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后》 第三十一章 大学生活,青涩中带着甜蜜,甜蜜中夹着不羁,不羁中又有几分自以为是。少华自以为是的潇洒了一会,帮了兄弟,却伤了建萍。满以为要大费周章才能解释清楚,想不到几句话就结束,打好的腹稿一句也用不上。放下话筒,兀自搞不清状况,问题好像解决了,又好像并没有解决。 晚自习的同学回到宿舍,见少华百无聊赖的倚在床头,都问他脚伤不能出去,是不是快要发霉了。 少华苦笑道:“确实有点无聊。” “无聊就上网啊,特使那台电脑又没打游戏。”秘书笑嘻嘻地说。自从知道向岚是少华同乡,秘书就多了几分谄媚。 “上网也不知做什么,要看的新闻,今天在宿舍区的公示栏里已经看过。我还是喜欢看《参考消息》多一点。内容丰富翔实,国际视野,能很好的把握当今世界的脉络。” “呵呵,你快追上老学究了。难道你也想考研,读博?闲暇时间也关心国家大事。”秘书笑他,思索半刻,说:“上网有很多好玩的啊,比如到碧海银沙聊天室找女生聊天。” “妖,和qq聊天有什么区别!”少华对这些提不起兴趣。 “不同的,聊天室人多,回信息快,大家随机聊,很容易打发时间。” “这么说秘书是聊天室的常客啰,有没有钓到美人鱼啊?”宣传部长搭腔道。 秘书不以为然,斜眼看了宣传部长一眼,说:“你真是想象力丰富,聊天室和美人鱼怎么扯得上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想象一下,碧蓝的天空,海天一色,银色的沙滩上,最多的不是美女吗?她们在浅滩上游泳,随着波浪起伏,活脱脱就是一条条的美人鱼。”宣传部长绘声绘色的说着,仿佛眼前就是美丽的海滩,有美女在水里游。 同学们哄的一声笑了起来,书记笑得最厉害,他今天知道小叶要帮他追吴莉,一整天都精神饱满,神彩奕奕,有一点开心的事都会加倍放大。 “呱呱呱……”天花板上传来像青蛙的叫声。 大家抬眼看去,身材饱满长条的壁虎正趴在横梁上,旁边还有一条身子瘦长的壁虎。 “你们说,是不是壁虎听了宣传部长的话也兴奋起来了,要到海边去看美人鱼?”凝望天花板片刻,书记突然发问。 “哈哈,i服了you。宣传部长脑洞大开,想不到你小子比他还更梦幻。”少华忍不住大笑,前俯后仰的,不小心触动右脚,“哎呦”一声大叫。 “嘻嘻,少华太兴奋 了,没问题吧?”书记有点不好意思。 少华用手托起右脚,垫在叠好的纸巾上面,说:“没太大问题,就是一时忘形,碰了一下。” “你们说,刚才两条壁虎是不是在拍拖,我听说一些动物求偶就会通过叫声吸引异性。”老学究就是不同,善思考,爱钻研,跨学科研究生物学。 “你听谁说的。可能人家刚吃了一只胖胖的蚊子,大饱口福,心血来潮,就吼几声而已。”特使不以为然,故意找茬。 “我估计,瘦的那条是她新招的夫婿。新婚燕尔,当然要引颈高歌了”老学究不理特使,自顾自地说。 “噢,我的上帝,你还真研究出文章来了!那你说,瘦的那一条怎么就是雄性,有什么根据吗?”少华饶有兴趣。 “你没看学校的女生吗,都是屁股大大的,我们男生就流线型的多。” “哈哈……”全舍轰动。都说老学究话粗理不粗,还真找出规律了。 “咳嗯……”书记收住笑声,一本正经地说:“下面我宣布,2001年,宿舍生物诺贝尔奖得主是我们的老学究,谭耀文先生。大家鼓掌……” 哗啦啦,掌声一片。快乐的气氛到达顶点。 老学究也不谦虚,煞有介事的脱了鞋,站在凳子上,向大家挥挥手,清了清嗓子说:“good eveng, dies and gentlen!很高兴荣获这一殊荣,这是我个人的荣耀,也是祖国的荣耀。感谢组委会的全体成员,感谢我的母亲,生了一个这么聪明的儿子,感谢书记,颁了这么有份量的奖给我,感谢山顶上的朋友……”老学究看着上床的少华说。 来广东一年多,连老学究都学会了tvb颁奖典礼上的明星台词。信息获取越便捷,文化的交融越迅速,人们渴望改变的愿望越剧烈,无形中加快了社会的节奏。地球村的概念渐渐深入人心。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社会创造,应该就是网络的流行了。它颠覆了人们对世界的认知渠道,成为与现实生活并行不悖的另一世界。 “什么叫躺着也中枪,老学究很完美的诠释了这一点。”少华依然很兴奋,也幽默了一把,说:“无功不受禄,这个奖颁给你,是实至名归,我没出半分力,当然也就不用感谢我了。咳嗯……”说到这里,少华卖了个关子,话锋一转,说:“当然,如果因为我睡在上床,确实有点高,你真要感谢,那我也就领了。” “兜兜转转说了一大堆,原来还是欣然接受我的感谢!以前听说广东人精明,今天算是 领教了。”老学究从凳子上跳下来,笑哈哈的说。 “哎,你怎么下来了。快上去,还没有颁奖呢。”宣传部长急忙拉住老学究的手说。 “哎呀,意思意思就可以了,不必那么较真。”老学究变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求饶道。 “做戏做全套,点可以咁马虎的呢!来,请接受我们的奖品。”书记笑得很有深意。 老学究没有办法,只好重新站在凳子上面。 “为了表彰谭耀文同学对生物学的贡献——仅用肉眼辨别璧虎的雌雄,并且说理充分,形象生动。特别是他对我们学校女生的描绘,抓住了要点,意味深长,是不可多得的新发现。现在我代表宿舍全体成员,颁给谭耀文同学吉他一把。”书记顺手拿了少华的吉他递给老学究。 “喂,书记,你怎么拿我的吉他当奖品了?老学究的贡献是生物学,要颁也要与生物有点联系的奖品吧?”少华忙不迭的提醒书记。 “嗯嗯,我的正是此意。”书记笃定地说。 秘书在一旁不淡定了,满脸疑惑地问道:“书记你把我搞糊涂了,吉他和生物学有什么联系?” “呵呵……”书记得意地笑着,说:“诸位,刚才我说什么了,老学究最可贵的发现就是……我们学校的女生屁股大,对不对?”没等大家回答,书记又接着说:“你们看,吉他的形状像什么,是不是也屁股大大的?” “啊啊啊啊……”大家终于悟到了书记的意思,纷纷指着他,笑得前俯后仰。读大学以来,最轰动的一次。 是不是春风得意的人,创造力也爆棚呢?自得听到小叶说要帮他说好话,书记整个人都活泼轻盈许多。爱一个人,真的有这么大的力量? “难怪少华这么有女人缘,原来是天天抱着个屁股大的吉他啊!”秘书感叹道。 想不到火又烧到了自己的身上,少华忙敛住笑,说:“这可是与我没关系哦!” “秘书说得没错,你小子就是女人缘爆棚。”宣传部长接着秘书的话说。 “关键是,他不单女人缘好,而且个个都那么漂亮,真是慕煞旁人啊!”书记又补了一刀。 老学究庆幸躲过了舆论漩涡,从凳子上跳下来,偷偷躲进阳台,边偷笑边洗漱。 “今天那个女的对你真好,你们一定关系不简单。同学们,今晚我们的睡前会议就是听少华说故事。怎么样?”特使也放下游戏,加入了战阵。 面对众人汹涌的情绪,少华只能认输道:“我 们之间的故事,你们都知道。” 在座的只有书记知道向岚就是少华高一时暗恋的对象,忙帮少华补充,说:“今天那个女的就是少华以前暗恋的那位女生。” “哦……原来如此,难怪。” “啊,是这样的!你打算旧情复燃?” “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起,你们真有缘,又考到了同一间学校!这一回就有好戏看了,你是放低过去的怨恨,再续前缘,还是从此陌路呢?” 一时间,群情汹涌,又有了一个很好的谈资。 少华很无语,说来说去,又回到他的爱情。刚放下,恣意的欢笑,又被同学们提起!有时候,爱情也怕说,有些说着说着就散了,有些则是本来无心,被大家说得多了,就当了真。 一天之中,被同学们多次提起,对向岚的感觉如早春的草芽,在心底深处,深埋的土壤里,蠢蠢欲动。毕竟是懵懂少年时,一个男生对一位正值碧玉年华的女生的向往。虽然不愿想起,但一直都在。特别是白天向岚的直接热烈,把她这几年积蓄的感情一下子宣泄出来,很难不被融化。 同学们七嘴八舌,又是书记帮少华解围。人都是感情动物,少华重情重义,书记是知道的,投桃报李,很自然,书记也义不容辞帮少华说话了。 “你们真是无聊,人家少华已经有女朋友的了。还在这里讨论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一切都过去了。” 人在纠结的时候,有人给出明确的答案,不谛是一盏明灯,照亮了方向。少华一时心中亮堂起来。书记说得对,以前的情感都过去了,建萍才是自己的方向。自己也不是不明白,只是被同学们多次提起,过去的情感又泛涌上来,一时犯了糊涂。 “书记,你已经out了,你没看最近的热播剧《情深深雨蒙蒙》吗?那个何书桓怎么说的,我不是这世上,唯一为两个女人心动的男人吧?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同时喜欢上两位女生也不奇怪吧?”宣传部部长真是巧舌如簧,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哎呀,好你个张一凡,什么时候学来的歪门邪说,你别把我们的少华教坏了。”书记真急眼了,连平时的绰号都不叫,直呼其名。 见书记较真,宣传部长也不再肆意发挥,穿上拖鞋,吧哒吧哒的走向阳台,准备洗澡睡觉。 没有了谈资,同学们很快便散了,各顾各的忙自己的事情,宿舍又回复到原来的平静。特使重新打开游戏,抢在晚睡前战几个回合。 少华看着天花板上的壁虎,这条“神龙 ”好像又长大了一点,叫声还是那么洪亮,如果没亲眼看见,真不敢相信那声音是从小小的身体里发出的。旁边那条是不是它的旧爱呢?陪伴了一年多,互不打扰,今晚竟然大声呼叫,真的是老学究说的那样,是在求偶吗?若真是求偶,那这应该就是新欢了,因为以前它也叫过。壁虎真花心,少华心中喃喃自语。 壁虎的感情生活纯属是少华的臆测,瞎操心。他应该没有想到建萍第二天就来找他,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问他是不是放不下向岚。 如何回答建萍的问题呢?内心是想和建萍继续走下去的,但昨晚被同学们一阵怂恿,确实有动摇过。或许这就是男人的真实世界吧!张爱玲小说的经典语句“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一朵红玫瑰,一朵白玫瑰。”生动的诠释了芸芸众生中男人世界的复杂与矛盾。 少华沉吟半晌,说:“我不敢骗你,你们两个都很优秀,向岚是我以前喜欢过的女生,她什么都好,但我现在心里只有你。” 不知是感动还是昨天的怨气还没消,建萍听完少华的话情绪很激动,扑到他的怀里,一迭连声地说:“你真坏,你真坏……” 又来了,那种眩晕的感觉。昨天刚被向岚抱过,今天又被建萍抱。现在的女生怎么都这么大胆了!少华心跳加速,快要窒息的感觉比昨天更甚。皆因少华对建萍动了真情。 少华还没从建萍的缱绻旖旎中清醒,突然胸口一痛,忍不住叫了出来。 “你怎么咬人了……” “很痛吗?这可是你昨晚答应过我的事情。”建萍一脸无辜的样子。 少华捂着胸口,还差一点就咬到了乳头。忍住痛,说:“哦,你说得对,你爱咬就咬吧。” “嗯嗯,让你长点记性。我说过,我会很小气,看不得你和别的女生打情骂俏。” 少华还没缓过来,想不到建萍真的咬,还咬得那么狠,痛彻心扉。看到少华不断吸冷气强忍疼痛的样子,建萍才意识到咬得太狠。一时激动,情绪有点把控不住,出囗就没了轻重。 “很痛吗?让我看看。”建萍边说边准备扒少华的衣服,要看他的伤口。 黄昏的华工校园,刚结束一天的比赛,校道里慢慢汇集看完比赛的同学。少华忙抓住建萍的手,说:“大庭广众,让人家看到不好。” 建萍抽出手,拍了他一下,说:“怕什么,就是要让大家看,看谁还敢和我抢。最好是让那个向岚看见。” 少华很是惊奇,说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泼辣了。” “哼,怕了吧。以后还敢不敢和别的女生打情骂俏?” “嘻嘻……”少华努力掩饰自己的尴尬,现在想昨天的表现,确实有些出格。 建萍还是扒开了少华胸前的衣服,两排整齐的黑紫色牙印深入肌理。 “很痛吧?”建萍抚摸着牙齿痕问少华。 “嗯……”少华边回答边偷看周围的同学,害怕有自己的舍友,晚上又会成为讨论的焦点! “以后长记性了吧?还敢三心二意吗?” “不敢了!你真像个母老虎。” 建萍轻轻一笑,抬起头,眼里秋水盈盈,说:“后悔了吧?不过现在后悔已经迟了。我会像麦芽糖一样,黏着你,一辈子。” 不知为什么,建萍的泼辣虽然超出了少华过去对她的认知,但心里却是甜丝丝的,一点都不反感。这两天来,向岚和建萍都一反常态,呈现出平时看不到的另一面,让少华体会到了女生的多面性,所谓女人的心海底的针,可能就是在于她的多变性吧。 建萍和向岚之所以一反常态,其实是展现了她们另一个真实的自我。一方面是她们对少华的依赖,真的动了心;另一方面就是现代女性意识的觉醒,受教育程度的提高,自我意识的增强,更加的敢爱敢恨;还有就是大学的兼容并蓄,博大如海洋,学生都是来自全国各地,受北方女生的影响,不可避免的也泼辣起来了。不同的是,南方的女生在陌生人面前还是保留矜持的一面,她们的泼辣只是和自己亲蜜的人在一起时才表现出来。 绿草如茵,树木葱茏,碧波荡漾的湖水,无处不提醒人,南国的初冬依然春意盎然。少华现在感觉不到冷,有建萍的陪伴,脑子里都是繁花似锦。恋爱的人都是诗人,想到的都是美好,连空气都变得温柔。 “家乡那个卖麦芽糖的老伯都不做了,哪里还有麦芽糖?”少华整理好衣服,拉着建萍的手,走在湖边上。 “你别岔开话题,我这么凶,你是不是后悔了。” 女人都有一个共性,爱钻牛角尖,有些问题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建萍也不例外。 少华站定了,握着她的手说:“选择追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想过后悔。既然选择了,便只顾风雨兼程。”汪国真老师若能听到少华如此对女生说,应该会惊讶,怎么我的诗变成情诗了? 建萍羞涩得低下了眉,又变回以前知性温婉的那个样子。心中有爱的女生都是美丽的,因为美丽的心 田,时时有善良的清泉滋润,定能长出繁花似锦的花园。 “我宿舍的同学告诉我的,对男生不能太迁就,该狠的时候就要狠,不然的话,他只会欺负你。刚才也是一时激动,恨你对她说出那种话,出口就有点重了。”建萍细声细语,和刚才的狂风骤雨相比,现在就是和煦的春光,万物葱绿。 “这也太无良了吧?谁这么狠,尽是教些坏东西!”少华笑着说:“你们宿舍的同学是不是有狼的血统,完全偏离了我们的优良传统文化。” “哼,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死守什么三从四德。男女平等已经成为世界的主流,我们女生也能顶半边天。” 少华呵呵笑,不再说话。内心里,他是认同建萍说的,只是嘴上还不能承认,这关乎男人的面子。这也是时代的一个缩影,男女平等过程中的一个微妙的妥协与包容体谅。 第三十二章 世界在进步,时代更迭的脚步越来越快,人们思想的蜕变也在加快。女生越来越自我,表现出来的就是越来越开放。她们不再掩饰自己的好恶,对待爱情也更加的主动,向岚和建萍火一样的热情,让少华应接不暇,好长一段时间都缓不过来。 建萍咬的地方已结痂,脱落,留下的齿痕依然清晰可见。每当脱衣洗澡,抚摸胸前的齿印,少华都心有余悸,建萍咬得真是太狠了。 一直以来,少华虽然低调,但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女生管得死死的。以他自身的条件,应该也能获得不少女生的青睐,偏偏自己喜欢的女生都这么的霸道!幸好是冬天,若是夏天,大家都喜欢在宿舍光着膀子,给同学们看到胸前的齿痕,真是无地自容了!优秀的女生万里挑一,但优秀的女生也很高傲,她们专情于男生,同样也会对男生提出更高的要求。 很久没有上qq了,趁着特使逛街的空当,少华登录了qq。熟悉的“滴滴” 声此起彼伏,打开好友栏,建萍的头像“红发女郎”不停的闪烁着。点开对话窗,是建萍发来的一条条信息。 “在吗?” “哦,你没在线!” “我现在有空,你也上网就好了。” “胸口的齿痕好了吧,一时激动,咬得狠了点,你不记恨吧?” 少华看完建萍发来的信息,随手发了个微笑的表情。码下一行字,我算是怕你了,十足的母老虎…… 很快,建萍的头像再次闪动,回了一条信息。 “我若是母老虎,你是什么?” “呵呵……”少华不想和建萍吵,能让她一些,就让一些吧,这是男人应该有的风度。 “你一定是一头大笨猪!”后面是一串猪头的表情。 少华的情绪也上来了,没有电脑,平时又忙于学业,很少和建萍qq聊天,在电脑的界面上聊天也有不同的乐趣。他紧张的打着字,有些字根记不清,边翻看字根表边打,忙得不亦乐乎。 “哈哈,我是猪,你就是猪乸,咱们是绑在一起的了。” “讨厌,我才不是猪呢。”建萍打了一串抓狂的表情。 少华随即安抚她,发过去一行玫瑰的表情后,说:“不要生气了,送你999朵玫瑰花,月亮代表我的心。” “我要真的……” “好吧,情人节,买一朵送给你。” “一朵太少了,还999朵呢!”配上不屑的表情。 “你 也知道的,没有那么多钱嘛!” 一串微笑的表情,我也只不过说笑而已。只要你是真心的,有没有玫瑰花都无所谓。 少华心里感动,建萍就是好,同是来自农村,知道农村家庭物力艰难,和她相处舒服,不必担心她会小看自己。 “以后赚了钱,我一定要给你买999朵玫瑰花。” “别傻了,999朵,多少钱了。我是学理科的,没那么感性。你知道我为什么咬你胸口吗?因为,那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我要你记住我,在心里刻下我的名字。从此以后,永不变心。我不要做墙上的蚊子血,也不要做衣服上的饭粘子,我要做你的唯一。” 提示音是咳嗽声,有人在加少华为好友。点开来,是一个头像是蓝发女郎的女生,凭感觉,应该是向岚。这符合她的气质,蓝发女郎的头像本身就有点时尚清冷的感觉。向岚很爱干净,高一去植树,那天天气不错,气温也不高,她也要回家洗头,洗澡,换了一身衣服才回学校。 点了添加,对方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 “你是谁?” “你猜……” “向岚?” 又是一个微笑的表情。 “你说嘛!” “嗯嗯……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因为我平时很少上q,认识的同学都知道,所以很少加我。只有你,知道我的qq号码。” 少华很好地运用了他作为理科生的逻辑推理,解释得天衣无缝。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凭他对向岚气质的把握,但他不想这样说,不应该留给她想象的空间。毕竟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呵……”向岚真是惜字如金,给少华的感觉就是她又回到了以前高冷的状态。 向岚的冷淡,让少华也省心不少。打字不快,同时和两位女生聊,确实有点捉襟见肘。建萍的信息还没回,先回她的信息。 “这回是真的刻在我心上了,你咬的齿痕去不掉了!你们女生都喜欢看张爱玲的小说吗?还活学活用了。”少华刚学五笔输入法不久,这段话也是五笔夹杂着拼音才能完,颇费周章。 “拥抱拥抱……”建萍发来一串拥抱的表情。 “是我不好,爱之深,恨之切嘛,你也要体谅体谅。”后面是几个“吻”的表情。 “好了,好了,我不怪你。你的吻,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讨厌……越来越不正经……敲打敲打……” 少华回了个微笑,不作 辩解。心想,若是有机会,一定要抱一次她。 “去哪了?怎么不回信息?”向岚等了一阵,发信息来询问。 少华回了个微笑的表情,说:“你惜字如金,让我不知聊什么好。” “人家刚学打字,打字慢,你倒好,干脆不回信息。”向岚颇有怨言。 想不到向岚也是打字慢,少华对刚才的臆测感到内疚。人家已经改变了,自己还停留在以前对她的印象! “你也是刚学打字吗?和我一样落后。” “嗯嗯……才买电脑,也没什么时间练习打字。” “去哪了?说两句你就不理我了吗?”建萍的信息又到了。 左支右绌,打字慢真是痛苦。少华不禁羡慕起秘书来,在聊天室同时和几个女生聊天都游刃有余。 “不好意思,刚学五笔输入法……打字慢了点。”少华连忙回建萍。 “这次也太慢了吧,刚才都不用等那么久。是不是和别的女生聊天?”建萍有点不相信。 “又去哪了?你是不是和很多女生在聊?”还没安抚完建萍,向岚的诘问又到了。 只能用复制粘贴这一绝招了。把发给建萍的信息复制发给向岚。人类的智慧真是伟大,无论事情多复杂,总会有备选方案供你选择! “我不信,我也是刚学打字,也没有你那么慢。你手指修长,键盘照顾范围大,怎么比我还慢。”向岚也不信少华的话。 少华一个头两个大,碰上聪明的女生,什么都像是摊在阳光下,藏了头却又露了尾,经不起她们的推敲。正当少华抓头挠腮的时候,特使走了进来,见到少华在上q,也凑过去看。少华双手放在键盘上,一时找不出很好的说辞。 “干嘛不回信息呢?”特使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问。 “不知怎么回她们,都是难伺候的主!”少华揺揺头说。 特使凑到显示器前,手拿鼠标点开两人的聊天窗口,快速浏览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出来,说:“聊了一晚上,才聊这么一点东西,你也太慢了吧。” “没办法,打字慢。” “她们在催你了。”特使的鼠标使得很溜,少华只看到建萍和向岚的两个对话窗闪来闪去。 “你就说我要下了,下次再聊。” “这么快,才聊几句,我帮你聊吧。”特使没等少华答应,已经“噼噼啪啪”打起字来,手指翻飞,一串串的文字便在他的指尖处流淌出来。 “呵呵, 刚去了趟厕所,回来你就追问了。想我也不能这么猴急啊。”然后复制粘贴,同时回复了向岚和建萍。 “哎呀,你搞错了,怎么两个女生都发这样的信息呢!”少华大叹,这回给你害死了! “你不懂,网上聊天,能有几个真呢?无非就是打发时间,聊得爽而已。”特使沾沾自喜,对少华的话不以为然。 “她们都是我认识的人,不是网友,怎么能这么轻浮呢。以后怎么见人啊!”少华最怕的就是向岚误会。 可能意识到了自己给少华惹了麻烦,特使把键盘让给了少华,换上拖鞋,“叭嗒叭嗒”地走进阳台准备洗澡,留下少华摸着键盘,冥思苦想怎么回建萍和向岚的信息。 上网聊q真的有点光怪陆离,网上的世界呈现了人的另一面,有的还是天壤之别。可能这也是上网的魅力所在吧,让人可以放下现实生活中的包袱,得到短暂的放松。 建萍的信息很快就到了,除了敲打的表情,还问少华是不是掉进厕所被水冲傻了,文风大变,不像是同一个人。 少华瞠目结舌,这都能感觉得到,建萍对自己是有多了解啊!看来以后在她面前说话都要小心点,稍不留神便会被她拆穿。人世间,最了解你的人只有一个半,一个是你的对手,半个就是爱你的人。 “的确不是我回的信息,同学见我打字慢,帮我回的。”少华如实回答。 “哎呀,你怎么能让其他人看我们的聊天记录,不理你了。”连发了几个“晕”的表情。 少华也是无奈,同学打字快,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发出去。他苦笑着,回复建萍说:“以后我会注意的了,也没聊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放心吧。” “嗯嗯,一想到有同学看我们聊天,就怪不好意思的。不聊了,羞死了。”建萍发来再见的表情,说:“我下机了,有事电话再聊。” 建萍下机后,少华才有时间和向岚聊天,点开对话窗,里面已经好几条信息。 “切,边个猴急啫,你都唔回我信息,问下好正常啊!突然间咁轻佻,系唔系一帮麻甩佬在你后面做军师啊?” “又去边度啦?” “系唔系同一班人倾?咁慢嘅?” “冇系喎,点解你会有咁嘅谂法呢?”少华也跟着回了句粤语。 “因为你讲话啲语气同前面都唔搭嘅,一定系同班麻甩佬一齐。” 连向岚也不信那条信息是少华发的,可见女生的心思之细腻,是男生望尘莫及的!少华 只好如实回答,告诉她因为打字慢,同学帮他回了一条信息。和建萍一样,听说有其他人看他们聊天,向岚也不打算再聊,说:“妖,一啲隐私都冇,下机先,以后再倾过。”末了,又加了一句,周末学校舞蹈社团有个舞会,我们去跳舞怎么样? 说起跳舞,少华就头疼。姚老妈说他跳舞像打功夫,一点都没有舞蹈细胞。少华自己也觉得没有跳舞的天赋,对跳舞避之不及。高一文艺晚会那次是被向岚赶鸭子上架才硬着头皮上,自此之后没参加过任何与舞蹈有关的活动。现在向岚又邀他去参加舞会,自然是各种推托了。 向岚见少华不肯就范,颇有几分不满,回信息说:“第一次约你就咁冇比面,以后都冇想理你咧。” 话说到这种分上,少华再拒绝就说不过去了,只能勉强答应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和向岚说完再见,毫无心绪的下了机。 坐在书桌前学习的书记看到少华垂头丧气的样子,忍不住关心他,说:“主任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是不是和女朋友闹别扭了?” “没什么……”少华并不想说自己被一个女生逼着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那样子太没面子了。打记事起,姚老爸在姚老妈面前就是说一不二,一家之主的地位无人能撼动。轮到自己,却被女生管得死死的,真是窝囊! “哦,忘了告诉你,你那天在运动场上说那个女生是你女朋友,造成的误会,我已经帮你解释清楚了。你只是为了成全我和吴莉。” 原来如此,一切都明朗了。难怪建萍能相信自己的解释,只是咬一口就了事!心念及此,对书记的帮助满是感激。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帮助了别人,总有一天会得到别人的帮助。 “谢谢你,帮我解了一个大难题。” “现在好点了吧?不必再憋闷了。我已经帮你解释清楚,过一段时间,你女朋友消了气,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书记笑嘻嘻地说,胸有成竹的样子让少华也受到了感染。只是让他心塞的事情并不是和建萍之间的误会,而是快到周末的舞会。一想到衣袂飘飘的舞会上,自己像个丑小鸭站在人群中间,头皮就发麻!最重要的是,跳舞这种事情想临时抱佛脚都没有机会,对节拍的把握,动感的肢体语言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书记兴致勃勃,少华心事重重。对于一个不会跳舞的人,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扭来扭去,简直是要他的命。冷静下来的少华开始后悔刚才太心软,答应向岚,留下了难以消除的烦恼。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向同学们请教如何滥竽 充数。 “我们班谁学过跳舞?” “你问这些干嘛?”书记还停留在他假想的语境中,以为少华是和女朋友闹矛盾才烦恼。突然被少华转移话题,思想上没有准备,应激性回问。 “呃……我想学跳舞。”少华略一迟疑,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那你是想学爵士舞、拉丁舞还是交谊舞呢?” “什么舞最容易学,几天就能学会的那种,有吗?”少华显得很迫切。 书记像看到了怪物一样上下打量了一会少华,崩出一句:“有,兔子舞……” 兔子舞少华知道,上学期联谊晚会上跳的就是兔子舞,大家手搭着肩膀,排成长龙一起随着音乐节拍抖动着脚,气氛还是挺活跃的。 “那个不用学吧,跟着依葫芦画瓢,几分钟就会了!”少华大跌眼镜,觉得书记简直是在敷衍自己。 “你不是要快吗?除了兔子舞,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舞可以很快学会的。”书记洋洋得意,为自己能想出这么合适的舞蹈而沾沾自喜。 “你这是等同于健身操的吧,一点都不适合!”少华完全不赞同书记的建议。 书记敛起笑容,正经道:“你若真要学跳舞,就得从基本功练起,哪有几天就学会的舞呢。你这不是开玩笑吗?” 书记说得不错,少华也知道,学跳舞非一朝一夕可以练成,高一文艺晚会都要练那么久,何况要去什么社团的舞会。只是病急乱投医,总想着会有什么捷径。 两人的谈话特使都听到了,他一边对镜梳头,孤芳自赏地说:“我也不差啊,怎么就没有主任那么多的艳福呢?” “主任又有什么艳福了?”听到艳福,秘书两眼就发光,忙凑过去追问。 “就是去跳舞啊。” “特使别乱说。”少华急忙提醒。 “我没有乱说哦,你们想想,一个理工男,平时没听他说过要加入舞蹈协会,突然间要学跳舞,而且还是要几天就学会,不是有女生邀约,他会这会主动吗?” 特使的推理丝丝入扣,令人无法辩驳。想不到平时沉迷游戏的特使,说起话来也是一套套的,充分证明能考上华南理工大学的都是人中龙凤,身上总会有一把刀是锋利的。 “你都整天抱着电脑睡,它就是你的情人,哪里有空出去认识女朋友啊!”书记不以为然,揶揄特使。 被特使说中了心事,少华赶紧闭嘴,转进阳台准备洗漱睡觉。他已经学会金蝉脱壳,遇到同学 们将茅头指向自己的时候,最好就是悄悄离开现场,让他们找不到目标,自然就会冷却下来。 可恨的是秘书最喜欢讨论感情的事情,特使说一半留一半的作风是他最痛恨的,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 “你又知有女生约我们主任啦,不会吧!你整天抱着电脑不放,消息比我们还灵通?” 特使本来就有些孤傲,被秘书一激,便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今晚主任在我的电脑上q,他们的聊天记录我都看到了,妥妥的三角恋啊!” “什么三角恋,能说清楚点吗?”书记也来了兴致。 “两个女生喜欢我们主任啰。” “哇……”宿舍一下子轰动起来,主任真的艳福不浅哦。 事情都怕传,特使的一番添油加醋,让本来就骚动的宿舍瞬间沸腾起来。 少华躲在阳台里不出来,任凭外面风高浪急,岿然不动。 “难怪要学跳舞,是哪个女生要和我们主任跳呢?特使知道吗?”书记想到了那天在运动场上见到的那个女生。 “呢个就唔清楚,我都系扫一眼过,分唔清边个系边个。” “哦哦,主任,快出来,说说你今晚的故事。”书记真的要穷追不舍的样子。 “什么故事,我今晚很安分守己,整晚都在宿舍。”少华把漱口水吐出来,装糊涂道。 少华不出来,大家也没办法,没有了目标,同学们聊不了几句就各忙各的事情去了。 这就是大学,一群青春年少的学子聚在一起生活学习。有朝气蓬勃的一面,也有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烦恼,更有青春的躁动,狂热的想象。美好而懵懂的年华啊,如灸热绚烂的花火,努力绽放着生命的热情。 第九章 春风得意的人生是每个人的夙愿,少华也不例外。在新的岗位上,少华干劲十足,施展所学,祈求能干出一番事业。 少华一到工地,便与标段中的工人联络感情。大家坐在同一条船,自此要风雨同舟,齐心协力完成公司交给的任务。 工地安排了一次聚餐,算是为少华接风洗尘。席间,工人们相继向少华敬酒。初出茅庐,酒场上的应酬经验匮乏,又不能拂人好意,只能硬着头皮上。幸好他听从同学们建议,一入席就狠狠地吃菜,打了底,才不致于一败涂地。 出社会不比在学校,除了业务能力,人情世故也要懂。少华努力适应这些不成文的通关密码。工地的酒很杂,并不高档。不外乎是他们口中的“土炮”,还有橙黄色的糯米酒,客家人常吃的黄酒。刚开始,少华还能把持住,能控制每次的量,慢慢的,酒精上脑,工人们又在旁边扇风点火,夸他好酒量。男人爱出风头的本性冒头,便放开来饮,白的、黄的,一股脑往肚子里灌。到最后,已经分不清到底喝了多少种酒…… 吸取上一个工地,大家说他不合群的教训。这一次,算是豁出去,融入大家庭了。聚餐变成酒局,一直喝到九点多才散。大家都尽兴了,少华也喝多了。喝过酒的人都知道,混酒喝,最容易醉。跌跌撞撞摸回宿舍,喉咙发痒,没到门口,肚子里就翻江倒海,一股气往上涌,哇啦啦地吐了一地,把晚上吃的都交了出来,还不断干咳,仿佛要把胆水都吐出来。 工友们发现少华吐了一地,纷纷过来帮忙。有搞卫生的,有扶他进宿舍,倒水给他的。听说糖水能解酒,迅速又有人拿来白糖。七手八脚,忙弄了一阵子,才消停。 少华喝完糖水,慢慢缓过来。得益于读书时经常打球,体魄够,才不到致于一醉不起。工友们围着他坐,问他好点没有。少华摸着肚子说:“比刚才舒服,头还有点晕。” “第一次喝这么多吧?” 少华点点头。 “没事,以后习惯就好。” 还有以后!少华心里暗暗叫苦。没办法,好像工地普遍都喜欢饮酒。只能入乡随俗了! 又有人说:“我们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第一次肯定会吐得天昏地暗。慢慢就学精了……” 学精?喝酒还有门道?少华一头雾水。喝酒确实有门道,有些是可以打太极,糊弄过去。有些只需意思一下,不必次次到底。所以,你会发现,在酒场,废话特别多。 生活也是一门学问。少华还没窥见门道,硬桥硬 马的死顶,当然伤身了。 工友们又坐了一会,见少华没什么事了,才散去。 “这些员工,还挺有人情味的。”少华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里念叨着。 头晕晕的,草草洗完澡,爬上床。摸出手机,有建萍的信息。 “新工地,新起点,还算习惯吧?” 少华会心一笑,拨通建萍手机。不一会便传来建萍清脆的声音:“今晚很忙吗?这么迟才给我电话。” 少华轻轻嗯了一声,说:“今晚聚餐,喝酒了。” “怎么又喝酒!” “不喝不行啊!” 对面沉默了,过了一会才说:“喝了多少?喝醉没有?” “记不清,反正就喝了不少……还吐了一地。” “咦,你就不能喝少点吗?你不喝,人家能灌你喝?”建萍有点不能理解。 少华长吁一口气,把枕头垫高,整个人半倚着床头,睡舒坦了才说:“社会都是人情世故,不能那么清高。” “不喝酒,怎么就是清高了?”更加不可理喻,建萍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建萍刚出社会,还带着书生气。况且她是女生,社会对男女要求不同。面对不同的社会环境,产生不同的看法,是很正常的事。通常说男人很累,除了工作,要承受社会人情世故方面的压力,也是原因之一。人际关系的错综复杂,如何做到左右逢源,既考验智慧,也考验耐性,要耐得住烦。生活不易,这是少华工作一年后的感悟。 “当大家都喝酒,我这个不喝酒的就成了另类,变成不合群的人。”少华耐心解释道。 建萍感叹道:“工地都是这样的吗?” “嗯……不错。除了喝酒,就是打麻将。” “呵,你们可真够闲的!”建萍自己都笑了。 少华也跟着笑,说:“也不算闲,总有些空闲时间吧。关键是没什么娱乐节目,一大群男人在一起,不喝酒打麻将,干什么?” “可以看看书,听听歌啊,有趣的事情多着呢!” 少华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你还是个学生模样。出来工作,谁还有心思看书!” 建萍不苟同,生活可以过得更有趣,不该沉迷在四方城中,空耗人生。少华理解建萍的想法,这也是他以前的想法。现在他准备深入滚滚红尘,适应现实社会的种种藩篱,做个红尘浪里人。 “宝贝,你这是象牙塔里的人生,或者是编制中人,工作稳定, 波澜不惊的生活。像我这种,搞泥浆的,全国到处跑,很难再静得下心看书的。只有祈求工作顺利,一步步往上爬才是出路。”少华说到这里,不免有些羡慕起少东来,说:“有时真有点羡慕少东,安安稳稳地教书。一日三餐,有人煮饭,饭热菜香,不用风餐露宿,到处奔波。” “那当年你干嘛又不报考师范?” “呵呵,我还是喜欢信马由缰的自由自在多一点。一眼就能看到头的生活,不适合我。”少华又回到了他的初心。 建萍笑他见异思迁,银铃般的笑声听得少华耳根痒痒的。酒壮人胆,少华借着酒劲说:“我们同居吧。” 建萍有些反应不过来,聊工作,忽然转到不知哪里去!缓了一下才说:“未婚同居,我才不干。” 少华有些泄气,说:“反正我们都要结婚的,迟早的事情。干嘛那么固执!” “女人一生结婚只有一次,我不想太随便。”完了又安慰少华说:“放心,这是迟早的事情。”说完,吃吃地笑起来。同一句话,意思完全不同。 少华好不气馁,说:“人家廖仕壮和林嫦早就同居了。都21世纪了,还这么封建。” “人家是人家,我是我……听说廖仕壮又在复习,准备今年的考公。你要不要也试一下?”建萍想转移少华的注意力。 少华了无兴致,说:“现在工作刚有起色,不想那么多。先把工作干好再说。” “你说的也对。喝了那么多酒,要多饮水哦。” “我知道了。” “晚上吃的都吐了,肚子饿吗?”建萍开始关心少华。 “胃有点不舒服,不想吃东西。”少华的语气恹恹欲睡。 建萍急忙问道:“怎么了,很不舒服吗?” “没事……”少华变得寡言少语。被建萍拒绝,很不舒畅。 “别死撑哦,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看医生?” 少华知道,建萍是真着急了。他提起精神来,说:“真没事,就是有点晕而已。” “你不会是生我的气吧?” 少华不说话,算是默认。和建萍拍拖,相处得很好,没压力,也有默契。美中不足的是太保守,仅此于拥抱,接吻都少。有时真有点怀念向岚,大胆且热情。至今记得,被她压在学校草坪上的感觉。还有做家教的路上,和她一起挤公交车,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那次,她喝醉了,打电话找她。在体育馆附近,以为找到了的如释重负,发现不是她时的怅然若失 ,好深刻。 少华回忆起向岚,并不意味着他不爱建萍。建萍的好,他心里清楚。相同的生活背景,让他们有更多的共同话题,相处起来也更加舒服。可能是建萍打小就做班干部吧,做什么事都有板有眼的,有点不吃人间烟火。人真的很奇怪。向岚平时一副不近人情的高冷模样,癫起来却那么放得开,少华都有点招架不住。建萍待人接物很和善,平易近人,却又那么古板。女人心,海底针,让人捉摸不透! 少华也适时的“嗯”了一声。不在身边,也只能通过语言,亲蜜一下了。建萍羞红了脸,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喝了酒,又聊了一阵,散发完酒气,少华很快便进入了梦乡。睡到半夜,头痛欲裂,喉咙干涩难耐。爬起床找水喝,发现水壶没有水。只好就着水龙头“咕噜咕噜”地灌一肚子。在家千日好,出门半日难。经过一年的工地生活,少华也习惯了粗糙的生活。工作是为什么能更好地生活,因此,工作中的种种不适也是可以忍受的。 躺在床上,头晕晕的,一肚子水,又睡不着。想起在家里的好处,开始想念父母双亲。若在家里,喝醉了,是肯定不用动的,什么都会送到面前。现在出来工作了,一年见不了几次,只能明月千里寄相思了。平时就寄点钱回去,照顾他俩只能落在少东的肩上了。想到这里,少华开始佩姚老爸的先见之明,留一个儿子在身边。少东又比自己听话,自然是留少东了。有弟弟在家乡,自己出来闯也放心,完美的安排。 第二十五章 启先的心里一直有个念头在盘旋——开药店。这个想法最初是在一次饭局上听到的。那天,几个老板围坐在酒桌旁,推杯换盏间,有人随口提了一句:“现在开药店挺赚钱的,尤其是连锁药店,市场需求大,利润也高。”这句话像一颗种子,悄然在邓启先的心里生根发芽。 经过实地调查,邓启先对玉城市的药店分布密度和规模有了初步认识,脑子里不停地盘算着如何落实投资。开酒店的成功让他尝到了甜头,也让他对新的投资充满了信心。他想着,如果能开一家连锁药店,不仅能扩大自己的商业版图,还能为公司带来更多的现金流。不过未知的风险也时刻提醒他,不能头脑发热,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青青河边草的意见很值得参考。一步步来吧,首先要开股东大会,取得共识再作下一步决定。 过完年,邓启先便召集了几位股东开会。会议室里,他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有个想法,想听听大家的意见。最近我了解到,开药店的市场前景不错,尤其是连锁药店,利润空间很大。如果我们能抓住这个机会,或许能为公司带来新的增长点。” 股东们早有耳闻,大家都对开药店抱有希望,只是不知如何入手,只能沉默以对。会议室里开始云遮雾绕,不一会就一室氤氲。温柏励吸了一会烟,手指有节奏地轻敲桌面,半晌后,语带谨慎地说:“开药店确实是个不错的方向,但隔行如隔山,我们对医药行业并不熟悉,贸然进入可能会有风险。” 邓启先点点头,表示理解:“确实,医药行业的门槛比较高,但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优势。我们在酒店管理上的经验可以借鉴,而且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合作伙伴,风险是可以控制的。” 王家发插话道:“邓老弟,你的想法我们都支持,但具体怎么操作,还需要详细的计划。毕竟,开药店不仅仅是租个店面、进点货那么简单,还需要办理各种许可证,招聘专业人才,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 邓启先笑了笑,说道:“这些我都考虑过了。我们可以先从小规模做起,开一家试点店,积累经验后再逐步扩大。至于许可证和人才问题,我已经让人去打听相关的政策和资源了。” 会议结束后,邓启先的心情并没有完全放松。他知道,开药店的决定虽然得到了股东们的支持,但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他需要找到一个懂行的人来帮他管理这个新项目,而这个人选,他一时还没有头绪。 几天后,邓启先在一次商务宴会上偶然遇到了一位老朋友——叶桂。叶桂是医药行业的资深 人士,曾经在一家大型连锁药店担任高管。两人聊起开药店的想法时,叶桂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邓总,你的想法很有前瞻性。”叶桂说道,“现在医药行业确实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尤其是连锁药店,如果能做好品牌和服务的差异化,市场潜力非常大。” 邓启先眼前一亮,连忙问道:“叶总,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如果你能来帮我们管理这个项目,我相信成功的几率会大大增加。” 叶桂笑了笑,说道:“邓总,你太抬举我了。不过,我确实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如果您不嫌弃,我可以帮你做一些前期的规划和筹备工作。” 邓启先大喜过望,连忙握住叶桂的手:“太好了!有您的加入,我们的项目一定会事半功倍。”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邓启先和叶桂一起忙碌起来。他们先是注册了一家新的公司,专门负责药店的运营。随后,他们开始选址、招聘员工、办理各种许可证。邓启先还特意去考察了几家成功的连锁药店,学习他们的管理模式和经验。 终于,第一家试点店在市中心的一条繁华街道上开业了。开业当天,店里人头攒动,顾客络绎不绝。邓启先站在店门口,看着进进出出的顾客,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晚上,邓启先和叶桂一起坐在办公室里,回顾这一天的成果。叶桂笑着说道:“邓总,今天的营业额超出了我们的预期,看来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邓启先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我们要加快步伐,争取在一年内开出十家分店。” 叶桂举起酒杯,说道:“为了我们的成功,干杯!” 邓启先也举起酒杯,笑着说道:“干杯!” 邓启先与叶桂在办公室里小酌几杯,酒香微醺,气氛轻松而融洽。两人举杯相碰,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为这段日子紧绷的神经松绑。邓启先抿了一口酒,脸上浮现出几分笑意,心中却感慨万千。涉足医药行业,这个专业性极强的领域,让他仿佛回到了当年初创三巢公司时的情景——那种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然而,与当年不同的是,如今的邓启先已不再是单枪匹马。手头的资金充裕,融资渠道畅通,更重要的是,他身边聚集了一批能人志士。这些人各有所长,为他分担了许多压力。邓启先深知,干事业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众人拾柴火焰高”。有了这些得力助手,他只需把握大方向,做出关键决策,其余的事自然有人去落 实。这种前所未有的能量感,让他既感到欣慰,又倍感责任重大。 尽管如此,压力并未因此减轻。毕竟,这么多人跟着他,如何掌好舵,让这艘大船行稳致远,成了他每天必须面对的课题。每一步都如临深渊,丝毫不敢懈怠。所幸,付出终有回报,药店的顺利开业让他心中大石落地。他甚至暗自思忖,回去得好好拜拜关老爷,感谢神明保佑,又让他干成了一件大事。想到这里,他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做生意以来,自己似乎越来越迷信了,或许这也是老板们的通病吧。 回到家时,邓启先的脸上依然挂着喜色。茵茵一进门,便看到他满面春风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不用猜,药店已经开业了吧?”邓启先点点头,眼中满是欣慰:“是啊,总算不负众望。不过,咱们还得再接再厉,不能辜负大家的信任。”茵茵走上前,轻搂了一下他,柔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家里有我呢,你放心。” 邓启先握住茵茵的手,心中一阵温暖。他知道,无论事业如何起伏,家始终是他最坚实的后盾。而此刻,药店的顺利开业,不仅是他事业的新起点,更是他与团队共同努力的成果。 世上没有一帆风顺的事业,药店的顺利开业让邓启先心中稍感宽慰,然而,还未等他完全放松,酒店那边却传来了坏消息——订餐数量锐减,生意突然萧条。这一变化来得毫无预兆,厨师没换,服务质量也没变,甚至连菜单和价格都一如既往,可顾客却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 邓启先心中疑惑重重,立刻召集了酒店的股东和管理层开会,希望能集思广益,找到问题的根源。会议室内,气氛凝重,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易开口。温柏励率先发言,语气中带着几分焦虑:“我觉得可能是市场环境变了,最近周边新开了几家高档餐厅,抢走了我们的客源。”王家发则摇了摇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我倒觉得不是竞争对手的问题,而是酒店的新鲜感过去了,食客转移阵地,应该更换厨师。” 李福生是酒店行业的老戏骨,经验丰富,平日里大家都对他颇为敬重。然而,这次他却显得有些沉默,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我也说不上来具体原因,但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顾客的流失往往是多方面因素造成的,我们得从细节入手,仔细排查。” 邓启先听着众人的发言,心中却依然没有头绪。他深知,作为老板,自己必须保持冷静,不能让大家看出自己的焦虑。于是,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沉稳地说道:“大 家的意见都有道理,但我们不能只停留在猜测上。接下来,我们要分头行动,温大哥你负责调查竞争对手的情况,王大哥去了解市面上菜色和口味有什么新变化。李老板是酒店行业的领头羊,经验丰富,麻烦你带人去酒店各个部门走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我们忽略的细节。”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会议结束后,邓启先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望着窗外的夜色,心中思绪万千。他知道,酒店是他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绝不能让它倒下。然而,问题的根源究竟在哪里?他一时也说不清楚。 一筹莫展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邓启先拿起一看,是茵茵打来的。他接起电话,听到妻子温柔的声音:“听说酒店那边出了点问题,你还好吗?”邓启先苦笑了一下,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还好,就是一时找不到原因,心里有点烦。”茵茵轻声安慰道:“别太着急,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你最近太累了,记得照顾好自己。” 挂断电话后,邓启先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他知道,自己不能慌乱,必须冷静分析,找到问题的关键。或许,问题的答案就藏在某个不起眼的细节中,只是他们还没有发现。 接下来的几天,邓启先亲自去了酒店,从厨房到前台,从餐厅到客房,每一个环节他都仔细查看。终于,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他听到几位顾客在闲聊,提到酒店的菜品虽然不错,但价格也是玉城市的标杆,以前没得选,现在周边又新建了几间高档酒店,没必要做冤大头,与自己的钱过不去。 邓启先听到顾客的这番对话,心中顿时豁然开朗。原来,问题的根源并非出在菜品质量或服务上,而是价格和市场竞争的双重压力。随着周边新开的高档酒店越来越多,顾客有了更多的选择,而自家酒店的价格却始终居高不下,导致部分顾客流失。 他立刻召集了酒店的管理层,将这一发现告知大家。温柏励听完后,眉头紧锁:“如果真是价格问题,那我们是不是该考虑降价?毕竟现在市场竞争这么激烈,价格战是难免的。”王家发却摇了摇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降价虽然能吸引一部分顾客,但长期来看,可能会损害我们的品牌形象。我们一直走的是高端路线,突然降价,可能会让老顾客觉得我们降低了档次。” 李福生沉思片刻,缓缓说道:“问题是如果打价格战,进入恶性循环,最后必定会导致品质的下降。再说,我们一开始定位就是高端酒店,食材都是新鲜的,有专门的供应商,厨师也是从粤州大酒店挖过来的,成本居高不下,没有 多少降价空间。万一人家接连降,一波操作下来,我们依然打不过!” 左右为难,是坚持原来特色还是降价跟风?大家莫衷一是。一时间,会议室里一片沉默。邓启先环视一圈,不是低头喝茶就是抽烟,没有人提出新的见解。没办法,确实难以决断,选哪一种前景都不明朗!让大家酝酿一下吧。想到这里,也端起茶杯,喝起茶来。今天泡的是红茶,养胃,刚好这几天吃的东西杂,肚子有点发胀。李娜是越来越灵巧了,体察细微,不由得向她投去赞许的目光。 邓启先看李娜的时候,恰好她上来添茶,四目相对,李娜微微一笑,娴熟地为他添上新茶。邓启先内心一颤,小妮子,啥时候这么……什么感觉,一时也说不出来,只是感觉被她看透一样,平静温婉,给人力量,让心安静。 茶喝到一半,有人开玩笑说:“做什么都有竞争,现在是战国时代,肯定会有一波杀伐,血流成河的过程。等到硝烟散去,能屹立不倒的才是王者。” “你说得对,不如就和他们打价格战,看谁的资金雄厚。把他们打趴了,天下就是我们的了。” “对对,药店那边不是业绩不错吗?现在经济环境那么好,我听说铁矿石的进口价格又升了,说明百业兴隆,房地产也不差钱。就和他们干了。” 股东们的情绪被撩拔起来,大家争先恐后,你一言我一语的,激情飞扬地憧憬着。仿佛那不是血肉横飞的战场,只是儿童游乐场,拿钱砸死他们。此时的会议室,不像是玉城市的商界精英在讨论问题,更像是小时候,一群玩泥巴的孩子,在吹牛皮。气氛活跃,轻松愉快。谁说成年人的世界没有童话?只是没表露出来罢了。 李福生一开始没当回事,只是在喝茶。他想到了他的第一家酒楼,当时是全市最好的酒楼,那时的生意红火啰,可以用烈火烹油来形容。用本地话讲,他就是玉城街上最靓的仔。想到过去的辉煌,李福生的脸上不由的浮起一抹笑意。可惜好景不长,很快,更多的酒楼如雨后春笋一般,在玉城市的四面八方冒出来,随后就江河日下。现在又面临过去同样的困境,竟争对手多了,客源分散,而玉城市就巴掌大的地方,人口就那么多,抢食的人多了,蛋糕自然就少了。吸取教训,一定要把对手打趴,来个一统天下,才可以分得更多蛋糕。 “我同意,就是用钱耗,把他们耗掉,再收拾残局。”李福生激动地说。 邓启先有些愕然。本来是当个活跃气氛的笑话来听,想不到李福生真这么想!这就不能不审慎考虑了。 他放下茶杯,凝神静气,反复推演后,说:“这样做,不是没有能力,只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值得吗?再说,这样的恶性竞争一旦开了头,就打开了打开潘多拉的盒子,无法预估啊!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王家发点了一支烟,把烟盒丢在会议桌上,长长地吐了一口烟,说:“我看外面的酒店的经营都很多样,比如按摩,沐足……我们也考虑一下?” 越说越离谱,邓启先最反感这些。虽然从商,他还保有几分文化人的风骨,平时也以文化人自许,怎么能做自污门面的事呢?再说,即使他肯,老婆茵茵这一关也过不了。 “我们做酒店就专心做好再说吧……”邓启先一锤定音,否决了王家发的提议。 李福生挠了挠后脑勺,重新思考酒店的出路:“降价并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我们可以考虑推出一些限时优惠活动,或者针对老顾客推出会员制,给予他们更多的优惠和专属服务。这样既能吸引新顾客,又能留住老顾客。”” 邓启先点了点头,赞同李福生的观点:“李老板说得对,我们不能一味降价,而是要通过提升顾客的体验感来增加竞争力。接下来,我们要做几件事:第一,推出一些限时优惠活动,吸引新顾客;第二,增加一些附加值服务,比如免费停车、会员积分等;第三,提升服务质量,让顾客感受到我们的诚意。”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会议结束后,邓启先立即着手安排相关工作。他亲自与厨师长沟通,设计了几款性价比高的套餐,既保留了酒店的高端品质,又让顾客觉得价格合理。同时,他还要求前台和餐厅的服务员加强培训,提升服务质量,确保每一位顾客都能享受到宾至如归的体验。 几天后,酒店的优惠活动正式上线,效果立竿见影。许多老顾客纷纷回流,新顾客也被吸引过来。邓启先站在酒店大堂,看着人来人往的景象,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次的危机虽然暂时化解了,但市场竞争依然激烈,未来还会有更多的挑战等待着他。 接下来的日子里,邓启先开始更加关注市场动态和顾客反馈,定期召开管理层会议,听取大家的意见和建议,及时调整经营策略。同时积极拓展新的业务领域,寻找新的增长点。 一次偶然的机会,邓启先听说玉城市的旅游业正在蓬勃发展,许多外地游客纷纷前来观光。他灵机一动,决定将酒店与旅游业结合起来,推出“酒店+旅游”的套餐服务。顾客不仅可以享受高品质的住宿和餐饮服务,还可以通过酒店预订当地的旅游 线路,享受一站式服务。 这一创新举措很快得到了市场的认可,酒店的客流量大幅增加,营业额也随之攀升。邓启先看着酒店蒸蒸日上的业绩,心中既欣慰又感慨。做生意真像煎鸡蛋,少一点工夫都不行,要时刻盯着,控制好火候,才能做到两面金黄,外焦里嫩。他想到了死去的秀梅,煎蛋是她的绝活!唉…… 第一章 新区大开发乘着政策的东风,很快就初现雏形。市政道路已经上马,纵横一铺设,立刻就有了新气象。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青芸拍下市一中旁边的土地并不急着开发。这就为难邓启先了,因为三巢公司拍得的区域位于青芸的后面,还是一片山地,没有通路,必须政府做通路,或者两家房产公司合力先做一条低标准的道路,才具备开发条件。 三巢公司是小公司,要不断推出新盘,才能保证资金链不会断裂,幸好土拍时没有全压上,尚有转圜余地,只能过一段时间再说。 青芸延迟开发也有她的考虑,土拍价格太高,如果按当下的房价,做步梯房是有风险的。但开发高楼层的电梯房,玉城市的人民消费观念和经济能力又跟不上。只能缓一缓,过几年再说。 房地产开发,最怕就是资金链断裂。一块地放在那里就是一潭死水,推不出去就回收不了资金。银行的利息就是一大笔开销!邓启先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又不能声张,让人家知道三巢公司资金紧张。做房产这几年,逐渐明白一个道理,就是打肿脸充胖子的事也要做,熬过一段时间就好。所以,邓启先有时和人家开玩笑就说,房地产是潮汐产业,一起一伏的,说好听就是刺激,说不好听就是随时有爬不起来的风险。好在预期是正向的,大家也不怕。苦守一段时间就过去了。但作为一个公司的掌舵人,却不能随波逐流,任由这艘大船起起伏伏,那样太危险了。必须有压舱石。他开始寻觅投资的新项目。 大家没有看错,邓启先在寻找新的项目。在资金困难的时候,有点反常理,不过,这就是生意。2000年后,房地产的高速发展,带动了许多行业,家具、建材、建筑……无不欣欣向荣。口袋里有钱,预期又明朗,当然花钱就大方。邓启先决定还是在衣食住行这方面下功夫。住,已经在搞,但鸡蛋不能全放在同一个篮子,一定要想办法再找一个天塌下来都有钱赚的行业。行就是汽车,那是大投资,高科技,搞不了。衣服,不懂,做制衣厂应该在珠三角,那里才容易找工人。只能是食了,自己能看得懂,又不怕收不了钱。 当邓启先满怀信心地约温柏励和王家发两位合伙人来商议投资事宜的时候。王家发当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说:“现在新区那边拍的那块地还在长草,资金本来就吃紧,又开辟新战场,我不同意。” 大家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只剩李娜泡茶时,向壶里冲水的哗哗声。大家都不说话,事情就不好办。邓启先忽然笑着问:“李娜,在城里工作几年,回农村生活还能习 惯吗?” “哎呀……有什么不习惯,毕竟是在那里长大的。”李娜一边斟茶一边笑着说。 “农村晚上可没有宵夜吃哦。” “你这样一说,倒也挺有道理。晚上出街,买杯东西饮还是城里方便。” “深夜吃东西的人多不多?” “挺多的,听说,凌晨三四点都有人吃东西。” 邓启先挺满意李娜的回答,转而对王家发说:“玉城市的饮食行业很发达……” 温柏励一直没有说话,吞云吐雾,不一会工夫就把李娜熏出了办公室。她最讨厌烟草味,偏偏王家发与温柏励烟瘾又特别大。她真的很佩服邓启先,稳如泰山地坐着,有时一坐就几个钟,没有半点意见。 “你意思是想做餐饮?”温柏励喝了一口茶,抬头问道。 “嗯嗯……投资不大,回报快。”邓启先点头道。 王家发想不通,快人快语地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搞投资?即使餐饮好做又怎么样?快餐店?鸡碎咁多啲,值得吗?” “做就要做大……”邓启先慢条斯理地说。 温柏励心里一颤,停下来,问道:“要做多大?” “做酒店,饮食住宿一条龙。” 王家发受刺激得差点飙起来,他双手叉腰,烦躁地走来走去。皮鞋敲击地板的“嘚嘚”声频密急促。温柏励不吸烟了,开始喝茶。邓启先明白,两位大哥都担心资金跟不上,会拖垮房地产项目。现在是关键时刻,需要时间考虑,就让他们静静沉淀一下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三个男人各有所思,茶壶里的水续了几次,谁也不出声。事关重大,甚至关系到公司的生死存亡,不能不审慎。 “你这样狂飙,会不会走得太快了?”温柏励终于打破沉默,说出自己的顾虑。 王家发也激动地摁灭香烟,忙不迭地点头道:“我也觉得走得太快,万一有什么闪失,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两位大哥的顾虑我都明白,新区那边的路不通,暂时开发不了,而我们银行的利息每个月都要这个数……”邓启先伸出三根手指头说道。 “就是因为我们银行的利息是一笔拖不得的开销,我们才觉得没必要冒那么大的风险!”王家发恳切地说。 “我们可以把土拍剩下的钱还回去,省点利息。”温柏励说。 “即便是这样,银行的利息也是一个沉重的负担。”邓启先脱口而出。 王家发重新坐下,摸出打火机想点烟,停在半空,又放了下来。最后恨恨地说:“那个云兴房地产公司法人代表是谁,我们找他去论理。霸着茅坑不拉粪,真不够意思。” “是个女的,还很年轻。拍完地,想与她交流一下,没等大家散去,她就走了。挺高傲的。”温柏励介绍道。 邓启先内心一激灵,莫名地心慌。云兴房地产,自己在深圳的那套房,开发商好像就是云兴房地产有限公司。他又想起了那次在深圳看到青芸的背影,职业套装,成熟稳重,窈窕的身影,依稀当年的样子。难道她也回来投资了吗? “你说的那个女老板,是不是皮肤白晳,五官精致饱满,笑起来,嘴角微微上扬……” “对对,就是她,你认识她?”没等邓启先说完,温柏励便插嘴说。可见温柏励多么激动。只要认识,事情便有转机。这年头,金钱很重要,人脉同样重要。 邓启先何止认识,曾经刻骨铭心的痛,到现在还记忆犹新。他刚想说认识,转念一想,不能这么急着说。假如真是青芸,一定有她的苦衷。以3500每平米的高价拍下这块地,现阶段是不赚钱的。若承认自己认识她,两位大哥一定托我找青芸疏通。这里面有两个难点。第一,青芸若碍于人情,答应开发或做路,就是赔本的生意。这样既为难了她,自己又欠了她一个很大的人情。第二就牵涉到感情问题了。现在双方都是有家庭的人,以前的恋人还是少接触点好。 “呃……她是外来的老板,我怎么会认识她!