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在入梦时分》 第1章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一处昏暗肮脏的室内，只有一条时不时闪烁的灯管提供唯一的光源。 到处是污渍和乱飞的苍蝇，视觉冲击仿佛在大脑里会自动转换成嗅觉冲击。 腥臭无比，令人作呕。 昏暗的房间角落里有很多个卧式冰柜，看不清上面脱落了一大半的品牌标志。 ‘她’打开了最角落里的冰柜，身躯挡住了身后唯一的光源，里面一片黑，‘她’掏出了一块肉。 转身将肉丢到操作台上，‘哐’的一声，冻肉撞到了不锈钢的电动切肉机。 ‘她’动作飞快，不一会儿，一大块冻肉就变成了数十块冰冻碎肉块。 ‘她’把僵硬的冻肉块扔进锅里的时候，还飞溅起了许多油花，有几滴溅到了手臂上，意外地感受到了一点痛。 在油锅继续油炸的时候，梦里的‘她’堪称时间管理大师，再次从最近冰柜里拿出了一块冻肉。 但这次有点不同，她看见了冰柜里最左边结起了厚厚的冰霜，只不过冰霜不是常见的白色，是诡异的血红。 冰柜里堆码着好多块巴掌大小的冻肉，摆放毫无章法，肉块缝隙中，隐约看到最底下那层，是起霜的黑色肉块。 灯光晦暗，她看不太清，她只知道这是肉，但是对肉上出现的一些奇怪的深色的印子看不仔细。 也许是猪肉的检疫印章。 悠哉游哉地将肉切好又炸好了之后，‘她’带着手套，把炸肉都倒进了一个大盆。 往里加各种香辛料粉番茄酱，双手用力地颠盆，让每块肉都均匀地裹上酱料。 看上去就色香味俱全。 只见‘她’扯下了一个绿色印花塑料袋，把酥肉装进去，熟练地打了一个死结。 突然，一声‘哐当’足以让人从睡梦中清醒。 文可歆从床上弹起，努力睁开眼往床下看去，模糊地辨认出室友的身影。 她声音沙哑着问，“咋了？” 回复她的也是室友沙哑的嗓音，“晚上酒喝太多了，我上个厕所。” 话音未落，再次响起清脆的一声‘哐当’。 沈乐乐轻声说，“我踢到空酒瓶了。” 床上的文可歆‘嗯’了一声，再次躺下。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来，刚才应该是个梦。 她的前二十年人生里从未做过梦，这倒是一个新奇的体验。 第一个梦，是炸酥肉。 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人怎么能馋成这样，做梦都是好吃的。 梦是个扳机，大脑扣动了清醒的扳机，昨夜回忆也跟着发射出去—— 昨天她二十一岁生日，和室友们吃着烤串喝了点小酒，蛋糕没吃完就爬上宿舍床睡着了。 她也想起了她吹蜡烛的时候许的愿望，因为酒精的缘故，上头的她在宿舍阳台大声喊，“我想谈恋爱！” 舍友添麻烦不嫌事大，也跟着喊，“法医系大三的文可歆想谈恋爱！诚招对象！” 老天奶，她宁愿梦和现实交换。 瞌睡虫作祟，文可歆很快再次入睡，她又做梦了。 黑夜里，路灯隔三岔五地亮着，‘她’开着电动车的影子像扯面一样，在地上被拉扯得又长又短。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看到了立州大学北门的小吃街，空空荡荡。 电动车停在了一处坏了的路灯下，‘她’从车后的箱子里拿出了一袋东西，像是炸肉，走进了一片更漆黑的胡同。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原来梦就是黑夜，梦就是好吃的。 一夜有梦，在闹钟响起之前，文可歆睁开了眼。 早上七点十七分，从床上坐起，她摸着心跳异常的左胸口，自然地理解成宿醉后遗症。 从卫生间走出来的室友被坐在床上的文可歆吓了一跳，有些惊讶，“你怎么醒这么早？” 文可歆朝她笑了笑，伸着懒腰，带着浓厚的鼻音问候，“早上好，我要好好的过我二十一岁的第一天。” “早上坏，”沈乐乐提醒她，“你二十一岁的第一天是满课的周二。” 过了一会，床上传来被子里闷闷的一句，“法医系！你真的把我养得很差！” 繁忙是意料之中，但文可歆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二十一岁的第一天，会在昨晚梦到的胡同口报警。 傍晚六点，立大北门美食街人流最多的时候，又一辆警车扎进了人群里，停在了立大民选必吃榜第一的黄焖鸡门口。 警车驾驶座上下来了一个‘独眼’寸头男人。 男人左眼被医用纱布遮盖，两条固定用的医用胶带连接了太阳穴和高耸的鼻梁，偏深的肤色被白色纱布衬托得显眼。 在红蓝警车灯光下，男人扫视围观众人的右眼显得更加深邃沉着，仿佛能够洞察所有人的内心。 从车载香薰转换到各种小吃美食的香味，施易都有点恍惚了，嗅觉刺激的肚子生理性的阵阵雷声清晰可闻。 但此刻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案件内容，让他硬生生地光靠意志力，压抑住了进食的欲望。 案情性质恶劣，分尸油炸，用塑料袋装着，在大学城里分批抛尸。 传出去，必定会掀翻所有社交软件的热搜，社会的关注量只会多不会少。 比起普通的谋杀分尸案，凶手油炸尸块再裹上辣酱香料的做法，背后蕴含的意味更让人毛骨悚然，警方必须做好准备。 ‘立州即将出现一个变态吃人魔’这个消息，不出一日就会席卷全国，好不容易从灾难中恢复过来的立州市民，难道又要重新笼罩一层灰云吗？ 