弄调笑之语——隋银是真情实感的在遗憾没能加入合欢宗这件事。 沉默两秒,济慈客观道:“合欢宗声名不显,但总归是修行之路。” “不过,人修自然比不得妖鬼一流。”他道。 私心里,他对合欢宗并无意见,但对隋银说出口的话里,却难免避重就轻。 闻言,隋银轻笑一声,看向他,“大师所言是真?当真认为妖鬼好?” 济慈颔首,“世间万物皆有缘法,更无甚尊卑贵贱。” 知道他说得认真,隋银轻哼一声,唇角微微向上扬。 算这秃驴识相~ * 下了山便是凡尘人间,报仇要走的路还长着,自然是先得休息。 “济慈你真的有钱吗?我们真的不用化缘吗……”隋银忧心忡忡。 说着,他自以为目光隐晦地瞟了眼济慈腰间,并不像是有多少钱的。 哎。 隋银愁眉苦脸。 济慈无奈地将储物袋给他,“银钱大抵是不缺的。” 看到零钱袋,隋银面上一喜,拿到手后又掂了掂,眸光一亮,“大师家当颇丰啊!” 说罢,脸上高兴的模样还没有持续多久,就又有气无力起来。 这样明显的神情变化,济慈自然是看见了,抿唇,“还有忧虑?” 隋银恹恹地点头,却只叹气不说话。 他只是在想。 有钱没钱的问题是解决了,但—— 济慈既然是修佛,应该是要吃斋的吧…… 可隋银是狐狸,妥妥的肉食动物,要他吃斋还不如活活饿着。 他在凡间贪玩时也曾听闻,有些和尚不仅自己吃斋,也见不得别人在面前沾染荤腥,觉得玷污佛祖和经法。 况且,这银钱再多也是济慈的,人家自然是想吃斋吃斋…… 隋银觉得自己现在毕竟是“寄人篱下”,也不好意思提。 哎…… 他就这么恹恹了一路,连飘起来离地的高度都不比先前。 济慈无言,也摸不着头脑。 “客官里边儿请——您几位?”店伙计眼尖地瞧见,笑着吆喝道。 济慈微微颔首,“一间上房,劳烦再上些饭菜。” “好嘞!您这边请!”收了钱,伙计喜笑颜开地微微躬身伸手引路。 进了房,点菜时隋银已经心死地准备迎接一桌子清汤寡水,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飘到窗外的桃花树上躺着散心。 点完单,那伙计自以为隐蔽地瞟了济慈好几眼,心里嘟囔。 这和尚居然点了一桌子的大鱼大肉,唯一的素菜便是一小盘清炒蔬白! 没想到长得这么人模人样的,也是在酒池肉林里混迹、弄虚作假的假和尚! “……” 菜上得很快,两三个伙计一同端盘子,摆上桌时也不免在内心如此嘀咕道。 然而,济慈被他们以这样堪称失礼的目光盯着,也没表露出什么不悦,更没解释,只是坦然地坐在桌前饮茶看书,岿然不动。 当然,那些人看他的做派,更加觉得这假和尚装得厉害,心里啐了几声,上完菜就匆匆走了。 隋银嗅到香气飘进来,看见这一桌子,眼睛顿时亮了。 “济慈你人真好!!!” 第124章 走不掉,逃不了。大师当我是什么?…… * 众所周知,一间厢房,哪怕是上等的,也只有一张床铺。 毕竟凡人无法见鬼,定两间厢房未免可疑。 隋银美滋滋地享受了一桌好饭菜,睡觉时正打算自觉飘到窗外的桃花树上休憩,济慈却示意他去睡床。 把唯一的床让给他这个压根儿不需要睡眠的鬼……? “你不睡觉吗?”隋银迟疑着关上窗,面露不解。 济慈微微颔首,片刻的功夫,已是到了屋内用作看书小憩的地方,闭眼盘腿打坐。 呼吸平稳,像是方一坐下,就入了定。 像是要如此打坐一宿。 隋银愣了两秒,飘上床盘腿坐着,就开始…… 盯—— 前半夜,隋银压根儿不睡,一直睁着眼睛偷偷观察济慈会不会腿麻。 可惜,注定是失望的结果。 因为……济慈这家伙半夜压根儿半点不带动一下的! 要不是对方平缓稳定的呼吸还在,隋银几乎都要认为这是一座冷冰冰的石像。 盯到后来,隋银眼睛干涩,做鬼以后第一次萌生了如此强烈的困意,靠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还是济慈叫他起的床。 隋银自认这场“博弈”是自己输了,暗暗握拳发誓下次一定要盯一整夜!! 当然,第二天动身时,他也偷偷观察过这家伙的走路姿势。 如若是强撑着姿势忍了一晚,那在走路姿势上势必会露出马脚,不可能跟个没事人似的吧?! 前后左右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半点不自然来。 隋银颓然惜败,思维发散地想着。 济慈这家伙居然还真能盘腿坐一晚上! 可恶!!! * 隋银在山中当了多年的普通狐狸,偶然一次捕猎才得以开了灵智,懵懵懂懂有了意识。 他的父母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早早就如普通动物一般死亡,只剩下他自己。 孤零零地活了这么多年,隋银认识的不过几只同为狐狸精的同伴,去凡间玩儿过几回。 同伴之中绝大多数也是被人类杀了,侥幸逃掉的那些也不知存活几个。 隋银一直是孤零零的。 自己玩、自己捕猎、自己看人间。 但现在,明明他是要去报仇的,却恍然间似乎走回了“正道”。 济慈领着他,像两个再普通不过的游旅之人,在凡尘之间慢慢走、吃特色民俗饭菜、住店赏月、看书饮茶…… 一路上,济慈没有问他的仇恨对象,也没有问他是如何死的,只是默默的带着他入世。 隋银不知道自己这甜中带着慌乱焦虑的感觉是什么时候有的。 但当他意识到时,很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济慈先是和他结了平等的契约,后又每次都为他这个其实并不需要吃饭、睡觉的鬼——点爱吃的菜、让出房间内唯一一张床铺。 做的事,桩桩件件,皆是将他当寻常人类一般对待。 隋银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不明白。 不想改。 他喜欢被这样对待。 直到…… 他看见济慈再次顶着世人异样的目光和窃窃私语的嘀咕,目不斜视地去他以前最爱吃的那家烧鸡店排队。 隋银犹豫了。 他飘在济慈身旁,“不买了,我们走吧。” 【不是想了很久?】济慈没有张口,声音却在隋银耳边响起。 很近。 隋银沉默了两秒,笑道:“现在也不是很想吃了,咱们走吧。” …… 济慈最后还是排队买到了。 傍晚,隋银坐在餐桌前,往日令他食指大开的好菜佳肴现在却骤然失去所有吸引力般。 隋银连筷子都没拿起,只一味地盯着吃素的济慈看。 顶着厉鬼这样炽热视线,一般人都该害怕自己被当作下饭菜,济慈的耐性却好得很。 不问缘由,也不作阻拦。 隋银这个盯人的反而是率先败下阵来的,饭菜也没心思吃。 只将脑袋往桌上磕了几下,鬼魂穿透桌面,没有动静。 撞了好一会儿,隋银才颓然开口:“秃驴,你怎么都没问过我要去何处报仇?” “无碍。”济慈只是这样淡淡地回答,一如既往。 反正无论是去哪儿,总归都是要一起的。 隋银莫名听出了这句未尽之意。 转念,他又觉得自己未必过于自作多情。 可这一路上,济慈对他实在多有照顾,隋银突然就狠不下心来利用这样一个会为自己排队买烧鸡的和尚了。 于是,他闷闷地说:“我要去京城。” “嗯,路途长,多吃些。” 济慈这样回。 非常……意想不到的回答。 但隋银唇角却抑制不住地想向上飞,恨不得飞到云里去。 他舔了下唇,别开眼,手指逗弄着桌上摆着的花,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你不怕吗?” “有何惧?”济慈不明白他的意思,掀起眼皮平静地看着隋银。 在别人专注地注视着自己时,被注视的人怎么会体会不到呢? 明明火焰燃得是那样的烈,火光映射在脖颈,热热的一片。 隋银也感受到了那团温热的、不会灼伤他的太阳,却没有回头与之对视,而是微垂下眼皮,抿了抿唇,索性说得更明白些—— “人人都说京城是皇城,天子脚下,自然容不得妖鬼精怪近身,大师以身饲鬼,难道不怕么?” 没等济慈回答,他又补充道:“你将我带离了水屏山,就算是助我了,我的仇我自己报,大师不若解了这份契,走罢,去救你的世,不用管我……” 明明他才是赶人的那个,语气却是可怜又难过的落寞。 或许,隋银自己也没意识到。 明明口中说出的是赶人走的话,身体却像是拽住了一片衣摆,不想让人真的抛下他离开。 隋银似乎总是这样,没有等别人回答,自己就在心里下了判决书。 济慈无奈地想。 “我陪你去京城。” 多说无益,他只简单地这样说着。 听到这句话,隋银心底自然是开心的,却开心得并不纯粹。 沉默两秒,忽地问:“大师当我是什么?为何要陪我上京城报仇……” 难道这和尚当真能够为了渡他一个厉鬼的功德,折腾这样久吗? 值得吗? 不值得。 隋银想。 报完仇他大抵也没了轮回转世的机缘,或许就……自此消散于世间了吧。 人鬼殊途。 ……更何况佛与妖? 叶子簌簌摆动,花瓣都掉下来不少。 济慈看那花实在可怜,都快被满脸写着“纠结”和“不高兴”的某只妖怪弄秃了。 放下筷子,无奈地解释道:“贫僧所做之事皆为想做、愿做之事,现下唯一想做的事唯有伴施主进京报仇一件。” ……至于把隋银当作什么? 济慈顿了两秒才继续回答:“贫僧当施主,是狐狸、是苦主、是誓约。” “……” 隋银终于不再折腾那在风中颤颤巍巍的花骨朵。 “哦。”他生硬地从舌尖蹦出这个字。 拨弄花瓣的指尖顿住后,就是从心尖迸发的血液,流经至全身上下,然后传到指尖的阵阵酥麻痒意。 这不对,明明他已经没有心脏了…… 怎么还是跳得这样快。 都怪他! ……死秃驴。 浠沥沥的雨水被阳光蒸干,弯弯的彩虹在心底架起了桥。 隋银拿起筷子,浑身舒畅。 * 用完餐,隋银缠着济慈和自己下棋。 他蹙着眉心扣着桌角思考时,却不知有一道目光轻柔地落在自己身上许久。 “痛吗?”济慈声音很缓和,不是平日里的温和,反而很……温柔。 一边儿在心里编排着济慈,隋银另一边儿也在编排自己。 他想,自己大抵是得了癔症,连这种想法都蹦出来了。 于是,为了防止自己疯掉,隋银点头,用满不在乎的口吻答:“痛死了,不过现在都没什么感觉了,只要仇恨得报,这些不重要!” 济慈却依旧用那种目光看着他,温柔的、 ……怜惜的。 隋银觉得自己或许真的疯了,唇角下意识扬起来,开口想说几句俏皮话时,嗓子眼儿却又跟被棉花堵住了似的发不出声。 明明先前被困作地缚灵无法逃离,被暗害、伤痕累累之时,依然能够轻松又活泼地度日。 等到济慈真的这样关心他、会想着他修炼之路上经历过的苦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隋银默默偏开头吗,说不出一句话。 连哽咽都觉得多余。 怎么可能不痛呢? 怎么可能不恨呢? 