只是机缘巧合,在深圳见过而已。”邓启先字斟句酌的,自己都心虚。 “不是哦,我听人说,老家也是我们玉城市的。”温柏励搜肠刮肚,把自己知道的信息都说出来,希望能牵扯上一点关系,对邓启先有帮助。 邓启先端起茶杯,“咕噜噜”地倒进肚子里,掩饰自己的心虚。说慌真的心慌,特别是面对两位大哥。他只能沉默以对。王家发却来了精神,说:“玉城市的吗?我问一下朋友,看有谁认识她。只要有朋友认识……” 邓启先打断他的话说:“认识也不好办。以这么高的地价拍下,开发就是亏本,谁愿意做亏本生意?” 王家发无话可说,只能干着急。邓启先看了一眼两位大哥,叹息道:“做生意哪有不冒风险的!为今之计,只能是另创收益,填银行利息的窟窿。” “我的意思还是把剩下的钱存回银行比较稳馁。”温柏励说出自己的想法。 邓启先不同意,他指着茶几上的 茶壶和茶杯说:“现在社会经济基本面一片向好,社会经济平均收益率就是面前的茶壶,贷款利率就是茶杯,把壶里的水倒进茶杯还有盈余,干嘛不发挥这笔钱的作用?” 看到邓启先执意如此,王家发反而冷静了。虽然是农民出身,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不然也做不了老板。他想和邓启先认真讨论一下,到底谁正确。 “你的意思是,以投资收益来补利息这个窟窿,想法没有问题。但我们也不能不考虑风险。万一,酒店行业不景气呢?岂不是两头不到岸,陷入更深的债务危机?” 温柏励不住点头道:“嗯嗯,我也有这样的担忧。” 邓启先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两道剑眉拧作一团。直到脚底发麻,才说:“你们说的,我也想过。这几年从商的经验告诉我,往前走一般都会有更美的风景。不是我们好运气,而是由我们国家的经济景气决定的。现在每年都以8%以上的增长率高速发展,百业兴隆,我们怎么会败呢?我就赌经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高速增长,没理由自己先退缩。” “你是知识分子,眼界比我们大。但是做生意不是赌博,大环境好,未必我们就经营得好。俗话说得好,隔行如隔山,若经营不善,照样会阴沟里翻船。比如我做的笠厂,宝圩镇当时做笠的有几十家,我的是小鸡。后来有的做不下,有的半死不活,只有为数不多的能发展壮大。为什么?原因就是做生意,如开船出海,你要预防水下会不会有暗礁。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留有后退的余地,这样心里才有底,不致于发生不测时,手忙脚乱。” 王家发声情并茂,语重心长,很少见他这么长篇大论的。平时一般都是他在听,妥妥一个农民的角色。今天若不是邓启先太过冒进,也激不起他这么大的反应。他就是怕邓启先头脑发热,步子走得太快!大的方向,长远的规划,王家发不懂。但稳扎稳打,不出什么大的差错,是他的强项。 “阿发讲得又系有道理喎,我哋系唔系应该从长计议?”温柏励手捏香烟,举棋不定的样子。 这几年,大的方向都是邓启先在把握,渐渐地得到大家的认可,连温柏励都对他礼让三分,以征询的口气问他。邓启先斩钉截铁地说:“此事宜快不宜慢,银行的利息是个大包袱。” “既然是那么紧迫,不如将剩余的资金还银行,以后需要了再贷。岂不是干手净脚,安稳睡大觉?”王家发趁机回到他的主张。 邓启先不这样想,他还是坚持己见,说:“我要投资餐饮 酒店,除了解燃眉之急,还有更深一层的考虑。房地产是朝阳行业,大家都知道。但房地产也有它的难处,就是开发周期长,不可控因素多。比如这次土拍,如果按我们的规划,如期开工,卖楼花的钱就可以盘活整个项目。可惜天不从人愿,现在买了一块动不了的事,一下子就被动了!” 温柏励和王家发不说话了。两个人接力赛似的,一根接着一根抽烟。邓启先真的受不了了。他笑着说:“你们俩,烟瘾真大。” 温柏励笑了,从鼻孔喷出一串烟,手指轻弹烟灰,猛吸几口,摁灭烟头,说:“受不了了吧?我和阿发都是老烟民,为国家作了不少贡献。你要不要也来一根?” “不用了,你们抽。”邓启先连连摆手道。 “我们少抽点吧。”王家发也摁灭了香烟。 “没办法,碰到烦心事就停不下来。”温柏励解释道。 邓启先表示理解,为两位大哥倒茶,说:“饮点茶,润润喉。” 王家发中指轻敲桌面,说:“即使你现在投资餐饮酒店,也有投资周期,可能到时那边的地能开发了,手里却没资金了,岂不是两头冇到岸?” “王大哥你放心,如果要建一栋酒店,确实有难度。我打算从城南的项目着手,先做酒家。” “你的意思是,原本打算作为商铺出售的二至六层不卖了?”温柏励眼睛一亮,来了精神。 “嗯嗯,一楼的商铺受欢迎,已经卖得七七八八。上面的至今卖不出,不如自己做生意。若能走出一条新路,不啻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说到最后,邓启先卖弄了一下风雅。从商后,他已经很久没有附庸风雅了! “哦哦……你早说嘛!”王家发责怪道。 “我也是被你们逼出来的,原来只是一个大体的方向。” “哈哈,看来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真的没错。这样的话,我赞同。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我们都懂。”温柏励脸上有了笑容,笑得很开心。 王家发也来劲了,高兴地说:“五层,六七千方,单做酒家,用不了那么多。二三层做酒家,四至六层做宾馆吧。” “嗯,对,我也打算这样做。”邓启先同意王家发的建议。 有了共识,邓启先立刻着手落实。他打电话给酒家行业的朋友,咨询装修事宜。朋友听到他也要做酒店,开玩笑说:“邓老板,做房地产唔好咩,点解又来抢我哋生意啊?” 邓启先也笑了,说:“玉城市咁大,我哋 呢啲小虾米只系在浅滩试下水,抢唔到你哋大鱼生意嘅。” 双方都哈哈大笑起来,电话两头一片欢乐。朋友笑完,正经道:“要做酒家,首先要做好定位。低、中、高,你想做哪一档,这样,装修才有个谱。现在流行吃饭唱歌一条龙,这样的话,装修费就比较高了。” “你认识这样的装修师傅吗,介绍一下。” “好吧,待会我发短信给你。” “做酒店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能指点一下吗?”邓启先趁机取经。 “哈哈,邓老板真系雄才大略,壮凌云啊。不如,我们合伙做咧?”朋友对邓启先的能力很是了解,与其做竞争对手,不如做合作伙伴。 邓启先有些错愕,意外的惊喜?他呵呵笑,说:“李老板,谁人不知你是玉城市酒店行业的翘楚,找我做合伙人,会跟不上你步伐哦。” 邓启先一半是客套一半是担忧,在酒店业,邓启先还是小白一个,他不知能给合伙人带来什么。 “呵呵,我们是资源整合,强强联手。” 聪明如邓启先,也给他的朋友整懵了。若论房地产,在玉城市,还可以吹吹牛,做酒店完全白纸一张,何来强强联手? “李老板太夸张了,以后还要你多多指教才对。”邓启先谦虚地说。 “我可没乱说,我有管理经验,你有位置优越的场地,不是强强联手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朋友的话让邓启先认识到自己的优势。确实,城南的项目是商住两用,地处新兴的繁华地段,要做酒店,是绝佳的所在!他心里有了底气,也逗朋友道:“李老板想怎样合作?” 李老板爽朗地笑着说:“老邓,我哋认识也有段时间了,我这人你是知道的,直肠直肚。这样吧,你出场地,我做管理。装修的费用对半,收益也是五五分成,如何?” 条件不苛刻,对大家也公平,邓启先也没什么可说的。唯一要考虑的就是两位大哥哥温柏励和王家发的意见。 “呵呵,我们是多年的朋友了,对于合作,我也是满怀期待。这样吧,我先回去和公司的股东商量,稍后回复你。”邓启先也很开心,表达了合作的意愿。 比原来预想的还要顺利。现阶段,与人合作是最好的选择。减轻资金的压力,也分担了风险。越努力越幸运,幸运女神终于眷顾了邓启先。是偶尔,也是必然。把台面做大了,抬桥的人就多了。世界很冷酷,也很温暖,邓启先现在就感觉暖阳盈身。 邓启先 把合伙的消息带到股东会上,果然,大家都很欢喜。王家发双手摩挲着双膝,喜形于色,说:“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好了……” 温柏励也满眼激动,说:“合作好,合作好,风险分担……李老板够朋友。” 其他的小股东一致通过,涉足酒店行业。邓启先看着眼前和谐祥和的景象,通体舒畅。他终于尝到了成功的滋味。就像狼群中的头狼,指东不敢向西,妥妥的雄性激素爆棚的雄壮。此时,他想起了唐朝诗人杜甫《望岳》的诗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人就该努力攀登,到最高点,风光才是最美的。“无限风光在险峰”,不艰险卓绝,怎得“荡胸生层云”的恣意潇洒,开阔秀美? 进军酒店行业,在邓启先的耐心布局和斡旋,终于成局。 第二章 餐饮业,是邓启先小时候的梦想。父母早逝,靠哥哥早早辍学,出去打工赚钱供他读书。生活条件差,经常饿着肚子,那时,他就幻想,有朝一日要开一家饭馆,每天都可以吃到新鲜滚热辣的饭菜。民以食为天,解决了温饱问题的农民,对饮食有了更高层次的需求。现在做酒店,正当其时。 公司表决通过。邓启先约李老板到办公室商量合作事宜。合作条件没有异议,只需打印合作协议,签字就行了。目前主要是如何落实,确定装修风格。邓启先比较喜欢中国风,李老板却是钟情欧式风格,门口一定要做罗马柱。各包间还要取外国城市名称,搞得不伦不类的。 邓启先想不通,中国人开的酒家,面对的食客也是中国人,干嘛要搞那么洋气?装修费用还高很多! “我觉得,装修可以走中国风,简单有品味就好。”邓启先说。 “现在时代变了,什么都往高大上去比。不搞点洋气的,显示不出它的高贵,吸引不了有身份有地位的社会名流来吃饭。”李老板交心底说出他的经营理念。 邓启先已经明白李老板的意思,以前在贸易单位做,接待贵客都是到玉城市当时最高档的酒店,喝的酒也是名酒。李老板的心太大了,超出了邓启先的预期。 “我们的定位是不是高了点?我原本的意思是承接大小喜庆的宴席,做大众化的酒家……现在……”邓启先两手一摊,有点为难,说:“我们竟然要做玉城市的标杆,太夸张了吧!”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老板笑眯眯地看着邓启先,像一个长辈看晚辈那样。的确,邓启先还很年轻,有时有失稳重。如果不是他在玉城市的房地产行业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今天他们俩也不可能坐在一起谈生意。这个世界都是势利的,实力决定地位,同一层次的人,可以做朋友,若合伙做生意,就不仅是实力相若,还是彼此需要了。 和一个儿辈的年轻人合伙做生意,李福生老板也是犹豫过的,毕竟年龄差距大,可能经营观念上有分歧,难以协调。好在邓启先对他足够尊重,答应让他负责经营管理。邓启先能提供的场地,位置地段也足够优越,对他是致命的吸引。在酒店旅业浸淫了几十年,不敢说有多大的成就,眼光还是有的。邓启先的项目在玉城市新兴的城南片区,这里方兴未艾,城市规划前瞻性强,各种配套设施齐全,人口也在逐渐增加中,做酒店是理想之选。 李福生担忧理念不同是正确的。在装修风格上就与邓启先意见相左。好笑的是,邓启先趋于 保守,反而是李福生更激进。一直以来,李福生都想做玉城市酒店行业的龙头老大。以前他名下的幸福大酒楼确曾风光无两,各大单位招待都是上他家。邓启先也是在贸易单位时,出去应酬认识他的。那时邓启先只是一个公职人员,无权无势,李福生当然看不上。想不到,短短几年,做房地产捞得风生水起,现在已经是坐在对面的合作伙伴了。后生可畏啊,无论对人对事,都应该以发展的眼光去看才好!就像自己的幸福大酒楼,曾经客如云来,日进斗金,不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一般人可不敢进来消费。 花无百日红。谁也想不到曾经大红大紫的幸福大酒楼也有门庭寥落的一天。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更高档次的酒店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消费者选择性多了,客源也就薄了。雪上加霜的是,城市发展南移,曾经的黄金地段也过气了!各种因素综合作用,让幸福大酒楼跌落凡尘,风光不再。幸好李福生也不是寻常人物,在住宿和摩托车销售方面大有斩获,才保住他在玉城市的地位。但他一直对幸福酒楼的式微耿耿于怀,重振雄风的想法未曾歇息,终于等来了邓启先的电话。两人一拍即合,遂成合作。 世界真系怪,差不多是两代的人,竟然能坐在一起谈合作。是利益,让不可能成为现实。李福生老板看着面前的邓启先,既欣赏又疑惑。欣赏的是,他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确实了不起,自己儿子若有他一半的能力,心也安乐了。疑惑的是,刚才听到要做高端上档次的酒店时,邓启先忍不住笑了,完全没有城府,甚至有失稳重。商海里浮沉,怎么能这么……是单纯、老实还是诚恳?李老板也捉摸不准,反正就不是他心中的商人模样。 合作做生意,也像男女相恋。始于双方互相需要,发展到合作阶段后,就要看人了。看合作伙伴的能力,人品,是否能一起共事。邓启先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人品也不错。几年前就认识了,真正两人坐一起面对面谈话是第一次。李福生老板在认真观察邓启先,发现他与自己熟悉的老板不同,略带书生气。这样的人也能做大老板,真是刷新他的认知。不管怎么样,既然已经是合作伙伴,李福生老板也不想藏着掖着,和盘托出自己的想法。也是为了取得共识,更好开展工作。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做欧式装修吗?” 邓启先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想说,是为了突显它高档。又觉得已经说过,不应该再问这个问题,一定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这就是邓启先的高人之处。看似清浅,却又心思缜密,考虑问题周全。话到嘴边,又变为, 愿闻其详。 李福生老板得意地笑了一下,说:“做饮食,有它的规律。人都是贪新厌旧的,无论是审美还是味蕾,概莫能外。新开的酒店,没有稳定的客源,就要在外观上推陈出新,引起他们的好奇心。我观察过,整个玉城市都没有欧式装修,我就要搞。只要他们来,我就有办法留住他们。” 邓启先虚心地听着,果然,隔行如隔山,能在一个行业干出一点成绩的,都有两把刷子!心念及此,便更不敢随便开口了。 看到邓启先是真的听进去了,李福生老板大为宽慰。毕竟是真金白银投入巨款,谁也不敢儿戏。以后就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共识很重要。邓启先既然听得进,李老板谈兴更浓。他喝了一口茶,说:“改革开放,人们的视野开阔了,同时也带来了副作用,一些人开始崇洋媚外。奢侈品都是外国的,认为外国的就是好,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欧式装修,是不是就迎合了这些人的心理?出入这样的酒店,是不是就可以在朋友面前吹好一阵子?” “吃饭都有这么多门道,敢情他们吃的不是饭,是环境。”邓启先笑着说。 “哈哈,你说得对。”李福生老板很开心,咂了咂嘴,说:“嗯……某种意义是……还有……地位。”他点了点头,说:“比如红酒,不单年份,产地也很重要。不单产地,其实与它出现在什么场所也很重要,价值可能天地之别。” 李福生老板越说越兴奋,他向后一靠,人倚在沙发上,头顶的吊灯,如瀑布倾泄下来,赞叹道:“你办公室的水晶灯价格不菲吧,来你办公室的人不知你有没有钱,但一定不敢小看你。这就是包装的作用。我把酒店包装得如此豪华,食客肯定也会有这样的心理。这就是一个良性循环,来吃饭的,觉得我们实力雄厚,会想亲近我们,这样就可以交到更多朋友。他们也有面子,会在朋友面前吹,就是免费的广告了。” “李老板真是胸罗锦绣啊!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邓启先由衷的佩服,竖起大拇指说。 李福生笑了笑,摆摆手说:“我也是在商海摸爬滚打起来的,几十年的经验就是,人生如戏,谁人不是在自己的舞台上,努力绽放自己?就像孔雀开屏……”说到这里,他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屋子里的空气一下子就活跃了。 “我有一个可能不太成熟的想法,不知对不对。”邓启先说。 说了这么多,李福生也想听听邓启先的想法。 “我觉得,既然我们开的是酒店,当然是以做菜为主业。前面的 铺垫够了,还是要回到好的菜品上来。” “嗯嗯,你说的没错。但好的厨师都要高薪。只要生意好了,有了钱,什么都好办。我打算到粤州上面的大酒店去找人。吸引他们进来,就用佳肴牵住他们的胃。” “这样真是太好了,如此就没什么可犹豫的了!”邓启先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李福生哈哈大笑,点了支烟,打火机随手丢在茶几上。跷起二郎腿,悠哉悠哉地享受这片刻的愉悦。邓启先品茗静候。一支烟吸完,李福生才慢悠悠地说:“那就这么定了,你先把做酒店的前期手续办好,装修工人我来找,尽快上马。” 想好就做,李福生也是这样的人。相较李老板,邓启先还有现实的急迫性。银行的利息哗啦啦地流,尽快上马,尽快产生收益,符合现阶段的需要。若不是青芸延迟开发,邓启先也不会这么被动,可见房产开发也有脆弱的地方,不留隔夜财,需要不断开发新项目,才能保证资金链完整。这也是邓启先矢志要增加投资多样性的触发点。 前期审请报建都很顺利,项目规划公示的时候,却出了问题。听说自己的楼下要做酒店,业主们炸开了锅。纷纷表示反对,他们私下里讨论,不能让开发商得逞。有人顿足哀叹,早知是做酒店,就不买这里的房了;有人愤怒咒骂,资本家就是一群嗜血的狼,要赚完最后一个铜板……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站在不同的立场,自然得到不同的结论。但谁都没有错,邓启先是为了更好的生存下去,手下的员工越来越多,这也是一种社会责任。 业主的积怨越来越多,已不满足私下里的发泄。有人建议直接找开发商表达意见。听说要找开发商,一些怕事的业主便打退了堂鼓,找了个借口离开。留下的都是见过些世面,又有点胆量的。差不多有三十人。 这么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塞进三巢公司的大厅,立刻使宽敞的大厅显得狭逼起来。看到他们来势汹汹的,黄丽急忙迎上前打招呼,问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忙。 带头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留着平头的装的男人。他义愤填膺,噼里啪啦地冒出一串怨言:“听说我们楼下要做酒店,是吧?我们花光家里所有积蓄,还欠了一屁股债,买了你们的房子。你们居然还不知足,要把楼下搞得像个菜市场似的,说什么高端大气,我……呸!” 黄丽没见过这种阵仗,一时舌头打结,好一会才镇静下来,说:“呢位大哥有话慢慢讲,我哋系合法合规嘅。我哋设计报建嗰时,就系商住一体的。” “别拿这一套来搪 塞我们,我早知系咁,就冇来你几买咧。”平头男忿忿不平,悔恨当初被骗。 “我们没有骗你哦,当初卖的时候就已经交待清楚,楼下是做商业的。”缓过来的黄丽据理力争。 “做商业,也可以做成衣、百货,为什么就要做酒店?”又有人诘问。 黄丽一时语塞,答不上来。人群开始骚动,一些难听的话也开始冒出来。 “你们开发商就是没良心,要赚完最后一个铜板……” “对,真正的奸商。” “见过奸的,没见过这么奸的!” “操他……” 群情激昂,话越说越难听。黄丽急得眼泪直打转。大声说:“大家静一静,有话慢慢说!” “别跟她啰嗦,我们要找老板说才是正道。”有人冷静提醒。 “哦,对,找她老板去。” 黄丽是又委屈又担忧邓启先。他们骂的话真是难听,照这阵势,如果见到邓启先,打起来都有可能。他们大多是农民进城,为了买一套房,真的花光全家所有积蓄,某种意义上,也是值得同情的人。可是,老板也没他们说的那么坏,平时开会经常说要体谅农民的艰难,在不破坏行规的基础上,价格尽量多次层,适合不同需要的顾客。质量一定要过关,不能偷工减料,欺骗老百姓。 “大家能安静听我说两句吗?”外面的吵闹声引起了李娜的注意,走出来对躁动的业主说。 大家正在气头上无处发泄,忽然又多了一个女的出来,瞬间找到了目标,如马蜂向李娜围拢过去。 “叫你们老板出来,我们要他当面解释清楚,什么生意不好?偏偏要做酒店!” “对,干嘛要做酒店?” 李娜平静地听他们说完,反问道:“做酒店有什么不同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李娜的话像捅了马蜂窝一样,人群彻底沸腾了。面对群情汹涌的场面,李娜纵然比黄丽稳重,也不免心慌。黄丽挤到她的身旁,低声问道:“怎么办,要不要叫老板过来?” 李娜略一沉吟,摇了摇头,紧抿的双唇微微动了几下,说:“幸好他今天不在……” 黄丽听了,也点了点头。眼前的景况,邓启先如果在,可能会更糟。人若被情绪淹没,是听不进道理的。李娜和黄丽被围在中间,成了他们的出气筒。 “楼下做酒店,出出入入那么多人,会有安全隐患。” “大小喜庆,连停车的地方都没有。而且又嘈吵,生 活完全被他们影响。” “做菜的油烟也厉害,整天闻到这些烟味,不吃都饱了。” “谁楼下会做酒店的,这样的房子谁要谁住,我是不敢住的。” “哪个杀千刀的,想出这样的歪主意?我要退房,给回钱我。” “对,退房,退房……” 大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李娜和黄丽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又急又怕。黄丽实在顶不住了,附在李娜身上,咬耳朵说:“我们还是打电话给邓总吧!”李娜不作声,脑子飞快地转动。业主的意见虽然千差万别,但归纳起来,也就三方面。第一,安全问题,酒店每日有大量的人出入,防不胜防;第二,嘈吵问题,影响正常生活作息;第三,油烟污染问题。 不愧是大专毕业的,心理素质和临场应变能力都比普通人强。找到了业主关注的焦点,李娜心里有了主意,对黄丽说:“你先稳住他们,我进办公室打点东西,一会就出来。” 黄丽还没反应过来,李娜已转身进去。急得她直跺脚,真想抓住李娜的屁股狠狠地拧一下。她人已进去,生气也没用,没退路后,人反而冷静了。 “大家说了这么多,应该也口渴了,喝杯茶先吧。”黄丽端起已经有点凉的茶水,递给业主们。 正在兴头上,突然一杯茶水顶到胸前,条件反射地就接了过去。喝茶的当儿,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安静。中国人都有个特点,就是吃人的嘴软。饮紧茶的业主,就像冲锋的战士收到撤退的命令,一下子泄了气。中场休息,重新组织战斗,尚需一点时间。黄丽终于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挪到角落,尽量不引起他们的注意。 李娜终于出来,手里还拿了一张a4纸。看到大厅偃旗息鼓的情景,也有些出乎意料,不由得向黄丽投去佩服的目光。黄丽倚坐在沙发的扶手上,向李娜吐了下舌头,天知道是怎么回事! “各位业主,不好意思。我们老板今天刚好有事不在……” 李娜的话还没说完,立刻被业主的声音盖过。 “又拿这些来搪塞我们……” “不在可以打电话叫他回来的啊。” “我们来就是要讨个说法,他既然躲着我们,今天就不走了。” “对对,我们今天就把话搁这了,今天若得不到答复,休想我们离开。” “大家静一静,让我把话说完。”李娜也提高声量,大声喊道。 业主短暂安静下来。李娜连忙解释道:“请大家相信,我们并不 是想敷衍你们。你们反映的问题,我一定转达给我们的经理。”说到这里,李娜把手里的a4纸递给业主说:“你们刚才提的意见,我已经打印出来。你们看一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白纸黑字,胜过一切的口水仗。业主们传了一遍李娜归纳的意见书,都冷静了下来。除了一些用语上的修改和细节的补充,大体上都同意了李娜的归纳总结。 “那好吧。我把你们的意见转达给总经理,明天给你们答复。”李娜诚恳地说。 业主们都感受到了李娜的诚意,相信她会如实反映,再闹下去就没意思了。反正也不用等太久,明天就有答复。心中的怒气消了一半,说话的语气也软了下来。 松一口气,李娜和黄丽对视一眼,心中的石头落了下来。一场民愤,暂时平息。 第三章 李娜的任务是完成了,并且还很出色。邓启先却头大了,摆在办公桌上的都是难以落实的实务,她倒轻松,动动嘴皮就把问题推到我身上。一筹莫展的邓启先也耍起了小孩子脾气,完全忘了他才是一家之主。 世上的事,只要是实务,就没有一件是简单的,都是要身体力行,尤其是对象是人的事务,更是复杂,劳力又劳心。别看邓启先现在有身份有地位,在玉城市也算个人物了,但该碰的问题一个都不会少,常常是扰心费神,整个人被牵扯住,不得脱困。能力大了,责任也跟着增大。以前没有钱,最大的困难就是钱,家庭的责任就是全部。现在有了钱,好像也不够用,还增加了不少责任,除了小家,还有大家,公司是一个更大的家庭。这不,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一个人绞尽脑汁,也难考虑周全,事情牵涉太广,邓启先也不能随便作主。枯坐一下午,想不出今人满意的对策,只好打电话约温柏励、王家发还有李福生出来。 李福生忙完他的事情,来到办公室已经下午六点。温柏励指着茶几上的烟灰缸说:“李老板,我们等你很久了。” 李福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赔不是道:“不好意思,我来迟了,摩托车门店有些事情要处理。” “呵呵,开玩笑的,做老板有时也身不由己,我知道。”温柏励表示理解。 “唉,有时觉得老板还比不上打工仔舒服,自由自在的,做完工就万事大吉。”被温柏励带起情绪,李福生情不自禁发起了牢骚。 “哈哈,李老板,咁大只老板在几呻,我哋啲虾毛都未出声。”王家发笑得很豪放,露出一口烟熏牙。 邓启先对李福生深表同情,感同身受。没钱的时候,觉得受困于生活,没自由,一心想着赚钱,有钱了,感觉也没什么自由,脑子没闲过。他语气平和地说:“又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了?” “唉,别说了,一个顾客,几个月前,在我门店买了一辆本田摩托车。今天开来,要退车。” “发生什么事,这么严重?”邓启先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减震漏油……我卖了这么久车,也是第一次碰上。按理说,本田就不会这么差!”李福生自己也摇头。 “后来怎么处理?会不会是竞争对手做的局?”温柏励追问。 李福生警觉地抬起头,疲惫的眼神中漏出一丝冷峻的光,旋即又柔和了下来,说:“应该不会那么坏吧……”顿了顿,又说:“即使有这样的心,谅他也没这个胆。” 李福生说这话,温柏励信。曾经风光无两,在玉城市也有一席之地的老板,谁不是有点来头的?大家都不说话,只等李福生说下去。 “后来好说歹说,给他免费更换了一副新减震,又给了一餐饭钱,才罢休。” 王家发啧啧连声,咂嘴咂舌说:“这么难搞!” “嗨,你冇知!当捧菩萨咁捧佢啊!我估计是,他走的山路比较坑洼,又不爱惜,造成的。点讲呢,就当破财消灾吧,硬啃了这个死猫!”李福生情绪有些激动。 “系嗰,你开门做生意的,被他在那里弄,会影响声誉。”温柏励是开商场的,最清楚这是做生意的大忌。 邓启先静静地听,不发表意见。他在默默地思量,大家都不容易。为揾两餐,真系用情又用心,老板也有烦恼,并且烦恼不是用钱就能解决的。 李福生分享的生意琐事有点沉重,大家一时没有找到话题,有点冷场。茶壶的水饮完了,邓启先又添了一壶水。 “今晚冇使食饭,灌水都饱了。”王家发看着邓启先斟茶,喃喃自语道。 李福生一拍脑袋,说:“哎呀,差点忘了。忙起来,连肚饿都忽略了。大家未食饭,不如去我酒楼吃吧。” 邓启先倒不觉得饿,业主的意见书已经搞得他七荤八素,没心思吃饭。 “去你那里吃饭,又去掉一大半时间,我们还是商量正事吧。”邓启先说。 李福生宽慰他说:“再急,也要吃完饭再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样吧,我打电话叫后厨做好,送来。在这里商量也比较合适。” “那就最好不过了!”王家发开心地说:“像我这种大老粗,一餐不吃,心里饿得慌,做什么事都不上手。” 解决了温饱问题,就该讨论正事了。邓启先拿出业主的意见书,递给李福生看,说:“看来,我们的合作真是好事多磨啊!” 李福生认真看完意见书,眉毛拧成一团,叹气道:“商住一体的就怕这一点,业主难搞。” “怎样,李老板有什么好主意没有?”温柏励问道。 “开工没有回头箭,难搞也要搞了。”李福生没有直接回答,说:“你们有什么想法?” “安全和油烟这两点还好办。我们设计时就做好了住宅和商业分离,有各自的通道。只是商业通道没有预留电梯井!我想,既然要做高档的酒店,电梯是少不了的。油烟就排下水道行了。”邓启先拿自认为思考比较成熟的两点出来说 ,其余的就让他们补充。 “嗯,这样比较可行。”李福生也点头赞同。“只不过,如何搞出一个新的电梯井,需要咨询一下电梯公司,这方面我也不懂。” “问题是,一楼的铺位已经卖完,想做也做不了啊!”温柏励很是懊恼。 “早知我们自己要做生意,不卖就好了。”王家发也觉得事情难办,就卡在了一个点上。 他们说的,邓启先已经想过,抛出来,就是想听到有什么新的点子,能够点石成金。绕来绕去,绕不过这个死结!也无可奈何。 “我们商量一下停车的问题吧,楼下就是大街,确实没什么地方停车。若有大的宴席,我们自己就很头大,不知怎么安排。一楼又是商铺,业主的车也不少……”众人一筹莫展时,邓启先又提出一个新问题。 李福生青筋暴起,急火攻心,脑门一下下地痛。问题一大堆,没有一个能让人满意的。 “有风油精吗?” “怎么样,感冒了?”邓启先从抽屉里摸出一瓶驱风油。 “没有,年龄大了,一劳神就会脑子痛。”李福生边往脑门抺风油精边说。 “你可千万不能生病,我们还要仰仗你来主持大局啰!”温柏励客气地说。 “哈哈,温老板真会开玩笑,在座的个个都是玉城市商界的精英。点子比我好比我多,有的是。” 场面上的话说多了,随便一下,一顶高帽就送了出去。两人互相吹捧,倒也不觉得突兀。邓启先轻松不起来,兀自苦思明天如何回应业主们的诉求,愁眉苦脸的,一直没有舒展。 幸福酒楼的饭菜送到了,饭盒一打开,引人食欲的菜香味便充溢其间。王家发急忙动手,把饭盒一个个打开,有丝瓜炒瘦肉,梅菜扣肉,清蒸排骨还有炒时蔬。 “来来来……吃饭吃饭,肚子饿做不了事,天塌下来,也要把饭吃了再说。”王家发把一个饭盒递到邓启先面前。 邓启先取出筷子,夹了一口丝瓜炒肉,瘦肉松软入味,丝瓜又清甜可口,色香味俱佳。 “嗯,你们酒楼的厨师不错,是有真功夫的。”邓启先连连点头赞叹。吃了几口饭,又说:“看一个厨师的手艺好不好,就要看他做最普通的菜式,能不能征服你的味蕾。” “咦,睇唔出你对菜品的好坏都有独到的见解,真系叻!”李福生笑着冲邓启先竖起了大拇子。 “他以前在外贸单位做,经常去应酬,做老板后,也是饭局不断,什么山珍海味没 吃过?我认为他就是好东西吃太多了,转而喜欢吃家常菜。像我这样的,几时都觉得虾蟹粥就好过瘦肉粥,牛肉炒凉瓜就好过瘦肉炒丝瓜。” 王家发一席话,惹得大家哄然大笑。温柏励夹了一块扣肉放在他的盒里说:“阿发,你也吃了不少好东西哇,若还不够,把这块扣肉吃了。” “温总,你这是借花献佛,是粘了李老板的光。若是你买的,十块我都吃。”王家发看着饭盒里差不多一厘米厚的扣肉,心里就发怵。虽然有些饿,但是条件好了,王家发的肚子里也从来不缺油水,突然要吞下一大块扣肉,还是有些难度。 李福生睇出王家发的窘迫,但又不好意思拒绝。宽慰他说:“王老板,试一下我们家的扣肉,肥而不腻,绝对值得。” 王家发用筷子挑了几下,夹起来,放进嘴里咬了一口,未几,频频点头称赞:“果然名不虚传,肥而不腻,还有一点八角的香味。大家都试试。”他还建议在座的都尝尝。 邓启先夹了扣肉放在嘴边,却没有吃。他在回味王家发的话“借花献佛”,借花献佛…… “我有办法了……”邓启先激动得“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面上。 李福生也为酒店的事情头痛,突然听到邓启先激动的喊声,也来了精神。他放下筷子,看向邓启先,期待他的高见。 “我们虽然把一楼的商铺都卖了,但他们还没有装修做生意。我想租几间,这样不单电梯井的位置有了,而且一楼大堂的空间也拓展了,装修后也更加富丽堂皇。”邓启先说出自己的想法,听起来还不错,却有点怪怪的。明明是商铺的出售方,却要租回来。 “呵呵,我们真有点折腾……”温柏励笑着说。 李福生眼前一亮,抚掌称叹道:“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困难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换个角度,自然有办法。” “也只能这样了,电梯井,油烟排放都解决了。还有车的停放场地没解决。”王家发边抽饭后烟边说。 “楼下就是大街,已没有空地……”温柏励咂咂嘴说。 “能不能也去租一个车库?”李福生问? 温柏励摇摇头,皱着眉说:“我们那里是商业旺地,谁有那么大的地方不做商铺?再说,在这种地方租那么大的场地,租金也贵得吓人……” 大家都沉默了,温柏励说的有道理。现在这社会,谁都不笨。三个问题,解决了两个,也算是成功了,明天交待起来就没那么麻烦,让他们再宽限两天,拖一拖 先。邓启先想先放一放,思虑了一个下午,需要清空一下自己。 李福生是个急性子,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敢想敢干的实干派,最受不了就是婆婆妈妈,犹豫不决。到了知天命之年,人柔和了,但骨子里面的东西依然未变。他慢条斯理地点了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吞到肺里,长长地吐出。 “车库租不了,租块空地总可以吧?” “咦……这个想法不错哦!在我们楼盘边上不是就有一块吗?若不是想竞拍市一中那边的地,我们前年就想买下来了。”王家发一拍大腿,高兴地说。 “那就这么办吧!明天就落实。”邓启先觉得可行,当即下定决心干。 “租地的事情,我和阿发搞定。”温柏励紧接着补一槌。 “那我就找商铺的业主洽谈租用事宜。”邓启先说。 劳心费神,终于告一段落。心至苦,事至盛,至理名言啊。邓启先额手称庆,长舒一口气,瘫在办公椅上。还有事没做,稍作休息,又掏出手机打电话给李娜,吩咐她按照今晚商量的结果,明天打印一份答业主书。 李娜听完邓启先的布置,对邓启先拼命三郎的工作态度很是崇拜,关切地问:“经理吃饭了吗?要不要我打包快餐送过去?” “吃了,忙你的吧。”邓启先忽然心里很感激,好像茵茵都没打电话过来叫他吃饭,反而是她关心自己的饮食,语气也软了三分。 “哦,是老板娘送饭给你了吗?” 不合时宜的追问,恰好刺到了邓启先的内心。他很爱茵茵,那么拼命,也是为了让她过得幸福,不受委屈,而她却忽略了他! “真多事,忙你的去吧。”邓启先略带责备的语气,说完便挂了电话。电话是挂了,心里却多了一根刺。茵茵怎么啦,以前迟点回家吃饭,电话都追个不停。 男人都是健忘的,除了工作,好像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念念不忘。邓启先也是这样,忘记了经常出去应酬,已让茵茵习以为常。今晚没有外出,才猛然觉得茵茵怎么不关心自己了!百思不得其解,心里牵挂着茵茵,无心再和股东们唠嗑,想立刻回去逗逗喜儿,和老婆聊几句。 邓启先看了一下手表,说:“呦,快九点了,不和你们吹了,回家休息,明天还要面对那一群业主呢!” “才八点多,平时去应酬哪晚有这么早回家的?”王家发意犹未尽,难得大家这么齐,聊聊天,多交流,对合作也有好处。再者,回家那么早也不知干什么。他已经年过不惑,喜欢和 朋友聚,没有了邓启先这种喜欢黏着老婆的想法。 若是平时,邓启先也会顺朋友意。今晚忽然很想念茵茵,忙了一天,就想回家陪陪她们。他也很久没陪家人了! “今天有点累,先回去,你们继续。”邓启先站起身,执意要走。 “要回去就回吧,这段时间都比较忙,回去陪陪孩子老婆。”温柏励就是通透。 李福生也笑了,说:“我们当中,最年轻就是邓经理。是要黏一下老婆的。” 都是过来人,大家都明白,邓启先被他们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拿了钥匙,挥挥手告辞。身后传来的嬉笑声,让他既害羞,又有点兴奋,更加心急回家陪老婆孩子。 霓虹灯下的夜色,朦胧而迷幻。汽车滑过商铺鳞次栉比的街道,灯光下,人影幢幢,浓浓的生活味。邓启先急踩油门,向家里奔去。他边开车边想,茵茵在干什么呢?今晚学校不用值班吧,喜儿应该洗完澡了吧。 邓启先急冲冲赶回家,泊好车,一路狂奔。今晚回得早,大家在干什么呢?邓启先激动得开门的手微微颤抖。意料之中的安静,陈叔已经睡下,客厅的灯还开着,茵茵不在外面。邓启先换了鞋,喜滋滋地往卧室走。 房间关了大灯,床头灯还亮着。橘黄色的灯光,温馨祥和。喜儿已经睡着,茵茵坐在电脑前,“噼噼啪啪”的键盘声,让邓启先觉得很陌生。他轻轻地来到她的身后,说:“什么时候打字这么熟练了?” 茵茵显然被邓启先吓了一跳,急忙把qq的对话框关掉,回过头来问:“今晚怎么这么早,不出去应酬吗?” 邓启先有些不高兴,一屁股坐在床沿上,说:“公司有些事要忙,不出去了……”顿了顿,瞥了一眼电脑说:“什么时候学人家上网聊q了?” 茵茵把放键盘的抽屉推进去,挨着邓启先坐下,说:“无聊,上网玩一下。” “无聊,我在外面做生做死,你倒好,在家里觉得无聊!无聊就到我公司来,帮我分担一下。” “好啊,我正烦晚上没有事干。对着个七老八十的老人,整天不是抽烟就是看电视,又不讲究卫生,烟筒水溅得到处都是。喜儿睡觉后,上下网又被你说。”想不到茵茵应得那么干脆,好像还很委屈。 邓启先的语气缓了下来,握住茵茵的手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喜儿睡了,你会陪在他的身边看书。” “你以前也不是经常去应酬啊!”茵茵语气有些激动,脸露悲慽之色。 “我这不 是为了工作吗?要上下打点,搞好关系才行。” “工作工作,你的心里只有工作,还有我们母子吗?” “我怎么就心里没你们了,我这么辛苦,不就是为了让你们过得更幸福吗?”邓启先为自己辩解,他也觉得委屈。 “倘若为了赚钱,而天天喝到三更半夜,我情愿你是一介平民,这样,喜儿的童年还有完整的回忆。我也不必夜夜为你亮着灯!”茵茵越说越激动,悲慽之色更甚。 邓启先心中一颤,发现自己真的很久没有陪过她们了!他轻搂茵茵入怀,手抚她秀发,说:“听我说,以后少点聊q。” 茵茵伏在他肩上,轻轻抽泣。邓启先更觉内疚,轻轻拍打她的后背,说:“人生就是一条没有返程的单行线,只能向前走……” 本来是充满遐想的早归,想不到是一场揪心的争执。邓启先的情绪一落千丈,对茵茵又爱又怜,哄了好久,才把她哄睡…… 第四章 近期烦心事真的特别多。先是土拍被青芸截胡,心仪的建设用地没有得到,拍下的土地又不能开发,导致资金被拖死!寝食难安,又不能对茵茵说,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就该顶天立地,让她安心快乐。 房地产不确定因素太多,周期又长,有一定的风险,必须改变投资策略,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好不容易,酒店项目终于提上日程,却又被业主们阻拦,做事真不容易,总是有意想不到的困难。为了事业的发展,拼命工作,又忽略了茵茵,她还很年轻,受不了这种委屈,左右为难,像在火上烤,没有一面是舒服的。 看着怀里熟睡的老婆,邓启先五味杂陈,心里翻江倒海,真是太难了。大家都想,刀切豆腐两边靓,现实却是焦头烂额,一地鸡毛。一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两全其美只存在于想象中。有钱就没时间,必须付出多于常人的精力,才能过人上人的生活!邓启先的无奈,茵茵也是能理解的,她只不过委屈太久,在他面前发泄一下。这一晚茵茵睡得非常香,很久没有这么安稳过了。 晨曦微露,天光乍现,邓启先便醒来。今天要面对那一群业主,不知又是什么情况。心里藏着事,睡眠质量就不好,人是醒了,身体还没休息够,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不想动。人闲,心不闲,脑子在预演各种情况怎么应对。有了上一次应对墙体开裂的经验,邓启先心里没有那么怕了。凭良心做事,虚心接受,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耳边响起茵茵柔媚的声音,吐气如兰,邓启先耳朵痒痒的。 “嗯,还早,睡多一会吧。”邓启先翻转身,温柔地看着她。 “不早了,送喜儿去幼儿园,又要赶去学校。”茵茵刚想起床,又被邓启先按住。 茵茵有些讶异,笑他说:“抱了一晚,还不够吗?” “今天我送喜儿,你休息一下。” 茵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大眼睛看着邓启先,说:“太阳从西边出了吗?平时你都是睡到我出门还没醒,今天主动送侬去上学!” “昨晚不是回来早吗……”邓启先觉得好笑,送一次孩子,老婆都好像很感激的样子。看来,真的很久没有关心她们了。 两人絮絮叨叨的聊了一些家庭琐事,茵茵心里舒服了很多,心情大好,人也鲜活起来,感觉轻盈。她笑着说:“谢谢你,陪了我这么久。” 邓启先大感意外,说:“老夫老妻的,说这些就见 外了。” 茵茵捧着邓启先的脸,眼波流转,顾盼有情。好一会才说:“要好好看一下我的老公,不让外面的狐狸精勾了去。” “妖,我的心是你的,人也是你的,从来没有开过小差。” “人家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你年轻又有钱,公司里又多美女……”茵茵说到这里就不说了,眼神里带着一丝幽怨。 原来茵茵是这样想的。自己又不想让她担心,把工作上的烦恼带回家,让她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的老公已经事业有成,一帆风顺,每天就是出入高档场所,饮饮食食……邓启先不得不很认真地对她说:“一路走来,经历过很多波折,幸得你的不离不弃,我已经很知足。你既漂亮,又知性,我不会放着这么美的老婆不爱,去乱搞的……”说到最后,邓启先也动了情,声音有些哽咽。他想到了很多,过去的无助,孤独,贫困、兜兜转转找不着路的无奈……一幕幕,像过电影一样,在脑海里浮现。 茵茵被邓启先的真情告白感动,泪眼婆娑。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都在泪光中烟消云散。她是爱邓启先的,邓启先小小的付出,都能让她感动半天。现实生活就是这样,两夫妻间的问题,并不一定是他们不爱了,有时可能是生活的三梭镜,扭曲了时空,对彼此产生误解。 送喜儿上学后,邓启先便直奔公司。业主大多是农村进城的农民工,起得早,自己不能迟到了。公司的员工还没上班,邓启先进到办公室,先泡好茶,静待业主们。 不多久,李娜也来了,她进到办公室,发现邓启先已经到,有点惊讶,说:“经理,今天怎么这么早。” 邓启先笑呵呵地喝着茶,说:“送完孩子就来了,你也很早。” “我不早能行吗?卫生还没搞,你昨晚要我打印的东西也没做……” “卫生先放一放……”邓启先看了看地板,说:“每天都拖,也不脏……你先把昨晚我说的那些打印出来,待会人家来了,就没时间了。” 员工陆陆续续回来上班,黄丽也来了。一进来就准备泡茶,发现茶已经泡好。邓启先笑着看她。黄丽有些不好意思,说:“不好意思,经理,我来迟了。” 邓启先看了一下手表,对她说:“你没有迟到,是我来早了。” 黄丽轻舒一口气,认真负责的态度令人感动。她和李娜是公司成立之初就入职,到现在已经是元老级员工,还这么低调负责,在邓启先心中自然是分量很重的。员工们任劳任怨,对公司的认同,都让邓启先感觉 到肩上的责任重大,他有责任与义务带领好他们,把公司做强做大,让他们过得更好。 邓启先心里的感慨还没消散,业主就找上门来了。昨天见不到公司的话事人,今天一进门就问李娜:“你们老板来没有?今天不会诓我们吧?” 李娜向办公室的门口呶了呶嘴,说:“跟我进来吧。” 见李娜带着一群衣着各异的人进来,邓启先已经猜到是业主们。他不敢怠慢,忙站起身来,迎上去说:“你们就是昨天来找我的业主吧?” 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点头说:“对,我们昨天来过。听说你们要在楼下做酒店,我们是坚决反对的。” 一开始口气就这么硬,好像没有转圜的余地,邓启先也倒吸了一口冷气。昨晚脑海里预演了很多情况,唯独没想到会这么硬。比城里的居民还难搞!说话直来直去,不是点到即止。邓启先不由得多看两眼面前的男子。中分头,穿着一件蓝色的衬衣,脸上的胡茬刮得一根不剩,泛着青光。 邓启先让他先坐下,叫黄丽进来招呼客人。业主们坐下也不消停,七嘴八舌地反映问题,闹哄哄,像个圩市。一下子涌进这么多人,办公室陡然变得狭窄。 业主们争先恐后,唯恐自己的意见不被听到,“噼里啪啦”地往外倒。邓启先听得头脑发胀,又不便叫停。颓坐着,听他们发泄。十几二十万买你一套房,对公司后续的项目不满意,心里不舒服,被他们喷一下也应该。邓启先一面头疼一面劝自己,要控制住情绪。 场面比处理居民家墙体开裂时还激烈。他们都是来自农村,从物力维艰到口袋有点钱,一路走来,备尝艰辛,特别珍惜生活所得,也就更容易情绪失控。知自知彼,方能稳操胜券。同样是出身农村,邓启先能切身体会他们的心情。因此能耐心听他们尽情宣泄,直到他们惊觉,怎么对面的老板竟然不发一语,不争辩,不解释,仿佛遇到了一堵棉花墙,无处着力。吵架也是需要对手的,这样才能碰撞出火花,越燃越烈。偏偏邓启先什么也不说,有时甚至还面露同情之色,只是一味叫售楼妹添水,泡茶。吵了半天,落得个寂寞,还灌了一肚子水,经常跑厕所。 李娜终于打印好答复书,递到邓启先面前。邓启先快速浏览一遍,意思表达完整,没有明显错误,便站起来,对在座的业主说:“大家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这是我们的答复,请你们过目。” 众人很惊讶,想不到这个老板不声不响,其实早有定案。他们带着好奇,接过邓启先手中的a4纸,互相传阅 ,不一会,嘈杂的办公室就安静下来。看过的人,有低声议论的,也有低头不语,只顾着抽烟的。幸好温柏励喜欢抽烟,办公室里备有水烟筒,终于派上了用场。 业主们能安静看就是好事,冷静下来,才能认真思考,听得进别人的意见。公司的答复,已经囊括了他们提的意见。看完之后,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要补充的,只是心里不舒服,好好的住宅楼,要做酒店,他们还转不过来。 待业主都看完公司的答复,邓启先开始说话。他站起来,向大家先鞠了个躬,才诚恳地说:“各位乡亲,我也是来自农村,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我知道,买套房不容易,都是一分一分攒下来的钱,因此也更加珍惜。” 邓启先这个非常规的操作,让业主们猝不及防,没有见过老板会这样谦恭有诚意的。几句贴心话也说得很实在,不像大奸商。邓启先这样说话,大家都愿意听,一下子就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不瞒你们说,我也是农村仔一个。机缘巧合,做了房地产老板。不然的话,我也可能是你们中间一员,可能比你们还冲动……” 哄堂大笑,想不到老板还这么幽默,平易近人。农村出身,心理上就亲近了几分,自家人,好说话。 “老板,你老家系边嘘咖?”人群中有人问邓启先。 邓启先笑着冲发问的方向说:“我老家是玉城市一个山卡拉的地方,是雾柳镇石坪村。” 连小地名都告诉大家,可见诚意满满。以诚待人,自然也会收获别人的信任。业主们说话的语气明显软化,不再硬梆梆。 “啊,那地方我去过,山青水秀……” “嘿,想不到我们还是同乡啰!” “你也是石坪村的,好像没见过你哦?”邓启先说。 “呵呵,我们隔壁村,石鼓村的。” “哦,也是同乡……”邓启先笑着说。 “在外面工作,玉城市的都是老乡。”有人附和道。 “哈哈……” 大家都笑了起来。办公室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剑拔弩张的两个阵营,也能轻松愉快地坐下来谈,邓启先确实有一手。旁边接待的黄丽和李娜佩服得五体投地。对比昨天的手忙脚乱,邓启先好像不花什么力气,云淡风轻就搞定了。 气氛是缓和了,问题还没有解决!邓启先不失时机地把问题挑出来说:“刚才大家也看了我们公司的答复,你们意见如何?” 一句话又拉回到了现实,众人都沉默了。按 理说,邓启先已经回复了他们的诉求,没有敷衍,每一个诉求都有具体解决的办法,于理,无可挑剔;于情,却心有芥蒂。 “你们干嘛要做酒店,做其他不行吗?比如做百货……”终于有人发声,提出不同意见。 邓启先明白业主们的心思,换转自己,也不喜欢楼下是酒店。当初规划时没想到这些,况且,现阶段也只有酒店投资回报率高,又有李福生这样的大佬肯出钱出力分担风险,没理由不做。怎么回应业主呢?邓启先颇伤脑筋。 “大家的心情我理解,也请大家相信我,我绝不是故意给你们添堵!”邓启先说到这里,环视一遍在场的业主,放缓语调说:“公司现在遇到了一些困难,需要转型,也需要有新的收入来源,稳定资金链,所以才想到投资酒店。而百货用不了那么多地方,我们有几层那么多!” “你们可以出售啊。” “有人买的话,我们早就卖了。一楼的商铺就很好卖,二楼至上,就无人问津。可能我们玉城市都是以小本生意为主,服务业还有待提高吧。”邓启先有一说一,令人信服。 老板也有老板的难处。不同的是,邓启先完全摊在阳光下,不是端着架子。业主们听了心里舒服。也有不信的业主说:“有冇咁夸张啊,前段时间楼市只涨不跌,听讲你们公司开发的楼盘都已经卖得七七八八了,点会没钱……哦……听说你们又在市一中那边拍了一块地,没钱怎么买地?” “呢位兄弟消息都几灵通喎,战争年代,做间谍都冇错。”邓启先一句话引得哄堂大笑,大家都看向提意见的小伙子。眉清目秀的,嘴唇还薄,确实是能言善辩的人。 “你咁后生就在城里买了房,真系后生可畏。”有业主逗他说。 “是老爸买的,我只是代表他们来。”年轻人摆摆手,不好意思地说。 邓启先言归正传,说:“呢位兄弟讲得冇错,我们公司确实是买地了。这里牵涉到房地产的经营规律,不便公之于众。我只能告诉你们,公司缺钱,也是由买地而起。” 坦诚交流,彼此谅解,业主的情绪得到了发泄,也理解了邓启先的苦衷,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业主们基本接受了邓启先的安排,但又怕会不会打折扣。有业主就问道:“你答应我们的,不会缩水吧?” 邓启先悬起来的心终于落下,事情八九不离十了。他开心地说:“你们放心,白纸黑字写着,我不会自打嘴巴。你们的诉求也合情合理,是我们做得不够好,没能事先消除你们的疑虑。” “话是这样说……”有人还是有顾虑。 “这样吧,我签上名字,盖上公司的公章,一式两份,各自保管,可以了吧?” 业主们不再说话,墟墟冚冚的答业主会终于散场。邓启先一屁股坐下,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像虚脱那样,不想说话。 李娜和黄丽进来为邓启先斟茶,黄丽竖起大拇指,夸邓启先:“经理真厉害,那个谈笑间……”黄丽突然卡壳,接不上来。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李娜帮她补充。 她们俩个一唱一和,其实挺有趣的,平时邓启先也会掺和一下,给平静的工作生活添些乐趣。今天实在不行,心力交瘁,啥事都不想。 黄丽掩饰不住对邓启先的佩服,问他道:“经理你是怎么做到的,他们那么乱,还坐得这么定。” “我也是硬着头皮顶而已,这里我最大,不撑住,谁来帮我?我都顶不住了,公司岂不是要垮?”邓启先毫无保留地说出自己的窘迫。若不是从创业之初开始累积起来的信任,邓启先是不会对她们讲这些的。他也需要有个倾诉对象,释放一下压力。 李娜和黄丽相对无言,想不到老板平静的外表下,竟然也这么焦灼。幸好事情办成了,不然的话,真急出病来也说不定。 “其实他们也挺不容易的,幸好通情达理,能体谅我的难处,包容我的考虑不周。”说到这里,邓启先摇摇头,笑了,说:“农村人说话虽然比较冲,但心容易软,心地还是善良的。” “使乜讲,我哋冇咁多花花肠子。”黄丽接话道。 黄丽的话邓启先赞同,城里的人也不能说很坏,只是很难看得清,可以交心的少之又少。他本身也出自农村,有意无意也会偏向农村多一点。这也是他今天煎熬的地方。凭良心讲,业主们关切的问题都很正常,无奈自己的位置决定不能站在业主那边。现实利益与良知的交战,冰与火的考验,令到他心力交瘁。当然,这都是他的内心感受,是不会对外人说的。邓启先是一个非典型商人,在他内心里,还存有古代士大夫的精神向往。 纠纷解决了,下一步就是落实,要快马加鞭,让业主们看到我们的诚意。首先让温柏励和王家发去洽谈租地做停车场事宜,自己找一楼商铺的业主,商谈租铺。 酒店大堂,首先空间要大,这样才能让客人感觉舒适,心情愉悦,体现出高贵品质的氛围,给宾客带来积极持久的第一印象。邓启先要租两间商铺,为了表示诚意,邓启先亲自登门拜访。有些 事情,当面讲,总比电话来得有温度,容易沟通。 商铺的业主见到楼盘老板亲自登门,都有点受宠若惊,他是财神爷,是送钱来的,没理由不欢迎,只要价钱合适,租谁不是租?只是觉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今天竟然也碰上了。卖商铺的老板要租铺,算是第一次见。 一直忙到中午十一点多才谈妥。还算顺利,租金在合理的区间范围内,彼此都能接受。要办的事都办完了,邓启先一身轻松,喜滋滋地往家里赶。 吃饭的时候,邓启先想起租铺的经过都好笑。对茵茵和陈叔说:“今天我去租铺……”忍不住,又笑了。 “你楼盘不是有商铺吗?”茵茵不解。 “一楼的已经卖完了。那两个商铺的业主也是一头问号。我说来租铺,他们还以为我是去搞笑的,说急了,差点轰我出门。” 茵茵的好奇心被吸引起来了,追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我就从口袋里掏出500元说,今天我是把订金都带来了,你租不租?”邓启先神彩飞扬地说:“那架势,有点像古或仔去收保护费,势不可挡。” “神气得你啊,喧宾夺主,几时变得咁恶嗰?”茵茵也被逗笑了。 陈叔吃着饭,一直在听,这时插话说:“对人要有礼貌。” “我好说歹说,他们就是不信,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邓启先还在兴头上。 难得的开心,总算顺利,回家分享一下心中的快乐。男人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茵茵夹了一只虾给邓启先说:“吃虾……” 喜儿见到了,嚷嚷道:“我也要吃,妈妈不能只给爸爸吃……” 邓启先哈哈大笑,抱起喜儿,狠狠地亲了一下,一家人,欢声笑语,其乐融融,这就是他努力的所在…… 第五章 业主代表把三巢公司的答复带回去,又开了一个会,吵吵闹闹了一晚上,也确定不下来。有的觉得代表们太容易满足,没能为业主争取到自己的权益;也有的帮代表们说话,认为有意见的人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当初要去找房产公司交涉的时候,干嘛去了?还有的担心这只是个圈套,房产公司暂时满足一下业主诉求,画大饼,等一切都成既定事实,再反悔也不迟。 最后一点引起了业主们的警觉。毕竟要花大笔的钱来解决停车位的问题,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的。无商不奸,大概率是诓人的东西。也有的提出不同的意见,认为老板不是个大奸大恶的人。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呢?吵吵嚷嚷一晚上,最终也没有个定论。 昨天说得好好的,一晚上又变卦了。邓启先百思不得其解,问业主们,什么原因令他们改变主意。业主们都不肯说,反正就是不同意做酒店。这就麻烦了,昨天还租了两铺位,给了订金,今天竟然反悔?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道理谁都懂,面对这样的局面,无法不心急。邓启先知道再追问也不会有结果,只能故作镇定,喝茶压惊。 意外来得太过突然,邓启先也束手无策。该说的也已经说了,再重复也没什么意思,昨天说得好好的,怎么又变卦?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没解释清楚,让他们产生疑虑?思虑及此,邓启先再次站起来,说:“乡亲们,我们公司有什么做得不够的,尽管说,只要能做得到的,我都会做。” “你没什么不好……唉,不用问了,我们反正就不同意做酒店。”有一中年妇女见他那么诚恳,过意不去,直接拒绝,希望他死心。 “能告诉我原因吗?”邓启先仍不死心。 “唉,你别问了,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告诉你,我们不同意做酒店。”语气多么决绝,与昨天天壤之别。 邓启先一时语塞,不知怎样接她的话,场面陷入了僵局。怎么办,头又打湿了!好半晌,才像牙疼一样,挤出一句话:“可惜我昨天白白浪费了一千块钱。” 声音不大,坐在前面的业主也听到了。有人忍不住就问:“你们做老板的都很精明,怎么会浪费呢?” “昨天,你们走后,我就去租一楼的商铺,给了一千块订金。答应你们的事情,就一定要落实。” “你真去租了,这么快?”座中有人不相信。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答应了就当欠债,是要兑现才能心里坦然。”邓启先郑重其事地说。 业主们不说话了,面面相 觑。邓启先忽然醒起,昨天也叫温柏励他们去租地了,若给了订,那就亏大了,忙掏出手机打电话。迫不及待地问温柏励,说:“昨天你们去租地了吗?给订金没有?” 得到答复是已经给了两千,今天签租用合同。想不到温柏励的办事效率也这么高!邓启先放下手机,感叹道:“乡亲们,你们一句不同意就让我损失了3千块钱!”顿了顿,又说:“不过也怪我太冒进,还没得到你们全体业主同意就开始租地租铺!” “你真的去租了?”有业主问道。 “当然,我没必要骗你们!” 业主们相对无言,过了一会,坐在坐中间的男人说话了,这样吧,等我回去和其他业主沟通,尽快答复你。 邓启先脑中闪过一丝光,问道:“要等多久?”其实等多久他都愿意,现在主动权不在他那里。只是条件反射式的问话。还有一点是心中隐隐的担忧,怕夜长梦多。 “下午吧?”中年男人向众人询问。大家都不说话,等了一会,有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说:“下午亦得咧。” “那就下午给答复你。”中年男人转过来对邓启先说。 邓启先感激地点点头。眼前的中年男人就是昨天比较活跃的那一位,脸上的胡须刮得一根不剩,泛着铁青。原来也是一个干脆利落的汉子。 业主代表们走了,留下邓启先在办公室里独自咀嚼失落的滋味。世事难料,风云变幻,谁都希望利益最大化,人与人之间的交集越来越少,信任变得越来越脆弱。 有些事,急也没用,干脆上上网,打发时间。很久没上网聊天,QQ密码都忘记了,翻箱倒柜,才从记事本里找到。甫一登录,滴滴声响个不停,头像闪烁,邓启先下拉对话框,一个个浏览。大多是建材公司的广告,没什么意思。点开同学栏,大学同学小波的头像闪烁。 “老邓,最近忙什么,很久没联系,还好吧?” 邓启先连忙回复:“老同学,我还是老样子,为两餐奔波……你怎么样?羡慕你,桃李满天下。” 等了一会,没见小波回信息,细看,原来是不在线。人倒霉起来,连找个人聊天都难!邓启先拍了一下鼠标,郁闷地说。 陌生人分组也有信息,邓启先随手点开,一个蓝色头发,时尚漂亮的QQ头像吸引了他的注意。昵称叫“青青河边草”的网友分享了一首歌过来。青青河边草,有点印象,差不多一年前加的Q,当时只是加了,也没聊过。 歌是老歌,是江珊演唱的《梦 里水乡》。以前在铜锣小学教书时听过,那时很红。现在重听,江南水乡的温婉柔媚扑面而来,还有淡淡的忧伤。旋律真是太好了,不用歌词,单是旋律就能把人带进水墨山村里,如诗如画的境界,单纯的,蕴着淡淡哀愁的情丝把人裹夹,怅然若失。以前的歌太美了,有声有色,有画面感,曲好,词也好,完美结合,深入人心。邓启先忍不住跟着啍起来。 春天的黄昏 请你陪我到梦中的水乡 让挥动的手在薄雾中飘荡 不要惊醒杨柳岸 那些缠绵的往事 化作一缕轻烟 已消失在远方 暖暖的午后 闪过一片片粉红的衣裳 谁也载不走那扇古老的窗 玲珑少年在岸上 守候一生的时光 为何没能做个 你盼望的新娘 淡淡相思都写在脸上 沉沉离别背在肩上 泪水流过脸庞 所有的话现在还是没有讲…… 单曲循环,越听越惆怅。纯朴的乡村生活,也曾杨柳岸晓风残月,卿卿我我。那含情脉脉的眼神,未语先笑的羞赧,微微上扬的嘴角……不觉已眼含热泪。一听入魂,邓启先已沉浸其中,不能自已。 一首歌能令听者动容,除了歌曲经典以外,就是歌曲本身激发了听歌人的回忆。触碰到了内心深处,产生共鸣。邓启先想起了青芸,豆蔻年华,氤氲旖旎,无忧无虑,如炊烟袅袅的傍晚,安稳轻松实在的纯情岁月。现在回忆起来,淡淡的哀伤萦绕心头,又有一点温暖与温馨。对青芸的怨不单少了几分,还有一点感激了。感谢她的陪伴,才拥有这么美好的回忆,感谢她把最纯最真的爱给了他。常怀感恩之心才能幸福,邓启先心里暖暖的,萎靡低落的情绪慢慢消散。 他拉出键盘,“噼噼啪啪”地敲出一行文字。谢谢你,分享这么好听的歌曲。 信息发出去不多久,滴滴声就响了。果然是青春河边草。 “你很少上网吧?你也喜欢听这种民族风的歌吗?” “嗯,少上。看情况,好听的都喜欢。” 