先大致看了一遍现场情况后，施易的视线最后落在另一辆警车旁，那名穿着T恤大裤衩洞洞鞋，扎着低马尾，眉眼清秀的女孩。 她此时低头看着地面，右手无意识地摸着左手手腕的运动手环。 几乎是下意识就得出了以下结论，大概二十岁的大学生，性格内敛，警情里说发现疑似人肉的就是这个人。 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女生抬起头，和施易对上了视线。 文可歆先是被大叔‘一只眼’的造型吓了一跳，白色纱布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然后才是他的另一只眼睛。 好建模的眉骨轮廓，好长的睫毛，好帅的寸头，只可惜皮肤太糙，嘴唇太干有点苍白。 还有一点，这只眼睛，她在哪儿见过。 第2章 “全都是人体组织吗？” 文可歆在等着刑警给她再做一次现场笔录。 眼前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表情凝重地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后，没说任何话，径直走向了‘油炸尸块’的第一发现人，一位拾荒老大爷，介绍自己的身份并且开始询问。 哦，原来他是刑警。 文可歆竖起耳朵，只能听到大爷因为慌张急躁而高八度地对男人解释，“警察同志，俺就是看着那包东西像炸酥肉，垃圾桶里塑料袋包的还挺好嘞，还寻思谁吃不完丢掉的呢，谁能想到那个东西是......” 大爷表露出了后怕，像是光是想到那个东西是什么都觉得喉咙发痒，明明什么都没吃，已经开始要作呕了，“......哎呀要不是那个女娃，我可就吃了人肉了......” 老人家坦诚表述，平日里自己也时常在美食街的垃圾桶里翻找点能吃的食物果腹，傍晚翻找大垃圾桶的时候，看到了一袋打包好的‘炸酥肉’，裹满了诱人的香辛料和辣椒酱，还以为今天运气好，还能吃上肉。 文可歆低头看着洞洞鞋上扣着的线条小狗鞋花，脑子疯狂运转，等一下轮到她的时候，要跟警察说什么？ 她到现在都还是懵的，不自觉地回忆起昨晚梦里的内容——‘她’在切肉油炸，又拿出了一个塑料袋装起了调过味的炸肉。 所以当文可歆刚才看见老大爷在垃圾桶翻出了一袋炸肉，她只是觉得这个和梦境相似的巧合过于离奇，鬼使神差的想去看一眼，没想到出于专业的灵敏度，一下子就发现，里面有几块疑似人体组织。 “我梦见过一模一样的塑料袋和炸肉，鬼使神差地就抢过来打开看了，结果发现里面果然是炸的人肉。” 这句话光是在脑海中提前演练，文可歆的脚趾都能尴尬地抠出一条地铁。 别说是警察了，她自己作为一名大学生，信奉科学的纯唯物主义战士，这种话真的说不出口。 坦白梦境的巧合，怕是谁都不会信。 可是如果不说，毫无疑问，她会变成警方眼里最明显的嫌疑人。 被当成疯子，和被当成杀人凶手，当下好像只能二选一。 站在这里，眼前发生的一切，无比真实的当下，女法医和询问大爷的那个刑警之间的对话没有阻碍地溜进她的耳朵—— “有人体组织。” “全部都是吗？” “目前没法做鉴定，但是，有几块已经确定，我把这几个垃圾桶里可疑的组织都带回去检验了。” 男人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文可歆。 女法医顺着他的眼神也看到了女孩的脸。 稍微恍惚了一下，和男刑警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转头吩咐手下收队带回所里。 施易叫上了女搭档，两人走到她面前，掏出证件，沉声做了自我介绍，“我叫施易，这位是洛林，我们是立州市刑侦支队的刑警，这是我的证件，可以跟我说一下事情的经过吗？” 比起高她足足大半个头体型一个顶俩的施易，身高和文可歆差不多的女刑警洛林更让她感到安心。 刚才和民警说过的话，此刻原封不动地又说了一遍，“我叫文可歆，立州大学法医学系大三的学生，我是过来买饭的，路过这里看到大爷从垃圾桶里翻出了一袋东西，我印象里这条街上没有这个款式的包装袋，觉得可疑就想打开看，大爷一开始不让......” 施易沉声问，“所以你就提出了花钱买下来。” 文可歆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嗯”了一声不知道怎么接。 洛林做着记录，“买下来然后呢？” “然后我打开看了，发现里面有异常，然后报了警。” 她偷瞄着施易的脸色，已经准备好了下一个质问的回答，她是法医学系大三的学生，能分得清人类和动物的骨骼。 然而施易没有说话，只是带着狐疑的眼神盯着她看，看得她背后汗毛竖起。 一个人类的眼神怎么会像X光一样，仿佛要透过她的皮肤，照探她的内心。 过了一会儿，施易再次开口，“你随身带现金？” 文可歆一愣，马上想到她提出买下大爷的那袋肉，用的是一百块钱的现金，施易是怀疑她早有预谋，不想让别人抢先她发现，她要做第一个报警的人，企图撇清自己的嫌疑。 当代大学生，都用手机移动支付，谁还会随身带现金？ 揣测到对方的思路，几乎每一步，她都踩在了最可疑的雷点上，她如果是警察，也会觉得自己就算不是凶手，也绝对不可能清白。 文可歆叹了口气，第一次为自己的清白感到如此无助。 