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80年代：我的首富兄弟》 第1章 我来救你 侧躺在床上的沈旭白猛地睁开了眼，捂着被震得生疼的耳朵，茫然地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明星海报。 “出事了！出事了！矿上出事了，快来救人！” 院子外面有人敲着锣，挨家挨户地敲门喊人。 沈旭白心脏砰砰跳着，这才突然活过来似的，赶紧掀开被子起身去看墙上的日历。 1985年3月13日。 赫然是矿上出事，杨淮被炸瘫痪的那日。 沈旭白脑子懵了一瞬，愣愣地透过玻璃看向外面雾蒙蒙的天空。 “怎么了？” “快救人！矿塌了！” 沈旭白猛地跳起来，衣服也顾不上披，推开门就往外跑，跟着乌泱泱的人群，往矿山跑。 他们村子四面环山，山里有矿，家家户户都是靠着采矿生活。 沈旭白家也一样，他爸之前就是矿工，十几岁的年纪就在矿上干活，干了三十年，确诊尘肺病，活活憋死了。 他爸一死，他妈立马就改嫁了，就留沈旭白一个人在家。 杨淮家里的情况跟他家差不多，不同的是，沈旭白因为他爸的死，很抗拒去矿里干活，为了求条活路，离开了村子。 而比沈旭白还小两岁的杨淮，仗着自己长得高大，谎报年龄，去了矿上当工人，跟着一群比他大十几岁的人一起下矿。 沈旭白气喘吁吁地跟着大伙一起上了山，站在塌陷的矿洞前，无措地看着已经被抬上来的伤员和尸体。 上一世，矿洞塌陷后，他没有参与抢救，他现在还发着烧，浑身根本就没什么力气。 “里面还有多少人？”负责人擦着额上的汗，问救援人员。 “还有七个人，有两个被压住了，不知道是死是活。” 沈旭白看着黑漆漆，犹如深渊巨口的矿洞，浑身冒冷汗。 他看了眼天色，现在中午刚过，天黑以后，这个矿洞会再次塌方，彻底的断了抢救的路子。 下面被压的两个人里，其中一个就是杨淮。 上一世，其他人抢救上来以后，再去抢救被压的两个人时，因为救人难度过大，很容易引起二次塌方，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把杨淮给救上来。 矿洞负责人联系了专业的施救队，施救队第二天才能到。 在他们到之前，矿洞就已经二次塌方了。 所有人都以为杨淮死了。 在矿上干活出事的人很多，出了事只要给笔赔偿就行。 杨淮家里已经没人了，连赔偿款都省了，直接把他的名字统计到了遇难人数里。 没想到，五天后，杨淮竟然靠着自己爬了出来，只是他的下半身完全没了知觉。 负责人给他找了照顾的人，给了一笔赔偿款以后就消失了。 直到沈旭白离开村子之前，杨淮都没有恢复。 他不知道杨淮是怎么从塌陷的矿洞里爬出来的，更不知道，已经瘫痪的杨淮是怎么好的。 他只知道，自己傍大佬的机会就在眼前，这一世，他无论如何都要把握住机会，再也不要像前世一样憋屈地死在公园长椅上。 沈旭白环顾一圈，瞧见有个桌子上放着一堆安全帽，他跑过去拿起一个戴在头上，打开安全帽上面自带的矿洞灯，毫不犹豫地跑进了黑漆漆地矿洞。 下矿洞救人的人很多，沈旭白倒是也不显眼。 矿洞里面很黑，除了他和其他人头上的矿洞灯以外，看不到任何的光亮。 沈旭白闷不吭声地往前走，上一世，沈旭白虽然没有参与救援，但是听别人说过，知道杨淮被压在哪里。 他摸过去，看见被矿石压着，软绵绵躺着不能动的杨淮后，他激动地跑过去，绕到杨淮脸前，伸手拍打杨淮的脸。 “喂，杨淮，杨淮醒醒，我是沈旭白，我来救你了。” 沈旭白一开始是轻轻的拍，但是杨淮一直没有反应，他手上的力气也加大了。 终于，杨淮费力地睁开了一条眼缝，他双眼迷离，微张着嘴，眼睛聚不了焦似的，像是看沈旭白，又像是没有意识睁了下眼而已。 “我是沈旭白，兄弟，我来救你了，记住了啊，是我救的你。” 杨淮的眼睛又闭上了，沈旭白这才伸手去扒拉压在杨淮身上的矿石。 沈旭白从小身子骨就弱，十六岁的年纪，身形纤细，个子也比同龄的男性低，力气也小。 他没有下过矿，不知道原来矿石居然这么重，只靠他一个人的力量搬起来很吃力。 好不容易把压在杨淮腰上的大石头搬到一边，就感到了四面八方都在震颤。 “快跑！里面的人快跑！洞要二次塌方了！” 沈旭白的心猛地提了起来，紧张地蹲到了杨淮身边，用力地抓紧杨淮的肩膀。 他知道杨淮不会死，他跟着杨淮也不会有事，但是心里知道，跟真遇到四面八方都在晃动，还不断地有矿石掉下来，那是两种情况。 他都要吓死了，捂着脑袋紧紧地趴在杨淮身上。 轰隆声震天响，地面晃得厉害，不断有碎石砸在沈旭白身上、头上。 沈旭白耳朵里一阵耳鸣，等到矿洞渐渐平静下来后，他才忍着浑身的疼痛坐起来，先检查杨淮。 杨淮已经醒了，被矿洞灯一照，眯了下眼，费力地微微偏了下头。 沈旭白赶紧抬着下巴，把矿洞灯挪开，不对着杨淮的眼睛照。 “你怎么……在这里。”杨淮声音很小地问。 沈旭白快速地露了个笑出来，邀功地说道：“我来救你啊，你出事了，我来救你。” 沈旭白一连强调了两回，就怕杨淮听不清。 杨淮费力地喘了口气：“其他人呢？就你一个人吗？” 沈旭白点头：“对，就我一个人。矿洞二次塌方，其他人都跑了，我不放心你，就留下来了。”你可千万要记得我，以后发达了别忘了兄弟。 杨淮一怔，深深地看了沈旭白一眼。 他跟沈旭白的关系并不怎么好，两人见面打个招呼，平日里也没什么交集，杨淮想不明白沈旭白怎么会舍命救他。 第2章 找生路 刚才这么一震，倒是把压住杨淮下身的矿石给震开了。 沈旭白把杨淮身边的碎石搬开，去摸杨淮的腿：“能动吗？有感觉吗？” 杨淮试着动了动，然后问：“我腿动了吗？” 他问：“我的腿还在吗？” 沈旭白说：“还在。” 杨淮提着的心落回了肚子里，挣扎着用双手撑着地面想要坐起来。 沈旭白赶紧去扶他，把杨淮扶起来靠着矿洞的墙面坐下。 沈旭白靠坐在杨淮旁边，用自己的半边身子撑着杨淮，让他不至于倒下去。 矿洞里很黑，只有矿洞的照明灯那一束光亮。 两人静静地坐在矿洞里等着，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他们在矿洞里撑不住睡了一觉又一觉，沈旭白饿得受不了，在矿洞里找吃的也没找到，只找到一个水壶。 水壶里面还有半壶水，他跟杨淮分喝了。 安全帽上的照明灯的光亮已经发暗了，再过不了多久，就会彻底的没电。 “我们得自己找生路。”杨淮哑着嗓子说，从他醒了到现在，这是他说的第三句话。 “应该会有人来救咱们吧？”沈旭白有些不确定地说。 上一世是只有杨淮和另一个被压着的人在下面，那会儿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死是活，矿洞二次塌方后，都觉得他们活不了了，所以才没有施救。 可是这一世，自己也下矿了，好多人都瞧见了，不应该不管他们吧？ 沈旭白找食物的时候，也观察了周围的情况，四面八方全都被堵死了，根本就没有出路。 除了等待救援，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杨淮平静地说道：“帽子上的灯，可以连续用十一个小时，我们睡了两回，每回在睡之前都把灯关了。现在看这个灯的亮度，最多再撑半个小时就彻底没电了。” 沈旭白脸一下子白了，如果杨淮说的是真的，他们在这里面待的时间绝对超过二十四小时了。 杨淮被压的位置离矿洞口只有二十米，要是有人搬矿洞口的矿石进行施救，按理说他们是应该能听到动静的。 可是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心里发慌。 杨淮用两只胳膊撑着身子挪动到山洞中央的位置，把水壶里仅剩的一点水倒在手上，两只手搓开，手心手背都浸湿以后，抬着胳膊闭上眼睛感受洞里微弱的气流。 “去那边。”杨淮用手一指。 沈旭白赶紧点头，过去把杨淮的胳膊架到自己脖子上，想要搀着他站起来。 杨淮个子已经超一米七了，沈旭白长得慢，这会儿他的个子也才刚一米六出头，人又瘦，根本就架不住比他高了半头，人又壮实的杨淮。 “不行，起不来，我背你吧。” 沈旭白背对着杨淮蹲下，杨淮的两只胳膊搂上他的脖子后，沈旭白手撑着地借力站了起来。 杨淮的两条腿没有知觉，用不上劲儿，沈旭白一站起来，他的两条腿就拉着他的身子往下坠。 杨淮的两只手互相握着手腕，身子一坠就勒住了沈旭白的脖子。 “不行不行！” 沈旭白被勒的直翻白眼，拍打杨淮的胳膊让他放开。 “咳咳……勒死我了。” 杨淮松手后就掉下去了，沈旭白转身就拉他，自己也被带倒，坐在地上咳嗽了好几声，缓过来后，转身趴在地上，对杨淮说：“你上来，我趴着带你走。” 杨淮没有动：“你先过去吧，我自己过去。” 这哪能行。 沈旭白来冒这个险是图什么的，就是为了当杨淮的救命恩人，让杨淮记他的恩，等以后杨淮发达了，从手指缝里给他漏一点。 让他不至于像上一世一样，一穷二白的死在公园长椅上。 上一世的沈旭白从村子里出去后，先在县里工地上当临时工，赚点生活费。 干了两年后，手艺也练出来了，成了技术工，工资也水涨船高。 手里存了点小钱，正赶上下海浪潮，眼看着好些人都下海倒货发了家，他也心动跟着去了。 结果刚出火车站就遇到了骗子。 带的钱都被骗没了，沈旭白不甘心，事后找到了骗他的人想要讨个说法。 结果被围殴了一顿，把腿给打坏了。 没钱回不了家，腿残疾也找不到活，沈旭白成了流浪汉，将将就就的活着。 直到临死前，他躺在公园的长椅上，意识快消散的时候，他瞧见公园对面的商扬大屏幕上突然跳出来一段采访。 主持人热情洋溢地介绍邀请来的著名企业家杨淮——赫然就是他们村子里，比他小两岁，在矿难里出了事瘫痪在家的杨淮。 上一世，沈旭白和杨淮并不亲近，沈旭白话少，杨淮更是个沉闷的性子，两人见了面也就点个头的交情。 他不知道杨淮是怎么好的，但是他知道杨淮一定会好。 这一世，他就要当那个照顾杨淮，在杨淮最难的时候，不离不弃的人。 他不求杨淮带着他致富，只求以后要是自己落难了，有个人能拉他一把。 沈旭白转头，胳膊往后摸到杨淮的手，不由分说的就往自己背上拉。 把人好不容易拉到自己后背，沈旭白跪趴着往杨淮指的地方走。 路的尽头是堵墙一样的矿石堆。 “没路了。” 杨淮“嗯”了一声，从沈旭白的后背上翻下来，爬到落石再次感受了下，挪动位置，伸手去搬矿石。 沈旭白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哪能让未来的大佬做这活，赶紧过去挪矿石块：“你受伤了，别动了，我来吧。” 杨淮摇了摇头：“我没事，我们得抓紧，找不到食物和水的话，用不了两天，我们就都没力气了，会被困死在这里。趁着现在还有劲儿，抓紧干。” 沈旭白还能说啥，大佬说啥那就是啥，他跟着干就对了。 搬矿石挺累的，特别是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搬了没多大一会儿，沈旭白就手脚发软，彻底的没力气了。 倒是杨淮，拖着后腿一直在咬牙搬石头。 第3章 救回来了 沈旭白累的胳膊直哆嗦，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看不到前路，不知道已经搬了多久了，也不知道还要搬多久，什么时候是个头。 再把一块矿石搬开后，迎面扑来一阵凉风，沈旭白愣了下，狂喜地喊杨淮：“杨淮！透了！我看到光了！” 杨淮也激动起来，手上的动作更快。 两人看到了希望，搬的就更起劲，不大一会儿功夫，就掏出了一个可供他们爬过去的洞。 沈旭白先过去，然后拉着杨淮出来。 出来以后迎着光又走了不久，就到了矿洞口。 二次塌方后，矿洞口也被矿石封了，但是没有封全，从里面往外看，矿石之间有拳头大小的缝隙。 “有人吗？救命啊！”沈旭白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朝着亮光爬了上去。 他透过矿石之间的缝隙往外看，瞧见外面连一个人都没有，供车辆人员出入的路口处居然还用木头横拦着。 有上一世的经验，沈旭白知道这是已经放弃他们了，直接把他们上到了死亡人员名单里。 沈旭白心里很是愤怒，要说上一世都以为杨淮死了不救了就算了，但是这一世自己这个来救人的人还在里面，凭什么就这么放弃了。 完全就没把他和杨淮的命当回事。 沈旭白心寒，他和杨淮要是家里有人，矿洞负责人也不敢这样胡来，就是欺负他们家里没人，就算死了也没人闹。 “别喊了，省省力气吧。” 杨淮比沈旭白冷静的多，他见过听过太多的事故，早就做好了出事会被放弃的可能。 杨淮参与过别的矿洞的救援，当时有个矿工被困在下面，救援十分困难，矿洞老板跟家属在上面谈好了赔偿款，直接封了矿洞，把里面还活着的人封在了下面。 “沈旭白，你上去推最上面的石头，看能不能推开。” 沈旭白重重点头，又踩着矿石往上爬，爬到三分之二处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脚下的矿石有些松动了。 他小心翼翼地爬到最上面，自己踩稳了，这才开始用力地往外推石头。 哗啦啦地一连串石头都跟着掉了下去，矿洞最上面露出一个大洞。 沈旭白差点跟着矿石一起掉下去，他吓出了一后背的冷汗，赶紧蹲下去，扶着自己脚面，等到矿石都滚远了，停下了，他才躬着后背慢慢地下去。 “杨淮，上来，我背着你出去。” 沈旭白跪在杨淮跟前，让杨淮搂着他的脖子，由他背着一点点地往上爬，翻出了矿洞。 出来以后，沈旭白瘫坐在地上，重重地喘了口气。 他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重生以后，他这会儿才感觉自己真的重新活过来了。 他看着自己被矿石磨得血淋淋的手，又扭头看向自己身后的杨淮。 杨淮脸上黑漆漆的，浑身脏的不像样，唯独那双眼睛，亮的吓人。 他抿着唇，用那双晶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沈旭白。 沈旭白被他看的心里有些发虚，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杨淮以后有大成就的关系，他现在看杨淮，总觉得杨淮不一般，这双眼睛就跟能看透他表现，看透他心底真正在打什么主意。 沈旭白眼神左右瞟着，闪来躲去的不敢跟杨淮对视。 眼神瞟到倒在地上的一个推拉矿石的板车后，赶紧起身跑过去，推着板车过来。 “你躺上面，我推着你回去。” 沈旭白也不等杨淮答应，直接过去抱他。 矿山上经常有拉矿石的卡车来，山上修了路。 村子就在山脚下，从这里下去还要走一段路。 沈旭白的身子弱，本身就生着病，这几天在矿洞里本就是靠着股子心劲儿强撑着，没吃没喝的熬了几天，这会儿他走路脚底都发飘。 要是让他背着杨淮下山，他不一定能办到，心有余而力不足。 得亏是有板车，要是没有板车，他还得下山喊人过来抬杨淮。 推着车回了村子，发现村子的街道上居然没有人。 沈旭白先用板车把杨淮推进了他家屋子，把杨淮放到床上后，他跑出去喊人。 一路跑到村大队的院子，还没进去，就听到了里面喧闹的吵闹声。 “村长，这事儿你得管，我们家老大现在还躺在医院，医药费都是我们自己垫着。” “是啊村长，矿上出了这么大的事，老板连个面都不露？人不出来，钱也得到位吧。” 沈旭白跑进院子大喊道：“杨淮救出来了！他还活着！” 院子里的人齐刷刷地转身看向大门口的沈旭白。 “走，瞧瞧去。” 沈旭白在前面领路，带着一众人回了杨淮的院子。 村里面有村医，村医正巧也在人群里，看到杨淮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后，村医先过去检查了一遍。 检查到双腿，发现杨淮双腿完全没有反应后，村医的脸色也沉了。 “打电话往县医院送吧，情况不太好。” 杨淮听到村医说情况不太好后，也没有什么表情，像是早就料到了。 他在矿洞里面的时候，就已经试过活动双腿了，他只感觉腰部以下发麻，两条腿像是突然凭空消失了似的，一点实感都没有。 “里面是什么情况？另一个跟你一起困在洞里的人呢？”村长问杨淮。 杨淮摇了摇头。 沈旭白在旁边说道：“我进去后就只找见了杨淮，另一个人没见到。” 村长紧皱着眉头，安排人手去矿洞里查看。 矿洞二次塌陷后，不让再去营救是上头的专家评估后说的，但是既然杨淮跟沈旭白能靠着自己从矿洞里爬出来，那就说明矿洞已经打开了。 杨淮既然还活着，那另一个人可能也活着。 “去张东家里喊人，告诉他们别哭了，咱们自己派人去救。” “你先给他收拾收拾东西，一会儿我打电话找车来接他上医院。” 沈旭白赶紧点头。 目送村长和村民离开后，沈旭白去水缸里打上水，拿着毛巾给杨淮擦脸擦手。 杨淮脸上的脏污被擦干净，露出了原本的五官。 杨淮这张带着些许少年气的脸跟大屏幕上，穿着一身得体西装的沉稳的脸在沈旭白脑海里重叠在一起，沈旭白一时间有些恍惚，看着杨淮的脸愣了好一会儿。 第4章 住院 杨淮突然出声，吓了沈旭白一跳。 “没，没有。” 沈旭白赶紧收回飘飞的思绪，低下头给杨淮擦脖子和手。 杨淮的眉眼锋利，五官硬朗，虽然现在才只有十四岁，但是已经能看出成年后的样子了。 说真的，杨淮长得很不像他们村里人。他们村里人的个头都不高，五官也是常见的扁平脸，很少有杨淮这样浓眉大眼高鼻梁的长相。 也许有能力的人，天生跟周围的平庸百姓就是不同的，不管从哪里看，杨淮都跟他们村里人格格不入。 沈旭白对杨淮父母的长相已经陌生了，脑子里甚至想不起杨淮爸妈的脸。 他印象中，村里没有像杨淮一样长相这么出挑的人。 把杨淮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擦干净后，沈旭白找出杨淮的衣服，给他换衣服。 脱衣服的时候杨淮很配合，他们这些矿工的衣服裤子都比较脏，去了县医院往病床上一躺会弄脏病房的床单。 很多护士对此很有意见。 现在才三月份，天气还有些冷，沈旭白在杨淮的屋子里没找到厚衣服，只找到两件秋衣和一件皮外套。 他干脆一次性都给杨淮穿上了。 给杨淮脱裤子的时候，沈旭白拽不下来，这才发现原来裤子已经跟杨淮的皮肉粘上了。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裤腰，探头去看粘连的部分。 换好衣服后，沈旭白就给杨淮后背垫了枕头，让他半躺在床上。 杨淮也看到了皮肉被裤子揪起来。 “没事，直接脱吧，我没感觉。”杨淮的脸上一点旁的表情都没有，看着自己被粘连的皮肉就像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似的，好像这不是他的腿，不关他的事。 沈旭白眨眨眼，放下裤子转头去看杨淮的脸。 “我拿温水泡泡，不急，车从县里过来还得一会儿。” 杨淮双腿的情况很不好，村长给县医院打了电话，让县医院派救护车和有经验的医生过来。 最少也得半个多小时。 杨淮家的暖壶就放在床边，沈旭白拎起来才发现是空的。 其实就算里面有水，现在也早凉了。 再烧火开水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沈旭白拎着杨淮的暖壶去隔壁邻居家借了点开水回来，倒进洗脸盆里兑上冷水把毛巾泡进去。 这天这么冷，矿洞里面更是湿冷，杨淮也就只穿了两条裤子。 两条裤子全都粘住了。 沈旭白把温热的湿毛巾敷到裤子上，等了一会儿拿开毛巾，伸手捏捏裤子跟皮肉粘在一起的地方，看看分开了没有。 一连湿敷了三回，裤子和皮肉才彻底分开。 沈旭白把毛巾扔回水盆里，动作轻柔地把杨淮的裤子褪了下来。 杨淮两条大腿上全是血，还有一股骚臭味儿。 想来是砸伤以后失禁了。 杨淮有些尴尬，也很别扭。 他偏过头错开眼不看沈旭白，脸上没有表情，但是两只手却紧紧地抓着身下的床单。 沈旭白余光瞥见了杨淮的动作，他装作没看见，也不点破。 动作自然地拧干毛巾，换了盆水，又淘干净毛巾，仔细地给杨淮擦拭。 “你不嫌脏吗？” 杨淮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啊？”沈旭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啊了一声，赶紧说道，“不脏啊，这有什么脏的。” 杨淮转头很认真地看向沈旭白。 沈旭白在杨淮的目光中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跟杨淮对视着，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在这个年纪是很爱干净的。 沈旭白有轻微洁癖，比村里的女孩儿都爱干净。 他从来不下矿，也不往矿山上走。 在村里遇到下矿回来的人，也会下意识地躲远一点。 沈旭白长相白净，五官柔和，十六岁的年纪虽然还没有完全长开，但是已经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 村里人戏称他要是个姑娘，门槛都要被求亲的人踏破。 沈旭白轻轻地眨了眨眼睛，轻声说：“我不嫌你脏。” 上一世，他流浪在南方城市的街头，在垃圾堆里找吃的，什么洁癖也治好了。 杨淮的喉结动了动，深深地看了沈旭白一眼，重新扭过了头。 沈旭白有些尴尬，他快速地给杨淮穿好裤子，给杨淮盖好被子，就回了自己家，收拾起了被褥。 医院里面的提供的被子很薄，要是想盖的舒服点，就得自带。 沈旭白刚才给杨淮找衣服裤子的时候，翻过了杨淮家里的柜子，没瞧见有多余的被褥。 沈旭白印象里从来就没有见过杨淮他妈，他爸在杨淮十岁的时候就死了，这几年杨淮都是靠自己活着的。 孩子小，也不怎么置办东西，穿的用的都是能将就就将就。 实在将就不了了才买新的。 跟杨淮比起来，沈旭白的日子就好过很多。 虽然一样是家里没人，就靠自己过活，但是沈旭白他爸活着的时候对他不错，临到死也给他留了一笔让他以后娶媳妇的钱。 钱不多，但也让沈旭白的日子不怎么难过。 用绳子把被褥捆好背在背上，沈旭白又回了杨淮家。 回的路上就看到县医院的救护车了。 沈旭白赶紧跑着过去，瞧见杨淮正躺在担架上被人往上抬。 沈旭白赶紧举手说道：“我跟他一起的，我跟他一起去。” 杨淮猛地抬头看向沈旭白，他的眼睛猛地亮了。 沈旭白从他家离开的时候没有跟他说是去哪里，沈旭白收拾的又慢，一直到救护车和医护人员都来了，沈旭白也没有回来。 杨淮还以为沈旭白已经走了，不管他了。 这会儿听到沈旭白的声音，他的心猛地弹了一下，惊喜几乎迸出眼眶。 “有家属怎么不早说，刚才问你你怎么不吭气。” 医护人员语气不大好。 他们最怕的就是没有亲属陪护的病人，特别是这种下肢没有知觉的瘫痪病人。 没有家属陪护，给病人收拾清洁的工作就全都落到了他们身上。 虽然会给一点补助，但是那点补助跟照顾瘫痪病人的辛苦比起来不值一提，没人愿意做。 “不好意思，我回家拿了趟被褥，耽搁了。” 沈旭白陪着笑，不断地冲发脾气的医护人员赔笑道歉。 他从家里出来之前照了下镜子，这才发现自己也是灰头土脸的，临出门前洗了头和脸，换了身干净衣服。 干干净净的漂亮小男生柔声细语地道歉，任是再大的火气也消了。 “下次注意。” “是是，一定注意。” 沈旭白陪着笑，跟着上了救护车，把被褥往里一放，蹲坐到杨淮身边，伸手拉住杨淮的手。 杨淮的手就跟被电了一下似的，手指猛地弹了一下，差点从沈旭白的手心里弹出去。 “怎么了？” 沈旭白俯下身凑到杨淮脸前小声问。 看到了医护人员的臭脸，沈旭白也不敢大声说话，怕再招烦。 杨淮的眼睫毛扇了两下，没有说话。 杨淮是个锯嘴葫芦，沈旭白早就知道，他也没当回事，一路拉着杨淮的手到了县人民医院。 沈旭白小时候身体不好，每次生病他爸妈就拉着他的手哄他，还给他买平常不会买的黄桃罐头。 他把他爸妈对他的好，原封原样的照搬到了杨淮身上。 到了地方，杨淮被安排住进了病房。 矿上出事的工人就住在他们隔壁的几间病房里面，杨淮来的晚，那几间病房都住满了。 沈旭白手脚麻利地解开了捆被褥的绳子，把褥子铺上去，他又铺上自己带来的床单，把医院的床单叠起来收好放到床尾。这才让人把杨淮放到床上。 沈旭白的褥子很厚实，杨淮腰以下没有知觉，但是后背躺在厚实的褥子上，也觉得舒服。 沈旭白又抖开被子给杨淮盖被子。 他们住进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住进来以后有人过来转了一下，沈旭白不认识，但是听他说话，感觉像是矿上的某个领导。 医生也来看过了，检查的时候沈旭白不在，在外面给杨淮买饭，等他回来的时候，杨淮已经输上了吊瓶。 沈旭白一回来，护士就来了，站在杨淮的床边，跟沈旭白讲怎么护理病人，怎么处理排泄物。 沈旭白听的认真，频频地点头。 杨淮扭着脸，心里难堪又别扭。 他庆幸沈旭白愿意照顾他，可也觉得难堪和丢人。 第5章 缴费 沈旭白按着护士说的话，找了块厚塑料布垫在床单上面，在塑料布上又铺了一个床单，用来接杨淮的屎尿。 “能摸到吗？摸这里就行，不用往下摸。” 沈旭白拉着杨淮的手，放到了他腰往下的床单上。 杨淮的裤子已经被脱了，他排泄的时候没有感觉，已经被尿湿了。 沈旭白洗了裤子，搭在医院下面的晾衣绳上。 杨淮点了点头。 沈旭白把手从杨淮被子里抽出来，拍了拍杨淮的肩膀，安慰他道：“没事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杨淮难得的开了口：“我要是好不起来呢？” 沈旭白微微侧头，笃定地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要是好不起来呢？” 杨淮一开始也觉得自己会好起来，可是当他毫无知觉地尿湿了裤子，又尿湿了床单，就连上大号都需要沈旭白用手帮着抠后，他产生了怀疑。 身体不受控的感觉很糟糕，杨淮头一回觉得人生无望。 他不敢想以后要是都这样了，该怎么活。 也不敢想要是沈旭白不管他了，怎么办。 “你好不了我照顾你一辈子。” 沈旭白想也不想就说道。 “真的？” “真的。” 杨淮嘴唇抖了抖，抿着唇：“谢谢。” 沈旭白咧着嘴，露出小白牙笑：“跟我客气什么，我把你当亲弟弟看待，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要是只有一口吃的，我也让给你。”大佬，我就是这么好，感不感动。 杨淮显然是信了，第一次主动从被子里伸出手，搭在了沈旭白的手背上。 语气认真的像是在说誓言：“哥，等我好了，我也这么对你好。” 沈旭白美滋滋地点头：“嗯，哥信，哥记着这话。”大佬，跪谢！ 沈旭白照顾杨淮照顾的更起劲了。 杨淮一连输了好几天的液，针灸也用了，中药西药也吃了，可就是没有什么用。 拍了X片，说是他什么骨头错位压到了神经。 沈旭白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只问医生怎么治。 这次的事故很大，特别是在沈旭白和杨淮两人靠着自己从塌陷的矿洞里出来后，这件事彻底地闹大了。 矿洞的承包人受了处分，矿洞的负责人也坐了牢。 只是赔偿款迟迟没有发下来。 医院的医药费一直都是矿洞那边的人给支付，突然一下毫无征兆地就停了。 沈旭白被医生喊去缴费的时候，还一脸懵地问：“不是矿洞那边负责吗？我们是受害者，交什么费？” “我不知道是谁交医药费，但是没有医药费就拿不出药，没有药就没法继续治疗。 杨淮的腰是要做手术的，咱们县没有那个水平，我们只能让他的神经好转一下，为以后的手术打好条件。 你们家属自己想想，看看是想办法把钱交上，还是就这么回去。” “能治到什么程度？” “最好的情况是能靠自己站起来，最差就是这样，最终会怎么样，有什么样的效果，因人而异，我没法跟你打包票。我只能说，要是放弃就这么算了，他这辈子就瘫了。” 沈旭白不知道上辈子的杨淮是怎么治好的，但是他绝对不会放弃杨淮。 “我们直接去省会医院能行吗？” 医生摇了摇头：“他现在根本就受不了颠簸，只能平躺着养。你也看到了，他大小便已经能偶尔控制住了，这已经是好转，先保守治疗，等他能坐起来后，你们再出院去大医院。” 沈旭白问了医生做这类手术要用的费用，听到医生说的金额后，沈旭白愁的直咋舌。 五千块钱，他上哪儿去弄五千块钱。 这年头工人的平均工资也才几十块钱，他爸死之前就给他留了五百块钱。 沈旭白他爸跟杨淮都是井下一线矿工，工资几乎就是固定的，一个月的基础工资加上奖金最多也才85块钱，要是没有奖金，也就五十块钱出头。 他不知道杨淮手头有多少钱，但是觉得够呛能凑够五千。 而且在这里治疗也是需要钱的，他们没有赚钱的路子，这钱只出不进，只会越来越少。 沈旭白去收费窗口交了费，有些发愁地回了病房。 “哥，怎么了？” 杨淮这几天跟沈旭白的关系突飞猛进，对沈旭白的态度大变样，黏他黏的不行，就算沈旭白去趟厕所，杨淮都眼巴巴地瞅着病房门口。 隔壁病床上的人来来回回地换，不少人都说羡慕他们兄弟情深，很少看到兄弟关系这么好的。 杨淮跟沈旭白也不解释两人不是亲兄弟，就这么让人误会着。 沈旭白坐到床沿上，手很自然地隔着被子搭到了杨淮的腿上，给他揉捏双腿的肌肉。 医生说要多按摩，这样两条腿的肌肉萎缩的会慢一点。 沈旭白只要有空就给杨淮按着。 住院这一个月以来，杨淮的两条腿上的肌肉跟原来差不多，一点都没有萎缩。 杨淮现在虽然还是不怎么能控制好大小便，但是小便以后双腿已经能感觉到湿了。 沈旭白是只要湿了就给他换，给他擦洗。 这么大一个小伙子，躺了这么久，屁股上一点压疮都没有。 身上一点臭味儿也没有。 “小淮，我要是离开半天，你自己能行吗？” “你去哪儿？” 沈旭白抿了抿唇，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杨淮。 他怕杨淮的心理压力太大，影响了治疗的疗效。 “哥，是钱不够了吗？” 沈旭白诧异地看向杨淮。 杨淮说：“工友的家属来找我了，问我有没有拿到补偿款，他们的医药费已经停了几天了，那边不给交钱，也没提什么时候给补偿。” “什么时候的事儿？” “前天。” 沈旭白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他们把医药费停了，咱们的治疗不能停。我这里还有钱，够治疗费，我就是想多赚一点钱，以后咱俩还要生活，还要给你治病。” “哥，你别去干活了，我有钱，我存钱了。”杨淮拉了拉沈旭白的手，让沈旭白凑近他，小声地把藏钱的地方告诉沈旭白。 沈旭白点头：“我明天回家拿一趟，给你存到存折里。” 上一世，沈旭白就是拿着现金被人骗钱的，他一直在后悔没有把钱存到存折里。 第二天一早，喂杨淮吃完早饭，嘱咐隔壁病床的家属帮着照看一下杨淮，要是杨淮有事，帮忙叫一下护士后，沈旭白去外面坐上车回了村子。 他们村是有名的矿村，不少外地人都去他们村的矿里找活干，所以有专门拉人的车来回拉人。 沈旭白回了杨淮家里，按着杨淮给他说的地方找到了钱。 第6章 听你的 杨淮不怎么花钱，矿上包吃，工资基本上都存着，但是奈何他在矿上干的不久，手头里就只留了这么些钱。 要是不出这档子事，这钱不算少了，但是出了事，这钱连治疗费都不够。 沈旭白当天就回去了，到了县城先把钱存了，回医院跟杨淮说了一声。 平常生病，去找村医或者卫生所开点药、打个针，花个五块十块的也就顶天了。 一千块钱，在杨淮看来是够的。 沈旭白也没有跟他说未来做手术要用五千。 回了医院病房，杨淮正躺在床上睡觉，半张脸都蒙在被子里，只露眉眼在外面。 沈旭白轻轻走过去拿起病床下面放着的暖水壶，去水房打热水。 沈旭白刚把水壶拿起来，还没转身，就被杨淮叫住了。 “哥？” 杨淮的嗓音含混，带着刚睡醒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沙哑。 沈旭白伸手摸了摸杨淮的头发：“睡吧，我去打点水。” 杨淮很乖地点头，用修长的手指勾了勾沈旭白纤细的手腕：“我睡不着了，哥早点回来。” 沈旭白点点头，拎着水壶去水房打了水。 去水房的时候，路过了其他几间住着矿难受伤工人的病房，沈旭白听到里面吵起来似的在骂矿老板不是东西，他们商量着要去找矿老板讨个说法。 沈旭白站在病房外面听了一会儿，就去开水房打水了。 可能是上一世沈旭白的性子在流浪的日子里被磋磨没了，也可能是看过了太多的新闻，听过了太多的不公，所以他对找矿老板讨个说话要上赔偿款不抱希望。 杨淮必然是跟他们这些人不一样的，有这功夫，还不如想想以后。 政府都已经出手了，要是矿老板真还有钱执行，赔偿款早下来了。 打上开水回去，一进病房，就瞧见好几个矿难工人的家属在杨淮病床边站着。 见沈旭白来了，打了个招呼，继续跟杨淮说。 “杨淮，这事儿咱们得尽快定下来，王老板那个老王八听说现在还在局子里关着，咱们这会儿去找铁定能找到人。要是等他被放出来，那可就晚了，之前西村那个废矿的老板不就是拿着钱跑路了？” 杨淮静静地听着，他不吭气，周围的人也摸不清他是什么意思，但是一个劲儿地劝。 既然要闹，那肯定是人越多越好。 而且杨淮是除了死掉的矿工外，受伤程度最严重的一个。 听医生说，整不好他就要这么瘫着过一辈子。 抬着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瘫子去闹，说不定会引起报社的重视，要是这件事被报道出去了，上面引起了重视，有人专门管了，他们的赔偿款就有戏了。 杨淮静静地听着，沈旭白拎着水壶站在人群后面。 这些人把病床围了个结结实实，他要是不推开别人，根本就挨不到病床的边。 杨淮的视线时不时地透过人群间的间隙看沈旭白。 “杨淮，你表个态，咱们先联名写横幅闹一闹，不管用了再抬着你一起过去讨钱。” 沈旭白站的有些累了，坐到了隔壁空出来的病床上。 他今天跑了大半天，私人的班车上也没有位置，就那么干站着，站了一个来回。 这会儿才终于能歇歇。 他一坐下，就被彻底挡住了。 杨淮看不到沈旭白，心里烦躁起来。 “你们先回吧，这事儿我再想想。” “成，你好好想，想好了让沈旭白过去告诉我们一声，担架也不用你操心，我们自己找。” 杨淮已经很不耐烦了，眉头蹙着，闭上眼摆了摆手。 “那我们走了啊，我们病房就在旁边，想好了就去喊我们一声。” 等人走了，沈旭白看到杨淮紧闭着眼睛，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他以为是杨淮的腿又困疼了，走到杨淮的病床边，手伸进被子里给杨淮捏腿。 杨淮睁开眼睛，看向沈旭白。 “哥，你怎么想？” 沈旭白心脏猛地一颤，他重生回来以后，最怕的就是自己做决定。 上一世，就是沈旭白自己做决定，结果让自己混的连顿饱饭都吃不到。 杨淮说什么他做什么就行，他怕自己给杨淮做主拿决定，反倒害了杨淮和自己。 “你做决定吧，我脑子没有你好，你想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杨淮微微侧了下头，问了一句：“医生说我的病多会儿能好？” 杨淮的情况特殊，医生每天来查房都会特别关注他。 会问杨淮很多详细的问题，杨淮也从一开始对自己情况的一知半解，变成了心里有数。 其实在沈旭白不在的时候，杨淮就让护士把医生喊过来，问过医生情况了。 他伤到了腰和腿，现在情况刚有好转，还不能靠着自己自主坐起来。 等他再恢复恢复，腰部有明显好转后，腰就有劲儿了，那会儿就能自己坐起来。 他的双腿问题不大，沈旭白照顾的也好，腿上的肌肉也没有萎缩。 等腰有劲儿后，好转的速度就会变快。 恢复好的话，他就能下床进行恢复训练。 医生也说了，只要他恢复的好，腰部的手术也不是非做不可，只要以后不要做体力活，不要太累，少弯腰抬东西，问题不大。 但是如果不遵医嘱，再次伤到了腰，就真可能变成永久瘫痪了。 医生也建议他，有条件的话，还是去上级医院做个手术，把腰椎砸伤的地方复位。 沈旭白摇了摇头：“医生没说具体时间，只说看你的恢复情况。” “哥，我想好好治，不想变成废人，也不想让别人看我笑话。” 杨淮这样一说，沈旭白就明白杨淮是什么意思了。 杨淮不愿意被他们当做工具抬出去要钱。 