青青河边草回了个笑脸的表情。近乡会情怯,遇到很久不见的情人,还是爱人(青芸也把握不准)?也会情怯。很久不见了,至今放不下,忽然这个人就在眼前,准确地说,应该是在屏幕前,怎能不感慨,不百感交集,以至于词穷言拙,不知说什么好。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尊前笑不成。”越是在乎,越是忘言。 “你这首歌让我想起一位故人,准确讲,是我的初恋。”邓启先现在情感爆棚,急欲找个人倾诉。 “哦,是吗?”青青河边草惜字如金。不过回信息的速度明显变快,基本是秒回。她不敢确定邓启先的初恋就是自己,想听他说。 “她是一位很聪明漂亮的女孩,我认识她时,她高三刚毕业……”邓启先陷入了回忆,打字的速度慢了下来。 “哦哦……” 邓启先回了一个笑脸的表情,整理情绪,才慢吞吞地回了一句。 “她聪明上进,而我中师毕业刚参加工作,就遇上她,是上天的眷顾……”回忆是痛苦的,邓启先有点语无伦次了。 “哈……你太抬举她了吧?”电脑另一端,青芸忍不住偷笑。脑海里又再浮现邓启先炯炯有神的眼睛,热诚清亮,富有魅力又温暖平和。 “不夸张,世上真有才貌出众的女孩,我有幸遇见了,感激上天的厚爱。” 邓启先毫不悭惜赞美之词。青芸看得眼含热泪。当年如果不是父亲反对,不是母亲动手术需要钱,今天就不会近在咫尺,也不敢相见,只能通过网络聊以慰藉! “你现在过得怎样?”青芸急需知道他的现状。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都会很想知道对方过得好不好。 “我现在很好,有幸福的家庭,也有自己的事业……噢,我怎么和你说这些!”邓启先有点惊讶,对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连日来,为了公司的发展殚精竭虑,今天遭受挫折,心里苦闷,需要发泄一下。网上彼此不认识,心理的防备减弱,说话就没那么多顾忌。 “哦哦……你真幸福……”青芸删改了几次,无法用文字来表达此刻的心情。对比邓启先,想到自己要和一个不爱的人过一世,心里就酸酸的。邓启先过得幸福,应该祝福才对,最后却敲出这么一句。 “呵呵,也同样祝福你,家庭幸福美满。嘿,聊了这么久,还不知你是男还是女?” “你真笨,自己不会看吗?”青芸敲下一行字,心里嘀咕,以前也是那么笨,买奶粉也不会买,让我吃婴儿奶粉。 “网上的东西,很多是假的嘛!” “哈哈,终于聪明了一会……” “终于?你认识我?我就奇怪了,你怎么会有我的QQ号码?”邓启先产生了怀疑。 青芸心里暗惊,都怪自己一时大意,让他发现了跦丝马迹。她定了定 心神,掩饰道:“小女子水平有限,用词不当,大哥不要见怪。我是无聊,随便查找个人聊天,就加到你了。” “呵呵,没事,有空上一下网,确实很容易打发时间。”邓启先也没多想,彼此不认识更好,都是打发时间,不必较真。 “你老婆漂亮吗?和你的初恋比,谁更漂亮?”女人都是这样,喜欢问这些无聊,让人两难的问题。与那个母亲和女朋友同时落水,先救谁的问题,如出一辙。非要分出个先后高低不可! 邓启先想了想,还真不好回答,各有各的好,怎么说呢?青芸若不问起,他还真没比较过。如果说两个都漂亮吧,显得过于敷衍,又没突出各自的特点。他就是这样,什么都喜欢研究出个四五六来。 “初恋女友是一个梦,想起就温暖,还有……,老婆是家,是心的归宿。两个都很美,把我的心拴在那里,从此身边无靓女。” “哇,大夸张了吧,外面年轻漂亮的多的是。”青芸虽然如此回信息,心里却是甜甜的,能得到他念念不忘,也不枉自己对他的一片痴心了。 “一点都不夸张,走在街上,回头率一定不低。” 青芸会心一笑,心里琢磨着怎么回答他。 “你刚才说的,想起初恋女友,除了温暖,还有什么?” “那个,说来话长,你就不要问了吧!” “不,我一定要问。” “你怎么那么执着……好像我们不是很熟吧?” 青芸回了个笑脸和一杯茶的表情,又发来一行字:“能让你念念不忘的女孩,一定是有什么让你无可释怀。”青芸很想知道,当年她转嫁他人,邓启先是怎么想的。 说到不可以释怀,邓启先就想起青芸出嫁时的情景,那是他一生都不可以抚平的痛。看到她坐上那个男人的轿车,消失在远方,从此杳无音信,他的天空就变成了灰色。邓启先对青芸还有恨,恨她淡情薄义,转投他人怀抱。 往事种种,点滴在心头。今天又重新忆起,惆怅满怀。邓启先一声叹息,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打。 “她家里人嫌我穷,反对我们在一起,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唉,一言难尽。” 后来的发展,青芸都很清楚。她并不嫌邓启先穷,而是对约她看电影的那一次爽约耿耿于怀。父亲死了,心里不好受,家里人又反对,依然坚持赴约,而他,竟然不来,害她从电影开场等到散场,那时,她的心降到了冰点! 天意弄人,邓启先并没有爽约, 而是半路遇到了秀梅车祸,为了救秀梅而误了约会! “就这样错过了!”青芸满脸悲慽。年轻的倔强,让她不肯原谅邓启先,现在回过头来看,其实都是小事。和相爱的人白头偕老才是最重要的。可惜,人生无法重来。很多人都是要经历过了,才懂得,什么是放不下的,才会有悔恨终生。刘若英的《后来》就很好地诠释了这种遗憾: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青芸是自我感伤,邓启先以为是回应他的信息,也跟着回道:“对,就这样,错过了!”过了一会,是一连串的信息。 “我最恼的是,她家里人嫌我穷就算了。她竟然也这么势利眼,转身嫁了个北方的富二代!” “你不知道,那天看到她穿上婚纱,新郎不是我,心里有多痛!” “那天,她很美,宛如翩翩而来的仙女……而我,只能看着她,上了别人的轿车……” “我恨她,恨天,恨老天爷为何把她送到我面前,又把她从我面前抢走……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青芸看着电脑,仿佛面前就坐着邓启先,他的音容笑貌清晰可见。他说的,她都懂。想不到他这么恨她!当年若不是为了帮母亲筹手术费,她也不会委身于现在的老公!两人之间有太多的误会,才擦肩而过。当年可不是现在这么便捷,能随时发信息。年青人的倔强,又让她固执己见,不愿接触。邓启先那次到湖南大学找她,若跑下去见他,结果就不会是这样。那时幼稚地想,他让我白白等了一个下午,我不能这么轻易让他见到,也让他尝尝被人爽约的滋味。 后来,看到邓启先让同学带给她的信,触动到了她的内心,泪流满面,想起两人相处的种种,又是伤心又是惆怅。立刻写了一封回信,把心中的苦,感伤,难受,脆弱的一面,完全暴露出来。可惜,这封信最终也没有寄出去。 当她想寄出去的时候,看到校园里人来人往,寻觅不到邓启先的身影!千里迢迢来看自己,也不待久一些,遇到挫折就放弃!已放进邮筒一半的信封又抽了出来。 女人就是这样,喜欢考验恋人对她的爱有多深。特别是现在的老公也在追她,不自觉的,就会有比较,虽然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不知道,为了来看她,邓启先把省吃俭用的钱都用作了车费,为了省钱,不敢住旅馆,只在校园的石凳上眯了一会。见不到她,自然就要往回赶,太晚错过了班车,就要多出一晚的住宿 费了! 不同的时空产生不同的想法,就这样错过了沟通的机会。而邓启先苦等不见青芸的来信,生了一场大病,这段恋情就这样无疾而终。 青芸不是不想邓启先,还是因为倔强,不肯迈出实际一步。另一个原因是,家里人的反对,父亲的死,对她也有影响。如果邓启先在身边,给她一个拥抱,那冰也就化了。偏偏两人在不同的大学!她把对邓启先的思念,写成信,折成了一只只千纸鹤…… 现在两人在网络上相遇,终于有坦露心扉的机会。幸好他不知青青河边草的本尊是谁,才能这样畅所欲言。青芸也有机会聆听到他的心声。原来,他对自己的误会这么深!青芸既难过又伤心。 所谓爱有多深就有多恨,邓启先的恨,是根深蒂固的。隔着屏幕,青芸都能感受到。她想化解邓启先的心结。试探性地说:“或许,她也有自己的难处呢?” “能有什么难处,见一面都不肯,铁定是喜欢上富二代了!”邓启先不可原谅的就是青芸嫌贫爱富。 青芸不敢辩解太多,刚才差点露馅,被他认出来就惨了。她不想破坏邓启先的家庭,只要能远远地看着就足够了。辩解也没意义了,大家都有了家庭。或许,让他恨,可能更容易解脱。青芸想到这里,悲从中来,心灰意冷。倒了一杯红酒,灯光在酒樽里摇曳,透射出一抺绯红,今晚不醉不休。 喜欢九十年代后 第六章 邓启先断断续续,絮絮叨叨地和青青河边草聊了很多。有电脑以来,闲聊最多的一次。很多积郁在心中的说话,都在这次QQ聊天中发泄出来了。这是一种奇妙的体验。现实生活中不会对别人吐露的心声,一次过说个够。 业主还没有给答复,干等了一天。邓启先已作好他们反对的准备,明天开股东会,再作打算。等待答复的过程是漫长的,幸得青青河边草陪着聊天,不觉得特别难受。聊Q也让邓启先回忆起走过的路,真是筚路蓝缕,一路坎坷。相较以前,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即使酒店做不成,也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想到这里,邓启先也就看开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太阳依旧会升起的。 回到家里,看着已经安睡的老婆孩子,甜美的睡相,心里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灯光太亮,邓启先关了大灯,打开床头灯,橘色的灯光把卧室渲染着更有质感,格外温磬。又是一整天没见儿子,稚嫩的脸蛋胖嘟嘟的,偶尔轻笑一声,是梦到了什么开心事吧。邓启先俯下身,吻了一下儿子。手撑在床垫上的动静,惊醒了茵茵。 “回来了……”茵茵睡眼惺忪,轻声问。 “嗯,吵醒你了,不好意思。” “习惯了,总是三更半夜才回来。今晚没有喝酒,比平时好。”茵茵很讨厌邓启先总是满身酒气,喝得醉熏熏才回来。 “今晚不出去应酬,等了一天业主,也没有答复。”邓启先有些气馁,灰心丧气的。 “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怎么又反悔?” “大众的事情,都难搞!有些业主不同意,你也没办法!”邓启先坐下,叹息道。 茵茵已经清醒,坐起来,说:“看你一天天的劳心费神,这样的老板不做也罢。你能力和学识都有,不如又回来教书吧。省得天天在外头,没完没了地应酬,搞关系,应对各种各样的难题。” 邓启先不说话,书桌上的闹钟滴答滴答地响,夜静更深,一天中最怡人的时刻,就好好享受这半刻的宁静吧。人生的路,半是人事,半天意,兜兜转转,就来到这一阶段,怎么说好呢!随着生活阅历的增加,慢慢发现,人生不是数学题,一清二楚,更多时候是混沌未明的,是随波逐流的,因此才有命运这一说法。人生,更多的是无奈,越成熟,话越少。因为,你会发现,无论怎么说,都难自圆其说,干脆就不说。 “其实,要那么多钱干嘛呢?钱越多,越不自由!”见邓启先不说话,茵茵又补了一句。 “呵呵,你这说法很新鲜。”邓 启先来了兴致,思维也活跃起来,他陷入了沉思,说:“以前经常幻想,等有了钱,就可以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吃自己喜欢吃的美食,到全国各地去旅游……现在有钱了,除了吃,好像属于自己的时间更少了。”说到这里,邓启先都笑了,看着茵茵说:“你说奇不奇怪。不是越有钱越自由吗?” 茵茵拉了一下滑下来的被子,把被子抚平整,微蹙着眉,说:“物欲是自由了,身心却被束缚。” “啊啊……这个解释好,说出了我一直想说,却说不出的感受。”邓启先对茵茵竖越大拇指。 “原来,这世界所有东西都是等价的,收获必须付出与之相等的代价,有形或无形,都明码标价。得即意味着失,就看你需要什么。”茵茵不理邓启先,接着说。 “耶……老婆,说话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哲理了?”邓启先忍不住夸她。 茵茵嫣然一笑,说:“最近网上加了个朋友,他很幽默,说话很有水平,善于透过现象看本质。” “哦?”邓启先有些惊讶,问道:“学历很高吧?” “嗯嗯,博士生,是搞哲学的。” “难怪,文绉绉的……百无一用是书生。”最后一句,有点酸溜溜的味道。 “那倒未必,你不也是书生吗?” 邓启先一时语塞,有点不耐烦地说:“以后少和他聊天。” “有空就聊一下……”茵茵重新躺下,准备睡觉。 邓启先心里不舒服,恨不得拉她起来问清楚。那男人是哪里的,姓乜名乜?结婚以来,头一次感觉到不踏实,莫名的心慌。 “你还经常上网聊天吗?那男人是哪里的?” “有空就上一下,你又不陪我。怎么,吃醋啦?”茵茵睁开眼,似笑非笑问道。 冷不防来一句直截了当的问话,邓启先真不好回答。坦白承认吧,脸上挂不住,不承认吧,茵茵也能看出,煮熟的鸭子嘴硬。 “呵呵……”邓启先以笑来掩饰心虚,巧妙地回答:“拍拖时都冇咁样问,老夫老妻咧,反而咁八卦。” 茵茵会心一笑,不管他,说:“夜已深,我要睡觉了。” “哎……”邓启先有点不甘心,什么都问不到。 茵茵兀自闭眼睡觉,不理他的心心念念。邓启先心里有事又睡不着,真是煎熬!他躺在床上,返来复去,睡到脊背发热也没有睡意。工作的,家庭的烦恼,像赶集似的,全赶上了。 茵茵被他动得也无法睡, 忍不住问他:“还在想酒店那破事啊?” 邓启先翻过身来,说:“吵着你了吧?” “你要是觉得累了,就回来吧,做老师钱虽然不多,但清心,没那么劳神。” “谈何容易,公司正在关键时刻,怎能撂担子!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今天,放弃了,前面的所有努力都毫无意义。手下那帮人也意味着丢工作,牵涉很大。也对不起股东,他们当初那么信任我……” 茵茵叹了一口气,搂住邓启先说:“早知会这么累,就不支持你从商了。” “做什么不累?道路虽然曲折,前途还是光明的。现在的发展势头,百业兴隆,我就不信,闯不出一片天。我们是白手起家,自然是倍加困难。好在我们已初具规模,若不是一中那边的地被拖着,也不致于这么艰难。” “那是什么公司,真是无良,捂着地不开发,真是坏。”茵茵忿忿不平。 “也不能这样说,做生意嘛,都是利益最大化。拍买的价格太高了,延迟开发也算合理操作。只是我们要想办法,增加投资的多样性,免得以后再被动才是正道。” “就你心肠好,还为人家说话……”茵茵翻过身去,赌气不理他。 邓启先从后面抱住她说:“只要你和儿子过得幸福快乐,一切都值得。” 茵茵心里感动,翻转过来,把头埋在邓启先胸前,说:“只要你对我好,什么苦我都能吃。” 邓启先心里感动,每当遇到烧心费脑的事情,都是因为晚上有盏灯在等他,让他有重新鼓劲的动力,矢志克服。他抚摸着茵茵的秀发,说:“你们是我坚持的动力,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不会放弃。有空就看看书,别上那么多网。” 茵茵明白邓启先的心思,她也是无聊才找人聊天。偏偏那个人又特能聊,才迷上了上网。 “我会注意的,你什么时候能真正的闲下来,多陪陪我们啊?” 邓启先很无奈,一边是事业,一边是家庭,总有一样需要取舍。 “现在公司到了转型的关键时刻,近段时间都比较忙。等上了正轨,我会回归家庭的。” 茵茵心里高兴,吻了一下他,说:“老公,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上你吗?” “为什么?” “你身上有股劲,不达目的不罢休。‘道阻且长行则将至’你以前说的,你做到了。” “我有说过吗?” “有,读大学的时候,你去英语角学口语。当时你对我说的。 你那时的英语真是烂……” “哈哈……”邓启先也记起来了,说:“我们农村,初中才开始学英语,基础确实差。” “想不到,经过一年的努力,你的英语水平突飞猛进,令人刮目相看。” “你就因为这个喜欢上我了?” “嗯,其他还有,你拉二胡很好听,足球也踢得不错。” “都过去了……明天还要上班,睡觉吧。”邓启先心情放松,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茵茵看着恬睡的邓启先,心生爱怜。这段时间因为公司的事情,可真辛苦他了,面容也清矍不少。生活不是谈情说爱,是柴米油盐,能平平静静过日子,也算幸福了吧。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竭尽全力去做了,结果不尽人意也坦然接受。养足精神后的邓启先,心态变得平和。这几年,一直在奔忙,不敢稍有松懈,是时候放平淡一些了。 早餐在家里吃。茵茵起了个大早,打了豆浆,还煮了鸡蛋。茵茵舀了一碗粥,放到邓启先面前,说:“早上吃粥,养胃。” 邓启先笑了笑,心里满是欢欣。米还是Q弹的,清水硬米粥,确实不错。 “不错……”邓启先边吃边点头。 “好吃吧,天天在外面吃,又不卫生。牛肉面有那么好吃吗?早上还是清淡,有营养才好。”茵茵喝着粥,开心地说。 “朋友约出去,不能拂了人家的好意……有时也是互相交流一下信息。”邓启先剥开一个蛋,放在喜儿碗里。 “你呀,吃个饭都是为了工作……真累。”茵茵把喜儿碗里的鸡蛋夹出来,对邓启先说:“别给儿子了,他天天吃,学校还有牛奶。” “那就陈叔吃吧。”邓启先又把鸡蛋夹给陈叔。 “我不要,我就喜欢清水硬米粥。早餐不用吃那么多,吃饱就行。你给喜儿吧。” 鸡蛋又回到了喜儿的碗里。邓启先哭笑不得,说:“煮了这么多鸡蛋,都不吃,坏了多浪费!放心,吃几个鸡蛋的钱我还是有的。” 茵茵笑了,说:“早餐不吃,中午就可以送饭。”茵茵很反感陈叔这种生活习惯,菜不是当餐吃完,吃剩的又留到下一餐。 “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不必这么省。早餐吃丰富点,一天都有精神。来来,都吃了。”邓启先把鸡蛋全剥了,每人分一个。 茵茵把碗里的夹给邓启先,说:“我有豆浆就行,鸡蛋胆固醇高。” “什么时候学养生了?”邓启先笑着问。 茵茵笑而不语。陈叔扒拉着碗里的粥,说:“以前在老家,早上喝几碗这样的清水粥,抵饿又解渴,犁完几分田也不感到累。米饭最养人。” 邓启先吃完早餐,对陈叔说:“以前家穷,能吃饱饭就已经不错。现在条件好了,要吃什么都能吃上了,不必再和过去比。” “几时都不能忘本,吃苦耐劳,勤俭持家,这些好品质不能丢。”陈叔好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定要把道理讲明白。 邓启先大受启发,很久没听这么质朴的语言了。以前在铜锣村,姚老爸和德叔经常讲。还说以前有忆苦思甜会。每次听,都是一次心灵的洗涤,让人不那么浮躁,沉下气来做事。是啊,以前多难,吃饱饭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眼前虽然有些阻滞,对比过去,好的不止一丁半点,又何必灰心丧气呢?只要心不死,就一定有出路。 茵茵没经历过农村物质匮乏的岁月,体会不到邓启先的感悟。只是觉得陈叔又在挑刺,可能怪她早餐太过丰富,不懂持家。一想到这些,心里就不好受,忿忿不平。早餐吃豆浆鸡蛋怎么了,小时候就已经吃了,煮给他吃还嫌弃!心情大受影响,无心再吃,进房间拿了手袋,对邓启先说:“今天你送喜儿去上学吧。” “你怎么不吃了?”邓启先抬起头,指着餐桌上的豆浆说:“你的劳动成果……” “不吃了,你慢慢吃。”头也不回,出门上班。 邓启先转而对喜儿说:“来,我们喝豆浆。妈妈今天做的豆浆又香又醇。” “爸爸,妈妈是不是生气了?”喜儿问邓启先。 “好好的,生什么气。小孩子,不要瞎说。” 邓启先嘴上叫喜儿不要瞎说,心里却有不少疑惑。刚才吃得好好的,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了。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陈叔吃完,又去伺弄阳台的菜。日积月累,已经颇为可观,俨然就是一片菜园。红的绿的,生机盎然,也挺好看的。就是卫生差了点,也引来很多蚂蚁。茵茵多次有意见,无奈,这是他的精神家园,邓启先也不好说太多,只叫他注意点卫生。平时早出晚归,也很少留意这些。今天看到,确实卫生不理想,有些泥落在地板上,水一稀释,就是一滩污渍。 “地板的污渍该拖一下了。”邓启先提醒陈叔道。 “前两天才拖的,又脏了!”陈叔也没办法。 邓启先也不好再说什么,怕他敏感,以为嫌弃他。对喜儿说:“吃饱了吗?吃饱我们就上学去。” 喜儿背起书包说:“今天 我要带点豆浆给同桌吃。是我妈妈做的,妈妈做的豆浆最好喝。” 邓启先笑着抚摸他的脑袋,说:“我给你装上。”拿出保温杯,倒豆浆进去,叮咛道:“豆浆喝完,记得要把保温杯洗干净,晚上带回家。” 送喜儿到幼儿园,看着他一蹦三跳地走进教室,邓启先体会到了久违的家的幸福。老婆孩子热炕头,东北的幸福,南方何尝不是呢。有老婆,有孩子,陪着孩子一天天长大。这就是生活的意义吧! 生活不要太功利,把心态放平了,美好自然来。以前心气盛,对事业的追求总希望能尽善尽美。现在想通了,缺憾也是一种美,就像美国的维纳斯雕塑,没有手臂,反而给人带来触及心灵的震撼,意味隽永。酒店能做就做,做不成也不致于饿死,悠着点吧。 人生无常世事难料,有得意,有失意,有顺境,有逆流,顺其自然就好。决心回归家庭的邓启先忽然就想通透了。刚才看儿子蹦蹦跳跳进教室,那种幸福感很真实。做爸爸的幸福感从来没有如此强烈,才发现,一直忙事业,忽略了孩子的成长,转眼间,孩子已经这么大了! 邓启先看淡了,业主却来了。回到办公室不久,昨天答应下午给答复的中年男子便走了进来。邓启先连忙站起来打招呼,吩咐黄丽斟茶倒水。 中年男子坐在沙发上,接过黄丽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把茶沫子吐出来,说:“老板,我们昨天下午回去又开了业主大会。本来是想下午给你答复的,有些业主不在场,要等晚上才有空,所以就拖到今天早上了。” 邓启先心中一喜,看来事情有眉目了。他不动声色,耐心等业主代表讲完。 “我们拿出你们公司的承诺向业主们汇报,又帮你们说了很多好话,最后才通过,让你们做酒店。”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们。”邓启先很是感激。 “不过你们也要有诚信,不打折扣地落实好才行。” “那是肯定的,我们答应过的,一定会做到。”邓启先语气坚定地说。 “那好吧,我们也不想为难你们,只是维护自己的权益。” 邓启先内心感动,都不容易。幸好自己一直都是坦诚相待。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还是要真心实意才能建立信任。彼此谅解,事情才会有转圜的机会。他亲自为男子斟茶道:“谢谢你们,难得有这么通情达理的业主。中午我们出去吃个饭。” “不用,不用,以后物业费不收那么贵就行了。”中年男子笑着说。 物业是全市统一的,我们没有物业公司,我说了也不算。邓启先沉吟半晌,说:“这样吧,楼盘的配套设施我尽量做好点,你们有什么要求,直接对我说。” “那就先多谢老板。”中年男子喜形于色,说:“楼下的大门能不能做得大气点,太小气,亲戚来都找不着门。” “好,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工程部,让他们给你们装上铁艺大门,把原来的门换了。门头也装上发光字体。怎么样?”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老板。我这就回去和邻居们说,邓老板是个待人和善,有菩萨心的人。”中年男子开心地说。 邓启先摆摆手,说:“是我要谢谢你才对。难得有这么通情达理的业主。” 皆大欢喜的结果。有时候,保留善意,彼此谅解,人与人的关系就会春暖花开。关系处好了,事情就好解决了。邓启先还是坚持初心,为玉城市的市民们打造高端,现代化的居住环境。不忘来时路,想人所想,就能感同身受,富有同情心。常怀同理心,做实在事,是能够得到别人的良善回应的。 峰回路转,事情又有了积极向上的一面,前景又露出了诱人的亮光。刚蛰伏下来的心,又开始涌动。生活就是这样,当你心火快要熄灭的时候,又给点甜头你,让你对未来不至于太灰心,继续赶路。有时,人就像跑道上的狗,而诱饵就是挂在面前的饼,看得着,也闻得到,就是够不着…… 每天都会制造目标,主观的,或是客观的。在半推半就中,心甘情愿就范。 喜欢九十年代后 第七章 酒店项目终于上马。邓启先又开始忙起来。才有回归家庭的想法,又被现实打回原形。马不停蹄地连轴转了几个月,各种准备工作就绪,只等开业大吉。 邓启先特意请来了许文良剪彩。锣鼓喧天,舞狮助兴,喜气洋洋,随着许文良将大红花剪下,鞭炮声骤起,连绵不绝。邓启先笑容满面,祈祷酒店客似云来,生意蒸蒸日上。 剪完彩,回到办公室。许文良夸赞邓启先事业越做越大,在城南中心地段做酒店,目光独到。 邓启先谦虚地说:“揾两餐而已,哪及大哥在政府部门上班。”说完又指着身边的李福生说:“这位是李老板,做酒店,他是行家。” “哦,久仰大名。”许文良笑着说。 李福生起立作揖,说:“不敢,不敢,邓老板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谢谢您百忙之中能亲临指导。” 许文良笑着摆摆手,说:“大家不必客气,邓老弟家里办喜事,我这个做大哥的,当然要来凑下热闹了。”说完,转身问邓启先:“樊国兴来了吗?” “他忙完手头上的工作就过来。” “好,今天我们几兄弟聚聚。”许文良高兴地说:“哎呀,我们也有一段时间没聚了,你是越来越忙,国兴呢,也有他的工作。” 邓启先笑着应和,说:“我是辛苦命,哪能和大哥你们比。” “老弟,我们今天不说这些。酒店新开业,祝你们财运滚滚,事业芝麻开花节节高,越做越大。”许文良大声祝福。 在座的齐声叫好,感谢许文良的祝福,希望他能多来指导工作。众人又聊了一阵,等到樊国兴来了,才移步到三楼的包间。这里专门开了一桌,接待今天的贵宾。除了许文良和樊国兴,还有一些邓启先的在工作上结交的朋友,熙熙攘攘的坐满一桌。 甫一坐定,樊国兴打量四周,问道:“邓老弟,你这酒店装修,花了不少钱吧?” “嗯,对。前前后后,大概花了三四十万。” “不错……”樊国兴对邓启先竖起了大拇指,感叹道:“邓老弟的生意真是越做越大啊。” 邓启先指着身边的李福生说:“多得李老板加入,我们是合伙做生意。单是我自己,啃不下啊!” “这两年,房地产红火得不得了,不至于吧?”樊国兴半信半疑。 邓启先和温柏励,王家发三人相视而笑。起身为在座的斟茶,笑着说:“樊大哥,你有所不知。我们是家大业大,进账不少,花出去的也多。加上 房地产行业,要不断开发项目才能保持资金链完整,也是很头痛的。”顿了顿,说:“今天在座都是自己人,我才说这些。平日里,大家看到的就是经常出入高档饭店,有身份有地位的邓老板了。” 哄堂大笑,为邓启先的风趣幽默,也为他能把大家当自己人,说出交心底的话。气氛慢慢热烈起来,觥筹交错,好不惬意。 酒过三巡。许文良看着面前色香味俱佳的菜肴,说:“你们酒店的菜做得不错,厨师是个人才。” 李福生端起酒杯,和许文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得意地说:“菜的味道还可以吧,这是我专程到粤州的大酒店请回来的。” “哦?难怪,我看它的气派就不同。毕竟是大圩回来的,见过世面。”许文良筷子轻敲桌上的拼盘说。 “要做就做最好的,成为玉城市的行业标杆。”李福生喝了两杯,魄力都大了很多。 “你们的装潢也不错,配得上你所说的行业标杆。”樊国兴也来插一句。 “谢谢大家的抬爱,我们会继续努力。”李福生也不谦虚,大大咧咧地接受别人的夸奖。 邓启先看大家已有几分醉色,不停地劝菜,说:“大家边吃边聊,许大哥,试一下我们师傅的白切鸡。”挑了一块鸡翅放在许文良的碗里,又夹了一块鸡胸肉,对樊国兴说:“樊大哥喜欢吃鸡胸肉。” 樊国兴拿碗接过,开心地自嘲,以形补形,缺什么补什么。立刻就有宾客接话说:“我喜欢吃鸡屁股,又香又滑。” “哈哈……”又是哄堂大笑。 墟墟冚冚,酒店开始营业。邓启先也在这一天喝得酩酊大醉。他很少醉,实在太开心了,来者不拒。送走宾客,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便呼呼入睡。 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五点多。睁开眼,脑子还没完全清醒,不知身在何处。四周看了一遍,才想起,今天是酒店开业的大喜日子。邓启先抚额苦笑,叹道:“哎,我怎么在办公室睡着了呢!” 长时间的精神紧张,一朝放松,便酣睡如泥。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头有点晕,口干舌燥。找了一遍,不见自己常用的保温杯。刚想问黄丽,进来一个身穿套装的女服务员,才醒起,这是在酒店的办公室。 “老板,你睡醒了?” 邓启先含糊应道:“嗯,给我弄杯水来。”脑子里在快速搜索眼前的服务员到底是谁,怎么那么面善。 “我给你弄杯蜂蜜水吧。” “这里有吗?”邓启先知道,喝 醉了酒,蜂蜜水解酒不错。 “嗯,这些我们都有准备。有些客人喝多了,会闹事……” “嘿,不错,有经验。”邓启先竖起大拇指夸她。 能得到老板的夸奖,自然是开心,服务员喜滋滋地出去冲蜂蜜水。看着她的背影,邓启先终于想起,她是餐饮部郑秀容经理。开业这几天,一直忙开会,搞培训,见的人多,又喝了点酒,记忆都模糊不清。 邓启先正在为自己的健忘自责,郑经理已经冲好蜂蜜水,端到他的面前。 “老板,蜂蜜水……你喝完蜂蜜水,我再给你倒杯茶吧。” “呃,不用,我自己来就行。”邓启先接过蜂蜜水,喝了一口,温温热热的,温度适中。心里感叹,真是细心。随即一饮而尽。饮酒后,容易口渴,蜂蜜水来得正好。 喝完蜂蜜水,刚想放杯,郑经理已经接在手中,说:“喝茶是喝绿茶还是红茶?” 服务真周到,邓启先有些不习惯。见她执意要做,也就不再坚持,那就给我来杯……话说一半又咽了回去。邓启先忽然改变主意,要考考眼前的郑经理。 “红茶与绿茶是怎么区分的?分别有哪些较出名的品种?” 郑经理有些意外,怎么老板对茶也有兴趣。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镇静。服务就是尽量满足客人的合理要求,把老板当作服务对象就行了。她想了想,说:“老板的问题真有水平,可把我给难倒了。太细的东西我也说不出,我想应该是制作工艺和口感的不同吧。至于有哪些较出名的茶,那就多了。不过我们酒店才刚开业,品种尚未齐全,老板你想喝什么,我尽量给你买。” 滴水不漏,既回答了邓启先的问题,又回避了自己的短处。邓启先颇为满意,心里感叹,李福生真会选人,也肯下重本。 “既然没有,那就给我来杯茉莉花茶吧。”顿了顿,又说:“回头我给你们送一些茶来,在我公司里,都是别人送的。” “老板,这里也是你的。”郑经理笑着说。 邓启先哑然失笑,说:“对,也是我的。”想到开业第一天就在办公室里睡大觉,不禁有些难为情。 “今天的业绩怎样?客人多吗?” “还不错,上午没什么,晚上就有三场宴席,都是结婚的。” “哦……好,忙你的去吧。”邓启先心里高兴,笑着对郑经理说。 郑经理出去一会,就把泡好的茶端了进来。邓启先喝完茶,郑经理又问:“老板,晚饭要吃什么 ?可以叫厨房做好,给你送来。” 服务真是太好了。邓启先有点不习惯。一整天没回家了,他也比较想念儿子。 “不用了,晚上我回家吃。中午吃得太油腻,回家吃点清淡的。” 郑经理莞尔一笑,说:“老板真是个顾家的人。” 邓启先一愣,顾家?自己觉得最亏欠的就是家庭。孩子都上幼儿园了,陪伴他的时间屈指可数。他笑了笑,不作任何解释,挥挥手,说再见。出了门,回看盈丰大酒店几个大字已经亮起来,在暮色渐浓的傍晚,煞是醒目。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晚上邓启先推掉了应酬,在家陪喜儿。茵茵恰好不用值班,难得的一家人享受晚饭时光。茵茵兴致很高,说:“今天你们酒店开业,上新闻了。” “是吗?”这真的有点出乎邓启先意料。难怪开业时,有记者在场。当时问李福生是怎么回事,李福生仅说是临时起意。后来各种琐事,又忘了细究。 茵茵莞尔一笑,说:“我也不太清楚,级室的同事说的。” “中午玉城新闻报道了。”陈叔笑了一下。 “哦哦……原来如此,李老板真会来事,确定有一套!”邓启先打心里佩服,这一招真高明。现代社会,人们的选择多了,不宣传一下,还真未必能想到你。 “呦,爸爸上电视了,爸爸好厉害。”喜儿高兴得手舞足蹈。 邓启先笑着搂了一下喜儿,头抵在他额上,说:“我们喜儿认真读书,以后考清华北大,也上电视。” “好,考清华北大,上电视。” 喜儿童稚的回答惹得一家人哈哈大笑,陈叔也笑得见牙不见眼。难得小孩有志气。以前秀梅也是,小小年纪就要考大学,当人民教师,后来真的如愿了。可惜,红颜薄命,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一想到这些,又勾起了陈叔的伤心往事,心情又回落到了低谷。他默不作声,出到阳台,抽起了水烟筒。 喜儿要看邓启先的电视新闻,缠着茵茵要开电视。自从上网后,已经很久不碰电视,平时也都是陈叔在看,茵茵也想看看本地新闻。 新闻惯例,先是领导到哪里视察,落实什么工作,还没到玉城新鲜事。邓启先把厨房收拾好,也出来陪她们母子俩。 “你们要苹果吗?”邓启先问道。 茵茵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生怕错过,只是点头回应。 邓启先觉得好笑,不就是出一下镜吗?搞得这么隆重。他边削苹果边说:“其实也没什么的 ,李福生老板请来拍个录像而已。” 茵茵却有自己的想法,说:“你不懂,级室的同事都看到了,我竟然不知,明天他们说起,答不上的话,就出丑了。” “今天下午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明天还会炒冷饭?”邓启先把削好的苹果递给茵茵,顺带也给了陈叔。老人敏感,邓启先一直希望他能融入,吃什么东西都会一视同仁。 “明天也会说,她们就喜欢八卦。平时我穿条新裙子上班,都会被她们叨上几天。” “哈哈,是不是又问花了多少钱?”邓启先笑着问道。顿了顿,又说:“你也是的,总是要穿品牌衣服,还天天不重样。别人不羡慕死才怪。” “没有人说,不能穿名牌衣服吧?” “没有……” “那不就得了吗!我还羡慕人家天天有老公陪散步呢!”茵没好气地说。 又回到老话题。邓启先知道是自己亏欠了她,只能在物质上补偿了。接不上,聊天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忽然喜儿指着电视机说:“看,爸爸,爸爸真上电视了。” “呦,西装革履,功成名就,难怪我同事对你大加赞赏。”茵茵吃完苹果,让邓启先给倒水。 邓启先笑呵呵的问道:“热闹吧,花了不少钱,请人舞狮,敲锣打鼓的。” “我也要学舞狮。”喜儿站在沙发上,手舞足蹈地嚷嚷着。 茵茵被孩子夸张的模仿逗笑,一把抱住他说:“我儿子不学这些,要努力读书,考清华北大。” “不,我要学舞狮,以后爸爸上电视,我就帮他舞狮。” “哈哈……”邓启先笑着抚摸喜儿说:“爸爸不用给我舞狮,也没有那么多项目。” “不是开业就有舞狮吗?”喜儿歪着脑袋,乌溜溜的眼珠,一脸疑惑。 “就是要有开业才舞狮呀,你爸爸又不是大老板,没那么多钱到处投资。”茵茵耐心地解释道。 “哦,我明白了。爸爸不是大老板,没有钱。明天我要告诉小朋友们,让他们不要再叫我老板仔。”喜儿天真地说。 邓启先和茵茵相视而笑,说:“现在的孩子,都这样早熟了吗?” “城里的孩子,见识多。不奇怪。” “是时代变得太快,还是我孤陋寡闻?现在的孩子怎么连家长都关注了?我记得读小学的时候,对很多事情都懵懵懂懂,更不会留意谁的家长做什么工作。每天除了读书,心思都在找吃上面。谁带了一只芒果来,或者是玉米,大 家便会围过去,伸手祈求能分到一丁半点。”邓启先啧啧连声,表示不能理解。 “你都识讲以前,心里只想着吃。现在的小孩,谁还会饿肚子?关注的焦点当然会不同。小孩子是受家长影响的,大人关注什么,他们自然也会留意。现在的小孩,精得很。”茵茵娓娓道来,仿佛一切都理所当然。 邓启先不淡定了,感叹道:“看来我又落后了。不是我一心想赚钱,是社会人心都向往有钱,我只是芸众生比较幸运的一个罢了。只是,有了钱,就幸福了吗?要打个问号。”想了一会,又说:“应该是有钱,又有时间的,才幸福吧!” “你终于说了一句中肯的话,有钱不一定就幸福。像你这样,终日忙个不停,还不如回到以前,能多陪陪孩子,陪陪家人。” 邓启先握住茵茵的手,不说话。他知道,对于家庭,是亏欠的。他也想多陪陪家人,无奈公司事杂且繁多,实在抽不开身。有一大帮下属看他吃饭呢!电视机放着不知名的连续剧,很久没看了,没头没尾的,也看不进去。茵茵换了几个台,不是打打杀杀就是青春偶像剧,没味,干脆关了。 她收拾喜儿吃苹果留在茶几上的垃圾,忽然想到什么,对喜儿说:“明天去学校,你不要对小朋友说,你爸不是大老板。” “为什么不能说呢?”喜儿稚嫩的声音,脆生生的,听着就舒服。 “因为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那么多。” 邓启先觉得不可以教孩子撒谎,用眼神示意她。茵茵置之不理,抱起喜儿进房间玩积木,良久才出来,说:“我知你想说什么,我又没让他说谎。只是叫他什么都不用说。” “这样也不好吧。反正又没什么秘密,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茵茵笑了出来,说:“你怎么一时湖涂了。你以前读小学,有芒果的同学是不是特别受欢迎?” “嗯,你说得对。一下课,大家就围着他转。” “这就对了。那你希望喜儿是大家公认的老板仔,还是他的爸爸是个平庸之辈呢?” “没什么多大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你的拜把子兄弟帮不了你什么,总也让你粘点光,办事也好办很多吧。作为一个老板的孩子,地位不是更高吗?小朋友也更愿意和他玩。” “怎么成年人的那一套,也套到小孩子身上了?而且还是幼儿园!”邓启先很不认同这种风气。 “这就是人性,古往今来,都是如此。你自己经常出去应酬,怎么就 犯糊涂了呢?” “不是我糊涂,而是不想让孩子过早接触我们成年人的世界,什么都是功利,会失去很多快乐。小孩子,就该过小孩子的生活,有快乐的童乐,可以治愈一生。” “让他懂得人性,没什么不好的啊。自小我爸妈就教我,不要轻信别人,不要和陌生人搭话。我觉得很有用。我这样教,也是为儿子好。况且也没让他说谎。” 茵茵这样说,感觉也没什么错,只是心里不舒服。他忽然想到秀梅,假如秀梅在,她会怎么教孩子呢?应该不会这样教。以前妈妈也没这样教过我。邓启先思绪万千,两个人的育儿观不同,不能说茵茵就是错的,只是太现实了! 说不到一块去,转移话题。邓启先站起来,说:“天气不错,我们出去散散步吧。” “好啊……”茵茵很开心,说:“我帮喜儿换套衣服就去。” 清水河畔,杨柳依依,霓虹灯把河堤装点得如梦似幻。邓启先抱着喜儿,茵茵依在他身上,迤逦而行。 “你知道今天同事怎么夸你的吗?”走了一段,茵茵问道。 “你不是说了吗?西装革履,功成名就。” “嗯,她们还说……”茵茵说到一半,又不说了。 邓启先抱着喜儿,欣赏美丽的河边风景,享受这片刻清静。 “她们说,你年青有为,又风度翩翩,让我看紧点你。” 哑然失笑,没有想到会说这些。一门心思只想着把公司做大做强,儿女情长,早已不是他所要流连的。自从秀梅死后,万念俱灰。幸得茵茵对他不离不弃,除了她,已再没有余力爱别人。刚想安慰她,又好奇茵茵怎么回答她的同事,便问道:“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他靓仔,我也靓女啊!” “哈哈……”邓启先忍不住笑,说:“不错,你能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说虽如此,茵茵还是上心了。毕竟他身边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销售。邓启先不清楚老婆的心思,依然乐呵呵的,难得陪老婆孩子,就该开开心心。 喜欢九十年代后 第八章 酒店开业,客如云来,比预期还要好。全玉城市最高档的酒店,就冲这一点,便有不少食客要来尝鲜。经济繁荣,人们消费的意愿就高,互相攀比的风气渐盛。来盈丰大酒店吃饭,是身份地位的象征,请客吃饭,人情往来,宾主都有面子。 邓启先每天去完三巢公司,都要到酒店来转一转。了解酒店的业绩,和酒店的员工聊几句。形势一片大好,令人欢欣鼓舞。邓启先如饮甘露,畅快淋漓,几个月来积郁心中雾霾一扫而光。创业是艰苦的,成功的喜悦也是充实欢愉的。 李福生整天窝在酒店的办公室里,统筹管理,接待朋友。邓启先也因此认识了更多的朋友,人脉关系越来越宽广。做生意都是这样,锦上添花,很少有雪中送炭的。现在邓启先的事业蒸蒸日上,想要亲近他的各色人等自然不少。说着恭维的话,欢颜笑语,邓启先不免有些飘飘然。 酒店日进斗金,三巢公司的经济危机算是解除了。每天生活在别人用语言构建的虚幻世界中,很难不会头重脚轻。生活没有压力,终日还有生意上的朋友陪伴,邓启先终于尝到了当老板的好滋味。 茵茵很快就发现了邓启先的变化。出手阔绰,每天回家不是带好吃的,便是给喜儿的书或最新的玩具。人也春风满面,说话带笑,人未到,声先到。结婚这么久,第一次见他是完全放松,恣意欢笑的。她很好奇地问邓启先:“最近是不是捡到宝了,走路都带风。” “何止捡到宝这么简单,又多了一个米缸才是最重要的。”邓启先坐在沙发上,跷起二郎腿,得意地说。 “酒店的生意很好?” 茵茵终于悟起,邓启先还有副业。最近一直在忙学科竞赛的培训,对邓启先的工作没怎么留意。 “嗯,对。现在全玉城市的市民都知道城南新开张了一家高档酒店……”邓启先喜滋滋的,眉开眼笑。 茵茵点头笑道:“难怪,整天笑嘻嘻的,没见过你这么开心过。” 邓启先高兴地站起来,手搭在茵茵肩上,笑着说:“怎么样,夫人,我现在有钱了,要添置点什么吗?今天回来,路过优美世界专卖店,好像又有换季的新款了。” 茵茵脸有羞色,指指门外,说:“注意影响。” 邓启先往大门方向瞥了一眼,说:“放心,陈叔出去逛公园了。” “你想买什么衣服给我?”茵茵仰起头,倚在邓启先身上,笑眯眯地问道。 “买什么,你决定,我只负责结帐。” “那你说,我穿什么好看?” “你穿什么都好看。” 茵茵不满意邓启先的回答,赌气坐在沙发上,说:“一点诚意都没有。” 邓启先复又坐下,诚挚地说:“穿裙子,玲珑有致;穿裤子,又突显你的曲线美。所以,你穿什么都好看,我都喜欢。” 茵茵听得心里甜甜的,小情绪也消失无踪,忙着进卧室换衣服。邓启先难得有空,坐在沙发上等她忙完,陪她出去。 不一会,茵茵换好衣服,走到他面前,轻摆身姿,说:“这裙子怎么样?” 邓启先上下打量。浅粉色的收腰连衣裙,勾勒出曼妙曲线,更加凸显她的柔美身姿。边看边点头说:“这条裙子不错,出街回头率一定很高。” 茵茵笑靥如花,假装生气道:“哪有人像你这样夸老婆的!” 邓启先呵呵笑,说:“准备好没有,准备好,我们就出去逛街了。” 茵茵挑出自己平时少穿的高根鞋,开心地说:“穿好鞋就行了。” 茵茵在穿鞋,邓启先的手机却响了。是李福生打来的。邓启先迟疑了一下,还是按了接听键。电话里立刻传来李福生喝大了的声音:“喂,你今晚怎么不来啊……我们正喝得高兴……快过来。” 邓启先看了一眼正在穿鞋的茵茵,说:“今晚就不去了,你们喝得高兴就好。” “?,有节目啦?今晚朋友带了一瓶好酒过来,53度的,没你,我们喝得不尽兴啊。”李福生不依不饶,坚持要邓启先过去。 “下次吧,今晚家里有点事。” “有什么事呢,需要帮忙吗?我现在叫几个人过去。” “不用了……不必麻烦兄弟们。”邓启先连忙拒绝。 “那就不是什么大事了。好啦,快过来,一班兄弟在等你。”李福生说完就挂了电话。 茵茵抬起头,看到邓启先为难的眼神,说:“怎么啦,你那帮朋友又叫你出去?” 邓启先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又补充道:“他们都到了,唯独缺我。” 茵茵叹了一声,说:“你去吧。” 邓启先脸有愧色,说:“下次,下次我一定陪你出去买衣服。” 茵茵不说话,看着邓启先关门出去的背影,心情降到冰点。魂不守舍地脱了高根鞋,丢在鞋柜里。赤着脚,回到卧室,躺在床上。泪水无声滑落。眼神空洞,望着天花板出神。 好不容易,可以缷下伪装,在邓启先 面前回到小女人的样子。一个电话就把美好击碎,茵茵满怀失落,却无处发泄。喜儿还小,体会不到妈妈的心焦,一个人玩爸爸买回的玩具不亦乐乎。没人陪自己谈心事,喜怒哀乐都是自己受,茵茵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客厅的电视关了,很快灯也关了,陈叔已经睡觉。茵茵毫无睡意。受够了这样的生活。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冷清的灯光照着冷冷的墙壁,反射出冷冷的光晕,茵茵的心也是冷的。 衣橱里的衣服,五颜六色,质地细腻,款式新颖,高档。塞了满满一衣柜,穿给谁看?在一起的时间少得可怜。晚上,茵茵睡觉了,他才回来。早上,有早读的话,茵茵已经上班了,邓启先还没起床。这样的日子,真无法过了!必须要和邓启先讲清楚。她不需要穿名牌,不需要出入轿车,只需要他能好好陪陪自己,像其他家庭一样,一起吃饭,一起溜娃,双宿双栖,那是多么浪漫的事。越想越失落,越想越孤独。 百无聊赖,茵茵打开了电脑。忙学科竞赛,有一段时间没上网了。刚登录,QQ的滴滴声就响个不停。头像闪烁,果然是他。茵茵心里莫名的悸动。忙点开对话框。 “美女,在吗?” “美女,最近去哪了?” “怎么不理我……”后面是一连串的悲伤表情。 “最近我到青海了,那里的天空湛蓝如宝石,深邃而浓郁。整片天空,都是澄澈空灵的,人置身其中,仿佛海天佛国,宁静而神秘。” 茵茵一条条地看,泪水润湿了眼框。有多久没看过这么着紧自己,又优美轻盈的信息了!以前邓启先也会说一些书卷味很浓的情话。那时只会害羞,现在想听他说都没有时间!她边看边和邓启先作对比,越想越失落。 “真的吗?天空怎么会那么蓝的?” 真是白痴问题。以茵茵的智商,是断无可能问这么幼稚的问题的。只因她情绪起伏不定,对方又温柔多才,才动了情。有句话说得好,女人一恋爱就变傻。当然,茵茵还没到那种地步。不过确实对这位尚未谋面的网友产生了好感。和他聊天,海阔天空,可以天文地理,历史文化,无所不包。而且还有思想深度,很多话都富有哲理。果真是博士生,名副其实。 “哈,你终于回信息了。” “最近忙什么?” “我去青海旅游了。就是你以前说过的,很向往的地方。” 一连串的信息轰炸,茵茵都反应不过来,不知回他哪一条好。关键是她现在脑子 很乱,组织语言都有点困难。 “最近忙学科竞赛,没时间上网。” “哦,好。我以为你不想理我了。” 茵茵回了个笑脸。 “青海天空的纯净度很高,没有太多的尘埃和污染物。所以格外的澄澈,经过太阳光的散射,便湛蓝如宝石了。” 好一个博士生。并不会因为茵茵幼稚的问题而忽略不见,回答连带着科普,让茵茵很是受用。 一个是失落寂寞,一个又不吐不快,两人碰在一起,聊天便没完没了。网友好像要把近段时间所有积郁心中的话都说完,涛涛不绝。从青海说到佛教,又从佛教说到人生,天马行空,又接驳得很好。茵茵间中回几句,多数是听他吹。和他聊天,既能解闷,又能开阔眼界,引发思考,不知不觉的,慢慢喜欢上这种感觉。 畅快淋漓,欲罢不能,若不是明天还要上课,茵茵还舍不得下线。本来想等邓启先回来,把话说清楚的,关了电脑后,又觉得没有必要了。他若真的在乎家庭,自然会回来。就像网友,几天不上网,他就会一大堆留言。两相一对比,心也就淡了。 茵茵睡下不久,邓启先就回来了。又是满身酒气。茵茵心里有气,假装睡觉。 邓启先进了卧室,黑漆漆的,眼睛好一会才适应。以前都会留一盏台灯,今晚怎么了?虽然喝得醉熏熏的,但头脑还算清醒。他摸黑拧亮了台灯,看着甜睡的妻儿,心才放下来。鬼使神差,邓启先走到电脑前,摸了一下显示器的背面,还有些温热。一股莫名之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恨不得立刻拉她起来问清楚。恨过之后,心里又酸酸的,五味杂陈,一时间,胸中翻江倒海,不能自已。 邓启先毕竟不是平庸之辈。气恼过后,还能平静下来。他无言的跌坐电脑前,手放在键盘上,魂不守舍,六神无主。他太爱茵茵,爱他这个家了,想到她就坐在电脑前,和别的男人聊得火热,心里就不是滋味。生气过后,又自我检讨,到底哪里做得不够,让她沉迷虚幻的世界。 自打邓启先进门,茵茵就已经知道。心里有气,干脆装睡,对他不闻不问。及至见到他摸电脑显示器,才惊讶老公检查她是否上网。真是又惊又气,刚想发作,转念一想,先不管他,看他要怎样。继续装睡。 邓启先坐在电脑桌前发呆,好一阵子没有动静。茵茵眼皮打架,实在撑不住,转眼进入了梦乡。 枯坐,酒醒了一半。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思绪万千。邓启先也自责,陪茵茵的时间太少。一直忙工作, 把家庭忽略了。甜酸苦辣,都是生活的真味。以后多陪老婆孩子,把缺失的补上。邓启先一边消化不良情绪,一边自我开解。悄悄爬上床,把自己埋在黑暗中。 第二天,茵茵还没起床,邓启先就已经醒了。平时都是她上班了,他还躺在床上。一夜睡不踏实,看着茵茵沉睡的样子,又开始心软。一路走来,她也吃了不少苦。从粤州大城市嫁到山城,要融入这里的生活,适应这里的饮食习惯,茵茵作了很大的牺牲。邓启先决定,坦诚地交流,把自己的担忧也告诉她。 晨曦微露,东方泛白。茵茵准时醒来。见邓启先正定定地看着自己,觉得奇怪,问道:“看我干嘛?今天怎么这么早?” 邓启先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看得茵茵心里发毛,以为他会为昨晚的事大发雷霆。 “早晨……”看了好半晌,邓启先突然问好。 茵茵一阵错愕,客气得她心里不安。条件反射式也回了一句:“早晨。” 这一次再也忍不住,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老夫老妻,竟然这么客气,想想都觉得好笑。 “你……” “昨晚……” 又是不约而同。茵茵终于发自内心地噗嗤一声笑,说:“你说。” 邓启先见妻子温柔可人,心里放宽很多。严肃的表情缓和下来,说:“昨晚,上网了吧。” 茵茵不急不慢地枕在手臂上,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邓启先,说:“你真想知道?” “嗯嗯……”邓启先点点头。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邓启先哑然失笑,说:“你昨晚已经看到了?” 茵茵点点头,眼睛开始湿润,说:“想不到,你对我这么不信任!” 前一刻还阳光明媚,转眼就梨花带雨。邓启先猝不及防,忙解释道:“我不是不信任你,是……是担心。” “担心什么,每天把人晾一边,不闻不问的!”茵茵颇多怨气。 邓启先心有所感,抱歉道:“是我不好,冷落了你。可你也不能经常上网,和别的男人胡聊瞎侃吧!” 茵茵沉默了一阵,才幽幽道:“也不是胡吹,我们聊得很高雅。” “怕就怕日久生情……”邓启先不无担忧地说。 茵茵一时语塞,好一会才说:“只是消磨时间而已。” 见茵茵无话可说,邓启先趁热打铁,接着说:“无聊的时候就到我公司来,有茶饮,有水果食。” “你要我去吗?不怕失礼你?” 邓启先哑然失笑,说:“你来我们公司怎么失礼了。别人都说我老婆长得好看,尽管放心来。” 茵茵若有所思,最后答应道:“好吧。到时不要装作不认识就好。” “妖,你们女人就是多心,总是疑神疑鬼。”邓启先掀被起床,不以为然道。 茵茵也笑了,起床从后面抱住邓启先,丝质的睡衣,质感很好,贴着皮肤,凉凉的,柔顺滑溜。邓启先一阵悸动,握住她的手,手指轻轻抚摸。 “老夫老妻了,还这么黏人……” “怎么了,人家只是抱一下都不给吗?”茵茵撒娇说,贴着邓启先后背,整个人靠在他身上。 邓启先心中宽慰,老婆还是爱自己的。他回转身,托起茵茵的脸,定定地看。茵茵不好意思了,拨开他的手,含羞带笑的低下了头。 “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我们生生世世不分离,好吗?” 茵茵一阵感动,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说:“只要你不负我,我是不会负你的。” 邓启先轻吻茵茵额前,说:“时间不早了,快去吃早餐,拖太久上班会迟到。” 茵茵忙叫醒喜儿,换好衣服,对他说:“今天爸爸送,好吗?” 喜儿睡眼惺忪,揉着眼睛说:“妈妈要上早读吗?” “对,今天是妈妈的早读,晚上爸爸带你去吃炸鸡。”茵茵边哄孩子,边回头看邓启先,征求他的意见。 邓启先也想陪陪他们母子俩,蹲下身说:“我们喜儿乖,今天爸爸送,晚上吃炸鸡。” 喜儿高兴得拍着小手说:“好啊,爸爸送,爸爸送。”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茵茵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她就喜欢这样,不需要太多的钱。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在一起,已经足够。她开心地,吻了一下邓启先。出乎意料,很久没见她这么开心。邓启先抱起喜儿,喜滋滋地出到客厅。陈叔已经在吃早餐。 “吃早餐吧,经常在外面吃,对身体不好。” 邓启先放下喜儿,也舀了一碗粥。刚煲的,热热的吃上一碗,浑身暖融融的。有个老人在家真不错,每天的早餐都是现煲的。茵茵有时也太挑剔了,老人家,过得去就睁只眼闭只眼,不必太较真。邓启先一边吃一边在心里琢磨。 家庭的事情,都是千头万绪,讲不清,理还乱。站在不同的角度,自然有不同的解读。邓启先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的做法是,谁也不说,反正 茵茵是自己的老婆,让她唠叨唠叨,发泄一下就好。今天吃早餐,觉得陈叔在,家就是完整的家。一个家庭,有老人,有小孩,才算完美。 共同生活了几年,邓启先已经习惯陈叔的存在。他虽然是秀梅的父亲,与自己没血缘关系。但邓启先已把他当作自己的亲人看待。希望他健康长寿,也希望茵茵快乐幸福,大家都好好的。 公司的投资多样化,迈出了成功的一步。事业成功,家庭也美满,邓启先算是宏愿初偿。回顾三十多年的旅程,总是在艰难曲折,奔波起跌中,蹒跚向前。现在终于尝到了成功的滋味。荣耀与赞誉相随,畅快淋漓的人生体验,真是棒极了。 他每天都过得喜滋滋的,公司上了正轨,资金压力变小,要操心的事情就少,心闲了,人就轻松了。原来每点付出,到最后,都是有体现的。过去的压抑,痛苦,百转千回,都是为今天作准备。 感谢生活,让我成长;感激自己,在面对困难时不放弃;感恩遇见,一切帮助过我的人们,我爱你们,我爱我的家。入夜,望着窗外的点点灯光,邓启先在日记本上写下心中感言。 喜欢九十年代后 第十章 人生如漂流的船,一程又一程,不经意间转到这里,粤州这个大都市的出租车上,与鸿明相遇。算来与鸿明差不多两年没见面了。自打他父亲出车祸,不能继续开拖拉机,鸿明就变得沉默寡言。坐在一起,越来越无话可说。原来那个风趣幽默的鸿明不见了。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他,更想不到他已做了出租车司机。 想当年,大家还是同学少年,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豪言壮语,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最终豪情敌不过世事沧桑,没有了宏伟的理想,只有一日三餐的奔波。原来,成长就是跌入凡尘的过程,少华不胜唏嘘。 出租车熟练地在街道上穿梭,看得出,鸿明开出租车已有一段时间。少华很好奇,之前听他说是在某大型画廊工作,怎么开出租车了?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明知这会戳到鸿明的隐痛,也要问一下才心安。 “呃……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你。过年你没回去,火生出事了。”少华没有直接问鸿明,兜了一个大弯,探寻共同的回忆。 “出什么事了?”鸿明开着车,波澜不惊的样子。不过语气有了细微的变化,被少华捕捉到了。 “过年文英回来,给火生买了一部手机,在酒吧弄丢了。他怀疑是隔离的人干的,把人打脑震荡。判了刑。”少华简单叙说事情的经过。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其实他是挺唏嘘的,一起长大的伙伴,今天一个蹲牢房,一个开出租车。 鸿明也不好受,拍了一下方向盘,默不作声地开了一会车,才喃喃道:“古惑仔电影害了他。” 少华也赞同鸿明的说法,点点头说:“我拿以前高中照的相片看了,那时的派头活脱脱就是一个古惑仔。崇尚暴力,最后也吃暴力的亏!”少华摇摇头,一声叹息。 “那些照片你还保存?” “当然,这是我们的青春。”少华笃定地说。 等红绿灯,鸿明拉起手刹,摸出一包烟,问:“要不要来一根?” 少华摆摆手,说:“我不吸烟,你是知道的。” 鸿明笑了笑,把弹出的烟仔塞回盒里,说:“我以前也不吸,出社会后,发现偶尔来一根也挺不错的。” “那些照片照得还挺不错的,很有生活气息。李女娇……” “其实也不过是普通的生活照而已,谈不上有多好。”没等少华讲完,鸿明便打断他,冷淡的语气,好像与他无关。 少华苦心营造的气氛,很快又被鸿明打破了。一个想通过回忆过去,拉近彼此关系。一个又怕触碰 过去,刺破伤疤。对于鸿明来说,过去的美好已离他远去,眼前的生活又不尽人意,一地鸡毛。闲情逸致都交给了过去,现实的鸿明是一个的士司机,仅此而已。人不能有太多思想,太多思想会很痛苦。刚才少华提到李水娇,鸿明内心抽搐了一下,像针刺一样。 无话可说,隐隐约约,少华感觉到与鸿明之间有一道鸿沟正慢慢扩大。再也没有共同话题! “听说你进了粤州有名的国企?”鸿明打破了沉默。 “哦……是的。”少华斟酌着该如何回答他。 “我也是听我爸说的。” “哦哦……” 东扯西扯,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涉及内心的东西没有。聊过之后,味同嚼蜡。曾经海阔天空,无话不谈。现在像阿着玻璃,看很见,却很虚无。出门在,遇见熟人,本来是件很惊喜的事件,想不到,是更大的空虚。好不容易,车到了少华租屋的楼下。 “我到了,上去坐吗?”少华客套地问道。明知他不会上,只是礼数的东西。 “不了,下次吧。下次我请你吃饭。”鸿明说。 “好吧,我们下次见。”少华关上门,弯腰对车窗挥了挥手。 看着鸿明的车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少华莫名的惆怅。两个小时候的伙伴,一个坐牢,一个开出租车。谁能想到?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果真如此! 一次偶遇,打乱了少华的计划。和建萍出去吃饭的心情没有了,赚钱不容易,能省就省吧。惆然若失,缓不过来。社会与学校截然不同,毕业一年后,少华也备尝艰辛。见到鸿明的处境,更觉生活的不容易。假使鸿明爸不是出车祸,应该能供他大学毕业。大学毕业的话,会找一份专业对口的工作,李水娇也不会和他分手,今天就可以像以前那样,海阔天空地侃侃而谈,晚上还可以一起吃个饭。可惜,人生没有如果,大多是左冲右突后的一地鸡毛。 少华隐隐觉得,鸿明与自己已经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不是他不想友谊长存,只是鸿明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他想拉近彼此关系,鸿明却没有回应。或许是生活的艰难,让他失去了热情,没功夫联络感情?找个机会,请他吃饭,好好聊聊。在外打拼,都不容易。少华胡思乱想,神不守舍地回到家里。建萍还没回来,简单洗漱一下,便躺在床上不想动。 一觉睡到下午五点多钟,建萍回到,才被她吵醒。看到少华躺在床上,建萍又惊又喜,笑着说:“你怎么回来了?电话里也不提前说一声。” “急着往回赶,没想到。”少华四平八稳的睡成大字形,轻描淡写地说。他还没从见到鸿明的惆怅中回过神来。 建萍会心一笑,趴在少华身边说:“想我吗?” 少华一激灵,少见的温情脉脉。以往建萍都比较控制自己的情感,怕太热情会挑起少华的情绪,把控不住。自从和少华交心倾谈后,建萍对少华的感情又进了一步,情不自禁的,变得更亲昵。 唇红齿白,青丝如云,少女的气息扑面而来。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少华很难坐怀不乱。痴痴的看着建萍,直到她脸如桃花。 “看什么,没见过吗?”建萍羞涩的低下了头,声音里又有几分慌乱。 少华目不斜视,盯着她看,说:“你真美……” 建萍脸红如霞,不敢看他的眼睛。少华忍不住吻了一下她。意料之中,建萍也没有躲避。发现建萍没有反对的意思,少华便又吻了她一下。房间急剧上温,两位年青人的唇终于焊在了一起。 这一吻,天旋地转。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世界也变得安静,只剩下他们俩,在爱的河流里淌漾。 少华和建萍沉醉于爱的甜蜜之时,外面响起了开门的声音。建萍忙推开少华道:“妹妹来了。” 少华好不泄气,也无可奈何,躺在床上生闷气。建萍急忙坐起,梳理凌乱的头发。边梳头发边看少华,问道:“怎么啦,生气了?” 少华不说话,一肚子气。 “姐,你在里面吗?”建萍妹妹在外面高兴地喊道。 “嗯,你过来了。你不是说这个周末要和同学们去逛街的吗?”建萍连忙应道。一面答一面催少华忙点起来,给妹妹看到不好。 少华无精打采地坐起来。建萍拍了他一下笑说:“看你,就这点出息。”说完,径自出了房间。 建萍妹妹往房内打量,问道:“少……姐夫回来了吗?” 建萍白了她一眼,说:“小小年纪,就人小鬼大……大人的事情,不用你管。” “呵,我说得没错吧?” 建萍不搭理她,进厨房准备煲晚饭。妹妹不依不饶,跟了进去说:“我早看到了,他的鞋子在门口。” 建萍作势要打她,说:“叫你不用管,你还说。”毕竟是脸皮薄,建萍脸上的红晕还没消退,又被妹妹追问,更觉害羞。 妹妹抢过建萍手中的饭煲,说:“让我来,你去陪姐夫。”完了,又加了一句:“人家只不过关心你,至于这么生气吗?” 建萍轻骂一句,就你多事。出了厨房,又折回来,说:“不许在他面前喊姐夫。” “迟早的事情,干嘛躲躲闪闪的。”