被剖心的时候他痛死了! 恨意早就入了骨、成了化厉的执念。 丢不掉。 松快不了。 往后都该背着这些东西。 ……走不掉。 走不掉。 * * 山高水远,能看的东西多着。 自那天以后,隋银不再满脑子充斥仇恨地赶路上京,而是想着—— 既然自己报完仇就该烟消云散了,此次便是在人间最后一程路途,给济慈留点回忆也好。 他不要做对方回忆里平平无奇的苦主和鬼魂,他要做济慈回忆中的隋银,独一无二的隋银。 他们一起看了许多风景……虽然似乎也只是他一个人再看。 济慈话少,平素并无太多言语,隋银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即便是一时兴起变道改了别处,他也是半分怨言也无。 他们用脚步丈量着这片美丽又富饶的土地,用舌尖品味着风土和地方独有的民俗。 渐渐的,隋银不想进京了。 他开始找各种借口,一会儿想去这个城市看那独有的山水风光,一会儿又想去吃那座城市的小吃,迟迟不提上京之事,甚至开始绕远路。 济慈自然是发觉了。 于是,在隋银多次绕路、京城周围转了个遍后无处可去,试探着问他,想不想回水屏山时—— 他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仿佛永远平静的眼睛看着隋银。 霎时间,隋银僵在原地。 “我……”隋银原本轻松的笑容消失不见,下颌绷得很紧。 他……刚刚在想什么? 回水屏山……然后呢? 不报仇了、不恨了、和济慈游山玩水一辈子? 听起来似乎不错。 但这些时日过得太过欢愉,以至于隋银自己都快忘记了,他原是狐妖,本就没有来世可言。 妖怪死后魂飞魄散,而*他有此机缘化作厉鬼寻仇,不过是上天给予的一次怜悯而已。 他化厉的执念便是报仇,厉鬼执念了结后的下场和妖怪一般无二,都是不再有以后的。 更何况,如果他……连报仇的执念都消失了呢? 能继续当厉鬼吗? 答案再明显不过了。 上天给的怜悯,自然是不能随心取用或是丢弃。 他别无选择。 就像是一把在柜子里藏了许久的水果硬糖,珍而又珍地拿出来,剥开糖纸放进口中时,却早已在日复一日的时光中融化、消解。 甜味慢慢变成了奇怪的酸涩,而喉腔存余的不再是甜蜜的余韵,只剩下黏黏糊糊的滞涩难言,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隋银哑口无言。 如置冰窖。 第125章 落子无悔你……修佛之心为何不再坚定…… …… 他们终究进了京城。 在繁华的长安街穿行而过,品尝了风味独特的小吃——隋银一时兴起地跟着济慈吃起了斋菜。 他们默契地没有提及那即将到来的离别。 隋银只是不再将夜晚的世间用来睡觉白白浪费掉,而是选择和济慈挨在一块儿,听他讲经文。 隋银想听,济慈自然不会推脱,念起经文来的声音清凌凌的、咬字清晰,听了便叫人心静。 当然,隋银这只狐狸似乎与佛门没什么缘分,从繁复的经文中也没悟出些什么道理,只觉得济慈的声音好听、叫人听了便不自觉地欢喜。 就一直这么有意无意地拖延到了月末。 那天他们刚开始下棋品茶,窗边便有一道电光闪过。 细细的一条紫色闪电打在窗边,没有雷声相伴,是上天给出的、明晃晃的警告。 他不能再停留于人间。 “哒。” 隋银落下指尖的黑子。 他笑着抬眸,对着窗外暗紫色的闪电扬了扬下巴,轻声道: “落子无悔。” …… 隋银不打算让济慈涉险。 正当他准备忽悠这秃驴先把那有限制距离的契约解开时,却发现他早已能离开济慈十米之外。 天道给的慈悲,是任何法则都阻挡不住的。 心愿达成,明明该高兴才是,隋银却半点也笑不出来。 失效的契约,竟是半点儿念想也不给他留。 没了距离的束缚,隋银自然是想飘多远飘多远,心里却越来越慌。 就像是……他跟济慈指尖的缘分,也慢慢淡了似的。 不过,人和鬼又能有什么缘分呢? 隋银自嘲地想着。 入夜。 近来,他们行至各地,必要去那每个地方都有的深山里转悠一圈儿。 吸收吸收阴气和怨气,精进修为,可谓是为报仇做足了准备。 济慈甚至在隋银身上挂满了可用的法器,像是要把他武装到牙齿一般,隋银一边配合地张开手佩戴,一边笑得开怀。 阴气最盛时,隋银坐在窗边,笑着对济慈摆了摆手,“一会儿等我回来啊秃驴,那盘残局还没走完呢~” 看着他特意换上的血红色衣装,济慈颔首应下,“好。” 隋银就放下了心,一路往那所谓的天子居所飘去。 潜入宫中一事对人来说并不简单,但隋银是鬼,不难。 此次独自前往,一是他不愿,二是……济慈不能插手他的因果。 再者,隋银私心里也不想让他见自己杀戮嗜血的模样。 在济慈心底,他还是那个活泼的狐狸精。 一路无阻地飘进了寝殿内。 隋银环视一周,心道这地方阴气和怨气还真不少,杀戮之气颇重。 于他,反而多有助益。 “哒、哒、哒——” 人来了。 隋银垂下眼皮,静等着。 “下去吧,朕乏了。”皇帝眉宇间是挥散不开的倦怠。 太监宫女们小心地拂了拂身,尽数退下。 隋银半点废话和前摇也不想有,一心只要取命。 便是眨眼间,他就到了那传说中的“天子”跟前。 一阵阴风吹过,皇帝忍不住瑟缩了下,顿时慌了神,在殿中沉声道:“谁在装神弄鬼?!滚出来——!” “护驾——!!”贴身侍卫一下子从隐蔽处蹿出,严阵以待。 隋银冷眼旁观着,眸光半点都不带动地,只用那双长出尖锐利爪的手,在皇帝胸前慢慢比划,似乎在挑选哪个位置更方便下手一般。 皇帝疑神疑鬼地震怒着,隋银却看出了其色厉内荏的本质。 轻嗤一声,直接就动了手。 “刺啦——” “噗呲——” 尖锐的利器刺破皮肉带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侍卫一边大喊着“传太医!!”一边试图将那无形之物杀掉。 然而—— 厉鬼索命,谁敢拦? 谁能拦? 近身侍卫在光辉炫目的大殿中挥舞着刀剑,却什么贼人都未曾看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效命的主子捂着心口面色痛苦,脸色窒息般的铁青一片。 隋银捏着狗皇帝胸腔内那颗跳动的心脏,脸色很冷。 他胸膛原本也应该有这样一颗会炽热跳动的心脏,可是被这个狗皇帝毁了。 世间传闻,妖心与妖丹皆是世间少有的“长生药”,入药可保无病无灾、延年益寿。 若说皇帝所求为何,谁又不想长生呢? 隋银没有妖丹,但他有一颗属于狐狸也极为罕见的七窍玲珑心。 一次,他因贪玩被那群人类修士发现,那群畜生立马狗腿地报给了当今天子,即为人皇。 人与妖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的平衡被彻底打破。 遭到铺天盖地只为他一只狐狸的围堵,隋银被一群修士死死包围,那些畜生嘴里一边念叨着什么,一边拿着各种法器兵器向他攻击。 而那高高在上的人皇就在旁边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辉。 那是贪婪和欲望的集合体。 那时的隋银刚过成年期不久,还是一只纯白色的、有九条漂亮尾巴的狐狸。 却被压着开膛破肚,生生剜了心! 奄奄一息即将死亡时,隋银撑着最后一口气,忍着比剖心更甚的痛!自断了九条尾巴都要将剖他妖心那死皇帝带走! ……可惜,天道终究是偏心。 那狗皇帝凭着什么狗屁的天子气运,被他伤后也不过重伤躺了月余,转眼就被他那颗狐狸心给吊回了一条命! 隋银恨得几欲吐血!! 狗屁天子,剖了他的妖心,也不怕虚不受补暴毙而亡?! 还妄图长寿,待他回来,必然是死期已至! 此仇必报。 隋银万万不可能坐以待毙,眼睁睁地看着那拿了他妖心的狗皇帝志得意满。 所以,在强烈的仇恨驱使下,隋银化了厉,在水屏山建起了一座府邸,等着有人将他带出去。 而后,就等到了济慈。 “……” 将这些想法珍重地放进小角落,隋银选择先处理那帮畜生。 他堂而皇之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捏爆了狗皇帝的心脏,又不费丝毫气力地找到了被养在密室里的、那一帮为虎作伥的修士。 隋银没有什么慈悲心肠,更不愿听任何狡辩之语。 天道允许,天经地义。 他将那群修士有一个算一个,面无表情地全以捏爆心脏的方式杀了,一个不留,满地的鲜血,刺眼得很。 甩了甩手,隋银将指尖的鲜血清理干净,恢复了他原本水葱般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 该死的人死了,他也不准备多留。 不过,令隋银意外的是,皇帝寝宫发生了这样大的动静,无论是宫妃还是子嗣,自然都是要来查看情况的。 却不曾想,第一个看到地上皇帝那明显暴毙而死、胸膛处一片惨烈的,竟然是太子。 慌乱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下意识反应。 下一秒,太子抓住机会,厉声不让人进来。 人人都知道,天变了。 那群近身侍卫也服从命令地阻拦着外头哭天撼地要进来的嫔妃。 毕竟,他们效命的向来不是哪一个人,而是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罢了。 隋银无心关注这些,见此情景,嗤笑一声便走了。 隋银。 谁赢? 我要赢。 …… 回城的路上,隋银只觉得一身轻松。 什么仇恨都如过眼云烟般消散,心中真正惦念的人便悄悄浮出了水面。 他或许没多少时日可活……不,或许没多少时间就要消散了,现在谁也不想见,只想见济慈。 隋银等待着头顶上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利剑,在死亡的倒计时中越来越明晰自己的感情。 济慈。 他对济慈动了心。 狐狸精声名显赫,他更是狐狸中站在金字塔尖尖的那一个! 现在,生平第一次开情窍,却是喜欢了个和尚。 隋银轻啧一声。 一路上,隋银明显察觉到自己魂体正在慢慢变淡,即将消散于世间。 或许,连下一盘棋的时间都不够。 飘回窗边时,济慈竟然没有在打坐。 而是定定地看向隋银。 心念一动,隋银飘过去,挠了挠脸正准备说点儿什么,却又感觉时间不够了。 情急之下,他猛地从窗边飘进去,扑入济慈怀中。 然后—— 隋银亲吻了济慈的脸颊。 蜻蜓点水的一下,虔诚得很。 也实在轻得过分,像羽毛轻轻扫过,还没感受到什么,温度就消失了。 “哒。” 济慈的佛珠又响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连脸红羞涩的时间都没有。 