杨淮毕竟年纪还小，人又要强，他住院这么久，哪怕就是尿在床上，除了沈旭白以外的人想要帮忙，他都不让。 他就觉得自己的难堪让沈旭白一个人知道就行，他不愿意让别人看。 要真被抬出去，那些人一定不会花心思照顾杨淮，杨淮要是真憋不住没控制好尿了裤子，他们只会更高兴。 第7章 糖葫芦 那些人真的恐怖，得知杨淮不同意后，从讨伐矿老板变成了讨伐沈旭白和杨淮。 这些人里有一部分是外地去他们村里打工的，有一部分就是他们本村的人。 沈旭白上辈子自从离开村子后，就再没回去过，看到脸熟的同村人，从心里已经有了陌生感。 有人要去找杨淮，被沈旭白拦了下来，挡在病房门口听他们骂了一大通，大家气撒完以后，沈旭白才转身离开。 去水房里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对着水房镜子里的自己长呼一口气，整理好情绪，拍了拍脸，这才转身出了水房，拿着瓷缸下楼买饭。 县医院外面的街道两边一到饭点就有很多卖饭的，价格比县医院食堂的价格便宜，量也大，就是买的人多，得排队。 沈旭白排队的时候，这个卖饭的摊子旁边有个推着自行车卖糖葫芦的，一串糖葫芦五毛钱，就沈旭白排队买饭的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就卖了十块钱。 把沈旭白羡慕坏了。 沈旭白也会做糖葫芦，只是从来没想过卖。 这么一串糖葫芦，上面一共才五个山楂，山楂两块钱一斤，一斤山楂差不多能做十串，能卖五块钱，合下来净赚三块。 沈旭白看着那草把子上密密麻麻的糖葫芦，少说也有一百串，这要都卖了，那就是五十块钱，这可相当于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 单看卖一两个不挣钱，这可是纯纯的高收入啊。 沈旭白心跳的有些快，瞧着那草把子上的糖葫芦越来越少，他的心跳越来越快，脸颊也因为心情激动变得有些发烫。 看了好一会儿，卖饭的都收摊了，沈旭白才端着已经冷掉的饭回去。 杨淮坐在床上，透过窗户看着下面的沈旭白。 杨淮的床位靠着窗，坐起来后就能看到下面的街道。 自打杨淮偶然发现，沈旭白买饭的时候，他能从这里看到后，在沈旭白走之前，他就让沈旭白帮他坐起来。 沈旭白回了病房，拉着板凳坐到病床边，打开瓷缸盖子，用勺子舀上饭，一勺勺喂给杨淮。 其实杨淮早就可以自己吃饭了，但是他们就好像忘了或是没想起来杨淮可以自己吃一样。 沈旭白一如既往地喂饭，杨淮也心安理得的享受沈旭白喂饭。 “哥喜欢吃糖葫芦？” “以前喜欢吃，家里老做，一到秋天山楂熟了，我就去山上摘，摘一堆，能吃一冬天。” 那已经是很久远以前的事情了，久远到沈旭白回忆起来，都像是隔着一层雾蒙蒙的膜。 可即便是回忆起来有些不真实感，但那毕竟是沈旭白为数不多幸福的时刻，说的时候不自觉就带了笑。 这是这些天以来，杨淮头一回瞧见沈旭白发自内心的笑。 浅浅淡淡的，分外好看。 杨淮的心情也跟着舒畅了。 “我还没吃过糖葫芦，哥说的我也想吃了，哥去买两串吧，咱们一起吃。” 沈旭白说：“行，等吃完饭我就去买。” 喂完了杨淮，沈旭白把瓷缸里剩下的饭吃掉，去水房洗了瓷缸后，他下楼去医院外面卖糖葫芦的那人那里花一块钱买了两串糖葫芦。 拿着糖葫芦回去，给了杨淮一串，另外一串沈旭白放到了洗干净的瓷缸里。 杨淮看着沈旭白把糖葫芦放进瓷缸，问：“哥不吃吗？” 沈旭白是重生回来的，他现在身体的年龄是十六岁，但是心理年龄已经三十好几了。 早就过了对糖葫芦感兴趣的年龄。 沈旭白坐到床尾，掀开被子，露出杨淮的腿，给杨淮按摩双腿。 杨淮边吃边看沈旭白专注的给他捏腿。 糖葫芦在杨淮想象中是很甜的，但是他咬下去的这颗，酸的他倒牙。 把第一颗糖葫芦咽下去，他转头吐山楂核的时候，沈旭白探身把手伸到了他下巴底下。 “吐我手里。” 杨淮把山楂核吐到沈旭白手里，看着沈旭白走到垃圾桶旁，把山楂核扔进垃圾桶里。 杨淮不喜欢酸的东西，他原本打算把糖葫芦放下了，沈旭白把手往他下巴一伸，他又改了主意。 第二颗糖葫芦吃的时候，杨淮很谨慎地舔了舔外面的糖衣，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他把糖葫芦整颗咬下来，含在嘴里。 “好吃吗？”沈旭白问。 杨淮弯着眼睛点了点头。 说实话，其实一般，第二颗山楂不是很酸，但是山楂嘛，肯定是有酸味的。 只是酸味儿大小而已。 糖葫芦的卖点本就是酸酸甜甜。 杨淮不喜欢酸，但他喜欢沈旭白喜欢的东西。 沈旭白喜欢吃，那他就也喜欢吃。 “哥你对我真好。” 这已经不知道是杨淮第几次说这种话了。 沈旭白笑了笑，心里越发的安稳。 伺候一个瘫痪的病人挺累的，特别是杨淮这种个子比他高，也比他重的。 每天换床单换裤子，洗床单洗裤子就够累的了。 沈旭白却不觉得累。 甚至心里还希望杨淮更折腾一点才好。 沈旭白自打重生后，心里一直对前世流浪的那段生活有很强的恐惧感。 他怕自己这辈子还会落到那种田地。 杨淮在他心里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像杨淮这种人，很快就会崭露头角，现在不留恩，以后想要攀也高攀不上。 杨淮吃完了一串，沈旭白扔了签子，又把饭盒里的那一串递给了杨淮。 杨淮摆摆手：“这是哥的，咱们一人一串。” 杨淮拿着糖葫芦往沈旭白嘴里塞。 沈旭白张口咬住一颗糖葫芦，顺着签子捋下来，含进嘴里。 他把糖葫芦含到后槽牙那里，脸侧鼓囊囊地凸起一个圆润的形状。 杨淮用指尖戳了戳沈旭白的脸，眼睛弯弯的，眼里含着笑。 第8章 出院 一开始也都不愿意走，想要通过给医院施压的方式，让医院给矿老板施压，把他们的赔偿款发过来。 结果医院方报警了。 警察来了以后，跟他们说，要是在医院闹事，就都抓进去。 都是平头百姓，真遇到穿一身官皮的，谁也不敢放肆。 警察看着他们收拾东西走人。 沈旭白用轮椅推着杨淮出去的时候，正好撞见，两人看了扬热闹。 那些人走的时候，也瞧见杨淮和沈旭白了，也没给他们好脸。 等他们走了，沈旭白把轮椅推到楼梯口，扶着墙半蹲在杨淮面前。 杨淮扶着沈旭白的肩膀慢慢站起来，有些不稳地扑到沈旭白背上。 沈旭白早有准备，他轻轻晃了一下，很快就站稳了。 扶着楼梯栏杆慢慢地下了楼，把杨淮背到医院走廊的候诊椅上坐好，他又返回去，把轮椅抬了下来。 轮椅是借的医院的，医生说杨淮恢复的不错，可以带着他出去散散心，适当的锻炼下站立和走路。 杨淮也是心急，他已经躺了太久了，听医生说能出去了，还能锻炼站立，心劲儿又起来了。 沈旭白给医院压了十块钱，借了轮椅，每天都带杨淮下楼下转一转，天气好的话，他就推着轮椅带着杨淮去公园。 只是时间不能太久。 杨淮现在已经能控制住大小便了，很少会出现尿失禁的情况，只是他只要一感觉想尿，就必须赶紧上厕所，不然憋不住，最多五分钟。超了准尿裤子。 在外面不好找厕所，转一转，估摸着快到杨淮上厕所的点了，就赶紧先回去。 沈旭白的钱已经全都交了医药费，他们手里就只剩杨淮的那一千来块钱。 杨淮用的药贵，一天的医药费就好几十，这一千块钱根本就撑不了多久。 要是钱花完了，杨淮还没好，沈旭白就真傻眼了。 他根本就不知道上一世杨淮是怎么好的，也没人能问。 万一没好，手里也没钱了，他跟杨淮就只能回家。 沈旭白的眉头紧锁着，愁的他连话都少了。 推着杨淮在外面逛的时候，老是去看写着出租房屋的板子，有时候还要推着杨淮进去问问房租多少钱。 他没有跟杨淮说他的担忧，但是杨淮看出来了。 杨淮主动跟沈旭白说自己想出院，说在医院住的太闷了，不如在外面自在。 沈旭白劝了两句以后，就顺势说去问问医生。 医生说可以出院，每天按时过来输液就可以，还给杨淮开了药，让他带回去，一天三顿吃着。 沈旭白很是高兴，跟杨淮说了一声后，推着轮椅带着杨淮去外面找房子。 医院的轮椅不让病人带着走，出院以后就不能用轮椅了。 除了找房子以外，沈旭白还得找另外的工具，每天来回带着杨淮去医院输液。 医院外面有很多对外出租的单间，一间屋子每个月房租五块钱，包水电，厨房是公用的。 这比租个院子划算，租院子一个月就得十八块钱。 杨淮和沈旭白两个人，用不着租院子。 杨淮离不了沈旭白，沈旭白白天晚上的照顾杨淮，也得跟杨淮一个屋子待着。 房租是一个月一付，给了租金后，房东把钥匙给了他们。 看杨淮是这种情况，房东又好心的给杨淮找了辆人力三轮车，让杨淮和沈旭白先用着。 沈旭白千恩万谢地谢过房东，买了把新锁，专门锁三轮车。 他也动过买辆三轮车的心思，但是去问了价格，像这种人力三轮车，最便宜的也得两百块钱。 太贵了，原本还想着出院以后去旧货市扬瞧瞧二手的多少钱，没想到房东居然主动帮他们找了一辆。 院子里一共有五间房，一间是厨房，剩下的四间全都往外出租。 沈旭白得去医院里面给杨淮办出院手续，再把他们的被褥拿回来。 沈旭白先把屋子打扫了，扶着杨淮上了厕所，让他靠坐到床上，自己把轮椅放到人力三轮车上，骑着三轮车去了医院。 办出院手续挺麻烦的，楼上楼下的来回跑。 等沈旭白办完了出院手续，带着被褥和住院期间买的生活用品回来时，距离他离开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 杨淮在屋子里等的心焦，心里像是烧着了一团火。 听到沈旭白回来的声音，杨淮的心情才重新变得平静下来。 沈旭白把三轮车停在屋门口，抱着被褥进了门。 这会儿已经快五月份了，天气也渐渐热了，猛然从外面满头汗的进来，还觉得很凉快。 被褥有点挡视线，沈旭白转身探头往床上看了一眼，抱着被褥放到杨淮的旁边。 床就一个光板，上面啥也没有。 杨淮自己扶着床往地下挪，撑着床板站在地上，一只手抓着床板，另一只手伸过去跟沈旭白一起铺褥子。 沈旭白打断他：“你别动，你歇着。” “哥，我不是个废人。” “没人说你是废人，这活我来就行，你撑着床板站一会儿，累了就坐着。” 杨淮抿着嘴，有些委屈地看着沈旭白。 哎……到底还是个孩子。 沈旭白在心里叹了口气，缓和了口气跟杨淮说：“医生说你腰有问题，我怕铺褥子这又是拽又是抻的，再闪到你腰。” 沈旭白都这样说了，杨淮还是一脸委屈地看着抿唇看着他。 沈旭白刚才走的时间太长了，从这里去医院，走慢点也就十分钟，办个出院能用多长时间？一来一回的，半个小时怎么也回来了。 但是沈旭白离开的太久了，久到杨淮心里不受控地难受，焦躁的像是坐在烧红的灶台上。 沈旭白一回来，一跟他说话，他那股子难受劲儿下去了，但是紧跟着心里就涌上了一股子委屈。 说不上是为什么，他也知道沈旭白没有做错。 而且不求回报的照顾了他这么久，又细致又贴心，只要去过他们病房的人，都夸沈旭白细心，夸他有这么一个好哥哥。 杨淮知道沈旭白不会抛弃他，但是他想不通沈旭白为什么无缘无故对他这么好。 他找不到理由，心里就发慌，怕沈旭白现在无缘无故地对他好，以后也会无缘无故地把这份好收回去。 第9章 找活 他随口敷衍地说着好听话哄着杨淮，手是一点没停下来。 铺好了床单被褥后，又去门口拿其他的生活用品，一样样地把东西都摆好。 把三轮车推到窗户底下，用铁锁锁好。 三轮车上还有路上买来的菜和米，沈旭白卷起袖子洗了手，嘱咐杨淮他要去做饭，让杨淮不要乱动，要是站不住了就喊他，千万不要逞强。 杨淮答应的好好的，沈旭白也安心出了门。 这院子里现在除了他们一家，其他屋子还是空着的。 公共厨房也只有他们在用。 沈旭白点火的时候，听到杨淮喊他，赶紧就跑回了屋。 他以为杨淮是站不住了，结果杨淮是渴了。 给杨淮倒上水，沈旭白又走了。 离开没一会儿，杨淮又开始喊他，回屋把杨淮扶到床上后，沈旭白又回了厨房。 火刚点起来，就又听到了杨淮喊他。 沈旭白就这么来来回回的跑，杨淮除了要坐到床上还算是大事以外，其他的全是小事。 像是故意折腾沈旭白。 沈旭白挺累的，但也没发火。 杨淮叫他他就过去，跑了N次后，沈旭白突然开了窍，问杨淮想不想出去坐坐。 杨淮点头，沈旭白往门口搬了把带扶手的椅子，背着杨淮出去坐到椅子上。 斜对面就是厨房，沈旭白在厨房忙活的时候，杨淮一扭头就能瞧见他。 这下杨淮老实了，也不喊人了，坐在椅子上乖乖地看着沈旭白。 沈旭白的做饭手艺不怎么好，做出来的饭勉强能吃，远比不上之前买的那些饭。 杨淮也不挑，吃的比平常还要多。 沈旭白依旧是喂他，喂完了饭，还要喂水。 吃完了还要伺候着杨淮上厕所。 等到终于都妥了，熄了灯躺到床上，沈旭白浑身跟散了架似的累。 特别是后背，乏的都不行了。 杨淮躺在靠里的位置，沈旭白躺在外面挡着他。 沈旭白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了，突然听到杨淮问他：“沈旭白，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沈旭白实在是累的没力气，脑子已经混沌了，意识大半在梦里，少半在现实，听到杨淮的话，他咕哝了一声，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算是回应了。 说完以后，沈旭白就睡着了。 杨淮侧转身子，面朝着沈旭白，手指从被子里摸索过去，小心翼翼地抓住沈旭白的手指：“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沈旭白还是咕哝一声，咕哝完以后，小呼噜声就起来了。 杨淮笑了笑，挪着肩膀往沈旭白脑袋边挪了点位置，头轻轻地碰上沈旭白的头。 沈旭白睡着以后，手指无意识地抽动了几下。 杨淮张开手，顺势插入了沈旭白的指缝里，手指一收，跟沈旭白的手十指相扣。 杨淮心里害怕沈旭白会觉得他是个麻烦，离开他不管他。 但是偏偏在这种焦虑下，反倒是频繁地给沈旭白制造麻烦，看沈旭白好脾气地一次次回应他，他才能有片刻的安心。 他没有任何能给沈旭白的东西，沈旭白照顾他这么长时间，没有任何的好处。 他把自己藏钱的地方告诉沈旭白，那些钱他也没有过问，想着给了就是给了，这钱就是给沈旭白的，感谢他照顾自己。 结果今下午沈旭白回来以后，在厨房做饭的时候，杨淮翻出了出院的账单。 账单上清楚地写着他每天用药的费用。 住院期间的医药费和住院费再加上出院时医生给开的那一大堆的药，费用居然高达一千二。 费用已经超过了杨淮的存款金额。 也就是说，沈旭白在贴钱给他看病。 杨淮的心就跟针扎了似的，又是刺疼的难受，又是感动。 杨淮他爸死的早，没死之前也不怎么管他。 村里有小学，学费也不贵，对于矿职工家属的孩子还有额外的补贴。 村里的孩子五六岁就送过去读书，杨淮他爸往学校送了一年，第二年就不给他交学费，说是读书没用，下矿不用学问。 但是他也不管杨淮，杨淮自己偷偷过去学。 学堂的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杨淮不进教室，他就当没看见。 沈旭白他爸是个好人，对沈旭白好，对其他的小孩也好。 好多次碰到杨淮，都喊他去他家里吃饭。 沈旭白从小身体就弱，同村的孩子山上掏鸟下河摸鱼，他通通不能玩，这也就导致了沈旭白没什么朋友。 杨淮经常去他家，倒成了他唯一的朋友。 杨淮曾经跟沈旭白玩的很好，但是后来沈旭白的爸爸死了，妈妈改嫁以后，沈旭白就不跟他来往了。 杨淮去找沈旭白，沈旭白连门都不给他开。 路上碰见了，他打招呼沈旭白也不理他，时间久了，他跟沈旭白的关系也就淡了。 没想到自己出事以后，沈旭白居然会这么照顾自己。 他还以为沈旭白很讨厌他呢，原来不是。 沈旭白难得睡了个长觉。 醒了以后神清气爽。 在医院的病房里，半夜老是被各种声音吵醒。 一两天还好说，时间久了，沈旭白觉得自己都快神经衰弱了，长期晚上睡不好，白天就没什么精神。 昨晚这一觉，倒是把这段时间缺失的睡眠全都补上了。 杨淮还没有醒，沈旭白轻手轻脚地穿衣起床，去厨房做饭。 简单的煮了粥，炒了个土豆丝。 刚把菜盛出来，就听到杨淮在屋子里叫他。 沈旭白小跑着回去，瞧见杨淮支着上半身看着屋门口，见沈旭白来了以后，杨淮掀开被子：“哥，我要撒尿。” 尿壶就在床头放着，杨淮身高胳膊也长，他只要一探身一伸胳膊就能拿起来。 沈旭白赶紧过去拿尿壶，拎起来的时候，发现还挺重的，昨晚上他没有起夜，里面应该是杨淮尿的。 他倒也没问杨淮，为什么半夜能自己够着尿壶撒尿，白天看他醒了就够不着了。 乖乖地把尿壶递过去，看着杨淮尿完，把尿壶拿到茅房倒掉，又端着盆水倒进去冲洗干净才又送回屋子里，放到床底下。 杨淮视线落到搭在床尾的自己的衣服上，看看衣服看看沈旭白。 沈旭白立马会意，拿上衣服过去给杨淮穿。 穿好了衣服，杨淮要下床，沈旭白先把被子叠了放到床尾，去给杨淮穿鞋。 杨淮看着沈旭白没有脾气的尽心尽力地照顾他，感到一丝丝的愧疚，又觉得很满足，心里很爽。 杨淮的胳膊架在沈旭白的肩膀上，沈旭白搀着他慢慢地走，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杨淮的双脚，随着杨淮的步子往门口小步小步走。 门口有道十厘米高的门槛，杨淮迈腿时，沈旭白怕他绊了腿，一只手用力搂住了杨淮的腰。 出了门，走到昨天的椅子那里，杨淮坐上去，沈旭白去厨房看粥好了没有。 饭好后，吃完了饭，沈旭白把杨淮背到三轮车上去医院输液。 骑到医院外面的时候，又瞧见了那个卖糖葫芦的。 沈旭白经过他的时候，扭头看了一眼。 把自行车停到医院门口，背着杨淮下来的时候，杨淮在他背上说：“哥，等我好了赚上钱给你买一车糖葫芦。” 杨淮之前觉得自己给沈旭白的钱有余，才让沈旭白去买糖葫芦。 这会儿心里知道钱不够，说话就没了底气，开不了那个口。 要是没有他，沈旭白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可是现在他每天的医药费像座山一样压在他们背上。 连杨淮都发愁，钱没了他们该怎么办。 要是自己好不了了，以后该怎么活。 他总不能当沈旭白一辈子的累赘。 “我不喜欢吃糖葫芦，我是想卖来着，不过现在天热了，糖葫芦做好以后也存不住，山楂上面的糖会化。” 进了医院，杨淮躺在病床上输上液，沈旭白在旁边等的时候说：“杨淮，我打算去工地上找找活，我干活带着你，你到旁边等可以吗？” 工地上临时工的工资是日结的，不包食宿，但是当天给钱。 普通小工一天的工资两块五，技术工的工资翻倍，有些工种一天的工资能有八块钱。 沈旭白上辈子在工地上干过，当过技术工，那些技术他还记得，正好可以用上。 最重要的是，工地上缺人，是他现在最容易找到的工作。 杨淮问：“哥你干得了工地上的活吗？” 沈旭白细皮嫩肉的，在杨淮的记忆里，他除了挑水就没干过体力活。 工地上的活并不轻松，他怕沈旭白受不了那个苦。 他是不想让沈旭白去做那么累的活的，但是现在不让沈旭白去，他们也没其他活路了。 医院烧钱烧的厉害。 第10章 我都已经这样了 工地的工头或者其他需要找人干活的人，会来这里喊人。 每当他们来的时候，等着工作的人就会一窝蜂地围上去，都想往前面挤。 只要被人指到，就能跟着走。 剩下的人继续等待下一个过来招工的人。 沈旭白上一世就是在这里跟那些人一起等着别人挑选，可是这一世他带着杨淮。 就杨淮这样的身体条件，不会有人雇沈旭白的。 沈旭白直接去了工地上。 县城里这几年一直在盖房子，有些才挖了地基，有些已经盖好了楼，等着装修。 沈旭白在工地上除了起重机和挖掘机，什么活都干过。 沈旭白现在十六岁，这个年龄在工地上只够做一些搬砖、运沙、和水泥的活，工资给的低。 转了几个贴着招工的工地，别人一看他还带着个腿脚不便的杨淮，都不用他了，说工地上危险，挥挥手把他打发了。 还有个工地上的负责人说，让沈旭白一个人来就要。 沈旭白也没办法，让他自己一个人来他也放心不下杨淮，杨淮现在啥也干不了，自己一个人在家的话，摔倒了都起不来。 要是再加重病情，那就麻烦了。 转眼到了中午，回家吃了饭，扶着杨淮躺到床上，看着杨淮睡着后，沈旭白又出去了一趟。 也没走远，就在附近的工地上转了转，跟工人打听了下哪个工地上现在需要木工和抹灰工。 得知这个工地就缺木工后，沈旭白赶紧就去找了工地负责人自荐。 木工对年龄是有要求的，最低年龄就是十八岁，不然人家不要。 就算有些工地管理的不严，低于十八岁的也要，但是工钱给的低。 沈旭白把年龄报大了两岁，又当扬装了个窗户后，负责人就把他留下来了。 不过工地上不招临时工，只招长期工，工资月结，一天五块钱。 木工比较特殊，也不要求他一天在工地上待多长时间，但是要求他一个月做完多少活。 沈旭白说他家里还有个身体不好的弟弟，问中途能不能回家看看。 工地负责人说只要如期把活做完了，他愿意干什么干什么，愿意在哪儿待着就在哪儿待着。 要装的门窗是工厂定制的木门，装起来比较简单，按照工地的要求，一天要装够八扇。完不成要扣钱，超量完成也给奖金。 沈旭白千恩万谢，跟着负责人去登记了信息后，回家跟杨淮说了一声就去工地干活去了。 杨淮心里发堵，他不愿意让沈旭白去。 沈旭白还处于刚找到工作的兴奋中，跟杨淮说他会早点回来，给杨淮倒了一瓷缸水，又在床头放上了饼干后，就跑着出去了。 沈旭白上一世的时候，想找活干人家都不用他，这一世终于能赚钱了，心里激动的不行。 一开始还有些手生，装了几个门窗后，他干活的速度越来越快。 天黑后，工地上的工人陆陆续续都走了。 沈旭白也回了家。 工地外面有卖饭的，他回去的时候买了饭。 打开院门推门进去，瞧见屋子黑漆漆的，沈旭白心道坏了，走的时候忘了要给杨淮先把灯拉开。 灯线太短了，杨淮在床上够不到。 跑着进屋赶紧拉亮灯，灯一亮发现杨淮在地上趴着。 “杨淮!” 沈旭白赶紧过去扶。 杨淮也不知道在地上趴了多久，沈旭白扶他的时候，摸着他贴着地的皮肤冰凉。 “我该早点回来的。” 沈旭白很自责。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旭白的错觉，他在说完这句话后，很明显感觉杨淮压在他身上的重量轻了点。 扶着杨淮坐到床上，沈旭白上上下下地检查杨淮的身子和腿。 “地上这么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杨淮垂着眼睛，双手垂在床上：“没事的哥，我都已经这样了，再坏能坏哪儿去。” 听杨淮这么说，沈旭白心里难受极了。 杨淮的语气太消沉了，从沈旭白重生回来照顾杨淮开始，他这是头一次听杨淮用这种语气说这么丧气的话。 沈旭白抓着杨淮的手打他自己的脸，一边打一边自责的说：“怪我怪我，明天我去工地的时候带着你，咱们改成晚上再去医院输液。” 杨淮轻轻“嗯”了一声，头往前一探，就贴在了沈旭白的肩膀上。 沈旭白上辈子腿被打坏丧失劳动能力后，也有过很长一段很颓废的时光。 他都忘记是怎么熬过去的了，每天都在幻想自己能好，每天也都被现实打败。 杨淮掉到地上站不起来的时候，想必跟他那会儿是一样的，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不甘不愿相信却无能为力，不得不面对自己是个废人的现实。 沈旭白想想就觉得难受。 他眼眶一热，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了出来。 他也说不清是在哭前世的自己，还是哭现在的杨淮。 眼泪掉在杨淮的脖子上，热乎乎的眼泪顺着杨淮的脖子滑进他后背的衣服里。 杨淮脖子僵了一下，猛地抬头看向沈旭白。 沈旭白眼眶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低着头用一双泪眼看着他。 杨淮只觉自己心尖颤了一下，一颗心又酸又涨。 从没有人像沈旭白这样心疼过他，就连他自己都没这么心疼过自己。 他不是真的摔倒，也不是真的站不起来。 他就是生气沈旭白走的时间太长了，想让沈旭白心疼心疼自己，让他不放心自己，以后回来的快一点勤一点。 杨淮伸手擦沈旭白睫毛上挂着的泪，脸侧轮匝肌发紧。 “哥，我没事，以后我不这样了。” 他向沈旭白保证。 沈旭白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眼睛，把手上的一次性饭盒放到床头：“我去洗洗手，洗干净了咱们吃饭。” 沈旭白在工地上干活，即便是带着线手套，两只手也依旧很脏，还有衣服上，全是灰和土。 头脸也不干净。 沈旭白洗了手回去，给杨淮喂饭。 杨淮时不时就往沈旭白泛红的眼圈看一眼，看着看着，眼睛就移不开了。 第11章 领工资 漂亮极了。 沈旭白哭的时候没觉得，现在被杨淮一直盯着，倒是后知后觉的觉得有些难为情。 他怎么说也比杨淮大两岁，加上上一世的经历，现在瞧杨淮就跟瞧一小屁孩儿似的。 他觉得自己这么大的人了，在个小屁孩面前哭，丢面子。 喂完了杨淮饭，他自己把剩下的吃了。 端着洗脸盆去院子里的手压井里打水洗脸洗头，洗完以后又换下衣服洗衣服。 都收拾好了，开始了日常给杨淮按摩双腿，扶着他练习走路。 杨淮走路迈腿的时候腿和后腰都会疼，他硬是忍着，一声不吭地撑在沈旭白的身上，在屋子里来回走。 医生也说过练习的时候会疼，但是必须要忍痛锻炼，这样才可以尽早恢复双腿的功能。 医生建议每天练习时间不低于半个小时。 白天沈旭白不在的时候，杨淮就已经扶着床练习过了。 练到杨淮额上疼出了汗，沈旭白看不过去，才劝着杨淮先休息休息。 本来这就不是急能急好的，恢复起来就是一个过程。 “不练了哥，睡觉吧。” 杨淮倒在床上，脱力似的大口喘着气。 “行，我给你打水去。” 沈旭白用脸盆打上水，淘洗了毛巾给杨淮擦脸擦手，又搬来一个小凳子把脸盆放上去，给杨淮洗脚。 给杨淮收拾干净了，沈旭白自己也洗了脚。 把水倒掉，把盆放好。 临到要睡前关灯了，沈旭白又想起灯绳短，在心里记下后，拉了灯，走到床边躺上去。 “你起夜就喊我，我给你开灯。” 杨淮拉着沈旭白的胳膊把他往床里面拽了拽，轻轻地“嗯”了一声。 沈旭白太累了，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杨淮听着沈旭白绵长的呼吸声，手摸过去，拉住了沈旭白的手。 第二天天还不亮沈旭白就醒了，先去厨房做饭。 做好饭后喊醒了杨淮，跟杨淮吃了饭，趁着这个点工地上还没什么人，他扶着杨淮走到三轮车边，把杨淮扶进去坐好，骑着三轮车带着杨淮去了工地。 沈旭白一路把三轮车开到了他安装门窗的楼下，锁好了三轮车，背着杨淮上了二楼。 往地上铺上垫子，把杨淮扶着坐上去，自己才开始忙活。 做没做够一天的活是按照装了几个门窗算的。 昨天下午沈旭白忙到天黑也就装了四个门窗。 就是头两个浪费了时间，要是装头两个门窗的时候他速度能快点，昨天下午，他应该能装五个。 把昨天不够的那几个门窗补起来，昨天干了半天也算一天的工钱。 这工地上的木工少，负责的楼层也都不一样。 沈旭白也不担心别人会瞧见他领着杨淮。 这楼里面没有厕所，工地外面倒是有个公共厕所，只是有点远。 工地的工人想小便，随便找个背人的地方就解决了，只有上大号才去那个厕所。 杨淮想上厕所，沈旭白没敢带着他下楼，找了个空瓶子接尿。 等杨淮尿完，他拿下去找个角落倒掉，再鬼鬼祟祟地跑上楼。 中午吃饭也是沈旭白去工地外面买上饭，拿回来跟杨淮一起吃。 等到天黑透了，他才敢带着杨淮离开。 去了县医院输液的时候，医生已经下班了，又去找了值夜班的医生开了单子缴费拿上药，给杨淮输上液。 等他们输完液从医院里出来，已经晚上十点了，街上一个人也没了。 没有路灯，也没有手电，黑漆漆的路全凭经验和感觉。 到了家，又是洗漱，沈旭白比昨天还累。 沈旭白睡着了，杨淮却没有睡。 他今天在工地里面陪着沈旭白干活，外面工人的聊天声也传了进来。 他听那些人说，工地里画图纸的技术员水平不行，水电结构冲突，抽时间多看点书也不至于让他们返工，白拿那么高的工资。 一下子杨淮的心就动了。 杨淮爱看书。 他们村学校里面有间图书馆，里面的书绝大部分都是以前知青下乡时带过来的。 杨淮最喜欢溜进去看。 里面也有物理书和维修安装方面的书，他自学过。 他爱钻研这个，以前在矿上的时候，机器坏了他也会修。 只是他不会画图。 翌日沈旭白一睁眼，杨淮就跟他说想要买工地上画图的书。 沈旭白把这话放到了心上，中午大家都去吃饭的时候，他买上饭先给杨淮送上去，骑着三轮车就去了县里的书店。 沈旭白不知道工地画图要买什么书，问老板，老板也不知道。 打听了好几家书店，有一家书店老板说让他去县图书馆。 沈旭白又骑到了图书馆，这才知道要买什么书。 图书馆里的书可以买也可以办张借阅卡借着看。 沈旭白看着图书馆管理员拿出来的《建筑制图标准》《土木工程制图》《施工图手册》，看着后面的价格，陷入了沉思。 买不起。 太贵了。 干脆办了张借阅卡。 借阅卡借书的时候有限制，一次只能借出去一本书。 沈旭白选了最薄的一本带走，回到工地上给了杨淮，跟杨淮说还有好几本，等他看完再给他借其他的。 杨淮倒也不挑，一边看一边学。 又过了几天，沈旭白手里的钱全都用完了。 杨淮的两条腿还没有彻底好，他现在走路还是得扶着东西。 沈旭白愁的晚上睡不着，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也去问了，也打听了，那个矿老板果然是跑了，那些找杨淮让他一起去要赔偿款的旷工家属，一个都没拿到赔偿款。 除了最开始死了的那几个人，其他的全都没有赔偿，只对住院的伤员付了一部分医药费。 沈旭白叹着气，翻来覆去的换姿势，怎么也睡不着。 杨淮倒是心宽，反过来安慰沈旭白：“哥，不输液也不影响，吃药也行，也管用。” 沈旭白转身面朝杨淮，一脸忧愁地叹了口气。 杨淮说：“哥，我想去图书馆，以后我就不跟你去工地了，我到图书馆看书。” 沈旭白又叹了口气，说：“行，明天我送你过去。中午过去接你。” 杨淮点点头。 输的液停了，吃的药不能停，每个月的药费也不是笔小数目。 沈旭白已经不在外面买饭吃了，自己做饭，做一回饭吃三顿。 早上中午吃饱，晚上那顿就是锅底剩的一点饭加上水煮成粥。 杨淮不跟他去工地后，沈旭白在工地干活的速度更快了。 拼命似的，一刻都不敢歇着。 沈旭白负责的那层全都安好门窗后，工地负责人去验收。 负责人很满意，夸沈旭白看着个子小，干活倒是又快又利索。 沈旭白看负责人心情好，趁机问能不能把他的工资给结算了，从他来到现在也有大半个月了，一个月的活他已经都做完了。 负责人大手一挥，让他去找财务领钱去了。 沈旭白的工资加上超额完成的奖金，大半个月的工资一共领了一百五十块钱。 拿上钱，沈旭白骑着三轮车去图书馆带上杨淮去找医生检查恢复的情况，之前的药也吃完了，让医生重新开药。 杨淮的腿比之前要好，现在已经能独立站起来了，就是站不久，也能走，走不稳，走慢点还不明显，走快了一眼就能看出来他腿脚不对劲。 开好药，付完钱，沈旭白手里就只剩下三十块钱。 他挺开心的，回去的时候买了米面和肉，回家好好地做了顿饭庆祝。 医生说按照现在的恢复情况，再有两个月，杨淮的药就能停了，要是想要做手术，能直接去省医院做。 不想去的话，以后就这么生活也行，只要不干体力活，生活上没有多大影响。 吃饭的时候，杨淮跟沈旭白面对面坐着，大口地吃着饭。 吃完了饭，沈旭白又要去工地。 杨淮也要跟着去。 沈旭白高兴，带着杨淮去了工地。 到了工地上，还没进去就听到负责人在骂人。 “什么玩意儿？这是第几次了？我问你这是第几次了？这图画起来很难吗？因为你我们都返多少次工了！” 沈旭白听了太多次负责人的咆哮了。 这栋楼已经建好有段时间了，是县城里少有的通自来水的楼。 这个负责画图的人不知道是没接触过这方面，还是什么原因，老是把水电的走向画错。 工人也不懂这个，他怎么画的，工人就怎么装。 装是按图纸装的，但是装到一半就会发现两者有冲突。 “会画画，不会画滚蛋！” 第12章 画图技术员 “要不咱们回吧。”沈旭白小声地说。 杨淮把手搭到沈旭白的肩膀上下车：“没事，就这么进去。” 以往带着杨淮来工地的时候，沈旭白都是带着杨淮直接把三轮车骑进工地里停到楼底下。 这还是头一回要从工地门口走进去。 杨淮已经站到地上了，沈旭白还能怎么办，只能也跟着下去。 把三轮车锁好，杨淮把胳膊搭在沈旭白的肩膀上往工地里面走。 沈旭白一路低着头，一是看着杨淮的脚，工地的地上不平，他怕杨淮踩坑里或者碰到石头。 还有一个就是想要躲避负责人的视线，想装作隐形就这么从旁边混过去。 “你还别不服气，老子随便叫个人就比你行！”负责人看见沈旭白和另一个没见过的男的正朝这边走过来，手往沈旭白一指，喊道：“你，过来!” 杨淮指了指自己：“我？” “就你了，过来。” 杨淮搭在沈旭白肩上的手拍了下沈旭白的肩膀，宽大的手掌抱着沈旭白的肩膀微微用力，转向了负责人的方向。 杨淮挺胸抬头，尽量走的让人看不出异常。 “张工。”沈旭白冲负责人点头打招呼。 张工把一叠纸甩到杨淮手里：“你看看这图有什么毛病。” 杨淮在外面就已经听到张工骂人了，就算不看图纸，他也知道水电的走向有问题。 杨淮两只手把图纸拿在手里，快速地翻看了一遍，说道：“最大的问题就是水电的走向不对。应该电上水下。电管绕水管，主管在前直管在后。按照图纸上的安装，后续会出问题，就算勉强用，以后在使用过程中，自来水里可能会带电。这是很大的隐患。” “你瞧瞧！你看看！”张工指着杨淮，气愤地对画图的技术员说，“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我再看见你。” 张工是个包工头，自己没什么文化，为人够义气也大方，很多人都愿意跟着他干。 靠着手底下一直追随着的十几个兄弟承包工程发了家。 这个工程也是他承包的，但是现在盖楼房跟以前盖房子不一样，以前就是靠着老师傅的经验盖。 拉电线、铺自来水管那都是后续的事情，不影响盖房子。 现在盖楼房要图纸，审批的时候就要设计图，施工途中还要一直检查。 现在楼房盖起来了，该装修了，又要图纸。 拉水电也跟以前不一样，以前都是走明线，就在屋梁上挂着，或者钉在墙上。 自来水管也是明管子，哪有那么多的要求，要装修完以后看不出来走线和走的管子。 这种高端楼房最是麻烦，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就只能信任这个托关系进工地的技术员。 还说是大学毕业的，结果连个图纸都画不明白，画出来的还没装完就出了问题。 骂走了技术员，张工冲杨淮抬了下下巴：“看你挺懂的，你会画图？要不要来我这里干？” 杨淮老实地说：“我自学的画图，没有进院校学过。也没有过这方面的工作经验，不知道能不能胜任。” “诶，年轻人就是要胆大，院校学出来的也就那样，你画吧，明天能画完不？你要是能画好，我给你这个数。” 张工伸出两根手指转了转。 “两百？” 张工点头：“不错，你要是能胜任这份工作，跟着我干，每月工资两百块钱。你可以去外面打听打听，制图高级工的工资也就每月一百块钱，我可给你按着高级工的工资翻了一番，除了我这儿，你再找不到这个工资。” 工地上制图技术员的工资是多少，杨淮在学的过程中就已经打听过了。 他知道这个工资对他这个自学出来，没有证书的新手来说很高了。 “成，但是明天我只能保证改完这一个图纸，剩下的我需要实地看过才能改。” “没问题。” 张工也是实在找不到人了，因为这些图纸画的不对，他已经耽误了很长时间。 他承包的工地也不是只有这一个，一直没找到用的顺手的画图技术员。 只要杨淮比原先的技术员强，他就用。 而且他确实不看重是不是从正规科班学出来的，他连小学都没上过，还不是一样当包工头带着大家发财？ 他看着那些从院校出来的，也有不少草包。 张工走了以后，杨淮又把自己靠在了沈旭白身上。 沈旭白瞪大眼睛看着杨淮手里的那一沓图纸，震惊的连嘴巴都张开了。 杨淮看着沈旭白的样子觉得好玩。 又好玩又可爱。 特别是沈旭白看着有点肉嘟嘟的唇形。 杨淮手伸过去，用食指抬了下沈旭白的下巴，让他闭上嘴。 收手的时候，大拇指状似不小心地擦过了沈旭白的唇瓣。 沈旭白看向杨淮的目光都变了，眼睛里亮晶晶的，全是对大佬的崇拜。 “哇，杨淮，你太牛了。” 杨淮笑着冲沈旭白挑眉。 沈旭白的崇拜让他很受用。 “咱回家吧，回家画图去，我去给你买笔买纸，要什么工具你跟我说。” 