妹妹嘟着嘴说。 建萍不理她,回到房里。少华已经整理好,站在窗前看外面的街景。建萍踌躇了一下,从后面抱住了他。 少华往门口看了一下,房门已关上,便由着她。 “怎么样,还生气吗?”建萍问道。 “我们这样偷偷摸摸的,像做贼一样!”少华颇无奈。 建萍搂得更紧,脸贴着少华的背,窒息般的眩晕让少华透不过气。 “我们现在还没结婚……”建萍似在宽慰,又在提醒少华。 “我们迟早要结婚,不是吗?” 建萍无言以对,沉默良久,才“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少华现在很难受,她也理解,几个月没见,她也很想念他。热恋中的男女,情正浓时,恨不得彼此融合在一起。 “我们年尾就结婚,怎么样?”少华再也不想过这种日子。转过身来,握住建萍的手问道。恳切的眼神,令建萍完全无法招架。脸红心跳,鼻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低低地“嗯”了一声。 “你答应了,真好。”少华开心地抱住他,趴在她肩上,嗅她的秀发。虽然知道结果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但能听到建萍亲口答应,少华还是很激动。 建萍被少华抱得透不过气来,挣扎了一下,说:“你抱得我很难受!” 少华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连忙松开她,捧着她的脸蛋,亲了又亲。良久才说:“现在你也有工作了,我们都在粤州站稳了脚跟,年尾就结婚。” “这么快就答应你,一点仪式感都没有。”缓过来的建萍,抱怨道。 少华呵呵笑,对着建萍,一脸幸福。 “你是要买钻戒,然后我跪地求婚吗?” 建萍倚着少华,看窗外的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半眯着眼,向往地说:“哪个女孩不渴望浪漫?白骑王子骑着七彩祥云来接,不仅仅是影视上的桥段,也存在于每个姑娘的心中。” “那好吧,等下个月发工资,凑够钱,我们就到珠宝店去,拣你喜欢的钻戒。”少华搂着建萍的腰,温情地说。 建萍侧过身,定定看着少华,眼里洋溢着幸福。良久才说:“钻戒就不用买了,弟弟妹妹还要用钱……不过,我一定要一个隆重的婚礼。毕竟,结婚对于女人来说,是头等大事。一生只有一次。” 少华点点头,答 应她说:“你说的,我都记在心里了。” 建萍很开心,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已经比很多女孩幸福了。她憧憬着快要到来的美好生活,既期待又忐忑。 两人卿卿我我。房间外的妹妹等了一阵不见姐姐出来,好奇地冲房里问:“姐,你在里面那么久干嘛?” 建萍不好意思地对少华笑了笑,说:“晓月无聊,我要出去了。” 少华无奈地笑了笑,说:“你妹妹真不懂事……”说完,跟着建萍,一起出去。 晓月见少华出来,冲着姐姐扮鬼脸。少华笑着问她:“晓月周末不去看电影吗?” “刚看完《独自等待》,有点意思。” “我听同事说过,夏雨和李冰冰主演,又是三角恋,你爱我,我爱她,最后谁也得不到。”建萍接话道。 “一般渣男都是这样。若是我,早就甩他了。”晓月一脸不屑地说。 自从工作后,就与大山为伍。生活闭塞,过着野人般的生活,对于娱乐信息,更是插不上话。少华只能听她们两姐妹不停地叨叨。人生就是一个取舍的过程。既然选择了做工程,这种充满男性元素的工作,就要与五光十色的都市生活作别,守得住寂寞,才能开天辟地,委屈自己,方便千家万户。 两姐妹聊完电影,又转到穿衣打扮,反正有聊不完的话题。少华插不上嘴,干脆进厨房做饭。说是厨房,其实很简陋。不过两三平米,摆着一张长条桌,上面放个煤气灶,旁边是电饭煲。连切肉的地方都没有,要到阳台去,才有地方放砧板。 回得匆忙,又因为见到鸿明,心情复杂,忘了买菜。少华翻箱倒柜,才找到几个鸡蛋,还有一些面条,是家乡本地做的。想必是建萍妈妈让晓月带过来的。 “家里没什么可吃的了,我出去买些菜吧。”少华手里拿着几个鸡蛋,掂了掂说。 建萍听到,说:“今天中午在医院吃,忘记买菜了。要不我们出去吃吧。” 少华原本也打算晚上找个有情调的地方吃饭。见到鸿明后,又改变了主意。生活不容易,没有钱寸步难行。若不是炳叔供不了鸿明读完大学,鸿明也不会开出租车。天有不测风云,还是勤俭节约才是持家之道。 以前用家里的钱,虽不是大手大脚,也不至于现在这样,瞻前顾后。建萍的弟弟妹妹要照顾,结婚也要钱,还想做点事业,方方面面都要用钱,不能不省。生活在现代化的大都市,耳闻目睹的都是物质的世界,少华也不可能置身于外,或多或少也受感 染。想要的东西多了,欲念大了,钱的重要性也空前提高,精打细算渐渐成为少华的生活理念。 人,终归要回到现实。无论读书的时候有几多美妙的梦想,出了社会,也要为一日三餐而奔忙。人的第一次成熟,是在毕业后,要独自而对社会,在社会立足。少华一下子长大了。学会安排自己的日常,撑起一片天,在外无依无靠的,钱就是立身之本,口袋有钱,心里不慌。 没等少华回答,妹妹晓月很快响应建萍的想法,高兴地说:“好啊,好啊,很久没出去吃饭。我的胃都被清汤寡水搞得没食欲了。” 建萍笑她是馋嘴的猫,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出去吃一餐。少华把玩着手里的鸡蛋,说:“有鸡蛋,可以做萝卜干煎蛋,挺不错的。再出去买点熟食,也可以很丰富。” “出去吃吧,吃完可以逛逛街。”建萍对少华说。 少华其实也不想做饭。但一想到出去吃一餐,便花百多块,又觉得不值。 “在家里吃吧,外面的不卫生。我出去买菜,你们坐一会先,很快就做好。” 晓月默默看着少华出去的背影,不解地问:“姐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抠门了?” 建萍也不明白,平时叫出去吃饭最活跃的就是他,今天怎么转性了。 “可能是想在家里吃饭,能聊聊天吧。” 晓月不置可否,转移话题道:“上班工作忙吗?医院里的环境能习惯吗?” “还行。刚开始,什么都要学,是有点忙。不过也很充实。”建萍走进厨房,见少华已打好鸡蛋,面条还在储物柜里。 “要吃面吗?” “是我开学时带来的吧?不要,在家里经常吃,看到就没胃口。” 建萍笑了笑,说:“你嘴这么挑,都不像是农村出来的。” 晓月撒娇道:“有姐和姐夫,我做妹妹的,当然可以挑点。”顿了顿,又说:“女孩最美好的时光就那么几年,不对自己好点,会对不起自己。” “你呀,越来越矜贵。以后到你当家立世就知难了!”建萍教训道。 “阿姐,你思想还是那么保守。现在又不是六七十年代,适当地享受生活有什么不好。再说了,我那么辛苦读书,考大学,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过更好的生活吗?” “好了,好了,我说不过你。”建萍笑着说。 两姐妹对生活有不同的理解,都没有错,只是成长的际遇不同,自然有不同的想法。 少华买菜 回来,是一些熟食,外加萝卜干和黄瓜。饭一熟,菜也做好了。 建萍很开心,忙着帮忙添饭。平时一个人吃饭,没滋没味的。难得少华做饭,妹妹也在,就算一个小家庭了。一家人吃饭,才吃得香。 晓月夹了一块萝卜干煎蛋,边吃边赞:“做得不错,有我们学校对面大排档的味道。” “呵呵,不错吧。以前大学,我也喜欢点这个菜。”少华笑着说。 建萍听了,接话说:“以前你都喜欢出去吃,今天怎么不想了?” 少华夹了一口菜,细嚼慢咽,过了一会才说:“今天回来,我见到鸿明了。” “真的?这么有缘。”建萍满是惊喜。又问道:“在哪里见到他?” “在出租车上……他开的车。” “啊……不是说在画廊工作的吗?” “大学又没毕业,现在大学生都那么多……”少华说到这里,猛扒几口饭。 建萍明白少华的意思,揾食艰难啊。就是她医院,也有很多学子竞争。只是发生在自己熟悉的人身上,还是有些不舍。 “农村的孩子,要成材,真的不容易。”少华感叹道。 晓月插不上嘴,与鸿明没什么交集,对于他的遭遇感触自然不深。只是知道他是同村的,仅此而已。 建萍似乎明白了少华不出去吃饭的原因,对晓月说:“阿妹,生活艰难,要知悭识俭。” 晓月似懂非懂,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喜欢九十年代后 第十一章 人是在经历过一些事情才学会长大的。从火生的坐牢,再到鸿明开出租车,两人的际遇让少华精神上受到极大的震撼。火生和鸿明都不笨,也不懒,一起玩到大,到最后却是天壤之别! 在工地,夜静更深的时候,少华常常会想起他们俩。火生若不是想跟城里的小混混学,向往城里的花花世界,思想崇尚暴力,也不会闯这么大的祸。少华想到了八元店的老板“大飞哥”,也是在中学的时候思想出现了偏差,最终走上歧途。如果火生遇到“大飞哥”,听他讲旧日的故事,或许会懂得克制自己,往正确的方向发展。 人在少年时,都有一股子劲头,活力满满的。爱出风头,希望得到大家的赞赏。社会又充满各种诱惑,各种的思潮,若遇人不淑,结交了不良的朋友,兄弟义气,很容易就会学坏,把暴力当威水,博出位,闯祸是迟早的事情。 少华记得,火生刚进城读书那会儿,放假回家,经赏吹他在学校又认识了哪位大佬,哪位同学家里很有钱,开太子摩托车。城里的女孩打扮怎样时髦,修长的腿……少华也颇有感触。城里的同学,确实与农村的不同,他们眉宇间的自信,聊天的话题都与过往不同。少华也曾经迷茫过,不再像初中,大家同一个镇上的,同学们之间没有太大区别。高中就不同了,城里的和农村考进的,很容易区分,通常也是不同的两个群体,各玩各的。面对这种情况,少华和火生选择了不同的道路。火生想得到别人的崇拜,与小混混在一起,渐渐迷失了方向,丢掉了农村人的纯朴,沉醉于灯红酒绿的世界。 很庆幸,少华遇到了“大飞哥”,从他的身上,少华看到了一个青年的蜕变,以及最后的后果。“大飞哥”的故事,常常让少华清醒,清楚自己的来时路,明白努力的方向。当他思想松懈的时候,会以“大飞哥”作为借镜,重新起航。 人的思想发生偏差,导致走上歧途,火生的遭遇,常令少华静望星空的时候,唏嘘不已,也让他浮躁的心回归平静,守住了寂寞。静下来的少华发现,深山野岭的工地也有好处,让他仿佛穿越到了小时候,在院子里,一边听妈妈讲牛郞织女的故事,一边仰望天空,寻觅那两颗神秘的星星。星星会眨眼,如镶嵌在玉盘中的宝石,常常让年少的少华神往心醉。 在大城市是看不了星星的。林立的高楼,璀璨的灯光,早已掩盖了星辉的微光。每日奔忙,在名利场中打滚,也忘了抬头欣赏星空的灿烂。星空,是留给心平气和的人的。 鸿明是最令少华不舍的。一起读书,一起伐 木,接受生活的磨炼。小学到高中,多有交集。即使读大学后,炳叔没出事之前,玩得也很开心。他风趣幽默,总能制造愉快的气氛。这几年,他变了很多,也很少联系少华,想不到会在粤州遇上他!再次相见,在异乡的街头上,少华惊喜交加。惊的是鸿明竟然开起了出租车,喜的当然是他乡遇故知了。少华很欢喜,鸿明却很沉闷。生活的坎坷,早已消耗掉他的热情。 儿时的玩伴,长大后迥然不同的人生。少华除了唏嘘还是唏嘘。 不止一次,在下班后,独坐桌前,拿出当年高中时拍的照片琢磨。风华正茂的少年,什么都写在脸上,一群年轻人在一起,嘻嘻哈哈的。最快乐的是互相泼水,把家乡小河的欢乐都淋在了身上,欢乐也定格在了照片中。少华摩挲着手中的照片,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娑婆世界,原来是这般景况。 有机会,得请鸿明出来吃顿饭,就吃顿饭,聊聊天更好。沉浸在过去过去回忆的少华希望能和鸿明聚一聚。他掏出手机,拨通了鸿明的电话。 “喂,你好,请问要坐车吗?”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职业性的语气。 少华愣了一下,与自己熟悉的鸿明天壤之别。鸿明已变成一个完完全全的出租车司机。 “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出来坐下?”适应过来后,少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鸿明也听出了是少华,转回家乡话说:“哦,系少华啊。我依家上紧班,唔得闲喎。下次啦,下次我请你。” 没聊几句,便挂了线。少华过后回味,发现鸿明答非所问,又不是叫他今晚出来!怎么听都觉得是敷衍。什么时候变成陌生人了,少华不敢相信,这是由小玩到大的鸿明。 毕业后,大学的同学分散到各个大城市,最近的书记也要两个多钟车程。少华一个人,在新的领域闯荡,时不时会感到孤独。和鸿明在粤州偶遇,本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可惜,两人不在一个频道,没有共振,连话题都没有。少华不明白,鸿明怎么变化那么大。或许要为生活奔波劳碌,没有时间和精力吧。少华有些失落,也只能找个理由说服自己。 约鸿明不成,心里不舒服,只能找人聊天缓一下。少华想到了书记,拨通电话。书记嘻嘻哈哈的,说话都有点大舌头。 “喂,少华吗?今晚咁得闲嘅?”书记一开口就大声嚷嚷着,旁边还有很多人的喧闹声。 “在哪,怎么这么吵的?”少华也跟着提高声音,生怕书记听不到。 “在酒店,公司搞活…… ” “又吃大餐吗?”少华羡慕地问道。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书记大声问,手机里传来主持人的恭喜声和众人的尖叫声,某某人中了一台电脑…… “我说,你们公司又出去吃大餐……”少华又提高了些声音。 “呃……我出去听……”书记被周围的声音扰乱,只能出到走廊里,说:“现在可以了。” 少华只好又问:“你们公司经常聚餐吗?还抽奖?” “嗯,一般一两个月就搞一次,活跃活跃气氛,联络感情。” “哦,这活动不错。一年到头在外面风餐露宿,荒山野岭,几乎成了野人,是要适当放松一下。你们公司的管理真人性化。”少华很是赞同这种企业文化。 书记呵呵笑,打着饱嗝说:“不搞也不行啊,我们公司大龄青年很多,不搞点活动,真要娶不了老婆啊!” “也对,平时没怎么接触,男的一般在外面做工程,女的大多是在管理部门。搞工程的,交际面又窄,认识不了外面的女孩子……”少华工作了一年多,对搞工程的情况也了解。 “所以说嘛,你在大学就有女朋友,真是有先见之明。” “呵呵,我也是随缘而已,没有你说的那么神。”少华谦虚地说。 “说起缘,你小子可真有女人缘!一个还不够,一堆女人往你身上扑!”书记羡慕地说。 “冇咁夸张,书记又在讲大话咧。今晚饮多了吧!” “一啲都冇夸张。先系我嘅网友黄莉,后来又有你嘅青梅竹马建萍。已经够好了吧,点知仲有一个向岚!仲系咁靓女添,人哋想揾一个都难,你就左拥右抱都得,真系冇天理嗰。”书记越说越激动。又喝得有些醉,说话像吵架。 少华忙纠正说:“那些都是同学情谊,我是很专一的。” “你小子就是桃花运特别多!长得帅也是一种资本啊。听说你又升职了?” “也不算什么升职,施工员而已。谁告诉你的?” “宣传部长啊,他消息最灵通。”书记说。 “哦,我记得了,上个月,工地盾构机出了点问题,要换一些零件,就是从部长的公司购买的。” “我们的同学都是做专业对口的工作吧?”书记问道。 “应该是吧,毕竟花了四年学习,不干本专业,怎么能甘心呢!”顿了顿,又说:“做工程虽然是苦了点,但也挺让人自豪的。特别是能把自己的名字刻在工程项目上的 时候,看到天堑变通途的时候,都能得到极大的满足。” “呵呵,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第一次看到大桥合龙的时候,眼泪都要出了。” “老学究考研,以后应该是走科研的路,就没我们这种粗糙但充满男人味的经历啰。”少华又补充道。 “我们是痛并快乐着,他可能就是平淡但安逸吧。各自的选择,开心就好……开心就好……”书记絮絮叨叨的,酒气有点上头。 “你喝醉了吧?” “哎呀,今晚喝的有点杂。我们那一台干了几轮白酒。后来张总过来,又推了一杯红酒。不是我吹啊,我们宿舍酒量应该没人比得上我了。”书记自夸道。 “那倒未必吧。宣传部长也不差。我现在也学喝酒了。不学不行。” “是啊,在那样的环境。上班面对的就是机械隆隆,下班又是一群大男人,除了喝酒打麻将,没有其他娱乐。” “我其实不想喝,吵吵闹闹,一身酒气,有的喝高了还光着膀子,十足农村的二流子!”少华很是无奈,说:“我都忘了自己是大学毕业了。社会和学校完全不同。有时……也挺羡慕老学究的,可以与书为伴,在大学这种和风细雨,人文荟萃的地方呆,是一种福气。” 书记咂吧着嘴,说:“哎呀,给你这么一说,我都想回母校看看了!” “是呀,挺怀念的。在学校的时候想出社会,以为只要一上班,就能大干一场,功成名就。谁知道,喝酒这一关就难倒了我。还好,现在也能应付了。不过喝醉的感觉还是不喜欢,你也不要喝那么多。” “我也是被逼的。大家都喝,没理由我做缩头乌龟吧。都过去了,男人不拼,又怎能有事业呢?你说是不是。”书记说话有些模糊不清,酒气上头。 “看来你是醉了,有比较好的女同事吗?叫她送你回去?” “哈哈,谢谢老兄提醒。你和建萍怎样了?” “年尾准备结婚。” “求婚了?” “嗯……也不算什么求婚。就是谈到了这个问题。没有买戒指什么的……” “那些都是形式,关键是心里有彼此。” “嗯嗯,你说得对。但也要买一个吧。我准备凑够钱就和她去拣。” “不是要保密才有惊喜的吗?”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没必要搞那么多花样。选自己喜欢的,不是更好吗?” “也是,大家都是理科生,讲究实效……真羡慕你们… …祝福……” “谢谢,你也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的。” 和书记煲电话粥真开心,刚才约不到鸿明的低落心情一扫而光。少华发现,还是和同层次的人聊天才有话题。工作性质不同,即使由小玩到大的伙伴,也会无话可说! 书记公司搞的聚餐活动很有意义。既联络了同事感情,又提高凝聚力。少华颇有感触,觉得可以在自己的工地上搞一下。搞聚餐需要经费,自己还没有那样的权限,只能想想算了。不过可以换另一种形式。不是少娱乐吗?搞些有意义的,又花不了什么钱的活动应该不错。少华又想到了乒乓球室,在之前的工地有提过,可是当时的管理员不当回事。现在可以作主了,应该把这个球室建起来。 煲电话粥提到工地单身大龄青年比较多,少华的工地也有。主要是工地都在荒山野岭,一干就是几个月,甚至一年,没机会认识女孩子。有机会的话,多点让他们出去,接触外面的世界,也是好的。少华越想越兴奋,在他面前仿佛已经擘画出一幅不同以往的积极向上,快乐活泼的工地景象。 有心人事竟成,少华的善心良意很快便得到了大家的拥护。做个球室,多好的建议啊。这样,满身的劲就有地方发泄了。少华一说出口,大家就兴奋地响应,都说应该做。 想法已经有,关键是落实。工地上的板房除了生活需要,就是存放机具,工程材料,实在腾不出房来。申请做板房,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公司肯定不会批准。问题最后又落在了钱上。一元难倒英雄好汉,少华再次体会到了钱的重要性。没有钱,什么都做不成。不过,问题是死的,人是活的,小小问题,怎么就能困死少华这个大活人呢?那样也太小看他这个大学生了。 做活动板房,经费不够。搭个加工场那样的简易棚也行。工场上焊工有的是,只要准备好材料,不多时就可以搭起来。 说干就干,少华把材料准备好,晚饭后召集工人加班,几个晚上便搭了起来。场地有了,球台一摆,工人们的娱乐节目又多了一个。每天下工后,拿上球拍就能来几局,大家都玩得很开心,兴致很高。 会打的,不会打的,都可以弄几下,其乐融融。少华看在眼里,乐在心里。有了乒乓球,工人们的兴趣爱好比以前健康多了。以前晚饭后,无所事事,不多久餐厅就变麻将室,噼噼啪啪,喝酒骂娘的声音不绝于耳,搞得乌烟瘴气的。现在也很吵闹,但是快乐的笑声,和不服输的叫嚷声,是悦耳动听的交响乐。给莽莽大山增添了不少人气。 乒乓球是国球,随便一个人都能来两板,水平却参差不齐。有些人球感好,能左右调动,有的连球都接不好,分不清旋转。少华是介于两者之间,小学时打过乒乓球,还有点功底,不至于接不了球,不过也是输多赢少。输球的就得下场,在旁边等。有的不服输,爱钻牛角尖,总认为对方是运气好。球旋转强,弧线就有点飘,接不到球,便往球台上瞄,硬是要找到那粒沙子为止,阻碍了一下个上场,便有人骂他,让他快点闪开。被骂的必定是回骂,变成了打嘴仗。这时,少华又成了和事佬,隔开他们俩。这样的事情多了,很伤和气,大家打球的欲望就变低了。 好好的一个活动,没过几天,便冷淡了下来。晚饭后又开始聚集在麻将桌旁,少数几个打球的,也打得无声无息,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热闹劲。乒乓球毕竟是属于个人对抗的运动,输赢都是自己的,经常输的,确实很伤元气。少华本人也不太喜欢,最大的原因也是输了不爽。 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少华也不能逼着大家都去打乒乓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三分钟的热度,早知道是这样,就不必花那么多的工夫做这个球棚了。日子又回到了从前,打麻将的依然噼里啪啦,喝酒的也喝得热火朝天。唯一有一点好处,少华不想喝的话,就有了理由——打乒乓球。 能坚持的,都是有一定功底的。少华发现,一个叫小鹏的小伙子打得不错,发的球很转。另一个握横拍的,有一板正手拉球,速度虽然慢,上台后却很飘。技不如人,只能向他们学习。少华很谦虚地问他们打球的诀窍。见施工员要学,两位后生受宠若惊,不敢有所隐瞒,倾馕相教。听了两位师傅的真传,少华才知自己之前打的是什么球,赢是有赢的道理的。 得窥门径,才知魅力。少华按照两位师傅的教导,技术有了进步,打起来就不再那么盲目。知道球是怎么输的,赢又赢在哪里,一清二楚,越打越有趣,虽然还是输多赢少,但感受完全不同。 乒乓球易学难精,饶是少华这种灵活聪明的人,也不可能立杆见影,进步神速。不过打一般的人,已经没有问题。这完全得益于他由中学到大学都喜欢打篮球,身体协调性好,步伐也灵活。慢慢的,少华喜欢上了打乒乓球。原来乒乓球的乐趣一点不打打篮球少。虽然没有打篮球那么畅快淋漓,热力四射,但它千变万化,斗智斗勇,也是很有趣。关键是,乒乓球需要的场地不大,随时随地都能打,篮球就不行,工地没这样的条件。 有了兴趣,就喜欢钻研。没事的时候,便上网搜 乒乓球的教学视频看,才知道之前工友接不到对面拉过来的球是高吊弧圈,还以为是台上泥沙搞的鬼!知道真相,才知道,知识的匮乏,会使人愚昧。隔行如隔山,任何人都有可能犯幼稚的错误,只要你不够专业,不够谦虚,自以为是,往往认知就会大相径庭,南辕北辙。 通过自己学习乒乓球的感受,少华明白了孔子说的,三人行必有我师。他准备把自己学习乒乓球的经验传受给其他工人,让他们领略乒乓球的魅力,也喜欢上乒乓球。首先,就要告诉他们,什么是高吊弧圈。哈哈,少华激动得笑了起来…… 喜欢九十年代后 第十二章 少华喜欢打大球。工作后受条件限制,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机会打。现在有乒乓球台了,虽然没有篮球那般激情四射,也聊胜于无,总有个消磨时间的娱乐了。 随着日子渐长,对乒乓球的研究越深,少华慢慢喜欢上了这项被喻为球台上的围棋的运动。乒乓球最大的魅力就是旋转,千变万化的发球。细微的手法也有意想不到的变化。少华是一个喜欢钻研的人,乒乓球刚好可以提供足够多的内容,让他沉溺其中。每有心得,便想与人分享。小鹏那两位高手暂时还打不过,找几个水平一般的来试验试验还是要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少华的基本功有了质的提升,打球的和打麻将的慢慢泾渭分明,人数相当稳定。为了吸引更多人打乒乓球,少华把那个认为球台有沙子的工友找来,向他露了一手新绝技——高吊弧圈。同样的情景再现,工友连球毛都碰不着。强烈的好奇心让他又看向球台,手在球台落点上摸来摸去好一阵,才说:“真是奇了怪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少华乐呵呵地说:“怎样,没有沙子吧?我这可是拜了师的。”说完,指着旁边的小鹏说。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其中有懂点乒乓球的解悉道:“刚才乒乓球侧拐,是个侧上旋,你太心急,球还没看准就出手,当然碰不到球了。” “转我是知道它转,也不致于这么飘吧。”工友还是有点不相信。 高手之一小鹏忍不住说:“比这更转的都有呢。”只见他抛起乒乓球,球拍在底部一划,球弹了一下,落在左手的三个指头上,发出“哧哧”的摩擦声,乒乓球像砂轮一样高速旋转起来。 工友也依葫芦画瓢,球拍碰到球的底部时,“卟”的一声弹了出去。众人又是一阵嘻笑,把在餐厅砌长城的牌友都吸引来了。见大家感兴趣,小鹏的表现欲也被激发出来,变换着发球让他们接,不是下网就是出台,而且还事先预告球会怎么飞。原来乒乓球还可以这样玩,真是太厉害了,大神就在身边,大家对小鹏配服得五体投地。 少华站在旁边观看,见识了小鹏出神入化的发球,才知乒乓球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平时和他打,应该是有所保留,自己与他根本就不是同一档次的存在,应该是连车尾灯也看不到。不过这并没有让少华丧失了对乒乓球的兴趣,反而刺激了他的斗志,一定要把乒乓球这项运动拿下。 意想不到的热闹,工人们的热情又回来了。大家都想试试小鹏的发球,感受一下旋转的魅力。小鹏也全程配合,来者不拒。没有输赢的比较 ,大家纯粹是玩乐,兴致更高。少华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工地的生活太枯燥,能喜欢上打乒乓球,不啻是一件积极有意义的事情。 在少华的带动下,小鹏也愿意配合,工人们晚饭后打麻将的次数变少,球台上的笑声又回来了。工人们的水平参差不齐,若水平相差太远,输的一方会气馁。少华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把他们分作甲乙丙三等,同等次的一起Pk。这样打起来就互有输赢,兴趣就上来了。 每天晚上运动一下,出一下汗,有益身心。经过一段时间的欢乐Pk,工人们的整体精神面貌有了改变。步履轻盈,脸上有了笑意,不再沉迷麻将,即使摸两圈,也是娱乐一下就收档。以前那种苦守孤独的沉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朝气蓬勃的活力团队。工人们的变化,连厨房的陆老伯都感受到了,背地里对少华竖起了大拇指,说:“年轻人,有魄力。一下子改变了工地万年不变的风气!” 能得到别人的夸奖,少华受宠若惊,谦虚道:“老伯过奖了,我只不过为他们做了点力所能及的事。我自己也喜欢打。” “打球好啊,打球最起码不用通宵达旦,搞得乌烟瘴气的。”陆老伯边剁着冬瓜边感叹道。 “没那么夸张吧?”少华有些不信。 “边有夸张啊。有工做就少啲,遇到落雨台风天,整天整天地打。你来后收敛佐唔少。”陆老伯和少华讲话,手里的刀像长了眼睛似的,上下翻飞,一点也没慢下来。少华感慨他的刀功了得,问着:“老伯你做厨房多久了?” “92年开始跟工地,以前在大排档做。几十年工龄啰。” “难怪,刀在你手上像长眼睛似的。” “呵呵……”陆老伯得意地笑了起来,看了看手里的刀说:“我不单快,冬瓜的厚薄都一样,不信你拿几片看看。” “这个我知道,平时吃饭都有感觉到。”少华如实回答。 “我跟了不少工地,没有一个工地不打牌,饮酒的。就得你,来了之后,风气变了很多。”顿了顿,叹了口气,又说:“以前管工地的,都是一些老江湖,人情世故做得好。但不规范,喜欢拉帮结派,这样不好。还是你们这些后生的有知识有文化,眼界好,做事也公平,真的带来了新气象。”陆老伯说的都是肺府之言,对少华是不绝的夸奖。 少华不敢沾沾自喜,他知道要管理好一个工地不容易,以前的管理员也不是无能之辈。 “陆老伯不必太过夸奖我,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以后还要你多多提 点我啰。” “不错,有知识有文化,还谦虚好学。年轻人,有前途。有女朋友了吗?” “有了,准备年尾结婚。”少华开心地说。 “好啊,哪个姑娘嫁到你,真是她的福气啰。恭喜恭喜。”陆老伯笑着说。 少华也礼道:“谢谢陆老伯,到时请你吃喜糖。” 毕业一年多,第一次得到长辈的夸奖,少华内心充满了喜乐。原来只要心存良善做事,别人是会看得到的。这更坚定了他的想法,就是为手下的兄弟谋福利,让他们跟着自己有收获,有希望,有前途。 斗转星移,转眼到了深秋,北风呼啸,乒乓球被风一吹便飘忽不定,磕磕绊绊,相当不爽。加上气温下降,人容易着凉。打球的人越来越少,没几天就积了一层灰尘。少华无计可施,围着球台转。手指轻轻划过台面,划痕清晰可见。都可以写字了,球台放着没人打,怪可惜的。 餐厅里,打麻将又再次兴旺发达,声音传到球台这边,依然雄浑豪迈,在山谷里回荡,给这荒凉之地增添不少人气。可以想象,在黑色的天幕下,没有城市的背景光,周围漆黑一片。大山如铁蟒一样,把工地围得密密实实,与世隔绝。假如没有一点娱乐,会是多么的窒息。 少华能理解,每天夜幕降临后来自原始野性的召唤。不喝酒,不打麻将,如何发泄这满腔的情绪?他又想起了书记的公司,隔三差五的就举办聚餐活动,让年轻人的情绪得到释放,有机会结识异性。工地里,百十号的工人,青一色男人,连个雌性的动物都没有,不打麻将,精神何寄?有机会,要让他们多点进城,回到人间烟火里去。少华开始酝酿进城计划。 工地地处偏远,要进城,必须要等公司有车进工地,才可以搭顺风车。车位有限,一般都是管理人员才有这样的福利。少华只能打货车的主意,泥头车就是不错的选择,和司机打声招呼,带个人还是可以的。 少华把计划公布后,应者云集,都说少华是好领导,能体恤民情。僧多粥少,并且不能影响工作,一窝蜂涌进城也不行。经过与大家协商,少华制订了“排班表”,轮流进城。有特别贡献的,比如工程质量,进度把关好的,可以多点进城。 从来没有施工员会关心工人们的精神生活,大多数都是和他们一起喝酒,一起打牌。日子平淡无奇,就盼着每个月的月底发工资。现在来了个年青人,让他们又有了新的期待——坐车进城。工人们渐渐对眼前的这位年青人刮目相看。背地里对他越来越佩服。毕竟是 大学毕业生,有知识有文化,管理都不同,能想到人的心里去。 要经常麻烦泥头车的司机,也要和人家搞好关系。时不时的,送人家一瓶酒或者一包烟什么的。少华不吸烟,所有这些都是宣传部长给的,他做工程机械售后服务,见的老板多,人又会来事,烟酒都不缺。同学之间,互帮互助,不会因为毕业了,关系就随烟云散,这是少华最骄傲的事情。试想想,大学那么多同学,分散到各个城市,各间大公司里,又是做工程的,会是多大的关系网? 生活有了盼头,工人们的干劲更足了,都希望能赶快完成任务,休息的时候到城里去,转一圈也好。看看电影,吃一顿好的,感受人间烟火,欣赏春色撩人的街景…… 磨合期,少华和工人们相处得很好,大家很快就打成了一片。没来之前,少华很担心是否能镇得住场,害怕自己太年轻,工人们不听他的。来了之后,发现大家还比较正常,该干嘛的干嘛,也没给他增添很多麻烦,让他能静下心来,思考工地的引导管理问题。努力尝试后,效果还算不错,慢慢地树立起了少华的个人威信,站稳了脚根。 工程进展顺利,少华要操的心就少了。按部就班地检查各个节点的质量进度,重点环节驻点检查,日子过得平淡而充实。原来干工程就是这样的,做管理也不是那么难,到目前为止,感觉还不错。看着工程一日日推进,工地日新月异,从荒山野岭到推出路基,一直延伸到大山深处,消失在视野里,那种自豪感让少华很满足。寂寞我一人,方便千万家,是件多么有意义,又体现价值的事情。唯一不足的是,随着气温下降,室外的乒乓球台是越来越不能打了,晚上空闲的时候,时间真是难过。打电话给建萍,碰上她上班,聊不了几句就挂了,不过瘾。还是打给书记爽,一煲就一个钟头起,只是太费钱。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从来没有还好,有了又失去,最难受。每天晚饭后,散步经过球台,就像看到了猎物一样,心里痒痒的。一打听,抱这种想法的人还真不少,就是条件不允许,只能望台兴叹。 少华很难受,刚打球不久,有些进步,却不能打了,怎能解心瘾?必须想办法。他打起了餐厅的主意,只要把就餐的桌子搬走,空间就足够大了。问题是,吃饭又成了问题。他把自己的想法透露给几个平时经常打球的工友,没想到竟然一致通过,大家都觉得吃饭可以挤一点,这样就可以吃饭娱乐两不误了。 喜欢打球的没意见,不喜欢打球的呢?少华让他们先放出风声,看看大家的反应。若意 见不大,就开始落实。很快,要把乒乓球台搬进餐厅的想法便传遍了整个工地。众说纷纭,赞成反对各半。与预想的结果差不多,平时就是打球和打麻将的各一半。 打麻将不好,少华平时最讨厌这种既吵闹又无序的场景。刚好可以把他们赶出餐厅。最大的问题是吃饭,没有桌子。有人提议,可以在用餐时,用布盖上,吃完饭,把布一掀,就成了球台。这个提议好,少华立刻采纳,组织工人,在餐厅里腾出地方,把乒乓球搬了进去。原先反对的,见事已至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停止有一段时间的乒乓球活动又开始活跃起来了。 有人欢喜就有人怨。那些习惯饭后就砌长城的中年男人,变成了无所事事的烟民。没事就聚在一起抽烟,侃大山。大山侃完了,也会打两板,无奈人到中年,手脚没年轻人灵活,又没有基础,只是志在参与。 敢怒不敢言,之前没搬球台进餐厅。有些牌友可以两边切换,去打一会球,又回来摸两圈。现在偌大的球台摆在那里,转身都难,已经放不下一张麻将桌了。真是令人恼。怎么这么霸道,有些工友颇有意见。 部分工人的心思,少华不是不知道,实在是心瘾上来,不可抑止。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经过一系列措施的落实,工人们对他的心悦诚服让他越来越自信,没有太在意这些思想的变化。 少华到了工作以来最春风得意的时刻,工作上了正轨,所有的事情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每天按时上下班,如果不是在大山里,和机关单位也没什么区别。临近年尾,台风少,不可抗力的影响因素也少,工期压力不大,只要不出安全事故,全年的进度计划就能如期完成。 工期不紧张,加班的压力就小。轮流排班休息,大家都有机会进城放空心情,工地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用最少的时间,做最好的工程,提高工程效率,极大程度避免了怠工磨工现象。 少华心情大好,数着日子等放假,回家过年就娶建萍过门,把人生大事办得风风光光。事业顺遂,婚姻美满,睡着了都能笑醒。 少华没有笑醒,却被半夜的来电吵醒。是个陌生电话,关了继续睡。半夜三更,多半是哪个醉汉喝醉了酒,到处乱打电话。少华最讨厌扰人清梦的电话。这也是科技发展带来的烦恼。夜里睡不着的,到处打电话,一个人睡不着,变成了两个人的烦恼。 少华没能再次入睡。手机铃声大作,气得他想拿手机泄愤。打开一看,又是刚才的号码。两次同一个号码,就不能不放在心上了。少华按了接听键, 很快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 “姚工,快来救我。” 少华一内心激灵,睡意全无。赶紧问:“你是哪位,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是猪肉荣啊。” 少华终于听出来,就是那个一餐能吃一个猪脚的中年男人。宁可居无竹,不可食无肉,就是他的口头禅。平时喜欢叼着根烟到处转,玩够了就摸麻将,把桌子敲得啪啪响。 “你别急,发生了什么事?”少华安慰他,让他慢慢说。 猪肉荣语带哭腔,说:“我……我……找小姐被抓了。” 睛天霹雳,炸得少华手足无措。长这么大,没碰过这样的事情,一时间没有了主意。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说:“你怎么这么糊涂,让你们进城玩,不是叫你们找小姐,是让你们多点机会认识女孩子。” “你说的对,你说的对……”猪肉荣被吓着了,也不加思索地回答。 “你不用急,我再想想办法。”事已至此,少华只能安慰他,言语间,颇有点领导的气魄与担当。 接完电话,少华睡意全无。坐在床上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重新捋了一遍。事情的起因是自己放他们进城,结果是有人找小姐被抓。若让公司领导知道,自己也脱不了干系。所以,猪肉荣一定要救,而且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想到这里,少华又庆幸今晚接了他的电话,不然的话,让他打给其他工友,就包不住了。 猪肉荣事件也让少华醒起自己的考虑不周,只顾那此单身男青年,却不曾想那些中年男人。他们也有需要,经常进城,就为他们提供了更多的机会,按概率来算,肯定会有找小姐的。这么一想,也就通了。照此模式,迟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以后要注意控制进城的频率,也要加强培训才行。 工地里,除了猪肉荣,还有不少像他这样的中年男人,会不会也像他一样,去找小姐?少华越想越心惊。若经常发生,自己岂不是专职做救火队长都忙不过来?还是停止这样的安排吧,省心省力,高枕无忧。 少华很矛盾,那么多单身男青年,他们一年到头困在大山里,连陪女朋友行街的时间都没有,如何解决婚姻大事?人的青春就那么几年,错过了,找老婆就更加难。反复权衡,少华下不了决心,先过一段时间再说。目前重要的是,明天进城捞人。 火生出事的时候,少华也曾想去看他,没去成。没想到,竟然还有机会到这种地方去,而且还必须要去!人生的际遇,真是光怪陆离,谁也无法控制明天会有什么事情找上 门来。少华出门的时候,特意把工资卡也带上。里面有他存了大半年的工资,或许能派上用场。 喜欢九十年代后 第十三章 粤州很大,少华根据猪肉荣提供的派出所名称,好一顿找才看到那个police的牌子。进到大厅,说明来意,值班民警进去传达,不一会就出来通知少华进到里面的办公室。 鉴于猪肉荣是初犯,个人承认态度良好,只是罚款了事。少华看了罚单上的金额,身上的现金不够,又到银行取钱,才把猪肉荣捞出来。 出到大街上,看到明晃晃的太阳,猪肉荣双手向天伸展,仰头深呼吸,长吁一口气说:“外面的空气真新鲜,自由真好。” 少华不出声,手插在衣袋里,攥着银行卡,说:“以后要注意了,幸好我带了银行卡,要不然,你还在里面蹲呢。” 猪肉荣垂下手,皱了皱眉头,说:“欠你的钱,我会还的。谢谢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是那个……” “姚工,你的意思我明白。”猪肉荣两手一摊,说:“一年到头都在外面跑,没回几次家,大家都是男人,你应该理解。” 少华想劝他,话到嘴边又嗯了回去。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少华觉得一切的语言都是苍白的。何况,他一个未结婚的人和已为人爹的男人谈这些,总感觉怪怪的。 “那个钱吧,你过年前还我就行了。”少华回到正题。 “过年前,能不能宽限几天?” “已经够宽了吧!你知道,那可是我存了半年的积蓄哦。本来打算放假回去买戒子送女朋友的,你可要还我才行。”少华急得差点跺脚。 猪肉荣愣了一下,好一会才说:“姚工肚子饿没有,我可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少华不理他,继续追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我钱。” “我都说会还你咯……”猪肉荣干脆耍无赖。 答非所问,少华越想越生气,站住不动,说:“你一定要把话说清楚。” 猪肉荣见敷衍不过,只能也停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好一会才说:“最近手头有些紧……” “怎么会紧呢,你的工资我又不是不知道。做工程虽然是苦点,但收入也不错。” “唉唉……”猪肉荣欲言又止,又看了看周围,说:“我们找间饭馆坐下来慢慢聊吧。” 少华见他脸有难色,以为有什么难言之隐,只好同意他的建议。食在粤州,名副其实。在这里,随便找一间餐馆,都能满足你的口腹之欲。少华跟着猪肉荣,没走多远,便有一间食肆,门口的玻璃门上贴着菜式的广告,色泽诱人,品种多 样。 走进餐馆,老板即刻迎了上来,斟茶倒水,询问要吃什么。猪肉荣拿过菜单,点了几样菜,叫他快上,吃完还要赶路。 待老板进厨房后,猪肉荣才说:“姚工,前段时间,手气不好……” 少华心里一颤,手中的茶杯差点脱落,问道:“怎么,你还赌钱了?” 猪肉荣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少华急得差点跳起来,碍于情面,又不便发作,压低声音说:“你一定要还我钱。” “我没说不还,只是迟点行吗?过年后,孩子又要学费……”猪肉荣脸有难色。 少华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坐着,好一会才喃喃自语说:“我早就反对打麻将,你们偏爱打。打就好,又要赌!” “没办法,大家都这样……” 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呢。人家不还,也不能扒了他的皮。没滋没味,少华吃了一顿最没意思的午餐。回到工地,还没缓过来,不知该如何对建萍说。忙活了一年,回家得个吉。 坐在房间里发呆,发觉自己很傻。明白是管理工地的,变成好像是员工的奴仆,专为他们服务。人家找小姐,关你屁事,屁颠屁颠地去捞人。搞得最后没钱过年。越想越糊涂,不知自己做的究竟是对还是错。生活就是这样,不是数学题,有标准答案。站在不同的角度,会有不同的理解。 少华帮了猪肉荣,苦了自己。建萍听了他的诉苦,也是挺气恼的。她气的不是少华帮助别人,而是觉得那个人不值得帮。怎么可以找小姐呢,像他这种人就活该在里面接受教训。少华也不好意思为猪肉荣辩解,反正作为男人,他是能够理解猪肉荣的难处的。建萍说的也有道理,所以只能沉默。 本来是想过一个肥年,风风光光把建萍迎娶过门。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美好愿景看来是要泡汤了。这是少华最歉疚的。少华把自己内心的苦恼向建萍和盘托出。建萍两眼泪汪汪的,在眼框里打转。自己最看重的,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礼,就这样马虎了事吗?她拿出自己的工资卡说:“刚工作不久,我也没什么钱,你拿去看还差多少。” 少华是断不能要她钱的。娶了人家的女儿,还要人家垫出,怎么说得过去?他把卡塞回给她,说:“还有一个多月才放假,年终奖也有点钱……我再想想办法。”少华说到这里,不由得苦笑道:“本来存了钱,准备买婚戒的……只能以后再补了!” 对于这些形式的东西,建萍倒不是很在意。她只是希望婚礼能隆重点,广而告之,让大家见证他 们的结合,记录下幸福的瞬间。曾经不止一次憧憬婚礼的场景,想不到,会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般的寒碜。建萍想到就难受,又不好说出口,增加少华的烦恼。年青人,要办好一件事真不容易。 “我和老爸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向亲戚借,弟弟也工作了,应该也有点钱。反正,不会亏待你。”少华知道建萍想什么,他也不想委屈了建萍。 不管最后会是怎样的结果,少华这样说,建萍听了也很是舒服。说明他是在意她的。 “不管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再算吧。”建萍笑着说,站起来,在少华面前转了一圈,问道:“你看我,是不是肥了?” 少华上下打量一遍,凹凸有致,满而不盈,像刚长好的水蜜桃,处处透着诱人的魅力。 “现在刚刚好,和以前差不多。” “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以为出来工作,吃得又好,会肥了。” 建萍说这话其实是想得到少华的赞美。对于自己的身材,她还是有几分自信的,这能从异性的眼光里感受得到。少华也没让她失望,如实回答,眉宇间透出喜爱的神色。 女孩在男生面前展露她的美,就是希望男生能主动点,欣赏她的美。和少华谈婚论嫁,像小两口的感觉,让建萍心里柔情暗涌,渴望少华的亲近。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必有损失。少华看着眼前生动可爱,青青美丽的建萍,不可能不动心。她就像开春奔腾的溪流,活泼泼的,扰动人的心。少华抱住了建萍,不约而同的,两唇焊在了一起。这一吻,直吻到天昏地暗,天旋地转,建萍完全迷失了方向。不知过了多久,当少华想要更进一步时,残存的理智还是让她清醒过来,抓住了少华的手,低声说:“这样就好……” 少华知道她的心思。相处久了,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动作,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想法。他也不勉强建萍,反正很快就要结婚了。 两个人待在一起,不用到哪里去,只是坐着,时间都很快过。转眼又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看着窗台被染成金黄色的那一抹,暖融融的,一直暖到了心尖上。大城市的傍晚,依然车水马龙,缺少农村的宁静祥和。已经是冬天,外面街上依然热火朝天,经济的热络,完全在马路上体现了出来。国家大力投资基建,公路网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奇怪的是,车流并没有顺畅很多,经常听到广播,哪里又塞车了。 少华看着窗外的车流,喜滋滋地说:“你看我们的国家,经济繁荣,人民的生活水平蒸蒸日上,做再多的 路,都比不上汽车的增长速度。” 建萍没有少华想得那么远,她只在乎与少华两人的小日子,只要过得好,就是晴天。 “这么多车,太吵,以后租偏点的,既省钱又安静。” 少华的志向更远大,不想一直租房,只想存钱买属于自己的房子,小一点也好,都是自己的,这样才有家的感觉。 “等过几年,有钱了,我们也要买属于自己的房子。” “在哪买?老家吗?我们又不在老家工作。粤州吧,房价又那么高……”建萍不是不想,而是迫于现实,不得不馁协。 “当然是在粤州啦。在老家,我们又不回去,以后就在粤州扎根。” “粤州的房价那么高,我们能买得起吗?”建萍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少华。在她心里,少华就是她的天,只要他说可以,就一定可以。年轻人,想到的全是美好。 “能,一定可以的。”少华笃定的眼神给了建萍无限想象的可能。 建萍的兴致被调起来了,托着下巴看楼下的街水马龙,眼里充满对未来的憧憬。 “最近我们科室的同事经常谈论房价,谁去了哪个楼盘看,谁谁喜欢什么楼盘,哪个楼盘的环境好。听得我都心痒痒的。” 少华呵呵笑,说:“你们同事都是年轻人吗?都喜欢谈房市。” “也不是,中年的居多。”建萍向后倚在少华身上,说:“最近不是房价一直升吗?楼市成了全民关注的热点。” “哦哦,是我闭塞了。在工地里,什么都接触不到。最近房价升到多少了?” “看地段,我听他们说,六千到八千都有。” “这么贵!我们才两千多工资。努力一个月,买不到一平方。粤州的房价真是虚高。”少华咂舌道。 “我们科室的同事也是这样说。不过也有的同事不同意这种说法。他们认为在粤州这种国际化的大都市,房价还有上升的空间。” 不可想象,是世界变得太快,还是自己跟不上潮流!反正少华就觉得是他拖了粤州收入水平的后腿。他颇为无奈地说:“现在的人怎么都这么有钱?六千多一平米,我想都不敢想,看来我们买房的目标又要往后移了。” “唉,别想那么多,命里有时终须有。我们还年轻,以后大把机会。我相信,只要我们努力工作,一定可以在粤州拥有属于我们的房子。”又轮到建萍安慰少华了。 “我听同学说,现在买基金不错,炒股更好。我也想 试试。”少华忽然想起一个多月前,特使来电,说他买基金,有时一天赚几百块。 “这么厉害?会不会是骗人的?照这样说,不工作,专职投资行了。”建萍有点不相信,世间哪会有这种不劳而获的好事。 少华也持怀疑态度,说:“我也说不准,听他是这样说的。可能人家有钱,投资很大也不一定。毕竟他是珠海土着,每年的分红都够他过奢侈的生活。” “好吧,人家会选父母。我们不去攀比这些。只要努力,我们也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建萍站起来,说:“今晚吃什么,我想出去吃。” “又出去吃?上个月才出去吃过。在家里吃吧,我下厨,做你最爱吃的蕃茄炒蛋,怎么样?” “出去吃吧,昨天发了奖金,我想好好犒劳一下自己。”难得和少华在一起,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做饭上面。出去吃,可以顺便逛一下街。 少华拗不过她,只好同意。华灯初上,是粤州最有烟火气的时刻。各大食肆,门庭若市。粤州人,喜欢在下班后,约三五知己,到酒店饭馆盘桓消磨时间。亲友间聚餐或者谈生意,联络感情,都喜欢在饭桌上进行。也有不少像少华这样的情侣,追求情调,逛街吃饭两不误。 大城市就是热闹,生活也方便,能满足人的各种需要。在城市里呆久了,再也不想回农村,晚上乌漆嘛黑的,稀稀落落的灯火,更突显农村的寂静与落寞。大学四年,出来工作也两年,少华已经习惯了这种城市生活。他不敢想象,假如有一天在粤州待不下去,要回到玉城市那种小山城,会是怎样的境况。这也是他觉得比少东好的地方。玉城市太落后了,清汤寡水的生活不适合他。虽然他现在也过着清水活田螺的日子。人就是这样,总会有这种迷一样的自信,时不时会冒出地域的优越感。即使这种优越感毫无根据,也会深信不疑! 情人在一起,总是喜气洋洋。在繁华闹市,霓虹璀璨的夜晚,少华和建萍谈笑风生,边品尝美食边漫无边际地聊天,聊工作的趣闻,聊同事的关系。他们对工作,对生活都是满腔热情。 美食不单能满足口腹之欲,还能缓解心情。少华因为帮助同事而把筹备婚礼的钱赔进去的愁云慢慢消散,建萍脸上又露出了活泼开朗的笑容。年青就是好,很多事都能看得开,目光永远向前看,不会被眼前的琐事所羁绊。 一顿美食就能把建萍的坏心情治愈。少华既欢喜又心痛。作为男人,不能给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她想要的美好婚礼,是不可原谅的。他又想到了特使说的 话,炒股很不错,每天第一时间就是计算又赚了多少,又幸福又刺激。少华决定也搏一下。 “我想,也试一下炒股。”反复斟酌后,少华说出自己的打算。 建萍很惊讶,停下说笑,问他:“你不是一直都喜欢踏踏实实工作,不喜欢冒险的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其实也没多大风险吧,投资少点,试一下水也不错。” 建萍沉默了。安静地喝着椰汁,好一会才说:“你想投多少?” “两千吧。” “两千?差不多一个月的工资!”建萍不敢相信,盯着少华看。 “嗯,就试一下,一跌我就抛。” “这样还好,千万不要恋栈。”建萍提醒少华。 “嗯嗯,我知道的。” 两个都是股盲。没想到,抛也要有接盘侠才行。 “你知道要买什么股吗?你还有钱吗?” “这个可以向特使咨询。钱的话,可能……可能不太够。”少华没了底气,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 “你是想……让我出?” “哦,不是出,是借……呃,也可以说是你先出钱,赚的钱全归你。” 建萍莞尔一笑,说:“说话都不利索。但愿如你所说,真能赚到钱才好!还缺多少?” “我手上的自由资金不多……这个,就三百多块吧!”少华爱面子,绕了一大圈,其实意思就是只有三百多块。还掉书袋,引用工程管理的中术语。 建萍皱了一下眉,说:“不是不可以给你,只是过完年后,弟弟妹妹又要交学费,家里要用钱……你赚钱才好哦。” “那是当然的事,搏一搏,单车变摩托。总要试一次才心甘。” 少华心里已有打算。离放假还有一个多月,过年前有两个月的时间,若股市真如特使说的那么好,就有钱给建萍买戒指了。 吃完饭,建萍到银行取钱,郑重其事地交到少华手里,说:“希望真如所愿,一买就涨。”顿了顿又说:“辛辛苦苦挣的钱啊,还没捂热,就给你了,心疼。” 少华笑了笑,心里也没底,心中又有执念,不试一下总不甘心。 “放心吧,我会谨慎投资的。”最后少华只能尽量安慰建萍。 人生第一次投资,诚惶诚恐,既兴奋又害怕,更多是害怕。拿到钱的少华不敢莽动,先打电话给特使,咨询他什么叫炒股,买什么股票好。 特使听说少华也要炒股,开 心地说:“兄弟,你终于开窍了。按现在的市道,板砖都能飞上天,赶快上车就对了。” “能解释一下,怎么炒股吗?” “这简单,就是低进高出。打个比方,就像贩菜,五毛钱一斤进货,一块钱卖出,赚差价。不过你要有眼光,看准哪种菜更受欢迎,受欢迎的当然就赚得盆满钵满了。” 特使这么解释,少华就明白了。老家隔壁就有个邻居是种菜卖的,当令新鲜的蔬菜一般都卖得比较贵,说明时机很重要。他想了想,又追问道:“你现在比较看好哪几种股票?” 特使想都不用想,脱口而出,一口气说了几个板块:银行、食品饮料、药品、有色金属还有房地产。这几样升值潜力都很大。 少华反复琢磨了一会,下不了决心,干脆说:“这么多,花多眼乱,你就直接说你买什么吧,我跟你算了。” “你准备投多少?” “两千……” “两千?”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好歹也投一万吧!” “刚开始,谨慎点好。”少华不想说没钱,那样太没面子。况且两千也不算少了。 “好吧,保险点,你就投银行和有色金属吧。” “好的,就听你的了。” 懵懵懂懂,怀揣发财梦的少华就这样一头闯进了股市这个领域。初尝股海浮沉的滋味了。 心地说:“兄弟,你终于开窍了。按现在的市道,板砖都能飞上天,赶快上车就对了。” “能解释一下,怎么炒股吗?” “这简单,就是低进高出。打个比方,就像贩菜,五毛钱一斤进货,一块钱卖出,赚差价。不过你要有眼光,看准哪种菜更受欢迎,受欢迎的当然就赚得盆满钵满了。” 特使这么解释,少华就明白了。老家隔壁就有个邻居是种菜卖的,当令新鲜的蔬菜一般都卖得比较贵,说明时机很重要。他想了想,又追问道:“你现在比较看好哪几种股票?” 特使想都不用想,脱口而出,一口气说了几个板块:银行、食品饮料、药品、有色金属还有房地产。这几样升值潜力都很大。 少华反复琢磨了一会,下不了决心,干脆说:“这么多,花多眼乱,你就直接说你买什么吧,我跟你算了。” “你准备投多少?” “两千……” “两千?”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好歹也投一万吧!” “刚开始,谨慎点好。”少华不想说没钱,那样太没面子。况且两千也不算少了。 “好吧,保险点,你就投银行和有色金属吧。” “好的,就听你的了。” 懵懵懂懂,怀揣发财梦的少华就这样一头闯进了股市这个领域。初尝股海浮沉的滋味了。 心地说:“兄弟,你终于开窍了。按现在的市道,板砖都能飞上天,赶快上车就对了。” “能解释一下,怎么炒股吗?” “这简单,就是低进高出。打个比方,就像贩菜,五毛钱一斤进货,一块钱卖出,赚差价。不过你要有眼光,看准哪种菜更受欢迎,受欢迎的当然就赚得盆满钵满了。” 特使这么解释,少华就明白了。老家隔壁就有个邻居是种菜卖的,当令新鲜的蔬菜一般都卖得比较贵,说明时机很重要。他想了想,又追问道:“你现在比较看好哪几种股票?” 特使想都不用想,脱口而出,一口气说了几个板块:银行、食品饮料、药品、有色金属还有房地产。这几样升值潜力都很大。 少华反复琢磨了一会,下不了决心,干脆说:“这么多,花多眼乱,你就直接说你买什么吧,我跟你算了。” “你准备投多少?” “两千……” “两千?”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好歹也投一万吧!” “刚开始,谨慎点好。”少华不想说没钱,那样太没面子。况且两千也不算少了。 “好吧,保险点,你就投银行和有色金属吧。” “好的,就听你的了。” 懵懵懂懂,怀揣发财梦的少华就这样一头闯进了股市这个领域。初尝股海浮沉的滋味了。 第十四章 世事总是以某种巧合呈现出多资多彩而又难以预料的一面。少东想不到在他的谢师宴上会遇到邓启先,这位哥哥少华的小学老师,曾经和青芸姐的恋情轰动整个铜锣村,终于结婚了。新娘子是个怎样的姑娘呢?这引起了少东的极大兴趣。 心之所向,也顾不上以什么身份去参加邓启先的婚宴了,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宴会厅很大,灯火辉煌,宾客的衣着泾渭分明,一看就知道哪些是邓启先乡下的亲戚,哪些是城里的朋友。气宇轩昂,谈吐不俗的自然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城里人。少东如刘佬佬进了大观园,霎时不自在起来,局促手不知往哪放。好在邓启先不客套,介绍时直接说是家里来的亲戚,在谢师宴碰上了,今年刚参加完高考。介绍完还大大的夸奖少东年轻有为,考上华南师范大学,以后为国家培养人才,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事业。大家听完,又是一阵赞美。 少东被邓启先夸得不好意思,忙不迭的摆手,邓老师过奖了,说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旁边的茵茵一直含笑不语,待少东说完,才说:“这么说来,你还是我们的师弟哦?” 由于拘谨一直不敢细看新娘子,茵茵说话了才看清,明眸皓齿,似曾相识的亲切。少东脑子里努力搜寻着在哪里见过,盈盈一笑,如沐暖阳,到底哪里见过呢? “嘻嘻,原来姐姐也是华师大毕业的。”少东笑着应答。 “嗯嗯,有好一段时间没回去了,以后回去可以顺便去探你。” “好啊,欢迎师姐多回母校走走。”少东顺着茵茵的话回答道。 茵茵说完便不再说话,娴静淡雅的坐在邓启先旁,聆听宾客的谈话。一动一静恰到好处,大家闺秀的风范让少东心中叹服。心中想,红楼梦中的薛宝钗也不过如此吧!最近高考完,没什么事,顺便看了姚老爸收藏的《红楼梦》,很容易便想到书中的人物。 “啊啊……这不就是电视剧中薛宝钗的样子吗?”少东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以前看过的薛宝钗的镜头。仔细看还真有薛宝钗的神韵呢,“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雍容尔雅,自然大气,真不输青芸姐哦! 目的已达到,少东起身准备告辞,身旁的王家发拉住他的手,说:“小兄弟,怎么来坐一会就要走呢?” “我那边也有聚会,同学们都在等我呢!”少东指了指门口说。 “既然来了,就吃点东西再走吧!”茵茵父亲说。 “对对,你看我们小邓兄弟的老丈人都发话了。”王家发还是不肯放少东走。 邓启先夹了一块扣肉放在少东的碗里,说:“吃块扣肉吧。” 少东只好重新坐下,边吃边说:“要邓老师夹菜给我,真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前在铜锣小学教书,多得你母亲经常送青菜给我。在那里教书,基本没买过青菜,都是村民这个送那个送的。” “不错哦,那里的村民。”樊国兴赞叹道。 “这个真的会有,农村的村民淳朴,小学老师就是当地的知识分子了。他们对知识分子天然有种亲近感。以前我下乡的时候,去到农村,他们都会送些土特产。什么木瓜啊,番薯啊……经常是满载而归。”许文良补充道。 许文良的话茵茵深有体会,之前到石坪村探邓启先的时候,晚上在村里散步,经常会碰到热心的村民要拉她去吃饭。回广州时,隔离屋的大嫂,婶婶她们前一天晚上就备好番薯,芋头,要她一定带回去吃。茵茵告诉她们,广州市场什么都有得买,不必那么客气。得到的答复总是,那些市场上卖的怎比得上自家种的呢,城里人就好这些杂粮,快带上。 那一次回广州,茵茵像个回娘家探亲的女儿,行李里多了大包小包的土特产。邓启先亲自送她到车站,把托运的行李都安排好了才放心。 现在听邓启先说起以前多得村民们的关照,对眼前的少东又多了几分亲切感,提醒他慢点吃,不必那么急,那边的同学也不会这么快散场。 几句体己话说得少东心里舒服,忙不迭的点头。心里暗忖,好人有好报,邓老师终于找到了他的情感归宿。只是一想到当年轰动铜锣村的和青芸姐的恋情,难免又是一阵唏嘘,有情人终成眷属有时真的只是虚幻的美好,更多的是失之交臂的遗憾。 熙熙攘攘的婚宴一直持续到下午两点多,送走宾客,回到他们温馨的新家,邓启先才有闲暇坐下来休息。这两天真是忙,人被推着走,都没有时间欣赏新房。 客厅宽敞明亮,阳台外面就是清水河,岸边的榕树顶着茂密的深绿,毛茸茸的像一座座低矮的小山。越过榕树,清水河的柔波荡漾在眼前,满目银光闪闪,珠光宝气尽入胸怀,令人赏心悦目,顿时神清气爽。 茵茵爱浪漫,大白天的也开着灯,新式的水晶灯明晃晃的在头顶照耀,在白色墙壁的烘托下,显得更加明亮华丽。邓启先有些眩目,习惯了石坪村泥砖黑瓦,昏黄的灯泡下过日子,忽然置身于新式的楼房里,坐着宽大软绵的布艺沙发上,仿佛是一场梦,真不敢相信这是他的家,是属于他的家啊! 岳父岳母俩老一回到就要进房休息。早上五点多钟起床,化妆,等邓启先来迎亲……纷纷扰扰的一直折腾到下午,是该休息一下,特别是他们都是单位的,习惯午休。 邓启先连日来的奔忙,既激动又紧张,终于可以放松了,却没有睡意,幸福已包围了他,高涨的情绪还没有退潮。茵茵又换上了那件白色的百褶裙,翩翩然如飞舞于花丛中的蝴蝶,活泼,飘逸,青春盎然,黏在邓启先身旁。头发已散开,慵懒的偎在邓启先身上,姣好的面容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是圣洁的雪莲,在雪山之巅,高洁而美丽。 邓启先把玩着茵茵的秀发,轻声说:“不睡一会吗?” 茵茵抱着他,身子向前拢,说:“你抱着我睡。” 邓启先指了指岳父岳母的房间,意思是让她注意影响。 “怕什么,又不是外人。”茵茵嘟着嘴。 真是在大城市长大的,大胆直接得让邓启先应接不暇。若是秀梅,肯定不会这样。不自觉的,竟然想到了秀梅!邓启先心中一颤,暗骂自己不该沉溺过去。