听到她的叹气，施易和洛林对视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不由得更加谨慎地思考。 大学城的美食街垃圾桶里发现可疑的油炸人体组织，这是一桩大案。 凶手将碎尸打包后随意丢弃的行为，如果不是第一次，会有多少像大爷这样拾荒的人捡到之后没有防备地当做普通的肉吃下，无意中帮助了凶手的毁尸灭迹，对社会的影响、司法的公正只会更糟糕。 在这个点上，施易还要庆幸文可歆是法医系的学生，及时地发现，阻止了更严重的事情发生。 可是她为什么这么凑巧会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什么会注意到那袋肉的不对劲呢？ 各种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面前的女孩，她的鬓边有一缕刘海总是被办法别在耳朵后面，只要低头，就会溜到前面来，她只能不停地用手拨。 “因为月底了，手机里的钱用完了，奶奶给的现金还有，而且我平时都会放一百块钱在手机壳里，我打算用现金去超市买点面包泡面，所以有现金。” 文可歆对那捋不听话的头发逐渐觉得不耐烦，打算回头就剪个齐刘海。 “我就是觉得那袋东西不对劲，手里刚好有现金，我很难跟你们解释，说了你们也不会信，就是直觉，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炸肉就这样扔在垃圾桶呢，这里是个死胡同周围平时不会有学生走过的，吃不完的东西我们都扔外面路边的垃圾桶，这里都是周围店家倒垃圾的地方......” 第3章 “我梦到过” 直觉有时候是个很好的理由，但绝不是现在。 文可歆能从施易的一只眼里看出，他并不相信这套说辞，最起码没有全信。 其中的几句确实有道理，大学生们的垃圾一般不会丢在死胡同里的垃圾桶，因为入口五步以外，就有一个路边的分类垃圾桶，里面堆满了喝完的奶茶杯和吃完的小吃包装。 所以文可歆为什么会走进死胡同里，看到大爷翻出来的‘战利品’？ 她给不出答案，就只能请她回所里聊。 文可歆被‘请’进了洽谈室，坐下的时候，洛林给她递了一杯温水。 坐在空调冷风出口，浑身只有手中的纸杯传递着丝丝暖意，她以为自己要进审讯室。 然而他们只是把她一个人留在了这里，就去干别的了，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这并不是文可歆第一次进公安局，新建没几年的市局，和她童年记忆里的旧所相比，更加气派，宽阔严肃。 白墙蓝字上硕大的警徽，巨大的公告栏贴满了最新的官方信息、逃犯名单、还有立州大地震十周年的官方活动计划。 这里已经没有了她脸熟的叔叔阿姨逗她笑给她糖吃，每个陌生的面孔都严肃地在工作，哪怕现在已经是晚上的七点多，立州市公安局依旧灯火通明。 这里再也找不到熟悉的味道，文可歆想起了父亲，鼻尖一酸，眼泪莫名在眼眶里打转。 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想他了，泪水像思念一样缺堤而出，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不仅是对家人的思念，也是再次想起经历过的那段痛苦的经历，不由自主的生理反应——喉头发紧双眼泛红呼吸困难头痛欲裂。 十年过去，文可歆以为自己长大了，应对创伤后遗症就能更得心应手，事实上并不是。 现在身处这个环境，一个简单的‘物是人非’没办法概括扣动她情感和伤痛的扳机，是委屈是思念，是害怕是崩溃。 十年前那一场大地震，带走了太多，又给她留下了太多。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听见洽谈室的门打开了。 刚进门的施易看着抽泣的文可歆愣在原地，手无足措。 有人欺负她了？有人骂她了？可是他明明打了招呼，连局长都知道了文队的女儿在洽谈室，空调温度也刚好，水也给了。 水？没给？外面那群人干什么吃的？ 洛林感受到了一丝威胁生命的气息，明显来自她身旁的这位同事，但是对洛林来说，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小文为什么哭了。 她无视施易的肃杀气息，坐在了文可歆身边，把饭盒放在了文可歆面前，轻声问道，“怎么了吗？是饿了吗？” 文可歆抬起头，看到人之后，身体的颤抖逐渐得到了控制，只剩下红着的眼眶兜满了眼泪，强撑着轻声说，“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比她说话声音更响的，是她肚子一阵咕噜响声。 紧接着被饥饿病毒传染的是施易的肚子，好一阵立体声环绕的饥饿协奏曲。 文可歆看着施易略带尴尬的表情，低头已经看见洛林给她打开了饭盒，红烧虾仁清蒸排骨干锅花菜配上颗颗饱满的大米饭，她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吃吧，先吃饱了再说。” 她接过洛林手里的勺子，道了声谢，顿了顿，看着施易，再看看饭盒，“你要吃点吗？” 施易摇摇头，“我不吃，你吃吧，边吃边回答我的问题就行。” 洛林‘啧’了一声，怼他道，“你还让不让人吃饭，你问了人想起那个画面还吃得下吗？你以为谁都是你啊？” 