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离世我成了她替身》 1、第 1 章 海市的四月,春意渐深,清明时节将至,细雨霏霏,寒意如烟。 凌晨四点半,靳开羽下了飞机,与早就等待着的司机会合,拉开车门,告诉司机目的地是赵愁澄的家后,便没再说话。 这个目的地以前常去,司机对此不陌生。但靳开羽在外做项目一个月,落地海市不回家而去别人家中就很奇怪了。 她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偷眼从后视镜里觑靳开羽,这样的靳开羽也很陌生。 靳开羽虽然做的是地质勘探和考古这样的灰扑扑的工作,但一向十分注重形象。 她没见过下项目的靳开羽,不知道工作中的她是如何,工作之外她所见的靳开羽,一向是精致到头发丝,可能不必化妆,但头发必然整洁,衣物也必然熨烫整齐到几乎没有褶皱。 可现在的靳开羽,身上衣物凌乱,头发随便扎了一个马尾。脸色苍白得仿佛加了手术室灯光的滤镜,眼底两大团乌青的淤色,唇瓣干裂,一副疲倦到不行的模样。 司机收下打量的心思,将隔板升上。 靳开羽确实疲倦,懒懒地靠在车后座,可毫无睡意,各种支离破碎的情绪撞击着,搅和在一起。 她侧头看向车窗外,努力回忆起小时候父母身亡时是怎样的。 但那时她年纪太小了,只有一些模糊的画面存留在印象里,言语无法追溯。 她还没来得及形成对父母的依赖,对死亡也没有概念,回想起来似乎连悲伤为何都不知道。 车一路疾行,将夜色纷纷抛在身后,到达赵愁澄家门口时,天色已然大亮。 赵愁澄是她的老师兼合伙人,她家位于市中心闹市地带,是一栋三层的白色小洋楼,带着院子。 司机熟门熟路地将车停在路边。 靳开羽目光沉沉地透过车窗看向赵愁澄家的院子,院中的树隔墙伸出枝丫,梨花一簇一簇开得烂漫,白得像雪。 赵愁澄是她大学的专业课老师,两人年龄相差不算特别大,在校时就亦师亦友。 后来毕业,赵愁澄想要开个工作室,专为富豪做寻宝勘探,邀请靳开羽一起。 靳开羽当时对历史考古很是迷恋,欣然应允了,于是两人合伙成立了一个工作室。 赵愁澄家境不错,天性开朗乐观,自小就长于迎来送往,社交上如鱼得水,凭借着过往积累的人脉,很快便接到了占满日程的项目,很是忙碌。 以往不是没有出现过危险的状况,但可能是运气太好,每次都化险为夷。 因此这次这个项目评估危险度极高的工作,除了靳开羽提过一点异议以外,其他人都举双手通过了。 不知道是不是靳开羽的姐姐每年捐助的慈善基金起了效果,临行前靳开羽突然头痛呕吐,做了各项检查也查不出原因,但项目迫在眉睫。 于是赵愁澄大手一挥,让靳开羽留在岛上休整,其他人出海进行作业。 出海的当天,微风和煦,阳光热烈,靳开羽躺在酒店阳台的躺椅上,挂了一整天点滴,也看了一整天的海。 台风来得过于突然,天气预报和本地新闻都没有报道。 真正让靳开羽发现台风来临的,是午夜隔着双层隔音玻璃依旧咆哮清晰的风声。 岛国基建通讯不堪一击,台风来临之际没有信号,消息不通,救援人手无法联络。 靳开羽度过了焦煎恐惧,烈火焚心的八个小时。 这样级别的台风,出现得毫无征兆,离去也令人感觉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只有现实的一片狼藉提醒着人,原来不是噩梦是现实。 事后打捞工作进行得顺利,很幸运地找到了所有参与人员的遗体和事故记录的黑匣子。 黑匣子里除了遗书,还有录的告别视频,靳开羽三番两次做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打开视频。 视频记录里,墨色的天空下,雪浪接天而来,人力在那样的自然伟力面前是如此渺小,赵愁澄的身影在船头摇晃,衣衫被吹得鼓起。 她神容沉静,唇角含笑,很是洒脱的样子。她说了很多,靳开羽脑子嗡嗡作响,很恍惚。 直到她听到自己的名字她才猝然惊醒:“小羽,秋霜身体不好,也不会照顾自己,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有空多帮我看看她……” 几个小时前看的视频,她到现在只记得这段话,反复回响反复播放。 渠秋霜是赵愁澄的妻子,两人家中有来往,住得也近,自小一起长大,同性婚姻法案通过的第一年她们就去办了结婚的手续。 青梅青梅,彼此见证成长,一同经历这么多年,感情自然深厚。 几次做客所见,台前阶下,妻妻二人交谈中总有难言的默契。 父母离世得早,她的姐姐靳开颜未婚,靳开羽对婚姻生活从没印象。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美好向往的话,靳开羽对美好二字的具象画面全部来自于她们——做完项目归家的时候有一盏灯等待自己,讲述见闻时一双温柔澄澈的眼睛始终凝望。 但现在…… 两天前还在一同用餐谈笑的人,现在忽然在这个世界失去踪迹,靳开羽疑心是命运在开玩笑,但对于这个玩笑最不能接受的人,并不是她。 车外飘着雨丝,靳开羽从热带地区回来,路途匆忙,脑子混乱,冷空气扑在单薄的衬衣上,浸润到皮肤里,靳开羽却无知无觉。 她抬手看表,才六点,院子的大门还紧锁着,室内一片昏暗,没有一盏亮开的灯。 司机面带愁容,提议道:“我回去帮你取件衣服吧,对不起啊小羽,来得匆忙了,没注意到。” 靳开羽揉了揉眉心:“本来就是我大半夜的给您发消息,劳累您,待会儿还有事,您等等我,就不要再走了。” 司机还想再说什么,但靳开羽目光坚定,面色倦怠,她只能作罢。 靳开羽僵立在门口,感觉自己像一根树桩,又像一尊石像,惊醒石像的是一声讶异的惊呼:“哟,靳小姐,您怎么一大早就来了?” 是赵愁澄家的保姆刘阿姨的声音,她抬头,刘阿姨隔着铁门伸长了脖子,虽然话语间对她来这里有疑问,但她看靳开羽完全是看救星的表情。 靳开羽垂眼,慢慢开口道:“我来看看师母。” “您可算来了。可急死我了。”刘阿姨长出一口气,一脸尴尬隐秘的表情。 靳开羽瞥了她一眼,眉心微蹙,没有说话。 穿过院子,进了客厅,刘阿姨给她端了茶水过来,指了指楼上:“您先用茶,我去喊渠老师下来。” “先不用打扰师母休息,我在这里等着就好。” 刘阿姨又瞧了她一眼:“没开暖气,暖起来得一会儿,我去帮您拿件衣服吧,您跟赵老师一样,身量高,穿她的就行。” 不一会儿,刘阿姨就拿过来一件黑色大衣,靳开羽没多看,直接套在身上,确实合身。 她坐在沙发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划过喉咙,胸腔回暖,见保姆仍站在一旁,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单人沙发,说道:“您也坐吧。” 刘阿姨有些迟疑,干笑道:“这之前是赵老师的专属地儿,别的人一般不坐。” 听到“赵老师”三个字,靳开羽心底一抽,像被针扎了一样,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她端杯子的手抖了抖,将茶杯放了回去。 刘阿姨惯会察言观色,看她脸色淡了,也讪讪挠头。 靳开羽沉吟了片刻,避开了这个话茬,问道:“师母她还好吗?” “我三点的时候起床上洗手间,见客厅灯还亮着,就过来看,渠老师当时窝在沙发里,”刘阿姨说着指了指靳开羽。 “就坐在您现在坐的这块儿。我吓一跳,好说歹说把她劝上去。她应该是怕我也跟着熬,就听我的话上去了,但门一关,谁知道怎么过的呢?” 这么一说话匣子就关不上了:“唉,怎么会出这种事呢?昨天您电话拨过来的时候,您别瞧当时渠老师没应您的话,她当时就哭成了泪人……” 靳开羽顺着她的话回忆,昨晚九点,打捞的工作才结束,靳开羽彻底没有了幻想。 但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才能把这个残忍的事实通知给赵愁澄的家人。 等了足足半小时才下定决心给渠秋霜打电话,她记不清自己当时的表情和语气,但想来应该不太好。 因为她电话刚拨通,同渠秋霜打了声招呼,渠秋霜应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她以为渠秋霜只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原来还有这样无声的哭泣。 刘阿姨在那里絮絮叨叨,靳开羽沉默地听着,没有搭话。 刘阿姨说完,见靳开羽脸色也不是很好,难得体贴了一回:“您稍坐,我去准备早餐。” 靳开羽点了点头,取出包里的电脑,开始写未完成的事件报告。 忙完这些,又和这个项目的雇主沟通了处理的方式。 处理完杂事,坐在以前熟悉的环境里,她的心绪却久久不能平复。 刘阿姨做好早餐,过来喊她:“靳小姐,早餐好了,您先去吃吧。” 靳开羽微一凝眸:“师母平时一般几点起床?” “七点啊,渠老师作息很规律。”刘阿姨几乎不假思索,但她又说:“这不是情况特殊嘛?” 靳开羽扶额:“您觉得她能睡着吗?” 刘阿姨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靳开羽没理她,放渠秋霜一个人待着,实在是令人忧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毫不犹豫起身,三步并两步跨过楼梯,跑上了二楼。 站到那扇紧闭的门前,她吸了口气,一些勇气也跟着吸了进来,伸手,敲响了门。 2、第 2 章 门里安静了片刻,然后把手转动,门开了半条缝,露出一张憔悴的脸,整张脸毫无血色,眼睛里满是血丝,唇瓣苍白。 靳开羽很难把这张脸同记忆里总是柔光潋滟,浅笑款款的渠秋霜对上号,可五官是确凿无疑的。 那张脸失了神采,毫无波动,仿佛没有灵魂,只下意识地做出反应:“小羽啊?” 往日柔润的声音也不再清澈,多了几分嘶哑。 靳开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放柔了语气应声:“是我。” 那总噙着淡淡笑意的唇角此刻是拉平的,连好奇都没有:“你自便啊,有什么需要的跟刘阿姨说就好了。” 说完转身。 靳开羽见她又要进去,顾不得别的,连忙按住门,喊她:“师母——” 这句称呼一出口,渠秋霜转过的身体僵住。 靳开羽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也知道这种时刻,这样有关系的称谓都在提醒她,她到底失去了什么。 她目光落到渠秋霜赤裸的双脚上,那双脚毫无阻隔地踩在地毯上,青色的血管分明又脆弱。 天气还是很冷,室内没开暖气。靳开羽一贯身体好,方才穿单衣也难免哆嗦。 而渠秋霜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睡裙,衣料紧紧地贴在她的背脊上,是很锋利的曲线,腰肢很细,瘦得惊人。 整个人十分单薄,看起来摇摇欲坠。 靳开羽看着她纤薄的肩膀,劝慰道:“您吃点东西再休息吧。现在已经八点半了。” 渠秋霜没有说话,手按上了门把,只回头用那双失了华彩的眼瞳看着她。 靳开羽不闪不避,执拗地对视,仍旧抓着门沿不放。 那目光坚定灼人,渠秋霜移开视线,落到她眼下,原本白皙的眼睑此时一片青黑,尽是化不开的淤血。 她终于松了口:“好吧,我换好衣服就下去。” 闻言,靳开羽也跟着松了口气,眼角微弯,说道:“好的,那我等您一起。” 下了楼,刘阿姨正在台阶下眼巴巴地看着。 靳开羽握着扶梯,同刘阿姨关切的目光对视,心里竟然觉得有些安慰。 “麻烦您再去热一下早餐。”说到这,靳开羽想起渠秋霜干枯的唇,又多安排了一番,“时间允许的话,您最好煮一锅粥,然后煲一个汤。” 这话一出,刘阿姨也高兴了起来:“我一早就订了鸡,就知道渠老师估计吃不下别的。” 靳开羽颔首,挪步到沙发旁,坐了二十分钟,就见渠秋霜身姿款款下楼,步履缓慢,靳开羽险些怀疑她是否有挪步的力气。 整个人仍旧未施粉黛,身上的睡裙换成了一件米白色的开衫,下面换成同色的半身裙,有种难言的清丽。 她抚平裙摆坐到了靳开羽身旁,自然地没有去坐那个属于赵愁澄的单人沙发。 这是下意识的反应,靳开羽心底蓦然被刺了一下,她别过脸,不敢再看渠秋霜,只将刘阿姨端过来的参茶推到她面前。 在渠秋霜喝茶的间隙里,她才有空仔细看一下这个客厅。 以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此时很是分明。 这间房子里到处都是赵愁澄生活过的痕迹。 楼梯上挂的几幅印象派画作是很典型的赵愁澄的风格,沙发后放置的置物架上满排的瓷器和青铜藏品,想必也是赵愁澄的心头好,还有她们对面那一整面墙的浮雕壁画。 或许是她打量的目光太明显,渠秋霜放下杯盏看她。 靳开羽一时有些尴尬,她搜肠刮肚,终于想起来:“老师的遗体大概要后天才能送到海市。” 一同的还有其他几位项目成员的遗体。 渠秋霜没有接话,双眼望向虚空,神情飘渺。 靳开羽顿了顿,道:“您如果想亲自去接回老师,我也可以马上帮您安排。” 渠秋霜摇头,闭了闭眼,很是安静。 靳开羽还想再说些其他的事情,却突然怔住,一滴眼泪从渠秋霜眼角划过,渗进发缝里,隐没不见。 靳开羽满含歉意:“对不起。” “你没说错什么话,也没有做错什么。不必道歉。”渠秋霜伸手抚过眼角,才轻轻摆手。 靳开羽没料到她会这样说,心底五味杂陈。 她在来之前其实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出了这样的事,家属对于幸存者有怎样的情绪都很合理。 以渠秋霜的涵养和为人,虽不至于打骂或恶语相向,对她避而不见也很正常,但这样平和的态度还是令她吃惊。 又听见她问道:“她有说过什么吗?” 靳开羽连忙从包里掏出u盘放到桌上:“这是打捞的记录仪里的视频,您现在要看吗?” 她这样问了,却只是把u盘放在茶几上,因为渠秋霜倾身想去拿u盘,可手伸到一半竟然停下了。 靳开羽看到她的表情,想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和她在电视剧里看过的,小朋友得到期待很久的玩具,一副想拿而不敢动的模样有几分类似。 但区别是,小朋友是出于喜欢以至于不敢相信,渠秋霜的迟疑,则更多的是出于悲伤和畏惧吧。 靳开羽叹了口气,抢在她前面将u盘插到自己的电脑上,用眼神询问她。 渠秋霜怔愣地收回手,呆了十多秒,才认命般的点头:“放吧。” 靳开羽点开视频,她只看过一次,不敢再看。 视频背景里,赵愁澄依旧是那副从容无比的模样,靳开羽昨晚看时,内心对这样的大无畏很敬佩。 可现在,她分神去看渠秋霜,她肩膀极轻地耸动着,睫毛垂下,那张素白洁净的脸上沾满了泪水。 赵愁澄唇际漫不经心的笑容突然有些刺眼。 靳开羽努力抑制住思维,不去进行任何批判,她没有这样的资格,她让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视频上。 视频里,赵愁澄喊了声秋霜,停顿了片刻,依旧是眉眼含笑,神采之间尽是不羁洒然:“你或许会生气,但不要太为我难过,就祝福我吧,祝福我去到了新世界。你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说到这里,就念了下一个人的名字,靳开羽第一次看时过分恍惚,现在才发现,原来竟然这样短。 屏幕里是世界末日,屏幕外也并非是另一个人间。 视频放完,靳开羽没有再询问,自作主张合上了电脑。 渠秋霜一直沉默着,客厅里只听得到她略乱的呼吸,昨晚也是这样的。 靳开羽突然疑惑,人究竟要怎样善于忍耐,才会悲伤到极致也不泄一丝声音呢?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来安慰,话语似乎无用,拥抱可以考虑,可是不合适。靳开羽想了想,感受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温度,嗯,热的。 她毫不犹豫地握住了眼前那只因失了血色近乎透明的手,掌心触感柔软,靳开羽几乎怀疑她感受不到,于是情不自禁用了力。 手心暖意弥漫,渠秋霜下意识抬眸,便对上一双含着关切的眼,真挚又热烈,眼底像是有明明簇簇的火光。 渠秋霜又一怔,记忆里一双一样的眼一闪而逝,她停了半晌,才别开头:“我没事。” 靳开羽见她终于情绪中抽了出来,顺势拉起她,另一只手指了指餐厅:“我们去吃早餐吧。” 渠秋霜似乎是完全失了力气,竟然任由她拉着。 靳开羽牵着她走到餐厅,青金色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餐食。靳开羽将她放到座椅上,拖开椅子坐到她旁边。 刘阿姨在一旁忙忙碌碌地张罗着,见到这一幕,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但看了看渠秋霜憔悴的模样,终于是什么都没说。 方才说的粥被刘阿姨端到了她们面前,靳开羽伸手探了探碗壁的温度,有些烫,不由皱了眉。 心情不好的人,现在答应用餐,下一秒或许就反悔,可不能给渠秋霜这个机会。 她迅速起身,轻车熟路地走到厨房,取了半盒冰块,用一只大碗装好,化在水里,而后捧到餐厅,将渠秋霜面前那碗粥放到了大碗里。 她这一套动作堪称行云流水。 刘阿姨刚合上的嘴再一次张开,第一次对自己的工作产生了怀疑。 她迟疑半天,还是没忍住:“靳小姐,你不会来和我抢饭碗吧?” “你知道你还有提高的空间就好。”靳开羽本来面不改色抢白,但一转头,见渠秋霜唇角也噙着一抹极浅淡的笑,她突然有些讷讷,“太烫了,要等好久。” 渠秋霜眼底笑痕不减,只轻轻点头:“嗯,谢谢小羽。” 粥凉得快,两人挨着坐在桌边静默地用餐,靳开羽其实也好几顿没吃过,没有胃口。 此刻确实饿了,见到渠秋霜后,紧绷的心神松懈了稍许,食欲跟着同步复苏,除了粥还吃了一整笼汤包。 饭后,见两人都给面子吃了许多,刘阿姨十分高兴,又去洗了些草莓和樱桃。 渠秋霜本就饭量不大,看靳开羽胃口好才跟着多吃了一点,整盘水果一颗都没动,全进了靳开羽的胃里。 靳开羽吃完,直觉这顿可以顶上两顿。 她抬手看表,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十点半了,过得真快啊,可是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于是起身告辞。 渠秋霜靠在沙发上,循着最开始靳开羽的目光环视了这客厅的装饰,转了半圈,透过玻璃看到她背影穿过院中的青石路,良久,问刘阿姨:“小羽几点过来的?” 刘阿姨回想了一下:“不知道,我一大早起床,准备出门买菜,一看,门口站着一黑影儿,给我吓一跳。这要是别人可能我还认不出来,但靳小姐多俊的一张脸啊,我就赶紧给打开铁门,让她进了院子。那会儿好像不到七点钟。” 渠秋霜算了算时间,昨晚靳开羽来电时近十点。 当时还没上飞机,航程大概要六个小时。 刘阿姨见她问起来,就把不住嘴了,接着叭叭道:“靳小姐也是奇怪,一大早就来了,我说去喊您醒,她也不许,结果自己坐了半天又主动去喊您。” 渠秋霜看了浮雕壁画半晌,收回视线,叹了口气:“这孩子真是辛苦了。” 她闭上双眼。 3、第 3 章 司机还在门口一直等着。 靳开羽出了院子便弯身上车。 司机问她要去哪里时,她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赵愁澄的父母住在哪里,确实忙昏头了。 赵愁澄的事,她还没有来得及通知二老,她觉得自己需要去亲口说。 赵愁澄是在她父母年逾四十岁事业稳定后出生的。 前面有两个姐姐,年纪间隔较大,因此十分受宠爱。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最小的那个女儿,任谁都很难接受。 但没有很多时间可以耽搁,出于她的懦弱,这件事拖延已久,最快的办法是问渠秋霜。 于是她给渠秋霜发了消息:【麻烦您给我发一下赵老师父母的住址。】 渠秋霜过了好几分钟才回:【你不用过去,二老那边我来处理就好。】 靳开羽摇头,字打得飞快,不假思索:【这怎么行?很多情况您都不了解,要是老人问起,您也答不上来。】 【况且,我总要去探望一下她们。】 话虽这么说,她心里确实忐忑,渠秋霜她尚且有了解,赵愁澄的父母她从未接触过。 渠秋霜没再阻拦,只说:【我和你一起吧】 渠秋霜;【定位】 渠秋霜;【你在这个门口等我,我们一起进去】 靳开羽看了眼,吩咐司机掉头:【那我来接您】 她发完这条后,渠秋霜没有再回复,靳开羽就当这是默许了。 靳开羽坐在车后座,反复思量待会儿要如何平和地表达,这辈子从未经历过这样心虚的时刻。 在离渠秋霜的家一百多米时,车速降下,她翘首往外。 细雨霏霏,烟云霭霭,身后中世纪风格的大门,绿意堆起的苍翠树木,树间白花绽开,层云堆叠,构成一幅绝妙的画框背景。 渠秋霜黑色的身影被雨雾模糊了边界,宛若油画里古典高雅的宫廷仕女。 曼妙,却又寂寥。 靳开羽收回视线。 车停在渠秋霜身旁,司机下来为渠秋霜拉开车门。 渠秋霜坐到了靳开羽身旁,身上还有极轻的潮水气,和浅淡的白花香。 靳开羽没有说话,看了她一眼,化了淡妆,极憔悴的脸色被遮掩得很好,只是眼底有疲态,还有一点点肿。 靳开羽将手中被暖风吹热的的披肩递给渠秋霜。 渠秋霜轻声说了句谢谢。 高楼大厦飞速向后,靳开羽目光跟着流转。 渠秋霜接过披肩后也没有说话,将披肩盖在腿上,她苍白的手也逐渐有了血色。 为了方便赵愁澄回家,老宅离她们的婚房并不远,三十分钟车程。 