心怀愧疚,眼里都是柔情,捏了一下茵茵鼻子,说:“累吗?去睡一会吧。” 茵茵摇摇头,说:“不累。”未几,又说:“你抱我进房间。” 邓启先看了看岳父岳母的房门,弯腰把茵茵抱在怀里,轻手轻脚的往卧室走去。 房间布置素雅简约。除了书架,最显眼的便是衣柜了,整整一面墙那么大,这是按茵茵的要求做的,里面挂的差不多都是她的衣服,什么冬装,夏装,工作服,休闲服,分门别类,五花八门……打开衣柜,就像是打开了另一个世界。 邓启先把茵茵放在床上,茵茵顺势搂住他的脖子。邓启先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压在了她的身上。 “快放手,要注意影响。”抱了一会,邓启先想站起来,指了指外面说。 “不,我就不……”茵茵搂得更紧,嘟着嘴说。 “好啊,小妮子啥时候变得这么调皮了?快放手。” “就不放……” “放不放?”邓启先作势要挠痒痒。 “不……”茵茵搂得更紧。 “啊……”茵茵尖叫声里带着笑。 邓启先趁机站了起来,忙用手指压在唇上,说:“嘘……别吵到你的爸妈。” “都怪你,你以为是我想的吗?”茵茵轻拍了一下邓启先,假装生气。 “谁知道你会那么敏感,反应那么大。” “啪”,又打了一下邓启先。 邓启先嘻嘻笑,脱了鞋,也爬上床。茵茵坐了起来,靠着床头,拢了拢头发,说:“今天开工仪式上你真大胆的,对着那么多人说我们的事情,不害羞的吗?” “不……”邓启先搂住茵茵,说:“我很幸福,想和大家分亨我的快乐。同时也向大家宣布,你是陪我走一生的爱人。这是值得纪念的时刻。” 茵茵轻轻一笑,埋头在他怀里,说:“那么多人都不怕,回到家里就怕了!” “这不一样的,在家里‘怕’是对爸妈的尊重。我们不能太疯狂,反正……”邓启先低下头,捏了一下茵茵的脸蛋说:“以后我们大把独处的机会。” “有吗?你不是说那个陈叔会跟我们一起住吗?” 邓启先一时语塞,茵茵说的问题他并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当时并没有太过具体的想法。今天茵茵提起,确实也是个问题。他不是嫌弃陈叔,只是担心茵茵和陈叔的相处是否可以彼此适应,毕竟两人的生活观念差距颇大,在茵茵到石坪村探自己的时候就已经有所显露。 沉吟半晌,邓启先才开口,说:“陈叔是秀梅最放心不下的亲人,大哥大嫂又在外面打工,于情于理我都不能丢下不管。只是……”看了一眼茵茵,有些内疚地说:“只是委屈了你!” 茵茵倚在邓启先肩上,轻叹一声,久久不语。 茵茵越是不说话,邓启先便越是内疚。他轻抚她的秀发,默默地坐着,不知说什么才好。安慰的语言都很苍白,不如不说,唯有更加的努力,让茵茵过上好日子。 邓启先看向窗外,从床头往外看,清水河的风光尽收眼底。与贯通玉城市南北的新江不同,那里水面宽阔,深不见底。清水河宽不过十米,河底的沙石清晰可见,阳光像洒在水面的钻石,闪烁着粼粼波光。美景怡人,邓启先心情大好,拍了拍茵茵肩膀,说:“你看外面的清水河,水清见底,水边软泥上的青荇,柔柔的在水面招摇。通常会在这些水草底下藏着成群的小虾或者小鱼。” “真的吗?”茵茵的兴致被调了起来,坐直身子,往窗外张望。 “嗯嗯,不骗你。”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去捉些回来养在玻璃缸里,每天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它们在水里游泳……”想到就已经很美好,茵茵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意。 “不用捉,你每天起床,把窗帘拉开,站在窗边就能看到河里的小白条鱼在水里游来游去了。” “那真是太好了。”茵茵仔细看着河里,良久才说:“真好,屋里就能看到鱼。玉城市的环境真不错,没有污染,水都是澄清透明的。” “想不想跳下去游泳。” “才不会那么傻,尽出馊主意。”茵茵拍了一下邓启先说。 邓启先抓住茵茵的手,说:“我们小时候,放学回家,要到河边割猪草,顺便就把澡也洗了。” “回家不洗澡了吗?” “不洗……” “你妈不会骂你不讲卫生吗?” “呵呵,她能骂就好了。”顿了顿,转身对茵茵说:“我爸妈在我读三年级的时候就相继走了。我是跟着哥哥长大的,哥哥十几岁就出去跟亲戚种菜,后来又学了装修。” “想不到你小时候这么苦,难怪你有超越同龄人的稳重。” “呵呵……”邓启先笑着搂住茵茵,说:“想听我的过去吗?” “不想,以后你再慢慢说给我听。现在你已经有我,不会再孤独的了。”顿了顿,说:“我在想,你的事业刚起步,一定要用很多的钱。不如,把我们广州的仓库卖了吧。” “那不行,仓库卖了,我们做家电代理就会很被动,放心,我会想办法的了。” “你还能有什么办法?我看了,你的亲戚都是农村的,能借给你多少钱?资金周转不过来,公司就会陷入停顿。”茵茵不无担忧地说。 邓启先不忍心让茵茵操劳,说:“放心吧,我会想办法的。”见茵茵还是不放心,接着说:“最近我都在看经营方面的书,也了解了一下香港房地产的运营方式。现在普遍都是卖楼花。我打算下一步就是打广告,推销我们的项目,只要名声打响了,以我们现在的位置,应该能吸引到潜在客户。今天请爸爸出席开工仪式就是造势,也是打广告,观众就是免费的推销员。我希望能吸引到大老板来入股,那样我们的公司就有出路了。” 想不到邓启先早有预案,心思缜密,还看得远。不由得感叹道:“可以哦,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能?” 邓启先苦笑,说:“老婆大人,我肩上不仅肩负着对你的责任,还有对朋友的责任。我不能辜负了他们对我的信任啊!再说,我是全副身家都投进去了,不能不慎重。” 茵茵甜甜一笑,低下头,偎依在邓启先身上。 “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市一中什么时候动工建设。如果迟迟没有动工,广告效应一过去,后续的工作就难以为继了!毕竟远离市中心,生活的配套还没建立起来。” “车到山前必有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今天是我们的大喜日子。不说这些了。”茵茵安慰他道。 八月的天气像猴子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艳阳高照,转眼就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从城南的乌鸦山涌过来,不一会就遮住了阳光,天地一片昏黑。远处的天际,山与云已模糊了界线,风打在铝合金的窗户上“哐啷啷”地响。邓启先起床把窗户关上,不一会豆大的雨点便砸了下来。河岸上的榕树摇晃着枝桠,好像随时都有被折断的可能。 茵茵也下了床,从后面抱住邓启先,趴在他肩上看着外面的雨景。 “雨真大,是刮台风吧?” “嗯嗯,应该是,这两天忙,都没看天气预报。”邓启先点点头,眼睛一直盯着窗外看。 广州长大的茵茵对于台风雨司空见惯,看到邓启先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的雨景,心里好笑,忍不住问道:“有那么好看吗?” “有……”邓启先握住茵茵的手,不无感慨地说:“为了今天,我用了二十多年,现在终于拥有了自己的房子,还成了家!以前根本不敢想,有一天我会站在自己的家里,看外面纵横交错的街道隐没在雨景的场景。从今天起,我正式成为城里人了。这里有我的家,我的爱人,无论外面怎样的风大雨大,屋里依然温暖如春。” 原来启先想得这么多,茵茵笑着说:“那你娶到我这个城里的女生是不是很自豪?” “嗯嗯,有点吧!当年读大学的时候,若不是你主动和我聊天,我真不敢想和你会有什么交集!那时我又‘土’又不擅长表现自己,英语也比不上你们,怎么就看上我了?”邓启先顺着茵茵的话回忆起了读大学的时光。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那时确实不显眼,但有一点让我印象很深刻。你那么蹩脚的英语口语,竟然在短短一个学期后有了质的飞跃。这真的很不简单,所以就开始留意你。后来发现你不单学习有冲劲,其他各方面也很优秀,很像我妈说的爸爸当知青时的样子。”茵茵说完,轻轻一笑。 邓启先回转身,看着茵茵,皎洁的脸庞蕴含着一团春意,让人迷离,如氤氲的薄雾,如梦似幻。 “你知道吗?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老天对我真是太好了。总在关掉一扇门的同时又打开一扇窗!刚才看着雨景,我就想,如果现在的我身无分文,还住在老家,看着阡陌交通的田野,雨幕罩天,到处白茫茫的一片,该是多么的迷茫?” “你真多想法……” “你不知道,作为一个一穷二白的农民的孩子,要走出那层峦叠嶂的大山是多么的不容易!现在回想起来真像一场梦,不敢相信。” 茵茵轻声叹息,说:“都过去了,明天会更好的。” “嗯嗯,现在我已经很满足,觉得人生已经完美。你说得对,向前看,一切都会越来越好。”邓启先拉着茵茵的手,说:“今晚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好像都不饿,中午吃得太多了。”茵茵摇摇头,又搂住邓启先说:“我想和你多待一会,聊聊天,我已经喜欢上看外面的雨景了。” 好看的风景都差不多,不同的是看风景的人。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再平庸的风景也会入眼如画,入心如梦,皆因佳人作伴,便是人间四月天…… 第十五章 少东从城里回到铜锣村已经是掌灯时分。从他推开院门那一刻便吸引了全家的目光。少华最是兴奋,没等少东进屋便问他玩得开心没有,干嘛这么早回来,以为还会去唱k才算结束。 姚老爸则不同意少华的想法,认为吃完饭就该回家了,不必去那些闹哄哄的场所。 少东呵呵笑,像是置身局外的人一样,任由少华两父子争论而不置一词。待他们讲完了,冷不防来一句,说:“你们猜我今天见到了谁?” “会有谁呢?谢师宴不就是同学老师吗?难道是见到你喜欢的女生?”少华就是皮,说话没点正经。 “不是……”少东摇头否认。 “除了这些,还能有谁?你平时交往的人又不复杂,一直都是三好学生的模样。快说,遇到了谁,神神秘秘的,吊人胃口。”少华被少东磨唧得心里痒痒的。 “我碰到了邓老师,刚好是他结婚的大喜日子。” “啊,真的吗?去年他下岗的时候还来过我们家,现在结婚了……这会好了,结婚了,终于可以安定了!单身一个人,总是有点不踏实。”端菜从厨房过来的姚老妈搭腔道。 少东的遇见震撼到了少华。寒假的时候才和建萍见过青芸姐,当时就对他们的恋情最终修不成正果而深感惋惜。在少华的眼里,青芸姐就是出类拔萃的美女,是智慧与美貌的完美结合。可能天妒红颜吧,一些美好的人和事,到头来都是风吹云散,飘零蓬断的多!心念及此,不免好奇新娘子长得是否漂亮。 少东仿佛已经猜到了大家的心思,没等少华问起,便主动说:“新娘子很漂亮,和青芸姐半斤八两,各有特色。” “你在学校有喜欢的女生吗?”姚老爸忽然问少东。 “他只会读书,老爸你可以放心,不会早恋的。”少华快人快语,没等少东回答便替他答了。 姚老爸爸呵呵笑,说:“只准你追女生,不允许细佬有女朋友吗?我看少东也不是书呆子,你可别小看你弟弟啊。” “几十岁的人了,还老大不正经,我看少华就是给你纵容坏了。读书就想着拍拖。”姚老妈筷子轻敲碗边,提醒儿子不要听姚老爸的。 “我也只是问问罢了,你又何必那么认真呢?”见姚老妈来真的,姚老爸忙转换话题,说:“今晚的洋葱炒瘦肉不错,我们家的大厨手艺是越来越长进了。” 少华和少东相视而笑,偷偷把碗里的饭扒完,回房间聊他们自己的话题。长大了,都会有自己的小秘密,不喜欢大人过多的介入。 少东往床上一躺,直接睡成个“大”字,睡舒坦了才说:“乱了一天,还是我家的床舒服。” “呵呵,很快就要到外面读书,以后在家的日子就越来越少了。”少华提醒少东。 “嗯嗯,哥……你在广州读大学爽吗?你们宿舍的同学相处得怎么样?会不会有隔阂?毕竟是来自全国各个地区,生活习惯也不同。” “这个倒可以放心,我们虽然来自五湖四海,但大家都经过初中高中的集体生活,适应能力本来就不错。刚开始有点不习惯,慢慢就好了。”顿了顿,说:“至于大学生活爽不爽嘛,见仁见智吧。其实读大学竟争也很激烈,特别是2000年以后,大学扩招,大学生多了,以后找工作只能靠本事,没有真材实学,会很难在社会立足。你读师范的好点,我们玉城市还包安排。” “哦哦,你会不会后悔读土木工程了?”少东问道。 “没什么好后悔的,本来我的性格就不喜欢一眼望到头的生活。人生一世,还是多点经历好。” “听说大学很多同学有电脑,我们没电脑的,会不会很丢人?” “也不会啊,同学的电脑也可以用。只是学编程的时候有点麻烦而已。我打算再做一个学期家教,攒够钱后就买一台属于自己的电脑。” “家教容易找吗?” “也不难,学生会那里也有招家教的信息。也可以到中介那里了解。”说到家教,少华忽然想起有一次在去家教的公交车上遇见了向岚。那天因为下雨,特意提前半个钟,刚好碰到她也上车,穿着吊带牛仔裤,再配上白色t恤,清新脱俗,洋溢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他乡遇故知,这是古人的四喜诗中的佳句。在公交车上遇见向岚,正是应了这一喜。少华内心雀跃,想挤过人群打招呼。 向岚理了理被雨水打湿的刘海,抓住车上的吊环,一直看着挡风玻璃外的雨景。 少华侧身向前挪,没走几步,又有一拨人上来,把过道挤得水泄不通。周五傍晚,学生加上下班的人群,把汽车有限的空间塞得满满当当的,密不透风。要说大城市的特点,这也算得上一大特色吧。听说,bj更夸张,可以脚不沾地被人流架着走。 挤上来的人群刚好挡在了向岚的后面,让少华的努力化作泡影。以当前的人群密度,如果硬是挤过去,应该会惹众怒,想了想,只好作罢。 少华做家教的地方在越秀区的一个高档小区里。每周五和周六晚上,都要坐公交车到那里给一个读高二的男生补课。主人家是本地人,家景优渥,听说每年的分红都有十多万。美中不足的是儿子学习有困难,家里已经给他请了好几个家庭教师,无奈孩子的心思不在学习上,稍有机会就和少华聊明星,聊最近爆火的台湾偶像剧《流星花园》。为了能和他交流上,少华还特意恶补了《流星花园》。好在这不是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大学本来就是各种流行文化的聚集地,大学生对流行文化的追捧,让很多时尚潮流最先在校园里盛行。 想不到做家教还要兼修偶像剧,这可是江苏的同学“宣传部长”没有提到的!不过也是因人而异吧,人家那个是学奥数的,自然没有时间把心思花在这方面。由此可知,做家教都不容易,遇到学习上进的,不知要死多少脑细胞;学习有困难的,又要博闻强记,跟得上潮流。 公交车走走停停,到站点的时候,少华故意停留了一会,希望能等到向岚也一起下车。理想与现实有出入,向岚并没有下车的意思! 大学一年里,见了向岚两次,每次都是看着她的背影,近在咫尺又远如天涯。归根到底,其实还是心理的距离让他最终却步。高中那一次不愉快的经历,让他知道农村与城里人之间那堵无形的墙是如此的坚固。 “你说我一进到大学,最要紧的事是什么呢?” 少东的问题打断了少华的回忆,略略理了一下思路才说:“什么最要紧?当然是学习啦!” “哦……”少东不置可否,好半晌才说:“看来大学也没什么好玩的!” “怎么说呢,细究起来,还是有差异的。大学自主的空间大,更突显自觉学习的重要。一群年轻人在一起,也挺有意思的。”少华安慰少东,让他对大学生活保持憧憬。 “好吧,我想,应该也会有不错的学习体验吧!” 向岚忽然出现在少华的回忆里,让他的思绪有点乱。最近和建萍的关系一直困扰着他。依建萍的要求,少华经常给她写信,生活的点滴,开心或不开心的事情,都诉诸笔端。不得不承认,写信也是一个很好的体验,它与打电话不同,写信更能表达自己的思想情绪,感受更立体亲切,特别是收到建萍来信的时候,从拿到信的那一刻开始,心就砰砰跳,激动喜悦一直到打开信封,感受文字带来的温暖与快乐。从寄信到等待来信,淡淡的牵挂,幸福又美好。可是,一段时间后,少华发现和建萍之间不像恋人,更像笔友。如何突破现有关系,更进一步,是一件颇费思量的事情! “问你一个问题,假如让邓老师在青芸姐与他现在的爱人之间选一个,你说他会首先选谁?”少华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奇怪的念头。 “妖,不现实的事情,没有讨论的必要!”少东不喜欢这些虚无的问题。 “你就当作有这么一回事,想一想,会选谁?”少华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选青芸姐吧!” “为什么?” “感觉两人更合适吧。” “为什么?他现在的爱人是城里人,家境很好哦!”少华想到了伙生为了追到他的女朋友,在屋外淋着雨等她回应的情景。 “哎呀,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邓老师肚子里的蛔虫。”少东有些不耐烦,在他眼里,少华就是无中生有,太无聊。 两个人不在同一个频道上,话说不到一块去,少华兴致索然,回到自己的房间。 时间还早,又是夏天,不知名的草虫叫声断断续续从夜色中传来,闯进少华的房间,声声入耳。田野里的蛙声像比赛似的,谁也不服谁,“呱呱呱”连成一片,聒噪的叫声让人蠢蠢欲动。多么美好的夏夜,山村在微弱的星辉下露出黑黝黝的山脊,也挡不住少华狂奔的激情。 有什么节目呢?少华现在急需活动来释放他青春的激情。 火生在大排档上班,晚上是最忙的时候。鸿明又在热恋中,也没有多余的精力。百无聊赖的翻出以前高中时的日记本,一页页的回味当年青春飞扬的文字。一页页过往的日子,如藏在“月光宝盒”里的时光,重放光芒。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体验,就像过去的我与现在的我对话,互为印证,就像照镜子一样,或开心,或失落,或付之莞尔。 写得最多的是高一的时候,几乎每天一篇。事隔多年仍然能感受到当年的怅然若失。那时脑子里都是向岚的影子,她的一颦一笑,甚至是那高冷的样子,都有神秘不可拒绝的吸引力。原来暗恋一个人是如此的身不由己! 少华满怀唏嘘,放下日记本。扉页上的一行蝇头小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是一个电话号码。仔细辨认,原来是向岚家里的固话。想不到竟然有她家的电话,少华也是大感意外。脑子里搜寻着过去的点滴,竟然找不出半点影子。反复斟酌,最有可能的是文艺晚会排练时向她要的号码。 唏嘘,惆怅,过去的时光如过电影般在脑海里浮现。 一个人,上到楼顶,眺望远处。在空旷的田野远处,是层峦叠嶂的山峰,夜色下如泼墨般凝重。在山的更远处,村子的西南方向过去,就是城里。那里藏着他的青春少年事。生活着一位曾经牵绊着他情感的女孩。 人都是这样,特别是年轻的时候,听到幸福美好的事情,很容易也牵引起自己的美好情愫。少华受邓老师的影响很大,一直以来,邓老师都是他的偶像。今天听少东说到他结婚的温馨场面,引起了他的心潮波动。也希望自己有段美好的恋情。 鬼使神差,少华拨通了向岚家的电话。拿起话筒的那一刻,心“呯呯”直跳,硬着头皮等待对方接电话。 “喂,你好,揾边位?”接电话的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还好,不是她父亲接,少华定了定心神,说:“阿姨晚上好,请问向岚在家吗?” “你好,她去洗澡了,你是?” “我是她的高中同学。” “哦……”停了半刻,又问:“现在在哪里读书?” “在华工读土木工程。” “这么巧,向岚也在华工。”声音明显热情了起来,你等一下,她很快就出来了。 “嗯嗯,好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阿姨问得很仔细,先是问名字,再就是问家住哪里,爸妈做什么工作。少华都一一如实回答。答完了,心里好生纳闷,又不是相睇,干嘛要问得那么详细? 好不容易等到向岚出来,听到她接过话筒,少华的心又“呯呯”跳了起来。 “喂……你好!”听得出向岚正疑惑是谁打电话给她。 “你好……”少华竟然笨拙得不知说什么好! “你系……” “听得出我系乜谁吗?”终于找到切入口。 “你系……嗯……猜唔出!” 已经很久没见,加上一紧张,脱口而出的就是广州话,口音有变化,向岚一时想不起是谁。 “我是少华……”又转到了普通话。读大学后,因为同学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经常是普通话和广州话来回切换,不自觉的就脱口而出。 “啊……”话筒里传来向岚移动位置的声音。少华的回答明显惊到了她,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母亲。为了不惊动母亲,向岚忙接着说:“好耐唔见,依家系边度读大学。”一口纯正的广州话,配上脆生生的声音,悦耳动听。 “你猜……”少华故作神秘。他已经知道向岚和自己同校,故意让她猜。 “又猜?我点知你系边度读喎!”向岚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 少华一激灵,认识她那么久,第一次发现她也会这么容易发笑!高冷,一直是她给人的第一印象。本想告诉她,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有缘的话,自然会相见,不如聊点别的吧。 “最近的韩剧《蓝色生死恋》很火,校园里到处是这部剧的主题曲。一听便知他们又是在追剧了!” “这么巧,你们学校也在追这部电视剧?” “嗯嗯,现在网络发达,什么事都很快传遍各个旯旮。”少华故意把“旯旮”说得很重。 听了少华这样说,向岚也不好意思再问他在哪里读书。只好顺着他的意思说:“蓝色生死恋好是好,只是觉得节奏太慢了,有时没空看,拖得太久。” “电脑看也不错,我们宿舍都是租光碟回来看。” “我还没看完,断断续续的。” “慢慢看,后面很揪心。恩熙在尹俊熙和韩泰锡之间的选择真是很恼人。” “那只是电视剧,现实生活哪里有这么磨磨唧唧的恋情。” “可能是花多眼乱吧!” 向岚不出声,算是默认了他的看法。为了不冷场,少华继续说:“以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有好的一面,定了也就定了,省却很多烦恼。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现在也一样吧?” “现在,大家变得浮躁,谁还有耐心去感受对方的感受?别的不说,就从我们年轻人的交流方式就可以窥见一二。写信的人越来越少,熬不过那漫长的等待,有什么话都是打电话,或者上网聊。交流越来越便捷,情感也越来越贬值。”少华一口气说完听起来很堂皇的长篇大论。这也是他最近的感受,从写信给建萍开始,体会了书信交流的不一样的感受,到去做家教时,和比自己更小的,自诩为新新人类的网络一代的高中生交流,强烈的对比,让他感受到了信息时代除了方便交流外,还迅速改变人的思想,一切都追求快,思想越来越没有深度。最明显的就是偶像剧《流星花园》,那几个主演,哪一个有深度,却俘获那么多年青人的心! “睇唔出你咁有深度喎。”向岚故意说“深度”,调侃的意味浓厚,声音中的笑意隔着话筒都能听出。 少华呵呵笑,不置可否。两人又天马行空地聊了一会才挂电话。 放下电话那一刻,如释重负。话筒湿濡濡的,手心竟然满是汗。是紧张吗?不全是。一切都过去了,就当作是对那段青涩岁月的祭奠吧!少华伸了一下懒腰,拍拍额头,为今晚的“大胆”而高兴。可见,很多事情都要去做才知道况味,一味地停留在想象,只会增加更多的臆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还是美好的多,多交流,多勾通,彼此了解,彼此关心,生活的阳光便会普照大地。 爸爸妈妈年老了,这次少东考上大学,以后就他俩老在家,晚上吃饭都只能对着偌大的庭院。昏黄的灯光,空旷的大厅,想想就觉得孤独。少华为自己的疏忽而感到羞愧。长大了,应该学会关心自己的父母,他们才是我们最亲的亲人! 厨房里灶火正旺,是姚老妈在为大家煲水洗澡。少华走进厨房,说:“妈,让我来吧。” 姚老妈一脸惊喜,额上的皱纹也好像淡了很多。慢慢站起来,说:“你来就你来吧。” 短短几句话,简单又平淡,却有温暖在心间流淌。亲人之间,关心其实也要说出来。这是少华打完电话后的领悟。总之,行动总比空想好! 开学后,一定要约建萍出来。既然选择了,便只顾风雨兼程。晚上,少华躺在床上,暗暗下定决心。 第十六章 大二是最美好的时光,一方面已经很熟悉周边的环境,和同学们的相处也越来越融洽;另一方面离毕业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正是花好月圆,人生得意的时候。 回到学校的少华,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约建萍来玩。他已经计划好,等建萍来到,便请宿舍的兄弟们到外面吃饭,算是正式宣布恋人关系。 电话打过去,是同宿舍的女生接,说建萍刚好和男朋友出去,问他是谁,等她回来再复电话给他。 女生的话让满怀期待的少华瞬间如堕冰窖。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心里酸溜溜的,原来这就是吃醋的滋味! “哦,也没什么事,待会再打过去吧!”少华满是失落。 挂了电话后,心里满不是滋味。虽然一直都知道建萍还和那个男生在一起,她在信中也有提到,但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还是难以接受。 一个人,在校园里晃荡,喷泉在灯光的照映下,绚丽多彩,像夜色下盛开的花朵。美丽的校园,氤氲着自然与书香糅合的浪漫,美好的夜晚,更像一首浪漫的情诗,牵引着美好的遐想。夜景越美,少华就越失落,花好月圆有时候更让人落寞。 转了一圈,回到宿舍便迫不及待的打电话过去。又是宿舍的女生接,得到的答复是建萍还没有回来。 心情跌到冰点,期望越高,失望就越大。郁郁寡欢的爬上床,躺在床上看天花板。 寝室的同学陆续从自习室回来,看到少华反常的安静,书记忍不住问他今晚不去学习吗?这么早就睡觉了? 少华沉默不语,待书记放好书,坐下来喝水时,才突然来一句,有啤酒吗? “冇有喎,我哋平时都唔饮嘅,边度会有啊?”顿了顿,转过身来,问:“点啊,心情唔好,想借酒消愁啊?” “系呀,系呀,我生情唔好鸭。”宣传部长江苏的同学鹦鹉学舌的塑料粤语,逗得宿舍的人都笑了起来。经常是粤语和普通话夹杂其间,或者只是普通话的音调变化的土味粤语,让人无语又搞笑。 老学究湖南的同学一本正经地说:“你们这些无良的家伙,人家都这样了,你们还好意思在这里调侃。” 嘻嘻哈哈的气氛霎时安静了下来,大家该干嘛的干嘛去,很快就恢复了平常安静又有条不紊的大学生宿舍常态。 “按我说,我们就该让少华同学痛痛快快地醉一次,一醉解千愁嘛!”老学究刚把同学们的激情说下去,又来煽风点火。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何况又是一群年轻人在一起,恨不得有个放纵的由头。 谁去买酒?这是摆在面前的头等大事。大家互相推诿,都怕被宿舍管理员发现。纷纷攘攘吵了一阵,便没有了下文。最后一致通过的是,下次找机会出去饮一次劲的。讲来讲去,变成不知到底是想让少华解愁,还是他们自己想喝啤酒! 少华继续躺着,任由同学们嘻笑吵闹,不置一词,好像是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周围的纷纷扰扰都与他无关。等到大家忙完,准备睡觉的时候,他又爬了起来,拿起话筒,踌躇半晌,又放了下来。问什么呢?明知他们出去了,还要问什么?自己到底又想知道点什么呢?想知他们去哪里?好像自己又没有这个权利,毕竟建萍到现在也没有承认自己是她的男朋友!约她来学校玩吧,现在又没有这样的心情。勉强要打电话,不如不打! 少华的反常,同学们都看在眼里。化州的同学秘书恋爱经验最丰富,一看就知他就像以前的自己,又想打电话,又害怕更大的失落。起床拍了拍少华的肩膀,说:“主任,系唔系之前来我哋宿舍嘅女生让你牵肠挂肚啊?” 不愧是情场失意的“高手”。三言两语就说到了少华的心坎上!令他无法回避,情感的堤坝瞬间崩溃,毫无抵抗力的把今晚的情感波折和盘托出。 同学们静静地听少华讲完,黑暗中尤显寂静。大家也没什么经验,一时不知怎么安慰他。 秘书是最能体会少华的失落的人,大一的时候就是他集全舍的200卡给心仪的女同学打电话,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那女生始终是若即若离,到最后不了了之! “主任,睇来佢都唔系好钟意你喎,不如尽早放手,天下何处无芳草呢!”秘书的粤语带有化州口音,像大舌头那样,有些字发音不清,让人听得很费劲。 特使却不赞同秘书的建议,说:“呢啲嘢好难讲嘅,或者系佢想考验下我哋主任都未定呢?如果唔系,做乜寒假个时会来揾主任啊?” 特使是在珠三角长大的,见多识广,思考的角度也不同。少华听完他的话,心里一下子亮堂起来,沉寂下来的心又开始活跃。 “按你说,我应该怎么做?”少华从床上坐起来,想听听特使的意见。 “咁我就唔知喎,我都唔拍拖嘅。”说到具体行动,特使却一片空白。 “主任,你问他这些,不如问什么游戏好玩,电脑才是他的恋人。”宣传部长说话总是风趣幽默,嘻嘻哈哈的。 “我觉得你不如直接啲,就好似你教我嘅,在佢面前自弹自唱,以歌传情。到时睇佢点反应仲好,如果佢都冇意思,咪放低得啰。反正你又唔系冇人钟意,我睇学生会嗰个吴莉就几钟意你嘅。”书记翻了个身,越说声音越低,几近呢喃。 又提到那个吴莉!少华清楚书记的心思,每次他都是小心翼翼的,害怕不小心触碰到书记敏感的神经。今晚能主动提起,自是为了宽解少华! 上学期吴莉三天两头的来找少华,不是说去看电影,就是出去逛街。每次见到她,少华都要拉上书记。吴莉也不避嫌,照样腻着少华不放,令他好生尴尬。北方女生的豪放可见一斑,好恶都很明显。唯有少华夹在两个人之间左右为难。他也曾明确表示俩人不合适,书记才是真心喜欢她,以后不要再来找。吴莉总会说少华欠她推荐去做家教的人情,要他陪一下都不行,忘恩负义。搞得少华好生为难。不得不说吴莉很厉害,死死的拿捏住了少华不愿欠人的软肋。 为了消除书记的疑虑,少华趁机表明心态,说:“我和吴莉是不可能的,你是我的兄弟,没理由夺兄弟之爱。” 听了少华的表白,书记拨云见日,心里积压的石头总算落了地。语气也轻松起来,说:“主任,听我的,去试一下吧,省得在这里自己折磨自己。” “对对,书记这主意不错,直接又浪漫,到时不知会迷倒多少医大的女学生哦!”又是宣传部长在撺掇。 “是哦,你弹吉他唱情歌的时候真帅,我若是女生的话都会爱上你!”秘书也在一旁添油加醋。 原本不敢尝试,被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怂恿,少华的心开始松动,问道:“若是要唱歌的话,你们觉得唱什么歌合适?” “黄家驹的《喜欢你》,够直接。” “刘德华的《爱你一万年》也不错。” “林子祥的《分分钟需要你》。” 同学们像接力赛一样,一首接一首地报上歌名。香港流行曲对内地的影响可见一斑。经济的发展,是文化繁荣的物质保障。 “还有周慧敏的《最爱》…… 没法掩盖这份情欲盖弭彰 这一刹情一缕,影一对人一双 那怕热炽爱一场……” 秘书顺便把歌词也唱了出来,想不到他深情起来也会唱情歌! “这首歌歌词写得好,旋律也很动听,不错。”少华赞同秘书的推荐。 “那就行动吧!”书记又催促。 以上次打电话给向岚的经验,少华明白凡事只有试过才知道,现在同学们又一再怂恿,免不得也蠢蠢欲动了。 “好吧,试就试一次。不过……”少华迟疑了一会,说:“要我一个人大老远跑到中山医去自弹自唱,想想就有点发怵!” “这个好办,到时我们陪你一起去……”书记很爽脆。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 “为兄弟两肋插刀,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书记说得豪气干云。除了帮兄弟,他也希望少华能追到心中所爱,这样他喜欢的吴莉就该死心了。 越夜越精彩,年轻的心时刻蓬勃着火样的热情。在少华宿舍的同学激情洋溢地为他出谋划策的同时,建萍宿舍也不安静。才一进门,同学就告诉她有男生打电话过来找了她两次。 “有说他是谁吗?”建萍放下背包,随口一问,便进阳台洗漱。 “我问了,他不说。” “哦……”建萍边漱口边想到底是谁。自己的男性朋友不多,最有可能的是少华。心念及此,急急的把内务搞定,从书桌下摸出200卡给少华打电话。不巧的是200卡的余额已用完。只能放下电话,回到床上。 “怎么了,200卡没钱了吗?”同学问。 “嗯嗯……” “我这里有。”睡在下床的小叶说。 “不用了,应该也没什么急事。”建萍躺在床上说。 “今晚去哪里玩了?这么晚才回来。那个男生好像挺关心你的。”小叶继续问。 “还能去哪,不就是到学校的小树林里卿卿我我吗?”门口的小陈调侃道。 “你才去小树林,死丫头,越来越癫了。”建萍没好气地说。 小陈咯咯的笑了起来,说:“那你这么晚回来,去哪里了呢?” “冯平的老乡生日,出去吃饭,完了又去唱k。”建萍慢条斯理的说。 “这么好啊,又不带点吃的回来给我们。”小叶抱怨道。 对面卓号胖妞的女生也加入来,说:“生日蛋糕带点回来也好啊,我喜欢吃软糯的奶油。” “你还吃?变胖了没人要你,让你变成老姑婆!”同学们的矛头转向了胖妞。 “没人要就没人要,本姑娘还不稀罕呢!我们的美女建萍不一样有烦恼吗?一个人自由自在的也没什么不好。” 胖妞说得不错,自从寒假少华向她表明心迹后,便陷入了困扰中。她一直没有对外人说,想不到今晚竟然给胖妞说了出来。看来女生都是敏感动物,总能从细微的变化中捕捉到情绪的差异!为了防止火烧过来,建萍忙撇清道:“哎,胖妞我可没惹你哦,怎么又牵上我了?” “呵呵,我仅是举例,与你和冯平拍拖开不开心无关。我们的系统解剖学的老师不是说过吗,作为医学专业的学生,凡事都要以具体实例为支撑。” 真是越描越黑,建萍干脆冷处理。宿舍一下子静了下来。安静了一会,便有人轻声的发笑,慢慢的,全宿舍都开始偷笑。 “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聊,半夜三更的拿人家取笑。”建萍没好气地说。刚才听小叶说那男生挺着紧自己的,已猜出应该就是少华。上学期一直困扰的问题又再次浮出水面。答应冯平的追求,完全是出于心软,真正的感觉没有多少,也是刚上大学情感的空虚的产物。偏偏少华又在她刚答应冯平后追她,让她左右为难。想着用时间作缓冲,以后再慢慢淡出和冯平的关系,她不想伤害冯平。 两人虽然确立了关系,但也仅仅是象征性,平时连拖手都没有。冯平也很老实,就是陪她去自习室学习,最多就是一起去饭堂吃宵夜。这当然无法符合建萍心目中男朋友的想象。不过这样也好,太过热烈自己可能也应付不了。 和少华一直维持着通信,每次读到他的来信,那苍劲有力的字体都会让她心“呯呯”直跳,加上那富有哲理的语言,分析问题的逻辑思维,宏阔的国际视野,让她看到了一个21世纪的大学生该有的全面。她曾在春花烂漫的时候,边读来信边流泪,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饱含着感情,肆意的坦露自己的情绪。当然,这些都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这样,在她的回信里,是不会写这些的,那样太瘀了。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对他的依赖。 今晚冯平硬是要带建萍去参加老乡的生日庆祝,其实她也想到是想介绍自己给朋友们认识,算是走进他的生活。看着冯平越陷越深,建萍就越来越心慌,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唱k到中途便提出要回学校。 在少华与冯平之间,建萍心中的天平无疑是倾向少华的。只是现在这处境,如何与冯平说呢?感情的事情,真是太难了,尚未体验到恋爱的甜蜜,先尝了它的苦涩! 女生的心思都是细腻的,这也容易造成面对问题时难以下定决心。此时的建萍真希望有个人帮她想办法,如何在不伤害冯平的情况下抽身。 “大家能不能……帮我想个办法……”建萍字斟句酌的,想了好一会才说:“我还是不能对冯平产生那种心动的感觉,怎么办?” 建萍的话如投入了一个震撼弹,宿舍霎时沸腾起来。睡在门口的小陈忙示意大家安静,宿舍管理员来就麻烦了。 下床的小叶惊呼道:“都拍了一个学期,还没有感觉?”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我骗不了自己!”建萍一声叹息。 “那当初你干嘛要答应他?”小叶穷根究底。 “我也说不清……当时他死缠烂打,我……被他打动了吧!想着试试就试试吧。但是,真没有那种感觉。”建萍若有所思。 “唉,你也真单纯,感情的事能试吗?你这样反而更加麻烦,对方越陷越深的话,你拿什么安抚分手时的失落?”胖妞在旁搭腔道。高手在民间,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一出口便令人刮目相看。胖妞今晚已经两次让建萍惊讶了。 胖妞说得没错,建萍越想越心惊。今晚冯平还带她去见老乡,回来的时候,内心就有些不安,被她这么一说,就更加担心了。 “那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直接说吧,不然的话,越拖越麻烦。”小陈不假思索地说。 “我怕太直接会伤他的心。”建萍有些迟疑。 “你现在不说,以后分了,岂不是更令他伤心?”小叶反问道。 “唉,我也明白你的思想,只是不知该怎么开口!”建萍叹气道。 “那就冷落他吧,让他知难而退。”小陈就是点子多。 “嗯嗯,这个办法最好。”建萍赞叹道。终于找到实用有效的方法,建萍一身轻松。 宿舍慢慢归于平静,明天还要上课,大家都习惯早睡。虽然上了大学,个人自由安排的时间比中学多,但课业压力一点都不减轻,有时甚至比中学还更甚。在着名的学府,汇聚了全国各地的尖子生,竟争压力可想而知。 夜静更阑,如水的夜色从窗外漫延进来,大地一片宁静。放松下来的建萍却没有睡意,躺在床上,浮想联翩。从小时候和少华在铜锣村一起长大,上山砍柴,经常拌嘴,到后来读初中,坐他的车尾上学,一直到现在,他向自己表白,真可以算是青梅竹马了。她喜欢少华俊朗的外表,性格开朗潇洒,积极向上,和他在一起,时光都是温柔的。枕头下都是他写给自己的信,每一封她都保存得很好,没事的时候便拿出来看看。 今晚和冯平出去参加老乡的生日聚会,让她想起寒假时和少华去火生亲戚的大排档聚餐时的情景。当冯平向朋友介绍自己时,建萍明显感到内心的抗拒,活动的过程中,两人的互动真是“相敬如宾”,找不到心灵的契合感。同样是出去玩,和少华就没有这种感觉,身心很放松,甚至还有些依赖感。两相对比,建萍更加清楚自己真正喜欢的是少华。现在才明白,两个人的相处,感觉很重要,自然舒服是第一条件。 同一片星空下的不眠人还有少华。听了同学们的怂恿,内心蠢蠢欲动,想着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弹自唱,既忐忑又激动。 长这么大,第一次为了追求自己的所爱而做这么大胆的突破,少华努力搜寻着什么歌最适合唱。同学们推荐的歌不是偏摇滚就是太正经,他喜欢抒情浪漫的多点。现在年轻人都喜欢看偶像剧,喜欢浪漫,《流星花园》不是很红吗?它的主题曲《情非得已》就很不错。想到这里,少华满怀激动,庾澄庆深情的嗓音不自觉的在心里流淌……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 一双迷人的眼睛 在我脑海里你的身影 挥散不去 握你的双手感觉你的温柔 真的有点透不过气 你的天真我想珍惜 看到你受委屈我会伤心…… 第十七章 世事无常,总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昔日少华给书记出的点子,现在用到了自己的身上,山回路转的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周六的夜晚,天气晴朗,地处南方的广州城暑气还没消。少华一身短装打扮,配上最心爱的篮球鞋,阳光帅气。背上吉他,身后跟着宿舍的哥们,浩浩荡荡的向中山医进发。 年轻人易冲动,少稳重,但也比成年人多了几分冲劲,锐气十足。 中山医科大学校园相对华工面积不大,但绿树成荫,民国时期的建筑保存完好,中西合璧,扑面而来的朴拙自然的气息,令人印象深刻。 少华在寝室兄弟的簇拥下,迤逦来到建萍的宿舍楼前。支起乐谱架,轻扫琴弦,准备就绪,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抬头看同学,他们正站成扇形围着自己,目光所及都是殷切期待的眼神。 “你们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行吗?搞得我挺紧张的!”少华叹道。 “没事,没事,你随便弹就行了,我们不打扰你。”宣传部长笑着安慰他。 “我是不是特别傻?”少华有点怀疑自己。 “怎么会呢?你做了我们敢想而不敢干的事情,在我眼里,你就是我们的偶像。”书记一本正经地说,眼里还带有羡慕的目光。 “我开不了口……”少华扫了一下琴弦,有点为难地说。 “这有啥难的,我哋撑你。”宣传部长的塑料粤语总是让人忍俊不禁。 “大胆唱就行了,有啥难得过高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老学究湖南汉子说话都有股子辣味,直接火暴。 老学究的话让少华想起高考百日冲刺的时候,廖仕壮因为紧张失眠,陪他到乡下外婆家玩的情景。那里山高林密,进村要经过一段连绵的坡道,翻过山岭再下坡。黄泥路尘土飞扬,路边长着数不清的杂树,偶尔出现一两棵遮天蔽日的黄榄树,挺拔的树干如伫立的卫士守护着山里的村民。村民们祖祖辈辈都在山里刨土,用汗水浇灌生活之花,让它开出向往的花朵。进村的路就是村们一生的写照,每一步都不容易,是甘苦杂陈的人生。他们不怕苦,不畏难,捱得住山乡生活的清贫的精神曾经深深地影响着少华,令他浮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直至高考的爆发。 现在少华又再次面临心理上的一道坎,如何在陌生的环境面对陌生的人群开唱。他在努力说服自己,就如翻过一条条山脊的山民,用刚毅的行动去克服眼前的一道道的“山梁”。他仿佛看到廖仕壮的外婆,坐在老屋大门的门槛石上,布满皱纹的脸上洋溢着平和慈祥的微笑,犹如那天在回校时看到的斜阳照在榄子树上洒下的一片金色,温暖静谧的景色很快便慰平了躁动不安的心。历经生活磨难的人,经过岁月的沉淀,安静如山的慈祥便是一个力量,是一种淡然面对一切困难的心灵力量。再次忆起山民们那种朴素的,坚毅平和的精神风貌,让少华重新充满了力量,拨动琴弦,一首谢霆锋的《我们这里还有鱼》的前奏变魔术似的从指缝间流淌出来。动听的旋律,温暖有力量的歌词,恰好契合少华现在的心情。 我以为冬天是最美丽的季节 冷冷的溪边有你还有鱼在水里 一对对很自在 一对对很相爱 让人想到未来 是不是你也和我一起在寻找 那种鱼只有幸福的人看得到 谁用爱去拥抱 它就在周围游 陪你一直到老…… 旁边的书记听到不是事前准备好的歌,忍不住嘀咕道:“不是说好唱别安的《喜欢你》先吗?怎么来谢霆锋了?” “其实呢首歌都几好啊,青春活力,很适合弹吉他。”秘书更喜欢少华临时改的歌。 “好听是好听,只是和我们今晚来的目的不太贴切!”书记还是坚持己见。 “管他那么多,好听就行了。说不定有女生听主任唱这首歌后,喜欢上他呢?” 真是不可理喻,书记在一旁翻白眼,说:“有你这样到处撒网的吗?人家主任早就有喜欢的人了。搞到人哋好似花花公子咁!”书记一心急,崩出一句粤语来。 “呵呵……我的意思是主任唱得太好了,根据逻辑推理,存在有女生喜欢我们主任的概率。”秘书真能辩,把话题硬生生的扳过来! 大家都明白秘书是在强词夺理,也不和他计较,关键是少华唱得太好,无暇顾及其他。 夜色朦胧,花香氤氲,平添了几分浪漫。听到有人弹唱,周围的同学慢慢的聚拢了过来。一曲毕,同学们都报以热烈的掌声。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少华,高兴地说:“我见过他,上学期来我们学校打篮球,投篮超准。” “哦,对啊,难怪这么面熟。” 少华听到有人议论自己,羞涩的低下头,只顾着翻歌谱,一首接着一首唱。同来的兄弟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也有些怯场,围着少华与大家一起听歌,完全忘了来这里的目的!毕竟还是阅历少,面对多人的场合有点hold不住。 楼上建萍的宿舍听到待地嚷嚷道:“刚好我的鼠标灵敏度不够了,看有没有好一点的鼠标,去淘一个回来。上次给一位师弟捷足先登,这次我可不会那么仁慈的了。”说完还轻轻的跺了一下脚。 “去啰去啰,婆婆妈妈,等阵又系得个桔!”有人比小陈还心急,边说边往外走。不用问,又是胖妞。俗话说“心宽体胖”,用在胖妞身上就一点都不合适。她不但心思绵密,平时还是个急性子,说话办事风风火火。 “建萍,你不去吗?上次听说你要买的小熊猫被人抢了,今晚去看看还有没有。”小叶在一旁催促。 “不急,你没看胖妞都站在走廊里没动了吗?”建萍边说边站在镜子前梳头发,如云的秀发像瀑布一样披在肩头,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小叶看向门口,果然如建萍所言,胖妞正站在走廊里往下看。旁边还站了一些隔壁宿舍的同学。 “有什么好看的?”小叶跟在小陈后面也出了门。 刚出门口,小陈便嚷嚷道:“建萍快来,有位帅哥在楼下自弹自唱……” “切,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学校饭堂前不是经常有乐队表演吗?”建萍不理她们,依然在镜子前梳头。 女生心烦的时候喜欢摆弄头发,所谓三千烦恼丝就是这个意思。长短不一的发丝就像凌乱如麻的思绪,想借助木梳把情思理顺。所以佛门都以剃除须发为受戒出家的标志。香港歌手梁咏琪更是以剪短头发明志,一首《短发》唱出了多少失落女生的心声。 冯平又约她出去,最近已经拒绝了他好几次,依然不依不饶。今晚已经买好了电影票,是建萍很喜欢的导演冯小刚拍的《大腕》,主演葛优,关之琳。一个幽默,一个美,听看过的同学说很值得看。到底去不去呢?女生面对抉择的时都很容易有“向左走,向右走”的困惑! “唉,如果少华在就好了!”建萍不由的内心轻叹。 “建萍,快出去看……”小叶走进来拉着她的手,激动地说。 本来心里凌乱,对外面的世界不感兴趣的建萍被小叶反常的表现吸引,挡不住好奇心,也跟着她来到走廊里。 “你看声音溢于言表。 “你呀,真是大花痴一个!”建萍笑着点了一下小叶额头。顺着她指的方向向下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真是太不可思义了,刚刚心里念着的人竟然就在眼前! “怎么样,不再说我是花痴了吧?”小叶趴在围基上往下看。 建萍没有回答,痴痴的,竟有热泪在眼眶里打转。爱一个人,原来是这样的,没见的时候牵肠挂肚,见到了,又满腹委屈,皆因思念太切啊! “喂喂,是不是被帅哥迷上了,我告诉你,这个帅我喜欢,谁也不要和我抢!”小叶伸手在建萍面前摆动,故意逗她。 建萍轻拍小叶的手,说:“我没戴眼镜,都没有看清呢。” 事实上,建萍早就看出是少华了。对他太熟悉了,他的一举一动闭上眼睛都能想得到。 “没戴眼镜就到楼下看,听听帅哥唱什么歌。”小叶挽着建萍向楼梯走去。 “你们俩等等我……”胖妞和小陈紧随她们也下了楼。 少华穿着白色的球衣,深蓝色的球鞋,斜挎着吉他,站在具有南国风情的大王椰树下,边弹边唱的情景颇具美国乡村音乐的韵味,欢快清新还有点浪漫。 夜色、音乐、灯光下树影婆娑,空气中偶然夹杂着清幽的花香,多么美好的夜晚。建萍站在人群里,痴痴的看。很早就听少华说跟鸿明学吉他,一直没听过他弹,想不到会在这样的场合听到他弹唱!美妙的和弦,温柔醇厚的声音,让听歌的人如痴如醉,难怪孔子认为音乐具有教化的作用。 心里想念的人竟然以这种方式出现,沉醉过后,建萍不由得满腹狐疑。心里嘀咕着,怎么千里迢迢的跑来这里唱歌?来也不提前通知!纵有诸多疑问,也不便打断少华,只能等他唱完再说。 少华脸皮薄,不敢有太多的话,只是一首接着一首唱,把一个求爱的演唱变成了艺术生的路演!同来的兄弟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站在他旁边一起听歌。来之前说得天花乱坠,仿佛少华的幸福都包在了他们身上,真到了现场,个个都变成了少华的保镖,只会看着观众不说话。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想象的东西都是很完美的,真到了现实生活,一切都会变味。 少华心里着急,又无可奈何,只能用余光寻找建萍的身影。一边唱一边生自己的气,怎么来到这里就不敢表白了。之前想好的台词一句也用不上,程序全变了!本来应该是先说明来意,今晚是唱给他心爱的女生听的。到了现场却不敢唱,好不容易过了心理关,却又忘了开场白,直接拎起吉他就开唱! 看到少华只顾着唱歌,书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提醒此行的目的。其实少华何尝不想呢!只是现场与想象有出入,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听;没想到自己会如此怯场,更没想到建萍会不会到现场来听?恋爱会让人变笨,看来真是不错,直接把一个理工男变成近乎白痴。应该提前通知她才对,却又想着给她个惊喜,世事都是难以两全其美! “是庾澄庆唱的《情非得已》。”唱了好半晌,终于停下来,和观众互动。少华也借着说话的空隙快速扫视一遍人群,希望能找到建萍的身影。 “啊,是我喜欢的歌曲,最近大家都在听这首歌。”小叶激动得嚷嚷起来。 少华循声望去,恰好碰上建萍看过来的眼光,四目相对,欲言又止。 “我看到她了……”少华内心狂欢。人也轻快起来,感情也更加投入。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 一双迷人的眼睛 在我脑海里你的身影挥散不去 握你的双手感觉你的温柔 真的有点透不过气 你的天真我想珍惜 看到你受委屈我会伤心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 唱到忘情处,少华抬起头直视建萍,火辣辣的眼光令几米外的她都能感受得到眼睛里的火,红霞满脸颊。 站在少华后面的书记也发现了建萍,用手肘撞了一下他的腰。少华只是微笑着唱歌,不理书记的提醒。 小叶听到少华唱自己喜欢的歌,拉着建萍就往前挤,一边挤一边说:“各位借一下。” 前面的同学不明就里,竟也让开了一条道。好不容易来到第一排,小叶笑嘻嘻地看着少华笑,笑得他心里直发毛,手指一滑,掉了一个音。忙敛神静气,找回节奏。 一曲毕,场上爆发如潮的掌声。都是年轻人,又是热播剧的主题曲,很容易就引起共鸣。建萍也笑眯眯的拍手,眼里都是鼓励与肯定。少华心里大悦,底气更足。得到喜欢的人的肯定就是最好的奖赏! 看到了建萍,少华临时又改变曲目,变成更直白的林子祥的《分分钟钟需要你》。 愿我会揸火箭带你到天空去 在太空中两人住 活到一千岁都一般心醉 有你在身边多乐趣 共你双双对好得尺好得意 地暗天昏当闲事 就算翻风雨只需睇到你 似见阳光千万里 有了你开心d乜都称心满意 咸鱼白菜也好好味…… 歌词直白,粤语歌韵味十足,旋律轻快优美,少华情不自禁的轻轻摇摆身体,边唱边冲着建萍笑。还需要语言的表白吗?建萍终于明白少华为什么千里迢迢跑到学校来唱歌的初衷,不由得脸红心跳,羞涩的低下头,不敢再看少华的眼睛。 气氛很好,吉他的和音配上少华有点坏坏的温暖唱法,现场的观众都沉醉在歌声所营造的温馨氛围里。 初秋的夜晚,暑气还未消,暖色调的路灯灯光下,氤氲着浪漫的气息。少华陶醉于和建萍的眼神交流,自顾自的一直唱。旁边的书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再这样唱下去,散圩都没有什么进展!少华追不到喜欢的女生,吴莉就不会死心,吴莉不死心,自己就没有机会。书记心里一个劲地念叨着。不能再等了,信奉自己那套逻辑的书记猛的一下把少华往建萍身上推。 少华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建萍羞涩的低着头,还没反应过来,旁叶的小叶已经抱住了他。霎时场上响起了如雷般的掌声,更有怂恿的声音让他们抱紧一点。他们错误的认为俩人本来就是一对,少华边唱边冲着小叶方向笑,而小叶又在少华要跌倒时迅速抱紧了他。 “让我们看见幸福就拍拍手……啪啪啪……”竟有人边唱边带头鼓掌,掌声节奏明快响亮,很有鼓动性。很快全场的人都跟着唱“让我们看见幸福就拍拍手,啪啪啪……” 同来的兄弟都惊讶地看着书记,宣传部长还伸长嘴有点幸灾乐祸地指着他说:“哎哟,你乱点鸳鸯谱啰!” 书记也一脸内疚,胀红着脸一迭连声地叹气:“哎呀,哎呀……好心办坏事了。” 少华一脸懵,眼睛快速看向建萍。四目相对,建萍紧抿着嘴,脸上有霜。变化实在太快,脑子缺氧,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周围的同学一个劲地鼓掌,更添加了少华的压力。大相径庭的结果让他哭笑不得。怎么不像电视剧演的,建萍在欢呼声中接受自己的表白! 少华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拍了拍小叶的肩膀,示意她放手。小叶双手捂着羞赧的脸回到建萍身边。刚才实在是太投入,忽然见少华向她扑过来,忍不住就上前抱住了他。及至听到周围的同学拍掌欢呼,干脆把心一横,将错就错,死死的抱住了少华。 “在一起……在一起……”周围的同学哄然大喊。 建萍甩掉小叶拉住她的手,分开人群,向图书馆方向走去。正在气头上,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很自然的走向平时经常去的地方。 少华连忙把吉他递给同来的兄弟,向建萍的方向追过去。场上的观众霎时哑火,一脸懵的看看少华的背影,又看看一脸懵的小叶…… 小叶被建萍甩开手,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了,她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了她,竟然如此的生气。待到少华去追建萍时才明白,肯定是自己夺人所爱了,愧疚感爬上心头,又有深深的失落。 场上的观众开始讨论刚才戏剧性的大反转,慢慢的理清思路,才发现搞了个大乌龙,不禁哑然失笑。众人又说笑了一会,才慢慢散去。 胖妞和小陈嬉皮笑脸地挽住小叶的手,说:“走啦,大花痴。” 小叶脸上霎时泛起了红晕,好半晌才说:“我又不是故意的,眼看着他要跌倒,难道不出手相扶吗?” “嗯嗯……不知道谁像八爪鱼那样死死地捆住人家哦……”胖妞得理不饶人。 “得了吧,你这张嘴!”小陈打断胖妞,为小叶解围,把话题转到了建萍身上,说:“建萍不是和冯平拍拖的吗?怎么刚才好像和唱歌的那个靓仔才是一对哦。” “我也觉得夺怪,难道……一脚踏两船?”胖妞搭腔道。 “嗯嗯,有意思……只能等她回来才知道了。”小陈补充道。 她们俩人的对话减轻了小叶的负罪感,至少建萍比自己更没有道德。同时又希望少华找不到建萍。 “真是见鬼……我到底怎么样了!”小叶在心里骂自己。 第十八章 人生如钟摆,总是在理想与现实之间摆动。理想催人奋进,现实锤炼人的意志,使人慢慢走向成熟。嘘冚的开始,最后落寞收场,这是少华始料不及的结局。他一边追建萍一边骂电视剧里的桥段都是骗人的,以为是浪漫,其实是一地鸡毛。好在建萍只是负气离开,并没有走出多远,很快少华便追上了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拉住了她的手。 建萍身子一颤,想抽回手,拗不过少华,只好作罢。 两人默不作声地沿着校道走,树影参差,人行其中,暗影流光。静谧的校园,孕育着浪漫的因子。 走了一会,少华终于打破沉默,问道:“干嘛跑得那么快?” “我不跑,难道要留下来看你们卿卿我我吗?”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少华心里甜丝丝的。建萍吃醋,说明她心里在乎我。想到这里,不由得开始感谢书记的突然“发神经”了。阴差阳错的又碰上另一个女生,误打误撞把建萍的真实心声激发了出来。 好吧,雨过天晴,少华浮躁的心顿时变得笃定。他缓了缓,放慢语速解释道:“刚才的小插曲是我的兄弟在背后推我才造成的,完全是个意外。” “推你就奔她去了?”建萍不依不饶。 “哪里有,当时我唱得太投入,猝不及防的给他在背后推了一下,差点没跌倒。” 少华说到“太投入”,建萍脸上不由得一红,脑海里浮现他那似火的目光,灸热得不敢直视。一直以来,少华都像个野孩子一样,充满活力,狂野的心如脱缰的野马,总是向往平凡生活之外的世界。建萍就像个大姐姐,静静地守候碰壁之后的少华回归。其实并不是对他没意思,只是少华总是若即若离,让她很郁闷。特别是上了高中后,面对城里打扮入时的女生,更是迷失了方向。最受不了他的是,竟然为了一个女生大打出手。从那时起,建萍的心便冰封起来,一心只读圣贤书。功夫不负有心人,建萍如愿以偿考上了中山医科大学,听说很快便合并,变成中山大学。所以,人生总会有得有失,或者这就是获得的代价吧。 上了大学之后,视野开阔了,学习生活的环境也有了很大的变化,对少华的情愫慢慢变淡成水墨山水画中的一抺远山,淡若云水。造物总喜欢捉弄人。当建萍放低了,少华却又来惹她,而且还表白了!害怕自己陷得太深,以后若又生变故,会无处安放多情的心。先从做朋友开始,慢慢培养感情,所以要少华写信,记录这段感情成长的点滴,不让这段感情太过虚无。少华太野了,像个未长大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走丢! 不知为什么,在少华面前,经常会脸红。这是在冯平面前从来都没有的感觉。以前和他拌嘴时的那种泼辣劲不知丢哪去了!尤其是今晚,他想吃人的眼神,想到都会脸红心跳。蓦然发现,少华真的长大了。一米七几的身高,气宇轩昂,眉宇间的英气逼人。建萍发现,已毫无抵抗力的爱上了眼前这一位小伙子,就像当年溺水的时候,死死的依附于他,抱紧他,没有了方向…… “干嘛不说话了?”走过一段黑暗的林荫小道,少华不解地问。 “啊……没有呀,在听你说嘛!”建萍正沉浸在浓浓的爱意中。爱人就在身边,既幸福又有一点点害羞。 “你怎么了,今晚有点怪怪的!” “没有呀。” “还说没有,若是平时,早就连珠炮地问我一大堆问题了!” “哦……那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我同学?”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喜欢她呢?”少华笑着说。 “那你怎么往她身上扑?” “……”少华目瞪口呆,一时无语,好半晌才说:“看看,牙尖嘴利,我怎么就往她身上扑了!” “你不向她扑,难道是她向你身上扑?” “我不是说过了吗,差点跌倒,她扶住了我。” “你就是对她有意思。” “真是不可理喻……”少华干脆沉默。 建萍本意是逗逗他,以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听到少华说她不可理喻,也有点来气,肆意的又加了一句:“对啊,我就是这么小气,看不得你和别的女生打情骂俏。” 似曾相识的话语,少华内心一激灵,脑海里浮现建萍说这话时的神态。那时在电影院,建萍看着银幕,似笑非笑的对他说。现在再次听到,才意识到建萍是真的很在意。不由得放低语气,逗她说:“你长得这么美,怎么就对自己那么没有信心呢?” “少来这一套……油嘴滑舌的……”建萍嘟着嘴,由阴转晴。女孩子的心情犹如天气,一时乌云密布,一时又天高气爽,皆因动了情,高低起跌都是由心中的他牵动。 少华停住脚步,转身面对建萍,看着她的眼睛说:“以前我不懂事,忽略了身边最美的风景。曾经固执地相信最美风景总在看不到的远方。现在长大了,才明白,你才是我内心中最心疼的人。” 还有什么比心爱的人向自己表白更浪漫的事情呢?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包围了建萍,只觉得心跳加速,头晕晕的像感冒,脸火辣辣的发烫。她害羞的低下了头,低低地说:“看够了没有?” “没有,一辈子都看不够。” “讨厌……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你的意思是答应做我的女朋友了吗?”少华追问。 “呃……”建萍踌躇着,良久才回答:“我和冯平还没分手……他一直缠着我……给点时间我,好吗?” “又是那个冯平!”少华发狠地跺了一下脚,说:“告诉我,他在哪里。我直接对他说好了。你不喜欢他,让他以后少来骚扰你。” “我不想伤害他,让他慢慢淡了吧。”建萍皱着眉说。 “假如他死缠烂打呢?” “放心吧,时间会冲淡一切。”建萍安慰少华道。 “那样子太耗时间了,不如直接了当来得快。” “你想怎样?”建萍有点紧张。她想起了高中时少华冲动打人被学校开除的事情。 少华感受到了建萍的紧张,知道她是害怕自己一时冲动做傻事。安慰她说:“放心吧,我不会打他的。只是对他说,你已经是我的女朋友,叫他以后少来惹你。” “还是让我来处理吧,好吗?再说,我也还没有答应做你的女朋友呢!”建萍心里担忧到时两个男生谈不拢会大打出手。 建萍的话大出少华意料,他不明白为何迟迟不答应自己。明明喜欢,干嘛又不能做男女朋友?少华的疑惑,其实是他不了解女孩子。女生一般心思都比较细腻,希望事情都有个完美的结局。喜欢少华是真的,但不能因为对冯平没感觉就可以肆意的伤害人家。她希望和冯平彻底撇清了再答应少华,一脚踏两船不是她的风格。相对青芸那一代,成长于改革开放后的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更懂得自己需要什么,更强调个性,不会轻易妥协迁就,但也没有开放到可以到处留情的地步,核心思想还是传统的。 女性的觉醒,社会地位的不断提高,反应了社会的进步。一个社会经济越发达,自信心就越强,文化便越包容。比如唐朝,国力强盛,万国来朝,那时的社会风气也是开放包容的。从青芸到建萍,两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在婚恋价值的自主性上。