说得有理有据，施易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悻悻地说，“那你先吃吧......” 赶忙扒拉了两口米饭的文可歆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打圆场说，“没事你问吧，我学法医的，平时看的也多，节约点时间，问完了你就能去吃饭了。” 能感受到两个人对她都没有敌意，文可歆稍微放松了一些，啃了块排骨，身心舒畅。 “我没骗你们，手机壳后面带现金是我的习惯，路过那里是因为那边再走几步的那家超市是街上最便宜的一家，我以前也见过大爷，我觉得他挺可怜的，好几次看见他带着一个小孩子来捡东西吃，就想着给他点钱，带孩子吃点好的，我兜里揣着一百，手机壳后面还有一百，所以我才给的，至于为什么要看那个袋子里是啥......” 一个虾仁，嚼到味道都没了，她还在机械地重复着咀嚼的动作。 两人对视一眼，静默地等着她还没说完的话。 那两条缠紧难分的眉毛，让文可歆隐约感受到那块的肌肉即将抽筋，无奈地揉了揉，最终放下勺子，决定倒豆子一样全盘托出，“我说了你们也不一定相信，我梦到过。” 说出这么荒唐的话，她又是放松又是无奈。 出乎意料，施易没有质疑她的话，反倒追问，“你梦到什么？” “我......” 文可歆看着施易，发现他的五官看着很眼熟，一时之间想不起哪里见过，记忆里那份熟悉分明和老市局有些关联，稍微一晃神，话到嘴边忘记了要说什么。 重新回过神来，她挠了挠头，“我梦见了分尸油炸，还梦到了那个印着绿色字的透明塑料袋，我知道这很荒唐，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我最近复习的时候看的手术视频比较血腥，完了我昨天吃的烧烤炸串，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是今天路过那里看到一模一样的袋子，里面也是炸肉，我就有点，嗯，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所以我说是直觉，因为梦没有办法解释，我其实自己都不信......” 一阵短暂的沉默，文可歆一直低着头看着眼前的盒饭，饱满的大米饭都要盯出相互欢乐拥挤的幻觉。 “还有别的吗？” 施易的视角只能看见她的发旋，一时之间竟然有点分身，惊叹她发丝的顺滑光泽。 “没有了，我记得的也不多。” “这样啊，”施易陷入了思考。 三个人的空间，十秒钟的沉默。 洛林轻轻地咳嗽一声，让男人从回忆中回神。 “这是你第一次做这样的梦吗？以前有过吗？有关这种......”他绞尽脑汁想要找一个冲击力没有这么强的词，“和犯罪有关的梦？” 洛林瞄了一眼施易，多年的搭档让她一秒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你是联想到了梦里和现实很像，所以才阻止的对吗？” 文可歆毫不犹豫地点头。 紧接着洛林又问，“你以前有做过和现实很像的梦吗？” “我以前不做梦，昨天才开始做梦的，第一次做梦，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 “有多清楚，你从头详细描述一遍，梦到什么都要说。” 第4章 三十二块碎肉 记录结束，看着大学门禁的时间快到了，两人找了个值班的警察把文可歆送回了学校。 回到了办公室，组员毛利已经等着汇报了。 “我问过了那一整个街区的商贩，那个装尸块的塑料袋，确实没人用，上面印着的店铺和电话号码也查了，‘王子果蔬店’开在弥扬区，两年前就倒闭了，电话号码也拨通了，机主确实是果蔬店老板，但是两年前因为查出了癌症，就把门店转手了，他们说关店之后这个塑料袋家里还剩很多，也送出去不少，平日里都拿来当垃圾袋。” 施易听到弥扬区，看了眼墙上的立州市地图，立州大学所在的海学区位于立州市的东北角，和西南角的弥扬区中间隔着一整个市中心，几乎是一个对角线的距离，“弥扬区？这么远？” “是，我打算明天去一趟弥扬，实地调查一下，”毛利眼巴巴的看着洛林，“你明天有空吗？” 施易问：“明天？今晚不行吗？” 毛利挠挠头，“我问了，人说他是病人，今天刚接受了治疗，需要休息一晚上，让我明天去找他。” 径直走到工位上的洛林甚至没给他一个眼神，“今晚要沿路查监控，刚群里说了，明早警队开会。” 不死心的毛利，转头看向一旁专心处理行政文件的李乐事，“小李，你和我去呗？” 没等小李开口，洛林向他开炮，“你拉上姚皆宜去呗，没看到小李忙着呢吗？” 听到姚皆宜的名字，毛利像鹌鹑一样缩了缩脖子，环顾四周，确定大壮汉此时不在办公室，才心虚地开口，“市区还行，快一个小时的车程，大哥怒路症起来我坐副驾驶都怕他给我一拳。” 还在和文件奋斗的李乐事不耐烦地插嘴，“那你开车不就行了？” 耳边诡异的沉默让李乐事察觉不对劲，颈部缓缓旋转，看到了一脸苦相的毛利，以及面部表情难以形容的施易和洛林，她不解地问，“怎么了，你不能开车吗？” “小李啊，”毛利组织了一下语言，“你刚来不知道，姚大哥他吧，只要坐车，一定要开车......” “为什么呀？” “没有为什么。” 人未至，声音已经从门外传进来了。 洛林趁着档口抢先说，“大哥，明天毛利说和你一起去一趟弥扬。” 