路途行至一半,车内依旧寂静无话,两人各有心事。 渠秋霜侧头看车窗外,熟悉的景致毫无留恋,一去不返。 她偏头,靳开羽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拨过垂落的发丝,问道:“很紧张吗?” 听到问话,靳开羽慢慢侧头,看向她,紧张吗?确实有。 靳开羽幅度很小地点头。 她眉目低垂,看起来恹恹的,点头很慢,但眉目间的纯真又多了几分稚气。 渠秋霜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安抚的话,只隔着披肩握住了她的手,热意透过薄薄的羊绒传递。 车到了岗亭,保安例行查问。渠秋霜放下车窗,保安见到是她,打开闸机放行。 车停在门口,两人一同下车,靳开羽对着车前的后视镜看了看自己,渠秋霜拍了拍她的肩膀,靳开羽落后她半步进了门。 赵愁澄的母亲丛云正在侍弄花草,见渠秋霜来了,身旁还跟着一个人,跟渠秋霜身影错着。 她没戴眼镜,看不清楚,还以为是赵愁澄,下意识就笑起来,放下剪刀,扬声对着里面喊:“老头子,橙橙回来了!” 渠秋霜脚步顿住,眉轻轻蹙起。 丛云出身名门,为人骄傲,自持涵养,一向温和优雅,和声细语,很少有如此喜形于色的时候。 靳开羽本来站在渠秋霜右边,听到这句话,心底隐痛,脚步再难提起,她看到渠秋霜也跟着把头侧到右边。 旁边的佣人仔细看了看,轻声提醒丛云:“太太,不是三小姐。” 丛云一听,连忙摸出眼镜戴上,赵父也闻声出来了。 丛云戴上眼镜,看清渠秋霜的脸色,心底一突,脚步就有些乱,再看看这两人的装束,从头到脚的黑。 赵父扶住她,目光威严地扫过渠秋霜和她身旁的靳开羽,朝渠秋霜沉声道:“怎么就你来了?橙橙呢?” 靳开羽看到渠秋霜身形一僵,她握紧拳头,走到她前面,没有寒暄或者自我介绍,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道:“赵老师她……” 她吸了口气,把后面那句话接了下去:“老师她出海遇到台风,不幸遇难了。” 这话一出,渠秋霜凝了眉,看向丛云。 丛云勃然大怒,像被踩到什么禁忌,挣开赵父的手,几步就冲到靳开羽面前,看都没看,就一巴掌扇到靳开羽脸上。 她声音凄厉:“你是谁?胡说什么?你怎么敢咒橙橙?” 人在发怒时,总能爆发出不同寻常的力气,纵使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 这一巴掌扇得靳开羽耳朵嗡嗡作响,眼见丛云又抬起手,她也只是低头木然站着,不闪不避。 又是一记巴掌声响起,却不同于刚才的清脆,极为沉闷。靳开羽的脸上没有迎来预想之中的痛楚,她被推到了一旁。 她骤然抬头,却发现是渠秋霜伸手推了她,丛云刚才的那一掌结结实实地被渠秋霜迎了上去,挥到了渠秋霜的肩侧。 渠秋霜单薄的身子歪了歪,差点被带到地上,靳开羽连忙扶住她,半挡到她身前。 丛云发现打错了人,却并不罢手,注意到渠秋霜的动作,怒火更甚,眼底锋利又冷酷:“我待会儿就给橙橙打电话,让她跟你离婚!” 渠秋霜拂开靳开羽,低声说了句:“我没事。” 接着又抿了抿唇,朝向丛云,喉咙轻颤:“妈,赵愁澄她……” “别喊我妈!”丛云连忙打断,推了推赵父,声音都有些发抖:“老赵,你快去叫保安,把她们拖出去。” 靳开羽没料到她的反应如此激烈,她扯唇苦笑,可能这样才是正常的?看着渠秋霜略挡在她身前的肩膀,一时心底五味杂陈。 见赵父没有动作,丛云怒意牵连到丈夫身上:“你怎么不动?你不会相信她说的话吧?” 赵父一贯冷静,此刻看女媳的脸色和这个女孩的情状就知道了,她说的恐怕是真的。 他转头看妻子,她虽怒火炽盛,但难掩惊恐惶急,眼底已都是泪水。 母女连心,丛云前天晚上就说自己心慌,但也不知道来由,小女儿热爱漂泊,联系不上是常事。心悸之下,她昨日还去寺庙里上了香。 但那种心惊肉跳感迟迟不消散。 一点火星就能将积累的忧惧点燃,今天一看到这二人就明白了来者不善,只是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只能把怒火朝不相干的人身上撒。 赵父搂住妻子,带她坐到沙发上,拍了拍妻子的背,丛云终于痛哭出声。 赵父方才的威严和凌厉也不见了,仿佛一瞬苍老了十岁,保养得宜的二人此刻看起来同被生活磋磨的年迈老人无异。 他拿手帕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又替妻子擦了擦,声音像漏了的风箱:“说吧,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靳开羽看着哀不能胜的老人,心底锥痛,揩过唇角的血丝,将文件上写的经过口述了一遍。 这可以算渠秋霜第二次听,她依旧沉默,若不是她背影颤抖,还以为她真的无动于衷。 丛云哭过,抬眼看着靳开羽,眼神含着审视。 靳开羽低头,避过她的目光,将另一份存了视频的u盘放在茶几上。 赵父在一旁,并不做声,只目光冷凝地盯着靳开羽。 丛云冷冷开口:“为什么我的女儿死了?而你却活着回来了?” 4、第 4 章 靳开羽浑身一僵,像被刀劈中,她心里一直以来的那种隐隐的不安就这样被揭穿。 这话说得极过分,且恶毒。渠秋霜惊声开口:“妈!您太过分了!” 丛云眼锋扫向她:“你住口!当初她说要娶你我就觉得不好,是她非要坚持,我和老赵才同意,现在你的妻子死了,你还有脸为不相干的人说话?!” 渠秋霜的脸骤然失了血色,僵立在原地。 丛云却不留情,她心中的痛让她非得找人分担一二,继续持刀向人。 “你跟她结婚这么多年,她除了前几年消停些,后面都在外面跑,你作为妻子从来不劝阻,尽到了一点作为妻子的义务吗?” 渠秋霜低着头,抿着唇,一言不发。 从靳开羽的角度,只能看到那半面霜雪容颜,和无声的眼泪。 那滴眼泪仿佛含着灼烫的温度,将她瞬间从方才被击中的难堪中烫醒。 眼见丛云还要开口,她忍无可忍:“够了!老师出了这样的事师母比谁都难过,您骂我无所谓,我应得的,您怎么可以这样说师母?年纪如此大就不需要积口德了吗?” 丛云正准备反击,只见这年轻人目光森寒地看着自己,眼底升腾的烈焰像是要把人点燃,她没来由一顿。 靳开羽指了指放在桌上的u盘:“老师最后一刻都记挂着师母,您也不想老师不安吧?” 丛云被她讲得一愣,又想起当初女儿是如何执意要和这个女人结婚,熄了声息,只默默垂泪。 靳开羽说完又说了声抱歉,深深鞠了一躬,见渠秋霜还是沉默呆立着,扶起渠秋霜就往外走。 原来赵家是这样的,不能再任由渠秋霜在这里。 司机琴姐在门口等着,见她二人去了一会儿便出来了,一个神情恍惚,另一个脸肿得跟猪头,也惊到了,忙掐灭了烟站起来:“小羽,这……” 靳开羽下巴抬了抬,琴姐连忙过去把车门打开。 靳开羽半搂着渠秋霜将她放进车后座,自己从另一边钻了进去。 琴姐在驾驶位坐着,从后视镜觑着靳开羽的脸色:“小羽,你的脸,咱们要不去医院吧?” 靳开羽其实还有些耳鸣,脸上火辣辣的。 但她无暇顾及,侧头看渠秋霜。 渠秋霜斜靠在车座上,眼角通红,眼底全无焦距。 她正准备问渠秋霜想去哪里,不待开口,渠秋霜的手机震了震,打断未开口的话。 渠秋霜低头看了一眼,没有动作。 那铃声响了半分钟,还不愿意停歇,透着一股不接不罢休的态势。 靳开羽好奇看过去,没等她看清楚备注,渠秋霜就按了接听:“爸,有什么事吗?” 她语气疲惫。 车厢里很安静,靳开羽耳朵一向尖,听筒那边声音噼里啪啦直往她耳朵里钻。 “橙橙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告诉我们?你怎么做人妻子的?害我们都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去赵家问候。” 渠秋霜垂下眼,没有辩解,面上多了几分厌倦。 电话那边男声语气更急,也没有等渠秋霜辩解的意思。 “你是不是还得罪了丛云?现在橙橙不在了,你还不在丛云那里多周旋一下,我们和她家合作的项目怎么办?” 听到这里,靳开羽别开了脸。 渠秋霜眉目低垂,素来温和的脸看着竟有些木然,甚至于冷淡。 对面又说了几句话,大意是让渠秋霜同丛云服服软,多哄哄丛云,说完也不管渠秋霜是否答应,径自挂断了电话。 车厢里空气凝滞,靳开羽此时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赵愁澄要让她多看顾一下渠秋霜。 以前的和乐融融全靠赵愁澄在维系。 现在赵愁澄突然遇难,渠秋霜平静温馨的生活就撕去了那层泛着柔光的假面,显露出了狰狞的本色,无论是赵愁澄的父母亦或是她的父亲都向她发难。 自己是这样一个晚辈的身份,却凑巧看到了这一切。 靳开羽料想渠秋霜应该是很难堪的,她为自己看到这一切觉得抱歉。 她忍住不去看渠秋霜,她们的家现在或许也不是一个好去处,触景伤情。 她自作主张对琴姐吩咐道:“去象屿云湾。” 父母在靳开羽年幼时便空难去世,靳家只有她和她姐靳开颜二人。 靳氏那样大的一个公司,全靠靳开颜一人管理,难免事务繁忙。 靳开颜日常出差极多,她也总在外奔波,二人时间总是对不上。 靳家老宅占地极广,一人居实在十分空旷。靳开颜不在海市时,她就一个人住在象屿云湾。 渠秋霜没有反驳,靳开羽权当她默认了。 ——— 琴姐开到象屿云湾,靳开羽同渠秋霜一起乘电梯上楼。 她按开密码锁后,打开门。 室内整洁,门口有阿姨留的便签,日期是今天,看来阿姨早上来打扫过,她放了心。 今天是渠秋霜第一次来她家,总不好给她看一个落满灰尘的屋子。 渠秋霜跟在她身后,看着靳开羽略带满意的舒朗笑容,眼底几分迷惘。 靳开羽拉开鞋柜,取出拖鞋。 回头,见渠秋霜还在门外,她有些奇怪:“您累了吗?” 目光落到渠秋霜的高跟鞋上,又细又高的鞋跟,走一路,很难不累。 渠秋霜正沉浸在思绪里,就见她拎着拖鞋过来,蹲下身子。 渠秋霜一惊。 因为靳开羽抓住了她的脚:“您放松,别动。” 渠秋霜浑身僵住,任由她把自己的鞋脱下,为自己穿上拖鞋。 靳开羽睫羽垂低,神情宁静,动作也颇为自然。 渠秋霜低头看她,脸上划过若有所思的神色。 靳开羽帮她换完鞋,一手拎着她的高跟鞋,另一只手扶着鞋柜,将高跟鞋塞进鞋柜中,随后起身。 她眼眸湛然地看着渠秋霜,声音里带着几分完成任务的愉悦:“好了,现在不累了。您进来吧。” 渠秋霜跟着进门。 靳开羽打开恒温系统,调了一下温度,另一只手对着平层内的所有划了一个圈,将渠秋霜早上的话重复了一遍:“您自便,所有的房间今天都打扫过,您看哪一间顺心,自去休息。” 说是所有的房间其实只有两件,剩下的辟作了影音室,收藏室。 而靳开羽也没有什么所谓的主卧客卧,反正都是她自己的,她睡觉向来是今天睡这间明天换另一间,十分随意。 渠秋霜却没有四处看,她坐在沙发上,看着忙前忙后为自己泡茶的靳开羽,问道:“小羽,你刚才为什么不躲?” 靳开羽将茶叶倒进杯中,面色坦然反问:“您不也没躲吗?” 渠秋霜眉目轻蹙,无奈道:“丛阿姨是我的长辈,和你却不相干。” 靳开羽手一顿,放下茶杯。 渠秋霜扫过她狰狞的颊侧,叹了口气,拍了拍身旁沙发的空位:“小羽,你过来。” 靳开羽不明所以,但还是转身坐到她身旁。 渠秋霜静了几秒,问道:“丛阿姨说的话是不是落到了你心里?” “你真的是这样想,觉得自己的幸运不合时宜,因此对我们有愧。” 靳开羽双手撑在腿上,颓然低下头,她确实无法心安理得。 渠秋霜看向她乌黑的发顶,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摸了摸。 她感受着手上柔软的触感,继续安抚道:“不要有愧,也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我很庆幸你能够平安回来,赵愁澄想必也会很庆幸如此。世事无常,这并不是你的错。” 靳开羽头垂得更低,这两天她坐立难安,开始是无限的忧惧,到昨晚,就换成了杂乱的影子。 一时是记录仪里最后一刻,赵愁澄被浪卷起的场景;一时是乱糟糟的其他船员的尖叫;还有她和赵愁澄以前一同经历过的时光。 而她,是这场灾难事故里,唯一的幸存者。应该庆幸吗?可以庆幸吗? 可现在,最有资格责怪她的那个人告诉她,她应该,她可以。 渠秋霜只能看到她肩膀抖动,她叹了口气,抬手拨起靳开羽的下巴,满脸的泪水。 渠秋霜抽过纸巾擦过她的眼角:“好啦,不要哭了,待会儿眼睛肿了难受。” 靳开羽闷闷开口:“如果我有尽力劝老师,那她可能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渠秋霜静了静,目光辽远,似悲似怨:“这怎么能怪你?你怎么劝得动她?” 靳开羽还欲再辩。 渠秋霜神情寡淡了些,不想再提,换了话题,教育道:“下次可不能站在原地挨打,丛阿姨虽然看起来无力,可她爱好种植,平常也是能拎重物的,手劲很大。这样漂亮的脸,万一留了痕怎么办?多难看?” “您的肩膀也很痛吧。” 渠秋霜面色平淡:“衣服穿得多,而且这种地方不碍事。” “那也要好好上药。”靳开羽抬眸瞪眼。 渠秋霜点头。 靳开羽想说我们现在开始吧,但到底是不方便,只能咽下去。 又想起渠秋霜方才说的话,她抬手捂脸,“嘶”了一声:“真的很难看吗?” 渠秋霜故作夸张:“嗯。” 渠秋霜拉过她的手,靳开羽手背有一块带淤血的青印,几乎蔓延整个手背,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是前天拔输液瓶针头的时候弄的,靳开羽这两天忙得头晕眼花,一停下来脑子里就嗡嗡响,根本没顾得上处理这点小伤。 渠秋霜蹙眉,试探着摸了摸:“疼不疼?” 靳开羽摇头,她一向很能忍受疼痛,因此还好,只是,渠秋霜摸得有些痒。 “胡说,怎么会不疼?”渠秋霜轻斥,起身扫视一周,“冰箱里有冰块吗?药箱在哪里?” 靳开羽将她按到沙发上坐下:“都有,我自己去拿。” 家中阿姨定期检查,常用药都有,靳开羽取过药箱放到茶几上,又去挖了一小盒冰块。 渠秋霜打开药箱,取绷带和药膏的动作分外熟练。 她绕开伤口,用棉签均匀地将化瘀的药膏涂到靳开羽的手背上,涂完又用棉签压过几遍,可能是为了帮助吸收,渠秋霜还吹了吹靳开羽的手。 靳开羽低头,渠秋霜玉色的颈项弯折垂下,纤长的睫毛盖在下眼睑上,美得像小时候去寺庙拜佛看到的神女像。 药膏干得慢,渠秋霜又取过厚的棉布绷带,叠了好几层,包上冰块,扎成一团,贴到靳开羽脸侧。 颊侧触感冰凉,但因为绷带的阻隔,并不刺痛,是很熨帖舒适的感觉。 靳开羽起初任由她按着,但久了心底又有些异样,她连忙抬手接过冰袋:“我自己可以。” 渠秋霜轻声道:“我还以为你另一只手也疼。” 靳开羽白皙的脸飞起两抹薄红。 渠秋霜瞥过她通红的耳垂,眼神又瞬间变得空茫。 手上的药膏干得差不多,她剪下绷带,仔细地包扎好,层层叠叠垒了好几层,完了剪开尾端,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这蝴蝶结利落又可爱,可靳开羽啊了一声,苦了脸:“我待会儿还要出门办事。” 渠秋霜拍了拍她肩,眼眸微弯,故作沮丧道:“很难看吗?” 靳开羽连忙摇头:“没有,特别好看,就是……” “就是什么?”渠秋霜声音低落。 靳开羽继续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渠秋霜对她的表现略微满意,直起身,一边收拾用过的工具一边嘱咐:“给你包扎好了就不可以碰水,洗澡的时候你要记得戴手套。” 靳开羽其实不甚在意,但她表情严肃,只能应声。 渠秋霜放好药箱,见她情绪高了一点,又问道:“你以前家里来客人也这样帮人换鞋么?” 靳开羽懵,下意识道:“啊?这里除了我姐没别人来过。” 说完又迅速反应过来,原来是渠秋霜觉得她的动作有些夸张。 她直觉今天离渠秋霜近了一点,于是剖白道:“您不一样,您是长辈。” 渠秋霜瞥过她诚挚的眉眼,神情淡淡,看不出心绪,只低眉抿茶。 5、第 5 章 窗外细雨纷飞,室内昏暗,空气湿度适宜,暖风微微,这样的天气窝在沙发里十分舒适。 靳开羽以前很喜欢这样的日子,今天也不例外,甚至可能因为处理了一些记挂在心头的大事,更加放松。 她坐了一会儿,便觉倦意深沉,眼皮子开始打起架来,慢慢对时间失了感觉。 直到腿边传来震动,她才迷迷糊糊转了个头,脸侧稍痒,她下意识挥手,察觉到自己抓到什么以后,靳开羽倏然睁开眼。 鼻尖盈满温柔的香,入目是张略含笑的放大的明净容颜,她几乎要靠到了渠秋霜的肩上。 渠秋霜嗓音含笑:“醒了?” 又慢悠悠看了眼靳开羽的手:“还要抓我的头发到什么时候?” 靳开羽心跳微乱,连忙松开掌心,朝一旁挪了挪,只是丝滑的触感还停留在神经末梢,指尖甚至仿佛可以闻到隐约的发香。 她睡醒以后总是思维慢半拍,此刻竟然好像宕机更久,过了好一会儿才重启成功。 她正欲说话,手机又响了起来,无奈朝渠秋霜投去歉意一眼,接通电话。 是助理打来的,通知她法务那边已经研究完毕,就等她去拿主意。 靳开羽挂断电话,直觉拖延不得。 可渠秋霜着实令人不放心,靳开羽面带踌躇。 方才靳开羽打电话并没刻意压低声音,渠秋霜听得清清楚楚。 她半倚在沙发上,看清她眉尖的犹豫,怔然出神,指尖轻缓地摩挲着沙发面,半晌才出声:“你快去忙吧,不用管我。” 靳开羽本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样踌躇不能决断的时刻特别多。 她轻缓点头:“好吧,您如果不舒服要及时跟我说。” 渠秋霜微微颔首。 她转身进衣帽间,将身上那件属于赵愁澄的大衣脱掉,换上了一件黑色的休闲西装。 说来也怪,这件大衣看着不大新,但袖标竟然没剪。靳开羽拎起它抖了抖,才慎重地放到衣柜里。 她收拾妥当,到客厅,渠秋霜还是静静坐在沙发上,像一尊玉白的雕塑一样。 靳开羽那种压下来的担忧又升起,人怎么可以坐着然后什么事情都不做,什么东西都不看,也不睡觉呢? 靳开羽走过去,蹲到她身旁,仰脸看她:“不然您和我一起去吧?” 渠秋霜垂眸同她对视,也在她眼瞳中同自己对视了一眼,失笑道:“好啦,真的不用担心我。” 靳开羽没办法,无奈撇唇:“好吧。左边是影音室,右边是我的收藏室,您无聊可以去看看,卧室阿姨都收拾过,换过床品,累了记得去休息哦。等我晚上回来,我们一起吃饭。” **** 车一路开到靳氏的大楼楼下。 今天是周二,工作日的下午,靳氏楼下人并不多,大堂很空旷。 她来得少,但靳开颜出于风险管理考虑,每每强调,万一她出了什么意外,靳开羽也要能迅速顶上去。 靳开羽对她这个说法十分气愤,哪有这样说自己,频频做这样的预设的。 她们做生意的人,最讲究兆头。靳氏靠房地产起家,每次进行新地块开发,都会花费重金请风水大师事无巨细算一番,集团内部对这项预算支出早有不满,但无奈靳开颜认为总得走过场。 结果轮到她自己身上,就开始出言不逊。 可是气归气,她每次回海市,无论时间多紧,总会腾出一天来集团打卡刷脸,让靳开颜的助理来为她梳理一遍集团业务。虽然主打一个走形式,但好歹脸是刷够了。 前台一见她就惊了一下,虽然脸上还有一个巨大的巴掌印,但总归那张脸没错。 手快的人已经将拍好的照片发到了群里。集团八卦群顿时议论纷纷。 “小靳总来了!你们看到没有,她脸上那个巴掌印!哎,感觉有八卦!” “让我发挥一下想象力,不会是因为昨晚和我睡完觉,完了被我女朋友打的吧?” “楼上你醒醒,首先,你哪有女朋友?其次,明明她昨晚在我床上。” 靳开羽上楼时,几个高管正站在电梯口迎接。办公室里一个个正襟危坐的,除了谈业务和敲键盘的声音可以说是安静如鸡,但眼神不住地往她脸上飘。 靳开羽被看得有点不大自在,别过脸,咳嗽一声。敲键盘的顿时收回目光,运指如飞,一副认真工作的样子,群里消息唰唰刷新。 “求你们别看了,能不能别八卦,孩子害羞了。” “不对,真有情况,你们看她的手,绷带系了蝴蝶结。哪个小护士试图暗送秋波啊?” “害羞的小靳真可爱,脸真能打啊,呜呜感受到了一些战损的魅力,亲亲~” “你们可真能舔,对着那么一张猪头脸,也能说好看,哈哈,还不是看她有钱。” “不是,怎么混进了脏东西?这是不是男的?@管理员7” 靳开羽回头对各位高管摆手:“各位都去忙吧,今天我是为私事来,就不打扰各位办公了。” 打发完不相干的人,靳开羽直奔靳开颜办公室。靳开羽没客气寒暄,一进门就招呼法务总监坐下。 早点处理完就可以回家一起吃晚饭了,有人盯着渠秋霜能多吃一点! 法务总监姓陆,是一位长得很精明的女士,一身黑色职业装,眉毛很细,颧骨微突,鼻梁上架着副无框眼镜,美得很淡。 陆律师将靳开羽上午发给她的合同条款总结:“您的团队之前和雇主有签过风控条款,按照道理来讲雇主会负责抚恤,数额也基本符合惯例。团队一共八个人,每人家属可以拿到两百万美元的抚恤金。” 陆律师推了推眼镜:“雇主那边我们今早已经联系过了,他们愿意为此负责。” 靳开羽抿唇,问道:“那能够指定具体的受益人吗?” 陆律师沉吟:“这恐怕很难,首先很难指定。而且,容易引起纠纷,对集团的声誉不好。” 她看过团队资料,理解小靳总的问题,除了她这样爱作死的人,大概很少有真正家境优渥的人愿意去干这一行。 那八个遇难者,要么家里姐姐妹妹好几个,只有一个弟弟,要么是有有赌债的爹,患重病的妈。 靳开羽沉默片刻,又问:“如果我个人出资呢?可以吗?” 闻言,陆律师抬头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人,眸光澄澈,面含悲悯。虽然出身优越但从不对下属摆架子,顶着这样一张脸还敢不加修饰出门,也能体谅到贫苦普通人的难处。 善良,自信,有同理心,这些都是她随便一瞧便能看出来的优点。 