青芸更多的受父母的左右,建萍有了更多的自主选择的空间。这也从侧面反映了社会对女性的约束力越来越小,这得益于教育的普及,女性受教育程度的提高。也说明了我们国家的改革开放已经开花结果,硕果累累。 为了安抚少华,建萍笑着挽上他的臂弯,说:“放心吧,我的心在你身上就不会再变了。” 还是农村的女生好,心比较实,不会有那么多花款。少华心里甜滋滋的,握着建萍的手,说:“嗯嗯,都听你的。” “原来你在这里啊?干嘛爽我约呢?”前面不远处忽然多了一个男生。 建萍心中一颤,是冯平!有些事情越害怕越发生。 “我没有爽你约吧?我都没有答应你哦。”建萍辩解道。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原来是有了新欢。”冯平心有怨气,出言带着情绪。 “你就是建萍男朋友吧?我想你是误会了。”少华忍不住开口为建萍辩解。 “我哪里误会她了,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冯平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盯着两人牵着的手。 “你是说这个吗?”少华高举牵着建萍的手问。 “你太过分了。”冯平情绪激动,眼睛冒火。 “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建萍挣脱少华的手解释道。 “事实摆在面前你还狡辩,真是不要脸,算我看错你了。”冯平恶恨恨的说。 今晚兴冲冲地去到电影院,本想着趁此机会和建萍多沟通,了解什么原因让她忽然冷落自己,几次约她都不理不睬。可惜直到大家已经进场,电影开始放映也等不到她出现。巨大的失落感让冯平无心看电影,一个人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晃荡。想不到竟然碰到她和别的男生卿卿我我,不平与怨怼让冯平一时说话没了分寸。 “我是怎么样的人不用你管,你也管不着。”本来还想解释清楚的建萍,内心充满委屈,和他相处了一个多学期,竟然对自己那么的不信任。 此时建萍的内心是矛盾兼痛苦的,一方面是面对一个她没有感觉的人实在没有办法骗自己坚持下去,另一方面是传统文化的道德观让她又对冯平存有愧疚。若是冯平能耐心听她解释,这种愧疚感会更加的强烈。可惜怒火让冯平失去了冷静,口不择言,放任负面情绪的宣泄,把建萍心中的愧疚感都烧掉了!作为女生,都希望另一半懂自己,若做不到,最起码也是尊重。冯平一上来就出言不逊,让建萍很是反感。二十一世纪的女生,尤其是在有了网络之后,视野开阔了,个人的意识开始觉醒,不再愿意做男人的附庸,希望能与男性的世界平分秋色。冯平的话明显伤到了建萍的自尊,情急之下,也就破罐破摔了。 “真是不可理喻……”少华固执地再次握住建萍的手说:“都什么世纪了,牵着手就是拍拖啦?我们光明正大地拖着手,又不是躲在暗处,有你想的那么龌龊吗?我告诉你,我拖她的手比你不知早多少年呢!我不单牵她的手,我还抱过她呢!”少华越说越兴奋,开始口无遮拦。 建萍一脸错愕,急着说:“你这不是越描越黑吗?” 本来想告诉她,所谓抱过,就是高一她溺水时跳下去救她的时候。看到她那么急着辩白,忽然一股醋意从心底涌起。心里暗忖,我为什么要急着为建萍解释呢?希望他们散了不是一直都是自己的愿望吗?心念及此,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变成说:“你那么急着辩白干嘛,他若是信得过你,不用你解释什么也会相信。若是不相信,任你怎么说也改变不了对你的看法。” 站在旁边听着他们俩的一问一答,冯平内心如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和建萍相处了一个多学期,何曾有他们俩那么热络,平时都是鲜言寡语,记忆中就是去图书馆学习,一起去饭堂吃饭,深究起来根本不像是恋人,更像是关系很好的铁哥们!自己本来就有点闷,碰上建萍也不喜欢说话,就更无话可说了。曾以为建萍的性格本来就这样,殊不知她和别的男生完全是另外一个状态!他恨建萍,恨她一脚踏两船,恨她在自己面前不敞开心扉。其实冯平这么想,对建萍是有点不公平的。作为男生都不主动点,能期待女生有多大热情?难怪建萍觉得他闷,远没有少华那么有趣。 少华的几句抢白真是说到了建萍的心窝里去了。直接把她想再追问几句,让少华解释清楚什么时候抱过她的冲动浇灭了。 现场陷入了尴尬的平静,每个人的心思都很乱,冯平更是翻江倒海,难以泄愤。 世上的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特别是感情上的事情,本来就没有谁对谁错。站在冯平的角度,建萍妥妥的一脚踏两船。而建萍却感到莫大的委屈,为了不伤害他,迟迟不肯答应少华,到头来还被冯平数落一番。 建萍所遇到的问题也是时代的特点。随着社会的进步,自由恋爱的观念深入人心,早就不再膺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生也可以自由地追求自己的爱情,必然会有花多眼乱,感情纠葛的问题出现。在婚恋过程中,父母的意见不再占主导地位,虽然增添了感情的纠葛,但总体还是平和的,也缓和了女儿与父母的关系,农村因为父母反对而发生殉情的悲剧也越来越少,几乎绝迹。 三人僵持了一会,冯平终于忍不住打破了寂静,说:“我只想问你,到底喜欢谁?” 这真是最明显不过的问题了。事实摆在眼前,若不是喜欢少华,建萍何必苦苦挣扎?一个是自己不爱的却近水楼台,一个是自己喜欢的又后知后觉,在人家确立关系后才表白!若是听从自己的内心,建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少华。踌躇再三,建萍决定快刀斩乱麻,指着少华说:“我喜欢的是他。”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从见到少华和建萍自然热络的交流后,心里就有预感,只是心有不甘。现在听到建萍亲口说出来,心里仅存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霎时感到万念俱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忿忿地问道:“为什么?我对你不够好吗?” 看到冯平悲痛欲绝的表情,建萍忍不住热泪上涌,说:“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我们不适合。” “有什么不适合?我学医,你也是学医,毕业后大家一起做医生。我们会有稳定的工作,有共同的语言,还要怎样?”冯平想不通建萍还需要什么,还有什么比看得见的幸福更重要? 冯平并没有错,作为农村长大的孩子,过安安稳稳的生活就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生活观念。这若是放在八十年代,或者是九十年代初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可是他忽略了时代的变化,中国的发展实在太快了。特别是有了网络之后,中国大地发生了深刻的变化,这种变化是缓慢的,又是宏大的,涉及各个旮旯的,不可逆转地改变了人们的思想,甚至生活方式。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物质越来越丰富,已经解决了温饱问题的人们有了精神上的需求。秀梅可以和邓启先过相濡以沫的平淡日子,建萍就不可能忍受,在她的意识里,男朋友可以平凡,甚至物质也可以不丰富,但不能无趣。而冯平恰恰就是这样,无趣到令人窒息。 女性的地位是随着社会的发展逐步提高的,并且有越来越高的趋势。因为能力提高了,而有能力的女性群体越来越大。比如八十年代,学校的教师主要是男性,到九十年代,女性教师慢慢增多,2000年后,基本和男性教师扯平了。优秀的,有经济能力的女性增多,只是穿衣吃饭的平稳生活已经不是她们的主要诉求。因为这些需求,她们自己就能够实现。除了生活的基本物质条件,她们开始追求浪漫的情调。韩国日本的偶像剧能在大学校园所向披靡,皆因迎合了普遍渴望浪漫的大学生受众,形成的一股所谓的韩流,席卷大江南北。 网络的快速扩张,加速了流行文化的推广,方便了大学生们对外面世界的了解。受外来文化的影响,建萍也开始追赶潮流,此时的冯平便越来越赶不上她的步伐。精神上的不同频使得建萍陷入痛苦之中,此时少华刚好闯进来,便越发不可收拾了。可以说,这一场三人的感情纠葛,恰恰反映了时代的变化,思想观念,精神需求的变迁。而建萍又那么优秀,优秀的人注定会吸引更多的爱慕者。 看到冯平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少华内心也不好受,他想起了高一暗恋向岚时的卑微,不由得心生怜悯。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兄弟,你很好,并没有错。只是你们不适合而已。” “把建萍还给我好吗?我真的很爱她。”冯平抓住少华双臂恳求道。 想不到冯平会来这一出,少华为难的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建萍。心里暗忖,长痛不如短痛,既然今晚碰上了,干脆把话说透,断了他的念想。想到这里,少华硬下心肠说:“兄弟,感情的东西勉强不了。你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你还是放手吧!” 少华把话说完,没等冯平回应,便拖着建萍的手快速离开。等冯平反应过来,已走到了图书馆前的小广场上。本想追过去,想想也没意思,低垂着头,往宿舍方向走去…… 第十九章 少华拖着建萍一路走,从图书馆到红楼,再到行政办公楼。就像《蓝色生死恋》中恩熙和俊熙私奔那样,建萍既兴奋又激动,脸上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一种运动后的健康美,恰到好处的反应了此时她的心情。 绿草如茵,树木繁茂,在路灯的辉映下如梦似幻,处处氤氲着浪漫的气息。欧式古典风格的建筑伫立其间,让人仿佛回到了那个中西文化大交汇的民国时代。 见冯平没有追过来,少华放慢了脚步,深呼吸了几口气,让激动的的心情慢慢平静。拖着建萍的手依然紧握,手心里都是汗。又做了一件“轰轰烈烈”的事。不安于现状的心总会在现实的桎梏中爆发,突破既定的认识,忠于内心的感受,是年青的少华的真实写照,是理性与狂野的组合体。 “唉,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很无良!”建萍说这话时,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她还没有从“私奔”的情绪中出来。 “管他呢,要不然你想怎样?和他说大道理吗?我们是公平竞争。比起外国的单挑,算是最文明的了。”少华努力营造他大男人的形象,在自己喜欢的女生面前不能认怂。这也是他和冯平的区别。冯平只会垂头丧气的躲回宿舍。女生往往都很感性,积极进取的争斗更能俘获她的芳心。 “你真是很野蛮……抢人家的女朋友……”建萍充满笑意。 “呵呵……”少华不置可否,拉着建萍漫无目的地游荡。狂野的躁动余韵还没消散,他就像是斗赢的公牛,在草地上悠闲地度步,偶然抬头看日落的余晖“哞哞”叫几声。 “你若是像鸿明一样留一头长发,不羁的神态真有点像日本的明星木村拓哉。”建萍用手在少华的肩上比划着。 “很奇怪的比喻,我有他那么帅吗?” “你比他还帅……”建萍说完,害羞地低着头,双手拉着少华的手臂。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少华有点得意。 “什么啊……得了便宜还卖乖……”建萍假装生气,作势要打他。无奈少华身长腿长,早跑出了几米开外。 “你别跑……”建萍不依不饶地紧跟其后。 林荫蔽道,花木茂盛的校园里留下他们欢悦的笑声。真是开心的一晚,建萍从来没有如此的放松。和冯平拍拖了那么久,真正肆意嬉笑的时刻几乎没有。每天都是苦行僧般的跑图书馆,过相敬如宾的日子。当然,这也与中山医科大学的学术氛围有关,大家都很拼,没理由选择安逸。只是,总有些失落在心头,难道这就是人人向往的恋爱吗?今晚和少华在一起,憋闷的心终于得到了释放。原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简单的互动也很快乐。 跑累了,少华放慢脚步,让建萍追上他。建萍拖着少华的手臂,说:“你跑那么快干嘛,害得人家上气不接下气的。” “习惯了,平时走路都比人快半拍。累了吧,我带你去吃东西。”少华笑嘻嘻地说。 “嗯嗯……”建萍小鸟依人样。以前拌嘴的劲头丢到了瓜哇国。 “吃什么好?吃捞粉了吧?” “你真笨,大晚上的,去哪里找捞粉吃。再说广州都是肠粉居多。我只喜欢家乡的捞粉,配上热热的白粥,好吃又暖胃。”建萍说着说着,竟然有点向往了。 “哦哦……”少华轻拍脑袋,说:“我竟然有点糊涂了。可能是太想吃的缘故吧。”顿了顿,说:“不如吃豆浆加老婆饼,如何?” “好呀,吃什么都行。” 和建萍在一起就是舒服,大家从小玩到大,知根知底,不必搜肠刮肚的去迎合对方。 大学就像一个小社区,除了没有卖衣服的,其余都有。少华买了两杯豆浆,外加一包老婆饼。建萍拿了一个饼,其余的递给少华。 “怎么,怕变胖吗?” 建萍吸着豆浆,笑嘻嘻的,不理他。 “你变胖了我也喜欢你。”说完,把手中的老婆饼递回给建萍。 “我吃不了那么多,晚上吃太饱睡不好觉。”建萍仅吃了两个,剩下的都推回给少华。 “早知道你不饿,我就不买饼了。”少华笑嘻嘻地说。拉着她在树荫下的石凳坐下。 建萍一时有些局促,以前都是一起玩,心无旁骛。现在大家都表明了心迹,忽然坐在一起,心中不免有些兴奋的忐忑。 “你们学校的绿化很不错,都处都是林荫小路。而且建筑很多都是古色古香的,很有年代感。”少华看了一圈周围的景色说。 “还可以吧,晚上很多校外的人来这里散步。我们平时也会到处走走。不过晚上都不太敢一个人走……” “有什么可怕的,生人冇生胆。”少华调侃道。 “你不知道吧,我们的图书馆以前是日本细菌部队的大本营……”建萍心有余悸地说道。 “切,我们以前的初中不是建在山坡上的吗?那时的宿舍还是泥砖房呢。晚上睡觉,山风吹着松林‘呜呜’作响,像极了电视剧聊斋中的配音,我们都没怕过。后来学校搞建设,还挖出很多骨瓮!” “别说了,怪瘆人的。”建萍忍不住靠向少华。 少华心中一荡,以前初中骑自行车载她上学校的感觉又回来了。那时建萍上车的时候就喜欢搂住他的腰,轻轻一跃,便坐上车尾。那种被依赖的感觉,像温柔的棉花,直接熨平心灵的安逸感,现在又回来了。 “以前听同学说,宿舍前那棵桃子树,晚上见过一个女生在树下,走近又不见了。后来挖掘机在树头下挖出了一个骨瓮……” “姚少华,你真的很坏,明知人家害怕,还一味地说,我不理你了。”嘴说不理,却越靠越近,头都埋在了少华的肩膀上。 身体微微颤栗,手指发凉,是真的害怕。少华忍不住自责,一兴奋就满嘴跑火车。为了转移建萍的注意力,少华逗她说:“你这么小胆,怎么却学医呢?不过这就是人生吧,总会有一些光怪陆离的际遇。就像你以前和我抢零食吃,现在却是吃两个老婆饼都嫌饱一样。” “那时是那时,和现在不同。以前初中的时候多饿,好像就没饱过。” “是啊,初中的条件最艰苦,连肉的影子都少见。我都奇怪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你们女生还好,有冲凉房,我们是直接到河里,到山沟上洗澡。夏天还好,到冬天,每一次都是硬着头皮去洗。衣服一脱,像堕入冰窖,瞬间麻木。” “有那么夸张吗?”建萍笑着说。 “一点都不夸张,特别是在河里,无遮无挡,寒风直接就把身体的热量带走。洗完澡擦水的时候,皮肤是痛的。” “看来你们男生真的比我们还要艰苦。是不是艰苦的环境磨砺让你皮粗肉厚,到现在没羞没臊的?”已经缓过来的建萍开始调侃少华。 “谁没羞没臊了?还不是为了你。”少华作势要挠她,说:“我现在就没羞没臊一次……” 建萍急忙捉住他的手说:“你想怎样?”满脸娇羞,似嗔非嗔的样子惹人怜爱。 “我想怎样,我还能怎样呢?”少华固执的要挠建萍。 “救命啊……”拗不过少华,建萍压低声音尖叫道。 “嘘……”少华连忙捂住她的嘴,说:“你想别人把我当是色狼抓起来吗?” “谁叫你要挠人家,明知我怕痒。”建萍嘟着嘴说。 “呵呵……你说我没羞没臊嘛,名不副实怎么行呢!”少华得意地说。 “好女不跟男斗,算我输了,行了吗?”建萍气喘吁吁地说。 破天荒的一次,建萍服软。以前都是少华认输才罢休。爱情的力量,能让女生愿意在心爱的男生面前暴露最真实的自己,把自己软弱的一面呈现出来,说明她真的毫无保留的堕入了情网,心甘情愿的做了爱情的俘虏。 看着春意盎然的建萍,少华忍不住搂住了她,说:“有点想家了,想村口的大榕树,榕树下的小溪里会有小虾躲在水草里。溪边种的丝瓜就吊在水面上,有的还会垂到草丛里,夏天的时候,脚直接泡在水里,头顶就是丝瓜蔓铺成的绿荫,那种清凉能一直凉到心里。黄色的丝瓜花点缀在翠绿的瓜叶中,如天上的繁星,煞是好看。” “小时候真美好,天真无邪,不用想着明天要做什么,以后过怎么样的生活。”建萍看着远方的天空,喃喃自语。 “你也会有这样的烦恼吗?我以为只有成绩差的同学才会有这样的担忧。以前,去伐木的时候,真的很害怕。每晚躺下的时候就想,明天应该会下雨吧?不管怎么样,明天都要找个理由偷一下懒才行。可是到第二天醒来,睁开眼的那一刹那,又开始犹豫了!老爸老妈那么辛苦,实在开不了口。到坐上炳叔的拖拉机去林场时,又是一路坐车一路后悔,干嘛不找个理由偷一下懒。从那时起,我就明白,作为农民的儿子,连偷懒的资本都没有,生活会逼着你去疲于奔命。后来我就很怕像老爸一样,一辈子都像驴拉磨一样,走不出铜锣村那山旮旯,害怕那种一睁开眼睛就是被逼着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所以你就拼命读书,对吗?” “嗯嗯……”和聪明的女生聊天就是爽,总会恰到好处的补充言外之意。少华心悦诚服,点头承认,说:“从那时起,我改掉了所有的坏习惯,一心只读圣贤书。” “难怪,你以前就像一个野孩子,除了学习,什么都感兴趣。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变了一个人似的。看来劳动是可以让一个人成熟的哦。” “是啊,《增广贤文》中有一首诗‘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打击老天真。自古英雄出炼狱,从来富贵入凡尘。’我觉得就很恰当。”少华开始掉书袋。不得不承认,经过初中高中的学习积累,少华无论是学识还是思想都有了脱胎换骨的提高。 “农村的孩子大抵都是这样,害怕走不出那山村,一辈子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这也是我坚持努力学习的原因。”建萍感叹道。 “嗯嗯,你比我懂事,一直都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你成绩那么好,干嘛也会忧虑以后的生活?”少华不解地问道。 “我爸希望毕业后能回家乡的医院工作!” “不会吧!中山医科大学毕业的学生在省城都有大把选择,怎么自我局限,跑回小山城去!那个小地方,能有什么施展空间?你爸是不是老懵懂了!” “不准你这样说我爸。”建萍提醒少华,未几又叹气道:“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向往大城市。比起熟悉的地方,我更喜欢寻找外面世界的童话……可是,我爸却不希望我在外面奔波。他说,女孩子跑那么远,有什么事家人都不能在身边帮忙。而且……”建萍看了一眼少华,笑着说:“到时嫁到外面去,想探一次都难!” “你怎么说呢?”少华想知道建萍的选择。 “我当然不愿意啊。我拼了命学习,不就是要逃离那闭上眼都能想得到的环境吗?” “在外面如果认识外省的男友,会不会嫁出去呢?” 原来是怕自己嫁到外省,建萍心里好笑,本来想告诉他自己喜欢的人就在眼前,话到嘴边又变成:“嫁到外省也没关系啊,现在交通越来越便利,通讯也很方便了。” “哦哦……”少华有些失落,他就是想听建萍斩钉截铁地回答喜欢的人就是自己。 “怎么样?不希望我嫁那么远吗?”看到少华怅然若失的样子,建萍忍不住问他。 年轻人就是这样,明明知道对方喜欢自己,却又放不下内心的倔强,总希望对方能更加主动点,喜欢玩互相猜测的游戏。 “嗯嗯,你嫁出去,我怎么娶老婆呢?”兜来兜去,差点被绕了进去,少华终于清醒过来。 “想清楚了吗?专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建萍笑着说。 “哦哦……”少华轻拍脑袋,说:“一时糊涂,顺着你的话被绕进去了!” “你真是榆木脑袋!”建萍开心的笑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煞是好看。 恋爱能让人变笨,看来真是有点道理。 两人坐在树下津津有味地聊天,有说不完的话题。聊过去,聊未来,聊彼此之间的共同经历,好像要把以前被拌嘴耽误了的话题都说完似的。说来也奇怪,以前两人在一起,三两句话就开始拌嘴,现在却能很融洽地聊天,而且还有聊不完的话题! 大家都长大了,如果稍加打扮,活脱脱便是一对俊男靓女。是的,都长大了。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便从少不更事的小学生变成了大学生。少华和建萍的成长经历也是中国千千万万的农村孩子的成长经历。不得不感谢教育的普及,让建萍这样的农村女孩都有了读大学的机会。这确实是社会的一大进步。国家的富强繁荣,普通老百姓也跟着受益。 能找到同频的人聊天都是幸福的。少华和建萍成长环境相同,怀着相同的梦想,共同话题自然就多。没有了拌嘴,两人竟能聊得如此愉快,确实有点出乎意料。精神和物质同等重要。已经解决了温饱问题的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更在乎能在精神上产生共鸣的人。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和建萍的聊天让少华身心愉悦,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休时间。建萍看了一下腕表,说:“夜了,我要回去了。” “这么快吗?感觉都没坐多久!” “还快,已经聊了一个多钟了哦。” “怎么我感觉没怎聊就过了这么久!你不是骗我的吧?” “你看……”建萍把手一伸,让少华看时间,说:“我们八点多来这里的,现在十点了。” “哦哦……”少华有些不舍,说:“和你聊天真开心。怎么以前没发觉你这么能聊的?” “还好意思说,以前和你见面,没三句就是拌嘴,谁有心情跟你聊天!”建萍嘟着嘴,似乎颇有怨气。 “也不能全怪我吧?你以前不是也牙尖嘴利吗?” “哪有男生像你这样的,说话都不让一下女生。” “啊啊……这可就冤枉我了哦。哪一次拌嘴不是我认输收场的呢?”少华急着纠正。 建萍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说:“不和你吵,待会又说我牙尖嘴利。” 建萍有意识的避免拌嘴。今晚和少华敞开心扉的聊天,让她理解了唐朝诗人李商隐在《夜雨寄北》的诗中对“共剪西窗烛”的期待。原来和喜欢的男生聊天是这么的惬意。她不想破坏现在的美好的氛围。女生一旦萌生了爱意,就像冬天的冰雪开始消融,春草长出了嫩芽,和和融融的都是温暖的阳光。 “谁想和你吵呢!”少华拉着建萍的手,双目闪着光,说:“像今晚这样聊天不是很好吗?想不到你也这么健谈。和你聊天,时间都快过很多。” 建萍低头莞尔,说:“那我们现在就约定,以后都要好好说话,不能拌嘴,怎么样?” “好啊,我正有此意。”少华开心地答应。精神的愉悦,让少华打心里喜欢和建萍的这种放松随意的聊天方式。 “我真的要回宿舍了。”建萍站起来,面向少华说,眼里充满不舍。 “好吧……”少华拉着建萍的双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死死握着她的手。 “你不放手……我怎么回去?”建萍抬起头,眼里闪烁着爱意。 “这次分别,又要隔好久才能见面了!”少华感叹道。 “傻瓜,又不是天涯海角,有那么难吗?何况现在交通发达,通讯也很便捷。”建萍笑他。 “平时要忙学习,周末又要做家教,这次来见你都是向家长请假才能来。所以,真的很难有时间。”少华解释道。 “哦……”建萍轻摆身体,不置可否。 “做家教过瘾吗?”建萍其实也想过做家教,只是后来和冯平拍拖,计划好的事情便被耽误了。 “怎么说呢?就是一份兼职吧,教小孩,总有爽也有不爽的吧!” “很小吗?也像当年你那么调皮?” “也不算很小,读中学了。调皮倒不像,只是大城市的孩子,见多识广,要准备的东西多很多。” “还要准备什么,不是上好课就行了吗?” “不是的,还要关注最新的偶像剧,不然答不了他那些杂七杂八的问题。” “这样的啊,看来真有点麻烦。” 两人又聊了一会,少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目送少华离开后,建萍身心轻盈地回到宿舍。才刚进门,大家便哄动起来。小叶最先发问:“刚才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快点从实招来。” “没去哪里啊,就在校园里转了一下。”建萍笑意盈盈地说。 “仅仅是在校园里转一下吗?和谁转,转了一晚上?”小陈像审判官那样,充分发挥了她的想象。 “你们到底怎么啦?搞得这么严肃!”建萍嬉笑着说。 “我们严重怀疑你一脚踏两船。”胖妞喝着牛奶,有点得意地说。 “你们真是好八哦。”建萍叹气道。 “快说,有没有。”小叶身体趋前,很心急地问道。 “没有……”建萍斩钉截铁地回答。 “没有,当真?怎么我们觉得你和那个弹吉他的帅哥有一腿似的?”小陈故意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建萍,用词也很夸张。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听完建萍的回答,小叶一迭连声地念叨。言语中透出几分兴奋。 “这样小叶的心就可以放进肚子里了。”胖妞喝完牛奶,又拿出一盒饼干。 “吃,你就知道吃,还不胖死你。”小叶兴奋地一阵抢白。 “吃有什么不好,总好过为情所困,为情所伤吧。食得落,训得好,就系活神仙啦。”胖妞不以为然。 从两人的对话,建萍好像听出了些什么,忍不住问道:“小叶是不是喜欢上哪位帅哥了呢?” “是啊,发花痴了,才一面之缘,就喜欢上了人家!”小陈在旁边补充道。 “哪位帅哥这么优秀,仅靠一面之缘就能吸引我们的美女?”建萍很好奇。 “还能有谁,就是今晚弹吉他的帅哥呗”胖妞言之凿凿。 难怪这么心急要知道我和少华的关系,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建萍心里发恨。心念及此,建萍一字一顿地说:“谁都不要和我抢,他是我的同乡,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以前他追我,我一直没有答应,皆因已经和冯平确定了关系。不过今晚我已经和冯平说了,我喜欢的人不是他。” “你们看,我猜得不错吧。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准,这次验证了。”小陈高兴地。 忽然从云端上跌落地下,小叶的心情经历了过山车般的起伏,颓然坐在床上。 胖妞笑呵呵地拍拍她,说:“还没开始,干嘛那么低落呢?人家可是青梅竹马之交,你就别念念不忘了。还是美食好啊,从来不让我失望。” “难怪,我就纳闷了,怎么大老远跑来我们这里又弹又唱的,原来人家早有心仪的人!”小陈自言自语。 看到小叶沮丧的样子,建萍心里一软,上前抱着她说:“傻妹,仅一面之缘,犯得着这样吗?向前看,大把优秀的男生在等着你拣呢!” “对对,就凭我们美貌与智慧并重的白衣天使的身份,追我们的男生从这里排到学校门口都不止呢!”小陈嘻嘻哈哈地缓和气氛。 宿舍又开始快活起来。年轻真好,看到的,想到的,都是美好。即使有不开心,也是过云雨,很快就雨过天晴。 第二十章 少华心里喜滋滋的,脸上挂着乐陶陶的微笑。从建萍表明喜欢的人是他的时候开始,便抑制不住内心的快乐,如沐春风,天地为之开朗。 兴冲冲的回到宿舍,同学们都还没睡,见少华回来,纷纷打听追到那女生没有?书记还在为自己的乱点鸳鸯谱而内疚。 “嗯嗯,我们表白了。谢谢书记的歪打正着,让我看到了建萍对我的在乎程度。”少华毫不掩饰地感谢书记,让书记悬起来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书记的心落下了,少华的目的3也达到了,大家关注的焦点又变成各种羡慕,一边盛赞女生的漂亮,一边又羡慕少华的好福气。少华本人也沉浸在得偿所愿的幸福中,为自己今晚能有豁出去的勇气而自豪。 自从互相表明心迹后,少华和建萍的关系算是确定了。平时有空便会写信给她,诉说最近的心情,学习生活上的趣事。周末做完家教回来,会煲一会电话粥,听听她的声音,随便聊聊都会很开心。 日子就这样,平淡而有。奔头。在十一月的一个周末,少华收到一个包裹。拆开包装,是一盒瑞士糖和一张无印良品的专辑。瑞士糖少华分给了寝室的同学,大家都对建萍这么暖心的礼物赞赏有加。 装瑞士糖的盒子很漂亮,糖的味道恰到好处,甜丝丝的,又不会太过分的甜。少华无聊的时候就剥一颗放进嘴里,边吃边看书。那甜甜的滋味能一直甜到心里。恋爱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吧? 无印良品的歌很新鲜,可能就是代表现在女生的一种品味吧。少华一开始并不是很喜欢,感觉有点小众的声音,和周华健、王杰这些巨星的声音相比还是单薄了一些。不过也无碍于他能继续听下去。旋律有意思,有点城市小清新的感觉,第一次听的时候不是很惊艳,但也不腻,有点像刘若英的风格。听得多了,发现有几首还是很耐听的。比如《掌心》、《童话》和《第一次》,都挺不错的。感觉这几首歌是专门让光良和品冠的声线量身定做的,只有他们能唱出那味道,少华试着唱了一下,感觉不是一类型,便放弃了。 少华唱不了无印良品的歌,想不到一个星期后,建萍却主动打电话来,要他唱《第一次》。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少华开玩笑问建萍:“干嘛要唱呢?钱钟书先生说过,觉得鸡蛋好吃,不一定非要见到那只母**?我觉得不错,经常听就行了。” “我不管,我就是要听你唱!”建萍撒娇道。真是越来越绵了,想不到爱情能让一个女生变柔软。 “我唱不了他们的歌,我们的音色不是同一类型,会很别扭。”少华解释道。 “你唱嘛,我想听。”建萍不依不饶。 踌躇半晌,少华不想拂了建萍的意,决定试试。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唱出第一句歌词。 宿舍的同学们听到少华对着话筒唱歌,知道又是和建萍通话,都自觉压低声音,不打扰他们“你侬我侬”,这是书记的原话。每次少华打完电话,他都会在边上很夸张地“啧啧”有声,说他们你侬我侬,慕煞旁人。 当你看着我 我没有开口已被你猜透 还是没把握 还是没有符合你的要求 是我自己想得太多 还是你也在闪躲 如果真的选择是我 我鼓起勇气去接受 不知不觉让视线开始闪烁 哦第一次我说爱你的时候 呼吸难过心不停的颤抖 哦第一次我牵起你的双手 失去方向不知该往哪儿走…… 少华一囗气唱完这首已经能够倒背如流的歌曲。心里既激动又紧张,歌词写得好,像是对建萍诉说自己恋爱的心情,又幸福又迷茫还有几分忐忑。喜欢听这首歌就是缘于歌词很贴合他这段时间的心情。想不到建萍也喜欢这一首歌,看来恋爱中男女的感受是一样的。流行歌之所以流行,是因为接地气,易产生共鸣。 “唱得不错嘛……”话筒里传来建萍“咯咯”的笑声,如带雨梨花在风中揺拽,听得少华心里痒痒的。 “呵呵……好听吗?好听的话我以后经常唱给你听。” “嗯嗯,真的不错。” “干嘛今晚特意要我唱这首歌呢?” “你不觉得这首歌的歌词写得好吗?” “呵呵……原来你也和我一样……” “什么啦……讨厌……不和你说了。” 声音娇滴滴,从话筒都能听出一定是轻摆腰肢,嘟着嘴说。 少华心中柔情无限,同时也开始意识到作为男人的责任。人家女生把心交给了自己,应该懂得关心呵护她。 “很快就要天冷,星期天我去找你,到上下九买件外套,怎么样?” “我不要,天冷的外套已经有好几件。广州的冬天也不冷,一般就是两件衣服便可以过冬了。”当女生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她会懂得为他省钱。 “你虽然有外套,但我想让你穿我给你买的衣服。暖暖的过冬,就像我在你身边一样。” “呵……啥时候这么会说话了,听得人家眼泪都快出来了!”建萍感情上来,说话都变了调。 “傻妹,我只不过把心中所想说出来而已。”被建萍的情绪感染,少华也有些上头。顿了顿,待情绪平复后,说:“我觉得你穿粉色的衣服一定很好看,很衬你的肤色。” “真的吗?你什么时候研究穿衣打扮了。”建萍痴痴地问。她还没从感动的情绪中出来。 “我没有研究,只是觉得你穿了会很好看。” “那好吧,就信你一次。” 建萍像变了一个人那样,甜丝丝,腻歪歪的,让少华一下子感觉自己长大了,要成为一棵大树,为心爱的女生遮风挡雨。 情到深处自然浓,两个彼此相爱的年轻人,更像是在牛奶中加入了蜂蜜,香浓顺滑,富有层次感的软糯甜醇。 少华今晚的表现让建萍更坚定自己的选择。和少华在一起就是不同,有山有水,有情有义,有高低起伏的云山辽远,这些都符合一位女生对爱情想象的样子。而冯平却像温吞水,不咸不淡的,呆在一起像是穿越到了中年夫妻的感觉,太腻烦,乏味无趣。 星期天的上下九人流明显比平时多,各大商家也是抓住周末的人流高峰使劲吆喝,希望能引起过往人群的注意,有更多的进账。 上下九商业街步行街是经国家商业部批准的广州市第一条商业步行街。在上下九路商业步行街,既可以领略到广州传统的商业经营风采,又可目睹西关令人迷恋的民俗风情。骑楼是步行街的一大特色,是清代两广总督张之洞参考西方国家和地区,特别是香港的经验而引入的建筑。人行其中,仿若时光倒流,回到了二十世纪初的状态,少了行色匆匆,多了几分悠闲惬意。古色古香,岭南文化的韵味无处不在。 少华牵着建萍的手,流连于这富有清末民初中西合壁的建筑风格的步行街。女孩子都嘴馋,而步行街恰好有美食一条街,味蕾的诱惑让建萍挪不动步,这尝尝,那也要尝尝,甜的,辣的,吃得热火朝天。少华见状笑话她吃太多,中午饭都不用吃了。 建萍扬了扬手中的烤鱿鱼,笑嘻嘻地问道:“要吗?爱吃小吃是女生的天性,你就让我任性一次吧。” “真有那么好吃吗?” “张开嘴,啊……”建萍像哄小孩一样,认真的劲儿让少华差点笑倒。忙接过送到嘴边的鱿鱼丝,边笑边往嘴里塞。 “嗯嗯,还不错,肉质柔韧鲜美,香香辣辣的。”少华频频点点称赞。 “还要吗?剩下的都给你。”见少华喜欢,建萍把手里的递给他。 “你吃吧,我尝一下味道就行了。”少华推回给建萍。 建萍心里明白,同是农村出城读书,家里本来收入就有限,能省则省是他们的共同潜意识。不禁心中一软,对少华说:“我们走吧,到前面去看看。” “不吃了吗?还有很多没试过哦!” “不要了,吃太多易上火,留以后再慢慢尝。”建萍拖着少华向前走。 建萍的懂事,少华都看在眼里,无奈囊中羞涩,不多的钱还要买衣服,计划很久的电脑也还没买,大二开始学习AutocAd制图,没有电脑很不方便。 离开了小吃店,建萍又挡不住雪糕的诱惑,水灵灵灵的眼睛眼波流动,顾盼生辉。 “吃了烧烤,来个雪糕降火吧。”没等建萍反对,少华已向老板娘要了一杯冰淇淋。 爱吃零食终归是女生的天性,虽然有心为少华省钱,但当她尝到口感细腻,有着浓郁奶香的冰淇淋时,还是甜甜地笑了。难怪胖妞那么喜欢吃零食,唯美食不会让她失望,原来不单满足了味蕾的需要,还愉悦了心情。特别是心里喜欢的男生买的零食,简单如冰淇淋也能让她心如皎月,身如暖阳。感情都有共通之处,身心愉悦的建萍忽然忆起了另一段关于美食的愉快经历。 “你还记得吗?以前在雾柳镇,我们买麦芽糖吃的快乐。黄褐色半透明的糖,阳光下变成琥珀色,晶莹剔透。尝一口能拉出很长的丝。”建萍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回忆麦芽糖的滋味。 “呵呵……”少华笑嘻嘻的挠了挠后脑勺,说:“你说表芽糖啊,很久没吃过了。好像卖麦芽糖的老伯都不做了。”顿了顿,说:“你不提起,我差点都忘了,确实挺好吃的,是我童年的美好回忆。” “我记得是在春天吧,漫天飞舞的柳絮,把整个雾柳镇都覆盖了。老远就听到卖麦芽糖的爷爷在街上吆喝。” “你记性真好,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少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是你生活太幸福了,吃麦芽糖这种小事情引不起你的注意,对你的大脑皮层刺激不够。”学医的就是不同,时不时就会崩出一些医学知识,在医生的眼里,人体应该就和机器差不多,都是可以解构的。 建萍说的确实也有点道理。小时候,姚老爸头脑灵活,会来事,成衣生意还不错,零用钱虽然不多,但也不至于拮据。 “嘻嘻……小时候我爸在镇上开店,确实经常吃。没有太多留意哪一次很快乐。” “就是和邓老师,青芸姐,文英姐火生他们去逛街那一次啊。” “啊……记得了,青芸姐和邓老师还被卖麦芽糖的老伯看成了一对。”顿了顿,说:“嗯嗯,那一次确实挺快乐的。我们还去走了铁索桥。” “你终于想起来了。”建萍点头肯定,又揺揺头感叹道:“可惜天不遂人愿,他们终归走不到一起。想当年,一个是青年才俊,一个又是碧玉年华,情窦初开,多么般配。”说完,抬头看了一眼神情专注的少华,说:“我们会不会也像他们那样,开始总是花团锦簇,热热闹闹,到头来逃不过落寞唏嘘的下场?” “放心吧,我敢打包票不会。你知道吗?我老爸早就把你当未来媳妇了。他一直怂恿我追你!”少华意气风发,信心满满。 “哧……你老爸真有趣!”建萍忍不住笑着说。过了一会,又揺头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听你唱《第一次》吗?” “不就是和我一样,又幸福又迷茫吗?” “你说得没错,但又不完全对。你猜我最喜欢哪几句歌词?” “哦第一次我说爱你的时候 呼吸难过心不停的颤抖 哦第一次我牵起你的双手 失去方向不知该往哪儿走……”少华即兴唱出歌词来。 “不对!”建萍摇摇头,说:“是那句 是我自己想得太多 还是你也在闪躲 如果真的选择是我 我鼓起勇气去接受……” 少华心头一震,想不到平时温婉大气的建萍在面对爱情的时候也会这么不自信。不由得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说:“你知道吗?其实你很漂亮,初中的时候我们男生背地里票选班花,得票最多的就是你。你学习又好,不知是多少男生的梦中情人。” “有无咁夸张啊?”建萍笑着躲开少华炙热的眼睛,来了一句广州话。 “我敢打包票……” “又是打包票。”建萍笑意盈盈,不敢看少华的眼睛。未几又说:“漂亮也比不上你们班的向岚。” 原来是这样,建萍对他曾经喜欢向岚一直耿耿于怀。 “没有呀,只能说各有各的漂亮而已。” “她那么漂亮,干嘛不去追她?” 又说错话,少华恨不得自打嘴巴。他不明白,有时善意的粉饰太平有时比直肠直肚的话语更好。 “没有啊,我的意思是,她那种也漂亮……只是和你的漂亮不同……她那种是让我感到压力的漂亮……是不同一个世界的漂亮……”少华期期艾艾,边说边看建萍的反应。 “说得那么好,你还是放不下她!” “我并不说你不好,你总归要让我把话说完先啊!” 建萍不出声,静待少华解释。 “我的意思是,你的美也出类拔萃,但会让我很舒服,这是心灵的距离,我们很有默契。我们在一起可以很放松。比如我可以毫不犹豫地买一些小零食给你吃,在她面前我就不敢,我会想很多。除了考虑好不好吃,她喜不喜欢外,还有考虑品相,会不会太便宜让她看扁了。所以,你们的美不一样,一个是能产生交集的,一个是精神的束缚。” 想不到少华能解释得天衣无缝,如果不是他刻意骗自己,那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建萍无可无不可的笑了一下,说:“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许你再提她。” 少华瞠目结舌,心里嘀咕,不是你提起我才说的吗?他不知道,其实建萍说的歌词就已经很明白,越是在乎,越害怕失去,越害怕失去越容易迷失自己。这就是建萍的彷徨之处,也是她醋意大发的原因。 上下九步行街走的是大众路线,衣服普遍经济实惠,所以吸引大批的学生前来。建萍随机走进其中一间,服务员很热情,立刻迎上来询问两位要看什么衣服。 “给我试一下粉色的羽绒服。”少华指着身边的建萍说。 “好的,两位请稍等。”服务员职业性的微笑,熟练地从衣架上取下两款羽绒服递给建萍。 建萍换上短款羽绒服,粉粉嫩嫩的特别显气色,毛茸茸的大领子很有冬季氛围感,显得知性又温柔。 “你男朋友真有眼光,粉色系真的挺适合姑娘你。”服务员在一旁赞叹道。 少华心里欢喜,穿上羽绒服的建萍更加突显本来就白里透红的肤色,温柔又大方。他指着旁边的长款羽绒服说:“试一下这件。” 建萍笑意盈盈地换上长款羽绒服,又是不同的视觉效果,清新又亮眼,毛茸茸的,温暖又可爱。不得不说建萍穿什么衣服都能突显她的优点,毕竟身材比例很好,小时候经常劳动,形塑了她既健康又苗条的身材。 “你女朋友身材真好,穿什么衣服都好看。不如两件都买了吧。”服务员在旁边怂恿道。 真会做生意,给出的理由让人不好拒绝,只是两件一起买三百多块,超出了少华的承受范围,又不能说自己不够钱,窘迫的景况让少华不知如何开口。一方面是建萍兴致正浓,不想拂了她的意,另一方面在外人面前承认不够钱是很没面子的事情。 少华的踌躇建萍都看在眼里,她穿着长款羽绒服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左看右看,还把头发束起来,对着镜子照,仿佛要把所有的美都刻在心里才罢休。 “你看这衣服多合体,穿在你女朋友身上就像个小仙女一样。”服务员一个劲地推销她的衣服。 建萍漂不漂亮少华心里最清楚,他也很想把建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问题是囊中羞涩,力不从心。有钱真好,有钱才能让一个男人过得体面。此时的少华多么希望可以很豪气地对服务员说,两件都要了,给我装起来。可惜,想象总是那么美满,现实却是一地鸡毛。 在少华进退维谷,窘迫难堪的时候,建萍又一次为他解围。她把长款的羽绒服脱下,拉上拉裢,重新挂好。只拿了那件短款的羽绒服说:“就买这件吧。” “长款的不买吗?长款的也很不错哦,你有这样的身高穿着挺高档的。”服务员很有耐心,而且很会说话,总是恰到好处地夸奖人,让人不知不觉的就有买的冲动。 听了建萍的选择,少华如获大赦,忙到柜台前付钱。他害怕建萍再被那个服务员灌迷魂汤,又要改变主意。 拿了衣服,建萍快乐得像个刚会飞的小鸟,身心轻盈,脸色白里透红,粉嫩嫩的,让人怜爱。 生活不能没有物质的充盈,这是基本条件,也是精神的需要。少华深刻地体会到了物质的重要性。 第二十一章 少华意识到物质的重要性,知道男人的体面是要靠金钱堆积起来的时候,邓启先正在为打造他的物质王国而上下求索。公司开始运转,每天工地的机器轰鸣的时候,他的心就七上八下。工地开工了,丢进去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而丢进去的银子却还没有产出,到目前为止,一套房的楼花也没有卖出去。为了省钱,邓启先身兼数职,既要管理公司的日常运转,又要到工地去监督工程进度,晚上还要守工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请来的工人。 守工地的时候,一个人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用围是还没有开发的山头,孤伶伶的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邓启先不怕鬼,读初中的时候,大哥出去打工,周末就是他一个人在家,他家又是在半山腰,早就习惯了这种四面环山,黑咕隆咚的长夜。只是自从结婚以后,心里多了牵挂,开始害怕孤独,夜深人静的时候,胡思乱想就多了,一些瘆人的情节就会不停在脑海里浮现,有时翻来覆去睡不着,才明白怕鬼的人是害怕寂寞,害怕单独面对自己的内心。 每当睡不着觉,邓启先就会起床。说是床,其实就是用砖垒起两头,中间再用砖支承,上面铺以木板。这么简陋的床,是以前在单位的时候做梦也想不到的。人生就像奔涌向前的河流,永远不知下一个转弯会是什么风景。 万籁俱寂的时候,一个人在工地边上百无聊赖,与工地上的照明灯互相慰藉。开工已经几个月,桩基还没有打完,钻桩机搞起的泥水让原本就有些杂乱的工地变得湿滑泥泞。看着自己一手经营,千辛万苦才初俱规模的工地,邓启先既心酸又自豪。一年多来,经历像过山车,云泥之别。假如他还在外贸局,甚至是在农林加工企业,都不至于睡工地,每天一睁开眼就想着到哪搞钱,工程进度怎么样,千万不要下雨延误工期。他想着等楼房盖起来又是另一番景象,到时可能就有人来买了。 做生意就像农民,农民是看天吃饭,经商是看顾客吃饭。没有了顾客,一切活动都变成无用功,经营也陷入困顿。投入那么大,如果血本无归,以后会怎样?出去打工?或者专心做家电代理,慢慢转型开商场?这些问题最近频繁地出现在邓启先脑海里。彷徨过,动揺过,可是回到公司办公室看到请来的两位员工毕恭毕敬地称呼他经理的时候,即使刚从工地回来,还戴着安全冒也不改她们的恭敬态度,邓启先又开始犹豫,他明白项目的正常运行已经不是他个人的事,它还关乎一群跟自己吃饭的下属! 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看时间已经过了12点,脑子里杂七杂八的问题困扰,翻来覆去睡不着。白天开了个会,让销售部的主动到街上发传单,自己也亲自出马,如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现实总是残酷的,走进大街小巷和街坊交流才知道,绝大多数人都不看好公司的项目。有些甚至不清楚项目的具体位置。他们大多数认为项目的位置偏僻,生活配套设施也没有,不是居住的首选。当邓启先解释说,市一中新校区的选址就在项目旁,把家安在市优质教育资源旁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时。旁边的市民便嬉笑说,市一中搬不搬还难说呢,反正我现在看到的就是到处是山头,别说买,送给我都不一定敢住哦! 下午在公司碰头的时候,两位小姑娘也是一脸茫然,期期艾艾的欲言又止。不用说,她们的景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们都是来自农村,因为有了工作,不用再待在家里刨土,还能有自己的空间,过比较悠闲的生活,又不必去到珠三角那么远,虽然工资少一点,但胜在自由,老板也还不错,都挺珍惜这个工作机会的。 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习惯了生活的打击的邓启先,这一次也绷不住了。只是简单说几句,对下午的工作也不作布置,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剩下两个小姑娘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邓启先独自枯坐,直到外面天色已晚,才惊觉应该出去吃饭了。最近都是吃快餐,吃饭成了每天的例行公事。心情不好,随便对付一餐又回到工地。 沿着工地转了一圈,不是很大,一千平方,已经耗尽了自己的所有。假如生活回到一年多前,会不会选择辞职呢?邓启先再次反问自己。肩上的担子让他开始怀疑当初的选择。 回顾这一路走来,越想越悲哀,睡到席子发烫也没有睡意。今晚的天空月色朦胧,远处的市中心灯火阑珊,孤独的心情更加凸显,工地上若是有电话就好了,可以打给茵茵聊一下天,以解寂寥。滚滚红尘中,最亲的人就是茵茵了,因为有她,邓启先才重新振作起来,为了家,他拼命的奔跑,可是命运却像故意与他开玩笑,总是让他觉得成功在望的时候,又把他抛进绝望的深渊。风雨之中却总不见彩虹,乌云聚拢的压抑让他喘不过气。不知道明天何去何从,有太多的不容易让邓启先前所未有的感到无能为力。 邓启先仰望深邃的夜空,神秘的幽深里仿佛藏着祖先的眼睛,他们正注视着自己,默默无言。小时候,听邻居说爸爸妈妈变成了天上的星星,会一直看着他。现在自己遇到了人生最大的坎,父亲母亲会看到吗?假如真有灵魂,邓启先真想问他们,下一步该如何走。 天空一道闪光划过,留下漂亮的弧线,是流星。 “唉呀,忘了许愿。”邓启先喃喃自语道。深受打击使他也开始变得迷信。 邓启先忆起以前和秀梅到宝圩镇的高山草原玩,那一晚也是在山上,看着浩瀚的星空。雨后的夜空通透静谧,空气中带着泥土与青草的味道。那时多好啊,无忧无虑,日子是能看得见的实在。后来的变故把一切都打乱了,现在和秀梅是天人相隔,若不是茵茵的不离不弃,恐怕从此以后都会一蹶不振! 那次在高山草原,因为下雨,只能在一户牧羊的农家里过夜。也就是在那晚,邓启先做了一个神秘的梦。现在一个人在这偏僻的山头上,触景生情,又想起了那个梦。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那次的梦却是毫无预兆的。就是在去高山草原的半途上,那个山坳的太尉庙里,邓启先梦见秀梅忽然变成虚空,自己怎么抓也抓不住!内心被抽空的痛让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可能一切都是天意!邓启先心里惊叹,后来的一切变故好像都印证了这个梦。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他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平时对这些都不在意,现在反倒有几分心悸了。 在过去几年,有两个梦一直困扰着他。另一个是梦见自己开着轿车走在铺满金黄色树叶的林荫小道上,茵茵就在前方等他。梦中的自己是一个成功人士,身光颈靓,风光无限。难道真的有那么一天吗?邓启先开始有点心动,或许真的有可能也不一定哦!他看着前面还没成型的工地,笑了笑,又揺揺头。梦里再美,也要面对现实的不堪啊! 夜已深,起雾了,塔吊上的照明灯散发着冷冷的光。 明天去找市政府的大哥许文良问一下吧,只要市一中新校区开始动工,就不愁没人买房。心里有了方向,睡觉就踏实了,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已有好几个月没和大哥们聚在一起了,本想请他们出来吃个饭,又念及现在资金紧缺,咬咬牙,还是决定到他办公室去。 市政府是解放初兴建的老式建筑,沿着中轴线布局,层层递进,每栋楼前是一个不大的庭院,树木高大挺拔,林荫蔽日。 邓启先走在安静的院子里,机关单位的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外贸局的宿舍楼前的小院子也是这样的啊,安静中又带着肃穆。还是有单位的好啊,不用像现在这样匍匐在地上,奔波劳碌!想到这里,又是一阵唏嘘。 许文良大哥的办公室就在二楼走廊的尽头,暗黄色的木门,上面是斑驳的光阴的痕迹。门角处的铁树已有一人多高,许大哥的办公桌对着铁树,抬头就能看到满眼的绿意。铁树根上铺着的茶渣证明许大哥最近又加班了。许大哥喜欢喝茶,是真正的“牛饮”。茶叶的品种也不计较,主要就是为了提神。 邓启先的到来令许文良颇感意外,他清楚刚成立的公司,千头万绪,一定很忙。 “哎呀,邓老弟,哪一阵风把你吹来了?”许文良笑着站起来,开始忙着斟茶倒水。 “许大哥让我来……”邓启先话没说完,便迫不及待地抢过许文良手中的茶壶说。 “你我是兄弟,就不必那么客套了吧!”许文良也不勉强,笑着在旁边坐了下来。 “这不是客套,是必须的礼仪,弟弟给哥哥斟茶天经地义。”邓启先笑呵呵的双手捧茶,送到许文良面前。 “那好吧,既然弟弟这么有心,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许文良接过茶杯,轻啜一口,说:“项目开发的进展如何?” 万事开头难,事业刚起步是最忙的时候。无事不登三宝殿,许文良料到邓启先一定遇到了什么困难,与其等他开口,不如亲自过问。 见许大哥直奔主题,邓启先也不再隐瞒,轻叹一声说:“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没人买房,钻桩已经完成八九成,塔吊也搭起来了。人气还是那么冷清!再这样下去,恐怕……会难以为继!”邓启先说完,又是一声叹息。 “嗯嗯,那边确定是荒凉了点,各方面都还没有成熟!”许文良喝了一口茶,说:“不过从发展的趋势看,房地产是朝阳产业,是绝对不会错的。” 许大哥的话让邓启先精神为之一振,坐直身子说:“许大哥,能否详细说说。” “哈哈……”许文良拍了拍邓启先的肩膀,说:“这一回你可是问对人了。” “那倒是,大哥是政府部门的人,对国家的大政方针比我们平民百姓了解,前瞻性是我们这么无业游民难以企及!” 邓启先的一顿恭维,让许文良相当受用,机关单位的优越感是自然而然的。情绪也上来了,许文良开始滔滔不绝的发表他的宏篇大论。 我们的基本国策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所以发展经济是各级政府的头等大事,而房地产又是发展经济的重头戏。经过了十几年改革开放,经济活力是彻底得到了释放。人民的口袋有钱了,消费的层次就会提高,我们国家的城镇化率只有37.66%,和发达国家的百分之六七十还有相当的差距,未来必定会有一个爆发期。这是我们国家的基本国情。 许文良把杯中茶一饮而尽,连茶渣也放进嘴里嚼。邓启先忙趋身把茶水添上。 还有一个就是我前段时间从网上看到的消息。许文良指了指办公桌上的电脑显示器,说:“第一季度,3个月内bj房价上涨达了97.3%,几乎翻倍。看房价的涨跌要看北上广,它们是房市气候的温度计。” “温度计,这个说法很新鲜。”邓启先笑道说。听了许文良的分析,他的心情终于云开见日。 “呵呵,你是搞房地产的,不能没有灵敏的嗅觉哦!”许文良笑着说。 “嗯嗯,大哥说的是,以前都会去网吧上上网,最近实在是太忙。一个人做几个人的工作,恨不得有分身术。” “怎么不请人呢?”许文良话刚说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 “嘻嘻,不瞒大哥,如果再没有人买楼花,现在售楼部的那两个小姑娘的工资恐怕都要拖延了!” “竟然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 “这就是我今天要来找大哥的原因。市一中新校区什么时候开始动工,只要它开工,业绩应该就不会这么差了。”邓启先一口气把此行的目的说完,可见他急迫的心情,已经到了他忍受的极限。 “快了,已经到了施工图纸审核阶段。” “那就真是太好了……”邓启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你们的房订金是多少?”邓启先高兴劲还没过,许文良饶有兴趣的问起。 “现在都是按市场价,先交5000元作为订金。以后搞按揭时再交首期。” “我有几个亲戚,可能想要买房,我帮你问问吧。” 邓启先眼前一亮,来了精神,兴奋地说:“许大哥能帮忙介绍,那真是太好不过了。我一定按优惠价卖给他们。” “我只是帮你问问,成不成还说不准呢!”许文良笑了笑。 “大哥古道热肠,小弟已经感激不尽。”邓启先发自肺腑的感激,他看了一下时间,说:“时间不早了,不如我们出去吃个饭吧,顺便叫樊大哥出来,我们三个有几个月没聚了吧,趁此机会找个地方坐坐。” “下次吧,以后有的是机会。中午市政府有个饭局,最近都是招商引资,应酬不断。”许文良摆摆手,说:“有机会的话,咱们炒个花生米,喝几杯啤酒,聊聊天更好。” 许大哥的意思邓启先是理解的。以前在外贸局,也是应酬太多,什么山珍海味都比不过家常便饭来得舒服可口。 “好吧,等我忙过这一阵,找个机会到我家去,我请两位大哥喝酒聊天。”邓启先也不再勉强。 从市政府出来,心情轻松了许多。街上人来人往,每个行人好像都带着笑意。作家刘墉说得不错,你的心情可以从对方的脸色看出来。以微笑示人,对方也会被你照亮,回报以微笑。 心情好了,连阴天都是温暖的,好心情还能带来好运。邓启先回到公司不久,许文良的电话就到了。一开口就说要订五套房,周末去给订金。真是够意思的兄弟,邓启先心里感激,当即承诺楼层任选,并且以最优惠的价格出售。 “老弟你是开门做生意的,你有这份心就行了,若是成全了我而亏了自己就不好了。”许文良在电话里提醒邓启先。 “大哥,谢谢你的关照,你的意思我懂了。” 男人说话七分就够了,关键是彼此的情分不变。 好事连连,放下电话不久,销售部的黄丽和李娜就来报喜,说有客户有意向来了解项目的情况。原来两位小姑娘昨天看到邓启先失落的样子,回去后心情也不好,觉得老板对她们不错,如果公司经营不下去,又不知下一个东家会怎样,两人商量好,晚上加班去发传单。 昨晚她们改变了策略,专往旧街去发传单。这也是李娜的主意。李娜本来是公司的财务,大专毕业,项目开工到现在还没卖出一套房,账目来往一清二楚,邓启先干脆安排她负责销售。李娜有文化,头脑灵活,经过一天的走街串巷,她发现专往商业街,繁华地段去是不对的。因为那里的人非富即贵,是看不起这么偏僻还未发展起来的地段的,应该到城中村去,那里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李娜的分析果然不错,今天早上就有几个顾客来了解项目的情况,接下来还要带他们的老婆来了解,看情况,他们是有意思要买房的。黄丽年纪小,嘴快,一口气就把上午的情况全倒了出来。 “黄丽,你真像一只报喜的鸟,叽叽喳喳的,生意就来了!”心情大悦的邓启先也开起了玩笑。 “干嘛要把人家比作鸟呢?人家又不像鸟!”黄丽嘟着嘴,故作生气的样子。 “两个黄鹂鸣翠柳啊……”邓启先和李娜几乎同时背了出来。 “啊啊……”黄丽最讨厌的就是这首诗,小学的时候同学们经常以这一句来逗她。同学们一背这一句,她就在后面追着打,那时人又小,追不上就哭。 “你们是合伙欺负我!”黄丽气得直跺脚,同时怨恼李娜竟然不站在自己这边。 知道事情闹大了,邓启先忙安慰她说:“小丽千万不要误会了,我们事先并没有约好。只不过这首诗太出名了,而你……你的名字又那么巧合!” 李娜也抚着她的背说:“是我不好,惹怒了我们的同事。待会买肥姨芒果给你吃,好不好?” “你说的哦,一言为定。”黄丽转怒为喜。 “一天都光晒。”邓启先做了个双手一摊的动作,飙了一句粤语。 办公室里爆发出一阵快乐的笑声。邓启先说这句话,不单是因为化解了同事间的小误会,还因为之前笼罩在心头的乌云终于散开,拨云见日。 第二十二章 女孩子的脾气像六月的天,时雨时晴,令人捉摸不透。邓启先不敢再开玩笑,打发她们俩出去,自己躲在办公室静思。 李娜改变思路的宣传方法很有用,自己以前忽略了对市场细化,无的放矢,是营销策略出了问题。看来还有很多东西要学!歪打正着,安排李娜去发传单,竟然找到了突破口。看来应该转变思路维,到更远的乡镇去做宣传。邓启先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家乡雾柳镇,那里山青水秀,有些管理区出镇的乡道还是黄泥路,这些地方出城的愿望应该比较强烈。 想到就行动,邓启打电话到广告公司,让他们加印传单,准备亲自行动,到乡镇去推销项目。 把一切都安排妥当,身心轻松,精神也振奋起来。生活有奔头,人就没有了累的感觉。 有一段时间没和茵茵聊天了,平日只是问候一下,报下平安。两地分居的苦,因为有公司的事情困扰,能暂时忘却。现在心头的重压得到了释放,生活重新展露曙光,新的希望让邓启先有闲暇想念茵茵了。 电话打过去,话筒里传来茵茵惊喜的声音,话里都是笑意,问他今天怎么这么有空,平时都是晚上打电话,是不是碰上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毕竟是同床共枕的人,心有灵犀,连打电话时间的小小改变都能洞察邓启先的心情。 “嗯嗯,确实是大喜事,我们的项目终于有人感兴趣了。”邓启先激动地说。 “呵……恭喜我们的邓经理……终于……”茵茵也抑不住内心的兴奋,语无伦次的,说着说着就湿了眼眶。 “你怎么了?”邓启先听出茵茵语带哽咽。 “呵……没事……我是为你高兴……太不容易了!” “嗯嗯……”邓启先情绪也被带了起来。他强忍住澎湃的心情。一直都以坚强示人,在爱人面前,差点崩溃。 “你什么时候回家玩两天?”平复心情后,邓启先说出了心中所想。 “怎么,想我了?几个月了,都不问声我过得怎样!”茵茵似嗔非嗔地问道。 “是我不好,这段时间,公司的事情太多,焦头烂额的,不想让你受我的情绪影响,才没叫你回来。”顿了顿,问道:“你在广州有岳父岳母照顾,应该还好吧?” “有爸妈在,你也不能这样吧。每次打电话就是三两句话打发了事!” “嗯嗯,这是我的不对,我检讨……你什么时候回来,周末有空吗?见证我兄弟给我带来的第一单生意的旦生。” “看把你美的……” “是啊,再没有人下订,公司就无法运转了!” “怎么那么严重,我不是每个月都有汇钱过去吗?为了你的事业,我逛街买衣服的次数都少了!大学的姐妹也对我有意见,说我一结婚就把姐妹都忘掉了!” “原来的预算打得太紧,实际情况发生了变化,钢筋水泥涨价和没有人买楼花。诸多因素叠加就造成了资金的短缺。” “你就喜欢一个人扛,我都不知嫁给你有什么用!有事也不对我说。”茵茵心有怨气。 “是我不对,由小到大,习惯有事都是自己一个人扛。”邓启先很诚恳地道歉。 “以后不许再这样,你要知道,你背后还有我。” “这几个月辛苦你了,家电代理的事情都是你一个人忙。” “我还以为你忘了这一桩事业了呢!几个月都不过问一下,你就不怕我搞砸了?” “不怕,你是我的福星,我相信你的能力。”邓启先又想起了那个梦,现在更加笃定茵茵就是他的福星。 “你知道吗?平时除了上班,晚上就是算账,跟单,周末还要发货,真的很累。这也是我这么久没回去的原因。” “辛苦你了,我的宝贝。跟了我,你后悔吗?”邓启先说这话时,内心充满了愧疚。 “唉,我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为什么偏偏选择了你!