大哥的回答很爽快，“行，几点？” 毛利像被掐住了脖子，摆手的动作已经预备了，看到姚皆宜刚毅的五官和魁梧的身型，还是放下了手，掏出手机看了眼群消息，“开完会去吧。” “行，”姚皆宜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向大家分享他在法医那边得到的消息，“目前已经确认三十二块都是人体组织，每一块都经过了高温反复油炸，从里面已经提取不了能用的DNA，所以在确定尸源这点上，法医恐怕没法给警方提供有效帮助。” 早在看到尸块的时候，施易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所以听到这消息的他面色不改。 “三十二块人体组织，目前拼起来大概是一条腿的部分大腿和小腿，”姚皆宜又给自己倒满了水，猛灌几口，“法医在试图通过测量腿围和长度，利用回归曲线方程反推死者的身高体型，但是因为油炸之后组织缩水严重，给出的数据可能没有太大的参考意义。” 洛林面色凝重，“只有腿的话，那其他部分会在哪里？” “怕是一起油炸了，分别抛尸在不同的区域，”李乐事一心二用，手上键盘敲击声不停，“光靠警力搜查还是太慢了，警情通告很有必要，万一有人像那个大爷一样捡回家吃了，又会说我们警方失职......” 新人言语犀利的程度超出了众人预料，同时又明白她说的话确实在理。 施易开口，“所有分局已经安排下去排查辖区内的所有垃圾桶和垃圾堆放点，有的事情不是我们能做主的，现在网络上的舆论已经开始发酵了，估计也快了。” 办公室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只有键盘的声响络绎不绝。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翻看笔记的洛林，“根据大爷的说法，垃圾桶边上堆放的厨余垃圾情况，以及鸡公煲老板的证词，装着尸块的塑料袋的丢弃时间比隔壁鸡公煲的午市厨余垃圾丢得要早，但是比昨晚的晚市厨余丢得要晚，所以时间目前大致锁定在今天的凌晨两点半到上午的十一点之间，因为只有店里装了摄像头，所以要查店外的话，只能到治安那边去查监控。” 随着一声爽快的回车键敲击声，李乐事终于搞定了最后一份十周年立州大地震纪念活动的备案文件，“我这好了，今晚有空，我陪你去吧。” 紧接着施易也说，“我也一起。” 原本被隔板挡住的毛利，像地鼠一样冒出了头，带着一丝幽怨的眼神看着结为同伴的洛林和李乐事。 根本没人在乎。 施易坐在椅子上，对着笔记本束手无策。 案件性质过于恶劣，凶手比他们想的要狡猾，拾荒大爷和文可歆经过背景调查之后也暂时排除了嫌疑，目前案件的抓手只有路边的监控视频和装着尸块的塑料袋。 明天的专项会议之前最好是能在监控视频中有所收获，不然没办法交代。 洛林轻轻敲了和施易之间工位的隔板，灵活地探出了头，“今天小文她好像没认出我们......” 施易正在撕开医用胶带的手顿了一下，“也都十年了，认不出很正常......” “也对，”洛林摸了摸下巴，“十年间变化确实不少，你从瘦麻杆练成了这样，我也变了不少，小文认不出也正常，师傅走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那时候她才几岁啊，小学六年级是吧？” 脑海中浮现出梳着公主头穿着公主裙的小文可歆坐在办公室里写作业的模样，她最喜欢黏在施易和洛林中间，每天跟在后面叫哥哥姐姐叫得可欢了。 小姑娘很鸡贼，自己懒得想，算术题全问得施易，英语题就问洛林。 施易还记得那时候的小文可歆嘟着嘴说，“我同学的哥哥姐姐都带他们玩，我也想有个哥哥姐姐带我玩，我才不喜欢弟弟呢！” 后来从师傅嘴里他们才知道，小姑娘其实可喜欢弟弟了，因为妈妈骗她说弟弟是生给她当跟班的。 纱布揭下来，镜子里出现了一只布满血色的左眼，施易突然小声问，“你觉得她的梦，可信吗？” 洛林沉思了半刻，“师傅在的话，他会信的。” 施易默默地重复了一遍，“对，师傅会信。” 第5章 二次梦境 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半了，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热爱学习的室友们还在图书馆奋斗，正常都会踏着门禁十一点的时间回来。 莫名的疲惫让文可歆随意洗了个澡就上床睡觉。 今晚，她又做了一个和昨晚一样的梦，‘她’还在炸肉，像个战士，无惧水油引发的‘枪林弹雨’。 和昨晚唯一的区别是，房间里亮堂了不少，或许是换下了罢工的灯管。 室内环境看得更清晰，就像是网上看到的脏乱差的黑心外卖店，到处都是棕褐色的污渍，苍蝇‘嗡嗡’擦耳飞过的声音都清晰无比。 ‘她’还是一样的操作，从冰柜里取出肉来，接着切肉油炸装袋，打死结。 这次，文可歆看清了塑料袋上印反的绿色印花。 花纹上下颠倒了。 图案、文字、数字，都一百八十度垂直大翻转。 她艰难地辨别出，那串颠倒的数字，或许是一个结尾是89的电话号码。 很快文可歆就意识到这只是一场梦，而梦本来就很奇怪，科学家也无法解释人为什么会做梦，只能笼统地说，梦是潜意识的体现。 梦里的一切行为似乎都来自另一套逻辑，所以印花是反的，也很正常。 