这是只有温室里才能长出的矜贵美丽的花朵。 靳开颜把她保护得很好,也把她教得很好。 陆律师合上笔盖,难得多管闲事:“我劝您最好不要,这件事同您没什么关系。人心不足,这几家人什么成分我不多说您也清楚。您真插手小心被讹上。那几个赌徒有的是办法从您这里吸血,这也不是您那几个同事乐于看到的吧?” 靳开羽一愣,她说的她又怎么不知道呢?只是她问心有愧,而且,找她总比找赵愁澄的家属好吧? 想到这里,她下定决心:“那这件事你们不要再插手了,另外找律所处理。我个人出资,弄一个专项的账户,每个月由指定的人来领,至于名目么?安在雇主身上可以吧?” 她表情坚决,陆律师言尽于此,也懒得再劝。 靳开羽起身,送陆律师出门:“后面的事要麻烦你多劳心了。” 陆律师推了推眼镜,挂出官方微笑,“靳总客气了,我也是拿工资的,年终奖您记得给我多发点就行。” 靳开羽倒是笑得真诚:“一定。” 送走陆律师,她正准备回家,办公室的视频电话响了,她一看,来电是靳开颜,抵了抵唇,把视频改成了语音,换成手机接听。 靳开颜声音有点冷:“怎么回事?被赵愁澄的老婆打了?” 靳开羽摸了摸鼻尖,谁打的小报告?靳开颜给她发了一个监控截图。 好吧,失策了,忘记办公室有摄像头。 靳开羽:“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她姐一贯记仇,靳开羽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师母对我很好,这是老师她妈妈打的。” “她年纪很大,你可不要对她动手。” 靳开颜冷哼一声。 靳开羽情知她不高兴,连忙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靳开颜不吃她这套,自小带大的妹妹,什么不清楚。她嘲讽道:“你可别说你想我了?你什么德行我不知道?” 靳开羽委屈:“我们上次见面还是三个月前,我怎么没有想你?” 靳开颜:“你真想我就不要再往外跑了。咱们两个谁先送走谁还不一定,以前我也由着你胡来。但这次是你运气好,下次呢?我恐怕以后死了没人送终。” 靳开羽:“呸呸呸,你又开始说胡话。” 靳开颜:“我前几天体检有两个乳腺结节,你看着办吧。”说完啪地一声挂了语音。 靳开颜发了一个文件:【体检报告.pdf】 靳开羽点开一看,好几项指标都超出正常值。 她坐到靳开颜常坐的椅子上,旁边是她的助理刚送来的文件。靳开羽随手翻开,靳氏今年除了海市本地的商业中心体,还增加了几个文旅项目,难怪她姐忙得脚不沾地。 她们两人彼此都劝不动彼此,她管不了她姐当拼命三娘,她姐也拦不住她爱往外跑,好在彼此尊重,从不互相干涉。 可她能这样无所顾忌地玩也无非有她姐托底,人总归不能太自私。 刚想到这,手机屏幕亮了一瞬,渠秋霜给她发了消息:【晚餐吃什么?】 靳开羽唇角一弯,很新奇的感觉。 十岁以后靳开颜就不怎么陪她吃晚饭了,现在竟然有人和她商量晚餐内容,感觉很不错。 她打字:随便,你喜欢就好。可手指停在发送键上,她转念一想,她要是问别人晚餐吃什么,肯定是想得到答案,“随便人”最难办了。 于是她又把这个删掉,慎重地思考了一番,正准备做总结。 靳开颜的助理刚好拿了一份文件过来,需要她签批。 她搁了手机,翻开文件,飞快地过了一遍。 靳开羽翻文件的时间里,助理在旁边站着等候,无聊得要紧。 瞥过靳开羽的手机,屏还亮着,是聊天页面,刚配好的眼镜太好使了,这可不是她想看的,不能怪她。 助理漫不经心瞟了眼内容。 有些不寻常啊。 她站直身体。再瞥了眼备注。随即瞳孔地震。 她慢慢扶起自己差点掉下来的下巴:你们有钱人玩这么花吗? 6、第 6 章 靳开羽签完文件后,怀揣着可以回家吃晚饭的期待,步子都轻快了起来。 靳开颜的助理自觉已经参透天机,目送她侧身坐进黑色轿车后座后,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找人分享新发现的八卦,妈呀,可憋死她了。 谁能想到小靳总看起来这么体面的一个正经人,平时男男女女的追求者多得不得了,她统统看都不看一眼,结果背地里为爱当小三,插足的还是她老师的婚姻!怎么好意思顶着被人家父母揍过的证据到处跑的啊? “晚上吃什么?”瞧进展恐怕已经同居了,晚上还要一起,果真人不可貌相。 坐在车后座的靳开羽,并不知道,自己今天已经彻底名声扫地。 五分钟过去了,渠秋霜怎么还没有回她消息啊? 靳开羽忧心忡忡,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她坐直了:“琴姐,开快点吧。”琴姐踩油门。 靳开羽坐了几分钟,看了眼依旧安静的手机:“空调换个模式。” 琴姐看了眼她脸色,有些拿不准:“冷的吗?” “嗯嗯。” 琴姐:……今天最低温度十三度,你认真的吗? 但琴姐没再说,年轻人都这样,冻感冒就老实了。 冷空气散在狭小的空间里,拂过裸露的皮肤,靳开羽感觉心里的那种烦躁减轻了许多。车辆一路疾行,到了地下停车场,她几乎是迫切地按了电梯,第一次觉得住在高层也有不方便之处。 门打开,室内一片昏暗,毫无声息,她一边悬心,一边疑心渠秋霜休息了,轻手轻脚打开黄色的夜灯。 灯光亮起,渠秋霜正安静地卧在沙发里,双眸紧闭,长睫垂下,嘴唇微微嘟起,像小时候童话里看到的,住在花间的花仙子。 靳开羽小心翼翼地踩在地毯上,竭力不碰到室内的其他物品,以避免发出任何声响。 可不知是有所感觉还是怎样,她刚走到茶几前,渠秋霜便悠悠转醒。眼帘轻轻拨开,秋波慢启,露出一双带着雾气的双眸,脸上仍有未曾清醒的倦懒。 渠秋霜看着几步之外的黑色人影,只看了眼,便闭上眼,唇角微挽,轻声呢喃:“你回来了啊。” 靳开羽蓦地一怔,无暇去应声,目光落到渠秋霜的脸上,她双颊悬着两朵轻薄的红云。 靳开羽情知不妙,上前几步,手探到渠秋霜额上,掌心温度升起,滚烫得吓人。 她低头,对着渠秋霜犹自懵然的神情,有些无奈:“你知不知道你发烧了?” 渠秋霜依旧闭着眼,唇角是漫不经心的笑,带着一丝恍然:“哦,怪不得头有一点痛呢。” 两人隔得极近,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靳开羽的脸上,靳开羽心头微痒,赵愁澄说得一点错没有,她完全不会照顾自己。 靳开羽翻转手,用冰凉的手背贴紧渠秋霜的脸:“哪里难受?” 渠秋霜感受了一下脸上熨帖的温度,蹭了蹭,摇头:“还好。” 或许是意识有些恍惚,她抬手抓住靳开羽的手腕,脸贴得更紧了,是十分依赖的姿势。手背触感光滑柔软,带着一丝清冽的香,靳开羽直觉温度传导过快,手背也迅速升温,灼热的感觉蔓延到她的脸颊上,延伸到耳垂。 靳开羽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样的动作有些亲密,师母生病意识恍惚,可她还清醒呢,冰块和酒精,还有退烧药,哪个都比她的手好用,自己怎么犯傻了? 她动作轻柔地挣开渠秋霜的手,从中抽出自己的手腕,也将那柔软光滑的触感从自己的神经上抽离。 靳开羽迅速找来耳温枪,探到渠秋霜耳下,39.5度,着实有些过高了。她尝试和渠秋霜商量:“咱们去医院好不好?” 渠秋霜意识虽有些糊涂,可还是抓住了关键词,摇头:“不想去医院,不喜欢。” 靳开羽瞪大双眼,没料到渠秋霜竟然还有任性的时候。可是一贯温柔随和的人,偶尔任性起来,那种表情实在是有些……可爱。 靳开羽无法说不,只能拨通家庭医生的电话。然后从药箱里找出酒精,将手帕打湿,正准备往渠秋霜额头上擦拭,可对上一双带着雾气的眼。 唉,靳开羽叹气,可心里又莫名软软的,无师自通地拿出哄小朋友的语气:“重新闭上眼睛哦。” 渠秋霜眼睫扑闪几下,顺从地闭上双眼。手帕轻轻拂过滚烫的额头,微红的脸,晶莹的耳垂,凉意也随之而来。 靳开羽眼睛眯起来:“有没有舒服一点?” 额顶温度降得很快,渠秋霜意识也勉强清醒了过来,视线拂过靳开羽略带哄诱的神情,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谢谢小羽。” 可能是清醒过来的缘故,语气比起方才要冷一些,重音放在后两个字上,像是提醒。 靳开羽承认自己刚才的语调很不妥,咳嗽一声,摸了摸鼻子,退后两步,维持距离。 渠秋霜道完谢,喝了半杯水后便半靠在沙发背上,闭上双眼,睡意席卷,很快就呼吸均匀起来。 靳开羽坐到她旁边,侧头凝视着她安静的睡颜,蹙起的秀眉,难以遮掩的疲态,还有为了去赵家而化的残妆。按理来讲是有些狼狈的,可她却无端觉得这样微带倦意的模样美得很真实。 这个睡姿不太舒服,可遇到那样的事,一整天心神不宁,难得合眼休息,她也并不敢打扰。 医生半小时后才到,大致看了一下,翻了个白眼,只是免疫力降低引起的反应,靳开羽打电话的时候一副很严重的样子。 她们交谈的声音很轻,渠秋霜却还是被吵醒,医生开了几盒药就施施然离去。但靳开羽有些发愁,现在渠秋霜发烧,晚上肯定不能吃她说的那些东西,可是光喝粥怎么顶饿。 她愁眉深锁,渠秋霜关心道:“怎么又皱着眉?” 靳开羽见她问,也觉得这不能让她一个人操心,吃饭是件大事,得一起商量。渠秋霜听她说完,啼笑皆非:“你平常也这样纠结吗?” 靳开羽正色,那自然不是,她很好养活,胃口好,也不挑食,但渠秋霜不一样。 渠秋霜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微笑看她:“我在你眼里这么脆弱?” 靳开羽掠过一旁摘下的退烧贴,没有说话。她目光极直白——是的。 渠秋霜瞪她一眼,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那一眼软绵绵的,无力得紧,仿佛含嗔带怨。靳开羽视线刚同她接触,就慌忙别过头。 她战术性举起水杯,抿了一口水,喝完。微凉的液体沁进喉咙,那一眼带来的异样终于平复。 靳开羽唇角微弯,嗯,好多了。她唇角的笑容还没收下,只见渠秋霜定定看着她手中的水杯,神情复杂。她低头一看,水杯的另一端,还有浅浅的水渍,这是……渠秋霜的杯子! ……靳开羽脸上腾地燃起温度,她慌忙放下水杯,往渠秋霜那边推,可做完这个动作又意识到,自己刚喝完,这也太奇怪了。 她想解释,可极度混乱的脑子里并不能搜出任何合适的词句。 她脸上表情精彩纷呈,渠秋霜看她张口结舌,欣赏了一会儿,直到感觉自己再不说话她要羞愤至死,才悠悠开口:“好啦,我们来看看晚上吃什么。” 她主动转换话题,靳开羽求之不得,连忙竖起耳朵。“刘阿姨刚才给我发了消息,说她炖好了鸡汤,还准备做几个清淡的菜,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吃吗?” 她这样说,靳开羽却没了缓解尴尬的高兴:“我还以为您今天不准备回去住,您还没退烧呢。” 渠秋霜轻轻看她一眼,脸上笑容消失,语气认真起来:“我和你说过不必愧疚,你不需要这样照顾我。总归是不太方便的。” 靳开羽听她这样划清界限,心底一阵失落,也有些生气:“我把您当长辈,就算是普通的客人,生了病这样折腾也是于礼不合。” 渠秋霜默然不语,指尖点额头,一副很苦恼的模样。 靳开羽只好缴械投降:“好吧,我送您回去。” 夜色降临,温度跟着降低,有些湿寒。 琴姐下班了,靳开羽自己开的车,到渠秋霜家中时,刘阿姨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靳开羽本来准备送渠秋霜进去就走,但刘阿姨自作主张请她留下吃晚饭,渠秋霜也眉眼盈盈看着她。靳开羽不挑食,吃什么都香。渠秋霜还是一如既往的饭量小,她刚停下筷子,靳开羽就跟着停下,倒了杯水,和着药一起推了过去。 盯着渠秋霜喝完药,靳开羽才重新开始吃饭。 渠秋霜吃完没有离开,整个人显得有些迟滞。 只静静坐在位置上看靳开羽,靳开羽吃饭速度其实很快,但因为家教很好,优雅的动作冲淡她过快的进食速度,看起来反倒颇为从容,让人挺有食欲。 靳开羽重复中午的行为,吃完晚饭坐了片刻,直接告辞。 渠秋霜也不多留,只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 这种消息向来在业内流传得快,靳开羽刚回到家,手机消息几乎爆了,都是纷纷来关心的同学和老师。靳开羽回消息回得心力交瘁,便简要发了条公开的朋友圈。 她和大学同学的关系并不密切,靳开羽不是那种喜欢社交的人,工作忙碌,生活的圈子好像就只有工作室的人和靳开颜还有个别几个同学。 她现在陡然发现,好友列表里常联系的上半部分里,突然间一大半都永远失去了回音,对方发言的时间再也不会刷新了。 靳开羽眼睛瞪大,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突然失去了睡意。 翻来覆去,可脑子里人影幢幢,她现在好像才真正明白,失去是什么感觉,原来不是听到的那一瞬间,而是往后的许多个瞬间里,发现本来应该存在的人,忽然间找不到了。 靳开羽心里莫名空落落,有落泪的冲动。 她抹了把脸,突然想起今天一整个白天,渠秋霜频频安静寂然地坐着,她当时是不是就知道。那现在呢? 正这样念着,手机却震了震,她以为又是同学或朋友,打开,却突然凝住。 是渠秋霜的消息:【不要多想,好好睡觉。】 她刚好想到,渠秋霜刚好跟她说话,好巧。 靳开羽侧躺在枕头上,屏幕的光倒映在颊侧的泪珠里,色彩斑斓。她看着对话框,空荡荡的胸口仿佛被填上了一点什么东西。 她慢吞吞打字:【好哦,你也是。】 7、第 7 章 一觉睡醒,天色大白。 靳开羽洗漱完,做了一会儿有氧,感觉身体稍微复苏了一点。洗了个澡,吃完早餐后,琴姐过来接她去靳氏。 她到公司时,才八点半,靳氏九点开始上班。 还没到上班时间,人很少,但见她来了都友好地打招呼,靳开羽一一点头回应。 只是,靳开羽有些疑惑,为什么女员工看她的表情都有些复杂呢?惊奇,惋惜,八卦,甚至还有怒其不争? 靳开羽竭力分辨,但各形各色,她实在是对形容表情的词汇量有限,只能对号入座出这几种。 真是很没道理。 靳开羽摇摇头,没多想,径直上了电梯。 非工作时间十分安静的八卦群此时却开始了消息轰炸。 “小靳总.jpg” “哎。” “哎。” “小靳总还是好美,虽然但是,好吧,我虽然但是不下去,楼下的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这溺爱不了一点!怀疑智商都传给靳董了。” 靳开颜昨晚让她去旁听几个会熟悉一下集团现在的业务。 要从早上开到下午,中间只有几个半小时的茶歇时间,午休时间也浓缩到半小时,靳开羽忙里偷空问刘阿姨:“师母今天好些了吗?” 她昨晚临走加的好友。 刘阿姨半天才回:【不太好,还在发烧。】 靳开羽:【怎么回事?没喝药吗?】 刘阿姨:【我盯着她喝了,哎,可能是心病吧】 靳开羽抿唇,看着手机,一时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她点开属于渠秋霜的对话框,斟酌删减,又陷入了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的难题。 她沉吟半晌,目光落到一旁正在傻笑逛微博的助理身上:“于笙,问你一个问题,我有一个朋友,她的爱人不幸离世了,有什么好办法让她不那么难过?” 于笙熄了屏,拖长调子哦了一声。 靳开羽直觉她语气奇怪:“问你问题你哦什么?” 她脾气好众所周知,于笙一点不怵她:“就是表示我懂了,这个问题十分简单,找个人移情别恋不就得了~” 说毕又朝靳开羽挤眼:“我看小靳总你就很合适。” 靳开羽:“……” 她挥了挥手:“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你出去吧。” 下午又是连轴转的会,靳开羽开得头昏脑涨,连喝了两杯美式提神,好不容易下了班,靳开颜又打电话过来询问:“今天适应得怎么样?” 靳开羽仰躺到椅子上:“好累啊,你快回来吧,我想你了。” 靳开颜冷冷笑了一声:“你继续想着,我还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靳开羽垮了脸:“啊?好吧-_-||那我不和你说了,我要忙了。” 靳开羽面带郁闷又饱含耐心地加完班,在处理了所有需要通过的流程后,她才想起今天的重要事情。 渠秋霜情绪很差,她要怎么样让她开心起来呢? 一思考这个问题,她突然发现,原来她对渠秋霜完全陌生。 渠秋霜像是一幅陌生的画,对她而言只是一个符号,她对渠秋霜的理解只有赵愁澄那个温柔美丽的妻子,除了职业和身体很虚弱以外一无所知。 而她自己就更为虚假了,她做的一切都是道德使然的提现木偶。因为渠秋霜是赵愁澄的妻子,因为她对不起赵愁澄,多亏赵愁澄的大发慈悲,她才成为幸运儿。 所以她尽可能照顾着渠秋霜,实际上只是机械地去提供关怀,生病了喂药,觉得天气冷了加衣,仿佛一个定制的任务。这样很不好! 但没关系,她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了解她,甚至可以从现在开始。 既然渠秋霜不开心,她先尝试一下如何令她开心。 靳开羽很快就开导好自己,弯了弯唇角,对未来又充满了信心。 她上一秒还十分苦恼,下一秒脸上就云开雨霁。 于笙好奇:“领导,问您一个问题,刚在想什么,一会儿不高兴一会儿又高兴的?” 靳开羽转了转眼珠,下巴微扬:“就不告诉你。” 助理:“!!!” 靳开羽点开手机看了眼:“好了,下班,咱们散了吧,也不早了。” 小靳虽好,下班更妙!于笙风风火火拎起包,只再出门的时候回头说了声:“小靳总晚上愉快!” 靳开羽方才想好,收拾收拾东西,也乘电梯下了楼,上车就把目的地定成了渠秋霜的家。 一进门,她探头探脑看了一圈,只有刘阿姨在厨房忙活,靳开羽见她没看到自己,连忙咳嗽一声。 刘阿姨转身:“哟,您怎么又来了啊?” “来蹭饭呢。刘阿姨不欢迎我吗?”靳开羽一边应声一边左看右看。 刘阿姨故意抱怨道:“你这一共两天吃了三顿了。” 靳开羽:“……” 刘阿姨见她瞠目,又乐呵呵道:“哎,来了好,来了热闹。” “我觉得也是。”靳开羽选择性接话。看了眼备菜台,都是些比较清淡的菜,也不知道她是真的喜欢吃还是只能吃。 “师母在哪儿?” 刘阿姨努了努嘴:“又在楼上,不知道书房还是那个卧室。” 靳开羽点头:“那您先忙着!”说完就噔噔噔上了楼。 楼上静悄悄的,她虽然来做客过很多次,但以前好像都没怎么注意,这次才发现两边墙壁上挂着很多色彩纷然的油画,风格统一,很显然是同一个人手绘的系列作品。 靳开羽猜,这又是赵愁澄的爱好。 靳开羽摇头,她对这种很明艳大胆的画作欣赏无能。 靳开羽慢悠悠踱到渠秋霜的卧室门口,敲了敲门。 没有回音。 她又转到书房,书房门开着,一目了然,人不在。 靳开羽突然想起昨晚,不会又生病了不省人事吧? 她毫不犹豫拧开了门把,一眼望去,房间风格和客厅以及整个别墅大相径庭,是很典型的欧式家居风,浅色的床品、地毯和家具,看起来明亮柔和,而且很大方。 可随着门彻底打开,她就知道坏事了。 简约风的室内,好像声音都要易听清很多,流水声清晰入耳,她的眼睛快过脑子地循声看去,于是洗手间的景象就那么直直地撞进脑子里—— 磨砂玻璃的门隐约可见窈窕有致的影子,黑如缎的发,曲线毕露的圆弧,不盈一握的腰,修长的腿…… 靳开羽心跳得很快,学生时代参加运动会长跑比赛都没这样快过。 目光像被烫着一般,她连忙撇开头,脚步慌乱地退出渠秋霜的卧室。 她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身回去,侧头仔细听了听,动静还在洗手间。她拉过门把手,无声地合起锁舌。 刘阿姨从厨房出来,正在客厅给绿植浇水,余光看她从楼上下来,瞅她一眼,关心道:“是不舒服吗?怎么脸这么红?” 靳开羽身体一僵,只觉得脸上更热了:“热的。” 刘阿姨正低头看土壤呢,没注意她表情,呵呵一笑:“还是你们年轻人火气旺。这么冷的天,穿一件小外套就热着了。” 火气旺的靳开羽用冰凉的手捂了捂脸,等了半天,她脸上的温度才下去。 一闭上眼,刚才看到的场景就反复轮转,那个磨砂的影子,渠秋霜真的很瘦,她的腰…… 靳开羽发觉手上的动作,一时十分羞惭,没好气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小羽。”头顶传来渠秋霜轻柔的嗓音。 靳开羽霍然抬头:“啊?”随即又慌忙垂头。 渠秋霜掠过她慌乱的眼神和通红的耳垂,眼睫轻颤,俯身握住她还带着青紫的手背:“不怕痛吗?” 指尖微凉,靳开羽一愣,连忙摇头:“不痛的。” 渠秋霜侧眸看她,眼里满是不赞许。 离得近,靳开羽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僵住,她连忙从渠秋霜手里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递给渠秋霜。 不等渠秋霜问,她就主动介绍:“这是送您的礼物!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渠秋霜翻开盖子,丝绒盒子里躺着一对小巧的丝绸白珍珠耳钉,碎钻环下嵌着的珍珠大小合宜,很典雅秀气的设计。不必试,渠秋霜就知道十分适合自己。 她静了静,才问道:“为什么突然要送我礼物?” 靳开羽确实想不到什么好的借口,只能如实说:“因为刘阿姨说您还在生病,我觉得心情好点病可能就好得快些。” 