比你家景好,单位也不错的男生一抓一大把,鬼迷心窍的却喜欢你!” “或许,我们前世结的缘,今生来实现吧!佛经不是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吗?我前世一定是你庭前的一棵开花的树,为你盛开,为你凋零……” “又来了,文绉绉,让人听了想流泪!”茵茵柔柔地说,话筒里都能想象一定是嘟着嘴。 “呵呵,文绉绉也是因为有你,才会如此多情!你若和蔼的春风让我的身心轻盈。” 邓启先的嘴像抹了蜜一样,妙语连珠,几个月的沉闷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像冰川开始消融,枯树萌发新芽,一时文思泉涌。 “哈……你是越来越不正经了!我不在你身边,有没有学坏啊?”茵茵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那么漂亮,我一介穷书生,已经很知足了。我已没有余力再爱别人!” 邓启先说这话还隐藏着另一层意思。包含了他对爱情的态度。历经青芸和秀梅的变故,他的心早已千疮百孔,茵茵就是他的沙漠甘泉,他的心再也装不下别人。 “油嘴滑舌,你售楼部的年轻漂亮,朝夕相处,难免不会产生火花……” “我现在一心想着怎么把公司维持下去,他是我的所有,也是我们的未来,哪有精力风花雪月!”说到这里,邓启先想到了开黄丽玩笑时的小别扭,现在还心有余悸。经历多了,不敢再有太多的波澜。以后还要更加谨言慎行,修身养德才行。最近都在看《曾国藩家书》,希望从中汲取古人在修身养德方面的实践心得。 “你能这样想就好,我们分隔两地,终究不是办法。你快点把公司搞起来吧,等你发达了,我就辞工不干,到你公司去帮你打杂。” “嗯嗯,我也期盼有这一天,你来帮我分担肩上的压力。” “唉,越说越期待,感觉还很遥远的事情!” “宝贝,信我,一定会实现的。”邓启先语气坚定,仿佛要把自己的信念通过电话传递给茵茵。 “嗯嗯……你有想我吗?”女孩子就是这样,明明知道问题的答案,偏偏还要问,这也是爱到深处的心理需要,她就是喜欢听到从爱人的口中说出来。所以女孩子都注重仪式感,这也是男女的思维差异。 “想,无时无刻都在想,特别是心闲的时候。” “你就是会哄人,都不知有几分是真心的……”茵茵笑着说。 “这真的一点不假。我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给你一个确定的幸福的家吗?”邓启先说得情真意切。 “好啦,我信你……”茵茵甜甜的,像和煦的春风。 有了家庭的邓启先比单身时稳重了许多,同时也增加了他的顾虑,患得患失的心态明显变重。这也是事物的两面性。在他面对困难时,茵茵的支持便显得尤为重要,有了她的支持,即使山高水长,也一往无前。 邓启先是一个实干型的人,从大山里走出来,没有异于常人的坚毅很难走到他今天这种地步,虽然事业还没有成功,但以他30没到的年龄便把排面搞得这么大,确实也不简单。决安好的事情便即刻去做,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第二天清晨,城市还没完全醒过来,扫街的阿姨还在清扫街上的垃圾,邓启先便开始启程。今天的目的地是雾柳镇,自己的家乡,熟门熟路,容易开展工作。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回雾柳镇了,自从结婚,在市区里有了房子,重心就已经转移到城里。 雾柳镇没什么变化,依然是不大的规模,街道老旧,逛街的大多是中老年人,年轻的都出去打工,是玉城市外出务工的主要乡镇之一。这也是街道几年都没什么变化的原因,年轻的都出去发展,没有产业的支持,很难发展起来。 邓启先停好摩托车。把挎包往肩上一挂,便开始发传单。见人就发,广撒网,总会有收获的吧。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很残酷。没走多远,地上就多了印刷精美的垃圾。原来有些老人看完便随手一扔,并没有留心商品房的意思!更有甚者,一些农村妇女把传单给了小孩,不一会,纸飞机就在空中滑出完美的弧线。 看着自己真金白银印出来的传单被大家糟蹋,邓启先的心在沥血,痴痴地看着天空,好一会才缓过来。 “飞行技术还不错……”只能自嘲式的地安慰自己。有时候,阿q精神也有积极的一面,特别是当你快要绝望的时候。 自己一番心血被人漠视的痛苦,邓启先算是领教了。挫折再多,总要坚持,肩上的担子容不得他矫情。 “发完就被扔,效果太差,白白浪费时间精力,这样的无用功不能再做。”邓启先心里暗忖。 苦思无果时,听到有人呼喊他,抬头才发现已经到了姚老爸成衣店的门前。这是一个有趣的现象,人在苦思冥想的时候,通常会凭感觉走熟悉的路。 “姚老爸,好久不见,生意不错吧?”邓启先礼貌性的问候。 “老样子,混口饭吃,到店里坐坐吧。”姚老爸说话时,眼睛眯成一条线。自从少东也考上大学,姚老爸便经常西装笔挺,还把衬衣束在裤腰里,像某单位的老干部,根本看不出他是土生土长的农民。 发传单也没效果,干脆和姚老爸扯一下闲话。邓启先点点头,信步走到店里,把挎包一放,坐在椅子上,说:“姚老爸你是越活越年轻了,真是慕煞旁人啊!” 和姚老爸聊天可以很放松,像多年的老朋友。深究起来也有点意思。两人年龄相差颇大,文化水平也天差地别,外人看来是毫无交集的一对,竟然也能聊得来。邓启先其实满喜欢和姚老爸聊天的,他平凡朴实的语言,处处彰显出历经沧桑后的恬淡与睿智,总会给予邓启先某种启发和心灵上的慰藉。 “后生仔,冇使咁夸我,老了就系老咧,冇乜大不了嘅。生老病死,本来就系自然规律嘛。”姚老爸豁达地笑答。 想不到姚老爸会和自己飙粤语,好好的家乡话不说,也学年轻人赶时髦?看来真的是老来俏?邓启先满腹狐疑,禁不住问:“老爸好时髦哦!” “呵呵,没办法,儿子都在外面读书,打电话回来都是一口广州话,说着说着,就习惯了。用他们的话说,就是什么来着……就是被同化了……”姚老爸还是笑眯眯的。 “两个儿子都那么有出息,你是心乐了。” “嗯嗯,苦了一辈子,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孩子有出息,一代比一代强吗?孩子也算争气,我这一辈子,知足了。”姚老爸边低头泡茶边说。 邓启先没说话,姚老爸平实的思想深深触动了他的内心。曾经的自己,何曾不是这样的想法,“老婆孩子热炕头”,安安稳稳在铜锣小学做教师,娶个做老师的妻子,平淡安稳,温暖且确定的幸福。后来,一切都变了,老天爷给他送来一个聪明漂亮的女孩,这个女孩像晶莹剔透的公主,自信美丽,积极上进。为了能跟上她的步伐,他选择了参加高考……后来的后来,便再也停不下了! “喝茶……”姚老爸把茶杯送到邓启先的手上。 邓启先欠了欠身,接过茶,若有所思地问:“老爸,你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人这一辈子,到底是要闯一番事业,还是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就是福?” “呵呵,我一个大佬粗,哪有你们这些知识分子想得那么细?不过就是随遇而安罢了!” 好一个随遇而安,让邓启先豁然开朗。既然命运让自己遇上不同的岔路口,那就随遇而安吧!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人生,总离不开积极上进。就像我两个儿子,一个讲土木工程,一个读师范。你说哪个更有前途?少华好动,土木工程比较符合他的性格,少东就是安安稳稳过日子好。按我个人的人生经验,他们俩保不准谁更有出息。这要看社会环境和个人的际遇。所以说,选择什么样的生活都好,开心就行。” “嗯嗯,开心就行。”邓启先重复念叨姚老爸这句话。很简单的一句话,却很实用,让邓启先因为受挫而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选择的心又开始平静下来。 “今天怎么这么有空?我听说你在城里做大老板了,有出息哦!” “哪有什么大老板,不过也是混口饭吃而已!” “你过谦了,我们这些小生意和你做大屋的没得比!你们是出海的大鱼,是资本家!”姚老爸言之凿凿,没有半点怀疑。 “喏……”邓启先指了指挎包里的传单说:“发广告来了,你说是大老板吗?” “发什么广告……”姚老爸对这些推销手法还是挺感兴趣的。 邓启先打开挎包,随手取了一份递过去,说:“就是卖楼的广告……” 姚老爸接过传单,点了一支烟,吞云吐雾地看了好一会,才说:“位置可能偏了点,近学校是个卖点……” “当初我就看中是学校周边,未来可期……”说完便叹了口气,说:“可惜,学校还没有动工,而我的资金储备又有限,怕撑不到……”邓启先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几不可闻,甚至有点沮丧了。 姚老爸摁灭烟头,给他添上茶水,安慰说:“干事业都是一波三折的,没有人可以随随便便成功。你的盘面都起来了,撑过去是唯一办法。”顿了顿,看着门外的街道说:“世事难料,唯有坚持。譬如青芸的父亲,当年他在镇上建房子,大家都笑他回家担米去镇上屙屎……”说到这里,姚老爸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可是现在,谁还敢笑他们?人家已经搬上珠三角了!树挪死,人挪活,古话说得没错。有困难就想办法,总比什么都不干,只是空想的人好。” 姚老爸就是这样,很实在,总会给人以希望。虽然和他聊天困难并没有减少半分,可是精神上却有了克服困难的信心与勇气。 “好吧,听姚老爸一席话,心里舒服了很多,我就继续去发传单吧!”邓启先咕噜噜几口喝完茶,准备起身出门。 “等一下,看你心情不太好,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吧?” “唉,一言难尽……”邓启先重新坐下,把发传单如何被众人漠视的经过说了一遍。 姚都爸沉吟半晌,点点头说:“你这样发确实没什么效果,大家的心不在买房上,也就没有用心看。还有,对象也不对,老人妇女本来就没有经济基础,又怎么可能关心这些事情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很简单的道理,自己怎么就想不到呢!细究起来,皆因身在局中,心焦气躁的,希望尽快扭转不利局面,也就缺乏平心静气时的清醒了!还有一层原因,毕竟是脸皮薄了点。读书出来就在单位工作,忽然有一天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发传单,一种堕入凡尘的落差使他拉不一脸去面对街上的行人,只是机械式的广撒网,完成任务了事的心态。 “依你之见,我该怎么办才好?” “你倒不如把传单放在我这,每天都有人来看衣服。有些男的等着无聊,看广告刚好可以打发时间。” “哦哦,姚老爸说得极是,真是麻烦你了。他日如果真有飞黄腾达的那一天,定当报答。”邓启先也是快人快语,豪爽大方的人。 “自家人不必客气,你把传单放我这就行了。”姚老爸也没有多余的客套,站起来送客说:“你现在也很忙,等你成功了,我们再一起喝酒吧。” 都说乡下人重情,邓启先深切地体会到了姚老爸的古道热肠。这几年认识一些人,都是热心肠的,也是得到老天爷的眷顾了。原来以前的苦,会有回报的! 姚老爸的建议打开了邓启先的思路,回到城里,便直奔车站。他要和开往乡镇的班车司机打好交道,让他们帮助公司宣传,在车里放上传单,坐车的旅客旅途无聊便可以看。沟通还算顺利,司机们都愿意帮忙。这个世界,只要有利益,关系就会很亲近。邓启先终于悟到了社会人际关系的密码。 把身上剩下的传单都分发给乡镇的班车司机后,邓启先又马不停蹄地去找三轮摩托车司机。这些经常在学校门口等学生的三轮车也是一个很好的广告平台。他已经想好,在三轮车上喷涂楼盘的广告,正好让接孩子的家长看到,他们最能理解把家安在学校旁的好处。 有些事情,一通百通,经姚老爸点拔,邓启先开始举一反三,路子越来越宽,只是大洋也没少花!原来把钱称为“水”,是有原因的,水滋润万物,同时也起到润滑的作用,润滑人际关系,胡雪岩的通关密码到现在都没有过时。商人,邓启先从来没有如此的像!他已经离过去的理想越来越远,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没办法,因为这就是生活。 第二十三章 商品房的销售路子越来越宽,邓启先也在具体实践的摸爬滚打中变得越来越老练,合理利用金钱是无往而不利的法则。仅仅一周的时间,用在广告上的开销就已经达到了一万块,对于本来就资金紧缺的公司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但不推广,只能坐以待毙,邓启先决定还是要赌一把。就像姚老爸说的,唯有坚持,挺下去。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推进,每天来到公司办公室第一个愿望就是客如云来,一天两天……又要到周末了,并没有期待中的情景出现! 希望一点点磨灭,邓启先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有时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李娜和黄丽只能干着急,也不敢打扰他,除了接待偶尔进来的几个市民外,便无所事事的消磨时间。售楼部里弥漫着颓丧的气氛。 资金紧张千万不要投资,这是邓启先创业以来的经验教训。以前看到一些老板们前呼后拥,高朋满座,曾经很羡慕他们的风光无限。那时还在外贸局上班,经常要和玉城市大大小小的老板们打交道,看到他们出手阔绰,灯红酒绿,就会对自己鸡碎咁多啲工资感慨不已。 现在自己也做老板了,才明白风光的背后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辛酸!就像一家之主要承担家庭的责任一样,作为公司的法人代表,事无巨细,都要思虑周全才放心,担子比以前在单位重,没有人为你遮风挡雨,只能自己撑起整个天空。 回望过去,好像都是快活的日子。眼下的窘迫让邓启先倍感艰难。傍晚下班以后,一个人守在办公室里,等待晚霞把天边染红。办公室的窗口刚好能看到城市的天际线,那红彤彤的夕阳总能给人温暖。 “诗一般的落霞,酒一般的夕阳”,触景生情,邓启先耳边仿佛响起了周慧敏的《最爱》。人在痛苦的时候,感觉情往往会变得充沛,此时此刻更加的思念茵茵了。 大厅里响起高根鞋敲击地板的声音,清脆悦耳,一听便知是年轻爱美的女性。邓启先内心一激灵,下班了还会有人来看房?好奇心促使他走出办公室,第一眼便让他僵在了门口。幸福来得太突然,茵茵正立在大厅里看着他笑。 “你真的回来了?”邓启先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有时候太幸福,会有虚幻的感觉。 “回来也不通知声,让我到车站去接你!” 茵茵不说话,笑眯眯地看着他,良久才说:“你那么忙……” “我再忙也要去接你的啊!”邓启先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茵茵张开双手,立在原地。邓启先顺势把茵茵抱了起来。 “啊……”茵茵尖叫一声,搂住他脖子嬉笑着,说:“放我下来。” 邓启先抱着茵茵回到办公室,让她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说:“老婆大人,大老远坐车回来,辛苦你了。” 茵茵伏在办公桌上,兀自笑着,收腰连衣裙衬着婀娜的身姿,如亭亭的莲花,圣洁美丽。涟漪轻轻,此心微澜。邓启先不觉看得痴了。 待茵茵笑完,抬头见邓启先痴痴地看着自己,又忍不住泛起了笑意。她站起来,背着手在办公室里翩翩踱步,未几又转过身来,问:“看够没有?不认识我吗?” “呵呵……”邓启先挠挠头,说:“没看够,一辈子都看不够。” “哈,就会哄人开心,有什么好看的!”腰姿轻摆,欲笑含羞地低着头问。 “在我眼里,你就是唯一。是世界上最宝贵的,没有什么可以替代。几个月没见,怎么看也看不够。”邓启先动情地说。 一片红霞飞上了茵茵的脸颊,转移话题说:“你这办公室挺雅致的,虽然从商了,还保留着书卷味。简单整洁,又不失隆重。” 邓启先指着坐椅后面书柜上码放整齐的书籍,说:“我办公室里就是书多,没办法,隔行如隔山,什么都得从头学起,不看书不行啊!” “那你现在学得怎么样了,能出师了吗?”茵茵笑着逗他。 “嗨,理论好学,实践千差万别,何况还有人情社会的千丝万缕的关系网!我还是个小学生,一步步来吧!今晚想吃什么?我也有一段时间不回家了,就在家里吃晚饭吧。”邓启先不想谈工作影响刚缓过来的心情。 “难怪,刚才回到家里一股烟味,搞卫生都花了不少时间!你不回家,平时在哪吃饭?” “就是出街随便对付一餐,吃住都在工地……” “你这样未免又有点冷落那个……陈叔了吧。”如何称呼陈叔颇费思量,最后决定跟随邓启先一样称呼。 “嘻嘻……主要是太忙了。”邓启先解释道。其实更深层的原因是最近心情不好,不希望把这种情绪带回到家里。 “你已经回到家里了?什么时候到的。” “下午两点多钟就到了,家里一股子烟味,烟筒水也不倒,你也不回家看看,搞得乌烟瘴气的!”能听得出茵茵颇有怨言。 茵茵说的邓启先都清楚,只是不好意思说,怕陈叔心生罅隙,不敢在家里住,要回农村。若真的回农村,邓启先又放心不下,还有可能引来嫂子的怨怼。于情不敢说陈叔,两人本来就没有亲缘关系,感情敏感脆弱;于理,茵茵又说得不错,在套房里住,不比农村,个人的生活习惯很容易影响到别人!左右为难,只能先安慰茵茵了,毕竟她是自己最亲密的人,比较容易说话。 “他年纪大了,有些生活习惯一时改不了。我会注意的了!”邓启先搂着茵茵,抚摸她的秀发说。 茵茵心中一软,抬起头,长长的眼睫毛下是扑闪扑闪的眼睛,笑着说:“他平时忘了倒烟筒水,你就多点留意,帮他倒吧。要经常回家看看,一个老人家自己住也会孤独。再说你这么近都不回家,人家会怎么想呢!” 还是女孩子细心。最近都很忙,也没有心情,就没有想那么多。以为两人一起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陈叔不至于有其他想法。现在茵茵提到才醒悟,自己确实有点粗心了! “你回到家,陈叔在干什么?” “他没在家,可能到街上去了吧!我搞完卫生已经四点多,便走路来找你。” “你是走路来的?脚都走累了吧!”邓启先心疼地说。 “嗯嗯,慢慢走也挺有意思的,难得有空。”顿了顿,说:“玉城市其实挺宜居的,山青水绿,生活节奏慢。来到这里,人一下子放松下来,悠哉悠哉的,看到的都是风景,连空气都透着香甜。” “有那么好吗?”邓启先呵呵笑,有点不敢相信! “当然,我几时呃过你!”茵茵态度笃定。 “那好吧,我们回家吧。” 熄了灯,关上门,骑上心爱的摩托车穿梭于玉城市的大街上,微风徐徐,气温正好,空气也清新,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么放松。有了茵茵作伴,什么困难都觉得有希望。邓启先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情低落,原来还有相思的原因。思而不得,自然就满怀失落了。两地分居真的不行,邓启先决心快点把公司发展起来,到时就可以让茵茵回来帮自己了。 已经习惯坐摩托车,当初的心悸变成了放松,茵茵搂着邓启先任凭晚风吹拂,恣意亨受着这难得的平静,愉悦,身心的放松。快乐,其实真的很简单,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咸鱼白菜也甘之如饴。 回到家里,陈叔已经回来,正在厨房里忙活。听到茵茵的声音,忙出来迎接。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一家人的温馨,慢慢在心里流淌。 茵茵换上悠闲服,白色的丅恤,天蓝色的牛仔裤,青春活力喷薄而出。她把手里的购物袋递给陈叔说:“陈叔,平时听你吸烟后经常会咳嗽,这里有一罐高钙奶,你试一下,效果好的话,我再买。” 见面就有礼物收,陈叔开心得眼睛眯成一条线。还是女孩子细心,若是秀梅还在,应该也会这般体贴吧。深埋在心底的痛又再次翻起,像针刺,隐隐约约,又针针到肉的痛。为了不打破美好的气氛,陈叔急忙转入厨房洗菜,暗地里抹眼泪。 茵茵的懂事邓启先都看在眼里,既欣慰又感动,唯有加倍的宠她才能减轻心里的愧疚。他到厨房里,陈叔正在洗小白菜,晚上吃的基本就是瘦肉加青菜了。刚才回来走得太急,忘了买菜! 茵茵还在客厅里忙,原来她还买了几盆花,难怪会觉得有点不同,一时又说不出有什么不同。高兴坏了,对周围环境变化的敏锐度也下降了。 “启先,你来看一下,这盆花摆在哪里好?”茵茵指着沙发旁的金钱树问道。 肥厚油绿的叶片,青翠欲滴,层层叠叠向上伸展,给人一种积极向上,生命力旺盛的观感。 “放在电视柜旁边吧,这样就可以坐在沙发上天天看,满眼翠绿,心情美美的。” “那这盆呢,羽叶福禄桐摆在哪里好?” “枝干古朴、枝繁叶茂,就摆在沙发旁吧。这样刚好能遮挡住水烟筒。”邓启先也来了兴致,亲自摆设。 步步高,鸿运当头,一帆风顺……不一会客厅里各个角落便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焕然一新。 女人是半边天,因为有了女人家才算完整,夜里归家的灯火才透着温馨。经过茵茵的布置,家的意义越发凸显。邓启先安坐沙发中央,看着满眼的绿意,像置身于深谷幽兰旁,外面的喧嚣到这里便全部消散,只有安闲自在留心中。家,是心安居的地方。 “我出去买些菜,你要不要跟去?” “菜市场在哪?我还没有换衣服……” “不用换了,现在穿着就很漂亮。” “那怎么行,居家衣服穿出去怎么见人!” 茵茵就是这样,在省城长大,对穿衣品味很是讲究。这也与她的工作环境有关,搞外贸的,经常和外商打交道,衣着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邓启先挽住她的手,说:“你天生丽质,不需刻意去雕琢就已经很惊艳了。” 茵茵坚持要换,邓启先也不再坚持,等她换衣服出来,又是另一种韵味。不由得慨叹,女孩子的妩媚是千姿百态的,就像一年四季,装点着生活中的柴米油盐,使平淡生活增添更多的惊喜,人生也因此而斑斓。 菜市场就在小区附近,开发区的配套设施逐渐完善,人气也越来越浓。邓启先牵着茵茵的手,缱绻旖旎,一对温馨的新人。说走就走,年轻人的浪漫,即使是出去买菜也很美好。 到了菜市场,肉档已经收工,熟食店还亮着灯,偶尔有三两个下班迟的光顾。 “看来我们来得太晚,已经没有什么选择了!”邓启先有些遗憾。茵茵回来都不能做一顿丰盛的晚餐犒劳她! “走走看,我喜欢吃新鲜的。”茵茵边走边看四周的情况。 肉档已经下班,市场角落边上的海鲜档还有人在。 “到前面去看看,买点海鲜回去也挺不错的。”茵茵像发现了新大陆,有点雀跃。 海鲜都是稀罕物,邓启先平时都不敢光顾,甚至有时还绕着走,免得被招揽时尴尬。 “这么晚了,应该也没什么新鲜的海鲜了吧。”邓启先想着拮据的口袋,怕是消受不起这些高档货。 茵茵不管他的忐忑,仍然拥着邓启先去买海鲜。 到得跟前,邓启先不由得内心一震,立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好。 “你怎么啦?”茵茵满脸困惑。 见有人来,而且穿得身光颈靓,料定是大主顾,老板表现出特别的热情。没到跟前便打招呼道:“靓仔靓女,刚下班吧!买点海鲜吧,又大又便……”话还没说话,便被错愕代替:“是你?” 显然他也认出了邓启先,海鲜老板不是别人,正是青芸的大佬步青! 邓启先点点头,立在原地更加挪不动步了。曾经因为家穷被嫌弃,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步青面前出丑,无奈囊中羞涩,撑不起他所要的脸面!生活的窘迫,英雄也要折腰! “你们认识?” 邓启先点点头,说:“以前在乡下教书时认识的村民。” “那就更好,我们买多点,让他计便宜点给我们。” 还要买多点!邓启先心里那个急,恨不得有土行孙的本事,原地打个洞,瞬间消失。 来不及阻止,茵茵已经对老板说:“老板给我捡蛤蜊、牡蛎、花甲,各样来半斤。” 只是半斤,邓启先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肚里。紧趋向前,和步青打招呼。 “今日啲海鲜比较靓,冇买多啲啊。”步青趁机推销。在珠三角住久了,广州话成了习惯用语,回到家乡也还没有改过来。 步青的话恰好触到了邓启先的痛处。本来就不想在步青面前露穷,被问到更觉得没面子,只是口袋扁扁,也只能英雄气短了!邓启先无所适从的时候,茵茵帮他解了围。 “不要那么多,刚好一餐吃完就好。”茵茵语气笃定不容置疑。 “靓女是大城市回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她是大城市的?”邓启先暗暗佩服步青的眼光。商人的敏锐,邓启先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不简单吗?言行举止,穿衣打扮,样样都能看得出来。”顿了顿,看了一眼邓启先,说:“我妹也是,每餐的菜都很少,去她家总会饿肚子。说她又不听,学城里人,要吃得精细。” 提到青芸,邓启先对她近况知之甚少。想打听,又不好意思太过明显,毕竟大家都已经成家,过去的只能深埋心底,烂在肚子里了! “你回来多久了,不是已经举家搬到珠海斗门了吗?” “今年九月回来的,孩子读书,在上面学费贵。这几年种甘蔗也不好做,就干脆回来了!老家又做屋,很多事情都要忙。”完了,不忘强调,老家做屋的钱全部都是妹妹出的,包括现在的海鲜档,妹妹也资助不少。 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对比青芸的青云直上,邓启先的心里五味杂陈。这几年一直在挣扎,原来忙了个寂寞!幸好还有茵茵,他柔和的目光停在了正在忙着拣龙虾的茵茵身上。 “这是你夫人吧?”步青称好花甲装进袋里问邓启先。 “是的,我们是大学同学……” “好哦,好哦,同学结婚,亲上加亲。”步青上下打量茵茵,和青芸各有千秋,都是一等一的标致。 比喻不伦不类的,邓启先也不想计较。茵茵把大袋小袋的海鲜递给邓启先,付了钱,便拖着他往回走。 要老婆付钱,邓启先心里过意不去,不过也幸好茵茵付钱,他现在就好比一个光棍司令,徒有其名。 目送邓启先他们离去,直到消失在夜幕中,步青才开始收拾摊档。时光过得真快,十年转眼就过去。当年的青涩年青人变得成熟稳重,成家立业,老婆还是大城市的靓女!如果当年不阻止他和青芸交往,应该也是这种境况吧,下班两个出来买菜,卿卿我我,这不就是农村子弟能想到的最好归宿吗?不过,青芸现在也不错。奇怪的是,当年势同水火的两个人竟能心平气和地交谈,时间真是可以冲淡一切。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是那时都太穷,生活艰难,人也更计较,现在生活好了,自然也豁达大度了。 “刚才那老板看人的目光真奇怪……”行至半途,茵茵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步青为什么这样看她,邓启先心里明镜般清楚。无非就是拿茵茵和青芸比较。想到这里,心里充满了自豪,男人的虚荣心得到了充分的满足。 “可能是没见过省城来的靓女,多看了几眼吧。”邓启先找了个自认为比较正常的理由。他不想牵扯太多,都过去了,就让往事随风吧。 “切……人家可是会说广州话的……哼……说谎都不打草稿!”茵茵不以为然。娶到冰雪聪明的老婆有时也会有幸福的烦恼! “啊啊……那你说是什么原因呢?”邓启先干脆装糊涂,把问题又抛回给茵茵。 “你呀……我怎么知道你们男人心里想的是什么!”茵茵伸手捏了一下邓启先的耳朵,笑嘻嘻地说。 路过水果店,茵茵又买了雪梨,说秋冬季节,喝点冰糖雪梨汤有好处。有老婆真好,邓启先的生活被茵茵安排得有滋有味。这才是生活,邓启先心里感叹。 回到家里,邓启先炒菜,茵茵打下手,竟然能样样应付自如,和之前的笨手笨脚天壤之别。邓启先边炒菜边笑她说:“哟,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哦!” “哼,使乜讲,本姑娘想学嘅野,有边一样唔系手到擒来的。”茵茵把剔了内脏的龙虾放在塑料筛盘里沥水,骄傲地说。 一个女孩能为家庭改变自己,说明她很爱这个家。邓启先忽然鼻子酸酸的,翻炒着镬里的花甲,默默无语。一会花甲熟了,香气四溢,夹了一个给茵茵,说:“辛苦你了,试试我们今晚的劳动成果。” 茵茵欣然接受,夸他手艺又长进了。其实不是手艺长进,做菜如做事,投入了感情,自然不会差。生活就是这样,要彼此投入,彼此成全,滋味才会好! 第二十四章 夜幕下,霓虹闪烁,车辆川流不息,玉城市的街景越来越繁荣。曾经有人把城市夜里的灯光作为经济发展的晴雨表,不无道理。进入二十一世纪,经济蓬勃发展,市民的夜生活越来越丰富,玉城市的夜也变得五光十色。 街上繁华热闹,屋里平静温馨。有茵茵在,家才有喜气,才有温暖。一家三口坐在客厅里闲谈,其乐融融。 有一段时间没回家住,客厅的吊灯耀眼明亮,邓启先有那么一瞬间以为置身于虚幻之中。对比工地的夜晚,家里无疑是既温暖又舒适了。 茵茵做了个水果拼盘,旁边放上牙签,茶几的颜色一时丰富起来。雪白的梨,橙色的柿子,红色的石榴,像盛开的鲜花,淡淡的水果香味,诱人胃口。 邓启先饶有兴致的用牙签挑了一块梨,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现在才算是体会到了有老婆的幸福,结婚时各种的忙,忙完茵茵又要回广州上班了,今晚才是真正闲下来亨受生活。茵茵的精致,今晚才体现得淋漓尽致。无论是晚饭的菜式,或者是聊天的零食,样样都精美有样子。 陈叔搓了搓手,拿了一块石榴,略长的指甲陷进红色的果肉里,异常的明显。 “陈叔,这里有牙签……”茵茵忙不迭的站起来,指着果盘边上的牙签说。 “我用手就行了,牙签不习惯。”陈叔笑呵呵地说。 “手有细茵,用牙签吧,牙签卫生点。” 陈叔脸色一窘,笑容凝在脸上,嘴里的石榴也嚼不出滋味。良久才笨拙的拿起牙签。 茵茵没留意陈叔的变化,兀自夹着核桃。听说核桃补脑,邓启先日夜操劳,正是需要进补的时候。 客厅里微妙的变化,邓启先都看在眼里。按理说,茵茵并没有嫌弃陈叔的意思,而陈叔却可能以为她嫌自己脏。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只好装作没看见。好在这也只是一件小事,没必要太过在意。 陈叔吃了几块梨,便推说下午出去逛街有点累,进房休息。邓启先也不好说什么,只叮嘱他晚上起床上厕所时要开灯。 难得有两个人腻在一起的机会,茵茵偎依在邓启先的身上,撒娇般要他喂水果。邓启先也乐得为她服务。两情相悦,你侬我侬的缠绵正是新婚燕尔该有的样子。 “家电代理的业务都是你打理,忙得过来吗?”邓启先把一个核桃仁送到茵茵嘴里问道。 “还行吧!不然还能怎样?”茵茵仰起头,嘟着嘴说。 “辛苦你了。”邓启先握着她的手说。 “你能体会我的辛苦就好。”顿了顿,说:“我这么辛苦,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家。万一房地产公司开不下去,也有个托底的。” 想不到茵茵能想得那么深远,真不愧是贤内助!有茵茵稳住大后方,自己放手一搏的胆量就更足。 “辛苦你了!”千言万语,到最后只化作一句话。发自肺腑的感激,感动,邓启先都记在了心里。 不得不说,自从成立公司后,邓启先变得越来越稳重,与之相应的是话也不多了。 “你跟我来……”茵茵忽然想起了什么,拉着邓启先向卧室走去。 进到卧室,茵茵从手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说:“喏,你岳父让我给你的。” 邓启先接过银行卡,看向茵茵,又惊讶又感动。 “怎么,想不到,是吧?” “嗯嗯,以前我都不受他们待见……” “哎,现在他们的女儿都肯嫁给你了,还有什么不待见的呢!”顿了顿,笑着说:“里面有十万块,应该能解你的燃眉之急了吧?” “这么多!我真是无以为报了!”邓启先感叹道。 原来上次电话里知道公司已经快要断炊,茵茵回家一直闷闷不乐。妈妈以为是邓启先欺负女儿,盘问之下,茵茵说出了实情。俩老二话不说,把多年的积蓄拿了出来,还安慰她,年轻人创业都会碰到各种各样的困难,挺过去就好了。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岳父岳母能出这么大的力气帮忙,是超出了邓启先想象的。人在囧途,忽然得到帮助,内心的感动无以言表,只能紧紧的抱住茵茵,亲昵地说:“老婆,你真是我的大福星。” 茵茵噗嗤一笑,娇声说:“你的胡子扎到我了!” “哦哦……”邓启先摸了摸刚长出的胡茬,又短又硬,确实有些咯手。不好意思地说:“我即刻去刮掉……” 自进家门,邓启先就一直黏在身边,终于有片刻的时间独处,茵茵慵懒地在卧室里转了一圈。雪白的墙壁,明亮的灯光,窗外就是清水河,榕树茂密的树冠如巨大的罗伞站成长长的一排,直到视线的最远处。十几平方的卧室,按茵茵的要求,有大大的衣柜,精致优雅的梳妆台,简约又温馨。这就是她的小天地,是心安之所。 等了一会,没见邓启先进来,顺手拿了本《家庭》,歪在床头上看了起来。喜欢看书,是他们那代人的共同特点。不管有钱没钱,家里总会有几本书。 邓启先回来的时候,卧室里静悄悄,抬眼望去,茵茵斜靠着枕头,以书掩面,早已睡着。舟车劳顿,回到家里也没有休息。邓启先心疼的轻轻抱着茵茵,把枕头放下,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的额。 “你回来了……”茵茵悠悠醒来。 “嗯,我顺手把洗衣机的衣服也晾了。你的衣服真多!” 茵茵莞尔一笑,说:“你要小心,别弄皱了。” “嗯嗯,我知道了。”邓启先也爬上床,躺在了茵茵身边。 缱绻旖旎,家的温馨,茵茵的贤惠,让邓启先有了重新启航的动力。前方晦暗未明,也要劈开一条血路,勇敢往前冲。什么是爱,爱就是责任,爱就是前进的动力。 第二天早上,厨房里“叮叮咚咚”的响声把茵茵从睡梦中吵醒。睁开眼睛,天色还早,转过身准备再睡一会。茵茵一动,邓启先也醒了过来,抱着茵茵的手滑到她的脸上,抚摸着她的秀发。 “你醒了?”茵茵问道。 “嗯,你醒,我就醒了。” “陈叔怎么这么早起床?” “老人是这样的,睡得早,起来也早。” “他在厨房忙什么?叮当响……” “做早餐菜吧,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在切萝卜干。” 和陈叔生活了一段时间,对他的生活习性已经熟透。 “唉,这么早,已经无法睡了!”茵茵有些懊恼。 邓启先理解茵茵,年轻人都好睡,被吵醒确实难受。他拍了拍茵茵的背,说:“我去叫陈叔小心点,你安心再睡一会。” 屋里再次恢复宁静。茵茵慢慢的又睡了过去,直到七点多钟才醒来。睡眠充足的茵茵,脸色红润,白里透红,如娇嫩的鲜花迎着早晨第一缕阳光盛放,美艳动人。 邓启先已经舀好粥,等茵茵洗漱完毕,便吃早餐。今天的早餐菜是炒萝卜干,邓启先还特意加了个荷包蛋。 看着餐桌上仅有的荷包蛋,茵茵问道:“怎么不煎多几个?” 其实这个荷包蛋也是平时陈叔舍不得吃省下来的。农村的老人,苦水里浸出来的,一般都比较节俭,“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一丝一缕,恒念物力维艰”,明末清初朱柏庐的《朱子家训》其实就是老一辈的真实生活写照。 “只剩下这个了……待会出去再买。”邓启先解释道。 茵茵不说话,把荷包蛋一分三份,默默地喝粥。 邓启先又感动又愧疚,堂堂男子汉,大学生,竟然窘迫成这样,自己无所谓,倒是苦了自己的亲人!他把其中一份夹到陈叔的碗里,和着泪,把碗里的粥喝完。 “哎,我早餐不习惯吃太油腻。”陈叔想推辞。 “吃吧,我们都有。”邓启先轻声说。 “炒萝卜干还不错哦。”茵茵边吃边赞叹道。 “好吃就多吃点。”陈叔终于有了笑容。 茵茵回来,陈叔心里是忐忑不安的。和邓启先没有亲缘关系,已经很过意不去,茵茵是这屋里的新主人,欢不欢迎自己呢,内心一直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好在茵茵家教良好,素质优秀,没有排斥他。 早餐过后,又到了上班时间。自从成立公司,便没有了假期的概念,特别是周末,正是单位职工的休息时间,可能会去看房。 茵茵也想去感受一下房地产公司的日常,跟着邓启先到了公司。售楼部的黄丽已经在搞卫生,水煲正“嗞嗞”地冒着热气。忽然间见老板后面跟着个穿着品位高雅,气质出众的靓女,忙放下手上的活,准备茶水。 “你忙吧,我来泡行了。”邓启先接过黄丽手中的茶叶说。公司规模小,效益也不好,邓启先和员工的关系更像同事。 进到办公室,茵茵忍不住夸黄丽说:“你请啲靓女都几醒目嗰喎!” “呵呵,平时都是接待顾客,习惯了。” “哦哦……等几时你发达咧,我回来帮你接待顾客,要吗?” “你真会说笑,我怎么舍得你干这些呢!”邓启先往自己的杯里倒茶,盖好盖子放在办公桌上。 茵茵饶有兴致的坐在邓启先的转椅上,学着他的样子正襟危坐。良久,笑着说:“想不到我们的邓老师竟然变成了邓老板……”说到这里,茵茵若有所思,问道:“你以前不是一中的老师吗?以后一中搬迁,你的同事也会跟着到新校区吧?” “你的意思是……”邓启先眼里闪着光,抑不住内心的激动问! “嗯嗯……这就是我们的潜在客户!”茵茵很笃定地点头说。 “啊……真是太好了……我……我怎么没想到呢!”邓启先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你呀,都忙傻了……”茵茵笑着说。 “还是我的老婆聪明,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今晚就安排,请死党邱东健、张煜他们吃饭。”邓启先很兴奋。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生活又出现了光明的前景。 “何必等到晚上,中午就可以请他们吃饭,下午刚好来我们公司看看。”茵茵建议。 “我还有事要忙,看能不能安排再说。” “有什么事比这件事更重要呢?”茵茵不解。 “喏……”邓启先扬了扬手里的银行卡,说:“感谢岳父的支持,我要到银行取钱,把工人的工资给结了。还要到工地去看看,昨天地基已扎好钢筋,今天捣制。” “哦哦,看来我们的邓老板真是一专多能,身兼数职啊!”茵茵开玩笑说,顿了顿,说:“你去忙吧,让我在这里感受一下做老板的滋味……” 一次取十万块是大客户,可以进vip室取款。银行的职员很热情,微笑也很职业。当邓启先报出取款的数额时,厨窗里的员工迟疑了一下,说:“邓先生你取款的数额过大,要预约才行!” “哦……那我最多能取多少?”邓启先有些意外。 “五万吧……” “那好吧,就取5万。” 既然一次不能取十万,下次再来也可以。反正也用不了那么多。 从银行回来,吩咐财务出纳李娜做好财务结算,下午和工程施工的包工头对账,支付工程进度款。手里有钱就是爽,说话都大声很多,这就是底气。现在的邓启先最想就是唱歌,到ktv去吼两嗓子,最好就是动力火车的歌,狂热奔放地嘶喊。 茵茵见邓启先说得头头是道,对业务的熟悉程度,俨然就是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忍不住夸他说:“可以哦,业务这么熟悉。” 邓启先笑嘻嘻地说:“不熟不行啊,公司人手不够,凡事亲力亲为!我还有事要忙,你就在办公室里等我好了。” “老板娘好福气啊!”李娜在一旁打印资料,艳慕地说。 邓启先去银行的这段时间,茵茵早已和售楼部的两位姑娘混熟。交谈中得知茵茵就是邓启先的新婚妻子,心中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难怪老板一直一个人,面对两位青春靓丽的女孩子油盐不进,原来早有心中所爱。 “我也想跟你去工地。”茵茵笑着打发李娜出去后,迫不及待地对邓启先说。 “工地又脏又乱,到处是水泥味,你还是待在办公室里吧。” “我就想跟你去,在这里太闷了。”茵茵轻摆腰姿,撒娇说。 “好吧,你要去就去吧。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你要跟在我身边,不能到处乱跑。” “这个没问题。”茵茵爽快地答应。 邓启先戴上安全帽,顺手也把帽子给茵茵戴上。 “呃……你把我的刘海弄乱了。”茵茵忙取下安全帽。 “快戴上……”邓启先催促。 “我能不戴吗?”茵茵有点不情愿。 “不行!”邓启先斩钉截铁,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我就在远远的地方看,不进工地,行吗?”茵茵还想讨价还价。 邓启先沉吟半晌,说:“不是我要求高,到工地都要戴安全帽,这是施工安全的规定。你是我的爱人,就更应该遵守安全施工规范。因为安全无小事,又最容易麻痹大意。” “那好吧,我听你的便是了。”茵茵不情愿的戴上她自认为最没美感的帽子。 长这么大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去工地,茵茵既激动又期待。一想到这是自家公司的项目,自豪感油然而生。想象永远比不上现场震撼,林立的模板围起来的柱子,中间是钢筋根根直竖,看得人头晕目眩。 混凝土泵车排着队灌浆,机械声、工人的吆喝声、锤子敲击模板的声音混在一起,整个工地像沸腾的水,紧张忙碌,热气腾腾。 茵茵哪里见过这种大场面,紧紧的跟在邓启先的身边。偏偏邓启先也闲不住,专往嘈杂的地方钻。泵车正在灌浆,底盘上的液压泵传来低沉的振动声,那力量通过空气也能感受得到。 “混凝土的标号是c60吧?”邓启先问泵车司机。 “对对,老板你的要求,谁敢不听呢!”顿了顿,说:“其实c40就足够了,没必要花那些冤枉钱,我在玉城市那么多楼盘,唯一是你这个楼盘用c60标号的。” “基础不牢不行,毕竟房子是一辈子的事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做生意也不能昧着良心。”邓启先的顽固中透着书生气,他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商人。 茵茵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邓启先打地基用了高标准的混凝土。做人要仰不愧天,俯不怍于人,踏踏实实,坦坦荡荡,这是茵茵父亲经常教导的处世原则,今天在邓启先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不由得对他又多了几分敬意。资金紧张也不偷工减料,难能可贵。 了解完混凝土的标号,邓启先又跑到工地去看他们浇筑混凝土,看他们敲击模板的力度,间隔。 “伙记,多敲几下,现在间隔有点大,应该相隔20一个敲击点。每次敲击以听到实音为准。” 想不到老板这么专业,还跑来管施工,真是前所未闻。关键是他说的工人们也不懂,只是听他说得头头是道,被他给唬住了。工人们都是当地的农民工,年纪大了,出去打工也没工厂要,回到家乡只能从事建筑行业。幸得这几年经济向好,玉城市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工地,遍布各个旮旯,大家也不至于没工做,饿肚子。 他们一般都是文化层次不高,被包工头请来,经过简单的培训就上工。理论基础接近于零,而邓启先恰恰相反,理论是前段时间恶补的,实践经验等同空白。这就有了分歧,工人们不知听谁的。 场外的包工头见工人们停了下来,急忙走下场,大吼道:“都站着干嘛,还不快敲模板,浆都快满顶了!” “哦哦……好的……”霎时敲击声大作。 包工头把邓启先请到工地边上,说:“老板,这里就交给我就行了。” “刚才工人们的操作不够规范,容易出现空鼓、麻面……”邓启先心里着急,把书上看到的又背了一遍。 “老板果然是行家,不过请老板放心,我的工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实人。他们力大,不必完全拘泥于书本里的理论。” “可是……这是建大楼,不能有半点闪失……”邓启先还是不放心。 茵茵见邓启先已经出来,忙走到他身边。没见过这样嘈杂纷乱的场面,总觉得邓启先不在身边像少了什么似的,心慌慌。 包工头看到茵茵走过来,像见到了救星一样,说:“老板娘,这里人多事杂,又危险,你快点和老板回去吧。小心水泥弄脏了你的衣服。” 不必问,肯定是有分歧了。这是在贸易谈判中经常会遇到的事情。茵茵挽着邓启先的手臂说:“我站得有点累了,你搭我回公司好吗?” 茵茵是邓启先的心头肉,听到她累,只能放下手头的工作,先搭她回去。 回公司的路上,茵茵问起刚才工地的事情。邓启先便把担心工程质量不过关的忧虑说了出来。 “工程质量不过关,是施工单位的责任,你只要把责任落实就好了。犯不着事事亲力亲为,这样做,你会很累的。”茵茵心疼邓启先。 “这我也知道。可是,我们公司规模小,很多事情不能按正规的大公司的模式运转。为了省钱,我身兼数职,监理的工作也是自己干。经验不足,又害怕工程有质量问题,情急之下,便有点越俎代庖了!” 又是钱。古往今来,有多少英雄好汉在钱的问题上折了腰!茵茵终于明白邓启先的苦衷,轻轻地搂住他,温柔地说:“你辛苦了。” 突然背上传来茵茵的温柔,融融的幸福感传遍全身。像昨晚的柔情,缠绵悱恻,一丝丝,心湖上泛起了微澜…… 第二十六章 时来天地皆同力。茵茵回来后,邓启先明显放松很多,人也平和了。身边多一个人,有什么纠结的事情也有个伴,何况茵茵也很能干,很多时候都能帮到他。 星期天是许文良的亲戚来订房的日子。邓启先早早就起床,在客厅里踱步。明知人家不会这么早,可就是抑制不住地想,心里总是静不下来。他是太希望有个好意头,提振公司的士气了。 茵茵起床的时候,邓启先已弄好早餐。今天煮了几个鸡蛋,外加炒萝卜干和炒米粉。资金宽松了些,餐桌上便丰富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款式?”茵茵有些疑惑。 “有时间就丰富点吧!你不是经常说早餐很重要吗?我特意煮了几个蛋,犒劳一下你昨晚的出色表现。”邓启先把剥好的鸡蛋递给茵茵说。 茵茵很开心,说:“你也吃,陈叔也吃吧。” 陈叔夹了一筷子炒粉说:“我有这个就行了,你们工作辛苦,吃多点。” “我们吃不了那么多,你也吃吧。”茵茵很坚持。 陈叔只好放下筷子,拿了一个鸡蛋,在桌子上轻敲几下,颤颤巍巍的剥下鸡蛋壳。此时陈叔的内心是激动的。虽然秀梅死了,但邓启先对他并不薄,娶回来的茵茵也通情达理,心中的不安也慢慢慰平。 许文良果然没有食言。邓启先和茵茵回到公司不久,门外就进来几个中年男人,他们一进门便说要找老板。邓启先在办公室里听到有人要找他,连忙放下手上的工作,快步迎出来。 “你们好,请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啊哈,你就是这里的老板吧?我们是许文良的亲戚,听说你这里有房卖,是5000元定金吧?给我们来五套。”说话的是一位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白色的衬衫束在腰里,儒雅清秀,一看就知道是单位里的人。 “哦……原来是许大哥的亲戚,欢迎光临。”邓启先笑着说。 黄丽手脚麻利,给客人端来茶水;李娜那边已经把房子的图纸拿来,对客人说:“先生想买多大户型的?” 开工到现在,一直没有发市,忽然来了大主顾,大家都有点迫不及待。 “你们有什么房型?” “我们的户型有145方和160方的,都是两厅四房。” “那就给我们来五套160方的。” “不看一下图纸吗?”邓启先询问道。 “不用了,许文良的兄弟,我们信得过。”还是那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说话,其他的只是应和。 没见过这么豪爽的顾客,黄丽和李娜都有点不敢相信。一直都是有价无市,忽然画风突变,确实有点转不过弯来。 “你们给朋友们开票吧,就卖5、6、7这三层中的大户型吧。”邓启先见黄丽和李娜没反应,只能提醒她们。 许文良的亲戚这么豪爽,邓启先自然也不会薄待他们,卖的都是好楼层。趁着他们都去交定金的当儿,邓启先和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搭起话来:“谢谢你们的信任,请问您贵姓?” “免贵姓许,我就是许文良的大哥,叫许文豪。他们也都是许文良的亲戚,有他的连襟,也有他的大舅。”许文豪指着交定金的几个男人说。 “哦哦……谢谢你们的信任……”此时的邓启先唯有说谢谢,已找不出更能表达心情的词语。 茵茵一直待在办公室里,听了邓启先和许文豪的对话,忙走出来说:“许大哥您好,启先的事业刚起步,多得许文良大哥和您的帮忙和照顾,为了表达我们的感谢之情,我们想请你们一起吃个饭。” 茵茵的话提醒了邓启先,忙搭腔道:“对对,我们想请你们和许文良大哥一起吃个饭。请务必赏脸。” 谈话之间忽然多了一个年青漂亮的美女,许文豪有些错愕,询问的眼光看向邓启先。 “啊……忘了介绍,这是我的爱人,叫茵茵。这是我的结拜兄弟许文良的大哥,许文豪。” “哦,姑娘真是才貌双全啊。”许文豪赞叹道。虽然是刚接触,但从茵茵的待人接物便可以感受到她的玲珑剔透。 “许大哥见笑了,我们真的很感激你们的解囊相助。您就是我们的贵人。”在茵茵看来,许文豪他们完全是出于兄弟情义的善举。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今天的顾客是拉邓启先一把的贵人。邓启先心里清楚自己又欠了一个人情。茵茵的盛情邀请,刚好说到了点子上,就目前的财力,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许文豪心里对茵茵大为赞赏,佩服她的敏锐机智,同时也对启先刮目相看,能娶到这么优秀的女孩做老婆,本身就是一种能力的表现。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弟弟肯花那么大的力气帮邓启先了。 “两位的盛情我心领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我看你们也比较忙,吃饭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许文豪看了看大厅里涌进的人群说。 说话的当儿,外面进来了一拔人,都是邓启先以前一中的同事。邓启先忙站起来迎接。回头对许文豪说:“不好意思,今天有点热闹。那就请许大哥带话给我兄弟吧,就说改天请他吃饭。” “好好,你忙你的吧。”许文豪笑着说。 茵茵见邓启先去接待同事,就留下来陪许文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另一边的邓启先见到张煜和邱东健他们,自然是分外热情,谈话也无拘束。 张煜最先发话,见到邓启先就说:“了不起呦,几年没见,做大老板了。” “让张兄你见笑了,我这是走投无路后,才找到点事干,比不上你们老师,是稳稳的幸福啊!” “说得老师那么好,当初你怎么又不干?”邱东健忍不住调侃邓启先。 “我这个人命硬,没有受得了的福,只有捱不完的苦……” 邓启先一下子把自己贬低得这么低,让邱东健接不了话,只能“哦哦”几声,转移话题说:“有户子的户型图吗?我想看看。” “你也有兴趣?你在市区不是有大屋住了吗?”邓启先有点错愕。 “喏……”邱东健指着身边的蓝亦晴说:“蓝老师板买一套离学校近的,上班不用跑那么远。”邱东健颇有幽默细胞,直呼老婆的职业。 邓启先一直很羡慕邱东健,有个好老爸,夫妻又是双职工,没有经济压力,到现在都似后生仔一个。自己一个农村仔,虽然在城里有了份体面的工作,但一直没有归属感,总有种身份混乱的感觉。说是城里人吧,又进不了城里人的圈子,说是农村人吧,又早已跳出农门,不事生产好久了,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最折磨人!好在他还能认清自己的位置,没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虽然坎坷,跌跌撞撞,但每一步还算踏实。 “蓝老师真有远见,目前就只有我们这个楼盘最近新校区了。你们都是来了解楼盘的情况的吧?”邓启先其他老师说。 “嗯嗯,我想看一下户型,面积多大……” “对,我也想买一套离学校近点的房,能优惠点吗?” 大家七嘴八舌,纷纷说出自己的想法。 “大家都是我以前的同事,自然会有优惠,你们先和我们售楼部的员工了解情况,看中哪一套房再说吧。”邓启先笑着对众人说。 有了邓启先的话托底,大家的热情明显提高,纷纷找黄丽了解情况。那边李娜正忙着给许文豪带来的朋友开票。看到一下子有五套房给人家落定,老师们就更坐不住了,迫不及待的想看图纸,了解座向,套房面积,还有什么楼层…… 人都是这样,有随众心理。特别是对自己有意思的事物,若有其他人抢,就很容易变得疯狂。今天恰好让老师们碰上,自然就有点上头了。 做生意七分靠打拼,三分靠运气。今天,邓启先的好运终于来了。纷纷扰扰一会后,就有十几位同事表现出要买房的意愿,让黄丽登记好自己喜欢的房号,下午拿钱来落定。 几个月冇发市,一下子就定了二十多套房,邓启先受宠若惊,喜上眉头,多日来心上的石头最于放了下来。 一百多个日日夜夜殚精竭虑,坐卧不安,终于换来丰收的喜悦。只有亲身经历才能体会个中滋味。肩上的责任,股东的信任和未来的不确定性,成为困扰邓启先一百多个日夜的心头石。现在,一切都成为了过去,黑暗中,曙光乍现,清风徐来,人生迎来了令人振奋的转机。 人生的路,下坡和上坡总有时,咬咬牙挺下去,结果总不会太差,这是邓启先经历迷茫,低沉,又走出来后的心得。好运不总是垂青某一个人,但是当好运光临的时候,挡也挡不住。上午来了一拔一中的同事,下午还陆续有市民来询问,虽然卖得少,人气总算上来了。 一整天,售楼部里都充满了喜气。黄丽和李娜笑意盈盈,忙前忙后,入职公司几个月,就今天最忙。忙而有希望,是人生的最好状态,归根到底,人不能太闲,太闲易懈怠,易迷茫,会不知所措。业绩好,公司有希望,个人才会有希望。黄丽和李娜发自内心的希望公司这艘小船能劈波斩浪,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公司虽小,也是邓启先一砖一瓦营造起来的,看着不大的售楼部陆续有市民进来,内心是又激动又欣慰。沉浸在丰收喜悦的邓启先一会出到大厅里转转,看黄丽她们接待顾客,一会又跑回办公室,兴奋让他坐不下来,整个人都处于亢奋的状态,这就是成功的感觉吧。这滋味确实不错。 整个公司,唯独茵茵最安静,不喜不悲,坐在邓启先的办公桌前看书。无论何时,努力的人最美,安静看书的时候最迷人,静能生慧,在静中思考,会迸发出智慧的火花。人的美有很多种,最耐看的是知性美,有内涵的人,自然由内及外散发迷人的气质。 柔顺的秀发,安静的姿态,长长的眼睫毛下是专注的眼睛,无处不散发着令人想一探究竟的魅力。转乏了的邓启先,好奇的来到茵茵身边,说:“外面这么热闹,怎么不出去看看呢?” 茵茵甜甜一笑,说:“不是有你看着了吗?何况卖房这些我也不懂,他们说话又带着方言,很难猜。” “呵呵,你这个外来媳妇终于有感到气力的地方了。”邓启先笑茵茵。 “你们这里的话真的好土哦,比如下雨,你们叫‘落水’。第一次听到陈叔说,还吓了一跳,以为谁溺水了。害我急忙走到阳台去看前面的已经涨水的清水河。”说到这里,茵茵噗嗤一笑。 邓启先也忍俊不禁,跟着笑了起来。这个因为语言的不同而引起的笑话,茵茵已不止一次说,每次都能引得两人哈哈大笑,今天尤甚。因为心情舒畅,有一点笑料都会引起澎湃的情感。 “今晚回广州吗?”笑完后,邓启先问茵茵。 “你想我回吗?”茵茵皎洁的眼睛看着邓启先。 “你说呢?”邓启先抵在茵茵的额前,笑着问。 茵茵轻推一下,说:“小心被人家看到。” “我帮你打电话请假。就说,周末太美好,奈何情长时间短,请老总开恩,再批一天假。” “讨厌,有你这样请假的吗?如果传出去,叫我以后怎么见人呢?”茵茵嘟着嘴说。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我帮你请假,怎么样?明天再回去。这两天一直都在忙,也没有时间陪你。”邓启先动了情,抚摸着茵茵的秀发说。 “你陪我看看书吧!” “你看的是什么书呢?” “喏……”茵茵扬了扬手中的《企业管理》,说:“看你买回来的书。” “呵呵……你也看得进这种专业书吗?星期五晚上你还睡着了呢!”心情好,邓启先也喜欢逗茵茵。 “谁说我看不懂,那只是太累而已。” “你做外贸的,多看点外文书籍对培养语感有好处。企业管理的,就让我研究行了。” “嗯……不是的,我也该了解企业的运作。”茵茵揺摇头说。 “其实也不是太复杂的。你看我们公司,不就是三只狗两只猫的,一眼就能看完。用不着花太多的精力。” “现在当然简单,以后就不一定了。” 邓启先心中一震,老婆真信任自己,对前景有着不一般的乐观。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现在休息一会,出去走走也好。”邓启先揉捏着茵茵的肩膀说。 “嗯,好舒服……”茵茵闭上眼睛。 “累了吧?” 茵茵不说话,默默地亨受着邓启先的按摩。确实比较累,回来两天,看到邓启先为公司的事情焦虑不安,自己也不好受。今天终于有起色,绷紧的神经得以放松,因此想安静下来,看一会书,理一理纷乱的思绪。 情到深处,心能相通。虽然茵茵不说,邓启先也明白,这是思虑过重所造成的,不由得深深的自责。 “今晚我们出去看场电影吧。” “呵……怎么突然有这样的雅兴?”茵茵睁开眼看着邓启先问。 “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回忆一下过去的况味!”邓启先有点动情,搂着茵茵喃喃细语。 世事难料,纷纷扰扰,谁能料到连看一场电影都变得稀罕!自得离开外贸局,邓启先的心态就很难平静。加上哥哥嫂子要分家,以前所倚重的亲情也变得支离破碎,人性的凉薄,点滴在心头。幸得茵茵的不离不弃和温柏励、王家发这些朋友的顶力相助,才不致于心冷。 “好吧,今天早点回家,吃完饭就去。”茵茵欣然答应。 晚饭邓启先亲自下厨。慢火炖鸡汤,清蒸罗非鱼,牛肉炒苦瓜,外加本地很有名的烧鹅。这两天太忙,都没有好好吃饭,明天茵茵又要回广州上班,邓启先把所有的感情都投入到了这顿饭里。中国人很注重家庭,一家人在一起吃饭便成了家庭生活的重要活动。 难得的放松,茵茵又在打理她买回来的花花草草。陈叔无事可干,闲得双手不知往哪放,只能出到阳台抽茵茵买给他的香烟。吸惯了水烟筒,突然改香烟,口感上有点不习惯,连吸烟的动作都觉得别扭。 碟机里正放着郑秀文的《终身美丽》,这是最近很流行的歌。陈叔觉得太过聒噪,不及以前的老歌好听。他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样了,喜欢听一些情情爱爱又很吵闹的歌曲。以前的歌多好啊,像《南泥湾》、《解放区的天》,近一点的也有《十五的月亮》、《歌唱祖国》…… 好在邓启先和茵茵吃完饭就出去,陈叔也乐得清静。 玉城市的街道虽然没有广州繁华,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也一样不缺。特别值得称道的是这里紧跟潮流,很多港台刚上影不久的影片,玉城市也已经放影。 “听说最近《我的野蛮女友》很火,不知玉城市的电影院有没有呢?”茵茵满是期待。 “应该会有吧。港台的片,这里基本都会放影。” “这可不是港台的电影哦!” “是哪里的?” “韩国的啊,最近韩流很爱欢迎。” “什么时候流行韩流了?” “看来你真的out了,风靡全国的韩国流行文化,竟然不知道!”茵茵叹气说。 邓启先微笑不语,茵茵工作生活在广州,那里是国际化大都市,是年轻人的集中地,当然能把握潮流的脉搏。自己回玉城市已经几年了,特别是最近一两年,对流行时尚的东西不再那么上心,心里烦,更没那份心思,自然也就落伍了。 华灯初上,夜色在霓虹灯的撩拨下变得更加的迷人。邓启先牵着茵茵的手,游荡在散发着浪漫气息的山城夜景中。 “广州不错,大气包容,各方面的配套设施也很完善。玉城市只是个小山城,资迅也没那么发达。好在现在有了网络,把地域的差距缩短了。”邓启先沉吟半晌,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各有各的优点吧,我真的好喜欢这里的生活节奏。”茵茵看着路边的芒果树说:“在广州的街道就很难看到果树,这里却能种得满街都是,就像家里的后花园一样,想不悠闲都难。” “呵呵,你的想法很新颖,不过感觉又很有道理。” 两人边走边聊,不觉已到了电影院。今晚放影的是成龙的《尖峰时刻》。邓启先挺感兴趣,无奈茵茵不喜欢看打打杀杀的,只能放弃。 晚风吹拂着江面,带来湿润的水气,垂柳依依的岸边,行人如织。玉城市的市民喜欢饭后到江边来散步。放弃看电影的茵茵也拉着邓启先来到这里。这是她第一次来玉城市时最喜欢的地方。视野开阔,空气清新,旧地重游,依旧喜欢。 “玉城市的人民真幸福,生活节奏慢,山青水秀,我都不想走了!”茵茵张开双臂,迎着风说。 “不想走,就留下来陪我。” “等你发达了再说吧。”茵茵看了一眼邓启先,好像漫不经心地说。 “会的,我一定要把你留在身边。”邓启先默默下定决心。 夜色温柔,缱绻旖旎,有情人双双对对,沉醉在这如梦的夜景中…… 第二十七章 晚风揺曳,水波在灯光的照耀下像参差浮动的星星。已是深秋,水温微凉,依然没有降低同学们下水游泳的热情。大二体育选修,少华班都报了游泳。 作为农村长大的孩子,从小就泡在河里,无师自通,都略懂水性。少华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不单会“狗刨式”,还会仰泳,甚至踩水。这在一些城里长大的,没有学过游泳的旱鸭子眼里简直就是宗师级别的存在。 游泳课都是在晚上,夜色下的游泳池变得更加的迷离眩目。正值青春年华,对异性的憧憬使得同学们每到上游泳课都趋之若鹜。不可否认,看美女也是同学们学游泳的伟大动力。 游泳课老师中等身材,胸肌发达,整个是倒三角形,腹部没有一丝赘肉。 上课前,老师先作示范,同学们就站在池边观看。这是最简单的蛙泳,老师双手像巨大的蒲扇,向前一伸,再向两边画弧,身体便在水面上滑过一米多,姿态优美,动作协调流畅,连水波都好像比别人漂亮。 大家看完都啧啧称赞,同时也跃跃欲试。做完准备运动,便“”扑嗵扑嗵”跳入水中。 水有点凉,少华不禁打了个寒颤,忙放开手脚在水里扑腾一番,身体才渐渐有点暖意。虽然水温有点低,来游泳的并不少。除了土木工程,其他院系的也来上游泳课。随着学生的增多,泳池也热闹起来,水性好的悠哉悠哉的来回游,一趟来回就是一百米。旱鸭子只敢在池边扑腾。 少华游完一个来回,在泳池边上踩水。梅州的同学书记一本正经的按体育老师教的动作划水,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动作总不能协调,向前冲的力道一过,人就往下沉。 “书记,你要放松,身体太过僵硬。”少华忍不住提醒他。 梅州的同学书记趴在池边的排水槽上,吐了一口水,说:“没办法,在宿舍练得好好的,一入水就手脚不听使唤了!” “你不用怕,人体的密度接近水,只要你放松,不会沉下去的。”少华笑嘻嘻地说。他想到了书记在宿舍练动作的情景。两手合十,向天空一伸,在手向两边分开的当儿,屁股向后一挺,活脱脱的胖鸭子摆尾,笨拙而又有点滑稽。 “你笑个啥呢?是不是cAd画图把你画傻了。”书记有点烦少华不合时宜的嬉笑。 少华忙收住笑容,说:“好了,好了,不笑了。工多艺熟,你慢慢熟悉水性,克服害怕的心理就行了。” 少华不再和书记纠缠,独自游到了泳池中央,再换成仰泳,亨受着浮力带来的放松感。天空白云朵朵,在深色的夜空下,依稀可见。城市的天空即使是晚上,也总不会全黑。泳池边的灯光,明亮得有点刺眼,女生们光润的皮肤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水光的白。小华敢打赌,来学游泳的男生,百分之九十九都喜欢看女生,当然他也不例外,因此便坦坦荡荡地欣赏从身边游过的女生了。 “少华快看,经管系那个拉小提琴的美女也来了。”身边忽然响起书记压低声音的惊叫声。 少华心中一激灵,同时伴随着一阵心悸,说:“在哪里?”他本身有点近视,眯着双眼,循着书记指的方向看去。 前方不远处,有一身材修长匀称,皮肤白皙的女孩在水波里畅游,优雅的泳姿如灵活的鱼儿,令人神往。凭感觉,少华断定一定是她无疑。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她,看到了以前没有看到的另一面!老天好像专和少华作对,总在他心无旁骛时,又把她推到他的面前,而且一次比一次更直接地冲击他的感官。 “怎么样,燕瘦环肥,各有千秋哦……”书记意味深长地说。对于少华的情感经历,早已在大一的睡前会议舍友们便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妖,我们早已不联系很久了!”少华不理书记,向泳池边游去,书记只能潜水跟着。 少华游回到泳池边,避开向岚。看着她悠悠游过,身姿灵活如游动的鱼,水珠滑过白玉凝脂的肌肤,白亮亮的一片水色在眼前。或许已经习惯在众人的目光下游泳,向岚并没有发现少华。 “嘿,不打声招呼吗?”书记在旁怂恿他。 回过神来的少华揺揺头,说:“算了,一切都过去了。” 此时的少华,内心七上八下。当初暗恋向岚的悸动又回来了,不过也仅有几秒钟的迷惑,便回到了现实。他情有所钟,心里惦记着建萍,想到她,便会触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甜甜的温馨。 向岚越游越远,混在了泳池的人群中。熙熙攘攘,不时听到同学们的尖叫声。游泳真是大杂烩,千姿百态,在水里扑腾的欢乐,惊悚,刺激,各种情绪的大汇集。 对于少华见到暗恋情人都不敢上前打招呼的怂样,书记心中颇不以为然。 “喏,游到那边去了,怎么不打个招呼呢?” “算了,彼此不打扰,不就很好吗?” “感情是你们还没见过面?” 少华沉默不语,这是他心里的秘密,不想被别人窥探到他的自卑。偏偏书记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你真的没和她见面?上次去看晚会,半途离开,不是说去找她了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书记的追问又让少华想起那次的临阵退缩。那晚后台俊男靓女,衣袂飘香,寒碜的打扮让少华临门而不入,也是那一次,少华更加的清楚和向岚之间存在不可逾越的鸿沟,从此打消了追求向岚的念头。 本来不想回答书记的问题,经不住他的一再追问,只能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小子就甘心错过这个好机会?你不试怎么知道她心中所想呢?”最佳损友非书记莫属。他可能已经忘了少华已经有女朋友,还劝人三心两意! 少华毕竟是浮尘俗世中的一份子,还没到六根清净的境界,被书记一怂恿,心湖又荡起了波澜。他忍不住向远处张望,寻觅向岚的身影。假如向岚再游过来,就当是偶遇。偌大的泳池,以接近水平面的视线观看,更显得繁杂辽阔。惊鸿一瞥,向岚短暂出现,又消失在人群中。 回到宿舍,书记又对少华遇见以前的暗恋女生不敢上前打招呼的事情广而告之。同学们一下子沸腾起来,特别是江苏的同学宣传部长,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每次去上完游泳课,同学们都会兴奋一段时间,没办法,荷尔蒙发作,需要点时间才能冷静下来。 “你们好有缘分哦,竟然在同一间学校读书。你们见过面了吗,她知你在同一间学校没有?”宣传部长一股脑的把心中的疑问倒出来。 “她应该不知道我和她在同一所学校。”少华想起暑假时打电话给向岚的情景,如实回答。 “哈哈,这就刺激了。时不时出现一下,骚动你的心,看你什么时候忍不住,就见面了。”秘书最鬼马,失惊无神就来一句直戳内心的话,让少华猝不及防,无法反驳,又挥之不去。 “你们这群帮倒忙的家伙,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人家少华早就名草有主了,你们还在这里怂恿他做坏事,居心何在呢?” 说话的是老学究,一心想考研的研究室主任。平时就为人正派,不苟言笑,突然发话,正气凛然的气势把兴头上的同学们都镇住了。终于安静下来,同学又开始各忙各的事情。 少华乐得安静,感激地看了一眼老学究。想不到自己有这么大的威力,老学究也挺满足的,喜滋滋的又开始啃《材料力学》。 很久没打过游戏了,少华忽然心血来潮,要和特使对战拳皇。有人来挑战,特使求之不得。很快就屁股往床里挪,让出位置给少华。 少华也不客气,上来就一套组合拳,嚯嚯往特使操控的拳皇身上招呼。特使也不是省油的灯,往后退,避开少华的进攻,看准机会,还了一脚少华。二人你来我往,键盘按得“嘚嘚”响,时不时爆发出特使压抑不住的激动的笑声。 特使是游戏控,游戏就是生活,现在有人陪他玩,自然是兴奋不已。少华今晚也颇有武士精神,只会进攻,这样不计胜负的无脑打法很容易给特使找到破绽。每次得手,特使都会爆发出阵阵的笑声,隔壁宿舍的同学都被他的笑声吸引过来,在床前围成一圈。以为是惨烈的对决,殊不知是一面倒的惨败。有同学就忍不住给少华支招,让他出绝招,无奈少华就是不听,只顾猛打猛冲,让大家兴味索然,看了一会也就散了。唯有特使越打越兴奋,时不时扰动寝室的安宁。 书记颇为内疚,是自己把少华的糗事抖落出来,使得他情绪波动,找特使打拳皇,搞得整个宿舍不得安宁!秘书则凑到宣传部长耳旁说:“你看少华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整晚做特使的陪练?” “使乜讲,肯定系啦。”宣传部长又开始显摆他的塑料粤语。 “咁就系你唔啱啦,专拣人哋啲痛处戳!” “喂,你有没有搞错哦,好像是你吧。”宣传部长一激动便喜欢大喊大叫,唯恐人不知。 少华确实心情不爽,有书记的话挑起的波动,也有对自己的懦弱的懊恼。其实大可不必自卑,自己也通过努力考上了大学,怎么见到她就像老鼠见到猫,总是缺少抬头挺胸的勇气! 少华对向岚的感情很复杂,有不甘,也有阴影,更有青春时期的懵懂向往,多年来就像蛰伏的虫子,遇到合适的环境气侯就会苏醒过来,时不时扰动平静的心湖。今晚游泳池的匆匆一瞥,便像藤蔓一样,蔓延了整个心房。细究起来,少华的不敢见向岚,还有理性的原因,毕竟自己有建萍了,不想再陷入不必要的感情漩涡。 轰轰烈烈地打完游戏,埋藏在内心的情绪也发泄了,洗一个冷水澡,再睡一觉,明天的太阳又是新鲜和充满希望的。 澡还没洗,书记就在外面大喊:“少华,你的电话……” 晚上打电话来,大多数是家里人,建萍很少打电话,一般都是自己打过去。少华心里琢磨着,三下五除二地洗完澡,跑出去问是谁的电话。 “是个女的,应该就是你女朋友。” “哦……” 少华将信将疑,心里嘀咕着,晚上睡前建萍不是说过不喜欢打电话的吗?她曾抱怨每次打完电话都很难睡着!疑惑归疑惑,少华还是拨通了建萍宿舍电话。 电话接通,一听就知是建萍,清脆的声音,语气有些急促,说:“喂,你好,请问揾边位?” “是我,刚才是你打电话过来吗?” “嗯嗯……” “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给你吗?”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女生有时就喜欢无理取闹,一连几个问题把少华问得哑口无言。这也代表她对这个男生的信任,是一种另类的撒娇吧。特别是在心情波动的时候,最喜欢用不近人情的语言表达内心的不安。 停顿了一下,少华慢慢理清了思路,说:“你不是说睡着打电话会睡不着吗?” 原来自己以前说的话少华还记得,建萍不由得噗嗤一笑,说:“榆木脑袋,总会有个例外吧?” “哦,那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建萍就有这个能耐,总能把少华拿捏得死死的。由小到大,拌嘴就鲜有胜绩。读初中的时候,前一秒可能还在拌嘴,后一秒就要骑车载她回家。可能这也是一种习惯了。 “今晚那个冯平又来找我了……”建萍看似轻描淡写的诉说,内心其实是很期待听到少华对自己的着紧的。 “他找你干什么?” “要和我去自习室学习啊!平时都是在自习室等我,我不理他,今晚竟跑到宿舍区来,真的很佩服他。” 能把心中的不满说得这么优雅,少华也被她逗笑了。笑归笑,冷静下来后,不免警觉道:“你还是和他保持距离好点。” “怎么保持?同一个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没听说过,近水楼台先得月吗?”建萍故意这样说,激起少华的危机意识。 又是这句话,今晚听第二次了。进入二十一世纪,社会的发展像突然按下了快进键一样,生活节奏明显变快,人与人的交往也越来越频密,由此导致的感情变动也比过去年代复杂。所谓花多眼乱,就是这个道理。令少华意想不到的是,自己遇见了向岚,建萍也被冯平纠缠! “你就直接告诉他,你不喜欢他,让他死心。” “有用吗?他就像我们小时候吃的麦芽糖一样,黏性特别强大。” 其实建萍并不喜欢这样的男生,婆婆妈妈的。可是她又特别容易心软,以前同意和冯平走在一起就是心软的结果。 “有毛搞错啊,竟然有咁样嘅人!”少华也觉得很无奈。自己就从来没有像冯平这样死缠烂打的追一个女生。或许这也是他追不到向岚的原因。 “嗯嗯……你说我该怎么办?”建萍很希望能听到少华的建议,即使毫无用处,心里也会舒服。 “可能他以为我不在你身边,有机可乘。以后我去陪你到自习室学习,看他还敢怎样!” 果然没看错,建萍就喜欢少华敢想敢干的男子汉气概。虽然他常常拌嘴比不过她,但一点不影响少华在她心里的高大形象。 “你学习那么忙,能忙得过来吗?” “不怕,反正我晚上也是去自习室学习,有你作伴,可能效率还更高呢!” “嘻嘻……”建萍忍不住笑出声来。无论少华最终能不能兑现,他知道少华着紧她就已经足够。 少华并没有骗她,第二天晚上便到中大去找建萍。凉风细雨,绵绵密密,树木在雨水的浸淫下苍翠青绿,泛着湿冷的光。时令已到深秋,一层秋雨一层凉,少华打着伞,站在宿舍楼下等建萍。 原以为少华不会来,想不到竟然来了,而且还是下雨天。听到楼下的靓仔下雨天也来陪建萍去自习室学习,寝室的女同学感动不已。纷纷表示这么浪漫的情节只有琼瑶的小说里有,现在竟然碰上了! 胖妞拍了拍建萍的肩膀,一副大姐姐的范,说:“看来,除了美食不负人,还有爱情也不负你哦!你要好好珍惜啊!” 建萍也被感动得眼睛涩涩的,换了衣服,拿上课本就向门外走去。到了门口,又被小陈喊住,说:“等一下……” 小陈走到建萍面前,拿过她手中的雨伞说:“傻瓜,下雨天,带伞干嘛。” 建萍一时没反应过来,问:“下雨天不带伞,难道是晴天才带伞?” “说你笨,你还真是榆木脑袋了!现在有人为你撑伞,干嘛要带伞呢?”小陈笑哈哈地提醒建萍。 “哎呀,你这个死丫头,琼瑶的小说看多了吧!” 建萍脸含春意,笑骂小陈。宿舍里笑作一团。小叶在旁说:“陈婧,你又在教坏人。” 笑笑骂骂,女生的特色,在青春少年时,在美好的大学生活里,尤其突出。建萍下到楼下依然笑意盈盈,令等在那里的少华以为建萍被自己的壮举感动,心里甜丝丝的。 建萍立在地里,打量了一下少华。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恋爱中的男女怎么也看不够!昨晚刚通完电话,今晚就见到了,瘦高的个子,清风扑面的微笑,颇有几分儒雅的风度。 徐徐向前,走进雨里。少华急忙上前把她遮在雨伞下。小陈说得没错,下雨天,就是不该带伞,建萍心里甜甜的重复陈婧的话。 雨丝如烟,飘飘洒洒,伞下的情侣缱绻旖旎,春意盎然。少华和建萍走在雨中,淅淅沥沥的雨丝,带着水气的凉风扑面而来,华灯初上,橘色的灯光在雨中朦朦胧胧的泛着一圈光晕。湿漉漉的校道行人稀少,雨伞下的天地温馨浪漫。 自习室里,来学习的学生稀稀落落。下雨天,大家都窝在宿舍里看韩剧,连冯平都没有来。 少华有些失望。他来就好了,可以当面说清楚,天涯何处无芳草,不必死盯着建萍不放。建萍却是一阵轻松,少了冯平的骚扰,学习能更加投入。她看了看自习室,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在这里能看到校园里的风景,绿树成荫,雨水嘀嗒,诗意盎然。 第一次和建萍坐在一起学习,氤氲的气息,若有若无,萦绕其间,幸福甜蜜的感觉慢慢从心底泛起。忍不住偷看建萍,黑发如瀑,明眸皓齿,大大的眼睛闪烁着灵动的光,安静学习的样子别具摄人心魄的魅力。难怪冯平要死缠烂打,连自己坐在身学旁都心猿意马,以后要多加小心才行。不经意间,少华变成了护花使者! 或许感受到了少华炙热的眼光,建萍抬头看着少华,眼里都是笑意,似笑非笑的说:“还不快看书!” “哦哦……”少华像听话的小弟弟一样,忙低着头,哗啦啦地打开专业书。漫无目的地翻着书页,眼角的余光却瞟向建萍,她太美了,百看不厌…… 第二十八章 少华和建萍的感情急剧温,只是每天在华工与中大间来回跑,很费钱。有时少华也会开玩笑,说:“我经常坐公交车的车费都能在外租房住了吧!不如我们把车费省下来,直接在外面租房,晚上就可以一起学习了。” 每次提到这方面,建萍都会掩口而笑,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说:“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 “你想到哪里去了?哦……你思想污浊。”少华故意逗她。 “呵……不知是谁经常提在外面租房住……” “我提怎样了,不就是为了有个共同学习的地方吗?” “你没听说过男女共处一室,必有损失吗?”关键时候,建萍搬出这句烂大街的话。说完转身学习,马尾辫扇过一脸的风。 “你头发好香,用的是什么洗发水?” 建萍白了一眼少华,说:“你的心思都用到哪里去了?” 少华呵呵笑,挠了挠后脑勺,说:“我就随便问问。” “快学习,不然你坐公交车的车费就白给了。”建萍不理他的无厘头,催促专心学习。 喜欢一个人,对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会感兴趣。少华已经沉醉在建萍带给他的美好感觉中,发现恋爱原来是这样的美好。他们正值青春年少,风华正茂,又是读书菁英,既没有生活的苟且,还有能看得见的未来,当然是和风细雨,满眼青翠,橙黄橘绿了。 大二的少华彻底放飞自我,一面是情场得意,另一方面他的各种才华也一一得以展现。 一年一度的校运会很快就要举行,这次少华参加了两个径赛项目,分别是400米和4x100米接力。作为大山里出来的农村仔,跑步仿佛是与生俱来的特长。 “下周一我们学校举行校运会,我参加了两个径赛项目。”少华看不进书,只想和建萍聊天。 “嗯嗯,好好比赛,我相信你。”建萍点头说。 “你不去看我比赛?” “我啊……”建萍看了看少华,神秘地说:“不告诉你。” “切,玩神秘!”顿了顿,说:“你来的话提前告诉我,我买好早餐等你。” “好吧,到时候再说吧。”建萍不置可否。 和建萍拍拖的日子,平淡而甜蜜,每晚不过是日常的陪伴,却有滋味在心头。正如张学友《每天爱你多一些》唱的那样: 平凡亦可平淡亦可 自有天地但求日出 清早到后能望见你 那已经很好过…… 日子可咸可甜,关键是和谁在一起。和建萍在一起,日子过得充实有希望,转眼就到了周一,校运会如期而至。少华一早起来就像充满气的皮球,充满活力,临上场的亢奋,还有建萍即将来观赛的激动,让他静不下来,一会要去买早餐,一会又要试钉鞋,风风火火的走出走入。宿舍的同学看到他兴奋的样子,忍不住提醒他,让他先安静下来,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比赛的时候释放。 少华穿好钉鞋,在宿舍里走了几步,感受鞋的松紧度和抓地力。秘书急忙制止,说:“钉鞋的鞋钉很容易刮花地板。” 少华也注意到了秘书说的问题,满脸歉意,说:“你说得对,太兴奋,一时大意了!” 秘书是个比较细腻的人,他感受到了少华的不同以往的躁动,问道:“今天怎么了,那么的兴奋?” 少华一脸幸福,说:“待会建萍过来看我比赛……” “真的吗?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过?” “嗯嗯,她没有说过要来,但我笃定她会来。”少华满有把握。 同学们听了也就不再说什么。书记不忘提醒少华放松小腿肌肉,适当擦一些云香精。 运动场上人群云集,各个院系的学生都集中到了主席台前的操场上。照例是开幕式前的领导讲话,之后是裁判和运动员代表发言。 少华站在队伍里,翘首眺望,期待建萍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远方。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建萍并没有出现。手中买的肉包和豆浆慢慢变凉。 一直到开幕式结束,少华也没有等到建萍。深深的失落感,少华仿佛听到舍友们在背后议论自己,过于的自信,可能感情也并没有那么好。 唉!怎么就不来呢?少华真想不通,建萍为何不来见证自己的高光时刻。他真的希望能和自己的爱人分亨生活的点滴,可惜,他等不到心中的爱人出现!无精打采的少华早餐也不要了,随手递给身边的同学。 有趣的是,等不到建萍,吴莉却赶来了。她一出现,同学们就起哄道:“少华,有美女找你。” 少华内心一激灵,循声望去,刚点燃的热情又被浇灭,还有点尴尬。夹在吴莉与书记两人之间,左右不是,想抽身,却又被吴莉死缠烂打。他们三个人的事情,现在已经是班里公开的秘密,以至于吴莉一出现,大家就知道是找少华。好在书记也能体谅,并没有怪少华。 吴莉也不躲避,大大方方地走到少华面前,说:“跑步消耗大,吃点东西再跑。” 又是肉包和豆浆。自己的刚给了同学,无语到差点崩溃。 “哎,书记,快过来,有美女给你送早餐来了。”心情低落,少华也忘了照顾吴莉的面子。 正在一边生闷气的书记忽然听到少华喊他,喜上眉梢,屁颠屁颠的走过来,也不客气,拿过早餐看着吴莉说:“谢谢了。” 旁边的同学哄然大叫:“吔……” 书记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在众人面前吃得心安理得。气得吴莉咬着下唇,脚下跺地,扭身不理他们,悻悻而去。 “少华你惹怒美女了,还不快去追!”又有同学起哄道。 少华本心并不想伤害吴莉,毕竟是人家一片好意。只是心情低落,一时头脑发热,任性了一回。看到吴莉生气离去,心里还是挺过意不去的。想追上去安慰几句,又觉得不妥,想想还是算了。如果这次让吴莉从此不再纠缠,未免也不算是一件好事了。 开幕式结束,比赛很快就跟上。随着各个项目的展开,运动场也沸腾了起来。主席台开始播报各项目的通讯稿,实时报道最新情况。 受场上气氛感染,少华也开始为上场作准备,高抬腿,坐位体前屈,在球场慢跑……直到微微出汗才停止。对于径赛,少华并不陌生,高中就参加长跑,很快便能进入状态。 最能带动气氛的项目就是径赛,那种万众瞩目,齐声高呼的场景,总是让人热血沸腾。轮到少华上场,深呼吸几口气,然后进到自己的跑道。半蹲,重心抬起,起跑,像箭一样冲出去。整套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像奔跑的骏马,让跑道边上的人都能感觉到腿部蹬地的力量。 起跑很好,抢得先机。对于400米的短跑,速度就是制胜法宝。过了200米,少华的后劲发挥了出来,脚下的步伐频率加快,步距稳定,慢慢地把对手甩在了后面。 胜利在望,少华志得意满,场上的“加油”声仿佛都是冲着他来的。离终点越来越近,忽然眼前红光一闪,有一气球飘进了跑道,少华下意识的扭头躲过,脚下不稳,重重的摔在跑道上。 “啊……”同学们大声尖叫,接着就是叫骂声。 “谁这么无良……” “是谁搞的恶作剧,怎么这么无脑?” 原来是班里的同学汪曦仪看到少华胜利在望,一时兴奋,忘了手里的氢气球,球脱手飘起,恰好挡住了少华的赛道。自从少华在拖拉机颁奖聚会上拿着吉他弹唱后,汪曦仪就开始关注这位充满活力的少年。开幕式时,看到他拒绝吴莉的早餐,芳心暗喜,偷偷地跟着少华,从他做准备运动,到上场,全程关注。想不到关键时刻,让少华功亏一篑! 汪曦仪又惊又愧,急忙上前扶少华。她人还没到,眼前人影一闪,吴莉已挡在了她的前面。汪曦仪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怎么样?摔伤了吗?”吴莉整个身体扑在少华身上,想扶他起来。北方的女孩确实不一样,爱恨都很直接,不会顾忌别人的眼光。 少华看到眼前突现两位女生,瞠目结舌,忙挣扎着想爬起来,才发现右脚脚踝锥心的痛,一定是蔑了脚了! 一瘸一拐的走出跑道,吴莉还紧跟着,挽扶着少华。汪曦仪见此情景,只能站在旁边问他是不是脚蔑了,让他先不要乱走动,以免加重伤势。 少华痛得眉头紧蹙,咬紧牙忍受着。现在令他头痛的还有吴莉的过份亲密,大庭广众,很容易让人误会。 “扭到脚了吧……先坐在地上……”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少华内心一激灵,曾经魂牵梦绕的声音啊,如今这么近又那么远。好吧,坐就坐吧,少华也顾不了那么多,一屁股坐在操场的草地上。功亏一篑的沮丧,加上手脚的疼痛,让少华像泄了气的皮球,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向岚蹲下来,看了看,说:“手只是擦伤,问题不大,脚还没肿,最好是冰敷。”虽然最终没有学医,但平时就留心有关方面的知识,说起来还是头头是道的。 如梦似幻,想不到是以这样的方式与向岚见面。刚才的出糗她都看到了吧!平时风光的时候她没看到,偏偏是自己的不堪被她逮上,真是够倒霉的。虽然不再爱,但依然想在她心中保持美好的形象,这是每一个饮食男女的普遍现象。 同学们陆陆续续聚拢过来,纷纷表达关切。了解伤得并不严重后,又对眼前的三个女生围着少华的情景惊叹不已。汪曦仪还能讲得通,同班同学跌伤,是应该问候;吴莉就有点黏人了,少华那样下她面子,还依然像麦芽糖一样黏着他,看来少华的大学时光都摆脱不了她了!令人惊奇的是,还有一位穿粉色上衣,浅蓝色牛仔裤的女生,在忙前忙后,对少华的关心程度比吴莉有过之而无不及。真是一个比一个美,争奇斗艳的。大家不免有点羡慕嫉妒恨了! 最先发话的是江苏的同学宣传部长,半调侃道:“呦,少华同学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位……红颜知己了?”话到嘴边又嗯了回去,换了个不那么敏感的词语。 “切,你瞎说什么呢……哎呦……”少华故意蹙着眉,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到自己的脚上。 “怎么了,很痛吗?”吴莉关切地问。 “先把脚伸直,别屈着,我去帮你拿冰来敷。”向岚轻按了几下少华的脚背,轻声说。 看到少华温顺地听凭向岚摆布,吴莉心里酸溜溜的难受,又不好发作,只能站在一旁生闷气。 吴莉的关切其实也是大伙们好奇的地方。眼前的这位女生,皮肤白皙,身材苗条婀娜多姿,眼睛水汪汪的如一泓清泉,一颦一笑中清冷淡雅,气质出众。这么优秀的女生,在少华面前完全放低了高冷的姿态,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可见关系的不一般! 同学中只有书记见过向岚,知道这是少华高中时的暗恋对象。只是向岚完全没有少华所描述的高不可攀,还把他服伺得很好,大出书记意料之外。 “你还没有回答我问题呢!”宣传部长不依不饶,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 叫我怎么说呢?少华心里纠结。书记本想帮他解围,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冰火两重天,一边是向岚的关心让他受宠若惊,一边又是同学们的追问,让他难以回答。怎么说都不妥当。说是高中同学吧,又超出了同学的亲密,说是自己的暗恋对象就更加不妥,大男人一个,连表白都不敢,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 “对啊,她是你的什么人呢?”吴莉接着宣传部长的话问。 向岚不管众人的好奇,只关心少华的伤情。这也是以前少华觉得她高冷的原因。她可以不顾周围的环境,只专注于她所专注的事情上。 吴莉问少华的时候,书记也看着他,那迫切的眼神仿佛让少华读懂了什么。脱口而出:“她是我的女朋友……” 现场一下子静了下来,同学们都知道少华的女朋友是建萍,突然又冒出一个女朋友,所为何事呢? 少华的话如一颗震撼弹,震得吴莉手脚冰凉,身体打颤。忿忿地说:“姚少华,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竟然瞒着我!” 吴莉已经把少华看成是自己的男朋友,第一反应就是少华不珍惜自己的爱。 向岚也惊得目瞪口呆,盯着少华看,眼波迷离,羞涩的红霞慢慢升起。 “我到饭堂里问厨房的阿姨拿些冰过来。”向岚低着头,红着脸,站起来,准备离去。 凭女性的敏感,吴莉能感觉到眼前的女生眼里的爱意,心里更加不是滋味。这一次她总算明白,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忽然大彻大悟,天地寂寥,不悲不喜,世界一片安静。 吴莉终于走了,少华长舒一口气。这一次她总算死心了吧。他得意的看向书记,又一次成全了他。同学中也只有书记明白少华的苦心,向他投来感激的目光。 向岚转身的一刹那,少华瞬间如堕冰窖。建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人群中,刚才苦于吴莉的纠缠,竟然没有发现! 建萍其实一直都没有离开,为了看少华的比赛,早早就坐公交车来到华工。因为害怕自己的出现会让少华分心,影响他的发挥,只是站在角落里远远的看。少华摔倒的时候,她正站在球场的对面,迫不及待的跑过来,刚好碰上向岚为少华检查伤情。少华说的话,她都听到了,她的心在滴血。她曾说过,自己很小气,看不得少华和别的女生打情骂俏!现在不仅是打情骂俏,还公然承认另一位女生是他女朋友!而这位女生竟然就是以前高中害得他被学校开除的苦主! 屋漏偏逢连夜雨,好的没碰上,碰上的都是倒霉事。少华肠子都悔青,也顾不得脚上的伤,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建萍面前,说:“等了你一个上午……你都看见了?” 建萍没有说话,大大的眼睛闪烁着泪光。 “啊……”少华不禁轻叹,都怪自己轻浮,为了成全梅州的同学书记,却赔了自己的感情! “我想说……你所看到听到的……都不是真的……”少华字斟句酌,尽量降低建萍的误会。 事情的发展九曲十八弯,连少华的同学都看糊涂了,只有周星驰的电影能这么演,想不到现实生活给碰上了,真够刺激的。汪曦仪站在同学们中间,一直没有说话,看到少华竟然脚踏几条船,暗自庆幸没有陷进去。心中不由得暗骂:“切,到处留情,渣男一个。” 建萍两眼泪汪汪,强忍着不让泪掉下,眼睛看着少华,好像要重新认识眼前的这位年青人。 少华让建萍看得心里发毛,他真希望建萍开口说话,骂他也好。可惜建萍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跑,和不远处的一位女生一起,越走越远。少华想追上去,无奈右脚一动,锥心的痛让他牙齿发冷,只看眼睁睁的看着她们离去。原来昨天晚上建萍就念叨着要来看少华比赛,幸福的感觉溢于言表,同舍的小叶是少华的球迷,听说要去看他比赛,忙嚷着要带她去,想不到竟然是这个不堪的场景! 唉,咁大个仔第一次口花花就碰上滑铁卢!都系嘴贱惹的祸啊。少华后悔不已。 世上没有后悔药,无论少华如何的痛心,建萍都没有留下来,拉着同学小叶走了。 少华是为了自己才这样的,梅州的同学书记心里过意不去,忙向建萍走的方向追去。剩下的同学都在责怪少华太花心,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汪曦仪最是不满,甚至有些鄙夷了。 少华也不解释,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刚才看吴莉的反应,应该是死心了。有得也有失吧,解决了一件棘手的事,却又平添了难以舒怀的烦恼! 比赛还在继续,加油声此起彼伏,见少华无大碍,大家渐渐散去,都去观看自己喜欢的比赛项目。留下少华在原地等向岚。看看四周的同学都是活蹦乱跳的,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意。校运会就是一个集体狂欢的盛会,可惜伤了脚,只能看别人的精彩了。无所事事的少华忽然感到莫名的失落。扭伤了脚,为了兄弟,又伤了建萍的心,剩下自己,孤家寡人一个,真是唏嘘! 第二十九章 梅州的同学“书记”紧跟建萍,直到百步梯才追上去。这里苍劲古朴,颇有中国古代入山修炼的格局。一条狭小的石梯在两旁绿荫的簇拥之下笔直而上,曲径通幽,环境幽静,正是说话的好地方。 “两位靓女请等一下……”书记赶上来,满脸堆笑地说,尽量不让人感到唐突。 建萍和小叶转过身,见是少华的舍友,很是奇怪,忍不住问:“有什么事吗?” 建萍还没从少华的变心中缓过来,语调低沉。 “呃,那个……”突然独自面对建萍,书记被她的美丽震撼,说话也不利索。 小叶心里偷笑,眼前的男生憨憨的,与上次推少华撞自己时的痞里痞气判若两人。心有所感,自然发之于外。小叶没好气地问:“你又来干什么,上次你推男生撞我,还没跟你算帐呢!” “啊……真是冤家路窄,竟然碰上她!看来今天当说客是凶多吉少了!”书记心里大叹。 想归想,事情还得办。书记略略沉思了一下,说:“那个……你叫建萍是吧……呃,我想说的是你所看到的都不是真的!”书记边说边摆手,言词恳切。 “我看到的,什么不是真的?”建萍决定听他解释。 “就是那个,少华说的话,不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不是真的?”建萍来了兴趣。 “他的女朋友是你,昨晚还念叨着你要来,早早就给你买早餐,等了你一个上午。” 书记的话让建萍的怨怼消了一半,原来他心里还有我。心里琢磨着,半信半疑地说:“那他为什么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另一个女生是他女朋友?” “你误会了……”书记脸色变得轻松起来,建萍能听他解释就成功了一半。于是把自己怎么追吴莉,而吴莉却喜欢上了少华,对少华穷追不舍的经过说了一遍。少华为了成全自己,故意说向岚是他的女朋友,让吴莉死心。 听完书记的叙说,小叶大受感动,啧啧称赞道:“你们男生真重情义,果真有为了兄弟两肋插刀的劲头。” “嘻嘻……”书记没说话,一个劲的笑。男生的世界和女生不同,除了爱情,他们还要兄弟。或许这就是男人比女人博爱,结了婚后,还要呼朋唤友,甚至更甚的原因吧。女人结了婚后,一般心里就只有家庭了。 原来看到的未必是真的,建萍心里的怨气逐渐消散。只是一想到少华说的话,心里还是不舒服,特别是他说话的对象又是向岚,这是他高中暗恋的女生,各方面都不差。想了想,还是不那么快原谅他,不然以后不长记性。 “你回去告诉他,既然移情别恋,以后就不要来烦我了。” 建萍的表态大出书记的意料,刚放松下来的心又被吊了起来。原以为建萍能听自己解释,事情大抵就搞定了,殊不知建萍依然没有松口。有趣的是,书记也是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性格,既然决定帮少华,就没理由半途而废。他沉吟半晌,说:“少华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和他相处了一年多,对他的人品还是比较有把握的。请你相信我,给他一个机会。” 能得到朋友的肯定,可见人品不会太差,这一点,建萍心里也清楚。高中时落水,幸得他舍命相救,那时起,少华在她的心中就有了位置。可是她对待感情又特别认真,容不得他对别的女生口花花,加上女生特有的矜持,自然也就不那么容易松口了。 小叶是女生,女生之间有时不必把话挑明,她已经明白建萍的意思。偏偏书记又笨又犟,不懂建萍的话外之音,依然纠缠不清。忍不住插嘴,说:“你这朋友挺有意思哦,没完没了,少华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报啊!” 书记有些得意,说:“为了兄弟,我今天是豁出去了。还请靓女给他一个机会,我回去也会说少华,让他以后正经点,不会再有下次的了。” 话不能讲得太白,书记又不晓,小叶只能无语到看天上的白云。建萍拉着小叶的手,暗暗偷笑。 书记没完没了,小叶一脸无奈,碰上难缠的主,比母亲的唠叨还难搞。难怪那个什么……吴莉不喜欢他,婆婆妈妈的。想到吴莉,小叶灵光一闪,想起陈婧在自己的电脑上挂q时,有一个qq好友备注就叫吴莉,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呢?管他呢,先摆脱他再说。心念及此,小叶笑眯眯地说:“你喜欢的那个女生,有可能是我同学的qq好友,我回去帮你说几句好话,看能不能帮到你。” 想不到帮人也能帮到自己,书记一脸兴奋,不管是不是同一个人,小叶这份热心书记都要感谢。他期期艾艾地说:“多谢靓女……事成后……我请……请你吃麦当劳。”太开心,说话竟有点口吃了! “谁要你的麦当劳,你不推人撞我就阿弥陀佛了。”小叶依然高冷。年轻的女孩普遍都是对自己没有感觉的异性天然的隔阂。特别是她们这种,年华正茂,菁英学子,更是天然的骄傲。 “嘻嘻……一时冲动……一时冲动……对不起。” 小叶也不想和书记过多纠缠,拉着建萍就走。书记一阵捉急,说:“你还不知我叫什么名字吧,怎么帮我说好话。” 本来就是敷衍,书记却当了真。小叶头也不回,摆摆手,说:“让少华告诉建萍就行了。” 书记人品并不差,这样子对他于心不忍,建萍拉住了小叶,回转身问:“请问你叫乜嘢名字啰?” “嘻嘻,本人姓王名文,同学们都叫我阿文。”书记笑容满面,心情不错。 “哦哦,我们回去会叫陈婧帮你说好话,你也要加油,一定可以的。”建萍鼓励书记。 “那真好太好了,谢谢你们。” “先不要谢,还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呢!” “不管是不是,你们的热心还是挺让人感动的。”书记态度诚恳。 建萍笑了一下,轻摆手,示意再见。两相对比,书记的痴情让建萍又想到了少华,口花花的表现让她不能踏踏实实的相信他,失落感萦绕心中,挥之不去。 帮助别人的人同样也得到别人的帮助,助人也会是助己,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仅仅只有能量守恒。意外的收获让书记心里喜滋滋的像个充满气的皮球,兴冲冲往回跑,到运动场的广阔天地去挥洒他的热情,他的喜悦…… 少华已经离去,在向岚的挽扶下,到幽静的树荫蔽日的草地上休息。才摔了一跤,又伤了建萍,少华整个人都像抽空了一样,提不起精神。 向岚把冰敷在少华的脚踝上,冰凉冰凉的,发热的胀痛感顿时减轻。看着她细心包扎的神情,眼角里都是温柔。这是以前从没见过的,原来她也有温柔的别一面! “怎么啦,很痛吗?”向岚抬起头问。 “呃……没有……”少华回过神来,有些失态。 “痛的话,就咬我一口吧。” “呵呵……”少华忍不住失声笑出来,说:“你真搞笑,堂堂男子汉,咬女生,会被人家笑死。”说完,少华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校园里,绿草如茵,同学们三三两两的徜徉在林荫小路中,也有坐在草坪上,仰望天空,谈天说地,或者找个安静的地方,沉醉在书本所营造的世界中。这是华工最悠闲的时候,大家偷得半日闲,行色匆匆的身影终于慢了下来,尽情享受大学的美好时光。 少华的心理阴影还在,害怕建萍再次出现,那样的话,真的是跳入黄河也洗不清了!向岚并没有察觉少华的小心翼翼,依然全情投入为少华包扎。这是学习好的优秀生的普遍特质,无与伦比的专注。 从来没有这么近的观察向岚,这么的心平气和。如云的青丝,纤长飘逸,长长的眼睫毛下是乌黑的眼睛,水灵灵的像一潭幽深的清泉。姣好的面容,白里透红,就像煮熟的鸡蛋,刚剥了壳,充满弹性的粉嫩。专注做事的女生最美,这是一种精神魅力,在安静之中,有不一样的灵魂触动。 “看什么看,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向岚终于留意到少华在看她。 “嗯嗯……”少华只会回应,不知道说什么好。太多的情绪,一时也理不清。由高一被开除,到大二,算来也有三年多了,这三年多来,有怨恨,有思念,至今早已释然。他已经有女朋友,心中又多了一份责任,不敢有太多的感情语言,特别是刚经历建萍突然出现的惊愕,更加不敢有过多的恣意飞扬。 几年来,虽然偶有接触,都是浮光掠影般的交汇,今天两人能坐在草地上,云淡风轻的聊聊天,确实是罕有的际遇。同在外地求学,天然就有几分亲近,又是曾经爱慕之人,少华很自然的会心生涟漪。各种情愫混在一起,人就变木讷了。 “‘嗯嗯’是什么意思?”向岚有点故意为难少华的意思,刨根问底。 “就是……就是……”唉,严重缺氧,说句话都不利索!归根到底,在向岚面前,他还是没有底气。偏偏城里的女生说话又比较直接,向岚并没有给少华缓过来的机会。 “就是第一次见面啊!”被逼急了,少华随口蹦出一句自己都觉得不符合逻辑的话。 向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你呀,是不是越大越糊涂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笨。” “你以前也不是现在这样子的啊!”少华嘴比心快,不加思索地说出心里的想法。 “我以前是怎么样的?”少华的话引起了向岚的兴趣。 一不做二不休,少华索性把心里想的都说了出来。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做班长的时候,总是给人很高冷的感觉……” “我有吗?”向岚指着自己问。 “有……” “哦哦……可能是我平时目不斜视吧,你们就误以为我很高冷吧!” “你不单目不斜视,和我们男生说话都是惜字如金,让人感觉不可靠近。” “原来你们是这样想的!”向岚点点头,若有所思。 “现在就不同了……”少华喃喃自语地说:“又温柔又体贴。” 向岚看了一眼少华,脸上一红,低下头看没在草里的鞋底,说:“你真会哄人开心……” “我说的是真心话,你现在比以前亲切多了。” “或许吧……以前,我爸管我很严,还说考大学不能出了广东,以后要回老家工作。”向岚抬眼看少华,迟疑了一下,说:“以前你为我打架,本来可以不被开除的,后来听弟弟说是因为我才打他的,我爸就一定要开除你了。我爸很大男人主义,刚愎自用,家里人都要听他的。有时我也挺烦他的……” 原来向岚也有她的烦恼,一直很羡慕城里的同学,打扮入时,说话时髦,对港台明星如数家珍,过生日还有蛋糕吃……现在对比起来,自己也有他们没有的快乐和自由。相较于向岚,少华的爸爸民主多了,老实巴交的农民,对于知识分子有天然的敬重,随着少华学识的增长,很多事情少华都能自己作主,甚至自己高考选什么专业,最后姚老爸都尊重自己的选择。 想到专业,少华想起高一和向岚排舞时,她说过要学医,长大后要治好表哥的病。 “你表哥现在怎么样了?病治好了吗?你干嘛不学医了?” “早好了,现在在深圳打工。我姑父带他去广州治好的。”顿了顿,说:“从少到大,我都没逆过父亲,这是我最叛逆的一次。本来我是想学医的,后来听我爸说学医很好,人民医院也有他的同学,到时候回玉城市也容易,就坚决不报医学类的专业了。” “这不是很好吗?很确定的未来。怎么突然就变卦了呢?”少华有些不解。 “我讨厌被安排好的生活,一直以来,我都听他的。努力学习,争取做班干部,这些我都做到了。可是,他就没有一次听我的,我已经长大了,不想再听他摆布!”向岚所说的父亲不听她的,其实就是少华被开除的事情,为了这件事,父女两人冷战了好长一段时候。也是因为这件事,向岚决定不再盲从父亲。 听完向岚不学医的原因,少华一阵唏嘘,说:“学医是你一直的梦想,为了和你爸斗气而选择经济,后悔吗?” “你怎么知道我在经管学院?”向岚大感意外,好像自己没说过读什么专业,而少华却言之凿凿。 “呃……”少华一时语塞。总不能告诉她自己看过她的表演吧! “什么叽叽歪歪的,快说……”向岚有些不耐烦,未几,好像是明白了怎么回事,说:“哦……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和你在同一学校的了?” 少华只能保持沉默,言多必失,心里暗骂自己说话不经大脑,搞得难以自圆其说。 “你是不是从同学中打听到的?”向岚好奇心大涨,一定要问个水落石出。 少华嘻嘻笑笑,习惯性的拔了一根草放在嘴里嚼。小时候到山上放牛,肚子饿了就摘时令野果吃,冬天野果少,一种丝麻草的根就是放牛娃们的零食,放在嘴里嚼,一丝丝的清甜,便是那时最清爽的味道。放牛是一件很枯燥乏味的事件,几个人坐在一起,就喜欢边挖丝麻根吃边侃大山,直到日落西山,才哼着歌赶牛回家。现在被向岚问得无话可说,小时候的习惯不经意间便冒了出来。 “哎呀,你是牛吗?多脏啊!”向岚一把抢过少华嘴上的草扔掉。 “哎哎……你不懂,这草可好吃了,小时候放牛,我们经常吃。”少华故意张冠李戴,欺负她是城里人,没见过丝麻草,以便转移话题。少华说完,还拔了一根,说:“你不信,可以试试。” 向岚拨开他的草,说:“你拉倒吧,欺负我不认识丝麻草。我告诉你,我爸没读大学时也是农村人,我爷爷奶奶还在农村住呢!” 想不到向岚也认识丝麻草,真有点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少华大窘,像左冲右突的小鹿,以为找到了出口,却还是逃不出猎人的口袋。 “你别转移话题,你是怎么知道我在经管学院的?”向岚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真是绝望的一次聊天,少华大叹!无论他怎么努力,向岚都死死的抓住他不放,自己就像一个透明人,一眼就被她看穿。能怎么说呢?总不能告诉她,那晚自己到门口也不敢去见她吧?那样子是多没面子的事情啊!又不想说谎去骗她,这不是他的风格。 被逼急了,少华只能问:“你真想知道?” “嗯嗯……”向岚一脸认真地盯着少华的眼睛,点头应答。 “我偏不告诉你,让你心思思……” 以为少华会告诉她答案,谁知还是打马虎眼。向岚气得脸色潮红。少华正暗自得意,小学时的无赖话语,想不到还能派上用场。 “我看你不说……”向岚还没说完,少华感觉眼前一晃,微风扑面,已被她压在身下。 想不到向岚会这么大胆,来这一出。右脚又不方便,不敢太用力,只能求饶说:“是我不好,你放过我吧。” “谁叫你不说……”向岚有些得意,声音中又有几分妩媚,听起来更像是撒娇。 向岚的温柔就在眼前,少女的幽香萦绕其间,氤氲的气息,令少华晕乎乎的像喝醉了酒,脸红心跳不能自己。 “你压着我了,快起来,很多人看着呢!”少华忧心忡忡的往四面看,害怕被同学们见到,又传到建萍耳里。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向岚直起身子,坐在少华身上。 “你刚才在操场上说的话是不是当真的?” “哪些话?” “就是你刚才说的……” “我说什么了,你提示一下。”被向岚坐着,又怕又急,脑子都变迟钝了。 “你真的是猪脑。”向岚伏下身,在他耳边说:“你刚才说,我是你的谁?” 又来了,晕乎乎的感觉。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如此的接近女生,和建萍最多拖下手。向岚一上来就像一团火,把少华烧得魂不守舍。好不容易才稍微清醒,这是一个很敏感的问题,不能让向岚有半点误解。怎么说好呢?少华颇费思量,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如实回答好,便把吴莉是如何的纠缠他,为了成全自己的兄弟,只能利用了一次向岚,说她是女朋友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只是一场戏,而自己无意间成了女主角。向岚委屈得眼泪不住的打转。“梨花一枝春带雨”,向岚的委屈,让少华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你压得我很难受,让我起来吧,哎呦……”少华玩了一下聪明。 “怎么啦?”向岚急忙站起来,关切地问。 少华指了指右脚,说:“不小心动了一下……” “你还是回去吧!伤成这样,看你还敢去泡妞!”向岚有些解气地说。 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全都让少华赶上了。回到宿舍还没缓过来,喃喃自语说:“女人是老虎,看来真的不错……” 第三十章 少华回到宿舍兀自没缓过来,今天的经历也太丰富了,一时还消化不了。 向岚也好不了哪里去,情绪波动很大,真是太巧合,竟然是在这种场合上遇见少华!在情窦初开的年龄,少华便以他的直接方式闯进了她的世界,后来被学校开除,曾内疚了好长一段时间。从那时起,开始留意少华的点滴,可惜高中的时间紧奏,自己的社交范围也不大,只知道他到了市二中,后来就渺无音讯了。 高考后,在精品店碰上他,两年积攒的情感,让向岚破天荒的向他索要礼物,这已经是她最大的突破。那时如果少华借机和她联系,她一定会答应。 事情的发展并不如向岚想象,少华只是送了她一张明信片便没有了下文。为了这件事,向岚好生失落,整个暑假都在胡思乱想,是不是我所表达的意思还不够明白?是不是少华对自己还有怨恨,已经移情别恋?直至领到华南理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又想,他考上哪间大学呢?会不会考得很差…… 大学后,向岚成为院系里的“小师妹”,众多男生追逐的对象。多才多艺,样貌出众,当然稀罕。新的环境,更广阔的天地,让向岚慢慢的淡化了对少华的想象。或许,他已经在深圳的某个角落打工了呢?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忆起过往,向岚便会这样安慰自己。地位的悬殊,让向岚越来越相信过去的已经不可再追,现在才是实实在在的大学生活。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圈子。 转角遇到爱。正当向岚专注于当下的时候,竟然在操场上见到了少华。径赛一直都是她喜欢的项目,高一的时候,少华就是长跑运动员。今天的短跑很激烈,吸引了众多的目光,向岚就是其一员。在速度与激情的比拼中,赫然发现少华也在其中,那一刻起,向岚的眼睛就没有离开少华,内心既激动又感慨。 少华摔倒的瞬间,向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急匆匆赶过去,迎面听到的就是少华说她是女朋友。一切都没有准备,来得太快,整个人都懵了。接着就忙着为他找冰块,沙布……在草地上为他包扎时,澎湃的感情才如缺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都说高冷的女生一旦热情起来就像奔流的熔岩,有着非同一般的摧枯拉朽的气势,果真不同凡响。 三年多了,向岚等了三年多,一千多个日夜积攒起来的情感,可以熔化一切。于是便有了草地上那让少华吃不消的一幕。可惜,少华说的那句话不是出自内心的笃定,而是另有他用!一下子心情跌到了冰点。为了掩饰尴尬,借坡下驴,趁着少华说脚痛,送他回宿舍。 送少华回去以后,向岚再也没心思观看比赛,一个人徘徊在学校的林荫小道里,心潮起伏。若不是遇见,一切也就过去了,偏偏又遇见了!若不是他说那句话,自己或许也会冷静,就像久别重逢的朋友,会很热情,但不至于忘情!唉,怎么是这么狗血的剧情呢!向岚无奈的叹息,太没有女生的矝持了。 向岚的矛盾是女生从感性回到理性后的正常反应,有甜蜜,有害羞,也有自责……少华就不同了,他更多的是混沌。精神和身体感觉的交织,愰愰然不知身处何方了,只有右脚时不时的痛感才让他清醒片刻,回到现实。 向岚的热情似火,让他窒息,让他明白里面沉甸甸的感情。想不到平时冷冰冰的向岚竟然有这么两极的表现。向岚越热情,少华就越害怕。他已经有女朋友,不想再节外生枝。想到建萍,深深的负疚感又涌上心头,自己不该这样伤她,虽然是无心,但也是因为自己的口花花才导致!越想越内疚,右脚感觉更痛了。 原来冰块早已融化,剩下沙布湿答答的裹着,非常不舒服。向岚去哪了呢?还要敷冰吗?少华又想到了向岚! 百无聊赖,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宿舍,少华仿佛听到了操场上的加油声。他们一定很投入,热血沸腾的比赛,气氛一定很好,自己也曾是赛道上的一员,亨受万众瞩目的荣耀。一个可恶的气球却改变了所有,念及此事,内心就郁闷难受,久久无法释怀。 哪里也不能去,冰块消融后,脚踝的地方又开始一阵阵的痛,连带脚面都有发热发痛的感觉。伤筋动骨100天,一想到往后的几个月都不能自由活动,生性活跃的少华就头大,越想越愁。不能被动的等,应该主动医治,强烈的念头让他从床上爬起,环顾四周,书架上除了书还是书,抽屉里也没有医治跌打损伤的药!同学们怎么还没回来,看表已经差不多12点,应该也吃完饭了吧! 什么都没有,颓丧的少华重新躺下,莫名的孤独。不知过了多久,走廊里陆续有了走动声,不一会,便传来同学们的嬉笑声,他们大声的讨论谁谁跑得快,哪个跳高的靓女身材最好,自然的就会有人打听是哪个院系的,学什么专业。少华静静的听着,心里好笑,暗骂:“一群饿狼……” 好不容易,寝室的同学回来了。一进门,书记便嚷嚷道:“果然在宿舍,好在我有先见之明,帮你打了一份饭。” 少华坐起来,感激涕零,接过饭盒,直接在床上吃了起来。 秘书凑上去,趴在床栏上问少华,今天那个靓女是你什么人,怎么又冒出一个女朋友了,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少华低头吃饭,他现在只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书记拍了拍秘书,说:“人哋系同乡嚟咖,今日少华帮咗我一个忙。我哋唔好去嘈佢啦。” 少华抬起头,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腮帮子鼓鼓的,眼睛里满是感激。还是书记了解自己。现在他什么也不想说,只想吃完饭就躺着,让自己的思维停顿,最好时间也停下来,亘古不变,天地混沌,什么都不用想。 秘书听说向岚只是少华的同乡,不仅没有离开,反而趋近他,咬起了耳朵。 “你同乡是读什么专业的,介绍给我认识好吗?” 少华心中一紧,秘书竟然打起了向岚的主意。少华不假思索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如同小孩子舍不得分亨自己的玩具,内心不自觉的抗拒。 “耶,识你咁耐,介绍个靓女比我都唔肯,又冇系你嗰女朋友,使乜咁估寒啊!”秘书突然增大声量,很不以为然。 “你唔系有佐女朋友咩,以前煲电话粥,煲到全宿舍嘅200卡都比你煲埋晒。依家又想食住碗里嘅睇锅里的?”少华也不甘示弱,旧事重提秘书大一时的傻事。 秘书脸色胀得通红,摆手说:“别提芝麻绿豆的陈年旧事了,那都是我的一厢情愿,你也不是不知道!” 秘书说的是事实,少华也知道他和那个女同学没戏,早在大一的睡前会议中就成了公开的秘密。现在硬拗只是为了找个搪塞他的理由,归根结底是不想看到向岚投入其他男生的怀抱。如果是向岚自己认识的男朋友,少华坦然接受,要自己为她介绍男朋友,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也是少华的一个小小的私心了。毕竟,向岚曾是他人生中第一个喜欢上的女孩,再怎么也没有那么大的胸襟把她送出去。 看到秘书和少华较上了真,书记忙在旁边打圆场,拉开秘书,悄声对他说:“你知道今天那个靓女是少华的什么人吗?她就是少华高中时暗恋的那个女同学,为了她,还被学校开除。你要他做月老,岂不是为难他吗?” 原来其中还有这一层关系,难怪少华前所未有的决绝。秘书只能叹气,心里的千千结让他坐立不安。少华不肯介绍,就自己行动,既然同一个学校,总有见面的机会吧。 “书记,能帮我买一瓶跌打损伤的药水吗?”少华吃完饭,坐在床上问道。 “行,待会出去的时候再给你买。” “哎,我现在有事要出去,我帮你买吧。”秘书自告奋勇,出乎意料的积极。 少华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和书记对视了一下,心里苦笑,问世间,情为何物啊? 青春年少,最好的年华,又生活在象牙塔里,渴望感情也是情理之中。少华并没揭穿秘书的小心思,顺水推舟答应了他。暂且亨受片刻别人的恭奉吧,因为沾了向岚的光,少华也连带得到了秘书献殷勤。 原来优秀的女生这么受欢迎,少华脑洞大开,自己若是有个姐姐或者是妹妹,到时家里的门槛岂不是被提亲的人踏烂?可惜姚老妈生完弟弟就不再生,要是能像建萍那样多几个兄弟姐妹该多好。不过,若是读书少,可能也没那么受欢迎吧!想到这里,不自觉的笑起来,发白日梦都有好处,至少能暂时忘记现实的桎梏。 少华想到建萍,心里又是一阵愧疚,继而是忧心她会不会从此不理自己。现在应该在气头上吧,等晚上气消了再打电话解释好点。人性就是这样,害怕失去才会更珍惜。 生活很简单,有时也会阴差阳错。书记打饭回来给少华,本来想等他吃完饭再告诉他,自己已经追上建萍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偏偏这时候秘书又插了进来。 另一边的建萍听了书记的解释,气已经消了一大半,女孩的矜持又不能一下子放下,只是跟着小叶回到了学校。心中记挂少华的脚伤,又不能说出来,只能生闷气。想到紧要处,就生少华的气,都怪他口花花,活该他痛。若不是他惹怒了本姑娘,一定会把他照顾得好好的。想到照顾,建萍又想起了向岚,少华坐在地上时,是她在察看受伤情况,会不会……建萍不敢再想下去。 心情低落又矛盾,回到宿舍便一头扎在书堆里,不愿说话。同学们都很奇怪,早上兴致勃勃的出门,回来像换了个人似的。大家都不敢打扰建萍,悄悄拉过小叶,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叶便把到华工观赛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陈婧是北方女孩,天生就比南方女孩直率,没等小叶说完,便插嘴说:“若是我在现场,直接就走到那个女生面前,告诉她,我才是少华真正的女朋友,看她还敢接近少华没有。” 建萍虽然在看书,宿舍里的动静一个也没落下。陈婧的话听得她热血沸腾,自己当时怎么没想到,只顾着负气离开,却没想到少华脚已受伤,怎么能追上来呢! “陈婧果然是女中豪杰,不愧是在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方长大的妞。”胖妞竖起大姆指,精神振奋地说。 “哼,使乜讲……我们北方的女生就是活得潇洒,没你们南方女生那么优柔寡断。敢爱敢恨,爱憎分明,多自在。想那么多,只是便宜了别人,委屈了自己。”陈婧也秀了一句粤语,不习惯,又转回普通话。 “高,实在是高……”小叶和胖妞激动得音量也大了不少。 “说得真好,你可以当哲学家了。听得我们酣畅淋漓。凭什么女孩就要矜持,就要多体谅别人,我们也能独立生活,不做男人的附庸,干嘛不过得潇洒一点,活很明明白白,清清爽爽不好吗?”小叶对陈婧的话大是赞同。 原本是关于建萍的话题,变成了人生的探讨。她们的讨论,说明了女性意识的崛起。受教育程度的提高,网络的普及,让女生的见识大大增长,开阔了眼界,独立意识越来越强。大学的学生来自五湖四海,各地域的学生汇聚在一起,共同学习生活,彼此影响,思想的碰撞,交流,取长补短,逐渐同化。南方的女生变得更加有主见,北方的女生也打磨得更加的圆润。 唉,如果能早点听到她们的讨论就好了。建萍心里念叨着。陈婧说得对,就应该主动点,别委屈了自己去成全别人。我是少华的女朋友,怎么变得好像理亏的一方,早早离去。难道离去的不该是向岚吗? 时代在进步,秀梅当年若果有建萍现在这样的觉悟,或许不会是这样的结局!回顾社会的变迁,改革开放的贡献不仅仅是经济的发展,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它更伟大的贡献应该是思想,民智的开化…… 陈婧她们的讨论让建萍豁然开朗,既然彼此喜欢,就不该轻言放弃。他们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为了梦想负芨远行到广州求学。相同的语言,相近的家庭背景,投契的志趣……凡此种种都让建萍放不下,应该有更积极的作为。 “听说华工晚上有大型晚会,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建萍合上书本,突然建议。 看晚会是假,放不下少华是真。尤其知道向岚也在华工后,心中的不安,让她总想回去看看。一个人去,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拉上同学们,一切都会顺理成章。 “跑那么远就是为了看晚会?我才没那么傻。”小叶上午才去过,自然是兴味索然。 “就是,我又没有男朋友在那边,去那里干嘛?”胖妞除了吃,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吸引她。 好像吸引力都不够大,找不到伴!建萍苦苦思索,终于想到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陈婧,你是不是有个叫吴莉的网友在华工?” “哎呦,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听小叶说的。” “我什么时候说了,我只不过猜测而已。” 陈婧一脸狐疑地看着小叶,想听她解释。 “好吧,我说。你不是经常在我的电脑上挂q吗?我看到有一个叫吴莉的女生和你聊得比较多。今天陪建萍去华工,听到上次推少华撞我的那个男生喜欢的女生也叫吴莉。为了摆脱他的纠缠,我就说吴莉是我舍友的朋友,回去后,让我舍友帮他说几句好话。谁知误打误撞,你们真的是网友呢!” “你就编吧,小说家都没你那么能编。”显然,陈婧是笃定不相信小叶。 “她真的没有骗你。”建萍在旁为小叶作证。 “啊……那就真是太巧了。我确实有个朋友在华工。她不仅是我的朋友,而且是我初中到高中的同学。” “这就对了,想不到我还真能帮到他!你帮那个男生说几句好话吧。他叫王文,看样子,是挺喜欢吴莉的。”小叶高兴地说。这样子就减轻了她的内疚,她没有骗王文。 “要说你去说,我人都没见过,总不能胡编乱造吧?”陈婧依然不松口。 “好吧。什么时候你在我电脑挂q,我和吴莉聊聊吧。” “你可不能吹得天花乱坠哦!毕竟感情的东西,儿戏不得。”胖妞在旁提醒。 “我知道了,我就是如实告诉吴莉,有个男生很喜欢她,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如果还没有男朋友,王文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哈哈……我们的小叶变媒婆了哦。” 宿舍里哄然大笑,把建萍苦心提出的话题再次冲淡。关注的焦点不同,话题自然难以同频。 建萍宿舍的聊天,涉及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互联网时代,地域的距离在缩短,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越来越方便频密。这就产生了两个世界,一个现实,一个虚拟。有时候,虚拟与现实交织,便产生了许多巧合。 建萍终究去不成华工,让她自己一个人去,又拉不沉淀下来。宿舍里的同学继续嬉嬉哈哈,只是从她们偶尔爆发出的笑声可知,她们真的和吴莉聊上了。真是光怪陆离的网络世界,吴莉若知道是三个女生和她聊天,会怎么想呢?世界在变化,连感情的事情都成了公共话题,摊在阳光下,大聊特聊了! 相较于同学们的恣意飞扬,建萍就显得落寞多了。感情不只有甜蜜,更多的是青涩。在彼此想念,彼此猜测中磨合,成长。 一直挨到晚上,少华的电话终于打了进来。接到电话那一刻,建萍又气又怨。等了这么久才打电话过来,心里一肚子话无处可说。话到嘴边,却变了一话问候,脚的伤好点了吗? 少华颇为讶异,建萍竟然不生自己的气!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说:“好很多了,涂了跌打损伤的药,没那么痛了。” 建萍不再说话,只是握着话筒站在电话机旁。 “喂……你怎么啦?是不是还生我的气?”电话那头传来少华迫切的声音。 还是没说话。刚接电话时,千言万语,现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喂……喂……你倒是说话啊!” “说什么?” “随便你,你想说什么都行。你这样子,让我很害怕。” “我想咬你……” 少华一时愕然,女生真是奇怪的动物。沉吟半晌,少华嘻嘻笑,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凶猛了……” “你别管,快说,给不给我咬?” “好啦,只要你高兴,你爱咬就咬吧。” “那好,挂了。”末了又加了一句:“给我写信。” 聊不了几句就挂了,少华拿着话筒,百思不得其解。女生的心思真是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