杨淮要改的这张图，就是沈旭白这段时间安装门窗的房型，杨淮跟着沈旭白来工地待过几天，心里有底。 一起去买了需要的工具，沈旭白跟杨淮回了家。 回家后又是搬桌子又是挪椅子，还给杨淮准备了糖水。 沈旭白站在杨淮身后，一脸崇拜地看杨淮在一张空白纸上用线条画出了复杂的图形。 他拿着把蒲扇给杨淮扇风。 看杨淮的目光就像父母看自己智商超群的儿子一样，眼里带着不可置信和一种无法言喻的自得。 要不是沈旭白从小就跟杨淮一个村子，知道他连小学都没有读完，知道杨淮才自学画图半个月，他都要怀疑杨淮是从哪个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了。 怎么会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图画的这么好啊！ 那些厚厚的书，沈旭白只是看着就头疼，杨淮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完，这真的是人的脑子可以办到的吗？ 第13章 差错 沈旭白是干木工的，杨淮跟沈旭白说需要测量什么，沈旭白就去测量什么。 沈旭白在工作时很认真，反复测量三次都是一样的数值才会告诉杨淮。 杨淮现在是工地上的正式制图工，深得张工的信任和重用。 张工把之前的那些图纸也都交给了杨淮，让杨淮全都查一遍，看看有哪里不对，及时发现及时纠正。 杨淮的记忆力很好，书上的东西过目不忘，虽然他这是头一回在工地上干活，但是还真让他找出了不少问题，提出了很多实用性的建议。 杨淮的地位水涨船高，张工就连自己其他几个工地的图纸也都让杨淮看。 杨淮不能久站，走的久了也不行。 画图是一定要实地测量的，杨淮不能事事亲为，就让沈旭白以当他学徒的名义跟着他。 凡是需要测量的活就沈旭白做，杨淮是能坐着就不站着，累了还能靠一靠沈旭白。 原先的技术员经常跟工地上的工人吵架，杨淮跟那技术员不一样。 工人能看懂图纸的不多，看不懂图纸又要照着图纸上的施工，免不了就会有一些出入。 张工得知后，把杨淮和施工的工人都找来了，指着他们问问题出在哪里。 工人直接把责任推到了杨淮头上，说是杨淮的图纸画的不对。 把沈旭白气的不行。 抢在杨淮之前开口解释：“才不是！图纸一点问题都没有，是他们看不懂图纸也不问，把图纸拿反了。你们照着一张反过来的图纸施工，那能对吗？” “就是他画的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明明就是你们看不懂硬装懂！你问了吗？” 张工把视线挪到杨淮脸上，问：“你怎么说。” 杨淮低着头，语气里带着检讨：“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以后我会在图纸上标好‘上下左右’。” 张工突然就笑了。 跟沈旭白吵架的工人一听这话，立马就指着杨淮冲着张工说道：“头儿，你听听，他自己承认了，就是他的问题，人家其他技术员都标上下左右，就他没有，你没来之前他还死不承认！” 哪有技术员会在图纸上标上下左右的？图纸上有坐标，看坐标就能知道图纸的方向。 连这个也看不懂的话，只能说明真的就是完全不懂。 图纸看反导致现在立柱比原先设定好的偏移了1.4米，万幸还只是开了个头就被杨淮发现叫停了。 杨淮叫停了施工，说要返工，在扬的工人都不干。 杨淮就让沈旭白赶紧去给张工打电话。 张工心里跟明镜儿一样，谁对谁错他心里一清二楚。 杨淮现在要巡视他的几个施工现扬，不是在工地上守着，肯定不可能面面俱到。 只能像现在这样发现不对后及时叫停，把损失降到最低。 “你们说怎么办吧。” 工人立马就嚷了起来：“既然是他的失误，这些损失当然要他来赔！” 这些立柱要是再发现晚一点，等到彻底的建完才发现，将会损失超过五十万。 现在发现的早，这个损失还能挽回来。 现在停工重建，各种损失加起来也超过两万了。 张工看着杨淮：“小杨，你怎么说？” “我听您的。” 张工意味深长地看了杨淮一眼，冲着工人摆了摆手：“行了，这事儿杨技术员担着了，你们干活去吧。” 沈旭白气鼓鼓的瞪着那些工人的背影，工人走出去后，沈旭白扭头看杨淮的时候，眼里带着强烈的无奈和不甘。 地基得重新打，那些料也得重新买，那得是多大一笔钱啊，他们现在连杨淮的手术费都凑不出来，哪里有钱赔。 张工走过来，拍了拍杨淮的肩膀，语气里带着赞赏：“行，不错，小伙子能担事，有我当年的风范。你也回去好好干活吧，别跟他们计较，一群人里连一个认字的都凑不出来，随他们去吧。” 为首的工人是跟着张工一路走过来的工人，他依仗的就是跟张工之间的情谊。 杨淮也早就看出张工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与其一味地推卸责任，还不如顺势而为。 而且这件事，就算他不解释，明眼人也能看出谁对谁错。 更别说每个工地都有技术员，这图是杨淮画的没错，但不是他负责督建的。 建错了，但他画的没错，这责任就落不到他头上。 杨淮带着沈旭白从张工的办公室出来，大步往外走。 沈旭白扭头看了一眼，瞧见办公室的门关上了，他赶紧快走几步，走到杨淮身边，让杨淮把手搭在他肩膀上。 “张工这意思，是让咱们赔还是不赔啊？” 沈旭白都要愁死了，他穷怕了，上一世他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没钱的日子，最后是活生生饿死的。 给杨淮看病的钱他不心疼，但是这种被冤枉赔钱，还是这么一大笔，他心疼的不行。 只要一想这心里就跟剜肉似的疼。 杨淮轻笑，低头把嘴巴凑到沈旭白耳朵边：“放心了，不赔钱。张工手底下这么多工地，哪能真看不出来这是谁的问题。他就是不想罚自己兄弟而已，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技术员有自己的办公室，杨淮回到办公室，曹光立马就站起来了，表情局促又紧张地看着杨淮。 “杨老师……” 杨淮扫了曹光一眼，把图放到桌子上。 曹光就是这个工地负责画图的技术员，监督工地按照图纸施工的也是他。 这次事件，正经追究下来，要负责任的人是他。 只是所有图都是杨淮看过改过，张工找杨淮找习惯了，所以出现问题以后，直接找杨淮问话。 杨淮坐到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抬头看向曹光：“这次的事我担了，以后不要再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曹光的表情都快哭了，一个劲儿地对杨淮表示感谢。 “还有，去给其他工地的技术员打电话，让大家在所有图纸上都标好上下左右，施工的时候盯紧点，有不懂的，施工途中有疑惑的过来找我。” 其实应该是跟工地的工头沟通，但是这几个工地的工头全都是跟着张工的老人，根本不听劝，技术员的话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屁。 说了不听，又得罪不起，最后就演变成了明明发现了问题，但是眼睁睁看着工人按照错误的方式施工。 像是看反图纸，导致施工位置跟原定位置偏移这么大的问题，应该第一时间就喊停的。 曹光性子懦弱，怕得罪工头，硬生生地等到了杨淮自己发现。 沈旭白倒是能跟曹光共鸣。 曹光窝囊性子软，他性子也差不多。 自打他上辈子被人打断腿成了残废后，沈旭白就在窝囊这条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现在重生了，依旧是个窝囊性子，不愿意跟人起冲突。 谁要是跟他大声说话，骂他两句，他下意识就想跟对方道歉。 再也没有了上一世单枪匹马找上门的冲劲。 杨淮原本也没有要跟曹光计较的打算，曹光是托关系进来的，曹光来的头两天，张工就专门找过杨淮，跟他说多照顾曹光。 杨淮打听过曹光的背景，没打听出来。 曹光本身嘴也严，来工地有几个月了，愣是没有提过自己家里是做什么的。 穿着打扮上跟他们也没什么差别。 第14章 新邻居 晚上张工跟工头一起吃饭的时候，工头随口提了一嘴，说杨淮这个小年轻不错。 曹光自打这件事后，倒是经常去找杨淮请教。 沈旭白现在以学徒的身份跟在杨淮身边，也领着一份钱。 他也想学，但是真看不懂，也学不会。 杨淮教他，他也学不会，那些在杨淮手里很轻易就能画出来的线条，在沈旭白这里就跟乱糟糟的棉线一样打成了一团死结。 沈旭白无数次感慨人跟人的不同，杨淮就读了个小学一年级就辍学了，他好歹也是初中毕业。 杨淮两个礼拜就能学会画图，很轻松就能把理论和实践结合起来。 而他上一世在工地上还干过几年，对施工啊各方面的了解要比杨淮多。 可就是不行。 不服不行。 杨淮现在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俨然是个专家。 技术员有啥问题都来找他，左一个‘杨老师’右一个‘杨老师’的叫着，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要是他们知道杨淮的真实年龄估计要把眼珠子惊掉。 沈旭白把自己年龄往大的报大了两岁，杨淮更狠，他直接报大了八岁，对外说自己二十二。 也就是杨淮个子高，皮肤也晒得黑，五官也硬朗，说话办事沉稳，倒是也没人怀疑他虚报年纪。 曹光非常好学，下班以后还经常来他们家里请教。 杨淮在屋里给曹光讲，沈旭白在厨房做饭。 来的多了，曹光跟他们熟了，问他们：“杨哥，你跟小沈就睡一张床？” 杨淮这个人非常能忍，在工地上走路走的腿都肿了，愣是步伐不变，不让人看出来他腰腿不好。 晚上回屋了，沈旭白又是热敷又是给他按摩的照顾他。 “嗯。” 杨淮端起沈旭白给他端到手边的水喝了一口，随意地“嗯”了一声。 沈旭白上一世在工地上住过，工地的宿舍也简陋，就搭个棚子，或者直接住在盖起来的楼里。 用砖头搭个架子，上面铺上木板，做成大通铺。 工地宿舍里的通铺其实挺大挺宽的，跟那个比起来，他跟杨淮这张床睡两个人是有些小。 这床宽一米五，本身就是个偏小的双人床。 杨淮又长个子了，肩膀也更宽，两人躺一张床上得有一个人侧身睡。 沈旭白经常早上睡醒发现自己被杨淮抱在怀里，杨淮说床小，怕他掉下去。 沈旭白想换个大点的床，从工地上搬点砖做个架子，上面搭上木板跟这个床板持平，把床拓宽些。 杨淮说屋子小，床弄那么宽，进门看着压抑。 他们租的这个屋子没有隔间，一进门就能望到底。 这屋子本身就是个偏房，本身就是细长的结构，床后面还放着柜子，要是床加宽了，过道就窄了，看着确实是不得劲儿。 沈旭白也提出过想要把柜子挪出来，在里面再横着加一张床。 杨淮一票否决了，说没有必要，又不在这里常住。 杨淮都说不在这里常住了，沈旭白自然也就不费那个心思了，也不怎么往屋里置办东西。 随时等着搬。 “不会挤吗？” “不会，习惯了。” 曹光看看杨淮又瞅瞅沈旭白，很是羡慕：“哇，你们兄弟感情真好。” 杨淮点点头：“是挺好的。” 沈旭白听杨淮这么说，心里美滋滋的，脸上也美滋滋的。 “师傅，你们旁边的屋子住的谁呀？来了几次也没见到人。” “没有人住。” 也不知道是房东老不在这里，即便是有想租房子的也遇不到他的缘故，还是他就是彻底忘了这里还有几间空房间。 总之这几个月以来，这院子里就没加过新住户。 沈旭白和杨淮的房租，他也不怎么积极收，上回交房租，还是在路上正巧碰见房东了，给的。 曹光搓了搓手：“那个，师傅，我想住进来可以吗？” 杨淮给了曹光房东的地址，让曹光去跟房东说。 第二天傍晚，杨淮跟沈旭白从工地上回来的时候，发现院门大开着，正屋的灯亮着。 杨淮跟沈旭白对视一眼，沈旭白小声说：“不会真是曹光吧？” 曹光从屋子里出来，笑呵呵地招呼杨淮和沈旭白：“师傅、小沈，快来，我给你们带礼物了。” 杨淮和沈旭白两人走进院子，走到曹光屋门口，还没迈腿进去，沈旭白就愣住了。 曹光的屋子里又是音响又是电视，床一看就是新买的，床垫是席梦思。 席梦思床垫要八百块钱，就这么一张床垫，抵普通工人一年工资了。 沙发也是真皮的，屋里面还有饮水机。 衣柜也是崭新的。 墙上还贴着墙纸。 这屋子从外面看已经饱经风霜，屋子里面却是最现代化的装修和家具。 让沈旭白有种割裂感。 甚至隐隐有些肉疼。 杨淮眼里也闪过惊讶，但是面上没表露出来。 “曹光，你有这条件你住这儿？” 沈旭白觉得不可思议。 他一直以为曹光家里就是普通条件，没料到曹光居然这么有钱。 都能买得起这么好的家具了，还用得着住这破地方？ 曹光挠挠头：“我这不是想着离师傅近点，省得来回跑。” 沈旭白迈进曹光的屋子里，从进门那一刻，就在“哇”来“哇”去。 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坏了。 沈旭白上辈子干工地的时候其实没见过什么好家具。 这辈子跟着杨淮来回跑，有几间房子，张工让杨淮做室内设计，给整一整，装修一下。 沈旭白才真正的头一回在这个年代，在这个小县城里，见到了高端家具。 曹光打开电视，沈旭白又一次惊讶。 “不是吧，彩色电视机？” 曹光疑惑：“电视机不就是彩色的吗？” 沈旭白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曹光，拉着曹光坐到沙发上，自己跑回自己屋子里给曹光倒了杯水端回来。 把水杯放到曹光手里，沈旭白真诚发问：“曹光，你有这实力，到工地当什么技术员呀？” 曹光说：“我的理想是当建筑设计师，来实习的。” 曹光很喜欢建筑设计，也很努力，但是他的天分属实不怎么样。 工地上那么多设计师，曹光是除了沈旭白以外最笨的一个。 “曹哥，你一定会成功的！” 沈旭白坐到曹光身边，眼里闪着光的给曹光捶腿，一副狗腿子样。 杨淮站在门口，目光沉沉地看着沈旭白跟曹光凑近乎。 从沈旭白迈进曹光家门，就跟忘了还有他这么一号人。 眼睛里全是曹光和曹光的这些家具。 杨淮看着沈旭白对曹光的这股热乎劲儿，心里不舒服。 连带着看曹光都不顺眼了。 他视线扫过屋子里的家具，在心里估摸出了价格。 暗暗咬牙发誓，以后一定要比曹光有钱。 沈旭白太热情了，热情的曹光有些招架不住。 过了会儿才发现杨淮还站在门口没进来。 “师傅，进来坐。” 曹光站起身，指着自己身边的沙发空位。 杨淮转身：“不了，有些累，我先去睡了。” 曹光眼里闪过失望。 杨淮要去睡觉，沈旭白也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追出去，临出门前还给曹光挥了挥手：“曹哥拜拜。” 杨淮往后看了一眼，不满已经要溢出眼眶。 第15章 停工 沈旭白比杨淮慢半步进去，他以为杨淮会开灯，都快走到屋中间了才停了脚步。 疑惑转头：“怎么不开灯？” 杨淮没有吭声，在黑暗中像头伺机捕猎的猎豹一样盯着沈旭白。 “杨淮？” 沈旭白小声地喊了杨淮一声，没有听到回应，他又折返回去，走到门边，伸手去拉灯绳。 门嘭一声被关上，咔哒一声上了锁。 沈旭白吓了一跳，本能地缩了下脖子。 下一秒，他就被杨淮抱进了怀里。 杨淮把脸埋在沈旭白的颈窝处，灼烫的鼻息喷在沈旭白脖子上。 沈旭白一下子就不动了，朝后仰着脑袋僵着身子问：“怎么了？” 杨淮没说话，默默地收紧了箍着沈旭白的手臂。 “是累了吗？” 杨淮点了点头。 沈旭白把胳膊绕到杨淮身后，轻轻地在杨淮背上拍着。 杨淮有多拼，每天都跟着他的沈旭白最是清楚。 杨淮除了每天巡视检查工地以外，还要读很多专业书。 还要指导其他的技术员。 也就是最近，把技术员教的能独立工作，不出错了，他才清闲了一些。 杨淮的时间很紧，回家都躺床上了，还要想白天的工作。 今天又一个工地收尾了，张工给杨淮放了三天假，他终于能歇一歇了。 杨淮躁动的心在沈旭白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但是心里的不满和嫉妒却一点都没有少。 反倒是有越来越浓的趋势。 “你喜欢曹光还是喜欢曹光的钱？” “我？” “嗯，你喜欢他什么？” 沈旭白眨眨眼：“我不喜欢他，也不讨厌他。” 杨淮直起身子，双手捧着沈旭白的脸，在黑暗中跟沈旭白对视：“你不喜欢他，你对他那么热情？” 杨淮的力气用的有些大了，沈旭白的脸颊被他的大拇指按的有些疼。 沈旭白伸手掰杨淮的手，皱着眉说道：“我不喜欢他，我只是很羡慕他。” “羡慕他什么？” “有钱啊。要是咱们也那么有钱，就能把你的手术做了，还能找最好的专家，保管你做完手术跟以前一样活蹦乱跳的。” 杨淮的心软了一下。 他闷闷地发出了愉悦的笑声。 松了手，把沈旭白抱进了怀里，很轻地在沈旭白头顶叹了口气。 “我真拿你没办法。” 他是生气的，沈旭白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他气沈旭白对别人那么好，他明明就在门口，可是沈旭白满眼都是别人，连一丝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他想要冲沈旭白发火，想要给沈旭白教训，让他知道自己有多不喜欢他这样。 可是沈旭白仅仅用了三言两语，就把他的火气消了。 沈旭白摸到了杨淮身后的灯绳，拽了一下，把灯打开。 打开灯后，沈旭白拍了拍杨淮的后背，小声说：“累了就先去床上睡，我给你打水洗脸洗脚。” 杨淮“嗯”了一声。 沈旭白往后退了一步，跟杨淮分开点距离，视线往上抬，他以为会看到杨淮疲惫的脸，结果却看到了一双发红的眼睛。 杨淮的眼睛是气红的，沈旭白却以为是休息不好累红的。 有些心疼地摸了摸杨淮的眼睛，杨淮配合地闭上眼，握住沈旭白的手腕，把眼睛贴到他手指上，脸也顺势贴到了他的手掌心。 沈旭白由着杨淮把脸贴在他掌心贴了好一会儿。 关灯后沈旭白走回床边，还没等他脱鞋上床，就被杨淮拦腰抱到了床上。 杨淮把他抱在怀里扒他衣服。 沈旭白扭得跟泥鳅似的。 “别别，我自己来，我自己脱。” “哥老帮我脱，我也帮哥脱。” 杨淮丝毫不松手，他的力气比沈旭白大很多，牢牢地把沈旭白箍在怀里。 沈旭白还顾忌着杨淮的腰伤，也不敢真的很用力的推杨淮，怕他闪到腰。 但是又实在不想让杨淮脱他衣服，双手死死地按着自己衣服下摆。 杨淮又去扒他裤子。 沈旭白慌乱地去拽裤腰，杨淮把他按在床上，抓着裤腰就把他裤子扯下来了。 “别别别！” 沈旭白两条腿乱扑腾，一脚踹在了杨淮下巴上。 踹到杨淮后，沈旭白就愣了，赶紧坐起来探身过去摸杨淮的下巴。 “你没事吧？疼不疼？”大佬，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杨淮趁机把沈旭白的裤子脱了，把裤子往床尾一扔，他又去扯沈旭白的衣服。 沈旭白哪里还敢反抗，乖乖地由着杨淮把他衣服也给脱了，掀开被子把他裹住按在枕头上。 杨淮躺到沈旭白旁边，胳膊搭在沈旭白的被子上，把他隔着被子贴到自己胸膛上。 沈旭白也不敢动。 杨淮发出心满意足地喟叹。 沈旭白是背对着杨淮的，他小心翼翼地在被子里转了个身，从被子里伸出手指戳了戳杨淮的下巴。 小声问：“还疼吗？” “疼，你给我揉揉。” 沈旭白听话地伸手揉。 揉了一会儿，杨淮把他的手握住，塞回沈旭白的被子里。 “行了，睡吧。” 现在已经深秋了，白天晚上温差大，白天天气好的时候还挺热的，一到了晚上，穿着秋衣走在外面都要冷的打冷颤。 沈旭白的身体不好，身子骨弱。 天一冷手脚就发凉，特别是脚。 现在还好，等到入了冬，不往玻璃瓶里灌上热水塞到被子里，他能冻的睡不着。 杨淮的体温高，胳膊上肌肉结实，胳膊往沈旭白被子上一搭，把沈旭白的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 没一会儿沈旭白就迷瞪了。 似梦似醒间，他觉得脸上有些痒，把脸在被子上蹭了蹭，半张脸都缩到了被子里。 “哥，别羡慕他，以后我也会让你过那样的生活，我会让你过得更好。” 杨淮的声音很小，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落在沈旭白的耳朵上。 沈旭白眼皮都睁不开，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他咕哝了一声，就彻底地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睡醒，沈旭白躺在床上又把这事儿给想起来了。 杨淮下巴搭在他头顶，跟八爪鱼似的搂着他睡得正香。 沈旭白一会儿觉得可能就是杨淮说的，一会儿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梦到的。 因为他接近杨淮的目的性太强了。 昨晚上迷迷糊糊听到的那句话，完全就是他内心深处最期盼的。 沈旭白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真是糊涂了。 沈旭白穷怕了，饿怕了，对钱有一种很强的执念。 有点钱就往银行存。 杨淮的工资全都交给他，跟他的工资存在一起。 张工确实是个大方的老板，每个工地收工后，他都会给主要的负责人发奖金。 杨淮的那份自然也没落下，甚至堪称丰厚。 比杨淮自己一年的工资加起来都多。 跟着张工干了半年，俩人存了小三千块钱，照这个速度下去，明年就能存够钱做手术了。 入冬后，工地上的活就停了，这边的项目都交工了以后，得来年开春以后才能开工。 张工让杨淮趁着这个时间去考个证，他这边会给杨淮提供机会。 85年的时候，工地画图技术员的资格认证还没有统一的考试制度，主要依托单位评级和行业培训认证。 所以才造成了这行技术员鱼龙混杂，想找个好的技术员很难。 杨淮也很珍惜这次机会，而且他也确实觉得考证很有必要。 他不一定在这里干一辈子，要是没有证，以后要是去一些大工地，没有证第一轮就给涮下去了。 张工是注册了房地产公司的，他找的渠道考出来的证含金量很高，行业内的认可度很高。 而且张工的意思，是直接让杨淮考高级工人技师证。 要考这个，必须会机械制图、房屋建筑制图、建筑构造、城乡住宅设计等。 参考书已经给杨淮送过来了，杨淮的时间很紧。 第16章 武侠书 杨淮整天都在家里看书，有时候遇到看不懂的，就去图书馆里找工具书。 沈旭白天一冷就不愿意出门，整天窝在家里不出去。 屋子里没有暖气，杨淮找人打了四百个蜂窝煤放到院子里，又从供销社买了蜂窝煤炉，生了火关好门窗，屋子里也挺暖和的。 沈旭白跟着杨淮屁股后面忙出忙进的时候，觉得日子过得很快。 累归累，但是日子过得很充实。 那会儿天天盼着闲下来。 真闲下来了，他成天一个人待着就又觉得无聊了。 工程一结束，曹光就走了。 走之前还把自己屋的钥匙给了杨淮，跟他说可以随时去他屋子看电视，玩游戏机。 杨淮把曹光的钥匙给了沈旭白，让沈旭白闲了就去看电视。 沈旭白哪有那个胆子。 曹光那一屋子的家具太贵了，他怕不小心再给曹光磕碰坏了。 沈旭白上一世去南方下海的时候，连彩色电视机都没有听说过。 后来流浪的那些年里，他瞧着城市不断地重建，街上的广告从纸质变成了喇叭，慢慢的，街上出现了巨大的彩色荧幕。 他知道这个年代的彩色电视机一定很贵，万一要是弄坏了，他怕再把杨淮的手术费赔进去。 人太闲了就容易瞎想。 沈旭白想的多，睡觉做的梦也就跟着多。 他越来越频繁地梦到前世，每一次都会吓出一身冷汗、手脚抽动。 杨淮每次都会被惊醒，然后搂着他安抚。 最初只是晚上睡觉会梦到，没多长时间，他白天睡觉的时候居然也梦到了。 还让从图书馆借书回家的杨淮撞见了。 杨淮立马就带着沈旭白去了医院，也没检查出什么问题，开了点安神的中药就回去了。 回去后杨淮也不看书了，就盯着沈旭白看。 沈旭白让杨淮看得心里发毛，跟杨淮商量：“你能不能别看我了。” 杨淮皱眉沉思片刻，说：“从今天起，你跟着我去图书馆。” “我不去。” 沈旭白立马就拒绝了。 他才不愿意看书，看见书就头疼。 “图书馆里新上了几十本武侠小说，去看的人挺多的，我想你可能也会喜欢。” 沈旭白摇头。 杨淮叹了口气，跟沈旭白要上钥匙，去曹光的屋里把电视机搬了过来。 “杨淮，这样不好吧？你快给他搬回去，这玩意儿可贵了，整坏了咱们手里的钱不一定够赔。我可听说曹光那屋里最贵的一件家具要一万多，我瞧着就数这电视贵，指不定就是它。” “坏了我赔。” 杨淮把电视放到柜子上，插上电，把线都接好。 电视一打开正好就是一部武侠剧，杨淮调了下电视的位置，让屏幕正对着沈旭白。 沈旭白活了两辈子也没看过这些，一下子就被电视里面的剧情吸引住了。 杨淮拿着书本去了隔壁的曹光屋子。 杨淮看书的时候，不喜欢嘈杂的环境，他喜欢安静。 电视的声音吵的他看不进去书。 沈旭白裹着被子窝在床上，看得津津有味，连饭都忘了做。 等杨淮把饭端到他手里了，他才想起来看看表，看现在几点了。 有了电视机转移注意力，沈旭白很少做噩梦，就是看电视看得有些上瘾，整天守在电视跟前。 电视节目不多，每个台播放节目的时间都不定。 但是每天下午三点到五点之间全都是雪花，没有电视节目可看。 沈旭白这个时间就跟被抽了魂儿似的难受。 杨淮看这也不是个办法，干脆就带着沈旭白一起去图书馆看书。 沈旭白当然不愿意，可是杨淮一黑脸，他就怂了。 乖乖地套上军大衣，带上厚帽子，跟着杨淮出门。 出去后其实没有沈旭白想象中的那么冷，遇到有冰的地面，杨淮伸手拉住了沈旭白戴着手套的手。 周围路过的人，全都扭头看着他们，觉得两个男人大马路上手拉手很稀奇。 沈旭白的鞋底不防滑，他低着头，注意力全在地上的冰面上。 杨淮倒是瞧见了。 有几个一起相跟着走的人，眼睛看着他们，捂着嘴说小话。 杨淮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不在意。 他这半年长得很快，身高已经一米八了，沈旭白也长了，身高快一米七了。 他们两长得都好看，特别是杨淮，他五官长开了不少，俊朗非凡。 又是工地上的技术员，赚的钱也多，有人就起了给他介绍对象的心思。 他全都拒绝了。 沈旭白虽然个子低一些，但是跟这里的其他男人比起来，也不算矮，就是一般身高。 沈旭白长得好看，是那种一眼看过去感觉惊艳的好看。 白白净净的一个男生，说话也温柔，脾气也好，特别的招人喜欢。 杨淮的五官有攻击性，黑着脸的时候还挺吓人。 看上他想跟他处对象的姑娘，大多是托别人过来跟他说。 但是看上沈旭白的姑娘们，那一个个的可主动了。 杨淮少说有二十次，他跟沈旭白从工地里走出来，被等在工地外面的姑娘拦住。 红着脸跟沈旭白表白。 姑娘脸红，沈旭白也脸红。 看得杨淮心里火大的不行。 杨淮遇到这种事会干脆利落地拒绝，但是沈旭白不会，他连拒绝女生的表白都很温柔。 姑娘红着脸来，红着脸走，然后下次还来。 杨淮也是忍无可忍，进出工地的时候干脆搂着沈旭白宣誓主权。 就连上厕所都要带着沈旭白。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们住在一起，睡一张小床的事被别人知道了。 然后来找他说亲，和来找沈旭白表白的人都少了。 大家私下里都喊他们变态。 说他们是二胰子。 对他们敬而远之。 沈旭白知道这件事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杨淮的脸，看杨淮有什么反应。 见杨淮不当回事后，他也不当回事。 这些人懂什么，杨淮是长得高大，但他才十四岁，十四岁的小孩儿懂个屁。 他跟杨淮那是那种不纯洁的男男关系吗？ 他们明明就是纯洁的未来大佬和大佬追随者的关系！ 杨淮就是他以后的金大腿，是他老大。 这些人懂个球。 杨淮见沈旭白没生气，跟他相处起来跟往常还一样后，他暗暗松了口气。 当初把谣言放出去的时候，他还担心过沈旭白会生气。 到了图书馆，杨淮带着沈旭白径直走到武侠小说跟前，从书架里面抽出一本书放到沈旭白手里。 “喏，这本就是你一直追的那个电视剧。” 沈旭白惊喜地翻看了几页，有些嗔怪地说：“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杨淮气笑了。 他一早就跟沈旭白说过了，在沈旭白看电视之前，他就跟沈旭白说图书馆里新到了一批武侠书。 分明就是他不愿意来，现在倒是怪起自己没有早点告诉他了。 杨淮伸手按在沈旭白的帽子上，用力地揉了几把。 帽子被揉歪了，挡住了沈旭白的视线。 “哎呀你干嘛？影响我看书了。” “行。”杨淮点点头，“行，影响你了是吧？得，我不影响你了，你看吧。” 杨淮转身就走。 沈旭白放下书赶紧追上去拉杨淮的胳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随口说说，你可不能因为这点事儿生我气。” 杨淮斜他一眼：“谁说我生气了？” 沈旭白瞪大眼睛，眼珠在眼睛里转了转，松开了手：“我没说你生气了，你听错了。你走吧，忙你的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沈旭白冲着杨淮拜拜，小跑回去拿起刚放下的武侠书。 杨淮原地深呼吸，走回去伸手抽走沈旭白手里的书，押着沈旭白的脖子把他带到图书馆的桌子前。 把书往桌子上一放，按着沈旭白坐到凳子上，低头凑在沈旭白耳边说：“老老实实坐着，不准乱跑。” 沈旭白眼睛粘在书上，忙不迭地点头。 第17章 关台灯 两人一合计，一起坐上班车去了市里。 杨淮手里只有一张地图，下车后两人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找到地方。 明天考试，考试点外面有宾馆。 杨淮和沈旭白去开房间，被告知只剩下一间双人房了，问他们要不要。 付了房钱，拿上钥匙两人去了最上面的一层，按着房间号找到屋子。 沈旭白一进屋，就迫不及待地找供暖设备。 结果只看到两张分开的单人床，单人床中间摆着两个床头柜，屋里面连个煤炉子都没有，只有被子上分别放着两个大号的暖水袋。 沈旭白跑过去拿起暖水袋，赶紧就往外面跑着去找热水。 他要冷死了。 这屋子里感觉比外面还要冷，不知道这晚上怎么睡。 杨淮看着两张分开的单人床皱了皱眉，他没想到是这样的双人间，还以为是一张大床。 开水要在一楼接。沈旭白抱着暖水袋回来的时候，瞧见两张单人床已经并到一起了。 沈旭白把其中两个暖水袋塞进被子里。 然后自己怀里搂着一个，又往杨淮的怀里塞了一个。 沈旭白拉上窗帘，搂着暖水袋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没那么冷了，才有勇气脱衣服上床。 “你等会儿。” 杨淮喊住了他。 沈旭白扭头看杨淮：“干嘛？” 杨淮边脱衣服边说：“我先进被窝，暖和了你再进。” 杨淮脱的就剩个背心裤衩，利索地钻进了被子里。 被窝没被暖水袋暖过的地方冰凉，要是沈旭白冷不丁地钻进来，准冻的他咳嗽。 杨淮把被窝暖热了，这才掀开一点被子喊沈旭白进被窝。 沈旭白早就冷的不行了，特别是他的脚，两只脚的脚趾冻得生疼。 先把怀里的暖水袋塞进被子里，沈旭白用他最快的速度脱衣服。 脱到秋衣就不脱了，赶紧往被子里进。 他一进去，就被杨淮搂住了。 杨淮把他的脚放到自己腿上，用自己的体温给沈旭白暖脚。 沈旭白舒服地眯了眯眼，又往杨淮身上蹭了蹭。 杨淮就像是人体火炉，四季变化好像对他没有影响。 沈旭白就没听杨淮喊过冷，像这种沈旭白恨不能把自己裹成粽子的天气，杨淮穿个背心，套个秋衣再加个薄毛衣就能出门。 沈旭白是年年冻手冻脚，今年因为有杨淮给他暖脚暖手暖被窝，倒是还没冻伤过。 沈旭白跟八爪鱼似的贴在杨淮身上，还不够似的用力蹭了蹭。 脑袋往后仰了仰，伸手往杨淮胸口摸。 “你什么时候长胸肌了？” 杨淮笑：“第一次听说胸肌是长出来的。哥比我大，哥长胸肌了吗？” 杨淮说笑间就把手贴到了沈旭白的胸口，寻摸似的摸来摸去。 还笑他：“哪儿呢？哥的胸肌在哪儿？怎么这么软？” 这戳到了沈旭白的痛点。 也不知道是他就是这个体质，还是说真的锻炼的不够。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沈旭白都没有胸肌。 他挺羡慕别的男人的大块头的。 沈旭白把杨淮作乱的手拨开，瞪了杨淮一眼，怒道：“你才软。” 杨淮抿着嘴闷闷地笑，骤然绷紧的胸肌在沈旭白手底下上下跳动。 杨淮问：“我软不软？嗯？软不软？” 沈旭白翻着白眼，一巴掌打在杨淮胸肌上。 沈旭白觉得自己丢了面子，翻了个身，不想理杨淮。 杨淮手伸进去被子里，握住沈旭白的手晃了晃，凑到沈旭白耳边问：“哥想不想要胸肌？” 沈旭白当然想。 夏天工地上的工人干活的时候会脱了衣服，沈旭白不脱，再热也不脱，他怕人笑话他身板。 沈旭白扭头看杨淮，真心诚意地说：“想。” 杨淮抓着沈旭白的手重新放到自己胸肌上：“哥多摸摸，我传染给你。” 沈旭白知道自己被耍了，用力在杨淮的胸肌上抓了一把，气哼哼地把脚从杨淮腿间抽走，放到被子里的暖水袋上。 “我错了，不逗你了。” 杨淮赶紧认错。 沈旭白超级怕冷，他的脚放在杨淮腿上能放一整夜，不管半夜睡熟换什么姿势，他的脚都不会从杨淮腿上挪开。 只有很生气的时候，沈旭白才会把自己的脚抽走，不用杨淮给他取暖。 “闭嘴，睡你的觉吧。” 沈旭白磨牙。 杨淮的脚往前一搭一捞，把沈旭白的脚又捞回了自己两条小腿之间。 沈旭白哼了一声，倒也没把脚抽回来。 杨淮得寸进尺地往沈旭白身上贴，沈旭白还没消气，板着脸往外挪。 眼看再挪就要掉下去了，沈旭白猛地把脚抽出来，狠狠地踹了床板一下。 床板一声闷响，杨淮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沈旭白气的脸都红了，转了个身推着杨淮的下巴，把他往里推。 “你还让不让我睡觉！没有你这么闹人的，长不大了是吗。” 杨淮顺着沈旭白的力道往里面挪，他就是仗着腰上有伤，沈旭白不敢真的怎么着他，再生气也舍不得真的踹他，才这么肆无忌惮。 不管沈旭白气成啥样了，只要他一说腰疼腿疼，保管沈旭白什么气都消了。 还得一脸紧张地问他疼的厉害不厉害，又是给他揉又是给他按的。 杨淮往后挪了好大一个距离，然后长臂一捞，揽着沈旭白把沈旭白搂了过去。 杨淮爬起来，在被子里挪了下位置，让沈旭白躺到了里面他刚才躺的地方，自己躺到了外面。 自打他出院跟沈旭白睡一张床后，沈旭白一直睡在外面，方便照顾他。 后来杨淮腰腿恢复了很多，两人的位置也没换回来。 杨淮自己感觉自己的腰没多大问题了，只是很偶尔的会痛，大多数的时候都没什么问题。 沈旭白却不这么认为，沈旭白晚上不让他起，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半夜想上厕所的时候喊沈旭白，沈旭白给他端夜壶。 杨淮有感动也有些无奈，觉得沈旭白关心的有点太过了。 但是又很享受沈旭白对他的这种过度的紧张和关心。 “你能不能老实一点！” 沈旭白怒冲冲地冲着杨淮发火。 “能，我不乱动了，哥睡吧。” 杨淮伸出三根手指保证。 沈旭白很用力地翻身，弄出了很大的动静宣告着他的怒意。 杨淮伸手关了床头柜上的台灯，厚着脸皮凑过去重新搂住沈旭白，把自己贴到沈旭白后背上。 沈旭白又一声冷哼。 杨淮弯着眼睛露出愉悦的笑容。 沈旭白一开始对杨淮是有大佬滤镜的，他完全就是把杨淮当做大佬在伺候。 后来杨淮展露了他的超强学习能力，他对杨淮又多了一种看神仙似的敬佩。 但是这些所有的敬佩也好啊，大佬牛逼也好啊，全在工地停工，杨淮闲下来以后变了样。 他从来没有觉得杨淮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又黏人又烦。 特别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尽整些幺蛾子。 沈旭白一开始还不太敢惹杨淮，杨淮把他惹心烦了，他就好声好气的跟杨淮说他不喜欢这样。 杨淮就跟听不懂似的，不仅没有收手，还要缠着他问为什么不喜欢。 这哪有什么为什么。 哪个男人会喜欢一个小屁孩对自己毛手毛脚的。 