又过了不知多久，‘她’好像来到了一个地方，梦里到处都是黑的，只有不远处有座尖顶的钟楼，明亮夺目，时针和分针是一个接近九十度的直角，所以应该是接近三点。 钟楼很高，但是跟月亮比还是差出一大截。 只不过，月亮在那幽邃的夜空中静静散发出的柔和而朦胧的光辉，与低处巍峨挺立的钟楼相比，亮度竟不及其十分之一，就像是它偷走了月光。 文可歆似乎对这座钟楼有点印象，她见过，就在最近这段时间，她分明在哪里见过。 但此刻在梦里，她记不起来。 或许是凉爽的晚风带动树叶倾诉的声音，让她觉得很舒服，她在这里徘徊了一会儿。 梦的最后，她低头看到了一双戴着黑色保暖手套的手，那是‘她’的手。 和刚才被油溅到一样，她也感受到了藏在黑色手套下的双手有点微汗，视线看不到的地方，汗液浸湿了伤口，带来丝丝隐约的痛。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醒来还记得梦里的‘她’四处奔波，被七点半闹钟叫醒的时候，她的怨气飚到了两米高。 好消息是，今天是周三，没有早课，她能再睡个回笼觉。 翻个身打算继续睡的时候，早起的室友已经收拾好自己准备去图书馆了。 听到了文可歆床上的动静，沈乐乐有些疑惑，小声地抬头问，“你不起吗？我看昨天十一点不到你就睡着了。” 文可歆还没清醒的灵魂扯着还没清醒的嗓子嘟囔着，“不起，好困。” “你都睡了快八个小时了，还困吗？” 文可歆觉得她没办法和沈乐乐这种精力极其充沛的人共情，毕竟这个学霸室友每天只需要睡五个小时就能神采奕奕，但她不能，起码现在，她这八个小时睡了跟没睡没什么区别，“困死了，我怀疑有人趁我睡着操控我的身体让我跑了八百圈。” 沈乐乐听出了她的玩笑话，“行吧，那你睡吧，我要去图书馆了，不过你要是一直这样的话，真的要去医院看看。” 文可歆不语，将手伸出了床边，挥手告别学霸。 闹钟再次响起，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 拿起手机关闭闹钟的时候，骤然发现聊天软件里好几个群消息‘99+’。 那个叫[炸串炸串我们喜欢你]的群里，已经没人关心炸串无敌好吃的炸串奶奶今天会到哪个学校门口摆摊了，全都在聊，今天立州师范大学门口的垃圾桶里，又发现了一袋油炸尸块，警方已经把师范大学北门那块围起来了。 文可歆翻聊天记录，群里有人还拍到了现场出警的照片，照片里最显眼的无疑是身着便服鹤立鸡群的施易。 师范大学在大学城的最西边，文可歆上个月考普通话等级考试的考场就在师范大学。 她想起来了，立州师范大学北门正对着他们学校的图书馆，图书馆边上就是一座尖顶的钟楼，就是她昨晚梦到的那座钟楼。 她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脊背一阵发凉。 前一晚梦到油炸肉块，昨晚不仅梦到了油炸，还梦到了抛尸地点，明晚会是什么？ 梦里炸的该不会不是猪肉，是人肉吧？ 她分不清，尤其是在梦里那么昏暗又模糊的环境里。 巧合，这两个字挂在嘴边都不敢说出口。 谁能来给她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在她身上发生这种事情？ 空无一人的宿舍里，她坐在床上，心慌得不得了，一时之间分不清是因为生理原因还是心理原因，就像有一只手伸到了她的心脏里不知道找什么，就在那里一直掏，要把她的心脏挖空。 文可歆第一次大脑出现了一个诡异的想法—— 她的梦境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这个想法蹦出来后，她很快就想到了一个验证的方法。 如果她所记得的梦里出现的诡异内容——肉块上深色的印记，以及那个颠倒印花的塑料袋，尾号89的手机号码，如果这些都能对上，那就真的说明她的梦能和真实的世界对应上。 可是很快她又给自己浇了一盆凉水，先不说警方不会讲这些案件细节告诉她，退一万步讲，假如她的梦境和现实一模一样，这意味着什么？ 她梦游了？ 自己睡着之后爬起来碎尸油炸跑到师范大学抛尸？ 不可能。 大脑立刻给了一个否定的答案之后，她还是倔强地看了一眼身上昨天刚换上的线条小狗的新睡衣。 上面没有血迹也没有油点子，只有她狂野睡姿形成的褶皱。 快要奔到嗓子眼的心脏顿时回到了该跳的地方。 不是她。 第6章 流窜式抛尸 作为又一所生活区建在校区之外的大学，早晨七点半的立州师范大学北门，是无数师范大学在校生早课必经之路。 凌晨环卫工人在清扫的时候，发现路边分类垃圾桶上放着一袋炸过的酥肉，裹着诱人的辣酱孜然。 索性大学城是个信息流通速度极快的小社区，年过四十的环卫工人也知道了昨天傍晚发生的事情，当即拨打了报警电话。 于是闻讯而来的警车和八卦好奇的早课大学生就这么撞了个正着。 早八的怨气本来就重，好不容易来了个振奋醒神的重磅炸弹，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顺着校友群和小吃摊群不出一个小时，传遍了整个海学区大学城。 施易拖着一夜没睡的残躯，脸上架着大墨镜，平稳驾驶到师范大学北门，没想到险些跟和过马路闯红灯的小电驴来个硬碰硬。 他的怨气不比大学生少，把头探出车窗外，想起大学门口不能鸣笛，掏出了警笛扣车上，喊了一嗓子，“闯红灯违法你知不知道，信不信我就地执法！” 