她又有些担心地补充:“但是我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就随便挑了一下。收礼物的话,多少能够开心一点点点点吧?” 说着,靳开羽并拢手指比了一个极细的缝。 她眼眸湛亮,黑眸里含着期待,唇瓣微微张着,仿佛自己的答案对她而言很重要。 渠秋霜哑然失笑:“我很喜欢,很漂亮。谢谢你。也确实开心了……”渠秋霜停下来,也伸出食指和拇指,大大张开,“这么多。” 靳开羽看着她张大的手指,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打翻的碳酸饮料,咕噜咕噜,一直冒泡,她情不自禁咧唇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那您要不要试一试?” 渠秋霜却没答应,悠悠看她一眼,意味深长道:“过几天吧。” 8、第 8 章 下午一点,靳开羽和渠秋霜一同乘车去机场。 她仰靠在车后座,支着下巴看着渠秋霜,瞥过她光洁的耳垂,上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小小的耳洞痕,目光中含着幽怨。 昨晚那个耳坠没有后续,她翻来覆去问为什么不要试,渠秋霜都只是摇头,不为所动。她几乎要以为渠秋霜故意哄她,其实不喜欢,但渠秋霜又十分耐心地向她保证,绝对没有哄她,她才作罢。 天色阴翳,挂着薄薄的云层,钢筋水泥更为冰冷。 她和渠秋霜到时,丛云已经在那里候着了,左右一大拨人围着他们。 两个生面孔,一左一右扶着丛云,眉眼之间能看出和丛云夫妻二人的相似之处,靳开羽猜是赵愁澄的两位姐姐。 丛云见到她和渠秋霜又一起来,脸色更差地哼了一声。 靳开羽不太自在,但家教所致,还是顶着丛云不太友善的目光,上前问好。 丛云看都不看她,冷冷朝渠秋霜道:“怎么才来?一点都不上心。” 靳开羽心里突然就烦了,来早了有什么用吗?还不是要等着? 正欲跟她理论一番,渠秋霜轻轻递过来一个制止的眼神。 靳开羽眨了眨眼,无声地朝她说了句“好吧”,做了一个缝嘴唇的手势。 渠秋霜微不可察地朝她弯了弯唇角,移步到丛云身旁站着,道了歉,而后跟在场的所有人分别打了个招呼。 赵愁澄的两个姐姐还算礼貌,都颔首回礼,还俯身抱了抱渠秋霜。 又是互换眼泪的现场,但靳开羽发现渠秋霜只是眼眶微红,她略宽了心。 再过了半小时,停机坪附近人潮涌动,其他人的家属也被接了过来。 环境开始吵嚷,靳开羽皱了眉,从包里掏出一枚口罩,走到渠秋霜身旁,递给她。 渠秋霜一脸无可奈何,道了谢,接过口罩戴上。 靳开羽对此满意,她转头,却发现周围人都一脸不可言说,靳开羽眨眼:“你们也要吗?人多了容易感染病毒。” 她说着转头找了自己的助理:“我记得车里还有一箱,你去搬来发一下。” 丛云依旧面色不佳,赵愁澄的一个姐姐好像现在才注意到她,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 靳开羽很是自觉地上前自我介绍:“您好,我叫靳开羽,是赵老师的学生。” 赵云心看她半晌,似乎是终于把赵愁澄的告别视频里提过的人跟她对上号,但她看靳开羽的时间格外久。 靳开羽以为她要说什么,一直等着,结果她什么都没说。 靳开羽也乐得不用再进行交际,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和赵家人相处。 天际,特殊型号的飞机落地滑行,靳开羽目光缀着,直到舷窗打开,这段归家的旅途终于到了终点。 冰棺落地,盖子是透明的,但里面还蒙着白布,家属们攀着推车,一路跟着奔跑,凄厉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靳开羽在一旁摊手站着,心情极为复杂。 老实地说,身体在海水里浸泡久了,浮肿只是想象中理想状况。深海生活的动物也太多,没有大的肢体缺损已经是万幸。 再好看的人此时也面目狰狞,瞧了只会徒增伤心。 她当晚一个个帮忙收敛,那时难免心痛如绞,遑论家属呢? 她下意识去寻找渠秋霜的身影,却发现渠秋霜还站在她身旁,几乎纹丝不动,她一时不解。 渠秋霜有些冷静太过了。 不过也是好事,靳开羽四周看看,丛云和赵愁澄的两个姐姐都在跟着赵愁澄,没人注意这边。 她学着前几天,捏了捏渠秋霜的手,以示安抚。 渠秋霜侧目看她,唇角微牵了牵,反手捏了捏靳开羽掌心才松开。 那边赵愁澄的冰棺上了车,渠秋霜瞥了一眼,侧身朝靳开羽道:“我走了,再会。” 其他成员的家属都还需要安顿,靳开羽下午注定不得闲,只能跟她说:“那我晚上去看您。” 听到她的话,渠秋霜停步,回头看她,静了静,才道:“你好好休息,不用来的。” 靳开羽怕耽误她时间,伸手比了个ok,胡乱点头。 渠秋霜见她答应,没再多说,继续往那边走。 冰棺体积庞大,占据了车厢的一大半,丛云夫妻,和赵愁澄的姐姐们及家属,已然全部把位置占满。 见她来了,所有人一动不动,赵云心姐妹两人面色尴尬,但也没有开口说让一个座位出来。 渠秋霜站在原地,面色疲倦。 丛云睨了她一眼,下巴微抬:“你去后面那辆车。” 渠秋霜沉默颔首,转身,但没有听安排,转而坐上身后一辆白色的轿车的副驾。 驾驶位上,坐着一个样貌明媚的女人,虽然今天依礼穿了一套黑色毛衣裙,却化着浓妆,睫毛根根分明,烈焰红唇。 她瞟了眼渠秋霜,哼笑道;“当初和我结婚,保准没这么多事。” 渠秋霜后仰靠在头枕上,倦意深沉,头一次点头赞同:“这件事确实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 苏盈星冷笑:“赵愁澄好端端的老师不做,天天往外跑,出事也是意料之中,人不可能一直运气好。现在求仁得仁,你确实一厢情愿,以为自己能改变什么。” 这样被苏盈星讥讽渠秋霜也没什么情绪。 想起视频里赵愁澄冷静的模样,她眼中突然很迷茫,“都说有灵魂的存在,但这些天,我没有一次梦见过她,几乎怀疑,她是不是真的走了。” 苏盈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当然不会梦见她,人死后,对眷恋的人才会托梦。你觉得她对你有吗?” 渠秋霜听她这样说也不怎么难过,只轻缓地点头:“是,你说得对。” 她说完这句一副不是很想进行这个话题的模样,侧头看窗外,发现后视镜里那抹黑色的影子,见还在原地,她转头往后看了看。 苏盈星注意到她目光,也跟着看过去,随即盯着后视镜,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曲面镜都挡不住的盘靓条顺,简简单单往那里一站就是画报壁纸剪影。 苏盈星敲了敲方向盘,眼中闪过一抹兴味:“这是谁?” 渠秋霜收回视线,眉眼略放松:“赵愁澄的一个学生。” 苏盈星来了兴趣:“有对象吗?”苏盈星年纪上了,换女朋友的速度丝毫不减,仍旧深爱吃快餐。 渠秋霜淡淡扫了她一眼:“不要打她的主意,你们不是一路人。” “哦?和我不是一路人,和谁是一路人?” 苏盈星笑吟吟支起下颌,面带揶揄地将渠秋霜从头顶到脚下都扫了一遍,她和渠秋霜认识十几年,这个人看着温柔可亲,实则情感淡漠,她第一次见到她对赵愁澄以外的人投放注意力。 想到这,她又点了把火:“其实这么多年,赵愁澄初心不改,也充分说明她确实意志无可转移,无法喜欢你这件事始终一如既往。” 苏盈星成功地从她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到一丝裂缝,心情好了很多。 渠秋霜顿了顿,胸口一堵,又下意识偏头向后视镜,镜中人似乎也正在注视着这里,面容看不真切。但她不必看就知道那个人怎样的表情,关切的眼,眼底始终能看到自己。 渠秋霜垂下眼睫:“走吧,她们都走远了。” *** 靳开羽站在原地,一直目送渠秋霜走过去,虽然隔得远,她不用思考,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赵家人实在过分! 如果可以,她真想拉着渠秋霜就走。 一直到坐到车上,靳开羽还是一脸郁色愤然。 琴姐一边开车一边关心她:“又怎么了?” 靳开羽不好说是非,抿唇不语,只取出电脑办公。 琴姐听着后座敲得梆梆作响的键盘声,心想,这是气得不轻。 等红绿灯的时候,她掏出手机,发了个消息,然后升起隔板。 不一会儿,靳开羽的手机就震了起来,她停下工作,一看,靳开颜打过来视频电话。 琴姐打小报告真快,靳开羽暗自嘀咕,按了接听,就听靳开颜说:“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学的流行语,但语调平,声音冷,有种机器感,有些好笑。 靳开羽没绷住,板着的脸瞬间冰消雪融:“靳董你一个机器人不要这样啊,很吓人的。” “学得像你就继续板着脸跟我说话。”靳开颜挑眉:“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跟靳开颜一起她就没有这么多顾忌了,跟倒豆子一样把刚才所见全倒了出来,接着又愤愤谴责赵家人。 靳开颜低头翻文件,不甚在意:“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靳开羽一顿,突然哽住。 靳开颜本是随口一问,见她半天不吱声,倒真有些奇怪了。 放下文件,抬头看她,眼里疑惑深沉。 “你,你不会……” 靳开颜顿了顿,终究没点明白,有些事或许自己也云山雾罩的,一旦旁人提醒,反倒真的清楚了。 靳开羽见她说到一半停下,也奇怪了:“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吞吞吐吐藏着掖着了?” 靳开颜懒得跟她讲,二十来岁还跟高中生一样,感情上仿佛缺根弦儿,但靳开颜对此并没有促成一把的态度,生活的苦没得吃,爱情的苦不吃最好。 “好了,我待会儿要开会,你自己玩去吧。” 下午,靳开羽拜访了除赵愁澄以外的其他所有人员的家属,不可避免挨了挂落。 忙完已经到了九点半,她胡乱填了填肚子,心里记挂着下午渠秋霜又被赵家人欺负,连忙让琴姐送她去赵家。 虽然她答应过渠秋霜不去找她,但是,那是她不想多费口舌。 她有自己行动的自由,去一去也没有关系!靳开羽对此十分坦然。 今天可能来的人很多,靳开羽只略略提了一嘴,保安就痛快放行了。 同样因为来往吊唁的宾客颇多的缘故,赵家的门还大开着。 但时间比较晚了,丛云她们年纪大了,想必被劝告去睡觉,赵云心她们又各有家庭,难免要疏忽一些,佣人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竟然只有渠秋霜一个人在。 她远远看过去。 渠秋霜换了一身黑色的旗袍,静伏在赵愁澄的棺木旁,乌发被团成圆髻挽在脑后,鬓旁斜簪了一株小白花,很正经的未亡人打扮。 庭前一阵风吹过,她鬓旁的白花也跟着颤了颤,似是有所觉,她慢慢转头。 隔着簇簇明光,靳开羽凝向她烟波浩渺的眼底。 靳开羽唇角几乎要弯起,但莫名对上赵愁澄的照片,她平了唇,敛起容色走到庭前。 花香弥漫,靳开羽在灯火里郑重地鞠完躬。 而后才看向渠秋霜,她瞥了眼旗袍的厚度,随即动作迅速地解开自己大衣的扣子,十分自然地披到渠秋霜肩上。 渠秋霜没有推拒,只抚了抚鬓旁的花,满是无奈:“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靳开羽眨了眨眼,顺手帮她拢了拢领口:“我身体好,不累,现在还早着呢。” 她身上带着暖意的香水气瞬间向渠秋霜靠拢,渠秋霜视线定格在她扣得严严实实的领口上,轻轻叹了口气,纤手滑下,拨开靳开羽的手指。 “是你自己要过来的。” 靳开羽展眉,晃晃头,粲然重复:“对啊,是我自己要过来的。” 说完,她抓住渠秋霜的手指,蹙了眉:“怎么这么凉啊?” 靳开羽往门厅环视一圈。赵愁澄虽然喜欢从事追逐历史的工作,但纯然是出于对美的欣赏,积淀了时光,经历过沧桑世事变化的事物的总有其特别的风韵。 而她本人十分洒脱,不拘小节,进行考察工作也必定遵循现代科学的方法,因此这个停靠着她遗体的门厅里,除了数不尽的鲜花,其他什么都没有。 靳开羽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装热水的水杯,她没有办法,低头看着渠秋霜冰凉的手,手背的血管细得像一条青色的线。 她想了想,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半蹲下来,拖着那双手,伸到自己的脖子里。 她神色坦然,眼神明澈,渠秋霜同她那双毫无邪念的双眸对视,缓缓别开了脸。 指尖的暖意弥漫,掌下的皮肤细腻温软,脉搏一下一下跳着,隔着跳动的脉搏,她仿佛能触摸到那颗跳动的心脏。鲜活有力,永远生机盎然。 靳开羽感觉自己的脖颈上的温度快要和渠秋霜的指尖的温度同化,唇角弯起,以前她读大学的时候,室友冬天玩闹总是这样取暖,她当时还觉得奇怪,现在终于感受效率是多么高了。这是一个十分有用的办法。 她满意点头,正准备放开渠秋霜的手,却突然感觉背后被人钉住,随即一道怒喝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9、第 9 章 今天是赵愁澄的告别仪式,靳开羽却不能去了。 她一大早就醒了,今天周末,不必去上班,也没有心情去参加一些饭局,陡然空闲下来,有种无所事事感。 昨晚,那声怒吼的主人是赵云心。 靳开羽当时回过头,只见赵云心也穿着一身黑裙,拢着披肩,站在过道的阴影处,面色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们。 发现是她,靳开羽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气。如果是丛云的话,又不知道要说一些什么话了,而她却没有办法做出应对,只能任由她对渠秋霜疾声厉色。 她慢吞吞放开渠秋霜的手,塞到大衣下面,才站起身来,指了指冰棺里躺着的赵愁澄,提醒道:“您声音有些大。” 赵云心看她那副理直气壮教育自己的模样,直觉自己日常养气的功夫有些撑不住,原来竟然还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可对上她全然澄澈坦然的神情,她仿佛真的认为自己的行为没有问题,赵云心内心反思了一下,是不是自己反应过度了,平心而论女性之间,还隔着辈分,这样的动作也还算正常。 她停了一会儿心情又平静下来,只对靳开羽要求:“明天希望你不要来我妹妹的告别仪式。” 她仿佛有川剧变脸的技巧,靳开羽很佩服这样的情绪控制能力,但她的要求,靳开羽不打算接受:“为什么?” 赵云心目光描过她的神态和五官,眼里怀念一闪而逝,只偏头抱臂:“没有为什么,我不想见到你。” 她的语气很平和,没有厌恶,内容也很直白。 靳开羽对于这样的表达突然有些无措,家属有表达自己的喜恶的权利,她垂眼看渠秋霜,向她求助。 谁知渠秋霜静了静,也跟她说:“我希望你明天不要出席。” 靳开羽难以置信,她竟然也这样讲:“你也不想看到我吗?” 渠秋霜避开了这个回答,声音低了低,语带哀求:“就当是为了我,帮帮我,小羽。” 她用这样的语气,靳开羽自动忽略了自己没有被答案的问题,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赵云心,想了一会儿才明白。 丛云不喜欢她,也不喜欢渠秋霜,一加一大于二,丛云没办法为难她,她又看了眼赵云心,这个人也会添堵。 该告别的她早就在那个台风过后的夜里默念过无数次,她是第一个接到赵愁澄的人,送一程也还好。 她点头:“好吧。”但不是很想待下去了,她转身告辞。 手却被渠秋霜拉住:“穿上衣服再走。” 指尖还是暖的,靳开羽眸光落到她手背的青筋上,摆手:“不用,您披着吧,车就在门口。” 赵云心站在一旁,看清她们交流的全过程,目送着靳开羽出门,直到她背影再看不见,才转头看了眼渠秋霜。 她神色淡淡,恢复了那种无波无澜。赵云心目光却掠过她攥紧领口的指尖,骨骼分明,显然是用了力。 那个年轻人神情坦荡,但这个跟自己妹妹结婚多年的女人可未必了。 赵云心不像丛云一无所知,还以为是模范妻妻。对她和赵愁澄的相处有所了解,不便多说,只略作提醒:“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熟悉的温暖木香飘入鼻尖。渠秋霜低了头,让自己的鼻尖离领口更近。 神经末梢仿佛还存留着那种脉搏跳动的触感,她不自觉蜷了蜷指尖,淡淡道:“我当然知道,不劳二姐费心。” 赵云心轻嘲一声:“难为你还叫我二姐,不觉得愧怍吗?” 渠秋霜低头不语,任由暖香檀木的味道包裹着她,在这样温暖的怀抱里,她的眉目都放松了许多。 愧怍是吗?很快就没有了。 *** 告别日的第二天一早,靳开羽还是自己开车到了赵愁澄的墓地。 近日多雨,初春的风也并不温柔,墓地两侧的树木被吹得刺啦作响。昨天仪式后放的花束还没有完全清理,花朵被雨打湿以后,又被吹得到处都是,留下一地凌乱的桃李红白。 靳开羽找人要了一把扫把,自行清理地上的残迹。 墓地管理人员对于失职有些抱歉,但不多:“你要不等会儿?来得太早了,清洁工还没上班。” 这种举手之劳的事,靳开羽没有非要等别人来做的爱好,她头都不抬:“你去忙吧,放心,我不会投诉你们。” 打扫完,她站到赵愁澄的墓前,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又再度回来了,墓碑上,赵愁澄的照片很年轻,靳开羽感觉比她现在还要年轻,应该是大学的时候的。 夏日浓荫下,年轻的赵愁澄似乎在和人玩闹,眉眼带笑,五官展开,被捕捉到回眸的一刹,极为生动。看起来没有哀愁。 和她熟悉的赵愁澄长得一样,但好像是两个人。 她熟悉的那个人,也总是挂着笑,但是是漫不经心的笑,洒脱,轻盈,像风。 里面的那个年轻的她,是另一种感觉,泡在蜜糖里,充满幸福,像阳光彩虹。 靳开羽不知道是谁选的这张照片,但她也觉得这张照片很好。 她闭上眼,默默许了一个愿,希望赵愁澄去另一个世界也要像照片上那样幸福。 同时她也向赵愁澄保证,她一定会尽她所能的帮助渠秋霜,请赵愁澄大可放心。 和赵愁澄絮叨完,靳开羽又找那个不大耐烦的管理人员要了水桶和干净的抹布,将墓碑上面水携带的灰尘全部擦了一遍才离开。 周末绕城高速堵车,靳开羽堵在路上,开了足足两小时才到家。 因为没有什么事,靳开羽索性自己做了午饭,她对自己的厨艺还是很信赖的,虽然做不到像刘阿姨和家里的阿姨们那样种类繁多,但她也有超拿手的。 超拿手的红烧小排骨在锅里炖到了一半,她就接到了刘阿姨打来的电话。 刘阿姨声音压低了,但依旧掩不住焦灼:“靳小姐,我跟你讲哦,这个赵家人太不像话了,昨天赵老师刚下葬,她们家人今天就找上门来,说什么婚前财产婚后财产的,哎哟我也不懂,反正意思就是想把渠老师赶出去!” 靳开羽听到这里,关了天然气的火,自己心里的火气腾地点着。她一边歪头夹着手机,一边洗手,问:“师母呢?她现在还好吗?” 刘阿姨说起这个又控诉起来。靳开羽从她凌乱的话语中拼凑出了事实。 可能是因为太操劳加上天气不好的缘故,昨晚一回去,渠秋霜就又开始发烧了,她几乎一整夜没怎么合眼。 结果一大早,律师就带人来敲门,向渠秋霜出示了婚前签订的财产协议,并表达了赵家人的诉求—— 这栋留存着赵愁澄生前几乎三分之一时光的记忆的房子目前归属于赵家人所有。赵家人希望能够尽量保持住赵愁澄生活的痕迹,为了避免环境被改变,赵愁澄的痕迹有所消磨,丛云夫妻希望渠秋霜能够搬出去。 渠秋霜对于婚前协议显然是心知肚明的,刘阿姨说她只是极为缓慢地看了看整个房子的陈设,然后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律师也表示赵家人特别宽容,为她留足了半个月的搬家时间。 刘阿姨的表达很粗糙,靳开羽抓着擦手的手巾,强忍着才没有令自己摔掉手机。 渠秋霜一向不喜欢给人添麻烦,这几天对于她的各种行为都是推辞又推辞,现在也一样,赵家人这样找上门,她肯定不会多说,但在这里生活十几年的又何止赵愁澄呢?属于她的记忆就这样被剥夺。 电话那边,刘阿姨见靳开羽一直沉默,还以为电话已经被挂断了,又喊她:“靳小姐?” 过了半天,靳开羽的声音才冷沉沉地从听筒里传来:“我马上过来,你不要着急。” 刘阿姨听她这么说,又想起刚才。 律师走后,她急得团团转,渠秋霜却还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 她当时看着渠秋霜,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渠秋霜这人素日里温温和和的,少有特别高兴的时候,但遇事也不着急,哪怕是碰到了这种事。 她还有闲心翻手上的摆件,刘阿姨转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自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但要她这么不管,她也没这么没良心。 她还在想辙呢,渠秋霜忽然蹙着眉,像是想起什么,对她说:“刘阿姨,这件事麻烦你不要告诉小羽。” 刘阿姨当时就一拍脑门,那个靳小姐来来回回换了好几辆车,各个看着都贵得不像话,家里不简单,找她肯定有办法。 想到这,刘阿姨又担心渠秋霜怪她多嘴,嘱咐靳开羽:“你到时候来了,可不能说是我跟你说的,你就装不知道,等你到了我再跟你讲,然后你才知道,晓得吧?” 