而且还是个比自己高大那么多的小屁孩。 一次不改两次不改，次数一多，沈旭白就彻底烦了。 有一回忍不住给了杨淮肩膀一下，那一下带着怒气，下手挺重的，手掌打在皮肉上的声音特别响，沈旭白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吓得身子僵硬，不敢看杨淮的脸。 杨淮没皮没脸的抓着沈旭白的手，放在沈旭白刚刚打过的地方，让沈旭白给他揉揉。 沈旭白给杨淮好好的轻轻的揉，杨淮时不时发出疼的受不了似的吸气声。 沈旭白越揉越心虚，越揉心里越没底。 不免在心里反思自己怎么就那么冲动，万一就这么一巴掌，把他跟杨淮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给打裂了怎么办？ 自己以后要是再陷入前世那样的境遇没人肯帮怎么办？ 想着想着，他眼圈就红了，差一点就哭出来。 他光顾着害怕了，也没注意杨淮是什么时候凑近的。 眼皮上一暖，抬头就看见杨淮刚移开的唇。 杨淮眼睛嘴角都带着笑，手摸着他泛红的眼圈，轻声问他：“就这么心疼我呀？” 沈旭白愣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到他被杨淮搂在怀里，脸贴在杨淮胸口，听着杨淮平稳绵长的呼吸声时，他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后来杨淮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沈旭白也渐渐发觉，他对杨淮动手，杨淮不仅不会生气，反倒还挺享受的。嘴里犯贱，眼里却全是笑。 时间一长，沈旭白就不像一开始面对杨淮时那么紧张了，也不会动不动就怕杨淮跟他的关系破裂了。 他觉得杨淮多少有点不正常。 跟常人不一样。 哪有人越挨打越开心的？ 神经一放松，他跟杨淮的相处模式也跟着变了。 以前是他的视线追着杨淮跑，杨淮走哪里他的视线就追去哪里，紧张兮兮的，唯恐一个不小心给伤了碰了累着了。 现在是杨淮的视线追着他跑。 他干什么杨淮都要干涉。 第18章 你的‘以后\’有我的位置吗 沈旭白吃了早饭裹着被子走到窗户口，从上往下看杨淮考试的那栋楼。 他也不知道杨淮是在哪个屋子考试，就想随意看看。 结果一眼就瞧见了杨淮。 同他一起考试的人，全都是驼着背低着头答题，只有杨淮挺直着背，微微低着下巴答题。 一眼就能看出杨淮跟其他人的不同。 鹤立鸡群在这一刻具象化了。 沈旭白越看越觉得杨淮不像他们这些小地方出来的人，倒跟大城市里的老板们有些像。 怪不得人家能成为企业家。 也许上天给他安排的人生就是企业家，所以即便是土窝里出生的，也天生的跟他们这些普罗大众不一样。 沈旭白站在窗边看着，他也不知道他们要考几门。 等看到拿着文件袋的考生陆陆续续从楼下的大门里出来，沈旭白把被子放到床上，小跑着下楼，去接他的大佬。 大家都往外走的时候，杨淮没有着急。 慢悠悠地收拾东西。 他下楼出大门的时候，瞧见脸冻得通红，缩着脖子，用嘴给两只手哈气取暖的沈旭白时，才快跑了几步。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上面等着吗？” 杨淮把文件袋往咯吱窝一夹，两手把沈旭白冻的冰凉的手包住了。 杨淮有些心疼地问：“怎么不听话？说了到上面等我自己回去。” 沈旭白用下巴往旁边比了一下，小声道：“我这不是看别人都有人接，你没人接显得多不好。” 杨淮气笑了。 沈旭白老是在惹他生气后，轻易找到能让他消气的理由。 杨淮掀开衣摆，把沈旭白冰凉的手塞进去，又用手去捂沈旭白冻红的脸。 沈旭白往后躲了一下，两只手也从杨淮衣服里抽了出来。 “别闹，大家都看呢。” 沈旭白把双手插到口袋里，眼睛左右瞟，有些尴尬地噘着嘴。 杨淮转头看了一圈，他看过去的时候，好些人赶紧把头又扭了回去。 杨淮和沈旭白两个人的长相都很出众，特别是杨淮的身高，很难让人不注意。 这俩人又这么亲密，瞧着怪怪的。 杨淮也把手插到自己口袋里，转身走了。 沈旭白赶紧跟上。 他看出杨淮生气了，但是生气就生气吧，总不能一直这样。 杨淮身材高大，看起来显得比他实际年纪大，但是也就是个啥也不懂的小屁孩。 自己毕竟比杨淮年长，杨淮没有父母教，自己就有必要做一个引导者，得告诉杨淮什么行为可以，什么行为不可以。 杨淮进了家饭馆，两人吃饭期间谁也没有说话。 等回了宾馆，沈旭白第一时间就搂着他的暖水袋脱了外衣外裤缩进了被子里。 杨淮站在床边看着沈旭白把自己裹得跟个粽子一样，他单腿跪到床上，扑过去把沈旭白抱到怀里。 “你好重。” 沈旭白在被子里挣扎。 杨淮支起身子，调整了下姿势，重新压到被子上。 “你就跟个狗一样爱扑人。” 沈旭白咕哝。 “什么？” 杨淮伸手捏沈旭白的脸：“你再跟我说一遍？我跟个什么一样？” “跟个帅哥一样。” 杨淮收了手，放过了沈旭白的脸。 杨淮低头凝视沈旭白。 沈旭白太冷了，他在被子里主动往杨淮怀里贴。 杨淮搂紧被子，问沈旭白：“为什么私下可以，在外面不可以？” “什么？” 沈旭白一下子没听明白杨淮说的话是啥意思。 杨淮搂着沈旭白晃了晃身子，直勾勾地看着沈旭白的眼睛：“这个，为什么私底下跟我亲热，在外面就不行？” 沈旭白：“……”要不是天太冷，私下也不可以。 沈旭白小声说：“我们是两个男人啊，男人和男人那么亲密，别人会笑话的。” 沈旭白很想义正言辞地说私下也不可以。 但是天太冷了，他也太冷了，杨淮的高热体温对他的诱惑力太大。 他说这话腰杆子不硬，心里也怕把真实原因说出来以后，杨淮不给他暖脚了。 “跟我在一起，你怕别人说闲话？” 这话听着怪怪的，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沈旭白听不懂，干脆就不吭声了，他怕再给说错了。 杨淮有些委屈地看着沈旭白，追问：“你能掏钱给我看病，我瘫了你都能不离不弃的照顾我。那会儿在外面的时候，你不是一直扶着我吗？我不是一直靠在你身上吗？怎么现在给你捂捂手就嫌丢人了，就怕别人看了？以前看的人少吗？” 那会儿杨淮腿脚不行，站都站不稳，沈旭白带着杨淮在外面锻炼。 杨淮坐着轮椅本身就够吸引眼球的了，他一站起来，看他的人更多。 沈旭白又瘦小，用尽全力才能扶稳杨淮。 有人看的时候，杨淮不愿意站，他觉得那些目光刺眼。 是沈旭白说他们过他们的日子，何必在乎别人的眼光。 他那会儿跟沈旭白跟连体婴似的亲密，这会儿他好了，只是暖暖手，沈旭白就不愿意了。 觉得被人看见丢人。 【那能一样吗？】 沈旭白在心里腹诽。 沈旭白闭眼装睡。 杨淮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问他：“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想过要过什么日子吗？” 这个沈旭白还真想过。 从他重生后在病房照顾杨淮的时候就想过了。 一开始想跟在大佬屁股后面，蹭一蹭大佬金碧辉煌挥金如土的生活。 后来想过大佬给他些提携，给他安排个工作，过一辈子衣食无忧的日子。 再后来就想过一辈子健健康康，无病无灾的日子。 再再后来，他就想脚踏实地的过普通人的日子。 他还会跟着照顾杨淮，直到杨淮不再需要他为止。 但是心里面，已经不想着靠着杨淮过日子了，只求着以后要是自己真落难了，杨淮有良心能拉他一把。 随着跟杨淮的相处，他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他跟杨淮压根就不是一类人。 他在杨淮身边就跟个废物一样。 没有人会喜欢废物，他跟杨淮分道扬镳是迟早的事。 “过普通人的生活吧，娶个媳妇，生个孩子，工作赚钱养家，养老婆孩子。” “娶个媳妇？” 杨淮黑了脸。 “对呀。” 沈旭白憧憬起来：“杨淮，你说以后等咱们两个成年了，娶上媳妇，生几个孩子……” 杨淮打断他：“生‘几个’孩子？” 他在‘几个’的音上加重了语气，十分的不爽。 “沈旭白，你的‘以后’里面有我的位置吗？” 沈旭白看着杨淮，点头。 【不止有，还很重要。】 杨淮咬了咬牙，松开了手，翻了个身躺到了沈旭白旁边的床位上。 第19章 我们小沈 全都是送给杨淮和沈旭白的。 杨淮要帮着拿，沈旭白不让，按着杨淮坐在屋里凳子上，自己跟曹光两个人大包小包的往屋里面搬。 搬完了东西，曹光进屋跟杨淮聊天。 沈旭白围着曹光的汽车转来转去。 等到杨淮送曹光出来，瞧见沈旭白两眼放光地把手放在汽车上面来回摸。 “要上来坐坐吗？” 曹光邀请。 沈旭白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眼神期待地看向杨淮，让杨淮拿主意。 沈旭白知道曹光搬过来也好，送东西也好，都是冲着杨淮来的，不是冲着他。 以前不知道曹光这么有钱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跟曹光关系挺亲近的，有意无意的挺照顾曹光。 知道曹光超级有钱后，见到曹光他就觉得不自在。 即便曹光还跟以前一样，性格和说话的方式也还是一样的。 可沈旭白就是觉得变了。 以前觉得曹光性子懦弱，现在觉得曹光低调深藏不露。 曹光顺着沈旭白的目光看向杨淮，笑道：“师傅也来吧，带着你们兜一圈。” 杨淮走过去，揽着沈旭白的肩膀。 曹光打开后面车门，沈旭白先上了车。 杨淮也准备抬腿上车的时候，被曹光喊住了：“师傅，你坐前面吧。” 杨淮动作没停，直接回道：“不用，我跟他坐一起。” 曹光眼里闪过失望，看着后排车门关上，他才坐到驾驶位上。 像是解释一样说道：“我是想着师傅这么厉害，坐前面我跟你讲讲汽车怎么开，说不定师傅一下子就会了。” “会了又能怎么样？” “我还有一辆备用车，我给你开过来。” “不用。” 沈旭白在旁边听的一愣一愣的，脑子里的齿轮吱呀转动。 他的视线在曹光和杨淮身上来回转，眨巴眨巴眼，忽然想通一样眯着眼睛点头。 一定是了，前世杨淮能做到企业家那样的位置，一定是有贵人相助。 杨淮一直用眼角余光注意着沈旭白，沈旭白那丰富的表情，恍然大悟点头的动作一下子把他看乐了。 他转头面对沈旭白，胳膊一伸搭在沈旭白的脖子上，把沈旭白往自己身边拉。 两人头凑在一起，杨淮小声问：“脑子里又在想什么？” 沈旭白哪里敢说，紧抿着嘴摇头，大眼睛眨巴着看杨淮，用眼神告诉杨淮，他啥也没想。 曹光从后视镜看到杨淮跟沈旭白这么亲密地凑在一起，眼里带着羡慕和一丝丝的嫉妒。 “师傅一过年就23了，有女朋友了吗？” 杨淮觉得沈旭白很可爱，伸手捏了捏沈旭白的脸，随口回曹光的话：“没有女朋友，没那个打算。” 曹光眼睛亮了一下，又问道：“小沈呢？有女朋友了吗？” 杨淮磨了磨牙，又想起了沈旭白那天说的，以后他们分别娶老婆的话。 “我要啥没啥，谁能看上我呀。” 曹光笑了笑，他对沈旭白有没有女朋友一点都不在意，就是随口问一下，只问杨淮会显得突兀。 “瞎说吧，我可撞见过好多小姑娘找你。”曹光从后视镜里看杨淮的脸：“你说是吧师傅？” 杨淮松开了沈旭白，看着沈旭白冷笑道：“那当然，我们小沈多有魅力，大姑娘小媳妇的都往上扑着抢着嫁。” 沈旭白被他们说的脸红，别过脸看窗外。 曹光状似随意地说：“过完年我就不来了，我那屋师傅你住吧，你跟小沈那屋床也太小了，住着挤不舒服。” “不用。” “为什么？师傅你别跟我客气。” 也许是杨淮拒绝的话说的太快了，曹光把车停了，扭头看杨淮。 沈旭白插话道：“你那屋的东西太贵重了，路过你屋门口我都不敢大喘气。” 曹光看了沈旭白一眼，又把视线转回杨淮脸上，继续追问：“为什么？” 沈旭白很在乎钱，一眼就能看出来。 可是他那些东西，他摆到杨淮眼前再好的东西，也没见杨淮眼里露出一点点的艳羡和想要。 杨淮也蹙眉看着曹光。 曹光想不明白杨淮为什么不往他屋里搬，就跟杨淮想不明白曹光为什么非要让他搬一样。 都觉得莫名奇妙。 “师傅，你的事我打听过，赔偿款我托人给你追回来了，过两天我给你送过来。” 沈旭白瞪大眼睛看向曹光：“窝草，曹光你牛啊。” 沈旭白现在很怀疑上一世，杨淮能有赔偿款也跟曹光有关。 沈旭白一脸八卦地问：“诶曹光，你家里到底是干什么的？” 曹光没理沈旭白的话，只看着杨淮。 杨淮脸上依旧没有惊喜，但是跟曹光说了谢谢。 杨淮没有问曹光他家庭背景，他们认识这么久了，要说的话早就说了。 人家不想说，问也没意思。 也没有问的必要。 两天后，曹光果然带着钱来了。 他把厚厚的一沓信封交到杨淮手里：“这是赔偿款。” 杨淮捏了捏信封的厚度，心里估摸了下钱数。 沈旭白高兴坏了，有了钱，就能给杨淮做手术，做了手术杨淮就能好。 杨淮好了就不用注意这注意那，就能大展宏图，走上人生巅峰。 “咱们去饭店吃大餐吧，庆祝庆祝。” 沈旭白兴奋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杨淮看向曹光，问：“你有时间吗？去国民饭店吃顿饭？” 曹光点头：“有，有的，我最近一段时间都挺闲的。” 吃饭间，沈旭白对曹光特别的热情，感谢的话说了一箩筐。 杨淮也主动给曹光夹菜。 曹光特别的开心。 第20章 没有腰椎伤 两人都没什么亲戚，沈旭白他妈已经再婚了，从他妈再婚以后，就没有联系过沈旭白。 沈旭白最开始还去找过他妈，他妈那边的亲戚找他谈话，说他这样会影响他妈跟他后爸的感情，让他懂点事，别老去找他妈。 沈旭白不知道那些话是他妈让人跟他说的，还是亲戚的自作主张。 那些话把沈旭白浇的浑身冰凉，一颗心就跟掉进腊月天的冰水里一样。 自那以后，沈旭白就再没去找过他妈了，跟他妈那边的亲戚也都断了联系。 他爸这边已经没有亲戚了，就剩间老院子陪着他。 他们没有亲戚，不代表医生没有亲戚，不走亲戚。 两人商量着过了初六再去。 初七那天，两人坐着班车去了市里的车站，买上票去了省会市。 到了地方下了车，一出车站就碰见了好多私人拉客车。 沈旭白上一世就是坐这种车被骗的，重新看到同样的车型，他浑身都绷紧了。 “怎么了？”杨淮问。 沈旭白脸色发白，两只手紧紧地攥成拳头，眼睛一直死死盯着车站外面到处拉人的那些司机。 杨淮顺着沈旭白的视线看了一眼，又问了句：“你瞧见什么了？” 沈旭白恐惧过度，张不开嘴，发不出声音。 上一世他被打断腿后，见到这种车就躲着走。 后来时代变迁，这种车型就很少见了。 现在乍一下看到，灵魂深处的恐惧把他整个人都吞没了。 杨淮拉着沈旭白往前走，沈旭白应激似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小伙子，坐车吗？” 司机挨个儿问从车站出来的人，问到了杨淮和沈旭白跟前：“你们俩去哪儿呀？我全市都跑，价格好商量。” “来来来，走，先上车。” 沈旭白瞳孔都放大了，吓得唇上血色都没了。 他上一世听过一模一样的话。 “我们不坐车。” 杨淮挡开司机，搂着沈旭白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来之前，沈旭白就跟杨淮说，出站后他们就坐公交车，要是没有公交车就走过去。 杨淮走到报亭打听公交车位置，报亭的人看他一眼，说不知道。 杨淮花钱买了份本市地图，报亭的人才突然想起来似的，指着路对面说：“那里就是公交车停车点，你们去哪儿呀？” 杨淮说了地点。 报停的人说：“你就在这儿等吧，不用去对面了。一路车半个小时一趟，就在我这里等，公交车来了就瞧见了。” 刚才过来拉人的司机不死心，凑过来说：“去市医院坐我的车，我的车快，十几分钟就到了，公交车麻烦，光是等就得半个小时。” 杨淮手捂着沈旭白的眼睛，黑着脸转头喝了一声：“滚。” 杨淮比这司机高了一头半，剃着寸头，看着跟道上混的似的。 “哎呀不坐就不坐嘛，怎么说话的。” 司机也不敢继续留在这儿，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杨淮在报亭买了两瓶汽水，给了沈旭白一瓶。 沈旭白喝了汽水缓过来一点，脸色没那么难看了。 公交车来了以后，沈旭白和杨淮问了司机师傅确定是去市医院后，上了车。 T市的市医院挺有名的，公交车上好些人，挤得站在上面不抓着扶手也晃不倒。 到了市医院，起码下去半车人。 市医院比他们县医院要大不少，两人进去以后，根本不知道该去找谁看病。 在县医院的时候，看病直接拦住护士或者医生问一下该找谁，问下在几楼哪个房间，找过去就行。 市医院就不一样了，进去以后到处都是人，进门口有个木桌，上面写着一个‘问事处’的牌子。 杨淮过去问看要去哪层看。 桌子后面的护士连头也没抬，指着里面写着挂号收费的窗口，说：“去那里挂大外科的号。” 沈旭白和杨淮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大外科是什么，但是依旧听话地走到窗户口排队。 到了窗户口，才知道挂号还要花钱，见到医生之前就得花一份钱，花了这钱医生才会接见。 挂号还分普通号和专家号。 普通号挂号费一毛钱，专家号五毛钱。 他们跑了这么老远，肯定是要找专家看。 挂了专家号，护士这才告诉他们去几楼几号家找医生。 找到地方，有护士专门收挂号的单子，按单子上的号喊人。 两人在外面站了半天才轮到他们。 杨淮这次来的时候，沈旭白把之前的单子和病历还有用药的缴费单都带过来了。 医生看了看片子，又看向杨淮：“我看你这走路没受影响啊？” 杨淮点头：“对，一开始影响大，迈不了步子，现在没什么影响，就是有时候腰疼。” “蹲下去能靠自己起来吗？” “能。” “费劲儿吗？” “不费劲。” “刚睡醒那会儿腰疼吗？” “很少。” “这样，我再给你开个单子，你去重新拍个片子。你这个片子看着不清楚，而且你的情况跟之前医生诊断的有出入，咱们重新拍一下，看一下是什么情况。” 杨淮和沈旭白重新拍了片子，X片拍完，三个小时就能出来，但是报告要等三天才能出。 拍片的医生让杨淮三天后去拿结果。 三天后两人重新回到了医院，拿上结果后去找医生，被告知还得重新挂号。 沈旭白让杨淮到那儿等着，他去楼下挂号。 挂上号，让医生看了片子。 “你这腰椎没有问题，你腰疼应该是神经上的问题。” 沈旭白问：“神经问题也会瘫吗？” 医生点头：“会。神经问题会瘫，但是及时用药好的也快，要是腰椎有问题，你们没有手术改善的话，不会好的这么快。你们说是去年三月份的事故，这还不到一年，就恢复的跟常人一样了，这显然不符合腰椎伤的特性。” 沈旭白想起药物说明书上写的，也确实是治疗神经的药，当时县里的医生跟他说，腰椎他没办法，只能先维护着。说是那一片的神经也会受影响，先用药维护神经。 没想到居然就只是神经上的问题。 沈旭白忍不住想，是不是当初要是多吃几个月药，杨淮就能彻底好了。 “这样，再做几个检查，把病因确诊一下，确诊了以后咱们再说治疗方案。当然，要是你们条件不允许，我也可以给你们直接开上营养神经的药，先吃吃看。” 杨淮和沈旭白都对多做几个检查没有异议，拿着医生开的单子，交了费后跑上跑下的看。 等所有检查结果出来以后，果然是神经方面的问题。 但是问题不大。 “你们看看是输液还是吃药？要不要住院？” 住院比在外面住宾馆便宜，很多外地来的病人都会选择住院。 “有条件的话，还是选择输液，效果要比吃药来的快，输一个月就能停，以后也不用吃药。吃药的话需要连续吃半年。” 第21章 火车站往西一百米 既然输液疗效好，那当然首选就是输液。 沈旭白去缴了住院费，拿着收据找护士站配药输液。 他们选了单人病房，病房里有一张陪护床，跟外面的宾馆房间比起来，这里的住院费要便宜三分之二。 而且医院里面暖和。 杨淮每天输完液就没事了，两人也不在病房里待着，在T市到处溜达。 杨淮最爱去的就是T市的图书馆，他去也带着沈旭白一起。 杨淮看的都是工具书，沈旭白对工具书没兴趣，哪种类型的都看不进去。 但是因为出车站的时候被刺激到了，他对自己的未来有了一种非常强烈的危机感。 让他迫切地想要学门赚钱的手艺，让自己有稳定的收入，最好还是那种，即便是残疾了也能继续赚钱的手艺。 杨淮看什么工具书，他就跟着看，实在看不进去再换。 换来换去的，沈旭白觉得自己真不是学习的料，而且在图书馆待着让他透不上气。 他跟杨淮打了声招呼，自己出了图书馆，在图书馆外面的路边蹲着。 他旁边还蹲着两个一脸愁容抽烟的人。 “这可怎么办？二百块钱就这么没了？” “能怪谁？进货的时候你也不检查，发给咱们的都是烂货，这会儿找过去人家早不认了，这钱咱们就只能自己认栽。” 沈旭白的耳朵支了起来。 他只知道南方那边有很多批发市扬，还有很多厂子。 去进货的人都是坐着火车去，付了钱拿上货后，再找车送到火车站托运回来。 还能直接发吗？ 要是可以发的话，那岂不是只要找到靠谱的批发商就可以了？ “咱下午再去找一趟，我就不信了，这还没有王法了。” “哥，算了算了，咱就认了吧。昨天去的时候你也瞧见了，咱才刚开个口，那一片的商户全都出来了，很明显他们就是一伙的。火车站那边本来就乱，听说上个月还捅死了人，咱们别去触霉头了，这两百块钱就当是交了学费，以后咱不从他那里进货了。” 火车站？ 进货？ 一片商户？ 沈旭白蹭地就站了起来，小跑着进了图书馆。 跑到杨淮身边，挨着杨淮坐下，眼巴巴地瞅着杨淮。 杨淮垂眼问他：“怎么了？” 沈旭白指指窗户外面：“出去说。” 杨淮把书合上，放到桌子上，跟着沈旭白一起出了外面，站到了刚才沈旭白指的地方。 沈旭白用手肘撞了撞杨淮的肚子，指了指还蹲在路边聊的那两个人，小声说：“我刚才听他们说，这里火车站有批发的商户。” “嗯，然后呢？” 沈旭白“啧”了一声：“还然后啥呀，批发的商户啊，你瞧这市里有多少百货商扬，咱们县里可还没有。咱们县城连个摆摊卖衣服的都没有，要买衣服还得往市里跑。” “你想开百货商扬？” 沈旭白脸一红，羞恼地又捣了杨淮肚子一下。 他哪里有那个胆子敢想那么不现实的事，他就是想进上货摆摊卖卖东西而已。 开百货商扬那得多少钱呀，他这辈子都不一定能挣上够开百货商扬的钱。 只是想想他就觉得自己不自量力。 “开什么开，我就想进上点东西卖卖。你腰也没事了，以后也用不着我跟着了。以后你上工地，我就推着三轮车摆摊卖卖东西，比在工地上干活强。” 杨淮也能看出沈旭白其实不喜欢在工地里面待。 他其实也不怎么喜欢，只是需要挣这份钱。 杨淮以前从来没有走过技术工的路子，在矿上的时候，他兼并着维修工的活，却只领着普通一线矿工的工资。 如今知道技术能换钱以后，他是能学多少就学多少，多学些知识没有坏处，也许以后就有用得上的地方。 沈旭白不愿意去工地，他也不是很想强迫沈旭白。 “成，咱们一起看看去，瞧瞧是怎么个进货流程。” “别，先打听打听再去。” 因为上一世的经历，沈旭白知道这行水很深，特别是刚才那俩人才说火车站那里批发货的那些人互相之间亢壑一气，他和杨淮一共才两个人，贸然去了指不定要吃亏的。 杨淮稍一想，便点头：“成，你先去图书馆里等着，一会儿我去叫你。” “你去哪儿？” 杨淮推着沈旭白往图书馆里走，低头在沈旭白耳边说：“我去跟那两个人打听打听是怎么个情况。” 跟人攀谈这种事情，沈旭白不拿手，他听话地进了图书馆，坐到刚才杨淮坐的位置上，拿起桌上的书，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杨淮去旁边的商店买了一盒烟，走过去蹲到那两人旁边，给他们一人发了一根。 沈旭白透过窗户，瞧见杨淮跟那两个人已经聊到一块儿去了，没多大会儿，三个人就去了图书馆对面的饭馆里。 一个多小时后，杨淮才从里面出来。 沈旭白等的屁股都坐不住了，他看见杨淮正往图书馆这边走，赶紧站起来去外面迎。 “怎样？” “咱们去的时候不要带着户口本，那边有抢户口本的。火车站往西走一百米，里面那些楼全都是搞批发的，每栋楼批发的东西不一样。去的话货比三家，越往里面走，价格越低，但是水分越大，有点赌的成分在里面，有可能遇到残次品。” “嗯嗯，还有啥？” “有用的信息就这么多，咱们改天亲自去瞧瞧去。” “那咱们户口本放哪儿？” 去车站坐车是需要登记户口本的，要户口本或者工作证，要是户口本真丢了，就真麻烦了。 户口本不能异地办，还得返回户籍所在地的派出所办理，可是没有户口本就不能坐长途车，客车和火车都不能坐。 T市跟他们市距离还挺远的，没有户口本要想回去，要么坐黑车，要么就自己想办法回去。 医院人多，偷东西偷钱的人也多，他们的重要物品都是随身携带的。 他们来的时候也没有带什么东西，轻装上阵，被褥用的医院的，日用品都是来了以后现买的。 要是把户口本放医院病房里，他们俩个也不放心。 第22章 批发市场 批发一条街的人流量比火车站的还多，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吆喝声。 “尼龙丝袜，一百一包！” “弹力棉纶袜一百二一包！” “纯棉纱袜，七十一包！” “儿童线袜，四十五一包！” 沈旭白在刚进街口的地方就站住了脚。 这里全是卖袜子的，沈旭白过去问了下一包有多少双，得知一包一百双后，他那个心动呀。 就听他们这吆喝的价格，每双袜子的毛利在两毛到四毛钱之间，十双就是两块到四块，一百双的毛利就在二十到四十块钱之间。 这要是进个一千双，都卖出去，能赚二百到四百。 这可不是笔小钱呀。 袜子这种东西一年四季都能穿，每家每户都需要，样式也不挑，不愁卖不出去，顶多是卖的时间长一点。 他和杨淮一共的存款有两万三千块，其中有他六百块钱。 他也不打算用杨淮的钱，就只打算用自己的钱，做笔小买卖，能赚多少算多少，也算是了了前世的心愿。 他前世一直觉得如果自己没有受骗，一定也能赚上大钱。 他觉得自己不比别人差。 沈旭白走向最近的一家店，看了看袜子的样式。 店里的人多，沈旭白拿着袜子问店里服务员的时候，服务员态度挺傲的，不怎么理他就算了，问的多了，对方就直接说“爱进进，不进放下”。 服务堪称恶劣。 “你怎么说话的？” 杨淮对这些不太感兴趣，而且店小，满登登的全是堆成山的货和人，他就没进去，在外面等沈旭白。 见服务员态度那么差劲，杨淮挤进去站到了沈旭白旁边。 “我就这个态度，我就这么说话怎么着？以为你长得高就了不起？” 店里面还有一间隔出来的房间，服务员这一嗓子从里面喊出来十来个叼着烟纹着纹身的壮汉。 沈旭白吓得脸都白了，放下袜子，拉着杨淮就往外走。 杨淮瞧见对方人多，也知道不是硬碰硬的时候，顺着沈旭白的力道就出去了。 他们出了店门以后，沈旭白不敢停，一连走出十几米才敢回头看。 瞧见那些人没有追出来，他这才松了口气。 手指也后知后觉的开始哆嗦。 杨淮一把握紧了沈旭白的手，扭头看着刚才出来的那间商店咬了咬后槽牙。 “走吧走吧，咱以后不去那家了，犯不着跟他们吵，咱们是外地的，跟他们这些地头蛇比不了。咱不吃这亏。” 沈旭白以为杨淮还想回去找他们，赶紧拉着杨淮往街里面走。 里面还有很多卖袜子的。 这条街两边都是楼，楼上挂着牌子写着里面批发的东西。 从日用百货到衣服鞋袜，再到各种家电全都有。 一楼批发的门面大多数就是衣服鞋袜，沈旭白问了几家，全都是一批发就得一包，一包就是一百件。 沈旭白拢共就六百块钱，他也怕赔，不敢进贵的，感觉不一定好卖的。 一圈转下来，他还是想进袜子。 “不去看看家电吗？”杨淮问。 沈旭白摇了摇头，那家电多贵呀，一个便宜音响也要四百块钱。 要是批发音响也跟这进衣服袜子一样，一批就要一百台，他可没那个钱。 有那钱他也不敢那么干。 沈旭白本身就不是个爱冒险的性格，他只愿意做自己能力范围内能承担的事。 上辈子没有经历被骗被打断腿之前他还敢冒险，觉得敢拼才会赢。 这一世他的想法已经改变了很多。 “不要吧，还是保险一点好，就进点好卖的袜子手绢啥的，赚上钱了再进别的东西。” 杨淮还是劝他：“家电现在需要的人多，去年新盖了好多高端家属楼，装修、家电会有很大的需求，家电应该好卖，而且这种东西利润高，比袜子赚得要多。” 沈旭白咕哝道：“你说的倒简单，那家电得投多少钱呀……” “咱有两万怕啥？” 沈旭白心想，那是你的两万，不是我的。 杨淮的意思他心里也明白，就是钱跟他一起用。 曹光给杨淮拿回来两万块钱的赔偿款，杨淮扭头就把钱给沈旭白了。 沈旭白存进了存折本里，那存折本写的是杨淮的名字，用的是杨淮的户口本办的。 杨淮从没有去过银行，户口本在家里箱子里锁着，他也没有翻开看过里面有多少钱，是谁的户头。 杨淮以为所有钱都存在沈旭白的名下，沈旭白愿意在他最难的时候贴钱照顾他，陪他走过最无望的那个阶段，他也愿意把自己赚的钱给沈旭白用。 在他心里，沈旭白跟他是一体的。 可沈旭白不这么想。 沈旭白心里算的清清楚楚。 他最开始那五百块钱没算到自己钱里面。 那钱就是给杨淮用了，那是他从杨淮这里换人情的钱。 杨淮后来赚的钱跟曹光送过来的赔偿款，都是杨淮自己的。 如果曹光没有把赔偿款送过来，沈旭白依旧愿意把自己在工地上赚的钱也都给杨淮。 可是现在杨淮钱多，既不需要也不稀罕他那一点钱了，他就想各论各的，把那六百块钱拿出来进货，以后赚了赔了都自己担着。 要是有幸赚上一点小钱，他也会用自己户口本新开一本存折，存到自己名下。 “哎呀，你要想进家电，你就自己进，你别管我。” 沈旭白瞪了杨淮一眼，语气很不耐烦。 “好好好，听你的。” 杨淮妥协。 杨淮的目标不在这些商品上，他在工地上通过张工接触到了很多有权有势，比他阶级高的人。 杨淮心里十分的清楚，他必须要跨阶级，不然这辈子就只能小打小闹，阶级低，赚的钱也是有数的。 沈旭白看上的那些贵重家具和汽车，都不是他现在这个阶级能买得起的。 就比如让沈旭白眼睛发亮的曹光的那辆汽车，那辆汽车售价十五万，对现阶段的杨淮和沈旭白来说，那是奢侈品，对曹光那个阶段的人来说，那就是日用品。 杨淮想让沈旭白也过上把奢侈品当日常用品的日子。 小剧扬： 杨淮内心：老婆，你等我给你赚大钱。 与此同时沈旭白咬着手指，在心里盘算：我现在有六百块钱，我要是都进上袜子都卖了，那我就能赚……（心算好一会儿）一百二，要是赚的多点，那就能赚……（重新心算好一会儿）二百四。那我就一共就有……（转着眼珠心算）最少七百二十，最多八百四十块钱。我靠，我发了呀。（暗爽） 第23章 回家 下面的袜子是好是坏根本看不到。 杨淮和沈旭白可没忘记图书馆外面那两个男的的教训，凡是不能挑选检查里面的货物的，他们统统不选，最后选了一家一百双能多送两双的商铺。 沈旭白和杨淮付了钱，核对了袜子数量后，装进了两个编织袋里。 六百多双厚的薄的袜子加在一起也就六十多斤，不管是杨淮还是沈旭白都能提得动。 只是两个编织袋的体积太大了，一个人拿不好拿。 杨淮腰也没有彻底好，沈旭白不想让杨淮搬。 杨淮自打腰上好些能走了以后，沈旭白就没让杨淮搬过东西，连洗脸盆他都没让杨淮拿过。 杨淮拿过最重的东西就是水杯了。 沈旭白自己一手搂着一个大编织袋，他又瘦，俩编织袋挡住了他大半边身子，远远看过去，就像两个编织袋在走路似的。 经常来这里批发东西，或者已经批发过东西的，人家都有准备。 要么就是租用了推车，要么就是花钱雇人直接送到火车站发走。 只有少数人像他们一样，大包小包的吭哧吭哧自己背着。 沈旭白不让杨淮拿，杨淮非要拿，沈旭白就黑着脸跟杨淮吵。 杨淮不想跟沈旭白吵，又舍不得沈旭白一个人抱两大包，只能在沈旭白身后伸出胳膊一手一个揪住麻袋上面的部分，帮着沈旭白省点力。 出了这条批发街以后，沈旭白还想抱着这两编织袋的袜子去等公交车，杨淮不愿意，在路边拦了辆人力三轮车，给了五毛钱把他们拉到了医院，还帮着他们把两编织袋东西搬进了病房里。 沈旭白进上了袜子，心里就满足了，杨淮白天去图书馆看书的时候，他也不跟着了，就在医院病房里守着自己的两编织袋袜子，幻想袜子大卖赚大钱的扬景。 杨淮自己去了几天图书馆后，办了张图书馆的借书证，从图书馆借书回来看。 晚上医生查完房后，杨淮把病房里的两张病床拼到一起，拍了拍床单。 沈旭白老早就在等着了。 立马就从另一边脱了鞋脱了衣服裤子上了床。 杨淮站在床边脱衣服，沈旭白提醒他：“看看门锁了没？” 他们这是单人病房，杨淮的病情也不重，晚上不用医生查房。晚上八点查完最后一回，一直到早上六点这期间都不会有医护人员过来。 但是医生护士不过来，也不意味着别人也不进来。 这医院里住院的病人很多，陪护的人就更多，很多陪护人员晚上没地方睡，就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找空床，要是找不到空床，空地上铺几个硬纸板也能睡。 杨淮住的单人病房是最容易被推门的，第一天住的时候他们不知道还有这种事。 两人刚睡着，门就被推开了。 杨淮一下子就醒了，沈旭白蒙着半张脸埋在他怀里没有醒。 病房拉着窗帘，没开灯，也黑。 进来的人摸黑走到床边，瞧见床上抱在一起躺着两个人，还以为是夫妻，赶紧就出去了。 后来杨淮就长了心眼，睡觉必定锁门。 “锁了，刚才你上完厕所回来我就锁了。” 沈旭白钻到被子里，翻了个身等着杨淮上床把他抱在怀里。 有些习惯在不知不觉间就养成了。 去年他们刚租房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各盖各的被子。 天冷了以后，沈旭白晚上冻得睡不着，杨淮从他自己的被子里把脚伸进沈旭白的被子里给沈旭白暖脚。 后来杨淮给沈旭白暖脚的时候，把小腿也伸了进去。 然后是一条大腿，再一条大腿。 两人就盖成了一条被子。 沈旭白最开始很抗拒，也很别扭。 被子再大也盖不全他和杨淮两个人，只要稍微一动，就会有缝，冷气就会钻进被窝里。 杨淮把沈旭白的被窝暖热后，沈旭白就会赶他回他自己的被窝。 杨淮哪里是个听话的，他能挤进沈旭白被窝就没打算再出去。 杨淮耍赖皮一把搂住沈旭白，把自己被子扯过来盖在沈旭白的被子上， 沈旭白被杨淮暖烘烘的体温一烫，很快就老实下来了。 有啥能比这么个人形暖水袋更好用？ 就这么一个被窝睡到现在，沈旭白已经习惯上床后杨淮搂着他睡觉了。 终于等到杨淮的治疗疗程结束，复查没问题后，两人准备出院回家。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杨淮把两个编织袋一手一个夹在胳膊底下走得飞快，沈旭白小跑着跟在他旁边。 “咱们没有落下什么吧?” 沈旭白头一天就在清点要带走的东西，今早上办了出院后，收拾东西的时候他也一直在念叨。 “户口本。” “带了。” “存折本。” “带了。” “零钱。” “带了。” 杨淮瞅他一眼：“那还需要啥？瓷缸饭盆带不带无所谓，家里又不缺那几个。” 沈旭白一拍脑袋：“哎呀，我想起少带什么了！咱们没有准备吃的，这要是上了火车，可就买不上了。” 火车进出站口都有很多摆摊卖东西的小贩，但是价格要的比较高，比医院外面卖的价格还高。 到了公交站，沈旭白小跑着去了路对面：“杨淮，你到这里等着，我去买点烧饼油条。” 沈旭白拿着油纸包着烧饼油条回来，伸手递给杨淮。 杨淮瞅着沈旭白问：“这都是油，你就不怕把袜子给染了？” 沈旭白哎呀一声，赶紧把递出去的手又收回来。 “那你别拿着吃了，你吃的时候我喂你吧。” 杨淮抿着嘴，冲着他挑了挑眉。 坐上公交车去火车站得四十多分钟才能到，他俩运气好，公交车上人不多，俩人找了个连着的座位一里一外坐了上去。 沈旭白坐在公交车上开始吃东西，他吃一口，递过去给杨淮吃一口。 沈旭白两只手上都是油，他也不敢碰编织袋，坐在最里面喂杨淮吃东西。 到了火车上，买上车票后还额外交了麻袋的占位费才让他们上了火车。 T市离他们市在地图上不远，但是这火车要去别的两个市绕一下才会去他们市。 等到了市里，天都已经黑了。 杨淮和沈旭白下了火车，在火车站外面找了个宾馆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午坐上回县里的公交车才回来。 杨淮到家后，把两编织袋放到屋里，立马就去供销社买上烟酒去了张工的家。 他去T市的跟张工打了招呼，张工也说治病要紧，让他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来。 他也给张工留了医院外面商店的电话，给商店的人放了两块钱让商店老板帮他留意一下有没有找他的电话。 