听到这话，违法的大学生手腕一转，开得更快了，三秒不到消失在施易的视野里，他身后本来打算跟着闯红灯的其他大学生，被施易的气势和警笛声吓到，纷纷往后退，生怕成为敬猴的那只鸡。 坐在副驾的洛林被急刹车惊醒，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支起一只眼皮感慨着，“大学生啊......” 部分猖狂的早八学生仗着课可以逃，热闹必须凑的原则，将现场围得水泄不通。 车停在不远处的施易和洛林好不容易挤进去的时候，法医也和他们一样刚刚到场。 现场最先抵达的分局民警也是昨天那位，施易和洛林的老熟人，老邱，他看了眼施易脸上突兀至极的大墨镜。 “纱布这就摘了？”得到了施易一声‘嗯’之后，详细道，“环卫工人发现之后立马报了警，没有动过袋子。” 施易注意到写着不可回收垃圾箱的顶上，堂而皇之地放置着的那袋肉，脸色愈发难看，“几点发现的？” 老邱看了眼调度信息，回答他，“大概是七点半左右。” 这次的抛尸现场，非常堂而皇之，塑料袋就直接放在了大学北门垃圾桶上，不论是谁路过都能发现里面装着炸肉。 昨天的抛尸地点还算隐蔽，选择了偏僻小死胡同门店后厨的垃圾桶，警方介入调查消息传遍大学城的第二天，装都不装了，同样的‘王子果蔬店’绿色印花塑料袋，同样的调料炸肉，直接摆放在明面上。 “越来越猖狂了。” “可不是嘛，”老邱表示同意，“昨天在立大，今天在师范，明天保不准在哪里。” 洛林皱着眉头观察着围观拍摄的大学生，心里同时想着两件事，她吩咐老邱，“让他们别拍了，然后找个人把现场围观的人都拍全了，尤其注意那些不像是大学生的人。” 老邱秒懂，马上吩咐分局的年轻人去办。 “这么明显的抛尸点，不排除挑衅警方的可能性，”施易摸出一盒烟，遭洛林白了一眼之后，尴尬地收回了，“不过你说，这个时间点是不是卡得太准了。” 洛林的视线一直对着人群，“环卫工人工作时间一般是凌晨四点半开始，看路线，到这里可能刚好七点半，大学生早课八点，七点半左右人开始多，凶手就是算准了要让更多人看到，”下意识跳过了‘为什么’这个问题，她继续思考，“除了挑衅警方之外，凶手对时间地点的选择也很重要，要么跟凶手自身有关，要么跟死者有关，应该往这个方向查一下，跟各大学校核查一下，最近有没有什么失踪人口。” “会上已经让小李去办了，”说到这，施易掏出手机，目前还没有收到来自小李的消息，有些急不可耐。 洛林有些惊讶，很快释然了，因为熬夜通宵过完了所有监控，专项会议上她直接睡死过去了，反正队长施易在，她负责听从安排就行，没想到开到一半就接到了报案，两人火速赶到这里。 “猫子要是在就好了。” 洛林看他没头没脑突然来这么一句，有些无语，“猫子还在休产假，你做个人吧，小李干得挺好的。” “我知道，”施易叹了口气，“我只是感叹小李一个人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十周年的文件已经够多了，现在又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人手真的不够。” 洛林撇了撇嘴，“会上说啥了？” 施易竖起了一根食指，“一个星期之内。” 七天不算短，只不过目前警方掌握的线索和证据并不乐观，凶手看上去又过于自大和狡猾，目前警方无计可施的时候，时间仍在不留情面的一分一秒流逝。 十周年大事件的档口发生这样一起案件，对立州市的人民和政府都是一场巨大的考验。 “会上还说了，尽量在不引起大众恐慌的情况下，支持市民协助警方破案，”施易回忆着早上市长的发言，“原话大概是这样的，咱们7.8级的大地震都扛过来了，立州花了十年时间重新站起来，重建经济体，大力发展实体经济，现在已经是省内仅次于省会单宁市的存在，一个小小的凶手，没办法摧毁坚强的立州市，我们要相信人民，人民也会相信政府吧啦吧啦的，大概就这样。” 如此正经官方的话从施易的嘴里说出来，多少有点违和。 不过洛林倒是觉得这是市长会说的话。 立州市的现任市长江霞是个传奇，十年前她当选上副市长，立州发生了7.8级地震。 天灾当前，她重载抗震救灾第一线，和灾民同吃同住，灾后为了重建立州的三年间，自愿放弃一百多个节假日和双休日，除法定工作时间外累计加班好几千个小时，瘦了十多斤，付出良多，深受爱戴，五年后顺利升任市长。 “今年是她最后一年任期对吧？” 施易点点头，有些话不必说透，都懂。 今年是她市长任期的最后一年，付出过后，到了收获果实的季节，大地震十周年纪念日不止是要向全国人民展示立州多年来灾后重建的成果和人民富足的生活，更是她这十年的大型工作汇报。 今后能走多远，能爬多高，还要看这次活动之后的反馈。 此时距离十周年纪念日还有不到一个月，这次纪念日要把各方面的舆论压力控制到最低影响，比起藏着掖着，光明正大反而更得民心，也更能体现她的治理下，立州市人人心里有光。 第7章 全民参与破案 “你们过来看，”法医付屏轻轻打断两人的对话。 闻声上前的两人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只见塑料袋绿色印花的那一面，大部分被袋口打的结吞没，其余部分被压在了炸尸块底下。 施易觉得塑料袋上的印花好像有些不对劲，“这数字怎么好像是反的？” 想要上手去拨弄，被付屏拦住了，“我来。” 确认周围的现场痕迹物证已经提取完毕之后，付屏戴着手套提起了塑料袋。 