觉得自己大抵是离消散不远了,隋银笑得很洒脱,眼眶却是红的。 他伸手握住济慈手中乱了的佛珠,轻抚两下,轻声道:“济慈,谢谢你带我离开水屏山。” 当然,还有一句被压在了心底。 【谢谢你,带我入人间。】 不过,这些话……还是压在心底罢,随着将他带走的那阵风一道,不叫任何人知道。 “……” 济慈一言不发,似乎还游神于那个不算吻的亲吻。 见状,隋银弯了弯唇角,“秃驴,我要走了你都不跟我说点儿好听的,真是木头一个啊!” 嘴上这么说着,但没能看到济慈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吻作何反应,隋银还是有点儿失望的。 世间阴差阳错,皆是遗憾。 “哒。” 又是一声。 这佛珠……未免太明显了。 隋银光明正大地盯着济慈看。 反正他马上就要没了,哪里还有空害臊,能看一眼是一眼呗! ……他第一次动心呢…… “不会。”看见他瘪嘴,再加上佛珠实在是个叛徒,济慈最终无奈开口。 “?”隋银满脸疑惑,“什么不会?” “都这种时候了,秃驴你能不能多说几个字?!” 济慈的目光非常坦荡,与此相对的,他说出来的话也非常具有信息量。 给隋银差点儿轰炸飞了。 济慈说—— “不会消散,说了渡你入轮回。” “可我是厉鬼……”隋银喃喃一句,转眼却发现了不对劲。 “你的修为呢?!我为什么感受不到?!”隋银不信邪地围着济慈绕了好几圈,满脸的难以置信,“你做了什么?!” 听了这话,看着隋银满脸着急、围着自己团团转的模样,济慈笑了。 甚至不是微笑,而是真真切切笑出了声音的那一种笑。 他淡定地解释:“我修佛之心不再坚定,自然是不合宜继续。” “修为散了便散了,再修便是。” 隋银目瞪口呆。 “……”呆滞了一会儿,发觉自己真的没有再慢慢消失,隋银便知道事情不可能真这么简单。 “你一五一十地解释与我,不许骗我!”隋银板着脸,非常严肃。 济慈摇摇头,“没有骗你,修为散了,现下不过普通人,无甚特别。” “至于……”看着他的眼睛,济慈仍旧在笑,“小狐仙自有造化,我说过了,渡你轮回转世,这是上天给的机缘。” 被这双眼睛迷了个七荤八素,隋银没再追问下去。 后知后觉的害臊弥漫上了耳尖,他一句话问得也磕磕绊绊: “那、你修佛的心、为什么、不坚定了?” 第126章 刻骨、铭心。(完)洞房花烛,镜花水…… 【那、你修佛的心、为什么、不坚定了?】 问出这一句话时,隋银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紧张到心慌。 他已经是鬼了,体温非常低,但现在却还是有一种手心出汗的错觉。 “信仰变了。”济慈这样回答他,“小狐仙的出现,让我看见了另一种可能性。” 对济慈来说,这已然算是非常明晃晃的告白了。 济慈从不说谎话,舍弃所有修为不再修佛、是因为动了凡心…… 这一在外人眼里堪称荒谬的事情,他却丝毫都不遮遮掩掩、解释得清楚又十分坦荡。 隋银怔怔地看着他,心想,凡间的话本子里所写的……也不尽然是胡编乱造。 至少,佛修爱上艳鬼,真的发生了。 济慈对他动了心,就像他对济慈的心动一样。 他从前听那些野狐狸聊天,说那凡间有一道甚是邪门,唤作无情道。 有好些人为了证此道,杀了妻女、父母、至交好友…… 世间负心之人比比皆是。 他眼前的这一个,却说,信仰他。 隋银几次张口欲言,却又都被咽回了嗓子眼儿。 几度措辞,反复斟酌,隋银抿了抿唇,才开口道:“既然信仰我,往后便不可改了,生生世世都不可改。” 他固执地强调出这一点,似乎是妄图让济慈知难而退。 不过,若是济慈真的拒绝,那也是不许的。 隋银捏了捏手心,就看见济慈一点儿停顿都没有地点头,“嗯,生生世世都不改了。” * 既然不做和尚了,那自然是不能再用济慈这个法号,而是换回了俗名。 晏闻予。 隋银将这个名字放在唇舌之间细细念了几遍,听得晏闻予不自觉轻咳一声。 自己的名字被思慕之人这样念出,就像是耳鬓厮磨时的亲昵耳语,颇为不自在。 “晏闻予晏闻予晏闻予……”见他这副模样,隋银就越是要念! 甚至还要笑盈盈地趴在晏闻予耳朵根处,压低了声儿,轻轻地念。 心满意足地看见那一寸肤肉慢慢变红,隋银得意地轻哼一声,用冰凉的手指拨弄着玩儿。 晏闻予也不做挣扎,配合得很。 当然,隋银面上虽然淡定,心里也是有点儿不好意思的。 毕竟,世人只知佛修济慈,不知晏闻予。 这是他独占的名字。 嘿嘿~ 晏闻予~ …… 一开始,他们之间的相处还同先前没什么太大区别。 隋银总喜欢撑着下巴、笑眼弯弯地看着晏闻予。 他们在一块儿下棋、看书、赏花、游山玩水…… 晏闻予总是纵着隋银,想去哪便去哪儿。 他现在没了修为,与凡人也没什么区别,自然是不能用什么缩地成寸的法术作为代步了。 先前,隋银尽是些拖延时间的念头,自然是不让用。 现在用不了了,倒是也别有一番风趣在里。 毕竟,用脚步去丈量土地,是最踏实不过的事儿了。 隋银从前无聊时总喜欢找个温暖的洞穴睡上一觉,再睁眼时,人间大抵又变了样儿,多了些新鲜玩意儿能看。 当然,那股子新鲜劲儿连月余都维持不了,隋银很快就会又开始觉得无趣。 花儿都长一个模样、无趣;草儿来来回回都那么几种颜色、无趣: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有贪心不足的人干些差不多的坏事儿、甚是无趣…… 不过,自从和晏闻予相伴以来,隋银就不这么觉得了。 他发觉每朵花的花瓣数目不尽相同、草的高低错落十分漂亮、人也热心又有趣儿。 一路上,他们也曾经遇见过几个遭了鬼怪报复、或是凡人之间大打出手的事,想帮的便帮上一手,能做的也不吝时间。 隋银终于知道他家和尚到底是如何积攒下如此之大的功德。 咂摸了两下,未免觉得可惜。 毕竟好歹修习了这么多年呢,凭借晏闻予的慈心和能力,没准儿再过几年,他都能飞升了。 隋银小幅度地动了动鼻子。 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晏闻予便直白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说他早已在修行路上有了瓶颈,因为见过太多好事坏事儿……所以,反而对经书里的有些道理并不认同,早晚都是有这么一遭的。 况且,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怎么怪都不该怪罪到隋银身上去,给这么明媚活泼的小狐狸扣这么大一口黑锅。 隋银听了直乐,又有点儿小感动。 这不,入了夜他在看话本子——复仇完毕后就莫名其妙有了实体,能亲自背着晏闻予去店铺里挑选了。 那掌柜的听说隋银要的是两个男人的话本儿,也不觉奇怪,甚至颇为热情地给他推荐了好些压箱底儿的精品,挤眉弄眼地让他回去一定要细细品味。 隋银还当是什么呢,一看,哦,香艳的那一类。 一开始不觉有奇,这越看…是越有味道。 津津有味、废寝忘食地看了好几个日夜,隋银连下棋都懒怠。 因着有了实体不能像以前一样胡来,他们行至何处自然要的是两间房。 这两日,隋银不仅下棋懒怠,更是连房门都懒得出了,成天趴在床榻上晃着腿看话本子。 晏闻予觉得自己失宠了。 当然,小狐仙名副其实,最近成功变回了狐狸原型,九条尾巴也长了出来。 他时常是趴在晏闻予的腿上,一边享受着舒服的抚摸,一边儿惬意地看着话本子。 偷看这件事,晏闻予不会做。 再者,他大抵也是知道隋银在看些什么东西的,也并不好奇。 毕竟,光是有隋银在身边,他就感到满足了。 晏闻予知道,这样幸福又平淡的时日难以长久下去,毕竟……他们的存在于理不合。 不过,还没等他去控诉隋银这只狐狸呢,小狐仙看话本子的好处就真真切切地落实到他身上了—— * 隋银念头起得仓促,晏闻予却响应得迅速。 他们当晚就没再住店,而是拿出那先前收到锦袋里的纸扎庭院,在无人可见的山岭中、建起一座无人可见的府邸。 以及,隋银找绣娘加价赶工了一块儿红盖头。 婚服向来是要提前好些年就开始绣的,来不及。 因而,隋银只要了盖头。 那天的庭院仍旧桃花簌簌,只不过再没有晏闻予第一次踏足时的妖异美景。 到处贴满了红纸剪出来的囍字、红色的绸缎布置精巧,看上去倒是像模像样,热闹红火。 这场喜事的由来,是隋银几天前看了个先婚后爱的话本子,这才觉得—— 自己和晏闻予合该有这么一次洞房花烛。 “叩叩。” 叩了门,站在门外的隋银莫名有点儿紧张,整理了好几次衣袖以及佩戴的玉饰是否歪扭、发冠是否佩戴整齐…… 连着检查三遍,他才鼓起勇气,推开门。 因为隋银想揭盖头,所以,最后端坐在床铺、垂眼耐心等着的……是晏闻予。 “……晏闻予。”隋银在床前坐下,轻声唤。 “嗯。”晏闻予即使被红盖头遮住,气质也是半分没有被压下去。 沉静的、却看不出半点儿瑟缩小气、而是气定神闲地端坐着等。 等新郎官揭开盖头。 “知道你不爱喝酒,咱们就意思意思,你嘴皮碰碰就行。” 隋银意思地暖了两杯合卺酒,然后,揭了盖头。 看见对方一瞬不移地注视自己。 隋银觉得嗓子眼儿干得厉害,喉结上下滑动几下也不得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晏闻予也执起另一杯,却没有同隋银所说那样碰碰嘴皮便是,而是学着隋银仰头一饮而尽。 不过,曾经滴酒不沾的佛修,就算动作大气流畅,也遮掩不了其被酒液呛咳的事实。 “咳、咳咳——”晏闻予偏开头,微微蹙眉轻咳。 润湿的唇瓣莹润光泽,看得隋银觉得自己还应该喝几杯。 不过,脑子里边儿乱七八糟地想,手上却是立马把酒杯撤到半边儿。 一边儿给晏闻予顺气,一边儿又忍不住嘀咕,“不是让你碰碰嘴皮子么,你要是醉了我找谁过新婚夜去?” 晏闻予失笑,复而自然而然地将隋银拉上床铺,扬了扬眉,戏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这句话在当时隋银用来刺激他时刻意说过,现下倒是莫名应了当时的场景。 隋银半推半就地被拉过去,手一挥,帷帐红纱层层落下。 洞房花烛,自然是不能浪费了。 …… 红烛的焰心慢悠悠地飘着,暖昏色的烛光下像是催化剂,床帏挡下,只有倩倩人影,晃啊晃~ 隋银自诩看过不少话本,经验定然是比晏闻予丰富许多,也自然是由自己引导。 晏闻予并未表现出半点不乐意,反而配合得紧。 只是后来,这故事的走向慢慢就循着了话本子里头那样。 