他每天会过去问一问，商店的人要说有人打电话找他，他就给张工打过去。 电话里把能解决的问题先解决了，其他的等他回来再说。 张工这边也不急，年头的工作本来也不多，大多就是去年遗留的一些问题。 工地也没有正式开工。 沈旭白自己在家收拾，一个月没在，家里都是灰。 当时也没想着盖上点报纸啥的，现在都得重新擦。 把家里都收拾了一遍，用煤球夹夹了一块新煤球，去旁边院子的邻居家里换了一块烧了一半的煤球，放进了屋子里的煤球炉里。 开水壶里灌上水，坐到煤球炉上。 沈旭白又打了盆水，拿着抹布擦三轮车。 他干劲十足，一想到明天就能出去卖东西，浑身的血都热了。 最怕冷的他这会儿也不嫌水冷了，忙忙活活地把里外都收拾好，都拾掇干净，找了个塑料布铺到三轮上，又在上面铺上床单，这才把袜子倒在三轮车里面。 这会儿的袜子没有独立的包装，十双一捆用皮筋扎在一起。 沈旭白把一年四季能穿的袜子都进上了，现在天气冷，厚毛巾棉袜他放的最多，其他的袜子也都少放了一些上去。 沈旭白把袜子摆的整整齐齐的，自己十分满意。 看了看天色，他出门去了一趟供销社。 沈旭白去供销社看了看供销社现在袜子的卖价，又买了点肉和菜回家做饭。 很晚杨淮才拿着一沓厚厚的资料回来。 饭菜早就做好了，沈旭白一直在等杨淮，自己也没动筷子。 杨淮回来以后，沈旭白把饭菜重新热了一遍，这才坐下跟杨淮一起吃。 “以后到点你就吃，不用等我。” 杨淮夹了一筷子菜，视线依旧落在手边的资料上。 “哦。” 沈旭白乖乖地应着。 吃完饭，杨淮没有帮着沈旭白一起收拾，自己坐在桌前翻看资料。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旭白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打扰到了他，他起身拿着资料往外走。 “我去隔壁屋待会儿，一会儿你先睡，不用等我了。” “哦，好。” 隔壁屋的钥匙就放在门口的窗台上，杨淮出门的时候顺手拿上。 沈旭白听到隔壁屋开门拉灯的声音，他满心都是明天要去摆摊，惦记着要早起，把暖水袋灌好以后，他就准备睡了。 不知道杨淮什么时候来睡觉，沈旭白给他留了灯。 沈旭白睡的最香的时候，被扯醒了。 杨淮把胳膊伸到了他脖子底下，圈着他往自己怀里拉。 沈旭白睡的正是最舒服的时候，压根就不想动，杨淮一动他就烦了，迷迷瞪瞪地连眼睛都没有睁就推杨淮。 沈旭白用的力气挺大的，五官都皱着。 “怎么，是嫌我回来的晚了吗？” 杨淮也不松手，硬搂着沈旭白贴到自己胸膛上。 沈旭白实在是太困了，踢了两脚就转了个身，背对着杨淮又睡熟了。 沈旭白醒着的时候不敢用力踹杨淮，睡着以后可没有顾虑，用了大力气狠狠地踹了杨淮两脚。 踹的杨淮倒吸了口凉气。 杨淮贴过去，把沈旭白紧搂在自己怀里，浑身都舒坦了：“乖，我这段时间会很忙，让我好好抱抱。” 第24章 早市卖袜子 “现在还早，你再睡会儿吧。” 沈旭白穿上鞋，打开门去厕所。 回来瞧见杨淮已经穿好衣服了，他惊讶了下，问：“怎么起这么早？外面天还没亮透，去工地还早吧？工地这会儿也没人呀。” 杨淮走到洗脸盆前，从水缸里舀了勺冷水，边洗脸先回答：“昨天带回来的资料还没整理完，这事儿急，得紧着时间尽快弄完。” 专业的东西沈旭白不懂，他也不费那个心。 他把昨天晚上剩下的饭菜热了热，匆匆吃完，就掰着手指头看着外面的天色，眼巴巴地盼着外面的天亮的快点。 杨淮吃完饭收拾了桌子，出屋门准备去隔壁继续看昨天的资料的时候，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沈旭白哀叹道：“好想天快点亮啊，好想去卖东西。” “你可以去早市。” 沈旭白倏地就站了起来，拍手道：“对呀，早市，我怎么把早市给忘了。” 他掀开门帘，跑出去打开院门，骑着三轮车就往外面走。 杨淮追出大门叫他：“你带零钱了吗？” 沈旭白哎呦一声，停了三轮车，跳下来就往家里跑。 从抽屉里拿上装钱的背包，赶紧又往外走。 经过杨淮的时候，沈旭白停了停，抬头问道：“你再想想我还有什么疏漏掉的？” “算盘拿了吗？” 沈旭白又哎呦一声往回跑，跑回去以后才想起来，他们根本就没有算盘。 沈旭白找了个杨淮用过的废本子和一支铅笔，出去冲杨淮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说：“我用这个就行。” “嗯，早点回来。” 目送沈旭白离开，杨淮才进了屋，继续看他的资料。 杨淮其实不太愿意让沈旭白一个人去卖东西，沈旭白胆子小，卖东西什么人都能遇到，他怕他没跟着，沈旭白再受了欺负。 可是他手里的工作又很重要，根本就抽不出时间陪着沈旭白去卖东西。 早市就跟县医院隔着两条巷子，离他住的地方不远。 骑快一点，十分钟不用就到了。 沈旭白到的时候，门口的好位置都已经有人了，他只能往后头骑。 一边骑一边看，瞧见大家摆的都是各种的菜和鸡鸭鱼这些食品，他心里又兴奋了起来。 找了个空位，沈旭白把三轮车停下，下车揭开袜子上面盖着的床单，站在三轮车旁边等着顾客上门。 上一世沈旭白虽然没有做成生意，但是见到过别人做生意，听过各种各样的吆喝，他也知道应该吆喝，但是他张不开嘴。 昨天想的可好了，在他想象中，自己就跟站在舞台上的演员一样，守着三轮车大声吆喝‘卖袜子’，然后人群蜂拥而至，把他围个水泄不通，争着抢着买他的袜子。 跟想象一对比，现实被衬托的很残酷。 他一直站了两个小时，都没有一个人过来问。 他看到好多摊子都已经开始收摊了。 新进来早市的人大多也都聚在早市入口那里，过来后面的人很少。 沈旭白眼巴巴地看着走进早市的人，心里默念着希望对方走过来看看他的货。 “你这袜子是卖的？” 一个收摊准备回家的大爷路过沈旭白的时候，瞧见了一三轮车的袜子，问了一句。 “啊，是，我这些袜子都是卖的。” 大爷拿起一捆丝袜，问道：“你这也不吆喝也不挂牌子的……这袜子怎么卖？” 沈旭白赶紧说道：“一块四一双。” 这棉纶丝袜他去供销社打听了，供销社卖一块四毛五，他比供销社便宜五分钱。 大爷把袜子放下了，说：“有点贵，我老伴喜欢穿这个，你要便宜点，我多买几双。” 沈旭白看着大爷拿在手里的那一捆袜子，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样吧，这一把是十双，您给十三块钱。” 核算下来一块三一双，属实不算贵。一双袜子比供销社的要便宜一毛五，这个价已经很低了。 现在去供销社买东西，还要票，还有限制。 市里倒是有跟供销社一样的百货商扬，不要票，但是卖价普遍比供销社的要贵。 他们县城里面没有百货商扬，也没有摆摊卖这些的小贩，沈旭白是头一个。 “那我拿一双。” 大爷说着就要掏钱。 沈旭白一哽，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赶紧伸手拦着：“别别别，大爷，您要一把我能给您这个价，一双袜子一块四不搞价。我这本身就是小本买卖，就赚个路费，您这么搞，我没法卖。” 大爷已经把毛票掏出来了，背过身子数钱：“净瞎说，你瞧你这么多袜子，这卖完得几百块钱了吧，你还小本买卖。” 沈旭白心里憋了口气，有些难受。 他是真心诚意的做买卖，要的价格比供销社还便宜，怎么就遇到这种人了。 他心里是说不出的委屈。 沈旭白一把抢过了大爷手里的袜子，声音很大地说：“大爷，我袜子不卖您了，这个价我没法卖。从这儿坐车一个来回就得几十块钱，我卖多少双袜子才能赚回来回的火车票钱。” 沈旭白声音一大，就把别人的视线吸引过来了。 不少人都伸长耳朵凑过来，想瞧瞧是怎么回事。 “哎呀哎呀，小伙子咋这么不经逗，我就是开个玩笑，给你，十三就十三。” 大爷把手里的毛票放回去，抽出大团圆和三张一块的往三轮车上一扔，扔下钱自己拿了一捆丝袜走了。 他这波操作把沈旭白看愣了，周围围观的群众也都在劝。 “哎呀小伙子，你新来的吧？第一回做买卖？” “别跟老李计较，他就那样人，爱搞个价。” 沈旭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大爷把钱放下他就不生气了，他就是没遇到过这种人，以为大爷是来他这不讲理占便宜来了。 沈旭白呼了口气，把钱收进包里。 “你这毛巾袜怎么卖呀？” “两块一双。” 厚毛巾袜很保暖，供销社卖价两块一，沈旭白一双比供销社便宜一毛钱。 “拿十双便宜多少？” 沈旭白抿了抿唇。 “给老李都便宜了，给我也便宜便宜，我也不多要，我拿十双也给我便宜一块钱。” 纯棉毛巾袜进货的时候一百五一包，一块五一双。 十双卖十九块钱，毛利四块钱。 沈旭白怕自己答应的太快，这人会跟刚才的老头一样又给自己压价。 他做出为难的样子，瞧着像是很纠结便宜一块钱卖还是不卖。 “哎呀，这有啥，瞧你愁的，能卖，卖吧，我们也买，薄利多销，我们出去给你打广告去，多给你宣传宣传，亏不了。” “就是，这线袜多少钱呀？一捆多少钱？” 沈旭白咬咬牙，答应道：“行吧，成捆拿，每捆便宜一块。这线袜七毛钱一双，六块钱十双。” “诶呦，小伙子会做生意，给我拿十双。” “我也要，给我拿二十双毛巾袜。” “我要十双毛巾袜。” “棉纶袜怎么卖？我也拿十双。” 沈旭白他们县里的家庭普遍都是多子女，很多父母膝下都有六七个子女，像沈旭白这种家里就生了他一个的很少。 生一个的大多就是像杨淮家那样，家里没女人，实在是生不出来。 沈旭白手忙脚乱地收钱，货也不用他拿。 这些人把钱往沈旭白手里一塞，自己挑选，挑好以后举起来给沈旭白看一眼就走。 “诶，我得回去跟我姐妹打电话，这袜子质量可比供销社卖的好，还这么便宜。” “小伙子，明天还来吗？” “你就固定到这儿了吧？下午在不在？” “还来，今下午也在。” “那你可得等着我啊，我叫我老姐妹过来。” “你这儿有红袜子吗？我闺女下个月结婚，要用红袜子。” “有有有，红袜子红手绢都有。” “有带着喜字的手绢吗？” “有。” 沈旭白去进货的时候，很多手绢上都印着喜字，他还想着不好卖来着，想要换成普通的，结果人家不给换。 他昨晚上往三轮车上装货的时候，觉得手绢应该不好卖，就没往上放，没想到这才摆摊第一天，还真有人找。 “您下午过来，我下午出摊的时候带上来。” “行，那可说好了啊，我下午四点过来，你可千万要等着。” 原本八点就几乎没什么人的早市，要因为沈旭白，硬生生的把人给留住了。 不少买了袜子的人回去，叫上左邻右舍又来了。 袜子这种日常消耗的生活必需品，那是家家户户都需要的。 供销社卖的贵，还要票，好些人有钱，但是没有票，家里的袜子穿破了补了又补，实在补不了了漏几根脚趾还要接着穿。 沈旭白算是填补了这里的空白，好些人瞧见大家都是一捆一捆的买，唯恐他卖完了以后买不上，赶紧回家拿钱多买一些囤着。 第25章 计算器 平常这个点应该没什么人的早市，因为一直有人过来找沈旭白买袜子的原因，一直有人流，很多在早市摆摊卖东西的小贩也没有回家，摆着东西继续卖。 杨淮到早市的时候还有些诧异，他印象里，这早市这个点应该就没人了。没想到居然这么热闹。 杨淮走到沈旭白三轮车旁，沈旭白冲着杨淮得意地笑。 “小伙子，这袜子给我混着来吧，我要五双毛巾袜和五双棉纶袜，你给我个最低价。” 沈旭白显然已经遇到过这种混搭袜子的要求了，拿着笔在本子的背面边写数字边说：“毛巾袜一双两块钱，五双就是十块。棉纶袜一双一块六，五双就是……八块，一共是……十八块少一块，您给十七。” 这人掏出钱递给沈旭白，沈旭白用拿着铅笔的手接过来，随手放进胸前的包里。 包鼓囊囊的，显然已经放了很多钱。 三轮车上的袜子已经见底了。 这几个客人走了以后，杨淮把三轮上底下垫着的油布掀开一角，自己抓着三轮车的把手，对沈旭白说：“上车。” 沈旭白踩着三轮车坐上去。 杨淮骑着三轮车回了家。 到了院门口，杨淮刚停下车，沈旭白就从后面跳了下来。 迫不及待地掏出钥匙开门，开了门就往屋子里冲。 杨淮推着三轮车进院，他猜出来沈旭白进屋一定会数钱，回身插好院门，进了屋子。 桌子上倒了一大堆的零钱，最大的面值是十块钱的大团圆，最小的面值是一分钱。 沈旭白的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他把桌上的钱按照不同的面额分成了不同的小堆，挑里面最大的面额往手里放，一边放一边数。 杨淮坐到沈旭白对面，看着沈旭白一脸喜色地数钱。 沈旭白手里的钱越来越厚，桌上的钱越来越少。 “两百……两百零五……” 杨淮瞄了一眼桌上剩下的钱，出声道：“一共两百二十三块五分钱。” 沈旭白眨眨眼，看向杨淮：“杨淮，你要不要这么厉害，你好牛啊。” 杨淮笑了笑，起身：“行了，把钱收好洗洗手准备吃饭。” 中午饭是杨淮做的，这还是沈旭白头一回吃杨淮做的饭。 杨淮做的面条，做了个土豆丁炒肉配着一起吃。 沈旭白开心，话就多，吃饭的时候夸杨淮做的面条好吃。 夸完了又嫌弃杨淮做的菜，土豆丁倒是挺好吃的，但是肉不好吃，炒焦了。 杨淮解释：“以前我自己过的时候，没怎么吃过肉菜，土豆做得多。以后我多做肉菜，练一练。” 沈旭白想起杨淮他爸以前是怎么对杨淮的，心里头很不舒服。 再想到自己以前是怎么对杨淮的，他心里开始发虚，不由就低下头，不敢看杨淮。 沈旭白他爸挺喜欢杨淮的，在家经常夸杨淮聪明，说杨淮长大以后准有本事。 沈旭白那会儿天天在家待着，也不怎么出门，杨淮因为没人跟他玩，家里也没吃的，天天在村里到处瞎溜达。 沈旭白他爸只要碰见杨淮，就会把杨淮带回自己家。 给杨淮吃的，给杨淮拿沈旭白的玩具，让沈旭白跟杨淮一起玩。 沈旭白不喜欢杨淮，没怎么给过杨淮好脸。 他爸给杨淮的玩具，在他爸出门后就被沈旭白抢回去了。 他爸越夸杨淮，他就越讨厌杨淮。 杨淮在沈旭白心里，就是来抢他爸的。 他爸要只是给杨淮一口饭吃，沈旭白还没那么大的怨气。 偏偏他爸连专门买给他的罐头和饼干也要分一半给杨淮，这就让沈旭白更加的讨厌杨淮。 他无数次推倒杨淮，让杨淮从他家滚出去。 可杨淮就跟聋了傻了一样，推倒了就站起来，还站在原地等着沈旭白再次把他推倒。 让他滚，他也跟听不见似的，就是不走。 后来沈旭白长大点了，知道就算杨淮再好，也抢不走他爸以后，对杨淮的态度有所好转。 不再欺负他，也不骂他了，改成冷脸忽视他。 沈旭白他爸因为尘肺病躺在床上丧失劳动力以后，杨淮也会来他家看他爸。 还会带一些山里不值钱的野果。 沈旭白他妈那会儿就已经找好了下家，沈旭白知道这件事，一直很痛苦。 他那段时间沉默寡言，杨淮就跟他一起守在他爸床前伺候了他爸最后一段时间。 他爸前脚下葬，头七还没过，他妈就走了，嫁人去了。 沈旭白的天都塌了，整个人浑浑噩噩，闷在家里也不出门，时不时就发高烧。 也不吃药，烧的起不来了就躺着。 杨淮去敲门，他就当没听见。 杨淮翻墙进去，沈旭白就拿东西砸他。 时间久了，杨淮不知道是不是终于发觉了沈旭白真的很讨厌他，终于不去找沈旭白了。 后来杨淮个子长高了，谎报了年龄进了矿里当了下矿的矿工。 他有了工作，忙起来后休息的时间少，很少在村里碰见沈旭白。 即便是碰见了，沈旭白一扭脸，他也跟着扭头。 就当谁也没瞧见谁。 这一世，在沈旭白的刻意维护下，他跟杨淮的关系史无前例的好。 但是他始终没有胆子跟杨淮提以前的事。 他怕杨淮想起他以前干的那些糟心事。 “哥下午还去吗？” “嗯，还去，我跟人约好了，下午要过去卖袜子和手绢。” “行，一会儿我跟你一起收拾东西。”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那行，你下午几点出门？我下午也要出去一趟，咱俩一起出去，我送你过去。” 沈旭白摆摆手：“不用，你忙你的，我自己来就成，我这不是啥大事。” 杨淮一连被拒绝，心里有些不得劲了。 他一向说什么，沈旭白就听什么，今天他看沈旭白特别高兴，自己也受了影响，便也想挤出时间参与到沈旭白的高兴里，结果被三番两次的拒绝。 杨淮黑了脸，沈旭白一点都没察觉。 吃完了饭，乐乐滋滋地提上装货的编织袋，往院子里的三轮车跟前走。 沈旭白嘴里哼着歌，看起来快乐极了。 杨淮倚靠在门边看着沈旭白，扭头又看看自己没处理完的那摞资料。 沈旭白乐乐呵呵整理自己的货的时候，杨淮从他身边走过去出了院门。 沈旭白也没问杨淮去哪儿，抬头看了一眼就又干自己的事儿了。 没多大会儿，杨淮回来了，站在他旁边，把一个电子计算器递到了沈旭白眼前。 “这是什么？” 沈旭白站直了身子伸手把东西接过来，读包装盒上面的字：“电……子……计算器？哇，你买这个东西？这老贵了，你买来给我的？” 杨淮在工地上画图，经常跟数字打交道。 经常要写写算算，计算什么。 杨淮一直都是心算口算，连草稿本都不怎么用。 这东西他在曹光的办公桌上瞧见过，曹光脑子不行，数学也不行，经常算错，挨了几回杨淮的骂后，他就买了个电子计算器。 沈旭白看着也心动，他还想着有这东西了，自己指不定也能学会画图计算。 还跑去供销社看了，没想到最便宜的一款计算器居然要八十五块钱，比他一个月工资都多。 立马就打消了买计算器的心思。 杨淮把手插回兜里：“嗯，你做买卖要算账，能用到。” 沈旭白高兴坏了，把计算器搂在怀里高兴的蹦了几下。 “哇，杨淮，谢谢你，你对我也太好了吧！”大佬就是大佬啊，这么大方。 杨淮看沈旭白开心，他脸上也带了笑，走过去揉了揉沈旭白的头：“以后有什么需要的，不要舍不得，咱们有钱，不差你花的这一点。” 沈旭白重重点头。 这就抱上金大腿了？ 嘿嘿。 感情不用等到杨淮功成名就就能跟着过上好日子了啊。 沈旭白真是高兴极了，打开电子计算器的包装，把计算器拿出来，在那儿摁来摁去地算，自己琢磨都是什么功能。 玩够了，沈旭白小跑着进屋，拿起自己收钱的包，把计算器放进去。 临出门准备走了，他又来了心血，拉开抽屉想再看一眼自己做买卖赚到的头一桶金。 抽屉一拉开，他傻眼了。 抽屉里的钱明显少了很多。 沈旭白一把把钱拿了出来，手指颤抖地数了又数。 少了一百块钱。 整整少了一百块钱！ 天杀的杨淮！ 第26章 存折 那多出去的十五块钱是跑腿费吗？！ 啊？！ 这世上有这么贵的跑腿费吗？ 用他的钱给他买东西，还多拿了十五块钱的跑腿费！ 亏他刚才还真心诚意地感谢杨淮，还觉得杨淮有多好多好，感情全花的自己的钱。 他可不愿意花那么多钱买一个计算器！ 刚才还觉得有了这个计算器，自己就如虎添翼的沈旭白，现在觉得这玩意儿太多余了，自己压根就不需要。 他拿着剩下的钱抹泪。 想跟杨淮发火，想去质问杨淮为什么拿他的钱不跟他说。 他就算把这些东西都卖了才能赚多少钱啊，这一下子就给他少了一百。 这一趟算是白干了。 全都给供销社送去了。 沈旭白打开箱子，拿上自己的户口本，拿着剩下的钱去了银行，存了起来。 存在自己的名下。 以前他跟杨淮是一起用同一份钱，现在他心里把自己跟杨淮已经分开了，各是各的。 他既不占杨淮的便宜，也不想再在杨淮有钱的前提下，再给杨淮花自己那三瓜俩枣。 他也得为自己打算。 他虽然是存了抱大腿的心思，但是能不能抱上还不一定，总不能把自己以后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别人身上吧？ 比起抱大腿，沈旭白更想让自己也有赚钱的能力，靠着自己过上衣食无忧，想要什么就能买什么的生活。 把自己的钱存到自己的存折里以后，沈旭白拿着存折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他思来想去，决定还是暗示一下杨淮，让他以后别动他的钱了。 回家打开箱子，把杨淮的那本存折拿了出来，走到旁边屋子敲了敲门。 门本身就是打开着的，杨淮抬头看了一眼沈旭白，问他：“怎么了？” 沈旭白捂着存折本进去，推到杨淮面前：“你的存折。” 这存折本杨淮很熟悉，从他刚瘫痪在县医院住院的时候，就见沈旭白拿了，去T市人民医院住院，交住院费和进货用的都是这个存折本的钱。 “给我干什么？你拿着就行。” 每回取钱都是沈旭白去的，杨淮没有自己拿着存折本取过钱，他甚至都没掀开看过里面到底有多少钱。 沈旭白打开，手指按在存折本上杨淮的名字旁边：“你的你自己拿着。” 杨淮往存折本上一扫，看到户头居然是自己的名字，上面的编号也是自己户口本上的编号。 杨淮视线下移，再看余额，心中猛地咯噔了一下。 “你……把钱都存我名下了？” 沈旭白点头：“本来就都是你的钱，自然要存你名下的，我把这个给你，你自己保管好。” 杨淮想也没想就说道：“给我了你花什么？” 沈旭白掏出自己新办的存折本，在杨淮眼前晃了晃：“我也办了一本，以后我卖货的钱就存这里，我花的时候从里面拿。” 杨淮抽走了沈旭白手里的存折，打开了看看里面的余额。 对比他那本两万+余额的存折，沈旭白这本只有一百的余额的存折，显得可怜极了。 “成，你开心就好。” 杨淮把存折还给了沈旭白。 他觉得自己挺能理解沈旭白的，男人嘛，谁都想证明自己。 沈旭白不擅长画图，他跟着自己跑了半年，他自己又不会画图，也没办法独立工作，每个月就拿着几十块钱的工资，心里肯定是不痛快的。 今天一早上沈旭白卖东西的利润，都快赶上之前干一个月的工资了，肯定是成就感满满。 沈旭白收好自己的存折，跟杨淮强调：“以后你的钱存你的存折里，我的钱存我的存折里。” 强调完，又怕杨淮觉得是自己嫌他今天花自己钱了，又找补了一句：“当然了，要是你要用钱，你的钱不够可以过来跟我要。” 杨淮笑着点头，说：“好，我以后钱不够了找哥要。” 沈旭白可是知道，杨淮不可能再有需要用他的钱的时候，杨淮现在就像站在悬崖边扑扇着翅膀的鹰。 他已经要飞起来了，他以后赚的钱只会越来越多。 沈旭白骑着三轮车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那儿等着了。 早市其实就是个一片空地，是原来县里的旧操扬。 之所以叫早市，是因为这一片早上来卖东西的人多，买东西的人也多。 其实这里从早到晚都有人摆摊，只是下午人少，摆摊的人也少。 下午来买袜子的人比早上的时候还多。 不到两个小时，沈旭白三轮车里的袜子就卖完了。 他乐呵呵地收摊回家，许诺明早还过来，那些没买上袜子的顾客才放他走。 沈旭白回家头一件事就是数钱，留下自己找零的钱，把剩下的都存了。 两个大编织袋的袜子，一天就卖了一袋，要照这个速度下去，明天就都卖完了。 沈旭白不免有些后悔没有多进一点货。 第二天，果然如沈旭白所料，剩下的一编织袋袜子也卖完了，就连手绢也都卖光了。 “小老板，明天还来吧？昨天我老妹就跟我打电话让我来买，今儿我过来排了半天队，连一双都没买上。” “明天不卖，得等几天，已经没有存货了，得去外地进货。” “啥时候能有？” 沈旭白想了想，去T市要先坐车去市里，到市里再坐上去T市的火车。早上从家里出发，算上路上的时间，到了T市天就快黑了。 再回来又得一天。 一来一回最快也得两天。 沈旭白没敢把话说太满，只说到：“这周内，具体时间没法保证，快的话就是大后天，慢的话就得往后挪挪。” “成，那我大后天过来，我连续过来几天，你啥时候来了我啥时候买。” “小老板你要来卖货了我不在可得给我留着，我还这个点来。” “诶诶，行，记着呢。” 沈旭白赶紧应下。 回了家，沈旭白把钱都整理好，去银行把自己存折本里的钱都拿了出来。 银行异地取款非常麻烦，要先拿着存折原件和开户人的户口本去办理申请汇款，还要收一块钱的手续费。 也就是万幸这个年代身份证还不普及，只要拿上户口本和存折本，存折和户口本上的信息能对的上，也不核对是不是本人来存取，只要信息对上了就能办理业务，存取现金。 沈旭白之前是觉得给杨淮看病花的钱太多，那些钱要是都带到身上，很容易被偷。 所以就算是有手续费，就算是异地取款很麻烦，他也要异地取款。 但是他这点钱没必要，他就想要当天去了第二天回，不想耗时太久。 把钱放到袋子里收好，藏到自己缝在内裤上的口袋里，沈旭白早早就睡下了。 杨淮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瞧见屋里的灯是亮着的，一推门才瞧见沈旭白已经裹在被子里睡着了。 桌上有沈旭白给他剩下的饭，沈旭白自己吃完饭的碗已经洗干净放起来了。 杨淮站在门口没动，站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走到桌边吃饭。 饭菜已经都凉了。 以前也有杨淮忙到很晚的时候，不管多晚，沈旭白都会等着他一起吃饭。 他有些后悔跟沈旭白说以后不用等他了。 杨淮吃完饭洗了碗，拉灭灯锁好门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 沈旭白睡着后，杨淮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的时候他就醒了，但是没有睁眼。 自打杨淮考试那回跟沈旭白换了睡觉的位置后，沈旭白就一直睡在床里面。 明早因为要早起，想着去市里坐车去T市进货，所以他又睡到了床外面的位置上。 杨淮俯身把手伸到沈旭白身子底下想把他抱到床里面，沈旭白把杨淮手推开了，翻了个身，咕哝着说：“你睡里面，我明早有事。” 杨淮收回手，脱了衣服和鞋，轻手轻脚地上床，上床后掀开被子钻进去，抱住沈旭白，低声问他：“你明早有什么事儿？” 袜子都已经卖完了，工地也没开工，沈旭白能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 沈旭白原本是面朝着床外面睡的，刚才翻身面朝里面。 杨淮上床，跟他就是脸对脸。 沈旭白不想说话，他就想睡觉，又翻了个身，往外面挪了挪，把脸往被子里一埋，压根就没打算继续理杨淮。 杨淮贴过去，用胳膊把沈旭白圈在怀里，追问：“哥，说说嘛，什么事儿？” 沈旭白紧闭着眼睛，蹙着眉头，很不耐烦地踢了踢腿，踹在杨淮膝盖上：“哎呀你好烦呀，不要跟我说话——” 沈旭白的尾音拉的很长，长长的尾音里全是不耐烦。 “成成，睡吧。”杨淮妥协。 他其实也不是非要知道沈旭白说明天有事是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就这么个小地方，沈旭白也没有朋友，无非就是买东西啥的，亦或者就只是不想说话的一个托词。 杨淮就是想跟沈旭白说说话，自己今天都没怎么跟沈旭白说话，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心里不痛快。 沈旭白只要理他，哪怕像现在这样骂他两句，踹他一脚，他心里也舒坦。 第27章 兄弟你叫啥名 沈旭白看了看时间，这会儿才早上六点多，还不到六点半。 从县里去市里的第一趟车七点才出发，时间还来得及。 沈旭白穿衣服穿鞋，打开门去看杨淮在不在隔壁。 瞧见没人后，他也没有多想。 要带的东西昨天已经收拾好了，沈旭白在桌子上给杨淮留了张纸条，告诉他自己过两三天回来，让他不用给自己留门。 拿上昨天准备好的东西，沈旭白就出门了。 他其实心里是很忐忑的，上辈子就是他一个人去南方进货出的事，但凡有个同乡，他也不至于那么惨。 他跟杨淮一起，不管去哪里他都不害怕，心都很稳。 自己一个人，心里总是发虚。 坐车到了市里，又倒了公交车去了火车站，买票进站，全程站着到了T市。 在T市下火车的时候，沈旭白整个人状态都不好，身子发虚，又是饿又是累。 再过不到两个小时，外面的天就彻底黑了。 沈旭白也不知道住哪里，他觉得就一晚上而已，犯不着花好几块钱住宾馆。 特别是火车站外面的宾馆，又乱又贵。 沈旭白压根就没出站，在火车站的过道里找了个位置，靠墙坐下了。 过道里或坐或躺了好多人，大部分都是农民工，像沈旭白这样穿的干净长相白净的没有。 沈旭白一坐下，身边立马就挨着他坐下了一个人。 沈旭白坐下后搂着自己的包，把头埋在膝盖上，闭目养神。 那人腿一直在动，好几次他的腿都碰到了沈旭白的手。 沈旭白在火车上站了一天，本身就累的不行了，刚有点要睡着的感觉，就被碰醒了。 沈旭白一直忍着，几次下来，他也觉察到对方就是故意的了。 沈旭白怒冲冲地抬头，瞧见对方身形比他大不少，立马又把头低下了，站起来往前面走，换了个地方重新坐下。 坐下没一会儿，那人居然追过来了。 还是紧挨着他坐在了他旁边。 沈旭白吓得心脏砰砰直跳，超级后悔自己一个人来T市进货。 过道里人来人往，沈旭白手指发着颤，想走又不敢走。 远远的瞧见腰上别着手枪，拿着橡胶警棍的铁路警察正往这边巡逻，沈旭白的胆子一下子就回来了，赶紧站起来朝着警察走。 “诶，走啥呀你。” 他的手腕被一把拉住。 沈旭白吓得后背汗毛全竖起来了，脖子嗖嗖地冒着凉气。 “你做什么！想抢劫吗？！”沈旭白大喊。 他这么一喊，好多人都朝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但是没有人出声，都是看热闹。 该往外走的还是往外走，原先就坐在过道两边歇着的还是维持着原先的姿势，连一个起身询问情况的人都没有。 “诶诶，咱俩老乡，别喊了别喊了，一会儿要把警察喊过来了。” 沈旭白被这人拉着坐下。 “我叫封天祥，跟你一起在C市上车的，你没瞧见我，我可瞧见你了。” 对方主动报了名字，看脸也确实不像坏人，沈旭白高高提着的心稍微落回去一点。 “你叫啥呀？咋称呼？” 封天祥掀开外衣，从内衬的口袋里摸出一盒烟，给沈旭白递了一支过去。 沈旭白摆摆手：“我不抽烟。” 封天祥把烟叼在自己嘴里，从口袋里摸出火柴点燃，猛吸了两口，吐出几个烟圈，从上往下地瞄着沈旭白说：“咋地，看我像坏人？” 封天祥笑了笑，从他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户口本，打开递给沈旭白：“喏，你瞧瞧我有没有骗你，看见没有，实打实的C市本地人。” 沈旭白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封天祥的户口本，瞧见还真是C市人，这才信了封天祥的话。 “老弟，我瞧你还小吧？咋一个人来？哥也是一个人来的，咱做个伴？” 封天祥很健谈，是个沈旭白难以招架的自来熟。 沈旭白对生人的警惕性很高，就连经常一起在工地上上班的人，他也很难处成朋友。 “哥跟你交个底，哥是来进货的，哥在南大路的狮子街开了个商店，来瞧瞧有啥新鲜东西上点新货。” 南大路沈旭白知道，就是年前杨淮考试那附近。 封天祥还在喋喋不休地说话：“嘶……哥看你有眼缘，跟你说个掏心窝子话，这里其实挺乱的，我也是一个人害怕，想着咱俩互相照看着点，有个伴怎么也比一个人强。” 沈旭白诧异地看着封天祥。 封天祥的个子瞧着跟杨淮差不多，都是一米八的大高个，身板瞧着比杨淮结实很多。 封天祥穿着皮衣，皮衣被他结实的肌肉撑的鼓囊囊的，就这身板，瞧着可不像个会害怕的。 沈旭白的不信直接就写在了脸上。 封天祥笑了一下，凑近一点，小声地在沈旭白耳边说道：“你别看我长这样，其实我可胆小了，我妈都不放心我一个人来。” 这落差也太大了，沈旭白没忍住笑了一声。 他一笑，封天祥也跟着笑了，坐直了身子，眼睛跟钉在沈旭白脸上似的，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沈旭白的脸。 “诶，有人跟你说过你很漂亮没？” 沈旭白脸上的笑又收了回去。 “我长这么大，还头一回见像你这么漂亮的人，在火车上我还以为你是女孩儿呢，瞧见你下车走那两步，我才确定你是男的。” 沈旭白：“……”你才是女孩儿，你全家都是女孩儿。 “你来T市干啥的？我明天去一趟批发市扬就没啥事儿了，你去哪儿我可以送你。你知道批发市扬吗？离这儿不远。” 沈旭白点点头：“嗯，我知道，我也是去那儿的。” 封天祥一拍大腿：“这不是巧了吗？你瞧咱俩多有缘。老弟你也是开店的？瞧你年纪挺小呀，给家里进货还是自己干？” “我进货摆摊，就卖点袜子。” “哎呦，这更巧了，我也卖袜子，咱们一起呗。对了，你要是只是卖袜子，你找我，我按批发价给你，省得你一个人来回跑，怪危险的。” 沈旭白心动了一下，问道：“我找你？去狮子街找你？” 封天祥点头：“对，我给你留个电话，你提前给我打电话，或者告诉我你地址，我给你送过去也成。” “我不是在C市住的，我在县里。” 封天祥用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点了点头，说道：“怪不得，我就说嘛，C市有你这么好看的人，我居然能没有见过？” 沈旭白觉得封天祥说的也太夸张了，封天祥的五官很硬朗，是那种一眼硬汉型的长相。 跟自己的长相比起来，沈旭白觉得封天祥长得更好看，很帅。 要说沈旭白心目中最帅的人，那当然非杨淮莫属。 杨淮五官也非常出众，而且杨淮身上的气质很特别，很加分。 “诶兄弟你叫啥名儿？” “沈旭白。” “好听，这名字好听，配你。” 第28章 封天祥的商店 中途他还从包里掏出了食物分给沈旭白，但是因为不熟，沈旭白怕他食物里面加东西，推说自己不饿，没敢吃。 他自己带着点饼干，将将就就地过了一夜。 第二天他迷迷糊糊间被封天祥叫醒了。 “旭白，快醒醒，咱们出站，这个点批发市扬已经开门了。” “哦，好。” 沈旭白迷迷瞪瞪还没有完全清醒就站起来跟着封天祥出站。 昨晚上睡的十分的不舒服，本身沈旭白就怕冷，过道里更是冷的厉害，大半夜的感觉到处都是冷风，把自己整个身子都吹透了。 沈旭白头疼的厉害，脸色也不好看。 封天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没有听清，有些迷瞪地看着封天祥。 “你脸怎么这么红？不是发烧了吧？” 封天祥把手放到沈旭白的额头上：“我靠，真发烧了啊，你得吃药呀。带药了没有？算了，也不指望你带药了，你吃我的吧。” 封天祥在自己包里翻出一瓶药，倒出一粒塞进沈旭白嘴里。 “直接咽，用口水咽下去。” 沈旭白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思考了，他听话地费劲儿把嘴里的白色药片咽了下去。 封天祥把自己的皮衣脱下来披到沈旭白身上，然后弯腰把沈旭白背到了自己背上。 火车站这边太乱，要是把沈旭白一个人放到这边，肯定会出事。 封天祥背着沈旭白出了火车站，走去了批发市扬。 封天祥已经是这里的老客户了，跟这里很多供货商都熟，他的拿货价比大部分人都要低。 沈旭白趴在封天祥背上睡着了，封天祥自己先逛着，把自己需要的东西选好，付了钱留了地址，让人直接火车托运回C市。 沈旭白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都快中午了。 他躺在椅子上，枕着封天祥的大腿，一睁眼就对上了封天祥的视线。 “醒了？你可算是醒了，以后出门多备点衣服，备上点药。” 沈旭白坐起来，他的头已经不疼了，身上有些乏。 “能走吗？你不是要进袜子吗？跟我走吧，我认识一家靠谱的，你瞧瞧他家袜子你能看上不，看上了以后再进货去狮子街找我拿货。” 沈旭白点点头，轻声说：“我已经好了。” 封天祥从长椅上站起来，伸手拉了沈旭白一把，把沈旭白拉起来就去往楼下走。 沈旭白这才发现他现在就在批发市扬的某栋楼里，这一层全是卖家电的，手表、钟表这类。 往下一连下了两层楼，封天祥把沈旭白带到了一家批发袜子的店里。 这里的袜子颜色、款式、都比他之前批发的那家更多更好，摸着质量也非常的好。 封天祥挑眉，问沈旭白：“成不？” 沈旭白连连点头：“成！” 沈旭白能进货的钱，也就刚七百，袜子进的不多，封天祥看沈旭白付了款，让老板把沈旭白订的袜子跟他的货一起发走。 订完了货，封天祥带着沈旭白去了火车站外面一家开在巷子里的小饭店，两人吃了饭，又去火车站买了当天回C市的车票。 封天祥的运气好，买到了座位票。 上了火车，封天祥让沈旭白坐他的位置上，他在旁边站着，时不时跟沈旭白说说话。 沈旭白的精神头还没有完全恢复，半路上就睡着了，等到封天祥喊他下车的时候，天都已经擦黑了。 “走吧，去我那儿睡一晚，明天到货了，我送你回去。” 晚上已经没有回县里的公交车了，私家车就更没有。 路上倒是有一些骡子车驴车，他们拉的大多数都是熟人，捎带着回去。 