靳开羽也明白她的意思,她没空再多想,胡乱应了,抓起车钥匙就往楼下走。 10、第 10 章 靳开羽到渠秋霜家门口的时候,还记着和刘阿姨的里应外合,深呼吸了一分钟,平复好心情才进门。 一夜风雨琳琅,院里梨花纷然落了满地,残白浮影,清冷萧瑟。 靳开羽垂首进门,同刘阿姨对上面,靳开羽担心出现上次那种又恰好碰到渠秋霜洗澡的情况,只安静端坐,任由刘阿姨去喊渠秋霜。 渠秋霜下楼时,倒是看不出生了大病的异状,头发松松挽起。身上换了一件素色的旗袍,见她来,果然面上不露声色,还问她:“小羽,今天怎么来了呀?” 靳开羽几乎要忍不住了,现在还不跟她讲,还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喝了口水,强自忍了怒气,波澜不惊道:“我来看看您。” 顿了顿,她又觉得这未免太单薄,又补充:“有点想您。” 渠秋霜目光略略落到她玉白的耳垂上,淡淡一笑,也喝了口茶,没有接她这有口无心的话。 见她不说话,靳开羽没辙了,连忙朝刘阿姨使眼色。 刘阿姨也是一个演技夸张的,上来就干嚎,将方才打电话说的事重复了一遍。 渠秋霜轻声喊了她几句,示意她不要再说,她权当没听到,自顾自继续表演。 靳开羽耳朵有些累,她直觉信息交代得差不多了,才打断,转头朝渠秋霜,做出一副颇为惊讶的表情,埋怨道:“师母,发生了这种事您也不跟我讲?” 刘阿姨见自己任务完成,推说厨房有事要忙,连忙撤了。 渠秋霜面色古井无波,看着她稍微有些夸张的五官幅度,摇了摇头,演技太差。但还是被这蹩脚的演技取悦,她唇角弯出一道难以发觉的弧度。 “就是以前就拟好的一些协议,不要放在心上。”她轻描淡写一语带过。 靳开羽眼里怒火掩不住,她放下杯子,在桌上发出沉闷的轻响。 渠秋霜抿了口茶,目光辽远:“这是我们早前就约定好的事,没有什么可生气的。” “那就任由她们把您赶出去?老师昨天才下葬!”靳开羽怒道,她唇角颤抖,终于还是没忍住骂出口:“真是太混账了!” 顿了顿,她又抬眸,诚恳道:“您不用担心,我马上叫律师来,一定不让她们得逞。” 说着便举起手机准备喊人。 渠秋霜却拦住她,指尖扣住她的手腕:“你如果真的想帮忙的话——” 见她停下,靳开羽侧头疑惑地看她,距离拉近,才发现她今天唇色很淡,好像涂了什么透明的唇釉,但很水润。 她停了好一会儿,那水润的唇才翕动:“那就帮我留意一下海大附近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刘阿姨叫她们老师,自然也是因为她们都是海大的老师。 本来就因为春天到了,容易过敏的季节,渠秋霜自初春开始就来来回回生病,请了半个月的假,又赶上赵愁澄的这件事。 靳开羽心里盘算渠秋霜的剩余假期,忽然想起来,问道:“您在哪个校区办公?” 海大新校区在郊区,老校区则在市中心。渠秋霜教艺术史,靳开羽依稀记得这个专业是在新校区,距离遥远,通勤很辛苦,不知道以前怎么过的。 “搬到老校区了。”渠秋霜语气轻松,她昨晚提的申请,今天上午已经收到了批复。 靳开羽眸光一亮:“那您就搬到我住的地方就好,也不用再找房子了!” 渠秋霜摇头失笑:“说什么胡话?” 靳开羽却不满她完全没当回事的态度:“首先,我住的地方您也去过,离海大的老校区十分近,就十来分钟车程。” “而且我在那边还有住处,我们离得近也有个照应。” 房子是真的还有,但只做了硬装,软装完全没有任何布置,但靳开羽无所谓,她可以将就。 见渠秋霜还一副不做考虑的模样,靳开羽继续劝:“那您就说,您去待的那个下午,对那里满不满意?” 渠秋霜婉拒:“君子不夺人所好。你继续帮我留意一下别的。” 靳开羽突然反应过来:“有两个房间,您和我一起住也可以啊!” 注意到渠秋霜眼里浓郁的惊讶,她咳嗽一声,嘀咕道:“合租很正常嘛,您就当跟我合租了。” 渠秋霜迟疑:“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靳开羽却已经品出她语气松动了,握住她的手摇了摇,情不自禁就拿出了小时候恳求靳开颜少给她报补习班的语气:“我一个人住着很冷清很无聊,来陪陪我嘛?” 渠秋霜还是不太肯:“我想要找一个能够常住的地方,你以后如果谈恋爱,和我住到一起会很不方便。” “不会的,”靳开羽不以为然,继续保证:“真的谈恋爱我也不适合跟您住到一起。到时候我搬走,您尽可放心。” “真的谈恋爱”?渠秋霜垂下眼睫,目光晦暗地划过她们相握的手,摇头轻笑。 靳开羽说完,才发现她的掌心甚至有些微的湿意,她不喜欢这种掌心潮湿的感觉,正准备抽出来,却察觉渠秋霜不知不觉间用了力。 她不纠结这个,继续寻求渠秋霜的意见,认真极了:“您觉得怎么样?” 渠秋霜定定看着她,似乎是在考量她是否会是一个合格的室友,半晌,才弯了弯唇:“那就麻烦小羽了。” 商量好以后,刘阿姨也忙完了,喊她们去吃午饭。 靳开羽应了一声,正欲往餐厅去,看着刘阿姨忙前忙后的背影,突然想起来,又转头朝渠秋霜:“刘阿姨怎么办?不然……” 渠秋霜正在整理头发,见她看过来,手蓦地松了,如云的黑发也跟着散落,飘飘摇摇落到月白的肩头。 她半偏了头,拨开遮脸的发,她动作缓慢,靳开羽怔忡看着她,那一瞬仿佛看到了黑夜里昙花缓慢盛放的过程。 她露出一双漾着深秋寒露的眼,似是没听清靳开羽的话,她凝眸问她,温润的声音也沾了深秋的霜露,沁了微凉:“怎么了?” 靳开羽蓦地回神,那句“不然我还是搬出去好了”一经打断,再也说不出口,算了,有的是办法。 见渠秋霜半天没有整理好头发,往常她应该很自然地动手,可这一刻她想起刚才那一幕,突然有些迟疑。 可渠秋霜似乎是突然就忘记了方才束发的手法了,弄了好一会儿依旧披散着头发,她抿了抿唇,还是决定上前帮忙。 渠秋霜也没有推辞,只将发圈递给她,侧身给她留出位置。 她捋起头发,自觉坐到渠秋霜斜后方,回想以前看过的编发视频,快速地编了一个披肩的中式发。 靳开羽对自己的动手能力很自信,绾好发,就直接掏出手机,打开前摄像头,半支起身子伸到渠秋霜眼前给她看成果。 渠秋霜看了眼屏幕,夸道:“心灵手巧,很厉害。” 靳开羽也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却突然愣住。 屏幕里,她们看不出距离,她们现在的姿势,很像她从背后拥住了渠秋霜,她只需要稍稍一低头,甚至可以吻到渠秋霜的发顶。 她发间的清香,颊边的绒毛,颈侧的青筋,这些方才忽略掉的细节突然放大,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神经中枢,印在她的脑海中。 靳开羽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她连忙偷眼瞥渠秋霜,却发现她好像一无所觉,靳开羽紧绷的手一松。 她声音轻快地嗯了声,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机。 饭后,她和渠秋霜一起坐在这个熟悉的客厅里,陈设依旧,靳开羽无端生了些不舍。 渠秋霜瞥过她惆怅的神情,又出神了片刻。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海大的趣事,靳开羽同她确定好搬家的时间。 她本以为要等半个月,没料到渠秋霜竟然只是短暂沉思,便定在了下周三,也就是大后天。 晚上还有一个电话会,靳开羽不便再多留,确定好以后就同她告别了。 靳开羽走后,渠秋霜漫步走到书房,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份文件,文件的中间赫然写着“婚前协议补充说明”八个黑体的大字。 渠秋霜没有看这份文件的内容,不给自己任何犹豫的机会,匆匆将文件塞进碎纸机里。 她倚着书桌,在隆隆的机器运作声里,极轻地叹了口气。 掌心濡湿的触感好像还残存着,想起方才那被她打断的半截话,渠秋霜略略思忖了一番,是想说要搬出去? 她掏出手机,给苏盈星发了个定位:【这个地方附近有置过产么?】 苏盈星半天才回了个电话过来,背景噪杂,浓重的金属乐声依旧挡不住她略带嘲讽的口吻:“这么快就办妥了?啧,赵家人是真不待见你。昨晚才让律师联系他们,这才过了多久,就要把你赶出门?” 渠秋霜面色不变:“我给你发的信息你看了吗?” 苏盈星低低说了句等会儿陪你,才声音慵懒回她:“看了,怎么要搬到这种地方?” 渠秋霜对于苏盈星热闹的私生活没有半点兴趣,撩起半截垂到肩头的头发:“以备不时之需而已。”也可能用不着。 毕竟她,一向很妥帖。 11、第 11 章 靳开羽驱车回家,气温低,中午出门仓促,厨房里还乱成一团。 红烧小排在锅里凝成了块儿,她犯难地看了一会儿,还是摒除了心里对于浪费食物的难受,全部处理掉了。 目前这套房子有两间卧室,靳开羽没有自作主张,她把两个房间全方位拍了一遍,发给渠秋霜,让她挑选。 靳开羽边发照片边畅想,她其实也没有骗渠秋霜,靳开颜实在太忙碌了,根本没有时间陪她。 这个年纪的朋友也只能偶尔约一下,派对动物很多,靳开羽不喜欢吵吵闹闹的,极少参与。 如果渠秋霜搬来了,那以后就有人和她一起吃饭,尝她做的菜,然后,还可以一起看电影和纪录片。 渠秋霜肯定会很乐意跟她一起。 她越想对以后的“合租”生活就越加期待了。 渠秋霜可能正在看手机,马上就回复了:【你决定就好,小羽怎样安排我都喜欢。】 靳开羽指尖顿了顿,略停在了最后两个字上,摩挲了片刻,她唇角弧度放大:【好,那我就直接再订新家具啦】 之后两天和渠秋霜断断续续地交流卧室里的家具的更换,靳开羽从这些日常的行为里也感受到了莫大的乐趣,她以前从来没有关注过这方面的事物,这次竟然难得萌发了购物欲。 助理于笙也只觉得她现在的要求有些失常,但最近沉迷磕cp,并没过多在老板的情绪上投注精力。 周二晚,靳开羽坐在餐桌边,一边吃小馄饨,一边一本正经和靳开颜请了假。 靳开颜听她说完请假原由,险些呛到:“什么?你要和她住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靳开羽对她这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很不满:“我们只是合租而已。” 靳开颜头疼:“我们家是没有别的房子了吗?” 靳开羽慢吞吞地抬眸看她一眼,声音小了点:“可是我想有人和我一起住。” 靳开颜听她这样一说,突然沉默。 父母离世的时候,靳开颜还没成年,要接手靳氏的生意,还要忙着完成自己的大学学业,留给靳开羽的时间并没有那么多,靳开羽当时刚上幼儿园,每天只有阿姨照料。 虽然靳开羽正常成长了,但靳开颜认为这是因为她本来就很乖。 婴儿时期的靳开羽就不太哭闹,学东西快。从小到大的校园生活,也很让人省心,成绩向来好,甚至连叛逆期都不存在。 但她的童年确实是比较孤独的,这也养成了她相对于旁人不太爱社交的性格,她大学的时候能够和赵愁澄成为好朋友这件事,一度令靳开颜十分吃惊。 靳开颜透过摄像头看她,她说完这句话以后,就低下了头,仿佛自己说错了什么一样。 靳开颜莫名又想起她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和班上欺负人的小男生打架,靳开颜匆匆去学校处理完。当天外地有个很着急的项目,她要出差,来不及安抚靳开羽的情绪。 临走前,靳开羽拉着她的袖子,小心翼翼问她,能不能下次回来留一些时间陪她看一集动画片。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只不过那时是自认犯了错,这次可能也是认为说话失了分寸。 那集动画片自然是没有看成。靳开颜想到这里,心蓦地一疼,她顿了顿,说:“那也可以,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吃一顿饭好吗?我要见见她。” 她松口不劝阻,靳开羽却没有马上答应:“我要问问师母愿不愿意。” 靳开颜:“……” 行。靳开颜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挂了视频。 靳开羽明白靳开颜的意思,毕竟师母是个性取向为女的已婚女性,但靳开羽不想考虑那么多。 她只知道,和师母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很开心,很放松,时间流淌得很快,她现在想要经常性地拥有这样的时光,不可以吗?就允许她小小地贪心一回。 *** 周三上午,难得的晴好天气,万物葱茏,路旁的树抽了新绿,各种靳开羽叫不出名字的花站上枝头。 靳开羽和搬家公司一同到达那座即将属于赵家的宅子。 院门大开,整个院子的景致一览无余。左边是绿植花草,右边被那株巨大的梨树占据。靳开羽一眼就看到渠秋霜正坐在那株梨树下,阳光透过叶间稀疏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几朵盛放的花影。 听到动静,她转头看向靳开羽,随即脸上便露出一抹柔和的笑,花影绽开。 靳开羽同她目光相对,也情不自禁唇角挽起,快步向她奔去,五六米的距离倏忽便到。 她走过来的时候,风衣扬起,衣袖摆动间,香水后调绵长的粉花香也跟着扑到渠秋霜怀里,渠秋霜侧眸看她,无奈摇头:“冒冒失失的。” 明明是嗔怪,靳开羽却像被夸奖了一样,心脏在她略带笑意的声音里翻了个跟头,只觉得醺醺然。 渠秋霜对面还有一把藤椅,靳开羽走过去,却没坐下,反倒拉过那把藤椅,拎到渠秋霜身旁,并排放着,才端端正正坐好。 渠秋霜旁观完她这一番动作,又是一副无奈失语的神情。 靳开羽支着下巴看着她,突然发现她好像总是对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个表情的意味也很明显:不赞同,但可以。 靳开羽想到这一点,体会到其中的纵容,莫名地心脏又翻了一个跟头。 靳开羽唇角的笑意像是今日大甩卖,买一送一一般,渠秋霜侧身帮她撷下肩上一片飘落的花瓣,明知故问:“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她的手还停留在自己肩侧,手指削长,一点光斑点在指尖,仿佛透明,靳开羽看了两眼,错眼转向她身上,依旧是止不住的笑:“您不知道吗?” 渠秋霜睨她一眼,悠悠笑道:“我不知道。” 靳开羽不可置信,瞪大双眼:“您怎么能不知道呢?” 渠秋霜依旧含笑摇头:“我应该知道吗?” “难道今天搬家只有我一个人这么高兴?”靳开羽小声嘀咕,幽怨道。 渠秋霜终于笑出声,声音泠然,似清泉流泻。 靳开羽耳朵酥酥麻麻的,头凑近,也终于看清她眼底的促狭。 她偏头,不去看那双微弯的笑眼,可愉悦似乎会传染,靳开羽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人因为自己开怀是这样让人心脏起伏。她再忍不住,一把抓住她的手。 渠秋霜止了笑,任由两人十指交扣,视线划过她滚动的喉咙,秀眉极轻地扬了扬。 靳开羽偏头,不敢再看她,转移注意力做监工。 那边工人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竟然已经将大件物品搬运完毕。 她昨天已提前差人来帮忙收拾过,知道渠秋霜要带走的东西不多,但此时见到不多的意思,也不免惊讶到。 除了渠秋霜的个人衣物,以及她习惯使用的乐器,几乎没有其他。 无论是那些赵愁澄所爱的特殊工艺制品亦或是价值连城的珍贵文物,她一样都没有带走。 而婚前财产绝不包括那些她和赵愁澄一同参与拍卖会买到的藏品。 大学老师的工资并不高,至于她的家人,依照那天她见过的一次通话来看,肯定不会在经济上给渠秋霜很大支持。 而她此时竟然很是云淡风轻地全部放弃。 靳开羽不想过多揣测,可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冒出想法,毫无留恋是想要割舍吗? 她收回目光,默默握紧了渠秋霜的手,无论如何,她会一直都在。 正这样想着,突然暗香浮动,柔软贴近肩旁。 靳开羽侧头一看,渠秋霜倾了半边身子过来,指尖伸出,拂向她脸侧,停在她唇畔。 袖口擦过靳开羽脸侧,绸面的触感冰凉,将暖香渲成冷香。 靳开羽当即屏息,方才歇下的心跳又喧嚣起来,浑身僵硬,连问话都好像从唇间挤出来的:“怎么了?” “小羽,口红花了。” 渠秋霜仿佛没看到她所有异常,目光定格在她脸上,指腹翻转,一寸寸摩挲过她的嘴唇,似是在很尽心地为她抹匀口红。 靳开羽记得今天并没做什么,口红怎么会花…… 可唇边那只手让她没办法再思考,方才压抑的总动又涌了上来,喉间干渴更甚,空气都变得稀薄了。 难耐的窒息感充盈在神经末梢,靳开羽终于忍不住,微微启唇…… 12、第 12 章 可唇上的触感却突然抽离,是渠秋霜收回了她的手。 诱惑消失,靳开羽仿佛在过山车上坐了一轮,在冲到最高处的瞬间被按回原点,心脏也跟着悬空。 她像提线木偶,眼睛里湿漉漉的,满是惶惑不解,只呆呆看向渠秋霜。 渠秋霜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发顶,才缓缓向她张开手:“嗯,帮小羽抹匀了。” 那只手魔力依旧,黏着靳开羽的目光,食指和中指指尖沾了浅淡的红,上面好像能看清唇上的纹理。 就好像,自己,深吻过她的手指一样。 心情起起伏伏,脸上的热度不用伸手就能感知,羞窘可耻心事的答案,一抬头便会被出卖。 靳开羽只能埋头,装作整理衣物,西装裤宽阔的裤脚被她叠了好几个圈,翻来覆去,脸上的温度迟迟不下。 好在渠秋霜再没有热心帮忙。 *** 因着上午这件可耻的插曲,靳开羽第一次拒绝了刘阿姨的用餐邀请,拒绝的时候,她下意识去看渠秋霜的反应。 渠秋霜却只是轻飘飘看她一眼,随后便很快点头,连挽留都没有。 靳开羽有些丧气,可婉拒的话也是她自己说的。 她有气无力地抬手告别。 坐到车上,琴姐又看她脸上花花绿绿的,一边发动车一边奇怪:“今天第一次看你出来是这种表情,闹矛盾了?” 靳开羽虽然表情像极了瘪了的气球,听到这句还是瞪大双眼:“怎么可能?” 她很难想象谁和渠秋霜真的闹矛盾,丛云那种无理的人不算,反正她肯定不会的。 今天没去公司,还有很多事,靳开羽靠在后面看邮件,看了没两封,通知栏就来了消息,渠秋霜竟然给她发了语音! 她顿时手忙脚乱地找耳机。 很烦,某些东西越要用越找不到! 靳开羽没奈何,调了调音量,才小心翼翼点开,这是渠秋霜第一次给她发语音。 渠秋霜清泠的声音从扬声器里缓缓流泻:“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晚上见,小羽。” 尾音上扬,带着明显的笑意。 靳开羽点开,再听了一遍,唇角笑意扬起,方才的丧气一扫而空。 琴姐从后视镜里看她又高高兴兴的,越发摸不着头脑了。 下午,工人将渠秋霜的东西安放好,阿姨来摆放渠秋霜的衣物,靳开羽担心阿姨忙不过来,也跟着热心帮忙。 结果刚打开一个收纳包,她就愣住了,里面都是渠秋霜的贴身衣物,靳开羽连忙拉好拉链,腾地站起身就出门。 可刚走出衣帽间,靳开羽就反应过来,这阿姨来收拾是不是也不太合适? 靳开羽又折回去。 阿姨见她拎着这一大包衣物往外,也莫名其妙,但不好多问。 靳开羽注意到她奇异的眼神,急中生智,想了个说法:“这个拿错地方了。” “哦,那您拿走,可别再弄错,这搅和到一起待会儿弄乱了就来不及做卫生了。”阿姨说完就继续忙自己的事。 忙了一会儿,注意到自己这边箱子上的花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收纳的用具,不是一套的吗? 靳开羽鬼鬼祟祟地将那过分私人的衣物拎到自己的衣帽间,放下的时候,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甩甩头,不想再想这种尴尬的问题。 可今天上午那一幕突然闯进脑海里,她想了半天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当时有那种冲动。 这样的情况和谁说都很尴尬,靳开羽决定求助问答社区。 她端正坐在沙发上,打字:“一个人很想咬另一个人的手指,是什么原因?” 搜索结果很多,果然,这不是一个小众的问题,靳开羽心下稍安。 但大家的问题的语序好像和她的不同。 别人的问题是,暗恋的同性朋友咬我的手指是什么意思? 靳开羽点开最高赞: 【我和我女朋友暧昧时期我就是这样勾。引她的,我是女的。】* 靳开羽:…… ?????暧昧?勾、引? 无稽之谈!!! *** 傍晚,靳开羽表示,她订好了餐厅,要庆祝一下“合租第一天”。 渠秋霜婉拒,说有事要忙。 靳开羽不应,边按电梯,边继续发消息骚扰:【有事下次再忙,今天可是很重要。】 她发的时候,脑子里闪过渠秋霜那副惯常的无奈的表情。 电梯快速下沉,靳开羽的心情却在上升。 可是没有等到那句无奈的好吧。 渠秋霜又发了第二条语音。 电梯停靠,靳开羽到了停车场,地下空旷,她点开语音条。 虽然还是婉拒的话,但整个空旷的停车场瞬间被填满,因为,渠秋霜说:“来日方长。” 很美好的四个字,连带着靳开羽心情美妙,不再纠缠。 靳开羽给渠秋霜回了一个小猫戴墨镜的酷炫表情,才转头向应芍发送邀请。 应芍是她的高中同学,后来也去了同一所大学,是靳开羽社交圈里联系比较多的人。 这次回来,应芍找过她几次,说班上的同学要为她接风洗尘,但靳开羽没有心情,于是都拒绝了。 