没有了遮挡，众人看得更清楚，塑料袋印着花的那一面，虽然和昨天现场发现的塑料袋上的标志相似，但是整个印花上下颠倒了，印反了。 洛林惊呼，“这是个反的。” 施易则注意到了另外一个细节，“这个电话号码和昨天的那个不一样，”他掏出手机找出了昨天证物的照片，“昨天的尾号是2659，这个是2689。” 助手拍照记录之后，付屏将袋子放在铺好的垫子上，等待助手用相机记录平放角度的印花的时候，付屏仔细看着这个和昨天不一样的塑料袋。 “还是有点不一样的，”付屏回忆着昨天的印花图案，“昨天的图案更椭圆一点，今天偏向正圆，会不会是工厂打板的时候做出的残次品，你们可以问一下这家果蔬店的老板，在哪家工厂定做的塑料袋。” 施易头一偏，看着手机号码两秒，给毛利发去了消息，让他问问店老板哪里定做的塑料袋，对方很快回复了个‘1’。 洛林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也有可能是上网买的，我看网上很多卖那种错版塑料袋，很便宜，几块钱一百多个。” 假如是网上购买，那可比生产厂家顺藤摸瓜要难查得多。 按照规定，寄快递的一方需要实名认证信息，可是收快递的一方并不需要实名认证，名字编个假的，手机号码也可以随便填，地址填个代收站。 如果在官方软件平台购买还能调查购买者账号信息，最怕的就是通过交易软件线上交易，打钱就发货。 现代科技技术迭代，确实出现了很多帮助警方侦破案件的新型仪器和监测调查手段，可是犯罪分子同时也在进行手法的更新迭代，存心办坏事的人，总会绞尽脑汁地逃避监管追查。 警匪之间自古以来就是一场猫鼠追击战，彼此你追我赶，也不乏高智商犯罪者先一步想出更高级的作案手法，警方只能追随其后打补丁一样出专克的制胜奇招。 小助手兢兢业业地拍完了照片，也跟着观摩起来，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付屏看到了，温声鼓励他，“想说什么就说，没事，法医嘛，只要不是太绝对的话，都可以说。” 小助手戴着手套的手背推了推下滑的眼镜，略带紧张地开口，“今天的肉不仅剔骨了，还有点炸过头。” 他的语气，好像是美食评论家在评价一份刚上桌的锅包肉，说完他自己也觉得好像这句话说的不太合时宜，有点尴尬地看向付屏。 付屏给了他一个心安的眼神。 透过透明的塑料袋，施易其实也发现了，今天有几块肉，炸得特别焦，但也只是觉得可能是火候掌握问题。 付屏用剪刀把塑料袋打结的部分剪了下来，将炸肉倒在了垫子上，仔细观察，很快得出结论，“肉不是炸过头了，这本来就是黑的，”她拿起两块炸的有些挛缩的炸肉，一块黑的，另一块正常油炸色泽，给他们看上面的纹理，“你们看，烧焦之后碳化的纹理和肉经过油炸处理之后的纹理不一样，可是这两块炸肉的纹理是一样的。” 施易给出了答案，“纹身。” “死者有黑色的纹身，这对我们辨别尸源很有帮助，”洛林话音一转，对付屏问，“你能看出这是哪个部分的肉吗？” 付屏看了眼手上的炸肉，“每块肉都是麻将大小，就算经过缩水，能看清楚脂肪层的分布，但也要考虑死者的身形和体脂率，可能性很多，外加这次基本上没有骨骼，纯肉的情况下很难判断部位，需要回实验室做个检验。” 洛林点点头，继续追问，“所以意思是身上肉比较多的地方都有可能？” “是这个思路，”付屏回答得模棱两可。 看着自己身上哪些地方长肉多，洛林喃喃自语，“比如腹部、臀部和大腿。” “别忘了手臂，你怎么能确定是同一具尸体？” 洛林一愣，扭头看向说出这话的施易，只见他低头看着手机，“小李调查失踪人口有结果了，她说发现了异常，走吧，我们先回去，”又对着付屏说，“这里先交给你们了，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嗯，”付屏点点头，吩咐助手，“这里的工作也结束了，都带回所里吧。” 在辖区民警奋力劝离的情况下，还是有不少的大学生闻着味就过来了，再次穿过人群也是一场硬仗。 有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大学生看出来施易和洛林是刑警，壮着胆子凑过来问，“你们查到什么了吗？凶手是不是跟大学生有仇啊，为什么都扔在大学附近啊，我们这些大学生是不是有危险啊？” 还没等两人回答，就有别的大学生反驳他，“这里是大学城，大学生这么多，哪杀得过来啊，我看你是做过坏事心虚吧！” “去你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说中心事，开头说话的人语气越发恼羞成怒，“那万一是无差别攻击那种，随机杀人呢，凶手不管好人坏人，都一样杀，谁都有危险。” 施易和洛林对视一眼，洛林懂了他的意思，微笑着开口，“我们警方还在调查，目前的情况你们也知道，手上的线索不多，现在的网络时代背景下，我们警方鼓励全民参与破案，大家想说什么都畅所欲言，不过与此同时，警方也希望你们能保护好自己，我们和你们一样，也都担心你们的安危，辖区派出所的电话大家都存了吧，有什么发现一定要及时联系我们，大家的紧张我们都明白，立州十年前没有被地震击垮，同样也不会被任何事情打败，相信警方，我们一定会捉拿凶手，给大家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