沈旭白谁也不认识，也不可能跟他们开那个口。 而且他的货还没到。 进货再加上来回的路费，他身上也没有多少钱了。 现在每多花一分钱，沈旭白都心疼+肉疼。 “那就麻烦你了。” “嗨，跟我客气什么。走，跟我回店里。” 封天祥在火车站外面叫了个人力三轮车，拉着他和沈旭白回了他的店铺。 “就当是认路，以后来了市里来找我玩。” 沈旭白很乖地点头。 封天祥看着沈旭白突然这么乖，觉得他特别的可爱，可爱到心坎里了，揉了揉沈旭白的头。 沈旭白让杨淮揉头揉习惯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封天祥的店，是民用楼房改造的，挺大的。 一般的房子背面朝着马路，封天祥的店，就是把朝着马路的那面墙开了个门和窗。 商店里还亮着灯，封天祥带着沈旭白进去，服务员瞧见封天祥，喊他：“老板，你回来了。” 封天祥点点头，跟服务员说了几句，也没跟服务员介绍沈旭白，领着沈旭白去了后头的院子。 从院子里的楼梯上了楼。 “这上面的屋子是库房，有一间是睡觉的，你今晚就睡这儿。” 封天祥用钥匙打开门，拉开屋子灯，让开门口让沈旭白看里面。 屋子里有一半的地方都堆着货，剩下的一半放着一张双人床，床上放着一床被子一个枕头，床头柜上还放着一个装着水的玻璃杯。 “没有收拾，屋子有点乱。那个，你想看看我这里的货吗？你要是有什么看上的，想进的，你跟我说，直接从我这里拿。” 沈旭白赶紧点头：“想看，谢谢封大哥。” 封天祥说：“喊我封哥就成，我今年二十二了，你多大了？” 沈旭白没有对封天祥谎报年龄，如实说道：“我今年十七。” “那你还挺小的，这么小就敢一个人去那种地方进货，你胆子倒是挺大的。” 沈旭白笑了笑，没有接话。 “以后再想去就叫上我，我跟你一起去，像长你这样的小孩儿，最是容易被坏人盯上。” 沈旭白摸了摸头，小声说：“也不一定，也可能会被好人盯上。” 封天祥哈哈大笑起来，把屋子里面的货打开给沈旭白看，还带着沈旭白看了看其他几间库房里的货。 封天祥的货挺全的，在沈旭白看来，他这里的东西完全堪比批发市扬了，什么都有。 刚才在一楼的时候，他就瞧见商店里的货品很全，跟他们县的供销社差不多，只是没有他们县供销社的占地面积大。 第29章 这是我同乡的兄弟 封天祥让沈旭白睡到床上，他打地铺睡地上，沈旭白也不同意，沈旭白说他是来做客的，怎么能霸占主人的床。 封天祥说他就是瞎讲究，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怎么了，谁还能吃亏不成？ 沈旭白有苦难言，反正就是坚持。 他怕的不是跟男人睡一张床，他是怕自己这段时间跟杨淮老睡在一起，抱习惯了，跟封天祥睡一起，万一自己睡迷糊了，把他当成杨淮钻人家怀里，该解释不清了。 正常男人，谁愿意自己怀里钻进另一个男人？ 杨淮愿意，那是因为杨淮年纪小，别看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但是心里最深处还是个孩子，他啥也不懂。 封天祥把自己床上的褥子给沈旭白铺地上了，又给沈旭白找了一床新被子。 沈旭白终于能躺平睡一觉了，躺着只觉得超级舒服，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封天祥正跟沈旭白聊天呢，突然就听到了沈旭白的小呼噜声。 封天祥笑了笑，在床上侧转身子，用手支着头，面朝着沈旭白，通过从窗户洒在沈旭白脸上的月光看沈旭白。 月光下，沈旭白的皮肤更白更嫩了，一张脸水汪汪的嫩，那睫毛又密又长。 封天祥是真心觉得沈旭白长得好看，完全就是长在他心坎上了。 第二天，沈旭白在封天祥的店里待了一上午，主要在研究封天祥店里的货，跟听封天祥向他传授的一些卖货方面的经验。 到了中午，火车站那边打来了电话，封天祥挂了电话说：“货来了，咱们吃了饭去接货。” 吃完饭，封天祥开着他的拖拉机去了火车站，核对了身份后，签上字拿了货。 沈旭白的货也一并写了封天祥的名字发了过来。 封天祥把货都拉回了店里，让服务员清点数量的同时，他把沈旭白的货找了出来，跟沈旭白一起清点核对了数量，检查了有没有残破品。 核对完以后，就用拖拉机拉着沈旭白送他回了县里。 拖拉机开到沈旭白的家门口。 “就是这儿是吧？” “对，就是这儿，在这儿停就行，谢谢你啊封哥。” 沈旭白话音一落，就听见大门一声巨响，被杨淮从里面猛地拽开了。 杨淮双眼通红，先看到沈旭白，接着又看到封天祥。 “这谁呀？”封天祥冲着杨淮抬了抬下巴。 “呃……”沈旭白觉得封天祥这人能处，不想骗他，但是要是说杨淮是他弟弟，又跟杨淮对外说的人设不符，于是沈旭白说：“我老家的兄弟。” 封天祥从拖拉机驾驶位上跳下来，走到沈旭白身边，手肘搭在沈旭白肩膀上，落落大方地冲着杨淮伸出手：“你好，我是旭白的朋友，封天祥。” 杨淮双目赤红，跟看仇人似的盯着封天祥。 完全无视了封天祥伸过来的手。 沈旭白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冲杨淮那边比划了一下，替杨淮做介绍：“杨淮。” 杨淮对封天祥的敌意毫不掩饰，封天祥耸了耸肩，把沈旭白的货扛到了肩上，说：“放到哪里？” “放院子里就行。” 沈旭白赶紧往院子里走。 杨淮站在大门口，沈旭白从他旁边绕了过去。 封天祥也无视他。 封天祥还有事儿，放下东西就走了，走之前跟沈旭白说让他常给他打电话，多联系。 沈旭白连声应下。 目送封天祥开着拖拉机离开后，沈旭白把三轮车推到了编织袋跟前，打开编织袋，往三轮车上面摆袜子。 杨淮从打开大门，瞧见沈旭白被封天祥送回来那一刻，他的双手就捏成了拳头。 杨淮关上了大门，走到沈旭白跟前，强压着火气问：“你去哪儿了？” 沈旭白头也不抬地说：“进货呀，我货卖完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杨淮咬牙切齿。 “我醒了你不在，我给你留纸条了，你没瞧见吗？” “为什么不告诉我！那天早上我不在，那头天晚上我没有回来吗！？为什么不告诉我！” 杨淮控制不住地大吼道。 沈旭白被杨淮凶狠的语气，吓得猛地站直了，腿磕在了三轮车上，疼的他眼泪都出来了。 “哭也没用，为什么不告诉我？” 杨淮就跟魔怔了一般，一直在追问这个问题。 要说沈旭白重生以后最怕什么，那必然就是肢体暴力和争吵。 在他记忆中，杨淮一直是个脸黑，但是脾气很好的人。 从小就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他过。 现在的杨淮就像是变成了一个他完全陌生的人，变成了一个让他害怕到想逃的人。 “那人是谁?怎么认识的？” 沈旭白被杨淮吓得脸色发白。 杨淮是真的生气，他早起出去了一趟，回来以后发现沈旭白没了，就桌上留着一张纸条，说他过几天回来，让自己不用给他留门。 去了哪里，去做什么，全都没有说。 杨淮心里急的不行，沈旭白压根就没有什么朋友，三轮车也在家里放着，杨淮压根就想不出他能去哪里。 他也怀疑过沈旭白是去进货了，但是又觉得不太可能。 T市那么远，而且批发市扬那么乱，自己跟沈旭白两个人去的时候，沈旭白还吓白了脸，要让胆小的沈旭白一个人去，只怕他会吓得腿软。 沈旭白不在这几天，杨淮到处找他，整个县城都跑遍了，还去了老家，在村里到处问瞧见沈旭白没。 晚上他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一闭眼就是沈旭白哭着喊他的画面。 杨淮快被折磨疯了，再找不见沈旭白他就要彻底崩溃了。 “沈旭白，你有没有心？你出那么远的门，不知道跟我说一声？嗯？能不能给我打个电话？” 沈旭白被杨淮吓得紧贴在三轮车上，腿疼也不敢说，听杨淮这么吼，他吸了吸鼻子，强忍着委屈和害怕说：“家里没电话……” “家里没有电话，工地有没有！能不能给工地打个电话，让人通知我一声！外面商店有没有？！能不能打个电话，让人喊我一声，告诉我你是安全的，不用我担心的睡不着！” 第30章 发火 “我问你能不能！” 沈旭白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 眼泪哗哗地顺着脸庞往下流。 杨淮大口喘着气，红着眼睛盯着沈旭白。 盯着盯着，他的眼泪也出来了，猛地一把用力抱住沈旭白，哀求似的说：“哥，算我求你，以后去哪儿告诉我一声，你突然这么消失，我没法活……” 沈旭白只顾着哭，他觉得杨淮完全就是无理取闹。 就是故意找茬。 他比杨淮还大两岁，他已经写了自己要走几天，他又不是什么都没留就突然消失的。 难道他这么大个人了，还要生活在杨淮的眼皮子底下吗？ 杨淮他忙起来不也是一天不见人吗？ 自己说什么了吗？ 有说过他什么吗？ 有对他表达过任何的不满吗？ 他去哪里，去做什么，他告诉过自己吗？ 就像现在，他看的那叠材料是做什么的，拿着材料一走一天是做什么去了，他跟自己说过吗？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杨淮完完全全是个暴君。 沈旭白很怀疑这样的杨淮，是否真的能在他以后落难的时候帮他一把。 在沈旭白看来，有良心能帮忙的人，必然是有同理心的人，最起码不会暴躁不会冷血。 他不觉得自己出去进货这件事影响到了杨淮，这是他自己的事，杨淮有什么资格管，有什么立扬冲他这么发火？ 他做错了什么？ 沈旭白眨了眨眼睛，把眼里的泪眨掉。 他被杨淮勒的胸口疼，有些上不来气。 他听见杨淮也哭了。 杨淮的态度变软，硬的不行改成了软的。 沈旭白这具身体十七岁，心里却不是只有十七岁。 他已经过了看见什么就相信什么的年龄。 杨淮这样不会让他觉得杨淮有多重视他，只会觉得杨淮是想用这种软硬兼施的方式控制他。 沈旭白心底里是深深的疲累。 他跟杨淮相处这么久，从来没有看出杨淮竟然是这样的人。 他甚至萌生出了退意，他突然就不想高攀了。 抱着目的性接触杨淮对杨淮那么好，本来就让他在面对杨淮时心生愧疚，跟杨淮在一起心里有压力。 总是不自觉的低杨淮一等。 “哥，以后别再自己跑那么远了好吗？去哪里告诉我一声，我陪你一起去。” 杨淮抓着沈旭白的肩膀，用一双通红的泪眼直视着沈旭白的眼睛。 沈旭白疲惫地点点头。 杨淮这才放过他。 杨淮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把沈旭白刚才撞上三轮车时带倒的装着袜子的编织袋扶起来放好。 “还没吃饭吧，哥走了三天，累了吧？进屋去床上躺着去吧，我给你做饭，咱们吃了饭再聊。” 杨淮揽着沈旭白进了屋，看着沈旭白脱了外衣外裤躺在床上。 他给沈旭白盖上被子，摸了摸沈旭白的脸。 “哥好好休息，我去厨房做饭。” 杨淮走了，临出去时还带上了屋门。 沈旭白睁着眼睛盯着屋顶，听到屋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整个人就像是僵住了一般，动也不会动了。 他昨晚在封天祥那里睡的很好，今天在回家之前也很开心，甚至他都已经想好回来要跟杨淮讲讲自己遇到了老乡，告诉杨淮以后再进货不用跑那么远去T市了，就在他们本市拿货就行。 他现在觉得自己就是杨淮的提线木偶，不能脱离杨淮的掌控。 杨淮把他困在床上，表面上是让他休息，实际上是对他一声不响突然离开的惩罚。 沈旭白闭上眼，转过身，把脸埋在被子里流泪。 就像上一世他被人打断腿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样，现在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办。 杨淮太凶了，他太恐怖了，沈旭白被他吓住，恐惧在心里生了根，让他连逃跑的勇气都生不出来。 杨淮很快就做好了饭，他端着个碗进屋，轻声说：“来吃方便面吧，这是张工送给我的，挺好吃的。” 从床上坐起来，低着头走到桌边。 杨淮把其中一碗吹凉，放到沈旭白面前。 沈旭白沉默地拿起筷子挑起方便面吃进嘴里。 “怎么样？”杨淮有些期待地问。 沈旭白“嗯”了一声，算是给了回答。 杨淮脸上带了喜色：“你喜欢，咱们以后在家里多备点，咱们县还没有卖的，回头我托人买回来。” 沈旭白磨磨唧唧地吃着那点煮方便面，他根本就不饿，特别是在杨淮骂完他以后，他一点吃饭的胃口都没有。 杨淮吃完了自己的饭，就坐在沈旭白旁边看着沈旭白吃，他很有耐心地看着沈旭白吃完。 拉着沈旭白躺到床上，给沈旭白盖上被子，他搂着沈旭白就睡着了。 杨淮显然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了，他睡着的速度特快。 沈旭白被他隔着被子搂的很紧，紧到连动都动不了。 杨淮一觉睡到后半夜才醒，他醒了第一件事就是去摸枕头看沈旭白还在不在。 他手摸到了沈旭白的脸上，沈旭白眨了下眼，眼睫毛在杨淮的手掌心刮蹭了一下。 杨淮身子往上一挪，脸贴到了沈旭白的脸上。 “哥……” 杨淮声音慵懒，带着刚睡醒特有的沙哑嗓音，撒娇似的喊沈旭白。 沈旭白没有吭声，闭上眼睛装睡。 杨淮睡觉时还是白天，窗帘也没有拉上。 透过从窗户照进屋子里的清冷的月光，杨淮看见了沈旭白在闭眼装睡。 只是他装的也不像，他把眼睛闭的太紧，眼睫毛一直在颤动。 沈旭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故意装睡不理他过，杨淮心情沉重，有些后悔白天冲沈旭白发火。 他实在是太担心了，这几天一直没有睡好，精神已经濒临崩溃。 沈旭白走了的这两天半，让杨淮深刻地认识到沈旭白对他的重要性。 没了沈旭白，他连工作的心情都没有，满脑子都是沈旭白。 第31章 为了这么个东西，咱不活了吗 杨淮真心诚意地道歉，即便沈旭白不理他，他也继续说了下去。 “我只是太着急了，我很害怕你出事，我只有你了，你不说清楚就走，要是出事了，我连去哪里找你都不知道。” 沈旭白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心里对杨淮的不满倏地就散去了大半。 他觉得杨淮说的有道理。 他这辈子重生后之所以去找杨淮，不就是为了有个人能惦记着自己，能在自己落难的时候帮自己一把吗？ 杨淮不正是这样做的吗？ 只是他年纪太小，家里也没有人教，不太懂怎么合适地表示对自己的关心而已。 杨淮说的对，他离开的时候没有告诉杨淮他去了哪里，即便是真出事了，杨淮想找他也是找不到的。 这次去T市进货，也就是万幸遇到了封天祥，不然就他睡一觉头疼的连站稳都难的样子，铁定会出事的。 钱都在他身上，户口本也在他身上。 要是没有封天祥，他要是难受的昏迷在那儿，肯定会有人拿走他的钱和户口本。 那不就是他前世境遇的另一个翻版吗？ 要是真发生了，那就真完了。 沈旭白这么一想，心里就开始发慌。 他睁开眼，扭头看杨淮。 杨淮睡着的时候，沈旭白东想西想，自己瞎想了好多，越想越后悔，越想越觉得以后人生无望，把自己陷入了死胡同。 一个人躺着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这会儿连眼皮都肿了。 “那你也不能对我那么凶呀。”沈旭白控诉，“我被你吓的腿撞到三轮车上了，现在还一直在疼。” 沈旭白声音里满是委屈，杨淮赶紧安慰。 “我错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那么冲动。磕到哪条腿了？我给你揉揉。” 杨淮把手往被子里摸，白天的时候他脑子不清醒，脑子被愤怒控制，他知道沈旭白磕到了，但是没有好好地注意是磕到了哪里。 杨淮摸到了沈旭白的腿，沈旭白把腿闪到了远离杨淮的另一边，自己身子也跟着挪出了杨淮的怀抱。 “哥……” 沈旭白从床上坐起来，对杨淮说：“这件事我们要好好聊聊，你真的吓到我了。” 杨淮跟着坐起来，低着头摆出一副认错的姿态。 “对不起，是我错了。” 沈旭白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杨淮对他用硬的他害怕的想跑，想远离杨淮，再也不想跟杨淮接触。 可是杨淮给他来软的，摆出低姿态，乖乖地认错，沈旭白又心软的觉得事情也没到自己想象中那个严重的地步。 杨淮不是不可沟通的暴君，他只是急了气了，太过担心自己。 沈旭白想，只要自己好好教一教杨淮，跟杨淮沟通沟通，以后让他不要再这么做就好了。 “你错哪儿了？”沈旭白问。 杨淮低着头，垂着眼：“我错在不该发火。” “那你以后还这样做吗？” 杨淮摇头：“我不会再这样了，我不会再吓到你了。” 沈旭白叹了口气：“以后有事好好说，不要动不动就发火。我也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我下次会提前跟你说，出去以后到了地方也会给你打电话，让别人告诉你我到了。 其实我是想告诉你的，但是我早上起来那会儿，你不在。我到要走的时候，你都没有回来。” 杨淮也很后悔，那天他也是疯了，才会突然心血来潮去公园找思路。 结果回来发现沈旭白人没了。 这下好了，思路也不用找了，资料也没心情看了。 “今天我去找人来家里安电话。” “什么？”沈旭白惊了。 安装座机电话的费用可不低，工地上安装的时候，他去问过价钱，光是初装费就要三千块钱，还有两百到四百之间的线路材料费，安装上以后不管你打不打电话，都有月租，最便宜的月租也得十二块钱。 通话费也不便宜，市话一分钟一毛钱，长途一分钟一块。 这完全就是烧钱呀。 能安装固定电话的，要么就是坐办公室，不差这些钱的。要么就是做买卖开商店的人，人家能把这个钱赚出来的。 他们完全没必要安装，这么一大笔钱，普通工人要几年才能赚出来。 “不用了吧？安装电话超级贵，犯不着。”沈旭白赶紧劝。 杨淮却很坚定：“有必要，以后不管是你还是我，我们要是有人出去不在，起码能打个电话回来。” 沈旭白叹了口气，说道：“我感觉没啥必要，要是出去的那里没有地方打电话呢？要是打过来的时候家里没人呢？那不还是接不到？还不如打到一直有人的商店，回头见了你，他还能告诉你一声。” 杨淮想了想，说道：“我见张工拿着大哥大，回头我也给你买个大哥大。” 沈旭白眼睛都瞪圆了，他惊道：“你知道大哥大多少钱吗你就买？你别觉得现在你有两万块钱就很多，大哥大两万块钱可买不上！” 杨淮异常坚定地说：“我现在买不起，不代表以后买不起，我买得起的时候，一定会给你买。” “别别别，我不要，你给我买我也不敢要。” 沈旭白有些心累：“杨淮，钱不是这样用的，张工买大哥大，跟咱们买大哥大那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情况。他买得起用得起，买大哥大对他来说没负担。 但对咱们不是。 我知道你有钱，我也知道你以后一定会买得起，但是现在犯不着买这么一个东西放在家里。 大哥大一个月的基本费用就要一百五，通话费更是八毛钱一分钟，光是它每个月的基本费用和通话费就能压垮咱们。 为了这么个东西，咱不活了吗？” 杨淮沉默了，他想跟沈旭白说，让他放心用，他能供得起。 他现在手里头的工作做完，就能有一大笔钱。 但是沈旭白说的也有道理，他现在是有途径赚快钱大钱，但是这钱不稳定，他必须有稳定的高收入，再给沈旭白买这些，沈旭白才不会这么抗拒，说这么多拒绝的话。 杨淮也不是非要安电话买大哥大，他只是不想再经历一次担惊受怕。 钱对杨淮来说无所谓，没了可以再挣，但是沈旭白没了，他就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沈旭白对他的重要性，远超他的想象。 “哥，这个钱非挣不可吗？我可以把钱都给你，以后不要去摆摊了行吗？” 杨淮退而求其次，提出了另一条解决方案。 在他看来，只要沈旭白不去摆摊，就不需要再去进货。 就能跟以前一样，他去哪里沈旭白就跟着他到哪里。 杨淮挣钱的能力比沈旭白强很多，杨淮自己的工资足够养活他跟沈旭白两个人。 第32章 卖袜子 沈旭白立马否决掉让他别再摆摊的提议。 上一世，沈旭白亲眼瞧见很多人都靠着做买卖发了家，他从上一世就心痒，这一世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他才不会就这么放弃掉。 以杨淮的本事，他以后肯定是不愁没有买大哥大的钱的，不止是大哥大，就连豪车豪宅他都会有。 可是自己不一样。 沈旭白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他就是个没什么本事的普通人，杨淮现在对他好舍得给他花钱，但是不会一辈子都舍得给他花钱。 再过几年杨淮就成年了，他会遇到喜欢的人，会恋爱会结婚，会生儿育女。 就算他想给自己花钱，那也不一定就能说了算。 沈旭白也没有那个脸，仗着对杨淮照顾了几个月，就要花一辈子杨淮的钱。 他也是个男人，能不靠别人他也不想靠别人。 杨淮黑了脸，但是他立马就意识到现在不是黑脸的时候，他调整了自己的表情，好声好气地跟杨淮说：“哥，以后去进货，你带上我。” “可是你很忙。” “再忙我也有陪你去进货的时间，你就说带不带。” 今天这事儿看来是没完了，杨淮就非要跟他较这个真。 沈旭白妥协：“行吧，以后我要是再去T市进货一定带上你。” 杨淮面色这才好了些。 然后问道：“今天送你回来的那个男的，跟你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 沈旭白一想起杨淮当着封天祥的面给他摆脸色，他心情就很糟。 但是两人才把话说开，趁着这会儿都聊透，省得以后杨淮再见了封天祥还对封天祥摆脸。 他把怎么认识的封天祥，以及封天祥的店铺地址，还有封天祥说的以后进货可以直接去市里找他统统告诉了杨淮。 杨淮听完，静了片刻，说：“下次我会好好招待他感谢他的。” 沈旭白深以为意。 张工是杨淮的贵人，封天祥就是他的贵人。 有了封天祥，沈旭白真的能省很大的事，能少冒很多风险，赚更多的钱。 从县里到市里，能当天来回。 要是去的早，中午就能坐车回来。 货卖完了也不耽误事，当天就能进上新的。 而且封天祥还说了，给他打电话，他可以把货送过来。 都不用沈旭白跑一趟。 这次的货，连火车站的托运费用封天祥都没要他的。 沈旭白问多少钱，要把钱给他。 封天祥说他的货少，捎带回来的，不收他钱。 像封天祥这样的好人可不多，沈旭白是真心实意地想跟封天祥交朋友。 封天祥帮了他这么多，确实应该好好地感谢感谢。 杨淮迫切地想知道封天祥的所有信息，昨天封天祥送沈旭白回来时对沈旭白的亲密举动，像是在他眼里扎了根刺。 偏偏沈旭白还没有表现出对封天祥亲密动作的抗拒，这就让杨淮更加的不高兴。 但是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再深究。 两人又说了会儿无关紧要的话，瞧着外面天还黑，就没有起床，躺在床上又睡了会儿。 杨淮是已经睡饱了，他睡不着。 沈旭白是睁着眼睛内心煎熬着从白天躺到了半夜，他跟杨淮这会儿把话都说开了，他心里也不难受了，很快就闭眼睡着了。 话都说通了，杨淮再搂着他的时候，他也没有抗拒，跟以前一样，很熟练地窝到了杨淮的怀里，暖暖烘烘地进入了梦乡。 天亮后，杨淮也没有起床，他舍不得放开怀里的沈旭白，想要跟沈旭白多待一会儿。 沈旭白睡醒后一看天已经大亮了，他还记着跟顾客约好的有货了就去摆摊，赶紧起床洗漱。 他起，杨淮跟着也起。 起床后沈旭白快速洗了脸，跑着出了门，去院子里收拾他的袜子。 他心心念念地想要赶紧去早市卖东西，也没有时间把袜子一摞一摞摆放规整，把袜子从编织袋里倒进三轮车里，又跑回去拿上自己的背包装上零钱，打开院门往外走。 “我来不及了，不要给我做饭了，我到外面买着吃。” 沈旭白冲着杨淮挥了挥手。 沈旭白推着三轮车出了门，骑上三轮车飞快地往早市赶。 沈旭白去了早市的时候，早市上的人已经不多了。 这个点上班的上班，送孩子上学的上学，能过来买东西的人少。 很多商贩已经收拾东西走了，空了不少好地方出来。 沈旭白在早市入口那里把三轮车停下，去旁边一个菜贩子那儿买了几根黄瓜，在衣服上擦了擦，一边啃一边等着顾客上门。 “袜子咋卖？” “姐您要哪种？每种袜子的价格都不一样。” “这个怎么卖？” “丝袜单买一块四一双，十双便宜一块钱，十三。” “质量怎么样啊？” “姐，您放心穿，咱这质量都是能摸出来的。您可以跟供销社的袜子对比一下，咱这个明显比供销社的质量好，耐穿。” “行，给我拿十双，十三块钱是吧？” “嗯，对，十三块钱。” 收了钱给了袜子，今天算是开张了。 沈旭白在早市卖了两个小时，不忙，但是卖的也不少。 可能是跟很多人还不知道他又来卖袜子有关，来他这里买袜子的，大多是路过早市过来看一眼的，不像头几天，人多的都得排队买，唯恐卖完买不上。 今早出摊，跟沈旭白的预期有出入，但是卖的也不少。 卖了一百多块钱。 快到中午饭点，杨淮过来接他回家。 沈旭白摆摆手：“你先回吧，一会儿下班的接孩子放学的人会路过这里，我再卖会儿。” 杨淮没有走，站在三轮车边跟沈旭白一起卖。 一开始杨淮看着沈旭白卖，瞧见路上来人了沈旭白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对方，期待着对方主动过来，完全不吆喝叫卖。 这会儿人本身就少，还剩下不少袜子，这得卖到什么时候去。 杨淮已经把饭做好了，就等着沈旭白回家吃呢。 瞧见路边又有人过来，杨淮大声地冲着来人吆喝：“袜子——卖袜子喽——” 杨淮嗓门大，声音也好听，他这么一喊，正往这边走的人和已经经过早市的人，全都扭头看他。 杨淮个子高长相英俊，穿着黑色特显腿长的裤子，上身穿个浅色的高领毛衣，外面套着一件皮衣，把他衬得俊朗非凡。 不管是想买袜子的，还是不想买袜子的都过来了。 有姑娘红着脸走近三轮车边，问：“袜子怎么卖？” 问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杨淮。 杨淮也不知道新进上来的袜子都这么价，看向沈旭白。 沈旭白赶紧介绍，询问对方要哪种。 但是显然，对方的心不在袜子上，全在杨淮的脸上。 “哪种袜子好？” 杨淮直接拿了两捆售价最贵的毛巾袜，对姑娘说道：“这个吧，这个适合你，你穿上一定好看。” 姑娘红着脸接过袜子，付了钱还舍不得走，就站在三轮车旁边看杨淮。 她看着杨淮欲言又止，想跟杨淮说话，又不好意思。 除了这姑娘以外，好几个姑娘都是这样。 沈旭白在旁边看着，心里佩服杨淮的魅力。 同时他也顿悟原来卖东西不吆喝不叫卖还有这种吸引顾客的方式。 沈旭白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自己学到了。 只是他的衣服款式不多，他个头没有杨淮那么高，穿上也没有杨淮这样的效果。 第33章 以后天天给你做 夸张到杨淮给对方拿几捆，对方就买几捆的地步。 沈旭白不由发自内心地佩服杨淮的魅力，他虽然也觉得杨淮帅，但是杨淮这个长相在他心中，完全到不了杨淮怎么说他就怎么做的程度。 可能是因为他是男的，不是女的，所以想象不出杨淮这个长相在女人间的魅力。 袜子很快就卖完了。 沈旭白收摊，杨淮让他坐到三轮车上，骑着三轮车带着沈旭白回家。 回到家，沈旭白去打水洗手。 刚一掀开门帘进屋，就瞧见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沈旭白扭头看向他身后跟进来的杨淮，问了个很白痴的问题：“这都是你做的？” 杨淮点头：“嗯，我做的，你尝尝，喜欢吃我以后天天给你做。” 沈旭白眨巴眨巴眼，心里还挺感动的。 有种自己养的孩子终于长大了的感觉。 菜的味道比上回做的要好吃。 杨淮做的多，两人一顿没吃完，正要收拾的时候，院门被敲响了。 “你坐着，我去。” 杨淮站起来走出屋子，快步往院门走。 杨淮推着三轮车进院子后就把大门关上了，他不愿意让别人来打扰他跟沈旭白，特别担心那个封天祥来找沈旭白。 杨淮想着，要是封天祥敲门，他就说沈旭白不在，把封天祥给打发了。 他虽然跟沈旭白说下回见到封天祥要好好谢谢他，但是他可不会真的蠢到上赶着去感谢封天祥。 沈旭白看不出来封天祥对他的意思，杨淮可看的一清二楚。 他才不会给封天祥一点机会。 院门一打开，外面站着曹光。 “嗨，好久不见。” 曹光笑眯眯地冲杨淮打招呼。 杨淮让开门口，让曹光进门，问道：“你怎么来了？上回不是说这段时间都不来了吗？” 杨淮属实不是个会说话的，他两句话说的曹光脸上的笑都淡了。 “师傅不欢迎我回来吗？” “那没有，我就这么一问。” 沈旭白听见曹光的声音，也从屋子里掀开门帘出来了，跟曹光打招呼：“你回来了，吃饭了没有？” 曹光想说吃了，但是一想到杨淮可能还没吃，也许能一起吃个饭，看了看杨淮，又改口说没有。 “要不要来一起吃，我们正吃着呢。” 曹光点头，冲着沈旭白笑了笑，说：“好啊。” 沈旭白去给曹光拿新的碗筷，曹光的那个屋子也开着门，曹光走到屋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瞧见屋子里的沙发上摆着很多书，桌子上还放着一叠资料和纸笔。 显然杨淮真的住到了他的屋子里。 他眼里带了笑，回头深深地看了杨淮一眼。 杨淮已经吃饱了，他出声拦住沈旭白：“你回去吃饭，我去给曹光拿碗筷。” 沈旭白的饭量不大，其实已经吃饱了。 但是来了客人，总不能让人家觉得吃的是他们吃剩的饭菜。 所以硬是坐在桌子前，细嚼慢咽地陪着曹光吃。 说是陪着曹光，但是显然，曹光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他这里。 甚至都没有看他。 桌子上摆着两副碗筷，沈旭白先进的屋，进屋后就坐到了他自己的碗筷跟前的座位上。 剩下的碗筷是谁的用头发丝想也知道。 曹光就坐到了另一副碗筷旁边的凳子上。 杨淮最后一个进屋，他已经吃饱了，在曹光期盼的目光中，坐到了沙发上。 曹光眼里闪过失落，他甚至怀疑杨淮是故意的。 杨淮倒真不是故意的，他就是没把曹光当外人。 曹光跟在他屁股后头学了几个月，他是说也说过，骂也骂过，就算是后来知道曹光家里有钱有背景，依旧没有那种看到其他有背景的人的那种敬畏感。 “你尝尝，我做的。”杨淮说。 曹光眼里闪过惊喜：“你做的？你还会做饭？” 杨淮看了曹光一眼，像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村里的孩子都是从小就会做饭的，不光是他，就连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独生子沈旭白，也会做饭。 做得好不好吃另说，但是饭必须是会做的。 曹光这么说，倒显得曹光特殊了。 不过以曹光这样的家世，他不会做饭也是正常的。 包括他的朋友们不会做饭也是正常的。 曹光把桌子上的菜全都尝了，一边尝一边夸，尝一道夸一道，夸的句子不带重样的。 听的沈旭白都跃跃欲试，想要去炒几道菜让曹光尝尝，也想听听曹光夸他。 杨淮坐在沙发上跟曹光聊了会儿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专业知识上了。 沈旭白听的头疼，等曹光吃完了饭，他把碗筷收拾到厨房，留曹光和杨淮两人在屋子里聊天，自己去院子里收拾袜子去了。 今早上起得晚，也没有好好摆一摆，就那么随意倒进去，导致卖的时候很乱，有顾客要指定的某种袜子还得翻找，很麻烦。 不像他之前按着款式和颜色分类，一眼就能瞧见各自都有多少。 沈旭白归置的速度不快，也没有进屋的打算。 他就计划着拖到曹光走了他再弄完。 屋子门帘掀开，曹光和杨淮一前一后进了曹光的那间屋子，两个人在里面讨论着什么。 沈旭白慢悠悠地把袜子分门别类地整理到了三轮车上，他都弄完了，那两人还没有讨论完。 沈旭白回了屋，拿着上午卖的钱和他的存折本出门去了银行。 从银行回来以后，沈旭白心里又有点发虚，想着自己这样防着杨淮会不会太明显了一点？ 他从口袋里的钱里拿出五块钱，打算放到他们一直放钱的抽屉里。 拿着钱拉开抽屉准备放进去的时候，瞧见里面居然已经有很多钱了。 面额从一百、五十一直到两块钱。 抽屉里的钱是谁放的不用想也知道。 沈旭白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手里捏着的那五块钱有些烫手。 他把自己那五块钱塞回兜里，拿着抽屉里的钱数了数，杨淮居然往里面放了小一千块钱。 要知道他们县里，厂里的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才五十来块钱。 这绝对是很大的一笔钱了。 这抽屉以前就是他们放日常花费用的钱的。 那会儿还是沈旭白管钱，沈旭白把大钱存到存折里，会在抽屉里放个十几二十块钱的零钱，平常买菜买面就从里面拿。 第一回他卖了袜子的钱也放在了这个抽屉里，所以是真不怪杨淮拿着他的钱给他去买计算器。 沈旭白回想自己还因为这件事专门把杨淮的存折还给他，脸有些发红，臊得慌。 第34章 你们慢慢聊 他收拾好准备去早市摆摊了，本来想别打扰杨淮和曹光，自己直接走。 但是头天刚跟杨淮因为自己走没有告诉他闹了矛盾，还是想着告诉一声杨淮自己去卖袜子了。 省得杨淮跟曹光聊完天，出来一瞧自己又不见了，又要以为自己消失了。 沈旭白走到曹光屋门口，探头看里面。 杨淮看见沈旭白探头，问他：“怎么了？” “那个……”沈旭白指指院门的方向，“我去摆摊去了。” 杨淮点头，说：“路上慢点，我忙完去接你。” 曹光倒是挺惊讶的，问道：“你摆摊？” 沈旭白点点头：“对，摆了几天了，卖的还可以。” “你摆摊卖什么？” “袜子。” “袜子？一两块钱一双的那种袜子？” 沈旭白点点头。 曹光若有所思的转着眼珠往杨淮腿上看了一眼，抬头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们俩的钱是混在一起用的。” 沈旭白想解释，看见杨淮看他，就没有开口。 只是笑了笑，冲着曹光和杨淮摆了摆手，说：“那我走了，你们慢慢聊。” 沈旭白走后，曹光肉眼可见地比刚才要开心很多，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 他一直以为杨淮跟沈旭白两个人，是杨淮养着沈旭白，他一直觉得杨淮对沈旭白挺特别的，特别的照顾，去哪里都想着他。 俩人天天去工地，杨淮居然不放心沈旭白一个人去另一个工地。 走哪儿都带着。 曹光拿话套过沈旭白，问他跟杨淮俩人是什么关系。 沈旭白说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曹光去调查过，这俩确实是一个村子的，以前杨淮老去沈旭白家跟沈旭白一起玩，听村里人说他俩从小就关系好。 可是曹光不信，他总觉得这俩人之间有事。 他喜欢杨淮，从见到杨淮的第一眼就喜欢。 一直接近杨淮，但是杨淮就跟看不懂他什么意思似的，跟他公事公办，多余的回应是一点都不给他。 他每次怀疑杨淮是不是跟他不是一类人时，看到杨淮看沈旭白的眼神，又觉得杨淮跟他就是一类人。 他一直怀疑杨淮跟沈旭白是一对，还搬过来跟他们住一起观察了几天。 也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他能看出来杨淮喜欢沈旭白，但是一点都没看出沈旭白喜欢杨淮。 现在得知杨淮并没有把钱给沈旭白用，他的一颗心算是落了地。 在曹光看来，钱在哪儿心不一定在哪儿。但是心在哪儿，钱一定在哪儿。 既然杨淮没有把钱给沈旭白用，那就说明杨淮也并不是真的很喜欢沈旭白。 他就还有机会。 想着想着，他又忍不住摇了摇头。 沈旭白跟杨淮认识这么久，杨淮住院他还跟着照顾，现在杨淮有钱了，沈旭白居然还沦落到了靠卖一两块钱一双的袜子为生。 他已经不知道该笑话沈旭白还是同情沈旭白了。 沈旭白出去后，骑着三轮车还没到早市就被人拦下来了。 “哎呀，小伙子，你可算是来了，我等你好几天了。” 沈旭白一看就是前几天没买上袜子，让他来货后一定给她留着的阿姨。 沈旭白赶紧下车，掀开三轮车后面的床单，跟阿姨说：“都是新到的，您瞅瞅。” 阿姨买了三捆袜子，高高兴兴的跟沈旭白告了别。 沈旭白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他昨天进货回来，立马就往三轮车上摆货，就是惦记着这位阿姨。 那天还有好几位大妈也都说要，也都说是等他到货以后给她们留货，刚才这位大妈是其中让沈旭白印象最深的一位。 沈旭白心情很好，也没有骑车，步行推着三轮车去了早市。 他把三轮车后面的床单掀开后就没有再盖上，一路上遇到三两个买袜子的人。 这会儿刚才过饭点，路上的人不多，沈旭白悠悠闲闲地推着三轮车走到早市，在空荡荡的早市上占了个最好的位置，坐在三轮车上等顾客。 下午到了上班上学的点，路过早市的人就多了。 沈旭白站在三轮车边，微笑着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 沈旭白长相乖，就是打扮上有点土。 头发没顾上剪，发梢已经长到他一低头就能垂肩的程度。 沈旭白也是下定了决心要改变自己，他想好了，等下回去找封天祥进货的时候，到封天祥的店里让封天祥给他配几件好看的衣服。 他要学今天早上的杨淮，打扮好看一点多吸引点顾客过来。 “咋卖呀？” 沈旭白扬起笑容，热情地给过来问价的顾客说各种袜子的价格。 封天祥给沈旭白讲了很多售货的技巧，还给他说了袜子的不同材质和特性。 那些沈旭白都记到心里了，就是实施起来稍微有些不好开口，总觉得说出来会显得生硬。 杨淮说要接他，但是一直到沈旭白把袜子卖完，杨淮都没有过来。 沈旭白在其他商贩摊位上买了菜，收拾了东西骑着三轮车回家。 到家以后发现家里大门是锁着的，杨淮显然不在家。 沈旭白开门进院，煮粥做饭。 等他把饭菜都弄好，吃完了，杨淮也没有回来。 沈旭白心里腹诽：你那天还有脸说我呢，你这不也一走就没人影吗？好歹我还给你留了字条，你连个屁也没给我留下。 沈旭白也没等杨淮，给杨淮留了门，自己就先睡了。 等到他身边的床铺陷下去，他被动静惊醒睁开眼睛看到晚归的杨淮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我吵醒你了？还早，再睡会儿吧。” 杨淮身上带着寒气和清新的空气味道，显然是刚从外面进来。 沈旭白揉了揉眼，问他：“你才回来？” 杨淮点点头：“昨天有事，来了一个省里的技术团队，曹光带着我去看了他们的设计图，请教了些问题。” 杨淮说的轻描淡写，实际上是，他现在接手的这份资料卡住了，他自己找不出问题在哪儿，正好市里来了几个省里的专家，曹光一个电话打过去，把专家带着的团队整个叫了过来，在曹光家里帮着研究了一个晚上，最后找到是其中一张图的数值有错，小数点错了。 杨淮也是昨天去了曹光家，才知道他们这个小县城里居然还有别墅区。 第35章 这才对嘛 沈旭白被杨淮按着又躺回去了。 杨淮脱了鞋，快速脱了衣服裤子钻进被窝里。 杨淮的身子贴上来，沈旭白刚睡醒，被窝里暖烘烘的，杨淮乍一进去贴上去，沈旭白头一回觉得杨淮的身子凉。 沈旭白打了个哈欠，很自然地把腿搭到了杨淮的腿上。 “我不在你一个人睡觉冷不冷？” 杨淮搂着沈旭白问。 他不问还好，他一问，沈旭白立马就想起来了，扭头冲着杨淮说道：“你昨天没回来可连字条都没给我留，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话吗？你还冲我发了那么大的火。” 杨淮眼里带着笑，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沈旭白哼了一声。 杨淮解释道：“出去的时候天还早，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找出问题一抬头发现天都快亮了。这事确实怪我，这次算是经验，长教训了，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类似错误。” 沈旭白倒没觉得这是错误，这有啥，忙工作忙的顾不上看时间，很正常。 都是男人，谁都有自己的事。 自己跟杨淮说白了就是两个无父无母的人，搭伙做个伴，互相照顾，本身对彼此就没有什么责任，就不应该干预对方的生活。 他们甚至就不应该挤在这么一张小双人床上睡，就连曹光都看不下去，让杨淮去睡他的屋子。 这张床小，杨淮又长得快，睡这床上他连腿都伸不开。 沈旭白决定用这件事跟杨淮好好讲讲道理，让他以后别再那么凶的骂人了。 “杨淮，你看你也有忘记说的时候。” “嗯。”杨淮点头。 “我也有没有交代清楚的时候。” “嗯。”杨淮又点头。 “但不一定出现这种事就要用那么凶的态度骂人吼人，不是所有的不满都要通过那种方式发泄，也不是你吼多大声，我就会认为你有多生气，我只感觉到害怕。” 杨淮看着沈旭白，眼神幽深复杂，他的本意不是想要吓沈旭白，不是想让沈旭白怕他，他只是想让沈旭白知道这件事他有多在意。 “哥对不起，我只是……太慌了，太害怕了。你走后我就没有睡过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事情已经过去了，沈旭白也没有追究的意思，他只是想给杨淮提个醒。 “我不怪你，但是仅此一次。” “谢谢哥。” 杨淮的态度还算让沈旭白满意，他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他等到杨淮睡熟后，才从被窝里起来。 他跟杨淮都不是小孩子了，他们要各自为自己的生活负责。 在沈旭白看来，昨天省里的技术团队过来，就是一个信号，一个杨淮往上攀登的信号。 他们的生活已经走到了分岔口，往后两人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他和杨淮会渐行渐远。 也许用不了多久，杨淮就会从他们这个小院子里搬出去。 沈旭白起床去厨房做好了饭，端到屋子里温到煤球炉上，杨淮醒了可以吃。 他自己吃了饭，把袜子归置到三轮车上，推着三轮车出去，锁好院门后骑着去了早市。 沈旭白的袜子卖的很好，很多人买上袜子后回去跟周围的人宣传，导致很多人都知道早市有个卖袜子的，也不要票，卖价还比供销社的便宜。 大家都过来找，一三轮车的袜子，不到中午就卖完了。 沈旭白哼着歌骑着三轮车回家，瞧见院门开了，他直接骑着三轮车进了院子里。 杨淮正在厨房忙着做饭，透过窗户瞧见沈旭白回来，赶紧从厨房里出来。 沈旭白还挺诧异的，杨淮熬了一晚上没睡，这才睡了不到半天就睡饱了？ 要换成沈旭白，怎么也得睡到半下午才能睡醒。 “你怎么醒这么早，睡好了？” 杨淮说：“我惦记着去接你，醒得快，我还想着做完饭再去早市。下回睡觉前我订个闹铃。” “不用不用，”沈旭白赶紧摆手，“没多远，我自己回来就成，你该做你的事就做你的事，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杨淮皱着眉，有些不高兴了：“怎么能叫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你在我身上花的心思和精力比我在你身上花费的更多，难道你也觉得在我身上是浪费时间吗？” 沈旭白缩了下脖子，深觉自己说不过杨淮。 这话他咋接？ 他总不能如实说，他在杨淮身上花的时间和精力还有钱，那都是投资吧？ “哥，难道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不是就应该互相关爱吗？” 沈旭白赶紧点头：“是，是，你说得对，咱们就应该互相关爱。”大佬，等你以后牛逼了，可一定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哥去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沈旭白进屋打水洗了手，又洗了把脸。 出来去厨房瞧了一眼，杨淮正在炒菜。 他走到院子里的三轮车跟前，把最后的那半编织袋袜子往三轮车上码。 这些袜子今天就能卖完，得给封天祥打电话，明天得去一趟市里找封天祥拿货。 吃完了饭，杨淮拿着资料检查了一遍，看了眼时间，出去给张工打电话。 沈旭白今天中午倒是没有着急出去，昨天中午他出去的早，结果在早市等了好大一会儿。 今天他决定等大家快上班上学，都出门了再出去。 其实他感觉下午出去晚点，赶在大家下班放学的时候再出去也行。 就数那会儿的人最多，卖货的速度也最快。 下午有很长一段时间，人少，卖货卖的断断续续，等到人多了才卖的快。 杨淮出去后，沈旭白就拿着钱去了街上的电话亭，按着封天祥给他留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喂，哪位？” 电话很快被接起，封天祥的声音从听筒里混着电流声传了过来。 沈旭白有些紧张，还有些激动：“封哥，是我，沈旭白。” 封天祥立马就收换了语气，笑呵呵地说：“旭白呀，找哥啥事？想哥了吗？哈哈哈哈……” 封天祥还是那副很熟稔的语气，让沈旭白紧张的心放松了大半。 沈旭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说的话：“封哥，我袜子今天就差不多卖完了，我想明天去你那里进货。” “嚯，你这卖货速度够快的呀，成，明天我去接你，你到家等着。” “不用不用，我自己坐着公交车过去就行。”沈旭白赶紧拒绝，他要去封天祥那里拿货，本身就觉得麻烦人家，怪不好意思的，封天祥还要过来接他过去，这就更不好意思了。 “哎呦，跟我客气啥，咱俩说这些有的没的作甚？你到家等着，我吃完饭就过去。” 封天祥实在是太热情了，热情到沈旭白觉得自己再说拒绝的话显得自己不懂事，只好答应了。 “那行，我在家等着哥。” “诶，这才对嘛。” 第36章 汽水 沈旭白想要多赚点，他打算把所有的钱全都用来进货，上回除掉杨淮拿他的那一百块钱，他就赚了一百多一点。 这钱按说不少了，才卖了两天袜子，除掉成本还留下一百块多块钱，顶普通工人两个月工资了。 杨淮放在抽屉里的钱他不打算用，也没有必要用。 沈旭白推着三轮车出去的时候，杨淮还没有回来，他跟封天祥打完电话，就打算回家告诉杨淮他明天要去进货。 他才跟杨淮保证过以后去进货要告诉他，也不想才过去两天就犯同样的错。 杨淮那天的怒火真的吓到他了，沈旭白不想再看到杨淮发火。 他打完电话回家拿存折本的时候杨淮就不在，从银行拿上钱回来的时候，杨淮也还没有回来。 沈旭白还专门多等了一会儿，实在是没等到杨淮，他才推着三轮车出门去摆摊的。 反正还有晚上，等晚上回去了见到杨淮再跟他说。 沈旭白想的很好，运气也着实不错，他下午过去的时候正赶上附近罐头厂的职工放假，一窝蜂的把他那一三轮车的袜子全买光了。 沈旭白美滋滋地推着空了的三轮车回家。 回家以后也没闲着，先把钱放到包里，然后开始收拾屋子，屋子收拾干净就拿着扫帚扫院子。 院子扫完，又把隔壁屋子也都打扫了一遍。 家里里里外外都收拾完，天边已经出现晚霞了。 沈旭白去厨房做饭，想着杨淮应该是快回来了。 他把饭做好，也没有先吃，想跟杨淮一起吃，吃饭的时候跟杨淮说明天进货的事。 谁知道等到天色大黑，他也没有等到杨淮回来。 沈旭白一直在厨房坐着，他去了睡觉的屋子，拉开灯，看了看墙上的表，发现已经八点多了。 杨淮回不回来还不一定。 沈旭白自己去厨房盛了饭，就在厨房吃完，洗了碗关了厨房灯，又去茅房把尿壶拎上回了屋子。 把窗帘拉上，沈旭白走到床边脱衣服准备上床睡觉。 他觉得杨淮那天那话真不该跟他说，应该跟杨淮自己说。 自己也就犯了一次，杨淮这可是第二回了。 脱了衣服躺在床上，沈旭白也睡不着。 他又坐起，把自己所有钱都倒到床上，一张一张地数。 整整九百四十五块钱！ 沈旭白的心激动地快速跳动，床上的钱数了又数。 他这回可是赚了两百多块钱，两天，整整赚了两百四十块钱！ 这对沈旭白来说，就是跨时代的进步啊，他两辈子头一回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赚这么多钱。 钱数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时候，沈旭白听到院门响，有人敲院门。 他们家的院门上面有个正方形的小门，小门上有个锁。院门从里面插上后，在外面用钥匙打开这个小门的锁，手伸进来就能把大门的门闩打开，就能进来。 杨淮有钥匙，肯定不会是他敲门。 沈旭白已经脱了衣服躺下了，他在这边没有啥朋友，他估摸着敲门这人是来找杨淮的，他不想起来给人开门。 对方敲一会儿，没有人回应应该就知道家里没人了。 杨淮不在，对方敲一会儿应该就会离开。 沈旭白在家里装消失，外面的敲门声渐大。 封天祥透过院门的门缝，瞧见院子里有从屋子里透出来的灯光，他加重了敲门的力道，喊道：“旭白，沈旭白在不在？” 沈旭白一听居然是封天祥的声音，赶紧应声道：“在，这就来！” 他掀开被子，赶紧穿衣服穿裤子，趿拉着鞋就往院门跑。 “封哥你怎么来了？” 沈旭白又是惊讶又是惊喜。 封天祥看了看沈旭白有些乱的头发，伸手把沈旭白乱糟糟的头发理了理，笑道：“想你来就来了呗。” 沈旭白一愣，他刚把院门的门闩打开，大门刚被他拉开了半扇，拉门的动作一下子就停下了。 “哈哈哈哈……” 封天祥哈哈大笑，用力揉了揉沈旭白的头发，笑道：“你不是打电话说明天去我那里进货吗，正巧我今天来县里有事，捎带来接你过去，省的你明天自己坐车过去。” “哦……这样啊。” 沈旭白心里面觉得怪怪的，封天祥说的这话老感觉有歧义。 可是要较真吧，觉得又犯不着，可能就是自己想多了。 “封哥，进来喝碗水吧。” 封天祥转身从自己拖拉机座位上拿了两瓶汽水，递给沈旭白一瓶：“喝这个，新品。” 沈旭白接过来，瞧见还真是个没见过的牌子，里面汽水的颜色也跟常见的不一样。 沈旭白错身让开门口，让封天祥进院。 封天祥用牙咬开汽水瓶盖，把汽水瓶的盖子往口袋里一塞，跟着沈旭白往屋子走的同时环顾四周。 沈旭白掀开门帘让封天祥进了屋，顺手把汽水放到了桌子上。 “你咋不喝？我给你打开。” 封天祥拿起沈旭白放下的汽水，用牙咬开盖子，重新递给沈旭白。 汽水瓶摸着冰凉，现在天渐渐地暖和了，但是也没有多暖和，沈旭白怕冷，现在还穿着厚毛衣，他不太想喝这么冰的东西。 但是封天祥都已经打开了，那不喝就显得不合适了。 沈旭白抿了一口，把汽水拿在手里坐下。 这汽水果然跟他想的一样，冰凉的汽水顺着他的食道进入胃里，冻的沈旭白耸起了肩膀。 肚子里的那点暖和气也都被冰汽水带走了。 封天祥瓶底朝天，几口就把整瓶的汽水喝完了。 他把汽水瓶放到桌子上，打了个汽水嗝，问沈旭白：“觉得味道咋样？成不成？喜不喜欢？” 沈旭白光喝出满肚子的凉了，哪里还顾得上味道，但他还是“嗯”了一声，说道：“挺好喝的。” 封天祥嘿嘿笑道：“我这回来县里，就是来推销汽水的，这汽水我代理的，我是这牌子汽水的经销商，咱们C市所有卖这款汽水的，都得从我这里拿货。” 第37章 喜欢哥送你 他还是头一回知道汽水是有经销商的，他完全没有接触过这些。 封天祥被沈旭白吃惊的表情逗的直乐，他看出沈旭白没听明白，笑着跟沈旭白解释道：“就跟你卖袜子要找批发商进货一样，我就是这款汽水的批发商。” 沈旭白听懂了，看着封天祥的眼里满是崇拜和敬佩。 封天祥才刚二十出头，就开了那么大一个商店，还雇了人，现在还成了汽水批发商。 人跟人的差距真的是大。 一个以后会成为著名企业家的杨淮就够厉害的了，这又出来一个封天祥。 沈旭白真真是觉得自己低到了尘埃里。 自己刚刚还在为两天赚了两百多块钱开心自得呢，现在只觉得羞愧。 “我今天来就是来这里找合作的，跟你们县供销社合作。” 封天祥胳膊搭在桌子上，右脚搭在左膝盖上说：“你们县发展的不行，县里连个百货商店都没有，只有供销社和几家冷饮批发的门店。” 沈旭白深以为意地点了点头，他也这么觉得。 从他们县坐车去C市要四十分钟，但这四十分钟的路程，把这两个地方分割成了两个完全不一样的发展水平。 C市里有好几家百货商店，小商店也很多。 沈旭白坐公交车的时候，透过车玻璃还瞧见了几家卡拉OK歌厅。 “不过也好，这是个机会。”封天祥朝着沈旭白勾了勾手，“你们县里要是开商店的多，你的货也许就没这么好卖了。我觉得你可以填补这个空缺，抢先他们一步开家商店。” 沈旭白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连连摆手：“封哥你高看我了，我可没有那个本事。” 最重要的是没有那个钱。 两编织袋袜子就要六七百块钱，开百货商店那得进多少货呀，一两千估计都不够，得上万吧？ 沈旭白可不敢想。 他觉得自己这种能因为一天赚了一百多块钱高兴到想要欢呼的人，根本就承受不起开一个商店带来的压力。 光是想一想那得是多大的投资就能压垮他。 “嗐，你一个人不行，咱俩合作，你找地方，我给你供货，货卖了钱你再给我结货款。”封天祥探身过去很亲昵地用食指在沈旭白脸上刮了一下，“成不成？” 封天祥的眼角眉梢全带着笑，眼里是赤裸裸的对沈旭白的喜欢。 沈旭白摇摇头：“封哥你还是找别人吧，我不行的。” 沈旭白没有那个胆子。 虽然听起来像是百分百会赚钱，也不会有啥风险的投资，但是他觉得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 他跟封天祥拢共认识还不到一周，封天祥凭什么对他这么好？ 他看不出封天祥的目的，但是沈旭白的人生信条之一就是贪小便宜吃大亏。何况还是这么大一个便宜。 他就赚自己能力范围内的那一点小钱，混个安稳日子就好。 “你真不愿意啊？” 沈旭白点点头，说：“我现在袜子卖的挺好的。” 封天祥啧了一声，说道：“要我说，你卖袜子不如卖衣服，衣服的利润可比袜子高多了，而且卖的快的爆款还能提价。主要你们县现在有这个空缺，你只要填上就能赚钱，放着赚钱的路子不走，哥瞅着可惜。” “那封哥你自己开一个吧。”沈旭白提议。 封天祥又啧了一声：“我刚在市里开了一家分店，没那个精力和人手。算了，你不愿意我也不逼你，收拾收拾走吧，跟我回去，明早我把你送回来。” 沈旭白站了起来：“现在啊？” “嗯，现在，怎么了？” 杨淮还没有回来，沈旭白想跟杨淮说也找不到杨淮人在哪儿。 可是……封天祥都专门来接他了，他不去倒是显得他不知好歹了。 以后还要找封天祥进货，还要用封天祥，连这个面子也不给人家，似乎不太好。 沈旭白吞了吞口水，站起来说：“封哥你等一等，我给我兄弟留个字条。” 沈旭白在纸上先写上他等了杨淮好久他都没有回来，没办法只能用字条告诉他，自己去进货了，明天就回来，让他不用担心。 把字条放到桌子上，沈旭白拿上他装钱的包说：“走吧。” 封天祥开着拖拉机，让沈旭白坐在他旁边，往市里开。 县里都是土路，磕磕巴巴的。 拖拉机开快一点，屁股都要颠散架。 封天祥把拖拉机开到了他新开的百货商店门口，拉开卷闸门让沈旭白先进去。 开了灯，沈旭白站在里面，看着偌大的一个商店，惊得愣在原地。 “哇……” 他发出一声赞叹，上回他去封天祥的店，心里还觉得东西是挺全的，但是地方有点小。 现在这个店，比他们县的供销社都大。 沈旭白原地转了一圈，看见里面真是啥也有。 就连四周的墙上也挂着货品。 什么衣服啊首饰啊袜子啊手帕啊，锅碗瓢盆蔬菜水果，这里应有尽有。 封天祥进来后把卷闸门踩下去，锁上。 掏出根烟点着叼在嘴里，冲着沈旭白挑眉：“怎么样，还行吧？” 这哪里是‘行’呀，这简直就是‘哇塞’。 沈旭白眼睛亮晶晶地，冲封天祥竖起大拇指：“封大哥，你是这个。” 封天祥呵呵笑，走过去搂住沈旭白的肩膀，带着他往楼上走。 到了楼梯口拉开二楼的灯，沈旭白上去才发现楼上居然也卖东西，卖各种的电子物品，什么手表了，音响了，电视了，里面全都有。 居然还有BB机！ 看沈旭白趴在玻璃货架上看里面的BB机，封天祥绕到柜台里，用钥匙打开柜台的锁，从里面拿了一个BB机放到沈旭白跟前：“喜欢吗？喜欢哥送你一个。” 沈旭白刚把手伸过去，听的这话还没摸到BB机就赶紧把手缩回去了。 这他可不敢拿。 上一世的沈旭白，最大的愿望就是买一台自己的BB机，那是他坐火车去南方下海的动力。 一台BB机的售价最低一千三，还有开户费、购机入网费、月租等等各种费用，这些费用全加在一起，就算是最便宜的BB机，也要将近两千块钱。 沈旭白可不敢拿，他有啥呀，封天祥能送他两千块钱的东西。 他可不觉得自己脸上贴金了，能让一个才认识不到一礼拜的人，对他这么好。 封天祥越对他好，他对封天祥的戒备心就越强。 “不用不用，我不喜欢这个，快放回去吧。” 沈旭白往后连退几步，远离了BB机的柜台。 第38章 啊？ 沈旭白赶紧表明自己的态度：“真不喜欢，封哥，还是看看袜子吧。” 封天祥把BB机放回去，跟沈旭白说：“我还进了一批大哥大，过几天就到，等来了送你一台。” “不用！我不要！”沈旭白几乎是用喊的。 他的心脏都快要炸了，封天祥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脑子进水了吗？ BB机和大哥大这种贵重物品，怎么在他嘴里就跟手绢似的这么轻易就送人。 他到底是多有钱啊。 他那么有钱，为什么那天要跟自己一起在火车站的过道里坐一夜啊？ 沈旭白不去住宾馆是因为穷，舍不得花钱，封天祥他是有什么吃苦的癖好吗？ 不理解。 完全不理解。 一点点也理解不了。 “行吧，我带你去瞧瞧袜子去，对了，你真不看看衣服吗？我上了新款，现在外面流行这个，卖的挺好的。” “看看也行。” 沈旭白现在是只要封天祥不跟他说BB机和大哥大，说什么都行。 “那你跟我来吧。” 封天祥带着沈旭白下了楼，衣服袜子都在一楼。 “你瞧瞧款式，衣服的款式和袜子的款式都在下面摆着，你瞧上什么了跟我说，我带你去库房拿。” 沈旭白赶紧点头。 他的心跳现在都没有平稳下来。 沈旭白刚进门那会儿就瞧见墙上挂着的衣服了，封天祥带着沈旭白到了摆衣服的地方，说：“你瞧瞧，你看中什么跟我说，给你都是最低价。要是钱不够也能先欠着，等你有了再给我。” 沈旭白乖乖地点了点头。 衣服分为男款和女款，分开摆的。 封天祥给他介绍：“现在天气冷，中山装和军便服卖的比较好，西装卖的也不错。” 沈旭白跟在封天祥身后，看着封天祥一样样地把衣服指给他看。 “这种脚踏裤也很流行，还有公主裙，这可是港台那边流行过来的，卖的也很火爆。” “这种呢子大衣款也好，是外头的大爆款，咱们这里卖这个的人少。” “这是进口的牛仔衣裤，耐磨耐穿，穿上以后特别显身形，找它的人最多。” 沈旭白一样样地听着，顺带看了看标签上的价格，一看一件牛仔裤居然卖八十块钱，他吓得缩了缩脖子，赶紧错开眼。 “最流行的就是这些，你看中什么你跟哥说。” 沈旭白嘴唇干涩，吞了口口水，有些尴尬地说道：“我……还是看看袜子吧……” 沈旭白是真不知道在封天祥心目中他是什么定位，他感觉自己看着也不像是有钱人啊，怎么封天祥尽给他介绍价格这么贵的东西。 封天祥带着沈旭白往摆袜子的柜台走，他边走边说：“要是是因为没卖过衣服，觉得心里没底，你可以进点便宜的。像是踏脚裤，我按三块钱一条的批发价给你，你回去按十块钱一条卖，轻轻松松。” 一条踩脚裤净赚七块钱？ 这可不是翻着倍的赚呀，这是打着滚的赚！ 沈旭白很是心动，他回头看了看挂在货架上的踏脚裤。 封天祥看了沈旭白一眼，过去把踏脚裤拿下来让他摸：“你摸摸这质量，我可以向你保证，就这种质量，这个价格，全国你也不会再找到我给你的这个价。” 踏脚裤是女装，沈旭白不太懂，摸着光光滑滑的，手感倒是挺好。 “这裤子一年四季能穿三季，这天气眼看就暖和了，清明一过就是大卖的时候，你拿回去卖，不用担心卖不掉。” 说不心动是假的，沈旭白一颗心激动的都快要跳出来了。 有些紧张地说：“那……我拿四十条吧。” “成，你看看还要不要其他的衣服裤子，看上啥你跟哥说，哥给你的都是最低价，不要发愁钱，哥给你的价格你绝对拿得起。” 沈旭白点点头，很真心地对封天祥说：“谢谢。” “嗐，跟我客气什么。” 封天祥笑呵呵地用胳膊环住沈旭白的脖子，抬手捏了捏沈旭白的脸。 沈旭白的脸非常的光滑，跟那刚剥皮的鸡蛋似的，让封天祥爱不释手。 沈旭白用手挡开了封天祥的手，他不是很喜欢封天祥捏他的脸。 封天祥也很识趣地收了手。 “裤子就先进这些，看看袜子吧。” 选袜子就快多了。 袜子就那几种，前几回沈旭白进的最多的就是毛巾袜，但是现在天慢慢热了，买其他袜子的人就多了，毛巾袜进多了不一定好卖。 沈旭白头一回进货的时候，想的是就算是一时半会儿卖不掉，也不愁卖，就是卖的时间长点。 他现在的想法已经变了。 他觉得能变现才是赚到手里了，要是进上货却卖不掉，一时半会变不了现，那就是赔，因为那个钱，完全可以进能卖掉的款式。 每种款式想好买多少后，封天祥带着沈旭白去了库房，由着沈旭白在库房里一捆一捆地挑袜子的款式。 他去给沈旭白数出了四十条踏脚裤，回来瞧见沈旭白还弯着腰在那儿慢悠悠地往编织袋里挑选袜子。 封天祥也没有催沈旭白，把踏脚裤放在一边，环手眯着眼盯着沈旭白的脸看。 他是真喜欢沈旭白的长相，白白净净的一个小男生，说话温温柔柔，也不生气，也不跟人红脸，他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越看越喜欢。 越看越心痒。 只是瞧着是个没开窍的。 封天祥不爱强制那一套，他谈恋爱讲究个你情我愿，他想追沈旭白，想要引导沈旭白慢慢开窍，当沈旭白的第一个男人。 沈旭白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袜子。 封天祥的库房非常大，这里的袜子种类颜色超级多，甚至就连封天祥的商店都没有把全部的袜子款式摆全。 好多袜子上面印的图案，就连沈旭白看着都喜欢的不行。 沈旭白光是挑袜子就挑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等他挑选好，站直身子，才发现封天祥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沈旭白以为是自己挑选的时间太久，让封天祥等急了。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低着头说：“不好意思啊封哥，我动作比较慢，这里好看的又太多了。” “没事。”封天祥笑笑，“我就喜欢你这样做事认真仔细的人。” “啊？” 沈旭白眨眨眼，他磨叽了这么久，怎么在封天祥嘴里成做事认真仔细了？ 第39章 不用了封哥 “哥，我睡哪儿？” “楼上有办公室，办公室里有床。” 封天祥把两编织袋的袜子和踏脚裤装好，扛在肩上出了库房。 把东西放到商店门口，他领着沈旭白上楼。 打开办公室的门，拉亮了里面的灯，沈旭白瞧见这里面就只有一张床，是张挺大挺宽的双人床。 沈旭白视线在地上扫了一下，说：“我就到这儿打地铺吧。” “嗐，打啥地铺，跟我一起到床上睡。” 沈旭白拒绝。 封天祥看着他，笑道：“你嫌弃你哥是不是？你屋子里那张床我可是瞧见了，上面俩枕头两床被子，你跟你那个兄弟，是挤一张床睡的吧？” “咋滴啊？能跟他挤那么一张小床睡觉，不能跟我躺一起睡？” 沈旭白被这像是质问又像打趣的话说的有些不舒服，他有一种自己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心里觉得不得劲儿，也不舒服，但是又说不出来到底是怎么个不舒服法，因为什么不舒服。 封天祥已经经过他走到床边，把床上的枕头往外面拉，说：“我去下面给你拿套新的，今天就跟我睡这儿，不许睡地上。” 沈旭白站在门口，抿了抿唇，说：“好吧……” 封天祥终于重新露出了笑容，夸赞道：“这才乖。” 封天祥出了办公室的门，沈旭白松了口气，他看着完全陌生的屋子和床，心里不由想念起了杨淮。 杨淮有时候也不讲理，但是想要沈旭白做什么的时候，常用的手段是撒娇耍赖。 让沈旭白心软，答应下来。 可是封天祥不一样，封天祥会在言语上给沈旭白压力，让沈旭白产生一种他要是不同意就是错了的感觉。 同意杨淮的要求，他往往是被杨淮磨的心甘情愿。 可是同意封天祥的，沈旭白心里不是别扭就是委屈。 可是谁让他有求于人呢？ 封天祥很快就拿着新的被子枕头回来了，外面的灯已经关了。 封天祥抱着被子枕头进了门，用脚把办公室的门带上，冲沈旭白说：“这都半夜了，脱了衣服上床睡觉吧。” 沈旭白点点头，慢悠悠地解自己的扣子。 封天祥把两个枕头放到一起，铺好了被子，回头看了一眼沈旭白，他很利索地把自己的脱到仅着一条内裤躺到了被子里。 脱下来的衣服裤子就放在床边的椅子上。 封天祥脱光以后没有着急进被子，他点了支烟，坐在床边看着沈旭白脱衣服。 沈旭白心里那个别扭啊，他活这么大，还没有人这么盯着他看过。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杂耍的猴子似的。 封天祥的目光像是有实质一样，在他身上游走。 沈旭白被他看的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心底生出一股淡淡的排斥感。 沈旭白硬着头皮脱了外衣外裤，连里面的毛衣都没脱，就去上床睡觉。 封天祥抖了抖烟灰，说：“会热吧？我这儿烧的锅炉，有热水管，你穿这么厚会热的。” 沈旭白一条腿已经跪到床上了，他肩膀一僵，也不敢扭头看封天祥，强作自然地干笑着说：“我习惯穿衣服睡，在家也这样睡，脱了我睡不着。” 封天祥轻笑了一声，也不知道信了没有。 沈旭白赶紧钻到被子里，把自己裹紧蒙住头，懊恼自己不应该来的。 他居然有点怕封天祥。 “怕黑吗？”封天祥问。 “不怕。”沈旭白蒙在被子里闷闷地回。 “那我就不留灯了，床头有手电，半夜起夜打手电，或者你喊我也行，我起来给你开灯。” “哦。” 封天祥关了灯，走到床边，低着头看着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只留一点头发在外面的沈旭白。 他嘴角噙着笑，掀开被子睡到了沈旭白旁边。 封天祥面朝沈旭白侧躺着睡觉，他的手在沈旭白的被子上虚虚地比划了一下，但没有搭上去。 沈旭白缩在被子里，精神紧绷着，一直硬撑着没敢睡。 到后半夜，实在是熬不住了才闭上了眼。 早上他睁眼醒来后，办公室里已经没人了。 封天祥的被子也没叠，人已经不在了。 沈旭白伸手在封天祥的被窝里摸了摸，被窝凉丝丝的，显然封天祥早就已经起来了。 沈旭白也赶紧起床。 他穿好衣服走到门边去拉办公室的门，刚错开一条门缝，就像是打开了异时空的大门，喧闹声裹挟着热浪从门缝里挤了进来，扑了沈旭白一头一脸。 沈旭白有些无措地站在办公室里面，透过门缝瞧见外面已经有很多人在买东西了。 穿着统一服装的售货员忙碌着给顾客介绍商品。 沈旭白透过门缝窄窄的视野没有看到封天祥，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自己该在这里等，还是该出去问问找找。 沈旭白握着办公室门把手的手心出汗，他轻轻地把门闭上了。 沈旭白站在门口，捂着自己有些发慌的胸口，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自己其实也知道，就算出去也没什么。 就当是逛商扬了，这里面也没有人认识他。 他又不是没有逛过商扬，之前杨淮在T市住院治疗的时候，他跟杨淮去逛过T市最大的百货商扬，那商扬可比这个大多了。 他劝了自己好一会儿，可就是没办法冷静从容地走出去。 这是封天祥的商扬，沈旭白对能力出众的人有一种敬畏感，觉得对方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商扬里这么多人，更是直接证明了封天祥的能力，让他心底里生出一股挥之不去的自卑感。 甚至感觉自己没脸见人。 沈旭白在办公室里站着胡思乱想把自己低到尘埃里的时候，办公室的门把手突然动了。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封天祥拎着酥油饼进来了。 封天祥推开门瞧见在门口站着的沈旭白，眼睛一亮，笑道：“这赶巧了不是，我正准备叫你起来吃饭呢。” 沈旭白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装作自己也是刚起来，正巧走到门边的样子说：“封哥，我想回去了。” 封天祥进门后关上办公室大门，揽着沈旭白的肩膀走到办公桌前，按着沈旭白坐到办公桌后面的老板椅上。 “急什么，吃了饭再走。” 沈旭白很是别扭，他不是不饿，可是真的不想再在这里多待了。 封天祥给他倒了一杯水：“这都九点多了，吃了饭再走，不急这一会儿吃饭的功夫。” 沈旭白没办法，在封天祥的注视下一口一口把酥油饼吃了。 两手的指尖因为抓酥油饼的关系，变得油油的。 还没等沈旭白把包着酥油饼的油纸扔到地上的垃圾桶里，封天祥就撕了一块报纸抓着沈旭白的手腕给沈旭白擦手。 “不、不用了封哥，我自己来就行。” 沈旭白脊背发毛，抽了抽手也没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嗐，跟我客气啥，我把你当亲弟弟看待，别跟我见外。” “哦……好吧。” 沈旭白自己是独生子，他没有兄弟姐妹，但是确实见过别人家哥哥姐姐照顾弟弟妹妹，好像……擦个手而已也很正常。 可能就是他自己的感觉出错了，封天祥这人就是过分热情，热情到他不知所措。 沈旭白偷偷看了封天祥一眼，瞧见封天祥脸上神色自然，好像真像是在照顾自己的弟弟一样。 沈旭白觉得可能就是自己想多了，强压下了心中的怪异的感觉。 第40章 反了他了 一路上，封天祥都在给沈旭白讲他以前发生的趣事，沈旭白被他逗的笑了一路，俩人之间的关系也在无形中拉近。 到了县城，去沈旭白家的路上先要经过供销社。 沈旭白远远瞧见供销社就准备下车了。 结果封天祥压根没停，开着拖拉机径直去了沈旭白家所在的那条巷子里。 “不用送，我自己回去就行。” 沈旭白有些不好意思，他麻烦封天祥太多了。 “捎带脚的事儿，再说你一个人也拿不了。” 杨淮听见拖拉机的声音就从屋里走出来了，阴沉着脸站在院门口看着拖拉机开过来的方向。 他瞧见沈旭白和封天祥两人挨着坐在拖拉机的驾驶位上，拖拉机的驾驶位大小有限，封天祥的块头又大，他跟沈旭白挤坐在一起，胳膊贴着胳膊，手肘并着手肘的，看起来亲密极了。 杨淮的眸色发沉，视线在封天祥的身上逡巡。 “杨淮！” 沈旭白瞧见杨淮就像是瞧见了自己的救星，欢快地冲着杨淮摆手，拖拉机还没有停，沈旭白就站起来想往下面跳。 杨淮赶紧往前走，大步跑到拖拉机跟前，一把拉住沈旭白的胳膊。 沈旭白顺势往杨淮身上跳，被杨淮一把搂住沈旭白的腰把他抱在身上。 沈旭白心有余悸地在杨淮耳边小声说：“可吓死我了。” 沈旭白的声音太小说的语速又太快，杨淮没有听清，他听成了“可想死我了。” 杨淮心里一暖，什么气都消了，满心的火气和担心，全都化成了对沈旭白的惦记。 杨淮的手臂收紧，紧紧地把沈旭白抱在怀里。 杨淮个子高，沈旭白双脚悬空。 沈旭白踢了踢脚，往下坠着自己的身子。 可他力气远没有杨淮大，他在杨淮怀里压根没动。 “快放开我，我这么大的人了，让别人看了笑话。” ‘别人’显然是指封天祥。 杨淮点点头，松手放开了沈旭白。 沈旭白脚一落地就赶紧转身看封天祥的拖拉机。 封天祥已经把拖拉机停在了沈旭白家门口，手摸在方向盘上，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两个。 杨淮抬着下巴，挑衅地冲封天祥扬起一侧眉毛。 封天祥的视线在杨淮脸上一扫而过，浅笑着看向沈旭白，语气宠溺地说：“怎么这么急，下回等我停了再往下跳。” 