隋银被激得狐狸耳朵都出来了,在脑袋顶上一动一动的,被晏闻予捏住尖尖儿,低头亲吻、抚摸、揉捏……场面越来越混乱。 折腾到隐约见了外头的天光,床榻上一片狼藉,晏闻予俯身啄吻他的眼睛,气息打在睫毛,很痒。 半分钟前,隋银脱力闭眼恍惚了一会儿,现下被亲得痒,就迷蒙地睁开眼。 “喂——”声音沙得厉害。 无力的手臂轻轻推攘了下,却没什么大作用。 晏闻予没有离开,只伸手将茶杯递至隋银唇边,声音也是微哑的冷调,“润润嗓子。” 休整了一会儿,晏闻予的架势明显不是要休息的模样。 隋银原是想睡觉的,但却偏偏在这时候看清了他眼中明显动了情的、压在温和冷静下的烈焰,那把火燃得很猛,也很专一。 眼中只有自己。 一瞬间,隋银就心软了。 想着,自己既然是狐狸精,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半推半就着,两人的唇再次碰上。 算了,总归是洞房花烛。 隋银想。 …… 一次妥协便是次次妥协。 隋银百思不得其解,那个先前一副红颜枯骨不为所动的和尚,怎的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白日宣淫的妖僧模样。 一连数日,隋银觉得他要是雌性,晏闻予这几天能让他揣五六个崽儿。 当晚,他便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对方揽上腰的手臂,满脸严肃,“晏闻予,我觉得咱俩这样不对,我们明天出去走走吧!” 晏闻予面上没有什么失落的神情,听话地收回手,只用平静的语气说: “小狐仙一介仙人,想走随时走了便是,难不成还是我这等凡胎躯体能阻拦的吗?” 这刻意歪曲意思装可怜的架势…… 隋银一听便觉得牙酸,偏生……他又真的非常吃这一套。 轻啧一声,主动就拉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腰腹位置,放弃挣扎,“摸,我不走!” 晏闻予垂眸遮住眼底笑意。 …… 隋银以为这样平静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他发现晏闻予并没有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重新修炼。 晏闻予此生从未说过谎,唯一一次偏生在生死大事上,瞒了隋银。 像镜花水月……空一场。 看着眼前人逐渐凉下去的身躯,隋银红着眼圈,声音沙哑,“晏闻予,你说你从不骗我,你说你信仰我……我讨厌你。” 清楚而缓慢地感受着生命的流逝并不好受,但晏闻予的脸色仍旧一如往常。 若不是晏闻予身上真的太凉,隋银不会相信……他眼前的这个秃驴、陪伴他数月的爱侣,即将走向生命的终结。 晏闻予真的太平静了,就像早早知道了结果一般,嘴角甚至带着笑。 他掌心轻轻握着隋银的手腕,两只手的体温竟然在此时此刻趋于同一温度,却让隋银觉得,晏闻予比他还要冷。 他死死地咬着唇低下头,倔强地憋着眼眶中打转儿的泪珠,不跟这个死骗子说一句话 晏闻予将一直佩戴着的那串佛珠取下,然后亲手戴在握着的这截手腕上。 佛珠原本就是法力很强且带着功德庇佑的东西,算是他给隋银的,最后一件礼物。 然后,温柔地笑着,“我说过,小狐仙机缘大着呢,我死后转世,经年的功德足够渡你入轮回,来世就都圆满了。” “谁要下辈子!”隋银声音带着微微的颤,“你怎么知道真的有轮回转世,就算有,来世谁都忘记了,哪儿来的劳什子圆满!” 万一、万一遇不到了呢? 眼泪“啪嗒”掉在两人交握的腕间,晏闻予觉得烫,隋银觉得彻骨的凉。 突然,他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你的功德为何能予我用?!” 功德这东西,难得,亦难以赠与他人。 隋银不是傻子,一个点想通了、关窍解开了,就都懂了。 他扬起唇角,笑得却比苦还难受,声音很轻,“晏闻予,你又骗我。” “是那个契对吗?”他扯着嘴角,“第一次见面你就能把功德捧在我面前,你居然…真的是来渡我的……” 没有别的,晏闻予从一开始进水屏山,就是为了用自己那满身金光闪闪的功德来渡隋银。 不是上天给的机缘眷顾隋银。 是晏闻予。 晏闻予眷顾了他的信仰。 隋银没被握住的那一只手紧紧攥着,用力得发白。 他看着晏闻予对他笑了下,没解释,然后闭上眼睛。 慢慢的,连气息也没有了。 “——” 寂静的屋内终于传来一声兽类的低声呜咽。 隋银将脑袋抵在晏闻予的肩窝,眼泪在这时才一滴滴落下,“晏闻予,你欠我的……还下辈子,下辈子给我当儿子吧你!” 发泄完怒气地说出这句话,隋银立马抹掉眼泪坐直,双手合拢拜了拜,“呸呸呸!我乱说的啊天道妈妈,不要他给我当儿子,我要和他结婚!您别搞错了啊!!” * 传闻狐妖自断尾巴后在尾骨刻上生辰八字,能为那人的来世祈愿,隋银最后将自己的埋骨地定在晏闻予埋葬的那个地方。 自断尾巴,受剜心之痛,只为求一个飘渺的来世能再次相遇。 哪怕这只是一个无从考究的传说而已。 隋银攥着那串佛珠,身边是一笔一划亲自刻上晏闻予生辰八字的九根尾骨。 看了一会儿,他闭上眼睛。 有够傻的,还真期待着那什么“来世”呢? 真要刻,就刻在血肉组成的心脏上。 每相遇一次,就痛一次。 【刻骨铭心:形容刻在骨头上或是心上,形容感念很深,永远不忘。】 第127章 两个糖饼~带我走,不要丢下我。…… *** “此行漫长,银儿切莫急躁,多听多看,行随心之事。” 一身墨色长衫的女子手中握着梅花枝舞剑,行云流水、一招一式的果断动作间衣袂翻飞,说话时的气息也不曾波动分毫。 隋银穿了身月白色的素袍,除了衣袖领边有梅花刺绣作为点缀外、其余部分皆无装饰,素净清冷。 少年面容还未彻底长开,眉眼生得清冷,下颌的线条却稍缓,并不过分棱角分明而显得凌厉,反而清隽又疏朗。 他微微颔首应是,“徒儿知晓,师傅保重身体,徒儿去辞别母亲后便下山。” “‘保重身体’这个词……银儿让为师觉得自己已然白发飘飘、垂垂老矣……”玄霜剑尊幽幽叹了一句,脸上却是笑模样。 她将梅花枝轻敲在他肩侧,笑道,“赶紧走罢,你悟性太高,除却剑外的东西为师却不能真正教你,细细下山去体会罢~” “徒儿告退。”隋银行了一礼后便预备去水云宗拜别母亲。 …… 水云宗。 一路上他未曾御剑,而是步行上山,剑始终负于身后,行走间瞩目得很。 “少宗主!” “少宗主来啦!” 有年纪尚小的内门弟子笑着跟他行礼问好,隋银也一一回礼,“嗯,我来拜别宗主。” “宗主在炼丹房指导呢,少宗主快去吧!” 隋银微微颔首道谢。 颀长清傲的身影慢慢变小直至消失,内门弟子们齐齐舒出一口气,“呼——” 有年纪小的师妹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道:“少宗主气场好强啊!最近又突破了?!” “少宗主十五岁便习得玄霜剑尊自创的剑法,又有认主灵剑,未来咱们水云宗必然蒸蒸日上!”师姐眼中尽是倾佩。 水云宗乃是修仙界三大宗门之一、以器修为主、其余枝干中丹修、符修、乐修、体修等派别呈现出百花盛放之景,也在蓬勃发展。 玄月宗主是器修,炼出的法器重金难求,而隋银呢——作为宗主玄月仙尊的唯一子嗣,他却在偏偏在剑道之上颇有造诣。 而在此之前,宗门并无修剑一派,因此,玄月仙尊没让隋银跟着自己学炼器,而是带他去拜了有“天下第一剑”之称的玄霜剑尊。 好在,隋银天资聪颖,一边儿当着徒弟学剑,一边儿又经常回水云宗学习少宗主日常管理事务。 此番下山,便是隋银近来的修行隐约有瓶颈之象,是时候下山入世历练,得以见闻。 “少宗主——” 正在上课的弟子齐齐行礼。 隋银回了一礼后走到玄月仙尊身边,微微颔首,“母亲,此次孩儿下山恐数年不归,望母亲勿要挂念。” “好。”玄月长相温婉、气势却不减,她微微笑着点头,打趣儿道:“母亲等着我们少宗主破境,静候佳音。” * 辞别母亲和师傅后,隋银走了许久,出了水云宗*地界时,已临近黄昏。 山下有他母亲置办的宅子,简单打扫便可住人,隋银看了看热闹的坊市,犹豫片刻便决定去逛逛。 师傅总说他少了点儿“人情味儿”,那他便多往人多的地方凑凑。 “老板,要两个糖饼。” “好嘞~小哥你的糖饼拿好喽,刚出炉的当心烫啊!”老板用油纸给他包上,热情叮嘱道。 隋银道谢接过,而后慢慢朝住处走。 按理说修行之人都要习得辟谷,凡间食物的灵力不纯,有碍修行。 但他师傅和母亲都提到:此次下山,不是把自己当作修行者俯瞰众生,而是作为一个最普通的人、去用心生活。 因而,隋银多年不食普通食物,第一餐索性就只买了两个糖饼。 谁知,到了住处时糖饼虽然还烫呼着,但显然也不是多么平和的一个夜晚—— 因为,他后头跟着个一瘸一拐的“小尾巴”。 * 隋银低垂着眼,看着脚下奄奄一息、呼吸几近消失的野小孩。 受伤很重,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晚。 他想。 方才他从漆黑狭窄的巷子穿行而过时,衣袍下摆忽地就被死死拽住,阻挡了他往前迈的脚步。 自小修行,隋银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被人“偷袭”的感觉了。 毕竟,以他的灵敏,在周身有人靠近时就该有所察觉。 这次,也是这糖饼闻着太过香甜,摄了理智,连警觉都忘记了。 隋银微微叹气,却没有伸手抽出背后负着的佩剑,只是顺着力道蹲下,然后借着一点儿月光看清那双“偷袭”他的手。 黑而瘦骨嶙峋的一只手,很小,指缝间沾满了泥水和血迹干涸的混合物,打眼儿便是触目惊心。 没等隋银对这只看上去就不寻常的手发散思绪,他就对上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那双眼睛并不清澈,反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几近疯狂的撒手一博。 而且,这样黑漆漆的一双大眼睛在一个又瘦又小的小孩儿脸上,眼眶是深深凹下去的,并不显得可爱,只会让人觉得可怜的同时……也有些可怖。 小孩儿的声音很轻也很哑,像是许久未曾进食喝水的刺耳,因而,说话也是一字一顿并不完整。 “可以、带我、走……吗?”小孩儿似乎是怕他不答应,手一直拽着他的衣摆不放,似乎把他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般,“我、会很多、可以、帮你……” 隋银低低地“嗯”了一声,把那两个糖饼递过去,“你先吃,吃了我带你走。” 