那个预约制的餐厅,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去会很浪费食物。 其实没有抱希望,临时约人很难约到,但出乎意料的是,应芍几乎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靳开羽内心舒了一口气,今天是十分完美的一天,运气也很好。 车开出地库的时候,夕阳映入眼眸,彩云漫天,落日熔金,一切都变得很慢。 车载广播里歌声温柔,靳开羽放下一半车窗,晚风溜进来,将歌声送到远方。 预约的餐厅环境优雅,凿石引泉,靳开羽跟着服务员到包厢,应芍竟然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应芍人如其名,长了一副很显小的长相,像羞涩未放的芍药,见她来,脸上露出一个含蓄的笑。 靳开羽挂好外衣,坐到她对面:“怎么来这么早?” 应芍每次见她,总给人一种她在尴尬的感觉,多说一句话都好像是被逼迫。 但一回到网上,又像换了个人格,变得很热情。靳开羽不理解,明明认识好多年,怎么跟网友一样。 这次也是,她脸上还是挂着笑容,但说话慢吞吞:“就,没什么事情,就提早过来了。” 靳开羽看了眼她明显修饰过的妆容,对这个说法表示怀疑。 她翻了翻菜单,勾了套餐,又递给她。 应芍接过,却没有翻开,迟疑一会儿问她:“靳开羽,你以后还出去做那些项目吗?” “不去了。”靳开羽有些饿了,敲了敲桌子,催促,“你快点看菜单,看完我们再说话。” 应芍听到前半句下意识抬头,眼眸一亮,随即赧然:“哦哦,我马上就好。” 服务员取走菜单,包厢里又安静下来。 靳开羽见她面色踌躇,只好主动问:“你想说什么?” 应芍脸上闪过纠结,像下了很大决心:“你下下个周末有没有时间?西岸有一个艺术展。” 靳开羽微诧:“我们两个人吗?” 她以为应芍这样的社恐不会想和人单独相处。 应芍点头。 靳开羽考虑了一下日程,没有头绪,谁知道靳开颜或者渠秋霜有什么事呢。 “我不知道安排,要到时候再看,你如果着急的话可以先约别人。” 即便这样,应芍还是笑了:“好吧,那我们到时候定。” 说毕,应芍又低下头:“希望你有空,我猜你会喜欢。” 靳开羽不太相信:“你先把艺术展的内容发给我看看。” 点单的食物上好,外形精美,一看就让人胃口大开。 靳开羽等服务员摆到桌上,便打开手机,全景,特写,全部拍了一遍。 她找角度的姿势很认真,应芍静悄悄用余光看了好几眼,直到看到她打开聊天框,应芍脸色一白。 她默了默,握着勺子,咬唇问靳开羽:“我记得你以前吃饭不喜欢拍照,这是要给人推荐吗?” 靳开羽发照片的手一顿,思索了片刻,说:“给我室友看一下,这家店的菜很漂亮。” 应芍脸色并没有转好:“你搬家了吗?和人合租了?” 靳开羽暂时没有分享自己的愉悦的想法,只简短回应前半截:“没有。” *** 那边,渠秋霜正在和苏盈星谈公司的事情,她在苏盈星的公司占有一定的股权,虽然基本甩手不管,但偶尔还是会参与一些决策。 手机震了,她低头一看,瞬间十几条未读,微笑点开。 手指在屏幕上划过,看到中间某张图,她蹙眉,两指并拢,放大,注意到照片上方浅粉色的美甲,渠秋霜笑容倏然变淡。 见她拿起手机,苏盈星直觉有八卦,迅速站起来,看她翻照片看得光明正大,注意到她神情,猜测:“那个学生?” “嗯。” 苏盈星没料到一猜即中,笑开了花,凑得更近。 渠秋霜懒得理会她,瞥过对话框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也点开输入法,但并不打字,只轻敲了几下,确定对面能看到状态后,随即熄了屏。 苏盈星在一旁看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想明白,不由啧啧称奇:“这种幼稚的手段你也用?” 渠秋霜淡淡看她一眼:“你懂什么?” 苏盈星笑得更厉害,说话都有些阴阳怪气:“对对对,我不懂,渠老师天赋异禀,无师自通。” 渠秋霜仍旧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苏盈星不由得同情起了那个不知名的学生。 她不由感慨:“同样的招数真是屡试不爽啊。”这是说的故意让律师通知赵家人收回房子,甚至不用再多提,那个学生就主动提出同居。 当初赵愁澄也是如此。 渠秋霜从母姓,生父姓林,林家资金链突然断了,苏盈星趁乱提及如果联姻可帮助他们解决麻烦,渠秋霜当时也是求助赵愁澄,赵愁澄很干脆便说和她结婚,资金问题由赵家解决。 当然麻烦是假,想要结婚是真。 渠秋霜默了默,半晌才怅然道:“不过是都很心软罢了。” 但想起有人,才说今天很重要,转头就约了其他人。渠秋霜脸上那种怅然转瞬即逝。 13、第 13 章 靳开羽发完图,盯着对话框,等了三分钟,可对话框上最后一条消息还是来自自己。 刚才上面明明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为什么不理她? 靳开羽愉悦的心情受到影响,她拿起刀叉,移过前菜:“好了,吃饭吧。冷了口感会变差。” 应芍还想再问,但看到靳开羽沉静的表情,只好作罢。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靳开羽的沮丧肉眼可见。 应芍一度以为自己问多了,瞧了瞧靳开羽的脸色,小心道:“抱歉,我不是故意问的,就是很惊讶。” 靳开羽一怔,连忙摆手:“和你没有关系。” 可她这句话并没有令应芍放松下来,应芍愣了愣,慢慢低下头,说:“我去趟洗手间。” 今天的应芍各种反常,靳开羽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去吧,我刚好可以吃这个甜点。” 饭后甜点很漂亮,是绿野春山的形状,靳开羽挖了两勺,奶油绵密,很香,但并不过分的甜。 靳开羽回味了一会儿,看了眼毫无动静的手机,最终还是屈服,算了,她比较大度。 她按铃喊来服务员:“这个甜点麻烦帮我打包。” *** 工作日,回程堵车,难免迟了些,到家时已经八点钟。 靳开羽拎着甜点下了车,刚走了两步就顿住,渠秋霜和一个长得很妩媚的女人正站在电梯口说话。 腿就像不听使唤一样,有自己的想法,但是走太快会弄坏甜点,靳开羽只好放慢步子。 方才吃饭时的不愉快顿时烟消云散,可能就是太忙了没有时间吧。 靳开羽走到她身旁,喊她一声,扬唇:“怎么在这里说话?不上去吗?” 又是一副笑得不要钱的样子,渠秋霜抬手按了电梯,没有回她,转头朝苏盈星:“你还不走?” 苏盈星上次没看清靳开羽的脸,这次见到真人,也难免感叹了一番。 典型的浓颜系美人,五官立体,不笑时应该是冷清疏离的,很有高级感。 一旦笑起来,比如此时此刻,黑亮的瞳仁里流泻出明显的笑意,眉眼弯弯,脸部线条又很柔和,这样的笑容甚至可以说是甜美。实在太反差了。 苏盈星看着那张灿烂的笑颜,显然心情完全没有被渠秋霜的那番操作影响。 没忍住又闷笑出声,看来有些人自以为聪明的手段抵不过天然呆啊。 苏盈星笑吟吟道:“刚见到这么好看的妹妹,不介绍一下,就赶我走?” 而后,向靳开羽自报家门:“你好,我是…呃…秋霜的朋友,叫苏盈星。怎么称呼?” 靳开羽早就在渠秋霜不理她反而跟这个人说话时,就盯住她了,听她说话,油油的。 靳开羽皱了眉,不情不愿伸出手:“你好,我叫靳开羽,是……” 本来想仿照她的格式,但靳开羽突然词穷。在她的朋友面前,显然说室友也很奇怪,但是,她们除了这个以外,还能是什么关系呢? 苏盈星见她这个犹豫的样子,更好笑了,没计较,同她虚虚握了握手,掏出手机:“加个好友?以后一起出来玩。” 靳开羽眉头皱得更紧,她侧头去看渠秋霜反应,颇有些无所适从。 她的抵触明显,下意识的目光也很有意思,苏盈星不由生出了情真意切的同情。 不管渠秋霜是什么想法,她不认为渠秋霜就这样不喜欢赵愁澄了,她收了调笑,语气认真起来:“你以后有什么关于秋霜的事想知道,可以问我。” “好吧。”靳开羽将手里拎的东西挪到一起,摸出手机,扫了码。 渠秋霜见她们你来我往,终于出声,略带不耐:“好了吗?” 靳开羽连忙点头。 苏盈星瞥过她不同素日的冷脸,也狡黠一笑:“好了好了,我就先走,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又朝靳开羽比了个飞吻:“小靳妹妹好好照顾我们秋霜哦~” 靳开羽:…… 渠秋霜不再看她们,率先进了电梯。 靳开羽这会儿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渠秋霜似乎不大高兴,她愣了愣,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换好鞋,靳开羽见渠秋霜抬步就要进房间,赶紧拉住她。 渠秋霜停步转身,声音微凉:“有什么事吗?” 靳开羽牵住她的手,将她拉到沙发上坐下。 “心情不好要吃点甜的。”靳开羽一边拆甜点盒一边煞有介事认真道。 她脸上笑容刺眼,渠秋霜看了眼,语气还是危险:“怎么买了两份?” “一份有坚果,另一份没有,这个坚果碎撒在上面很漂亮,还可以丰富口感,但是如果过敏的话您就不可以吃了。”靳开羽手上动作不停,心无旁骛。 渠秋霜:“你尝过吗?” “当然,我试过好吃才给您带。” 渠秋霜微微侧目:“我没有看过这张照片。” 这么一说,靳开羽就想起来了,果然当时没看错,顿时委屈:“就知道你看过,为什么不理我?” 说着就有些碎碎念了:“晚餐都变得不好吃了。” 渠秋霜挑眉:“哦?我以为你和朋友吃饭很愉快,没有空再想起我。” “胡说,怎么会?”靳开羽对她这样理解简直无法理解,她想起自己当时的感受,声音也低了:“我一直都在想,如果是我们一起去该多好。” 渠秋霜无声叹气,可眉眼已然温和。她指尖微动,伸手捏了捏靳开羽微微鼓起的脸蛋。 靳开羽被她忽然的动作弄得一愣,可瞥见她噙着浅笑的温柔神情,胸口又顿时暖洋洋的,像飘在空中,她没忍住侧头蹭了蹭渠秋霜的指尖。 手上温软滑腻,渠秋霜又摸了摸,才收回手:“我们下次一起去。” 靳开羽眉开眼笑,连忙挖起顶部,递到渠秋霜唇边:“您快试试!” 渠秋霜就着她的手尝过,点头:“嗯,是很不错。” 她的赞同也很令人开心,靳开羽瞬间得意:“是吧,我就说您肯定喜欢,还很漂亮。” 渠秋霜从她手中取过刀叉,挖了一块,也递到她嘴边:“你也试试,既然刚才晚餐变得不好吃,现在看看味道会不会更好。” 靳开羽绽开的笑突然凝固,她垂眼看了看叉子,上面还沾着渠秋霜唇边的口红。 可对着渠秋霜平静又略含期待的目光,她无法提醒,只好吃下,只是那一片口红,让她想起早上渠秋霜指尖的微红。 她喉咙滚了滚,终究还是努力只轻轻抿了一小口。 渠秋霜却好像很疑惑,看了眼叉子:“小羽,你说你很喜欢,是在骗我吗?” 靳开羽语塞:“没,没有啊。” 渠秋霜还是那副怀疑的神情,又挖了一勺,还是那根叉子,靳开羽没有办法,视死如归地吃了个干净。 舌尖好像过分敏锐,她从绵密的奶油里,似乎真的品到了那丝脂粉香。 渠秋霜满意微笑:“嗯,真乖。” 靳开羽别过脸,看客厅的绿植,不敢看她唇角。 渠秋霜摆手,起身:“我去洗澡,今天也谢谢小羽,心情不好是很需要吃甜的。” 靳开羽轻嗯了声,捏了捏耳垂,听到耳边衣料摩挲,和缓的脚步声响起,才转头。 她缓了缓,突然意识到,渠秋霜刚才说什么?洗澡…… 她的贴身衣物,还在自己的衣帽间!但她现在要说自己把她的贴身衣物放在自己那里吗?什么理由呢?也太猥琐了吧。 靳开羽顾不得数,自己今天到底经历了多少窘迫瞬间。 她腾地站起来,又迅速坐下,几乎想要尖声长啸了,天呐。 靳开羽冷静了一会儿,才想好,起身走到吧台边,装作在喝东西的模样,可眼底十分紧张地注意着渠秋霜的门口。 果然,那边门锁轻转,渠秋霜身上换成了一件雾霾蓝的睡裙,头发也松垮披在肩上,标准的浴前打扮。 绸面睡裙很贴身,玉白的颈,瘦削的肩,纤细的腰,勾勒出窈窕玲珑的曲线。 靳开羽缓缓低头,她终于后知后觉想起了靳开颜的顾虑,确实,取向为女,同居并不是很方便。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靳开羽努力挤出微笑,目光定格在她柔和倦懒的脸上:“怎么啦?” 渠秋霜瞥过她近乎僵硬的笑容,声音平静:“小羽,房间里没有我的换洗衣物,你有新的内衣吗?” 她竟然没有问缘由,靳开羽松了口气,揉了揉脸,连忙点头:“我去帮您拿。” 渠秋霜顿了顿,也点头。 靳开羽飞快地回到自己房间,从衣柜里捞出一套自己没穿过的,匆匆递给渠秋霜。 渠秋霜拿过,略略看了眼,将成套的衣物递了一半送还过去:“这个用不着,小了一个码。” 14、第 14 章 靳开羽几乎忘了自己当时是如何安放自己的眼睛,等她呆滞地接过,自己也洗去一身凌乱心绪,躺到床上以后,才发觉今天一天是如何漫长。 今天,关于渠秋霜的个人报告更加丰富了。 坚果过敏,不爱吃特别甜的东西,可能会因为她和朋友吃饭忘掉她而不高兴,以及,靳开羽掀被看了眼自己的胸前。 她若无其事地给阿姨发了信息,轻描淡写交待了要将那些私人衣物搬回去,但不要整理。 一墙之隔,有另一个呼吸,本能不去探究自己的心情起伏究竟为何,她慢慢闭上眼,任由自己陷入软绵的云里,沉入梦乡。 **** 靳开颜自从决定将她按在公司以后,便毫不留情地将繁杂事务抛来,昨天请假一天很奢侈。 清晨,靳开羽天不亮就起身,现在不是独居,渠秋霜虽然正常行动,靳开羽始终记得她还在生病,动作都收了声音,蹑手蹑脚。 比起以前没有那样自由了,但心里始终有种安定感,像是被放在了某种安心的所在。 她一边刷牙一边突然觉得渠秋霜确实很不会照顾自己。 靳开羽在去公司的路上又给刘阿姨发了消息,让她瞧着时间去给渠秋霜做饭,顺便继续做点滋补的东西,刘阿姨现在住在了另一栋楼,过来也很方便。 这个房子其实一点也不好,没有院子,靳开羽侧头看了眼车窗外晕染的彤云。 今天毫无疑问又是一个大晴天,现在春光正好,整个城市被花朵包围,树木蓊郁,绿意森森,如果不到处走走很浪费。 到了公司,靳开羽随便在楼下早餐店解决了自己的饮食问题。 一早就来开会,靳开羽简直头都大了,十点的时候,她尝试着给渠秋霜发了一条消息,没一会儿就有了回应。 靳开羽手指飞点,发了一连串小熊转圈表情包,才问她:“昨晚睡得好吗?” 渠秋霜:【好极了。】 靳开羽又噼里啪啦打字:【我家里还有一个阿姨,她会很多种早餐做法,可以换换口味】 她发完还很贴心提醒:【记得不要和刘阿姨说,避免她争风吃醋】 靳开羽打完字才发现,台上汇报的运营总监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 她微微疑惑:“看我干嘛?你们的预算里,服装这项拿下去再算一遍,剩下的接着说啊!” 坐在一旁的助理于笙仰头看天,她亲爱的老板对自己的表情管理显然并不到位,原谅一下大家的八卦之心吧。 午餐时间,靳开羽再次发出邀请:【你说我们下次一起去那家餐厅,下次可不可以是今天?】 她发完戳了戳渠秋霜的头像,头像抖动,吐出一条消息:【你昨天才去过,再好吃的东西,连续吃两次难免会腻。】 靳开羽对此不是很赞同,她的爱好都很持久,而且可以保证绝对不会腻烦。 但她听得出来这是不想,不过看在是为她着想的份上,靳开羽勉强接受。 【好吧。】 渠秋霜消息又接着过来:【我晚上有事,不能和你一起用晚餐。】 靳开羽顿时垮了脸;【又有事啊?】 渠秋霜坐在明亮的餐厅里,看着屏幕上的消息,指尖轻点,最终还是没有回复。 室内阿姨清理衣物的动静窸窣传来,她慢慢滑动勺子,岂止是食物呢?任何事物得到得太容易,太多,就会不珍惜。 即便不是这样,烟花再美,也只有一霎光景。 **** 因为渠秋霜有事,靳开羽索性留在公司继续处理头天积压的事务,于笙对此表示惊叹,七点半时过来试探:“小靳总,今天不早点回家吗?” 靳开羽埋头看报表:“不。” 八点时,于笙端茶进来,继续试探:“小靳总,不早了。家里没人等你吗?” 靳开羽戴上防蓝光的眼镜,十分警惕:“不要试图打探我的私事。” 八点半,于笙再次进来,她还没开口,靳开羽就叹了口气:“你先走吧。不要再来问我啦。” 于笙嘿嘿一笑,给她比了个飞吻:“小靳总最好了。” 靳开羽皱眉:“你什么意思?靳董不好吗?” 于笙吐了吐舌头:“说你一句好话还要挑刺,很难讨好。” 十一点到家时,渠秋霜的房间里灯已经灭了。 靳开羽实在不知道她有没有休息,并不好打扰,她临时决定,明天要晚点去公司,把事情挪到晚上处理,这样可以共用早餐。 第二天一早,靳开羽由着自己怠惰地睡到了七点半。 她等了好一会儿,才从床上爬起来。 洗漱完毕后,靳开羽刚准备好早餐,听到渠秋霜的房间门打开,她连忙走过去。 可看清渠秋霜的模样,她脸上笑意一滞,渠秋霜今天穿了件浅色的风衣,拎了一个托特包,面容依旧素雅,但看得出施妆痕迹。 可是靳开羽记得她下周才开始上班。 她很努力地保持好表情,让自己不要显得过分沮丧:“您现在就要出去吗?”但声线还是绷直了。 渠秋霜声音平淡:“嗯,今天要办理一些手续。” 靳开羽顿了顿:“不吃早餐吗?” 渠秋霜低头看了眼表:“不了吧,来不及。” 靳开羽抿唇:“您去哪儿?我可以送您。” 她眼里的希冀太明显,渠秋霜头有些疼地按了按额头:“不用,你还要去工作。” “那好吧,再见。”靳开羽垂下头,为了保持积极,还特意加了语气词:“那忙完要记得吃哦。” 明明很不高兴,十分失落,可是硬生生摆出一副我没有伤心的模样,可惜她没有练习过。 渠秋霜眼睫微闪,指向餐桌上的三明治:“那是你做的吗?” 靳开羽才发现自己刚才连围裙都没有解,她连忙手脚慌乱撤下,讷讷点头。 渠秋霜轻轻叹口气,直觉昨天做好的打算突然没有了用武之地,但不能让她太忘形。 她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去帮我包起来,我在路上吃好吗?” 靳开羽顿时又感觉自己瘪了的心情被充满,但是她要提前打预防针:“如果觉得不好吃不要勉强哦。” “你再磨蹭我真的要没有时间了。”渠秋霜缓步到玄关。 靳开羽弯唇扬眉,信心十足:“不会,我动作十分迅速。” 渠秋霜乜她一眼,抬起手腕:“我还有三分钟。” 靳开羽得到纵容,尾巴翘起来,边弄边小声嘀咕:“什么手续那么着急,真讨厌。” 她将打包好的果蔬汁和三明治递到渠秋霜手里,见她要走,忙拉住她手指:“那后天有没有空?” “嗯?” 她没有一口拒绝,靳开羽语速加快介绍:“周日我们去公园野餐吧。我看了天气预报,周日天气会很好,气温也适宜,不冷不热,躺在草坪上会很舒服,有益心情,有益健康。” 她说完就仰头看着渠秋霜,目含期待。 “晚上再说。”渠秋霜不置可否。 靳开羽还想再提供论据。 渠秋霜伸手抵住她唇:“好了,我要走了。” 指尖一触即离,靳开羽瞬间习得闭口禅,她低头,渠秋霜还穿着拖鞋,自觉蹲下,拉开鞋柜,并且自作主张挑了一双裸色高跟鞋替她换上。 *** 靳开羽中午又悲伤得知渠秋霜晚归的消息,她终于放心地加班了。 如果渠秋霜无事在家,而她晚归,她会认为自己错过很多,现在就心安理得地平衡。 最近整合预算,所有人都很忙,整个总裁办灯火通明,靳开羽让于笙订了晚餐。 加班令人不悦,但有老板陪着,还有高级餐厅的加班餐,勉强令人心里安慰,办公室气氛活跃。 靳开羽去茶水间打咖啡的时候,分外淡然地接过几声热烈的“小靳我爱你”,转身回头继续工作,投身案牍之中。 文件读到一半,靳开颜又给她打电话,发来一个拍卖名录,问她有什么想要的。 靳开羽以往看都不看,这次拨冗认真阅读了一番,最终挑中了一个碧绿的玉镯。 靳开颜扯唇:“这不是你这个年纪的人戴的吧。” 靳开羽:“我现在喜欢风格成熟一点的东西。” 靳开颜冷哼一声:“前几天琴姐说你从我的首饰盒里顺走一副耳钉,那也是你喜欢的成熟风格?” 靳开羽嗯嗯点头。 靳开颜还想再借题发挥。 靳开羽不乐意了:“我每天这样加班,你支付一点劳务费怎么了?” 靳开颜冷笑:“你的加班费未免太贵了一些。” 靳开羽撇嘴:“嫌贵你就另请高明。” “你这都是想送给她的,人家送你什么了?就只有晚辈孝敬长辈?”靳开颜懒得跟她斗嘴,转了个话锋。 靳开羽身体后仰,窝在办公椅上,对她这句话很不以为然,说道:“送她礼物又不是为了她送我什么东西,她喜欢这些我就很开心了呀,说到底还是为了我自己高兴嘛。” 她说得认真,靳开颜实在没眼看,开始头疼。 靳开羽这张脸一点藏不住心情,靳开颜忽然在想,那个女人看到自己妹妹这副样子每天是什么心理活动。 靳开羽又同她说了几句白天听到的八卦,根据她无意中的观察,办公室里谁暗恋谁。 靳开颜缓缓闭上眼,深深费解,这个时候又显出观察力了,想说你不然照照镜子呢? 她额角跳了跳,语气严肃很多,旧话重提:“我半个月以后回来,你安排我和她见一面。” 靳开羽这次倒是没有打岔,她漫不经心地说:“到时候再找机会吧。” 15、第 15 章 渠秋霜早上出门,自然是没有什么手续要办,虽然确实有日程,但是并没有那么急。 下到停车场,苏盈星坐在车里等她,她弯身上车,司机发动汽车。 苏盈星瞟了眼她手里拎的东西,笑道:“爱心早餐啊?” 渠秋霜也看了眼自己手里的东西,她轻叹了口气,眼前又浮现靳开羽闷闷不乐的样子,揉了揉太阳穴。 苏盈星见她没有动作,伸手:“你不想吃可以给我,我还没吃早饭。刚好,让我品尝一下我们小靳妹妹的爱心。” 渠秋霜躲开她的手,轻飘飘看她一眼,语气危险:“弄清楚,谁是你妹妹?” 苏盈星上次听她用这种语气说话已经忘了是什么时候了,她抱着手臂,饶有趣味:“什么进展了?” 渠秋霜没有答话,掀开包装盒,里面躺着一个牛油果滑蛋虾仁三明治,很漂亮,靳开羽还忙里抽空切了小块,方便拿。 