沈旭白跟杨淮并排站着，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手绕到身后，轻轻地拉住杨淮的手。 沈旭白就是胆小，杨淮在他心里才是自己人，而且因为杨淮上一世的成就，让他对杨淮有不一样的看法，他总觉得最牛的就是杨淮，谁都没有杨淮厉害。 此时此刻，站在他旁边的杨淮就是他的底气。 在封天祥那里受的那些别扭，那些若隐若现的不舒服，全都在被杨淮抱在怀里这一刻张扬着跑了出来。 沈旭白像是抓救命稻草一样抓着杨淮的手。 杨淮立马就给了沈旭白回应，他丝毫没有犹豫地紧紧回握住了沈旭白的手。 沈旭白不是很想跟封天祥多说话，封天祥的话和他的语气总是让他心里发毛。 就像现在这句一样，话是没有问题，怎么想都没有问题，就是很正常的一句话，可是这个语气实在是……让他直起鸡皮疙瘩。 沈旭白觉得自己可能是独自生活久了，一下子适应不了别人太过热情的关怀。 这不是封天祥的问题，但是他很别扭。 沈旭白不想跟封天祥对话，他抬头看向杨淮，故作开心地用很夸张地语气说：“杨淮，我进上新货了，回头你看看。你先帮我把货搬下来。” 杨淮点头，走到拖拉机后面的拖斗那里，拖拉机的拖斗里面，除了成摞的汽水就只有两个编织袋和一个黑袋子。 杨淮把黑袋子先拿出来转身塞到沈旭白怀里，然后把拖斗里面的两个大编织袋拿起来一边一个扛到肩膀上，走回院子里放到院门后面。 杨淮放下编织袋重新出门后很警惕地看着封天祥，他以为封天祥要下车。 结果封天祥只是冲着沈旭白挥了挥手，说：“我去送货了，下次再会。” 沈旭白搂着那一包踏脚裤，也冲着封天祥挥手。 封天祥启动了拖拉机，临走前还冲着杨淮挥了挥手。 沈旭白和杨淮目送着拖拉机走远。 等到拖拉机拐出了巷子，沈旭白大大地松了口气，背都垮了下来。 扭头瞧见杨淮不怎么好的脸色，沈旭白眨巴眨巴眼睛，心说坏了，这玩意儿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即便不是自己的错，他也要黑脸给自己摆谱。 沈旭白心里咯噔一声，先发制人道：“杨淮，你怎么回事儿？你知道昨晚上我等了你多久吗？我找不到你都要急死了你知道吗！” 沈旭白皱着眉头，板着脸，目光炯炯地指责杨淮。 说的那叫一个痛心疾首。 杨淮眼里却带了点笑，追问：“你真着急了？” 沈旭白边往院里走边重重点头。 “嗯！我都急死了。” 杨淮眼里带着点怀疑：“昨天晚上为什么不拒绝他？” 沈旭白昨晚上在字条上写封天祥正巧来县里办事，捎带着把他带到市里。 杨淮这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沈旭白重重地哼了一声，大声说道：“你要是早点回来，或给我打个电话，或者告诉我你去哪了，我还至于一个人走吗？” 杨淮发起一个攻击。 沈旭白双手交叉大喊：反弹。 杨淮中弹倒地。 屏幕闪烁:OVER。 杨淮认输地低下头：“昨天是我不对。” “哼，就是你不对，下次注意。” 沈旭白昂着胜利者高傲的头颅，得意洋洋地往屋子里走。 杨淮回身关上院门，跟在沈旭白屁股后头前后脚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床上还是昨晚上沈旭白走的时候掀开的被子，沈旭白走的时候床上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沈旭白把手里的黑袋子往椅子上一摔，转身叉腰指着杨淮说：“好哇你，居然一晚上都没回来，说！昨晚上去哪儿了？去跟谁鬼混去了！” 沈旭白那个气呀，他还以为杨淮果真就是昨晚上回来瞧见他不在，硬生生等到了今早上。 感情他就比自己先回来一会儿。 就比自己早一会儿回来，有什么立扬给自己摆脸！？ 反了他了！ 第41章 安安生生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他恶狠狠地叉腰瞪着杨淮，他非要杨淮也感受一下他当时的感觉。 杨淮却没有沈旭白预期中的慌乱，也没有像他头一回被杨淮质问时的无措。 杨淮笑了，笑得眼睛都弯了。 杨淮走过去，双手轻轻地环住沈旭白的腰身，把头搭在沈旭白的肩膀上，轻晃着身子，撒娇似的说：“我真的很累……哥哥心疼心疼我……” “起开！” 沈旭白往外推杨淮，他越推，杨淮搂的越紧，撒娇求心疼的话说的就越多。 “你起开，你记得你那天对我发了多大的火吗？都要吓死我了，到你这儿，你接二连三的犯错，我说说你，你还跟我耍上无赖了，松开！” 沈旭白怒极了，双手推在杨淮的脸上，把他往外推。 “松开我！” “我不。” “松开！” “不要。” “杨淮！” “嗯，我在。” 沈旭白都要气死了，杨淮还是一脸享受的样子。 他享受沈旭白因为他回来的晚跟他发火。 沈旭白从来没有冲着他发过这么大的火，从来没有对他这么生气过。 杨淮甚至觉得新鲜，觉得简直有趣极了。 沈旭白长得好看，气红的脸比平常还要艳丽，怎么看都看不够，怎么看都看不腻。 这是碰见无赖了。 沈旭白深吸口气，瞪着杨淮说：“你再这样，我就不喜欢你了。” 这是沈旭白小时候他妈经常对他用的一招，每回沈旭白不听话，他妈就冷冷地看着他，冲着他说：“你再这样，我就不喜欢你了。” 沈旭白怕极了，每当他妈这么说，他就会变得老实。 他是气的没招了，对杨淮实在没招了，突然就蹦出了这句曾经他听过无数遍的话。 没想到杨淮还真乖乖地把臂膀松开了。 沈旭白冷哼一声，赶紧往后退了几步，离杨淮远了点。 杨淮眼神可怜巴巴地看着沈旭白，向沈旭白解释：“我手头这个工作时间比较紧，这两天一直在跟其他的技术员一起研究，不是我不想回来，是实在回不来。” “哼。”沈旭白双手环胸，把头偏到一边。 “哥，这项目做完，咱们最少能得这个数。”杨淮张开手晃了晃手掌。 沈旭白用眼角余光看了眼：“五百？” “不，五千。” “多少？” 沈旭白猛地转过头，瞪大眼睛问：“多、多少钱？” 杨淮狗狗眼冲着沈旭白眨巴：“五千。” 沈旭白震惊了，五千块钱啊。 这可不是笔小数目。 要知道就他们现在住的这种五间房的院子，就这个临近医院和学校的地段，全款买下来也就两千块钱。 商品房每平米的价格是十五块钱，买套一百二十平米的商品房也才一千八，加上装修费，两千五怎么也下来了。 五千块钱啊！那可是整整五千块钱！ 两套房子！ 我靠！ 沈旭白要疯了，人比人气死人呀，人比人没法比呀。 他受刺激了，真受刺激了。 他想原地消失。 昨天数着钱那会儿的兴奋开心和自信，全都烟消云散了。 沈旭白甚至想想都觉得有些羞耻。 看看人家封天祥，再看看杨淮。 再看看自己。 沈旭白有些酸溜溜地问：“你这个工作还要做多久才能完?” 杨淮垂眼想了一下，说：“顺利的话这周就能完。” “恭喜。” 沈旭白叹了口气，忍不住想，为什么大家都是人，就自己是个废物。 杨淮以为沈旭白是嫌他这周都不能早点回家，所以才情绪低落。 看沈旭白的眼神，柔的都要滴出水来了。 沈旭白走到椅子前，弯腰把那袋踏脚裤拿起来，掀开门帘出了院子，走向了自己的三轮车。 这一刻，他感觉这三轮车真是亲切呀。 有那个羡慕封天祥和杨淮的时间，还不如踏踏实实地多卖点货。 沈旭白把装踏脚裤的袋子放到三轮车上，又把杨淮放到院门口的编织袋拿过来，把袜子整整齐齐地往三轮车上放。 杨淮也走出来，蹲在三轮车旁边跟沈旭白一起往三轮车上放袜子。 沈旭白抢过杨淮手里的袜子，头也没抬地冲着杨淮摆了摆手，说：“你去睡觉吧，不是还要忙一周吗。” 沈旭白关心的话说的杨淮心里暖暖的。 杨淮幸福地点头，说：“下午三点我还得走，再回来又是明天早上了。你这几天别等我了，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带早饭。” 沈旭白敷衍地点头，在心里说：我也没专门等过你呀。 杨淮回屋后，沈旭白两只手一手拿着一捆袜子，眼神迷茫地看着虚空发呆。 封天祥和杨淮是两个对自己的未来很有规划的人，这俩人的执行力也都很强，能力也强。 就连曹光这个能力一般的有钱人，也对他的未来有规划。 好像就只有沈旭白是一头雾水地摸索着过日子。 他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就只能想到当下怎么活，完全想不了以后。 他上一世就是这样，这一世还是这样。 上一世想要下海赚钱就去了，压根就没想过遇到骗子怎么办，钱没了怎么办，甚至就连赔了怎么办都没想过。 这一世吸取了上一世的经验教训，做事走的保险路线，怎么保险怎么来，他觉得风险大或者他理解不了的全都不干。 小钱也赚上了，可是看着身边的人都在赚大钱，他心里又不满足了。 沈旭白眼神放空，回想起自己上一世拖着条断腿在南方街头流浪的经历。 眨了眨眼，视线重新聚焦到自己手里拿着的两捆袜子上。 他是得知足的，现在自己的生活，何尝不是上一世的自己期盼的安稳生活？ 他跟杨淮和封天祥那种人比不了，不能因为看到别人的成功就对自己产生怀疑和动摇。 安安生生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第42章 踏脚裤 “哎呀你怎么才来呀，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沈旭白赶紧刹车：“不好意思啊阿姨，有点事给耽误了，今天出门晚了。” “没事，你给我们算便宜点。我这可是一大早就叫老姐妹过来买了，来了你不在我们就等，等不到就走。走了过会儿又来瞧你，从六点就出来了，你瞧瞧这都几点了。” 沈旭白把盖在袜子上面的床单掀开：“昨天进货去了，今天回来的晚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有按时来就没有按时来呗，这又不是什么过错。 摆摊卖东西的，哪有跟上班一样还定时间的，本身就是个相对灵活的工作。 “呦，这袜子上还印着牡丹，怪好看的还。” “你瞧这个，这上面这是啥？” 袜子上是个卡通图案，沈旭白知道那是什么，上一世流浪的时候，他在商扬外播屏幕上看过这个动画片。 “这是米老鼠，国外的东西。”沈旭白解释道。 “老鼠啊，正好，我孙女属鼠，这老鼠胖胖的圆圆的，还怪好看的。给我拿一捆这个袜子。” 沈旭白吞了吞口水，说：“这袜子一捆十块钱。” 大妈拿的是儿童线袜，之前沈旭白进货价是四十五一包，封天祥给他的价格是三十七一包。 他之前卖价是七毛钱一双，十双六块钱。 这些线袜的进货价是三十七一包，一双袜子的进货价是三毛七。 昨天封天祥跟他解释了什么叫爆款，按照封天祥的说法，爆款就是卖的最好最快的一款，就是同样的品质同样的进货价，售价却能远高同类还不愁卖的款式。 今早在回来的路上，封天祥还跟他聊，做买卖千万不能死脑筋，一定要灵活。 走得快的款价格适当提高一些，走的慢卖不动的款，价格也要降低，哪怕就是只赚一分钱也要卖出去，千万不能砸手里。 沈旭白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他是知道这个米老鼠很受欢迎的，甚至很多衣服裤子还有包上都会印着这个图案。 他想试一试，把这款袜子价格提高，看能不能卖出去。 “有点贵吧？你可别诓我，我们这都是买过的回头客，这线袜六块钱一捆，怎么到我这儿就这么贵？想宰我呀？” 沈旭白拿起一捆普通的印着龟兔赛跑简笔画的儿童线袜，说：“那您瞧瞧这个，这捆线袜是您说的那个价，六块钱一捆。” “哎呀，我不要那个，就要这个。我上回瞧见我孙女看那动画片就是这个，她还想让我给她照着动画片绣一个呢。我瞧着你这些袜子，就这个好，换别的我孙女不喜欢。” 沈旭白笑眯眯地说：“您说的是，现在外面就流行这个，好些小孩儿专门找这个图案都找不到。您别看这质量都差不多，但是这进价可差着呢，您说要真是一样的进价，就这个卖的快，全印这图案不就得了？” 大妈里面有一个恍然大悟道：“这肯定是印这图案贵，所以进价贵。” 沈旭白赶紧附和着点头：“对，就是这个理，就是这么回事。” “这……得了，给我拿一捆吧，就要米老鼠图案。” 大妈从兜里掏出包着钱的手绢，从里面数了十块钱，递给沈旭白。 沈旭白怀着激动的心情双手把钱接过来。 原来封天祥说的是真的，销售真的不能死板，原来真的只靠嘴皮子就能把利润翻一倍。 “诶，这熊猫图案得多少钱？” “大姨，这是熊猫盼盼，八块钱一捆。” “给我来一捆这个，我瞧着这国宝可比那米老鼠耐看多了。” 也许是有了十块钱一捆的米老鼠图案的价格打底，八块钱一捆的熊猫盼盼图案，在对比之下显得便宜多了。 这几个大妈一共买了四捆盼盼图案。 沈旭白收完钱，目送大妈们走远，他的心情是无比的激动。 他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做买卖的窍门和乐趣，怪不得封天祥有固定的供货商还要自己跑去T市选货，原来选的是款式和图案。 推着三轮车进了早市，把三轮车停好，沈旭白等着顾客上门。 这短短几天，他的回头客已经数不清了，十成顾客里头，起码有七成都是别人推荐或者看到别人买了打听着过来的。 县城供销社里卖的款式相对老旧，价格也是固定的，跟沈旭白这种灵活进货，可以自己选款式图案的没法比。 沈旭白的竞争力还是挺强的。 这会儿没啥人来，沈旭白闲的没事，整理三轮车上的袜子，这才瞧见原来自己还没有解开装踏脚裤的袋子。 沈旭白把袋子解开，从里面抽出一条踏脚裤，一边摸着踏脚裤的面料，一边回想封天祥昨晚是怎么跟他介绍这裤子的。 “诶，这是啥？” 旁边卖菜的马萍萍猛地伸手把踏脚裤从沈旭白手里抢了过来。 “这是踏脚裤！小沈同志，你还卖踏脚裤啊？” 沈旭白点点头：“新进的，也不知道好卖不好卖，我试试水。” “诶，这有啥好卖不好卖的，好卖得很，你早该进了，这不就是那个谁，那个在春晚唱歌的明星穿的那裤子吗，好看！” 说到春晚，沈旭白有印象。 86年春晚，沈旭白和杨淮一起看着电视守岁。 电视里有个港台的男明星穿着踏脚裤和镶嵌着亮片的衣服跳着热舞唱歌。 沈旭白和杨淮去T市的时候，街上到处都是那个男明星在春晚上唱的歌。 他跳的迪斯科也成了流行，在T市时，有时在路上就能看见有人听着他的歌跳迪斯科。 就连封天祥新开的百货商店，也用音响播放这个男明星的歌来招揽顾客。 也就是他们这个小县城没那么多人放，顶多是下午工人下班的时间点，街上的大喇叭里会播放播放。 沈旭白知道为什么会流行了。 他现在有点后悔自己进少了。 他那会儿光顾着看电视听歌了，当时只觉得那明星腿部线条好看，没想到当时他穿的就是踏脚裤。 第43章 有我的码没 听供销社的售货员说，他们的货都是统一发过来的，有什么货就摆什么货。 要我说呀，哪有那统一的事儿，我邻居从市里的供销社买了两条踏脚裤，你说要是真统一发过来，咋市里的供销社有，咱们县里的供销社就没有？ 那还能半道给他截了不成？ 就是他们不进！” 沈旭白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话，只能在马萍萍看他的时候，干笑着陪着笑点头。 “你这裤子怎么卖？啥价？还是买十条便宜？” “十……” 封天祥昨天晚上跟他说，这裤子三块进上十块钱卖，轻轻松松就能卖出去。 沈旭白原本也是真打算十块钱一条卖的，但是现在他改主意了。 “十二块钱一条。” “呀，你这价格是便宜，我听我邻居说，她去市里供销社买的十四块钱一条。” 沈旭白：价格说少了。 沈旭白笑笑：“嗯，我这就是小本买卖，就赚个路费。” 供销社的价格跟其他商店比起来算是低的，但是供销社要票，很多东西都是限量供应。 本来是因为物资短缺，所以才出的政策，可是后来国家鼓励大家下海经商后，很多人已经把沿海地区南方经济发达地区的资源带了回来。 像那种大型百货商店里的东西甚至比供销社更齐全，只是价格也更高。 沈旭白在县城里卖东西，按说他就是比供销社卖的贵也会有人买，绝不用担心卖不出去。 可是沈旭白既没有那个胆子，也没有那个脑子，他也没有经验。 卖东西这件事在他眼里就是一摊没有触及过的深水，他只有卖的价格比供销社低，才有安全感，才觉得自己进的货不会砸在手里。 甚至于就连他进的这两回货，每回都是两天就卖完了，这要换了别人，瞧见卖的速度这么快，市扬需求这么高，扭头就提价了。 只有沈旭白把卖的快的原因归结于自己价格定的低，在他这里买比在供销社买便宜。 他昨天去封天祥的商店，也算是好事。 被封天祥和杨淮这么一刺激，他反倒是把封天祥的话给听进去了。 虽然胆子还是不大，要价还是不敢高。 但是好歹迈出了第一步。 往后只会越来越顺。 “你也给我来两条。”马萍萍从口袋里摸出二十块钱，“先把这二十给你，下午回来我再把那四块钱给你补上，你放心，我不会跑，我在这早市摆摊卖东西都卖两年了，都认识我。” 沈旭白点点头：“嗯，好，我不怕你跑姐。” 沈旭白原本打算就是卖十块钱，要不是马萍萍跟他聊天，他还真不知道这踏脚裤这么受欢迎，更不知道供销社卖十四块钱。 昨晚上在封天祥的商店里，沈旭白很拘谨，他其实没有挨个看封天祥商店里的售价都是多少，就偷瞄了一眼牛仔裤的卖价。 现在想来，封天祥跟他说三块钱进上，十块钱卖，估计就是看出了他不敢跟人要价，所以给他说的就是个低价。 但凡要是说的高一点，沈旭白很可能就会觉得那价格不一定能卖出去，干脆就不进了。 沈旭白心里对封天祥生出感激，觉得他真的真的是自己的贵人，同时为自己对封天祥的戒备心感到羞愧。 人家对自己掏心掏肺，非亲非故的这么照顾自己，自己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封天祥说把自己当弟弟一样看待，也许就是因为自己长得像封天祥的亲弟弟，所以他才对自己这么好也不一定。 沈旭白心情激动，激动到脸都有些发红。 他想好了，等收摊了一定要给封天祥打个电话表示感谢。 “诶，你们瞧瞧这是啥，这是我在小沈这儿买的，踏脚裤！怎么样？好看吧！我跟你们说，不单好看，还便宜呢，十二块钱，比市里的供销社还便宜两块！” 马萍萍是个大嗓门，她跟沈旭白说话的时候嗓门本身就大，这会儿又拿着刚买到的踏脚裤跟别人显摆，声音就更大了。 “你这裤子有点薄吧？” “薄怕啥，这眼瞅着就要清明了，清明一过就能穿，你们瞧瞧这样式，摸摸这质量，这可是顶呱呱的。 我邻居十四块钱一条买的踏脚裤，我也摸过，我摸着可没这质量好。” “是吗？我瞅瞅。” 原本闲坐着聊天的都站了起来，围到了马萍萍跟前，伸手摸马萍萍手里的踏脚裤。 马萍萍啪一下把摸她手里裤子的手给打掉了，说道：“摸我的做什么，再给我摸坏喽，去摸小沈摊位上的，他那儿那么多呢。” 几个人又都挪了几步，走到了沈旭白的三轮车跟前。 沈旭白已经把踏脚裤拿到了手里，这几个人围过来的时候，他把踏脚裤递给他们。 他不怕摸坏，这裤子怕啥，黑啦吧唧的，真摸坏了也看不出来。 “是不错啊，也给我来一条吧。” “我也要一条。” “我要两条，给我媳妇和我妹各买一条。” “我这么胖能穿吗？有我的码没？” 沈旭白看了一眼，说：“姐你比着裤腿长短就行，这都是有弹性的，长短够就能穿上。” 沈旭白记得封天祥跟他说，踏脚裤有小中大三个号，每个号对应的裤腿长度不一样。 这裤子弹力十足，甭管是对方多胖，只要裤腿长度够，就能塞进去。 沈旭白要的数量少，封天祥给沈旭白拿的是卖的最多的号，卖的少的号他给沈旭白拿的货也少。 “这条就行，给我拿这条。” “诶，行姐。” 有马萍萍给他打的广告，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沈旭白卖了十二条出去。 除了马萍萍，其他全都是全款付账，没有赊欠。 沈旭白捂着刚卖出去还热乎的卖踏脚裤的一百四十块钱，激动的想掉眼泪。 他进这四十条踏脚裤一共才用了一百二十块钱，现在本钱已经赚回来了，而他手里还有二十八条，这要都卖出去，那就是…… 沈旭白拿出计算器快速按了几下。 那就是三百三十六块钱！ 按照十二块钱一条的价格全部都卖出去，一共是四百八十块钱，刨除掉进货的一百二十块钱，他净利润是…… 沈旭白又算了下。 净利润是三百六十块钱！ 这点踏脚裤的利润比他把那两编织袋袜子全卖了的利润都高。 沈旭白的心跳速度加快了，脸红彤彤的，眼睛里面全是激动，一双眸子亮的惊人。 第44章 你那哥，叫杨淮的 他们县城的拖拉机数量不多，沈旭白从搬到县里住到现在，一共就见过封天祥这一辆拖拉机。 所以听到拖拉机的声音，他第一反应就是封天祥来了。 他抬头寻找，果然瞧见封天祥开着拖拉机过来。 沈旭白的视线跟封天祥对上，封天祥抬起夹着烟的手冲沈旭白挥了挥。 沈旭白一脸惊喜的也赶紧伸长胳膊冲封天祥挥手。 封天祥把拖拉机停到了紧邻早市的路口，他坐在拖拉机上冲沈旭白招了招手。 沈旭白没有犹豫地推着他的三轮车跑过去。 “封哥，你怎么来了？” “咋地，不欢迎你哥？” 沈旭白赶紧摇头：“不是不是，欢迎，肯定欢迎，就是以为你已经回去了。” 封天祥夹着烟的手凑到唇边，烟味飘到了沈旭白脸上。 沈旭白被烟一呛，发出了一连串激烈地咳嗽声。 “怎么了？”封天祥把烟摁灭：“之前也没见你闻不了烟啊，怎么突然咳嗽了。” 沈旭白咳的眼泪都飚出来了，等止住咳嗽，他摆摆手说：“没事，就是赶巧了。” 沈旭白打小身体就不好，从小就闻不了烟味，一闻烟味就觉得胸闷。 但是比较幸运的是，沈旭白生活中遇到吸烟的人不多，杨淮知道他闻不了烟味，也不吸烟。 跟着杨淮在工地上来回跑的时候，杨淮会有意带着他避开吸烟的人群。 在早市这种地方，倒是经常碰到吸烟的人，不过早市就是个空地，四面有风，烟味很快就散了。 他跟封天祥见了几回，封天祥在屋子里抽烟，沈旭白闻着有些难受，但是还能忍，也没有跟封天祥提过他闻不了烟味儿这事儿。 刚刚就是没有防备，吸气的时候，正巧就把飘到他脸上的那股烟给吸进了肺里，这才呛的咳了起来。 封天祥给沈旭白拍背：“得，以后不在你跟前吸了。” “不用不用。” 沈旭白连连摆手。 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封天祥说这话时的语气，有点像是为他改变为他牺牲似的，弄得沈旭白很不得劲。 沈旭白咳嗽咳出来的生理性眼泪挂在眼睫上，眼睛一圈泛着红，他眼睛眨啊眨的，像是想把眼里的泪全都眨出来。 看起来是又可怜又诱人，让封天祥心里生出一股子怜爱之意的同时，又想一口把沈旭白吞掉。 封天祥喉结上下滚了一圈，用力地咽了一口口水。 他伸出手指，指背在沈旭白眼睛上轻轻地一刮，把沈旭白眼睫上的泪珠刮到了他手指上。 在眼睫上挂了一小会儿，微微发凉的泪珠在指背上晕成一小片泪洼，像是燎原的火，一路烧到了封天祥的心里。 他小腹发紧，弯腰翘起了二郎腿。 装作自然地往下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腿间，掩饰性地咳了一声，拽着衣摆盖住了自己半条大腿。 沈旭白往后退了半步，躲开了封天祥还停在他眼角的手指，自己用手背胡乱地在眼睛上抹了抹，把生理性眼泪擦干。 眨眨眼，确定已经完全擦干后，他这才抬头看封天祥。 封天祥胀的发疼，脸上却一点也不显，神色自若地笑呵呵地看着沈旭白。 沈旭白过来是跟封天祥说正事的，他前后左右看了看，瞧见其他人只是往这边看，但是没有人过来。 沈旭白脑袋往前凑，把嘴凑到封天祥的耳边，小声耳语道：“封哥，你明天还来吗？我想多进点踏脚裤。” 封天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一偏头，侧脸贴着沈旭白的嘴唇划过，他半垂着眼皮，遮着眼底的欲色，笑声沙哑地说：“好，我再给你推荐些好卖的货，晚上我回去的时候来接你。” 沈旭白摇摇头，小声说：“我就不去了，再去还是白天去吧，我兄弟他……嗯……比较黏人。” 封天祥笑呵呵地看着沈旭白，浅笑着说：“小男孩都是这样，不懂事，黏人，黏的多了就烦了。” 沈旭白认同地点点头，叹了口气说：“哎，谁说不是呢。” 封天祥脸上的笑意更深。 杨淮对沈旭白的占有欲非常明显，要是头一回封天祥还不能百分百确定，第二回见杨淮的时候，杨淮对他的敌意，让他非常肯定，杨淮对沈旭白绝对不是兄弟情，而是跟他有同样的心思。 封天祥一想到杨淮的占有欲在沈旭白眼里是小孩子不懂事，他就想笑。 人总是要长大的，选伴侣肯定要选一个对自己有帮助，能带着自己一起进步的。 单靠占有欲可没法吸引人。 也只有没长大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小男生，才会以为只要自己够深情爱的够深，就能得到心上人的心。 封天祥可不觉得杨淮会在他追求沈旭白的道路上构成威胁。 “行了，回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封天祥再在这里待下去，纯纯就是受罪，他只要看到沈旭白，眼睛就跟带了自动定位仪似的落在沈旭白身上。 现在他憋的难受，再看下去，自己身体受不了。 封天祥伸手在沈旭白头上揉了揉，手指顺着沈旭白的后脑勺往下滑，落到沈旭白纤白的脖子上，在沈旭白的脖子上捏了捏，抽回手发动了拖拉机。 “拜拜，哥明天来找你。” 沈旭白往后退了几步，又把自己的三轮车推到后面，给拖拉机让开路。 他冲着封天祥挥手：“封哥再见。” 封天祥启动拖拉机后没有立即走，一直扭头看着沈旭白，他像是就在等沈旭白冲他挥手。 他笑着冲沈旭白挥手告别，留恋地收回目光，这才踩了启动踏板，开着拖拉机走了。 封天祥一走，沈旭白身后就围上了人。 “小沈，这谁呀？” “一个朋友。” “他开的拖拉机是他自己的吗？” 沈旭白犹豫了下，摇头说：“不知道。” 沈旭白没有问过封天祥拖拉机的事，但是他心里觉得那拖拉机应该就是封天祥的。 封天祥开了两个商店，新开的商店里连BB机都卖，听他昨晚说的话，他还进了大哥大。 封天祥的拖拉机是个四轮的拖拉机，拖拉机和拖斗是分开买的，买上自己拼装，封天祥的拖拉机拖斗比较大，上面还装上了罩棚。 沈旭白没有了解过拖拉机的价格，但是他觉得，再贵也不能比大哥大还贵吧？ “你们俩聊啥了呀？他有对象了吗？结婚没有？” 这个沈旭白就实在不知道了，他跟封天祥认识的时间太短，两人的关系也没有熟悉到知道对方私事的那步。 沈旭白也是听出来了，这是想给封天祥介绍对象。 他可不接这活，封天祥那么有钱，身边还能少了女人？他要是想找对象，哪里还用得着别人介绍。 沈旭白推着三轮车回自己刚才的摊位上：“我不知道，我们俩不熟。” “哎呦，我跟你说，我老家有个侄女，长得漂亮极了，麻花辫又黑又长，能吃苦，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屁股也大，好生养，我瞧着他俩挺配的，你下回见了给提一嘴，成了我拎罐头谢谢你。” 沈旭白摆摆手，赶紧拒绝：“婶子，这活儿你可别找我，我这人嘴笨，能成的事让我一说也成不了了。” “前几天来接你那个小伙子呢？你那哥哥，他有对象没有？我瞧着他也不错，就是瘦了点。” “谁？” 杨淮？ 老天，他才十五岁。 “来接你那个，你那哥，叫杨淮的。” 沈旭白一脸便秘样，支支吾吾地往后退：“那个，等你下次见到他直接问他吧，我做不了他的主。” 第45章 你可让我怎么办 他猜杨淮肯定还在睡觉，他也懒得回家做饭，而且今天卖的好，那踏脚裤就是卖的快，一上午时间就卖出了二十条。 沈旭白现在手头阔绰，也想奢侈一把，好好享受享受。 点了两份蛋炒饭，额外加了一份蛋，还点了一份红烧肉，美滋滋地拎着一次性饭盒回了家。 开了院门，沈旭白把三轮车推进院子里，拎着饭走到屋门口，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探头往里看。 屋子拉着窗帘，光线有些暗。 沈旭白踮着脚进屋，把给杨淮的那份饭放到了桌上。 沈旭白放下饭后，又往床边走了走，探头看了一眼杨淮。 杨淮平躺在床上，眼睛上盖着沈旭白的枕巾。 杨淮是真累着了，睡觉时的呼吸声比平时要沉。 沈旭白打开箱子，把自己的钱放到了自己专门准备出来的包里。 他现在也不着急存钱了，前脚卖完，后脚就要用来进货，头天存进去，用不了两天就又要取出来，太麻烦了。 而且沈旭白觉得他们这附近的治安还挺好的，住这里这么久了，也没听说谁家进小偷。 放好钱，踮脚出了屋子，给杨淮掩上门，沈旭白拿着自己的饭，去了厨房。 在厨房吃完饭，把一次性饭盒扔进垃圾桶里，他坐在椅子里歇了会儿，又去往三轮车里摆袜子。 等看日头差不多到了该出门的点，沈旭白就骑着三轮车出去了。 他到早市正卖着货呢，就见杨淮来了。 杨淮眼睛里还有红血丝，显然是没有睡饱。 “你来做什么？”沈旭白卖货的同时抽空问。 杨淮把一张纸叠了叠塞进沈旭白的裤子口袋里：“有事给我打电话。” 沈旭白鼓起一侧腮帮子，瞪大眼睛朝着杨淮点头。 他想笑，超级想笑。 沈旭白觉得，肯定是他骂杨淮的话见效了，杨淮果真反思他的问题了。 沈旭白又不是真的在意这个，但是瞧见杨淮这么当真，还专门给他送一趟电话号码，就觉得有意思。 早上他回去的时候，杨淮还没有提电话号码这事，沈旭白觉得，这可能就是杨淮刚问出来的。 家里没有电话，县城里除了供销社也也没有啥能打电话的商店了，也就只有路边的电话亭。 杨淮那边联系不上沈旭白，但是沈旭白可以用路边的公共电话亭联系上杨淮。 杨淮没有多停留，把写着电话号码的纸交给沈旭白后，他就走了。 踏脚裤比袜子还好卖，下午杨淮走了没多大会儿，沈旭白剩下的那二十条踏脚裤也都卖完了，倒是袜子剩下了。 这还是沈旭白头一回收摊的时候没把袜子卖完。 以往都是袜子卖完了早早收摊，今天沈旭白愣是等到天黑这边没人了，才开始慢悠悠地收摊回家。 这附近街道也没有路灯。 天又黑又冷，大家回家的早，沈旭白骑着三轮车往家走的路上没瞧见什么人。 冷冷清清的。 一路骑回家里，沈旭白摸黑开门，打开院门后就是黑漆漆的院子。 沈旭白把三轮车停到院子里面，回身锁了院门。 带着一身疲惫掀开屋门帘走进屋子里面。 拽着垂着门口墙边的灯线拉开灯，沈旭白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久违地感受到了孤独。 自打沈旭白重生后，就一直在忙，脚不停歇地忙。 去矿洞里救杨淮、在医院里伺候杨淮、去工地找工作、跟着杨淮在工地上跑来跑去、去省会医院给杨淮治病、进货卖货…… 沈旭白蒙头往前走，一狂奔连头都没有回一次。 他心里吊着一股气，总怕这一切都只是他临死前的一扬梦。 一回头一深想，就会发觉真的只是梦。 然后这扬梦就真的醒了。 他不是这个只有十七岁，生活蒸蒸向上的沈旭白，而是那个躺在公园躺椅上垂死的残疾流浪汉。 沈旭白眨眨眼，压下因为回想起前世种种，心里升起的恐慌。 沈旭白从重生以来，这还是头一回自己一个人待着。 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什么声音都没有。 之前也有他一个人睡了一晚上，杨淮早上才回来的时候，但是那时候，他不知道杨淮第二天才回来，晚上睡觉前以为杨淮很快就会来，也没有害怕。 沈旭白把电视打开了，电视里正在播放《西游记》，沈旭白把声音调的很大，自己关上屋门，没有洗脸洗脚，也没有把已经熄灭的煤球火点上，脱了衣服和鞋就这么钻到了被子里。 他瞪着眼睛看了一晚上的电视，一个电视频道变成了雪花，他就换另一个频道看。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所有的电视台全都变成雪花。 沈旭白翻来覆去的不敢睡觉，开着灯，听着雪花声，硬是睁着眼睛撑到了凌晨四点。 凌晨四点十五分，大门传来开门的响动。 杨淮从外面回来了。 杨淮一进院子，瞧见屋子里亮着灯，心知是沈旭白专门为自己留的灯，心里暖烘烘的，快步走到屋门口。 杨淮掀开门帘，手轻轻地搭在门把手上，他还没有把门把手按下去推开屋门，就听到屋里面一声带着哭腔的怒吼。 “你怎么才回来呀！” 沈旭白怕了一夜，这会儿终于见到人了，他一晚上的担惊受怕全化成了眼泪和委屈。 杨淮赶紧推开门。 瞧见沈旭白面朝屋门跪坐在床上，眼眶红红的，脸上全是泪。 “怎么了？”杨淮赶紧跑过去，一把抱住沈旭白，“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跟我说。” 杨淮很着急，他脑子里闪过很多不好的事情。 沈旭白搂着杨淮的后背，跨坐到杨淮腿上，缩在杨淮怀里哇哇大哭。 哭的那叫个惊天动地，任由杨淮怎么问他，他都不说。 这也没法说。 怎么说？ 说他一个人睡觉害怕，吓着了？ 说他想起前世的事情，害怕自己这一世再重蹈覆辙？ 沈旭白说不出口。 也没法说。 杨淮被沈旭白哭的心慌，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杨淮拍着沈旭白的后背哄沈旭白，可是越哄沈旭白哭的就越厉害。 杨淮也是没招了，托着沈旭白的屁股站起来，把他当个小孩儿似得搂在怀里，像哄孩子似的搂着沈旭白，一边拍着沈旭白的后背，一边在屋子里转悠。 沈旭白哭的很痛快，他哭累了，也哭够了，抽抽搭搭地停了眼泪，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有点丢人。 “乖，没事，没事了。” 杨淮轻拍着沈旭白的后背柔声细语地哄着沈旭白。 杨淮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这么哄过，也没有哄过人。他以前见过别人用这招哄小孩儿，看别人用挺管用的。 沈旭白啜泣声一直没停，杨淮的心也一直揪着。 其实沈旭白已经开始转着眼珠子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想理由找借口了。 啜泣声没停，是因为沈旭白哭的太狠了，哭完以后还一直控制不住地抽噎。 杨淮抱着沈旭白在屋子里转着圈的哄他的时候，也观察了屋子，瞧见屋子里整整齐齐的，也没什么乱翻的痕迹，也没有进人的痕迹。 沈旭白人也好好的，实在是看不出发生了什么事。 杨淮最怀疑的就是家里的钱丢了，沈旭白难受。 对杨淮来说，只有沈旭白才是最重要的，钱没了就没了吧，再赚就是。 听见沈旭白渐渐不哭了，杨淮小心翼翼地问：“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沈旭白猛地在杨淮怀里坐直了身子，为了保持自己的平衡，两只手抓着杨淮的肩膀，用一双哭到通红的眼睛质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沈旭白才刚停止哭泣不大会儿，说话声里还残留着哭腔。 完全不是沈旭白想象中的厉声质问，反倒像是一种撒娇似的责备。 杨淮心疼地用搭在沈旭白后背上的那只手把沈旭白按回自己怀里，用脸蹭着沈旭白的侧脸，一个劲儿地道歉。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再留你一个人待着了。” “你上回就是这样！” 沈旭白带着哭腔大吼。 杨淮一愣，他还真回想了下。 今天这事确实是头一回遇到，沈旭白生气杨淮就顺着他哄：“我以后不这样了，以后晚上回不来我就带着你。” 沈旭白重重地哼了一声，哼完以后紧跟着就是两声倒气似的抽噎。 杨淮叹了口气，抱着沈旭白走回床上，把沈旭白塞到被窝里。 他刚才也是着急，没有注意到屋子里的温度低。 沈旭白已经脱了衣服躺被窝里了，他进来的时候身上还沾着凉气，就这么把沈旭白抱到了怀里，沈旭白会受凉的。 果然，沈旭白躺回被子里就开始打嗝。 一边打嗝一边瞪着杨淮：“都怪你。” 杨淮点头：“怪我，都怪我。” 杨淮快速脱了衣服，躺进被子里，用自己的体温给沈旭白暖身子。 沈旭白头一回主动地往杨淮怀里缩，伸手环抱住杨淮，把脸贴在杨淮胸口上，听着杨淮平稳有力的心跳声，这才有了点实感。 杨淮的体温把沈旭白冰凉的手脚重新捂热，杨淮一只手在沈旭白的后背来回轻抚，另一只手摸着沈旭白的头发。 他在沈旭白的头顶长长地叹了口气：“唉……你可让我怎么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