或许真的太久没有吃东西了,那糖饼个头中等,小孩儿却狼吞虎咽地两三口便吃完了一个,捏着第二个时没立刻拆开吃,反而往隋银手边递了递,“你、你吃。” “我不饿,你吃吧。” 隋银摇摇头,心想——救人或许也算历练遇到的意外之一吧。 然而,这个糖饼最后也没有被拆开,小孩儿只用那双大得吓人的眼睛盯着他看,拽着衣摆不放,生怕被抛弃的模样。 隋银站起身,迟疑了一会儿又张开手,“走得动吗?要不要我抱你?” 男孩儿看着他洁白的衣裳,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可以走。 隋银放慢脚步以便他跟上,待男孩儿完全从阴影中站直时,隋银才发觉他有多瘦小。 他身量大约比同龄人高些,而小孩儿却才到他腰际,瘦的吓人。 身上的血大抵是被打的,走路时一瘸一拐,相比伤处在腿。 但这个小孩儿真的太倔了,死活不让隋银抱,只小心翼翼地拽着那一截儿已经被弄脏的衣摆,一瘸一拐地跟在他后边儿走着。 就这么缓步走到了宅子,里头没人,隋银也不困,当务之急是这个小孩儿。 他让男孩儿在院内的藤椅坐下,而后储物法器中取出伤药。 手指顿了下,隋银放下药,拆了那糖饼直接塞到男孩儿嘴里,“我去烧水给你沐浴,而后上药。” 似是不熟悉这样亲近的交流方式,他僵了一下,补充道:“你吃糖饼,乖乖坐着等就好,不用帮我做事。” 说罢,就大步流星地找浴桶烧水去了。 院子中,男孩儿迟疑地咬下口中的糖饼,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炸开,又烫又香。 他这回吃得慢了些,因为眼珠子都黏到了另一人的身影上。 他看见那个干干净净如谪仙一般的人在厨房烧上水后又匆匆地去井边洗那积灰的浴桶,手脚不算麻利,像是没怎么干过这些活儿。 他想,或许自己真的遇到仙子了,毕竟这宅子中积着厚厚一层灰,仙子也像是头一回来。 他运气何等好,才能碰上仙子下凡。 咬着糖饼,视线一瞬不移,固执又专一。 …… 给小孩儿清理时,隋银原是想尊重他的意见不看的,却在小孩儿第无数次脚滑时实在忍不住回了头,“还是我来帮你吧,再折腾水凉了就该发热了。” 男孩儿和他大眼瞪小眼,两秒后,妥协了。 隋银快速把男孩儿搓洗干净,还打了一层小师妹送的沐浴香皂,又滑又香,弄得浴桶里的小孩儿臊得慌。 洗干净了,隋银又从储物法器中取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将人包住放到床上,转身便去院内取药。 他手中凭空出现了好几次东西,因而,男孩儿也越发相信救自己的这个是天上下来的仙子,愈发目不转睛。 隋银只待了自己尺寸的衣服,自然是不可能合小孩子的身形,只能勉强裹着,明天早晨再去买。 他上药时神情专注,动作也轻柔得很,一边儿轻轻吹起,一边儿说:“这里只有一张床,你和我睡,不怕啊……” “嗯……” 清洁干净后,男孩儿便显得不那么可怖了,反而很乖巧。 隋银唇角微弯,又用药和纱布给他包扎伤腿。 然后,吹灭蜡烛睡觉。 隋银闭眼得很快,身侧,从许久前就僵硬得一动不动的男孩儿这才小幅度动了动腿。 借着那星星点点的月光,他静静地看着仙子好看的侧脸。 低头,鼻尖在包裹着自己的衣服上轻嗅。 沉沉睡去。 …… 翌日。 隋银早早出去买了早饭和衣服放在床头,便到了院内练剑。 他练剑时向来专注,神情清肃,一招一式干脆又利落,半点卡顿也无。 直到收入剑鞘时,抬头才发现那小孩儿正站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练剑。 瞳孔又黑又亮,像闪着星星。 隋银原本打算给些钱、让小孩儿自己找条活路。 毕竟,他只是暂且在这儿歇几天脚,未来是要到处走走看看的,奔波得很。 谁知,话音刚落下,那方才还双眼亮晶晶的小男生便骤然变了神色。 一张小脸煞白,瞳孔中写满了惊惶—— “你带我走,不要把我丢掉好不好……” 第128章 神明入梦救他的菩萨。 小孩儿表现出来的不安太过于强烈,以至于隋银原本准备好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儿。 他沉默的时候,小孩儿就直勾勾地盯着他,瘦骨嶙峋的肩胛单薄,看起来可怜得很。 “……” 隋银犹豫半晌,终究还是叹了下气,似是妥协,“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要不要带这个小孩儿走,隋银仍在思虑。 见他松了口,小孩儿忙不迭地应声,语气中尽是急切,“我叫晏闻予,马上就十岁了!” 马上十岁,那就是才满了九周岁。 “……”隋银听到这个回答便觉得更头疼了。 他没带过小孩儿,更别说这么大点儿的了,水云宗里头的那些师弟师妹们最小的都要比晏闻予要大上一岁。 况且,自己今年不过15,也堪堪比这小孩儿大上六岁而已,若是留在身边,以何身份居之合适呢? 到时候他回水云宗,总不能说收了个比自己小六岁的徒弟?太儿戏了…… 况且,隋银仍有疑虑。 “晏”是个挺雅致的姓氏,按理来说用得上这种姓氏的人家不说非富即贵、怎么也足够温饱。 怎么这小孩儿却混成了这副连饭都吃不饱的模样? 晏闻予聪慧,自然也极其懂得看人眼色。 从隋银微微蹙起的眉心看出对方的欲言又止,遂而便低下头,低声解释清楚。 晏闻予怕眼前这谪仙似的人觉得自己来路不明,不愿意带他走。 因而,解释得着急又直白。 语速一快,小孩儿又开始结巴,干着急的模样看的隋银直想叹气。 不过,好歹是说清楚了。 原来是个父母双亡叔伯占了家的可怜小孩儿。 解释完后,晏闻予脸上肉眼可见地写着紧张,穿上隋银新买的衣服到显得干净,只是真的太过于瘦小,看了总叫人觉得不忍心。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隋银没忍住上手,轻轻揉了揉晏闻予毛茸茸的脑袋,“我叫隋银,比你大六岁,你暂且认我作兄长,别的以后再议。” 话音刚落,晏闻予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米牙。 幼儿的天真稚气在此时此刻才在他脸上绽放出明媚色彩。 “好!隋哥哥!”晏闻予用了最大的声音喊出这句。 这一声叫得隋银心软,因而轻声教他,“说话时一字一句慢慢说清,不必着急。” 晏闻予抿唇,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他从前少有能表达完整观点的机会,因而,说话时不自觉就会加快语速、越说越急。 现在,仙子不会走了,还成了他的哥哥。 世间求神拜佛之人如过江之鲫,但菩萨当真能庇佑至此吗? 隋银,他的哥哥。 ……救他的菩萨。 * 翌日,隋银思索过后,便决定先往北方走。 小孩儿睡眠需求大,隋银也没叫醒晏闻予,照常买了早饭后在院中练剑。 有些人修行讲究章法极为认真,一招一式端正又规范,打眼儿便能看出是哪一门派的。 而隋银跟着玄霜剑尊所学,一切招式皆可随心而变,若是在舞剑的途中悟了道,那便更要随意而动,叫人摸不透下一步想法,出奇制胜。 晏闻予在旁边细细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规律来,只觉得隋银练剑时又飒又帅。 因而,在对方收剑入鞘时,晏闻予冲动开口道:“哥哥,我可不可以跟你练剑?” “嗯?”隋银惊讶了一秒,随后问他:“你想学剑?” 晏闻予用力点头,“我想和哥哥学!” 隋银心念一动,沉吟两秒后便从旁边折了支树枝递到晏闻予手边,蹲下来揉了揉他的脑袋,“先跟着我做几个动作,若是不成,我也可以教你从旁修炼。” 晏闻予乖乖点头,手心却是忍不住将那截短短的树枝攥得更紧。 …… 隋银之所以练剑,并非母亲给他炼器所得,而是有些玄幻色彩的过往。 据母亲所说,水云宗旁有一剑冢,煞气逼人。 传闻成功入者寥寥无几,而其中能够拔下剑的早已修得大成、离飞升只差一步之遥。 然而,在隋银降生那日,剑冢中竟然径直杀出了一把月白色的长剑! 长剑从剑冢中带着强烈的煞气冲出,直勾勾地就冲隋银而来—— 一柄利剑在这个刚降生的婴儿旁打着转儿,竟是直接认了主! 那时候的隋银甚至还在啼哭,就有了这样一柄泛着莹莹月光的剑,自然是引得水云宗上下的弟子慨叹。 玄月仙尊此生炼过的法器数不胜数,自然也看得出这柄剑无论是来历还是品阶都算得上世间难得。 因着这样的奇缘,玄霜给她的孩子取名为“银”。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的是,上一世的那串佛珠在隋银自断尾巴的那天骤然开了灵智,随着主人就来到这一世,从剑冢中厮杀出来找到了主人,成了剑灵。 现如今,隋银的这柄剑跟了他这些年头,却再没表现出当初降生之日自行在空中飞舞的奇景。 隋银没放在心上,只当是自己修行不够、时机未到。 思绪在瞬间流转又收回。 “不错。”隋银眉骨微抬,看着握着树枝的小晏闻予,不自觉就弯了弯唇,“天资和根骨都出乎了我的意料。” 晏闻予原本紧咬着口腔侧面的软肉,听到这句话后瞬间就松开了,喜笑颜开,“真的?!” “嗯。”隋银认真颔首。 命运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不过,“你与我年岁差距不大便将我当作师兄,待历练归去再拜玄霜剑尊为师。” 这意思,便是要代师收徒。 想了想,隋银又给他师傅去了封简信,简单介绍了下自己给她收的第二个徒弟。 晏闻予还盯着他看,似乎现在就迫不及待地要学。 隋银起身牵起他的手,道:“从明日开始,我教你用剑。” …… 既然要教习晏闻予学剑,那肯定得先有剑。 木头较重,隋银便特意去了竹林,做了柄轻巧的竹剑给他练习。 隋银自小天资就高、也勤勉,练剑从来不用督促,现下自然也不会去使劲儿地鞭策晏闻予。 但晏闻予却也显然不是那种需要人时时刻刻在身旁督促的那一类小孩儿。 他体弱,隋银就带他顿顿吃好的养身体,带着做简单训练。 没过几天,晏闻予已经养成了自己早晨起来去买早餐温在锅里、而后拿起竹剑在院中温课等师兄起床教习的良好自律习惯。 对此。隋银倒是有点儿惭愧。 毕竟入冬他也有些贪睡,练剑好像还没有一个小孩儿勤勉…… “怎的不多穿些?”隋银捏了捏他的小手,微微凉,“当心着凉,得不偿失。” 