她拿起刀叉叉起一块送进嘴里,挑了挑眉,品尝完毕,她合上盖子,没有再吃。 苏盈星见她浅尝辄止,疑道:“卖相很不错啊,难道不好吃吗?” 渠秋霜侧头看窗外,岂是不好吃,好吃得过头了。但是赵愁澄不会做饭,也没有细心到把三明治都切成小块。 车一路行了半小时,停在一家疗养院门口。 下了车,苏盈星一向轻松的神情也收了起来,感慨道:“半个月没来了啊。渠妈妈可能想我们了。” 渠秋霜默默点了点头。 渠妈妈说的渠秋霜的妈妈渠清河,渠清河年轻的时候谈恋爱,两人分手后,她才发现自己怀了孕。 渠清河当时已经做好了不婚的准备,但想有个孩子,于是毅然决定将渠秋霜生了下来,过了一些时日,经济状况好转,又从孤儿院领养了苏盈星。 渠秋霜五岁那年,渠清河出了一场车祸,伤到了脑神经,自此以后,现出阿尔兹海默症的症状,就一直在疗养院里待着。 后来,渠秋霜迫于无奈回了生父家里,幸运的是苏盈星找到了亲生父母。 渠清河待在疗养院时日越久,越不能接受改换环境,因此这么多年都是在这里待着的。 两人被护士领进病房的时候,渠清河正在织围巾,虽然已经年过六十,但精神还是好的,眼睛清亮,能看得出年轻时的美貌。 她旁边还放着两条已经织好的,一条红色,一条米白色,这条正在织的是蓝色。 渠秋霜看了眼就明白了,红色的是织给苏盈星的,米白色的那条属于自己,蓝色的则是……给赵愁澄织的。 渠清河见她们进来,放下钩针,转头问护士:“怎么今天家里又来客人了?” 护士也不知道怎么说,她记忆时好时坏。 渠秋霜神色一黯,坐到她旁边,轻声道:“妈妈,是我,我是秋霜。” 苏盈星也坐到另一边,跟着重复了一遍。 渠清河眼里闪过迷茫,过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地重复了一遍:“你是秋霜,你是小星。” 她说完又在病房里四处找了一圈,问渠秋霜:“橙橙呢?这次怎么没有看到她?” 渠秋霜闭了闭眼,神色更黯。 作为一个非婚生女,渠秋霜在林家的处境并不好。由于坚持要保持姓氏,就更不讨人喜欢了,连见渠清河的自由都没有。 后来小赵愁澄偶然看到她哭,知道了这件事,于是总想办法带她来,因此渠清河对她们的记忆几乎差不多。 她握紧了渠清河的手,勉强笑道:“赵愁澄她有事,说过阵子再来看您。” 苏盈星也连忙打岔,笑着扑到她怀里撒娇:“渠妈妈,您就惦记着别人,不喜欢我了?” 渠清河见她吃醋,也揽她进怀里,慈爱地笑了笑:“哪里,我就是问一问。” **** 加班结束,靳开羽回到家时,屋子里依旧一片漆黑,靳开羽说不清楚,松了一口气又感觉略沮丧。 松了口气是因为,她可以第一眼就见到渠秋霜啦,没有因为今天的公务浪费一丁点时间。 略沮丧自然是因为现在她竟然还没有到家。 靳开羽匆匆去洗完澡,吹完头发,套了件绿色的毛茸茸的睡衣,就窝在客厅的沙发里等。 她看了眼时间,现在十点,挑了自己的想看的影片库的第十部出来播放。 是一部法国片,节奏缓慢,音乐也很催眠,片子看到一半,靳开羽昏昏入睡之际,门口处倏然传来动静。 她揉了揉眼睛,给影片按了暂停,反手遥控开了灯。 渠秋霜正站在玄关的阴影处,柔美的脸颊上是挥之不去的倦意。 靳开羽蹬好拖鞋迎了上去,接过她手里的包:“累了吗?” 渠秋霜无力地嗯了声,手无力地搭到她肩上,刚好摸到一手毛,触感温软。 靳开羽和她一起走到客厅,渠秋霜看了眼暂停的影片屏幕,默了默,又摸了摸靳开羽的肩膀:“一直在等我吗?” 她声音有点哑,靳开羽抓了抓头发,不想让她觉得有心理负担,于是摇头:“没有啦,我很喜欢这个电影呢,客厅的幕布大一点。” 渠秋霜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把沉重的身体扔进沙发里。 靳开羽坐到她旁边,瞥见她紧皱的眉心,还是压下不舍建议道:“要不要先洗澡啊?洗完澡身体会轻松一点。” 渠秋霜摇头,神思不属,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有指尖一下一下摸着靳开羽肩上的毛。 肩上传来极轻的痒意,靳开羽绷紧肩膀没有动,渠秋霜今天的状态和她回来的第一天很像。 疲倦又悲伤。 靳开羽低下头,她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很深重的无能为力,她好想学会能够令渠秋霜开心的办法,如果这个办法能够售卖的话,她愿意花超级高的价格来购买。 不过,她们应该熟悉了很多吧?那天不能给的拥抱今天是不是可以? 靳开羽想了想,胸口突然鼓起了一点勇气,她侧头看向渠秋霜,极认真地开口道:“师母,可不可以抱一抱我?” 渠秋霜一怔,扬眉微讶:“怎么啦?” 可能那种无能为力过于真实,靳开羽不必调动情绪,第一次演技良好,说:“今天我加班加得很烦,新的工作很难适应,需要一些安慰。” “您作为我的室友,有这个责任。”说着她张开了双臂。 渠秋霜失笑,无奈道:“好吧。” 靳开羽侧身过去,将她拢在自己怀里,一只手紧紧的环抱住她肩膀,另一只手箍在她纤细的腰上。 拥她入怀的瞬间,靳开羽也呆了一呆。 她垂下眼睫,心想,或许自己没有撒谎,明明是想要给她安慰,可是为什么抱着她的时候,会感觉全世界都在自己的臂弯里呢? 渠秋霜也几乎忘记了上一次得到这样的拥抱是什么时候,柔软又温暖,好像能够宽容一切。 心底无声喟叹,渠秋霜埋头伏到她肩上。 良久,渠秋霜才轻缓推开她:“开心了吗?” 靳开羽瞧了眼她舒展的眉心,声音也跟着舒展起来:“开心了。” 她又恢复那种眉宇飞扬的姿态,渠秋霜唇角弯起,站起身来:“既然这样,那我去洗澡了。” 靳开羽连忙点头:“谢谢您。晚安!” 渠秋霜掠过她弯起的眼眸,轻轻一笑,突然转身。 下一秒,靳开羽的额顶得到了一个带着馨香的柔软的吻。 还有一句含着深深笑意的“晚安”。 靳开羽呆立原地,额顶发烫,如入云端。 好半晌,她才从那种微醺的状态里回过神,脚步虚浮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躺到床上,那个吻跟着飘到梦里,将梦也染成了月光的颜色。 16、第 16 章 终究还是耐不过靳开羽对周末野餐全方位的论据齐全的支持,渠秋霜勉强同意了她的请求。 周日,春盛之际的公园,阳光和煦,万物葱茏,草长莺飞,好在靳开羽做过功课,这里人流量不大。 靳开羽提前做好准备,让人帮忙占位置,下午,等她到的时候,绝佳风水宝地还在。 风水宝地临湖,迎面波光潋滟,垂柳依依,左边十米处还有一方梅林,残梅尚存,不舍离春去,一林粉白连绵,风景绝佳。 旁边有一棵高大的树,现在太阳实在很大,树荫可以方便渠秋霜休息。她在一旁有条不紊地扎帐篷,放置桌椅。 渠秋霜几次说要帮忙,均被她推了回去。 这种事她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搞定,而且可以很好完成,渠秋霜只需要稍稍等待一小会儿就可以。 好不容易一切准备完毕,她目光去寻渠秋霜,唇边笑容骤然僵住。 渠秋霜,正站在树荫下,身旁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三个陌生女孩。 其中一个粉头发的女孩离渠秋霜稍近,长相明媚,正在跟渠秋霜说什么,说话间颊侧梨涡隐约。 渠秋霜虽然没有一样笑着,但目光专注,听得很认真。 靳开羽抿了唇,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帆布鞋鞋面不干净了,裤腿沾灰,卫衣也皱了,略狼狈,她心里不愉快更甚。 抽出湿巾,三两下擦干净手,靳开羽快步走过去,正好听到那个女孩发出邀请:“你们可以和我们一起……” “不好意思,不可以。”靳开羽不等她说完直接打断,径自对渠秋霜说:“我弄好了,我们过去吧。” 说着就拉住渠秋霜的手。 她眉目沉凝,粉发女孩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渠秋霜,脸色尴尬,愣在原地。 旁边同伴看不下去,捅了捅她胳膊,她才如梦初醒般,忙不迭向渠秋霜道歉:“对不起,不知道你是她女朋友。刚才还找你要她联系方式,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声音抑扬顿挫,听得出真的很内疚。 渠秋霜唇角微勾,并不解释,偏头去看靳开羽。 靳开羽发现自己误会了,呆在原地,张了张唇,连忙松开渠秋霜,手脚无处安放,言语都变得不利索:“你…你说、什么?我…她…我们不是情侣。” 粉发女孩也头顶问号:“啊?” 她松了口气:“你们是姐妹?” 靳开羽摇头。 粉发女孩也疑惑,她顿了顿,试探道:“那你们是?” 渠秋霜依然含笑沉默,继续看向靳开羽。 靳开羽哽住,她突然有些茫然,她们的关系要怎样定义呢?和熟悉的人解释起来不困难,但是换到陌生人面前,就总感觉有那么一点点奇怪。 她憋了好一会儿,蹦出一句:“为什么要告诉你?” 粉发女孩:……好幼稚啊,但又有点可爱怎么办?她继续试探:“我们能加个v吗?” 靳开羽顿时警觉:“不能。” “别拒绝得这么干脆嘛。”粉发女孩还想尝试。 渠秋霜笑容微敛,睫羽轻闪,扶住靳开羽的肩膀:“我累了,小羽。” 靳开羽迅速回神:“那我们走吧。” 说毕她又朝粉发女孩挥手:“拜拜。” 而后便牵着渠秋霜往自己刚搭好的领地去。 粉发女孩看着她们的背影,不确定地问旁边的朋友:“真没有在谈吗?” 旁边两个女孩语重心长:“众所周知,还有一种状态,叫暧昧。” **** 湖水像一面浅碧的镜子,微风拂动,湖面碎金跳跃。 靳开羽心里还七上八下,方才的误会她很担心渠秋霜介意,但是又不知从哪里提起。只能借忙碌动作来掩饰,走来走去,一会儿倒酒,一会儿切水果。 渠秋霜坐在一旁看书,奈何有些人的影子一直转来转去,她放下书本,向她招手:“过来。” 靳开羽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就转了步子过去,站到她身旁。 渠秋霜掠过她额间细密的汗珠,拍拍她的腿:“低头。” 靳开羽弯腰俯身。香风拂来,洁白的手帕轻柔擦过她的额角,鼻尖,脸侧,手帕由于贴身带着的缘故,几乎被染上了渠秋霜身上的味道,靳开羽呼吸短暂停下。 她垂眸,渠秋霜眉毛轻蹙着,但目光很专注,她今天没有涂口红,唇色很自然,可能这两天确实休息得不错,不点而朱。 靳开羽闭上眼。等到柔软触感消失才睁开。 她抬步欲走,渠秋霜拿书脊敲了敲旁边的椅子:“不累吗?陪我坐一会儿。” 靳开羽一顿,可是她说“陪她坐一会儿”,靳开羽只好拖着步子,把自己放到旁边的躺椅里。 渠秋霜翻开书,并不看靳开羽:“刚才怎么不加那个女孩的联系方式?” 没料到她突然发问竟然是说这个,靳开羽放下心来:“啊?” 渠秋霜目光还在书页上:“我以为你会有兴趣。毕竟你走的时候还专程和她说再见。” 靳开羽讶异地看她一眼,不悦道:“我又不喜欢她。” 渠秋霜不太赞同:“你才刚和她打了照面,就说不喜欢,都没有熟悉怎么知道。” 靳开羽偏头,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这种不用熟悉的,没有可能的事情,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啊。” 渠秋霜幽幽叹口气:“大好春光,还是要和同龄人多接触啊。” 靳开羽眨了眨眼,想说我现在就很开心,和你在一起我超快乐,不用和别人接触,但想起刚才的误会。 她没有接这个话茬,拿过那块手帕,盖在头顶:“不听不听,我困了,要睡一会儿,您有事喊我哦。” 盖上手帕,靳开羽眼睛睁得大大的,眼前一片白茫茫,唯独嗅觉清晰,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尖都是浅淡花香,可就像饮鸩止渴,怎么都填不满。 人声,风声,绿涛荡漾的声音都在此刻变得恍惚,书页翻转声却仿佛贴在耳边,她一张一张数着,数到第十张,终于忍不住,掀了手帕。 动静大,手帕带出破风声,渠秋霜指尖又翻过一页:“不是要睡觉吗?” 靳开羽硬生生憋了一个呵欠:“我睡好啦。要吃水果吗?我刚才洗好的!” 渠秋霜:“暂时不想。” 靳开羽心里有些燥,她弯身端起杯中的白葡萄酒,一饮而尽。 冰凉的酒液划过喉咙,流进胃里,神经被刺激,痛感盖过燥意,那种闷堵感终于好了很多。 她挪了挪自己的椅子,拉进距离,头凑近:“在看什么?我也要看。” 渠秋霜看了眼她和自己肩上还保持着一点点空隙的下巴,略抬了肩膀,腾出一只手压了压她头顶。 于是靳开羽的头对她不设防,结结实实地靠到了她的肩上,靳开羽眼睛瞪大,一时愣住。 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她歪了歪颈侧,调整了姿势,几不可查地低了下头,鼻尖味道和方才一样,可带来的感觉完全不同。 靳开羽垂眼看书,书上写着: “当我拥你入怀,我便拥有了一切 沙子,时间,雨树 万物生机勃勃,我遂能生机勃勃”* 渠秋霜阅读速度快,轻轻扫了一眼便要翻过去,靳开羽连忙按住:“我还没有看完呢,再等一等我。” 渠秋霜眉间微动,任由她继续看着,目光转到悠悠湖面。 靳开羽认真读完一页诗,余音绕在舌尖,胸口饱胀,千言万语,启唇正欲评价。 余光偷眼看她,却见她侧脸寂静幽深,有些心不在焉。 靳开羽饱胀的情绪倏然停下,她眨了眨眼,凝过她玉白的颈,咫尺之距,却又感觉无比遥远。 似是感受到她的注视,渠秋霜收回视线,低眸问她:“怎么了?” 她神情无知无觉,靳开羽挪了挪下巴,退开一点,轻松笑道:“没怎么。” 阳光温柔的春日午后,靳开羽生机勃勃的心里却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场雨。 17、第 17 章 周一渠秋霜也开始上班,渠秋霜早上八点就有课,靳开羽正式上班的时间在九点钟。 刘阿姨一早就来了,边包馄饨边朝同样挤在厨房里的靳开羽抱怨:“自从搬来你这边,我就像没上这个班似的。” 靳开羽不理解:“这还不好,您白拿工资不干活,多少人的梦想。” 刘阿姨十分不屑,她是勤劳的劳动人民:“我可没这么大脸。” 靳开羽打开冰箱,正准备大展身手,上周五做的三明治渠秋霜没有给她反馈。 刘阿姨见她动作,赶紧拦住:“你可别忙活了。渠老师昨天交代过了,她就知道你又要表现。” 靳开羽对她这个用词很不满:“什么叫‘表现’?你不要借机乱用词。” “渠老师没这么说,但我瞧着你就是想抢我工作,你可歇着吧。她原话说你要上班又要准备早餐会很累,让我提早过来的。”刘阿姨边说边挥手。 靳开羽本来很不高兴,但一听到后半句,又瞬间屈服,勉强关上冰箱,步子轻快地出了厨房。 虽然她不怕累,但是渠秋霜在关心她。算了,今天交给刘阿姨表现吧。 刘阿姨今天做的虾仁小馄饨,放在餐桌上晾了一会儿,渠秋霜才从房间出来。 她今天穿搭不是平常的风格,一套休闲的西装,靳开羽头一次见她穿黑色的衣服,那种长相和气质带来的温和也稍稍冲淡了些。 有点冷淡的渠秋霜今天有种冷艳的美。 靳开羽视线匆匆流过她全身,克制地收回视线,顿了顿,朝她招手:“早上好!” “早上好。”渠秋霜坐到她旁边,看了眼桌面明显出自刘阿姨的手笔,淡淡评价道:“还算听话。” 刘阿姨听到,远远地喊:“什么听话。一大早就跟我挤在一起。” 靳开羽闻言,恶狠狠地瞪了瞪刘阿姨,怎么还要告状的。 渠秋霜扫她一眼,靳开羽收回威胁,立刻心虚转移话题:“我吃饭了,食不言寝不语。不许再说我。” 说完她迅速埋头,一副我很忙没空和你说话的神情。 渠秋霜舀起一颗馄饨,忽然道:“刘阿姨做的早餐果然好吃。” 果然,靳开羽连忙抬头,也顾不得会被批评,好胜心顿时起来了:“难道比我上周五做的要好吃很多吗?” “你不是上周五自己还说,觉得不好吃就不要勉强吗?”渠秋霜擦了擦唇角,不答反问。 “我就随便说一下。”靳开羽转了转眼珠,看了眼她小臂,慢吞吞收回伸到一半的手,转去捋自己的头发:“您得说清楚,更喜欢哪一个?” 渠秋霜微笑不语,将勺子里的馄饨送到唇边,仿佛是在用行动作答。 靳开羽大不悦,也愤愤吃了一颗,吃完又超经意拉踩:“香油放多了,有点腻的。” 拉踩的话没有获得赞同,渠秋霜依旧慢条斯理用餐。 靳开羽低下头,又吃了一口馄饨,这次非常认真地品鉴。但说实话,她在没有偏向的情况下,也没有办法武断下定义。 “可能上周放得太久了,我明天再试试,肯定让你刮目相看。” 她今晚可以看视频教程补习一遍,一定提升很大,下次她可以一举拉高平均分。 渠秋霜终于抬眸:“不用了,你好好休息。” 靳开羽神情凝固,泄气道:“好吧,那反正刘阿姨比较厉害,就让她来吧。” 渠秋霜搁了勺子,转头看她,眼波依旧柔和。 开始回答靳开羽方才的问题:“当然是更喜欢小羽,小羽更厉害,但是你不累吗?” 她支起下巴,悠悠感叹:“我也年轻过,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每天都睡不够啊。” 得到赞许,可靳开羽并不开心,她不喜欢这样说,她这样讲仿佛她们之间有不可逾越的距离一样。 她胸口酸涩,张了张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您现在也很年轻,不要说得好像和我是两代人。” “难道不是吗?”渠秋霜睨她一眼,把她的话轻慢地重复了一遍:“您现在也很年轻。” 在第一个字那里,陡然加重了语气强调。 靳开羽脸蓦地一红,酸涩变成窘迫:“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渠秋霜似笑非笑:“那你是什么意思?每天用敬语不是在提醒我吗?” 没想到原来回旋镖能扎到自己身上,靳开羽皱了皱鼻子:“那我以后不用了。” 渠秋霜又旧话重提:“昨天别人问我们是什么关系,你也说不出口。” 靳开羽这下是真的沉默了。 渠秋霜瞥过她几乎僵硬的神情,不经意地扬了扬手。 靳开羽几乎瞬时就将目光挪到了她的无名指上。 纤细的指端戴着一枚银色的素戒,上面有浅浅的纹样,似乎是霜花的纹路,靳开羽第一次注意到这枚戒指的存在,又认真看了几眼,才别开脸。 她是别人的妻子,即使那个“别人”已经不在了。 太混乱了,可是渠秋霜很明显不喜欢她用敬语,如果不是长辈和晚辈的关系,还能是什么关系呢?她不想要再有一个姐姐。 她吸了口气,忐忑地道歉:“对不起,那……我可以喊你秋霜吗?” 问题抛出,靳开羽浑身血液都凝住,她低下头,不敢看渠秋霜的反应,却还能感受到落到自己脸上的有如实质的目光。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靳开羽几乎感觉自己要窒息了,头顶传来渠秋霜和悦的笑声,回应很短,但依旧能听得出清晰的促狭,“随便你。” 僭越得到应允,靳开羽脑海中却突然浮现赵愁澄的笑容,心底喜悦和难堪焦煎,她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垂下眼。 渠秋霜挑了挑眉,掠过她犹自沉静的脸,唇边漫过浅笑,没再说话,继续用餐。 *** 吃完早餐,靳开羽准备就绪,很自觉跟在渠秋霜身后。 今天是渠秋霜重新上班第一天,渠秋霜没有配司机,刚好琴姐早到了,她可以送渠秋霜去学校。 她意图昭然,渠秋霜握住门把手,回身看她:“海大和你们公司是两个方向,不要太折腾了,乖一点,嗯?” 靳开羽张了张唇,如果是之前,自己是怎么表现的呢?是不是会强调,反正她在车上也一样可以处理公务,而且还会抓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就拉着她走。 靳开羽指尖蜷了蜷,终究伸不出去,她平静道:“琴姐已经在下面等着了,我们走吧,不然她就白来这么早了。” “明天不可以这样了。”渠秋霜摇头无奈,点了点她鼻尖。 她纤白指尖和自己的鼻尖的距离几乎可以忽略,靳开羽微不可查地往后仰了仰,没有应她的话:“明天我送你,就不麻烦琴姐了。” 上了车,靳开羽这次坐到了副驾驶,琴姐看了还纳闷,但瞧她的脸色,也没有多问。 一路上,靳开羽点开邮件,试图处理工作上的事,可注意力始终没有办法集中。 她不由得想起,方才,她直接往副驾驶走,渠秋霜并没有表示任何疑问,也没有说什么。 心里莫名烦躁,靳开羽按灭手机屏,瞟了眼后视镜,渠秋霜靠在后座上,双眼闭上,似乎是在养神,睫羽垂下。 光明正大地调转视线,透过镜面看她,才发现,她就连闭着眼,眉间也没有放松。 靳开羽专注地看着,思绪却逐渐飘远,如果,自己是能够令她开怀的人,该多好呢。 海大确实不远,时间过得飞快,等她回过神,就已经到了目的地,车停在办公楼门口。 渠秋霜眼睛仍然闭着,似乎是真的在浅眠,靳开羽抬手看了看时间,终于忍不住,下车走到后座,迟疑片刻,拍了拍她肩膀:“快要上课了。” 渠秋霜缓慢睁开眼,睁眼的片刻眼底清明,她捏了捏靳开羽的手指,浅笑道:“谢谢小羽,那我先走了。” 指尖微凉,那个银色的戒指明晃晃地在眼前招摇着。 别开脸,她仍旧挤出一丝笑:“好哦,下午我来接你。” 渠秋霜这次没有推拒,轻缓点头,说了句下午见便下了车。 靳开羽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建筑物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朝琴姐道:“我们走吧。” *** 渠秋霜走到二楼自己的办公室,将窗帘拉开半截,黑色的轿车还停在原地,但并不能看到车里的人。 想起今早靳开羽不自然的表情,和方才在车上一直隐隐感受到的注视,渠秋霜翻开掌心,转头看窗外,目际辽远。 