晏闻予仰着脸任他“胡作非为”,闻言乖乖点头,“这样练功轻巧,练完就加衣,谢师兄记挂。” 隋银眉眼间舒缓了些,捏了下他的脸,“干什么都有理儿。” 说着,便走到一边,扬扬下巴示意他开始。 晏闻予身体养出点儿肉后,就开始学习锻体了,隋银则是在旁亲自纠正他动作。 最开始练习基本功时总是枯燥的,毕竟每一个动作都需要规范并形成肌肉记忆,需要长时间保持同一动作不能动,很难熬。 光是一个出剑的姿势就要端许久,直到手臂发麻发抖都不能放下。 隋银这时候一般都在旁边儿喝茶,也不练剑,悠哉游哉的,就是为了观察晏闻予的神情。 然后便看出了些别的苗头—— 锻体过程难挨,但晏闻予脸上一直都没有出现什么想要放弃的神情,总是坚定的、鼓足了劲儿的倔强。 只不过……晏闻予有个不大不小、容易分心的毛病。 别的时候倒也还好,只是隋银发现:每每自己过去检查动作是否标准时,晏闻予带着丝丝濡慕的目光就会黏到他身上,别的地方哪儿也不看。 直白的很。 隋银觉得奇怪,有意提醒道:“这样分神,易被趁机反制,不可松懈。” 说着,那枝条便不轻不重地在晏闻予手臂上轻轻落下,算作提点。 谁知,晏闻予这小屁孩儿在他教习别的时候半句话都不带驳一下,说到这儿时,却闷闷地来了一句,“我又不看别人。” 只看你而已。 闻言,隋银哽了一下,蹙眉道:“那你又怎知我不会偷偷袭你?” 晏闻予摇摇头不说话,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珠子只盯着他瞧。 心想,隋银若是哪日看他不顺,他自己都能了结了自己,不叫隋银烦心。 总之他这条命是隋银的,怎样处置都不为过。 不过,晏闻予知道隋银不会喜欢这种有点儿过于偏执的念头,没有说出口。 只抿着唇,半晌才答出一句:“反正,不会看别人。” 这句话乍一听不觉得有什么,隋银却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眉心微蹙,片刻,还是摇摇头。 许是他想多了。 晏闻予不过才九岁而已。 夜晚。 在小孩儿又一次可怜巴巴地站在门口仰头看他时,隋银轻叹一句,遂侧身无奈道:“进来吧。” 要说这“又一次”是怎么来的—— 按理来说,晏闻予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早就该与人分床睡、有属于自己独立的空间了,不该天天黏着他睡觉。 隋银一开始也是不依的。 后来,在他发现晏闻予是真的会整夜噩梦不断,冷汗浸湿了里衫,满眼惊惶又充斥着可怜巴巴的眼神来敲门,隋银才让了步。 一次让步,便是次次让步。 这不,晏闻予极快地脱掉鞋袜摆放整齐,自觉地就爬到床铺里边儿,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隋银。 隋银无奈地在他身旁躺下,熄灭屋内的烛火。 “月儿明、风轻轻……” 隋银微凉的一把少年嗓音很好听,在此时此刻为晏闻予唱安眠曲哄睡更是极有效用。 果不其然,听着他温柔轻缓的歌声,晏闻予缓缓闭上眼睛,将脑袋埋进他的肩窝,睡得极沉。 月色如水,神明入梦。 再无怖无惧。 第129章 收不回去“既非父子、又非血亲,有何……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走过数个地方游历,除过害人的妖、杀过欺人的鬼,也与别的宗门同样下山历练的道友比过剑法。 隋银卡了许久的境界,成功突破。 突破时定心打坐,恰巧遇上了著名剑宗里一位好心的师兄为自己护法。 在那几日就连晏闻予都被迫远离、不能再粘着隋银,因而对那个所谓的“师兄”恨得牙痒痒。 他开蒙晚,纵使天资再怎么聪颖却也没能追上隋银。 原也不在乎这些,但经此一事后,晏闻予每日晨起练剑更早了些、也更用功了些,跟自己较着股劲儿。 隋银不知其中缘由,却觉得这样也好,便没过多阻拦。 为鼓励晏闻予,隋银特意在对方生辰这日准备了礼物和亲自下厨弄的长寿面。 这些年他们也不单是外食,晏闻予特意去学了几手回来,做菜有模有样,很合隋银胃口。 所以这次生辰,隋银也打算为他做一桌子菜庆祝。 只不过,打算是打算,这所谓的“一桌子菜”最后也只浓缩成了一碗精华长寿面。 桌前,隋银抿着唇,指尖忍不住在桌面轻轻敲了两下,脸上罕见地显现出了些许尴尬的神情,“第一次做,可能不是很好吃……” 晏闻予的那双眼睛却很亮,声音也是极度的雀跃,“哥你亲自做的?!” 怪不得隋银今天老是找各种借口让他跑腿,神神秘秘地不让他回来,原来是在给自己鼓捣长寿面…… 隋银准备好的一堆铺垫词还没来得及说,晏闻予就已经夹起了面条的其中一端开始狂嗦! 长寿面有个讲究,面不能断。 面条又是亲手做的,有的粗有的细,外面煮得发软里头却还没熟、味道也淡。 隋银闭着眼睛都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水平,几次欲言又止想让晏闻予吃不完就算了,别吃坏肚子。 然而,晏闻予却吃得很香,表情看不出半点硬塞下去的痛苦,狼吞虎咽、一气呵成。 “好吃!”晏闻予将面汤都喝了个干干净净,微仰着头看隋银,“谢谢哥给我煮长寿面!以后的每一年都会有吗?!” 隋银闻言一愣,看着那个干干净净的面碗,“你以后还想吃吗?” 晏闻予用力点头,“每年生辰时煮一次就够了,好不好啊哥哥?” “好。”隋银依旧对这碗面的味道保留怀疑,不过,眼下更重要的事情是别的。 他从旁拿出一长形礼盒,笑着揉了把晏闻予的脑袋,“生辰快乐。” 这形状……晏闻予惊喜道:“是剑?” 隋银点头,眼神示意他自己打开看。 精致的礼盒扣打开,一柄同样莹润的灵剑呈现在晏闻予的瞳孔中。 “试试趁不趁手。”隋银撑着下巴,唇角微弯。 他虽修的剑道,却也没落下母亲炼器的绝学。 这柄剑是他少时炼出来的形,那时不喜欢别的法器制式就炼了这柄剑,因着有了本命剑便没有使用,前几日拿出来特意精炼了一番、加了些许细节进去。 刚好给晏闻予玩玩儿。 “哥,”知道来历之后,晏闻予忍不住叫了他一声,又看着那柄剑傻笑,“你对我真好!” 这柄剑完全不比隋银负于身后的那柄本命剑差,阶品不俗。 隋银也忍不住随着弯了弯眼睛,“喜欢就好。” * 过生辰的喜悦还没持续多久,晏闻予就迎来了一个巨大的坏消息—— 隋银不要和他睡一块儿了。 “过完生辰你都和我当年遇见你时一般大了,还粘着我睡不觉得奇怪吗?”隋银问他。 晏闻予用力摇头,说话声音也有些委屈,“有何奇怪?一直都是这样的不是吗?” “今时不同往日。” 当晚,隋银就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少年撒娇犯浑硬要往自己房间挤的行为,并表示这个年纪早该独立才是。 晏闻予低着头,声音也很低,“为何不可?” 隋银敏锐地察觉出,对方现在的疑问口吻与下午的委屈不同,而是掺杂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里。 他下意识地想将那尚且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摁回去。 隋银琢磨了个借口,垂眸看他,“身份于理不合。” 谁知,下一秒—— “既非父子、又非血亲,有何不可?”晏闻予话赶话地顶了这么一句。 他身量这些年蹿起来些许,已经到隋银下巴处了,这么仰头看来时还真有点儿气势。 隋银又被哽了一下,一口茶水呛在喉咙,心道这小屁孩儿想得还挺多。 “瞎说什么?!”他冷下脸,故作生气地斥了一句,“方才的话我当没听过,想清楚再说!” 胸膛上下起伏,晏闻予强压制下喉腔的血腥气,心里泛上酸涩的悔意。 是他太急切了。 于是,他顺从地低下头不再和隋银顶,只道:“我会独立的,哥哥。” 说罢,便转身回了自己那间从前如同摆设的房。 “吱呀——” 隋银站在原地,头疼地摁了摁眉心。 真是孩子越大越难带。 …… “分床睡”的第一天,隋银反倒是先不适应的那一个。 他天生体寒,而晏闻予自从身体养好之后便没了别的毛病、身体好得很,况且这个年纪的少年天生阳气就足,和自己睡在一块儿,隋银整夜手脚都不会很凉,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现在这种半夜冻醒的经历,也是许久未曾经历了。 隋银摁了摁太阳穴,心下轻叹。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下山的这些年也是懒怠不少,居然贪图起床铺的温暖来了。 脑中刻意被忽略的异样被隋银远远抛在脑后、不愿去想。 睡不着,隋银索性抬手给房间加了一套禁制,防止把隔壁的晏闻予吵醒,在房间就开始练起剑来。 殊不知,他听不见动静的隔壁,也是同一般光景。 然而,有些人,心却不定。 晏闻予第一次用隋银赠予自己的剑练习,就出了许多岔子。 平日里总也不会错的剑招,今日却差错不少。 心不静,干什么都不稳当。 晏闻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也不在乎脏不脏、凉不凉地就往地上一倒,后脑勺磕在地面,却感受不到疼。 胸腔已经发闷发疼许久,麻木到脑袋的疼痛都算不得什么了。 他今日还是冲动了。 晏闻予仰躺在冰凉的地面,轻轻闭上眼。 那句话的心思太重、又太直接。 少年藏不住的莽撞脱口而出,但他偏偏又不想让隋银将自己当成孩子看待。 不够成熟、不够……独立。 晏闻予下颌绷得很紧,是后悔的。 话赶话地就那么说出来,还把隋银惹生气…… “咚。” 晏闻予自己又在地面上磕了一下脑袋,让自己发昏的头脑清醒清醒,别再说出什么收不回的话来。 …… 这是晏闻予度过的最“冰火两重天”的生辰礼。 先是吃到隋银亲自做的长寿面、后又拥有了对方炼出的第一柄意义非凡的灵剑…… 就当他徜徉在幸福之中浑身发轻像是要飞起时,隋银那句话仿若一桶凉水、将他浑身上下都浇了个透,被拽回现实。 然而,更冷的还在后头。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晏闻予明显察觉到—— 自那天起,隋银身边便划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线,不让自己靠近。 似乎,先前的那些所有亲昵相伴都是恍然大梦一场。 现在,他们只不过是……走上了正轨而已。 晏闻予这样告诉自己。 而后垂下眼眸,自觉后退一步,回到自己的轨道。 这样“正常师兄弟”之间的相处持续了许久,似乎,他们都习惯了。 习惯了不逾矩,习惯了克制的关心、点到即止的言语。 隋银想要他独立,晏闻予就专心修炼、不再有空没空凑到哥哥身边撒娇粘人。 他飞速成长着,身量也随之越蹿越高,从隋银的下巴、到与他齐平、再到比他高出不少…… 坐在庭院里看对方练剑时的挺拔身姿,隋银偶尔也会恍惚。 记忆中瘦瘦小小被两个糖饼收买的小孩儿、现如今也已褪去青涩、肩膀宽阔能扛起事儿来。 是个真正的大人了。 隋银捻起的茶杯久久未落,茶水被风吹起涟漪阵阵、渐渐凉透,他目光凝滞在某处,似是走神。 然而,被这样专注目光注视着的少年,却没办法冷静。 晏闻予机械地练着剑,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在隋银面前表现出冒失、即使是走神也不会让哥看出自己的不认真。 确认了好几次,晏闻予发现对方真的在看自己的……腰腹? 抿了抿唇,被注视着的地方难以克制地开始发烫。 晏闻予不由自主地想,这是天上掉的大馅饼吗? 在对隋银起心思一事上,晏闻予始终都只有一个态度。 不表现、不争抢……不重要。 他的爱慕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于隋银来说就更不算什么了。 在历练的这些时日里,他不是没看到各色男女对隋银明里暗里的示好,结果无一例外的被拒绝。 无论是天之骄子或是绝世容颜,仿佛都入不了隋银的眼。 那么,他的爱慕也一样,一点私心罢了。 犯不着摆在隋银面前,为那条“界限”添砖加瓦。 晏闻予是这么想的,这些年自然也都如此践行下来了。 只不过,今天仿佛有些不同。 隋银不仅盯得他心慌、更引得某些压抑许久的心思活泛过了头。 他的确是想过用师弟的身份呆在隋银身边一辈子,以弟弟的名义照顾对方。 可隋银真的太好了。 谪仙般的人,他的菩萨。 ……让他怎么可能甘心,怎么可能只与对方维持着这样的不亲不疏的关系。 他的菩萨再次降下怜悯。 收不回去。 晏闻予隐下眼底的疯狂。 第130章 混账!!“杀了我吧,哥哥。”…… * 转折点发生在他们历练结束回宗门的那一年。 隋银先是带他去拜师傅玄霜剑尊,补上当年欠下的拜师礼。 繁文缛节在玄霜眼里向来是冗余,因而只简单地奉了杯茶。 晏闻予微垂着眼,按照隋银事先提点过他的流程做,半点儿都没出过错。 隋银在一旁看得新奇,这家伙居然还有这么安静乖巧的时候呢? 抿了口茶,玄霜剑尊笑盈盈地夸,“银儿当真是好贴心,不仅给为师送了个天才,还免了为师教习。” 说罢,就摆摆手让晏闻予过去让她仔细看看。 晏闻予听言起身,恭谨得很,心神却仍旧牵挂在身后的某个人身上,想着,对方是要摆脱自己这个累赘了吗? 他们不过师兄弟关系,又都不是小孩子的年纪了,若放在平常,或许数十年都不能见到一面,慢慢地,再多么浓烈的感情都该淡了。 晏闻予下颌绷了一秒,后又被他刻意放缓的呼吸给柔和下来。 谁知,下一秒—— 玄霜的手只轻轻地在他肩膀处轻拍了下,便笑道:“予儿的道心不在剑,能有此般造诣,很是难得。” 她话中似乎意有所指,笑着点了这么一句。 隋银没听出来,只疑惑地看向晏闻予,“你道心不在剑,那在什么?” 晏闻予猛地回神,下意识就将眼皮垂下,眼中神色被长直的睫毛挡了个严严实实,心脏一下比一下跳得快。 砰砰-砰砰- 晏闻予没有说话,毕竟现在说什么都像欲盖弥彰的急切遮掩,他不想让隋银看出来,更不想说谎。 他的心并不向什么所谓的“道”。 ……又的的确确存了几分想让隋银发现异常的心思。 晏闻予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想,他的师兄什么时候能发现,自己救回来的弟弟……对自己存有这样龌龊的心思呢? 不过,终究是隋银太过迟钝所以察觉不到。 玄霜剑尊这个“旁观者”,可是第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的异常心思*,点出的这句话也不知是否存了敲打的意思。 “……” 晏闻予心乱如麻时,隋银也没有揪着那个话题不放,而是转而跟玄霜剑尊挑挑拣拣说了一些自己游历路上遇到的、有感悟的一些时刻。 玄霜剑尊始终含笑听着,最后满意地点点头,“看来我们银儿这一趟的确收获颇丰,人味儿也足了不少,有没有心仪的道侣呢?” 话音刚落,晏闻予猛地抬头,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隋银,其中的紧张神色甚至有点儿遮不住。 玄霜将一切尽收眼底,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隋银却没察觉到晏闻予在这一刻的情绪外露,而是尴尬地顾左右而言他,“没有没有,我还要去找母亲,改日再来陪师傅喝茶!” 说罢,便一拍晏闻予,“愣什么神呢,走啦!” 晏闻予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底下的腿脚就下意识跟上了。 而后,又反应过来,两步便追上了前头的隋银。 他这些年身量猛涨,现下隐约已经比隋银高出小半个脑袋了。 因而,说话时都是微微低着头,从背影看去格外亲昵。 “我也去?” 隋银闻言便扭头,奇怪地朝他看了一眼,无奈道:“当然要去,你可是我带回来的。” “对,我是哥带回来的。” 晏闻予就笑了下,高高束在脑后的马尾轻轻一荡,意气风发。 隋银有片刻的晃神,心脏克制不住地往外蹦。 仓惶间,他别开眼轻咳,欲盖弥彰地走快了些。 晏闻予低低地闷笑一声,“哥你等等我~” * 隋银在水云宗有单独的山峰,儿时用作他清净修行之地,名唤问月峰。 晏闻予向来不对外物表现出什么喜恶,唯独对问月峰情有独钟的模样,很是新鲜。 到了隋银从前的居所时,晏闻予外露的情绪就更明显了。 “很喜欢?”第一次见他表露出这么明显的喜好,隋银不自觉就问出口,“那自己挑一间住下?” “可以吗?”晏闻予回头,手指拨弄了下剑穗,“哥希望我住在这儿吗?” “……” 这话问得奇怪。 隋银一言不发转身回房,许是母亲安排了弟子时常上来洒扫,屋内仍有梅花淡淡的香气,幽微沁心。 摸了摸鼻尖,晏闻予也不在意,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头进屋。 方一踏进,眼底就有什么东西微妙地发生了改变。 数年未曾住人的房间,按理来说,生活气息早该消散得干干净净才是。 但不知怎的,晏闻予就是能在这间屋子里感知到一种不同于外界的私密气氛。 步入这间房,就像被隋银身上微凉的、清浅的香气严丝合缝地包裹住一般,让人慢慢在这种温馨氛围中沉溺、迷失。 晏闻予喉结上下滚动几次,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隋银的背影,倏地出声:“师兄以后会有道侣吗?” “说什么胡话?”隋银轻斥一句,眼刀子“嗖”的一下飞过去,沉声道:“愈发放肆了。” 然而,许是被屋内这过于亲昵的氛围所迷了心智,晏闻予没有点到即止,而是继续开口道: “师兄将来会成婚吗?会有子嗣吗?会像当年照顾我、哄我睡觉那样对待别人吗?” 凡间有言,至亲至疏夫妻。 晏闻予想,倘若哪日他妄想成真,定然不会让隋银有“疏”的机会。 他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起的龌龊心思,总归,当他意识到时,已经不甘心了。 不甘心隋银的目光落在别人身上,不甘心为他护法、能被托付生死的人不是自己。 不甘心隋银依赖着的、与之相伴一生的人不是自己。 ……更不甘心,未来会有一个同对方留着相同血液的幼孩,享受着隋银给过自己的那种特殊。 被自己发散的思维刺激到,晏闻予越说越激动,冲动之下大步上前—— 一把抓住隋银的衣袖,执拗地对上他的眼睛,轻声问:“会吗?哥。” “不要说,哥。” 在隋银蹙眉欲启唇时,晏闻予得寸进尺地伸手禁锢住隋银小半张脸,拇指轻摁在薄红的唇瓣,很软。 他垂下眼,脑袋也跟着往下,埋在隋银的颈窝处,手指还停在那柔软干燥之处,轻轻地蹭,“我不想听,哥。” 太过了。 从对方捏住他脸不让动时,一切就都不对劲了。 更别说用手指摩挲自己唇瓣这样过界的动作,无论是明摆着的含义、还是更深层的意图……都太过了。 隋银心乱,因而,在第一时间没有推开。 可是,这不对。 他看着晏闻予从九岁长至现在成人,他们是兄弟、是至交好友…… 这不对。 “啪!” 隋银猛地拍掉下巴上的大手,幅度很大地后退两步,手下意识就去拔剑—— 晏闻予半点儿也没挣扎,也没动,就站在原地静静地凝望着他。 被大力拍红的手背格外显眼,垂在身侧。 剑尖抵在晏闻予胸膛,往前一寸,便是心脏。 可是,细看之下,却是握住剑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 晏闻予不退反进,往前一步握住剑刃,掌心浠沥沥地往下流血也不管,唇角明明是向上翘着的,却无端让人觉得难过。 “哥,我真的、真的……做不到。” 他步步往前走,隋银步步就向后退,唇抿得很紧。 “我做不到看着你成家、做不到看着你对别人好、我做不到。”晏闻予笑着说,将胸膛抵上剑尖。 隋银退无可退。 剑尖刺破皮肉却不觉得疼,晏闻予只觉得心脏早已痛到麻木了。 “对哥有这样龌龊的心思,很久了。”晏闻予静静地说,剑尖刺得愈发深,“改不掉了。” “杀了我吧,哥哥。” “锃——” 隋银手腕一松,伴生灵剑第一次掉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声音。 隋银左手握住微颤的手腕,别开头,“滚出去!” 晏闻予唇瓣翕动,血流得那样快、又冷、又疼。 谁知—— 掉落在地的灵剑倏地动了几下,发出莹润光辉。 晏闻予负于身后的剑同样离了身。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他们不自觉分神看去。 两把剑,竟然同时醒了剑灵。 两个小孩儿模样的灵体排排站,仰头看着各自的主人,眨巴眨巴眼睛。 “……” 沉默,长久的沉默。 直到剑灵骤然消失,两柄剑恢复原状。 隋银避无可避地侧头,却看见了晏闻予浸透的胸膛。 深红色的、刺眼的很。 “滚出去。”他开口,语气却不复方才的激烈。 “不。” 晏闻予不甘心地红了眼眶,哑声道:“师兄,你看,我们连剑灵都是成对儿出现,这是天意。” 隋银绷着下颌没看他,恼怒斥道:“这时候倒记起我是你师兄了?!” 晏闻予先前很少叫他师兄,都是直接喊哥。 “师兄”这样清楚明白彰显着彼此身份的称呼,在此时此刻更加刺激,像是某种刻意的提醒。 隋银觉得羞耻,耳根都泛起了红,脸上神情不像是抗拒愤怒。 一瞬间,晏闻予也就品过味儿来了,唇角开始泛起笑意,动作也愈发大胆。 “师兄,我心悦你。” 晏闻予试探着靠近,在隋银闪烁又像是默许的目光下,微微低头—— 在唇瓣落下一吻。 隋银下意识又想后退,却忘记自己早已退无可退,脚在矮柜上撞了一下。 晏闻予便得寸进尺地握住他的腰,低头又亲了一下,“师兄,为何不杀我?” “我都这样冒犯师兄了,难道不该死吗?千刀万剐都不足惜吧……” 隋银呼吸乱了,唇瓣微张欲斥责时,却着了道。 只一个细小的缝,晏闻予灵活的舌便趁机蹭了进去,同时,扣住他束发的后脑,动情地啃咬,轻轻地吮隋银的唇珠。 “唔……混账——” 第131章 昼夜长明(正文完) 第131章 昼夜长明(正文完)第一次…… * 纵使隋银再怎么回避,亲了就是亲了,赖不掉。 更何况,晏闻予自从那日之后,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提醒他不能忘记那个吻的存在—— 有时候是状似不经意地用手指蹭一蹭唇,有时候是直勾勾地盯着被茶水润湿的唇瓣瞧。 入夜睡觉时也要趁机挤进房间,贴贴蹭蹭地讨要名分。 隋银最后拗不过,也的确是……自己动了心思。 毕竟,他要想推开谁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为何不躲? 因而,晏闻予只磨了半月不到,就成功上位成了自己的嫂嫂。 结为道侣是顺其自然的事,并且,出乎隋银意料的顺利。 玄霜剑尊是早有预料,笑着打趣儿了几句便喝了晏闻予奉上的“媳妇茶”。 而玄月仙尊是隋银的母亲,晏闻予自然是拿出了百分之一万的谨慎来面对。 “你和银儿?”玄月仙尊眉梢轻挑,意外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孩子。 隋银抿唇点头,晏闻予紧张得喉结上下滑动,呼吸也不够顺畅。 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也自然看出自己孩子聚焦在晏闻予脸上的关注,玄月笑着摇摇头。 晏闻予瞳孔微缩,呼吸几乎都停滞了。 隋银也不例外。 下一秒—— 玄月仙尊没有说出阻拦的话语,而是扶额无奈笑道:“我倒是真没看出来,还不敌玄霜那丫头来得眼尖……” 晏闻予一懵,没懂这反应是同意还是没同意,下意识回头看隋银。 “既然要结为道侣,那便早点将仪式办了吧。” 玄月轻轻地揉了把晏闻予的脑袋,高马尾束发的青年下意识低头,后知后觉面前的不是隋银而是他的母亲。 母子二人身上是如出一辙的温柔。 接着,她又让隋银靠近些,嘱咐道:“予儿年岁小些,结为道侣后定要一心一意,互相扶持才是。” 晏闻予眼睛倏地亮了,朗声道:“谢谢母亲,我会和哥好好的!” 这杯“媳妇茶”便是真正意义上的了。 隋银肩线不明显地往下松快了些,抿唇笑了下。 修真无岁月。 他们在问月峰这个终年积雪不化的山峦陪伴了彼此很久。 剑灵的灵力逐渐稳定下来,隋银那一柄伴生剑取名问水,晏闻予的则有样学样取名时云。 山间岁月很长,隋银的修为连着上了好几个台阶,再加之有双修功法互相补益,修行之路走得格外顺畅。 晏闻予虽无坚定道心,却有足够的天资与勤奋加持,与隋银结成道侣后便更加用功地想要与他的爱人比肩。 隋银再次突破境界时,天空劈下的雷凶险得厉害,势如破竹的气势不像破境、倒像是毁灭。 见势不对,护法的晏闻予当即就拎着剑冲上去将隋银死死摁在怀里挡下两道,但天际的雷电仍旧来势汹汹。 玄霜剑尊和玄月玄尊那时刚巧又在闭关,听见动静匆匆赶来时,地上相互依偎着的两人气息微弱,却仍旧紧紧地跪坐在地相拥着。 死亡也不能将他们分离。 索性他们还是占了点儿运气,没有神魂俱灭、但也差不离儿。 神魂都被劈碎成了片儿,玄月动了点手脚,将他们的灵魂碎片分别散落到三千世界里面分别滋养着,静候未来。 玄霜也想了个法子,和冥界那边值班的神打了个招呼,把两个剑灵当作“关系户”塞了进去,用于引导隋银和晏闻予分别重塑魂魄。 他们被劈散时修为早已足够,此次既是磨难、也是机会—— 若是成了,神格也就能顺势铸就。 因而,每个世界的角色气势都是他们早早投射/下的碎片、一缕细微的神识。 现代世界,原本该是他们成神的起始点,因为在这个世界里,隋银不是对照组、晏闻予也不是反派,他们都是“主角支柱”之一。 现代世界有着他们最核心的一块儿碎片,是炼魂的必经之局。 偏偏,隋银和晏闻予,两块儿最核心的碎片,明明应该平步青云的一生…… 却在现代世界里被命运捉弄,死得那样轻易。 十八岁的晏闻予在十五岁的隋银面前被枪/杀。 二十五岁的隋银独自经历了自己的死亡。 时隔七年、或是更久的来生再见。 一切大白,故事回到原点。 我回到你的起始点。 …… …… 冥府空间。 记忆回笼,灵魂碎片经过淬炼变得更加坚韧、神格铸就。 隋银恍惚地眨了两下眼,视线聚焦时就对上了晏闻予含笑的眼睛。 “虽然刚刚还抱着,但还是好久不见……” 晏闻予将脑袋埋进隋银的肩窝,嗅着他清清冷冷的淡淡香味,小声嘀咕道。 锁骨处湿润的触感格外痒,隋银捏了捏男人的后颈,好笑道:“起来,别耍赖。” 晏闻予乖乖抬头,身体却诚实地不动,仍旧是一个环抱着隋银的姿势。 记忆赋予他们回忆的权力。 四目相对,隋银没忍住弯了弯眼睛,回抱住晏闻予的腰,轻笑着出声,“好久不见。” 他不是多有仪式感的人,但此时此刻,需要一个热切的拥抱、一句确切的话语,将他们带回互相存在的现实。 黏黏糊糊地抱了好一会儿,晏闻予的肩线才不明显地往下松快了些,肌肉也不再呈现出极度绷紧的保护状态。 这才发现了客厅内不知从哪一角落冒出来的两小只—— 问水拉着时云,圆圆的眼睛看着他们,笑起来时就变成了弯弯的月牙,“我们可以去新世界啦!!!” …… 灵魂归于完整,神格铸成,自然是去哪里都随意。 而他们,选择去往一个崭新的现代世界。 自从晏闻予出事之后,隋银在那个世界早已毫无牵绊。 况且,那个世界存留的死亡记忆……的确不太美妙。 所以,隋银和晏闻予一致选择在新世界探索以后的未来。 不过,探索的第一步…… 刚进入这个崭新的现代世界,隋银还没来得及看清周遭的情况,肩膀上就传来了温热。 “欸——” 他没坐稳,整个人就被按翻在床上,脑袋底下是柔软的床被、滚烫的掌心不住摩挲着自己的后腰,暗示意味极其明显。 隋银拍了一下那只不安分的手,好笑道:“干嘛啊,刚进世界呢。” 晏闻予弯了弯眼睛,膝盖抵在隋银两腿之间不让合拢,手握着隋银的一把窄腰。 语气却是有点儿可怜巴巴的,“可是我都很久没抱你了……” 无论是前尘记忆中的离别、或是冥府里终究重逢的久别之感,都恍惚得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人应该一直向前走,走到柳暗花明。 当然,对一个世界的新记忆形成,要从爱开始。 隋银对他这么一串奇怪的歪理弄得好笑,却也纵容着,摆烂地往后一靠,“抱抱抱——” * 晏闻予总喜欢亲吻他的眼睛。 细细密密的啄吻落下,轻柔的力度很痒,隋银忍不住偏了偏头,“你是小狗吗?这么爱舔……” 闻言,晏闻予脸不红心不跳地就“汪!”了一声,理直气壮地说:“我是啊!” 身上的薄衫堆到领口,隋银手肘蓄力在腰间将自己勉强撑离床面,微喘着气让晏闻予把他上衣脱了。 “好哦~” 晏闻予很听话,但也没那么听话。 具体表现在,衣服还没完全摘下,他的唇齿就迫不及待地凑上去了。 “嘶……”隋银腰一软,手也没了力气地摔回床面。 刚好牵扯到某人轻咬着的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扯得生疼。 隋银没好气地回敬了一下,“你多大了还口/欲期?” 不过,终究是他把男朋友的脸皮想得太薄。 晏闻予坦然点头,想到什么后又笑了下,“你当时在路边捡我要是再早点儿,我能不能吃上?” “啪。” 话音刚落,侧脸就被羞耻至极的隋银扇了下。 力度不重,也不痛。 隋银咬着牙,下颌绷得紧不说,整个人都羞耻得泛上了薄红,“草……” “晏闻予你成天脑子里都在乱想什么……”尾音是微微的颤,显然是被方才那句话震得不轻。 晏闻予却混不吝的笑着,仍旧把脸凑到隋银手边方便他扇,嘴上不停,“那我该喊你什么啊,嗯?” 说着,他压低身子,凑到隋银耳边低声念了句什么。 隋银闭上眼,手背盖在眼皮上,耳根被激得通红,眼尾都晕上了,咬牙切齿道:“你真是……” 晏闻予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一下,唇舌就继续向下,轻轻含舔着那两处隋银身上最艳丽的颜色。 他们经历过太多世界,年龄都是胡乱地过,谁比谁大、谁是哥谁是弟早已分不清楚。 因而,在某些时候的称呼也是想到什么就叫什么,也不管隋银是否承受得住,就一连声地换着浑话称呼。 隋银随手抓了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就想把晏闻予的嘴塞住,腰腹微微颤抖着忍不住向上挺了一下,“闭嘴……” 手上的东西被晏闻予接过去,是条领带。 他眉骨微抬,笑着开口,“领带塞嘴里可就报废了啊师兄~” 一边说,一边用那领带轻车熟路地将隋银眼睛蒙住,打了个不会硌脸的结。 视觉被剥夺,朦朦胧胧地只能看见人影,隋银伸手去拽,手腕又被别到了晏闻予后颈处。 “抱好,宝宝。”晏闻予简单一句,虽然叫着宝宝,但不自觉就带上了点儿命令语气。 隋银又是一抖。 …… 到后来,喉咙间只能发出朦胧的呜咽,连骂人都没劲儿了。 从浴室清理完出来时,领带还牢牢地系在隋银眼睛之上,湿透了,也不知是水还是泪。 或许,二者皆有。 隋银迷迷糊糊睡着时想,还不如塞晏闻予嘴里呢。 现在,照样报废。 隋银睡着后,晏闻予接着昏黄的夜灯细细描摹自己的爱人。 第一次吻你时,是用眼睛。 自此,漆黑的瞳孔里,昼夜长明-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