同办公室的老师李愉也刚到,放下包,过来接水,见她怔忪出神,笑问:“渠老师,在想什么呢?” 渠秋霜淡淡一笑,收回手:“在想,家里种的花要开了,要不要现在就剪下来。” 李愉是个爱花人士,对此很有兴趣,笑:“什么花啊?花期长可以等等。” 渠秋霜想了想:“香雪兰吧。” “吧”?李愉不太赞同:“渠老师你这就不太上心啊,怎么连品种都不确定呢。” “不过这个季节的香雪兰美得很,花期才十几天,小心过季了,还是插瓶好看,有花堪折直须折啊。” “嗯,李老师说得对。”渠秋霜转头看向窗外,刚才停车的地方已经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李愉分享欲上来,又起兴给她科普:“你知道香雪兰的花语是什么吗?” 此言一出,她以为渠秋霜会摇头,正准备继续说明,谁知道渠秋霜却忽然一怔,随即眼波柔和地说出了正确答案。 “香雪兰的花语啊,纯洁的心,纯洁的爱。” 18、第 18 章 回到公司,靳开羽第一次十分积极投入到工作里,只在空闲时间,翻了翻微信消息。 其他人的消息并不多,零星来几条,即便如此,也耐不住那条特别的对话框始终静悄悄的,很快就被挤到了最下面,一页翻完都看不到的位置。 靳开羽怔怔盯着那个几乎纯白的头像,停了半晌,打开详情页,改了备注,点了置顶。 但世间事并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一上午过去,那个头像依旧安静如初。 中午午饭是和助理一起在食堂吃的,饭菜并没有进行什么特殊化,简单的四菜一汤的拼盘,靳开羽举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于笙坐在她对面,瞧着和自己碗里如出一辙的清汤寡水,不理解:“这有什么好拍的?小靳总,不是我说,咱们食堂水平真的很一般。” 收回手机,靳开羽掀起眼帘:“不满意你可以自己点外卖。” 于笙马上换了一副嘴脸:“那还是免费的香。” 靳开羽看着平平无奇,几乎没有色香味可言的餐盘,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手,打开对话框:“今天的午餐真的超难吃。” 说着把刚才拍的照片发了过去。 这次那个纯白的头像跳得很快:【你对面坐的谁?】 靳开羽看着消息,一上午躁动不安的心,有了归处,她低眉打字:【助理。】 【你午餐吃的什么?】 渠秋霜也回了一张照片,差不多的食堂拼盘。 靳开羽:食堂怎么都一样。 她发完这句,将手机翻过来,背面朝上。 那味道不怎么样的食堂午餐,好像没有那么难以下咽了。 于笙在对面,直觉自己看了一出大戏,对面的靳开羽,一时喜一时忧。她指尖飞点在公司群里发消息:【悲报,小靳已经坠入爱河了。】 本来休息时间沉寂的群顿时消息跳动:【谁捷足先登了呢我请问?】 【完,真可惜,第一个让小靳受爱情的苦的人竟然不是我。】 【+1】 …… 靳开羽吃饭吃到一半,直觉从这里经过的人多了很多,她不解地看向于笙:“怎么回事?出口是那边吧。” 于笙拎起领口扇了扇,无语看天:“可能她们都是路痴吧。” 靳开羽皱了眉,微信上又有了一个红色的角标,是渠秋霜的回复,靳开羽切屏到办公软件给行政发消息。 于笙也趁机打开手机:【我说,你们收敛点行不行?】 那个红色的角标像一个小小的礼物,靳开羽忍了两个小时,没有拆开。 直到下午,项目组那边传来消息,说,有一个手续需要补办,因为明天整个商业中心要迎接上级主管单位的检查。 现在需要紧急地找相关部门配合出具材料。很遗憾,靳开颜不在,这个不得不去的应酬的参与人员成了她。 靳开羽打开对话框,预留的期待并没令人失望。 中午的时候,渠秋霜跟她说的是:【是的,所以就当我和小羽一起用的午餐】 她唇角翘起,慢慢打字:【对不起,突然有一个应酬,我们下午见不了面了,我让琴姐去接你】 之后的时间倏忽飞逝,靳开羽给认识的长辈打了电话,约了晚上的饭局。 席间,托人办事,为表诚意,难免有些推杯换盏的场景,靳开羽再不喜欢,也得遵从。 第二次去洗手间洗脸清醒的时候,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靳开颜的难处。好在要办的事得到了确切的答复。 回程,靳开羽坐在车后座,可能是酒精放大情绪的缘故,她内心又纷乱起来。 靳开颜恰在此时打来电话,她按了接听,想想也没什么交代的,就没有说话。 她面色倦怠,愁眉深锁,靳开颜正在敷面膜,略惊奇:“怎么回事儿?那帮老东西难为你了?” “没有,都很好说话,就是喝了一点点酒。” 靳开颜掀了面膜:“那怎么回事?” 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靳开羽随便摇了摇头,靠到后座上:“就是有点累了,你不要多想,不要担心我。” 难办,靳开颜想起上次说的:“你要的那个镯子我让人帮你送回来?” 提到这个,她脸上才露出恍惚的笑:“好啊。” 靳开颜哼了一声:“你前几天还说,送她礼物是为了自己开心,现在你不开心了吗?那别送给她了。” 靳开羽低头:“还是开心的,要送给她。” 只是……她没有办法再心无挂碍地开心了,她的每一次示好,都居心不良。 她已经开始介意她手上的戒指,开始想起之前那些停留的目光,她想吻她,想牵她的手,想要她的拥抱…… 她想要的有很多很多。 想到这里,靳开羽突然不想再聊,这些话她暂时没有办法和靳开颜分享,她还可以承担,但如果靳开颜再问下去,她就忍不住了。 “我困了。让我睡一会儿。你也早点休息,乳腺结节不能熬夜。” 她挂断视频后,一路安静,下了车,乘电梯上楼,开门进屋。 今天,渠秋霜竟然没有早早的休息,客厅的灯是为她亮着的。 客厅里还有新插的花,那是靳开羽为数不多认识的花,叫小苍兰,整个室内弥漫着小苍兰的香气。一切都十分温馨,靳开羽弯了弯唇角。 在这样的香味里,她身上携带的酒气就有点臭。 她挪步走到渠秋霜的门口,嘴唇张合几次,敲了敲门,将她名字喊出口:“秋霜,我回来啦。” 门转瞬打开,靳开羽往后退了两步,确定自己身上的味道在这个距离下她闻不到才停下。 渠秋霜看起来刚洗完澡,身上披了一件宽松的浴袍,露出一小截晶莹的锁骨,发丝还在滴水,贴着头发的衣料部分,紧紧地贴在她身上,身线玲珑。 靳开羽看了眼,连忙移开视线,嘀咕:“本来身体就不好,你这样容易感冒。” 渠秋霜瞥过她略红的眼尾,又凑近,闻了闻:“喝酒了?” 距离骤然拉近,她身上刚沐浴完的潮水气扑鼻而来,靳开羽眼睁睁看着一颗水珠从她颊侧一路流淌,隐没进沟壑深处。 她屏了屏息,方才进门还没有洗过手,不好动手推她,只好继续往后退:“是的,但是只有一点点。” 渠秋霜今天却仿佛探知欲格外旺盛,又凑近到她下巴处,认真讨论:“恐怕不止一点点。” 但并没有很难闻,淡淡的红酒香,反倒让人想尝尝到底是什么味道。 靳开羽垂眼看着她的睫毛,她的嘴唇,再溜到她露出的锁骨,屏息继续往后。 渠秋霜似乎没发现她的动作,又补充:“嗯,还有香水味。” 她语气平淡,但靳开羽莫名心虚,很想解释:“有些人身上味道像会污染一样,我离很远就沾到了。” 渠秋霜对此不置可否,慢慢退开,双手抱臂:“你去洗澡吧。” 拉开距离,靳开羽终于舒了口气,从酷刑里刑满释放:“好。晚安。” 渠秋霜却顿了顿:“今天你也不开心,不需要我的拥抱了吗?” 靳开羽愣住,她无力地闭上双眼,但这个诱惑实在太惊人,心理防线几乎毫无抵抗能力,瞬间被击溃。 只有道德底线在顽强抵抗,老师才去世多少天,你在想什么呢?人怎么能够像你这样无耻呢? 两个小人打了很久的架,依旧没有分出胜负,靳开羽只好使用缓兵之计:“我身上臭臭的,等我洗完澡还可不可以?” 渠秋霜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腕,就着她的手表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十点二十九分,我十一点就要睡觉。” 接着她顺手摸了摸靳开羽手背,加了一句:“等你到十一点。” 19、第 19 章 十一点,靳开羽默念了三次这个时间,仿佛女巫的咒语,打开的是绮丽的世界之门,也是欲望的罪恶之渊。 她木然地走进自己的浴室,放慢动作脱下身上带有杂乱味道的衣物,几乎想要就这样拖延过去,如果超过十一点,是不是就可以合理地不去面临考验。 可是,靳开羽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她想起前几天那个拥抱…… 人就是会越来越贪心,明明前几天只是眷恋和她在一起相处,现在,她想要的越来越多,明知不可为,却还想要得到。 她把开关扭到冷水,冰凉的温度冲过脊柱,带来些微刺痛感,内心的负疚好像就此轻了很多。 洗完澡,靳开羽看了眼时间,十点五十五分,心里的渴望突然迫切起来,促使她诚实。 她顾不得吹干头发,只拿毛巾擦了擦,吸干了水分,就胡乱地扎起。 这次她没有敲门,直接扭开了门把手。 这是她自从渠秋霜搬来以后,第一次进入这个房间,里面的格局经过调整后,和渠秋霜之前的卧室差不多。 暖色的家具,暖色的内饰,还有暖暖的香氛气息,这一刻她比之前更深刻地意识到,渠秋霜已经真正地走到了她的生活里。 渠秋霜换了件珍珠色的丝绸睡衣,正靠在半躺在看书,床头昏黄灯光,映照得她的面容似乎打了一层柔光,像经过岁月积淀的温柔壁画 听到动静,渠秋霜掀起眼帘,抬头看她,静止的画面突然生动起来。 她取过一旁的书签插到书页间,合上书本,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过来。” 靳开羽又愣住,渠秋霜这是让她到床上去吗? 可是身体比思考更快,她来不及犹豫,就已经反手关上了门,脱掉拖鞋,从另一侧爬到了渠秋霜身边。 渠秋霜也刚好侧转身子,和她面对面,越过她肩头,看了眼床头柜的电子时钟,面容平淡:“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她的语气也很平淡,但靳开羽心里因为这句话突然可耻地高兴起来,仿佛可以解释成渠秋霜同样也想她过来。 道德小兵短暂宣告溃败,她寻了个理由解释:“身上味道很臭,我冲了很久才冲掉呢。” 渠秋霜瞥过她不算整齐的头发,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而后说:“今天因为你拖延了,我们只有五分钟。” 五分钟?靳开羽耳朵迅速抓住了关键词,竟然有五分钟??? 她双手并指按住太阳穴,眼眸湛亮,唇角扬起,和所有收到惊喜礼物的人的表现别无二致。 渠秋霜伸手捏了捏她脸:“还没有开始就高兴了?那是不是不用了?” 靳开羽连忙摇头:“不行,说好的五分钟,一秒都不能少。” 说着她翻身爬到床边,拿起钟,定倒计时。 渠秋霜看了眼时间:“我说的五分钟,没有说五分十秒。” 靳开羽理论充分,振振有词:“我从按下那个按钮到回到你身边的时间,就有十秒钟,这个不能算到里面的。” 按下倒计时开始键,她迅速爬回原地,声音欢快:“我们开始吧。” 接着她不等渠秋霜再说话,一把将渠秋霜搂进怀里,只是,抱住她的第一瞬间,靳开羽就呆住了。 两人都穿着薄薄的睡衣,尤其渠秋霜的睡衣是丝绸的,更为贴身,柔软相抵,轮廓形状清晰。 她陡然意识渠秋霜搬来第一天,说的内衣“小了一个码”是什么意思。 血液瞬间涌到脸上,她脸腾地爆红。 渠秋霜的头同她颈侧相贴,不必看就能感受到灼人温度,她轻轻一笑,侧头,唇贴近靳开羽耳垂,声音低低的,内容也如同情人絮语:“有点冷,抱紧一点。” 温热的吐息落到颈侧,激起一阵阵颤栗。 听她说冷,下意识地就遵从指令,更加用力地将她圈住,没有缝隙,胸前的轮廓也互相挤压。 柔软深陷,像云朵一样的触感紧贴。靳开羽呼吸急促起来,她另一只手上移,扣到渠秋霜发顶,唇瓣无力地靠拢她的头发。 浑身的神经都在叫嚣着,好想吻她,可是,哪怕意识飘在空中,她的理智依旧在告诉她,不可以,不可以吻下去,渠秋霜允许的只有拥抱。 她只能抱得更紧,好像这样,心上的距离就会消失。 年轻的躯体下,一颗心剧烈地跳动着,在无言诉说主人的欢喜。 耳畔呼吸沉重,渠秋霜的气息也跟着乱了,她不经意地挪动头,唇瓣擦过靳开羽修长白皙的脖颈,如愿以偿地又感受到靠着的身体颤抖了几下。 没有比这更漫长的五分钟,可能也没有比这更短暂的五分钟,对时间的感觉消失,直到急促的电子铃声响起,靳开羽才觉得自己从美梦里惊醒。 她慢慢地放开怀里的温热身体,胸口也随着距离拉开瞬间空落落的。 渠秋霜神色如常,唇角还噙着笑,只是衣物被她揉出了很浅的褶皱,领口前雪白肌肤露了一片。 靳开羽垂下眼,伸手帮她拉整齐,视线又拂过她饱满殷红的唇。 如果换做前几天,她可以再要一个一样的晚安吻,但现在,不可以了,不能够卑劣地骗取关怀和怜爱。 她反复回味着刚才的快乐和折磨,唇角绽开一抹浅淡的满足的笑:“好了,我走了,今天也很开心。” 渠秋霜自然也没有错过她刚才的目光,瞥过她湿润的双眸,不动声色问道:“不早了,你睡觉规矩么?” 靳开羽一怔,听懂她的潜台词,意思是,她可以在这个房间留宿,和她同床共枕。 她闭了闭眼,心里安静到了极点:“不好,我可能醒得很早,会打扰到你休息。” 渠秋霜也一怔,第一次有些意外,摇头失笑。 靳开羽不敢再多留,在她再次开口前迅速地爬下床:“不早啦,快点睡觉!” 说着头也不回地关上了门。 只是关上门后,她却没有挪步,她靠在渠秋霜卧室的墙边,颓然地蹲下身子。 一墙之隔,渠秋霜靠在床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生理反应很明显了,但刚才有人目光躲闪,根本没有注意到。 她静静看着门口,扶了扶额,陷入了沉思,想明白以后,又深重地叹了口气。 半晌,她起身下床,从衣柜里抽出要换的衣物,走到了洗手间。 *** 一夜凌乱的梦过后,靳开羽醒来,她呆滞地摊平在床上,无神地看向天花板。 不知道过了多久,待办事项滴了一声,她抹了把脸,翻身打开手机,给靳开颜发了个消息,说自己今天上午不能去公司,又给助理还有今天负责检查接待的同事也安排好具体事务。 而后便走到浴室,脱下睡衣,冲一个令人清醒的澡。 依旧是冷水,水从头顶没过,流过紧致有力的脊背,划过曲线,冰凉至极,却不解半分潮热。 她又想起了那个黏腻的梦,看着镜中的自己,给了自己一耳光,和畜生有什么分别呢? 梦里,她没有拒绝渠秋霜的邀请,她当时就势躺下,和渠秋霜同床共枕。 耳畔呼吸轻浅,渠秋霜作息和现实一样规律,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而她,心跳喧嚣,吵得自己睡不着,一直睁着眼。 在那个梦里,夜半时分,星月高悬,她终于忍不住,侧身过去。 20、第 20 章 清晨,万籁俱寂,刘阿姨还没来得及来。 今天的厨房,是她一个人的领地。靳开羽按照前天看好的视频,给渠秋霜做好了今天的早餐,依旧是营养均衡的三明治,但今天这一份她看过好几次教程。 她在下厨这件事上勉强算有天赋,味道应该不会差。 将三明治放到餐桌上,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留言,只是给琴姐发了消息,嘱咐琴姐来接渠秋霜。 早晨六点半,太阳还隐没在云层里,街边的早餐店都开始营业,但其他的店都在浅眠,闭店未开。 驱车绕了好几个圈,终于找到了一家开业的花店,老板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问她:“要什么花?” 靳开羽道:“麻烦帮我包一束向日葵。” 她扫码付款,老板从花束堆里挑出开得最鲜艳灿烂的一把,给她包好。 清晨买花的人,脸上愁云密布,仿佛被人打过一巴掌,老板将花递给她:“都拿了向日葵了,喜欢向日葵的人怎么能总这种表情,高兴点!” 靳开羽依旧提不起精神,喜欢向日葵的是赵愁澄,不是她。 见她还丧眉耷眼,老板看不下去。 “来,跟我念!”老板的声音元气满满:“我决定,今天一定要开心!!” 靳开羽:…… 她接过花,无奈地鞠了个躬,诚恳道:“谢谢,我尽量。也祝你今天一切顺利。” 工作日,逆行畅通无阻。上次回来花了两小时的路程,这次四十分钟就到了。 墓地的工作人员还是上次那一个,显然也记得她,说话也并不注意什么边界:“来得真勤快,里面那个是你什么人?感情这么好。” 靳开羽扯了扯唇,没有搭理这话。 感情好什么? 她走到赵愁澄的墓碑前,将花束放到碑前,凝视着照片里风华正茂的赵愁澄,内心酸楚无以复加,人甚至无法共情一星期前的自己。 不到十天,她的世界已然换了人间,以前的种种全部被推翻,只有一个人的指令是最高程序。 脑海里,像播放电影一样,她和赵愁澄的过往,渠秋霜和赵愁澄相处的日常一一浮现。 师长,好友,妻妻,觊觎。 她不敢去问赵愁澄是否可以原谅,甚至不敢和赵愁澄的照片对视。只仔细地把积了尘的墓碑擦拭了一遍,仿佛这样心里的负罪感就能少一些。 回程,手机里的消息挤满。 置顶的纯白头像也有红点,靳开羽不敢看,她点了不显示消息。 接着是一些工作上的问题,靳开羽一边开车一边接电话。 一天匆匆流逝,由于她脸色不佳,办公室里笑语也少了很多。 下班,她沉吟很久,选择回了老宅,只交待琴姐说,自己有事临时出差了,让她帮忙告知渠秋霜。 琴姐疑惑:“你怎么不自己跟她说?” 靳开羽倏然沉默,她要怎么面对渠秋霜呢?昨天晚上,她……梦里的渠秋霜和现实生活里的渠秋霜…… 阿姨们见她难得回家,都很开心,张罗了一大桌子菜,靳开羽喊她们一同坐下吃饭,一顿饭吃下去,大家都还算其乐融融,只有靳开羽一个人脸色苍白,毫无食欲,几欲呕吐。 靳开羽不懂,别人的喜欢是不是也这样辛苦。只怪自己动心动念,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也怪自己太恶心,那样的感觉,她竟然在回味。 那个消失的头像再没有浮起过。 生活每天都在继续,靳开羽也没有再回那个有渠秋霜的家,只按时问琴姐她怎么样。 琴姐说,她生活如常,作息依旧规律。 靳开羽吐了口气,又莫名难过。 她想问琴姐,她有没有再问过自己。可是不敢,这是潘多拉的魔盒,如果打开,她会彻底沦为一个可耻的人。 于笙对此表示,上班时间也变得艰难了,她不止一次看靳开羽打开手机,盯着聊天页面发呆,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而她再也没有出现的笑脸,也说明她并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等的。 *** 周六,渠秋霜休假时久,积压的杂事也很多,院里还有个会,开完会,打车去赴苏盈星的约。 目的地是一家日料店,环境清幽,苏盈星提前订好了位置。 她坐进去,苏盈星看她一眼,笑着调侃:“今天怎么有空和我吃饭?上周末不是还有活动吗?” 渠秋霜放下包,难得有了些情绪:“人都没有看到,哪里来的活动?” 苏盈星惊讶,忙挥手让服务生走了,转头问她:“怎么回事?上次看着还挺好啊,眼睛都要黏到你身上了,这都住到一起了还有意外?” 渠秋霜默了默,是挺好,好过头了。不能算意外,是她操之过急。 看她眉间怅惘,苏盈星又笑:“你上次这样还是什么时候?真的动心了?” 渠秋霜摇头,靳开羽让人有些怀疑不真实,明明忍得很辛苦,还能拒绝她。 想起那个炽热的怀抱,渠秋霜神色淡了,也不知道这几天她怎么过的。 …… 靳开羽这几天过得一塌糊涂。中午,应芍又来发消息,问她明天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饭。 靳开羽其实不想去,但她确实没有什么事情做,意外接踵而来,相熟的同事朋友去了另一个世界,生活一下子变得极为匮乏。 她其实这几天有想过是不是移情,但对谁的情可以这样移呢? 转移注意力也好,于是便答应了。 应芍想吃粤菜,靳开羽现在吃什么都没有胃口,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中午十二点,店里人并不多,她准时到场,应芍坐在靠窗的位置等她,靳开羽发现她每次都很守时,总会提前一些到。 一见她,应芍就吃了一惊,她迟疑片刻,按捺不住,问:“靳开羽,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靳开羽捏着勺子,反应有些慢,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可能最近天气不好,食欲也受影响了。” 应芍将甜汤往她那边推了推:“那你喝点这个吧,开胃。” 靳开羽点头,道了声谢,抿了一口,想起来,应芍一向很注意别人的情绪,她需要说明一下:“我心情有点差,和你没有关系,请不要在意。” 应芍张了张嘴,也点头:“嗯,我知道的。” 菜继续往桌上端,靳开羽又吃不下了,她搁了筷子。 应芍跟着搁下,靳开羽无奈又抱歉:“你继续吃,不用管我的。” 应芍却没有动,她从旁边的手包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靳开羽。 靳开羽接过打开,红色的礼盒里面是一串玉制的转运珠,非常精致,上面还刻了符文。 应芍又开始吞吞吐吐起来,解释:“上次你出了那样的意外,幸好运气不错,逃过一劫。但是我觉得吧,运气这个东西是守恒的,你上次可能用掉了特别多,这个戴一戴会有用。” 她很少这样说一长串,靳开羽抬头看她,以前看不懂的情绪,现在终于明白了。 她愣了愣,只觉得内疚,原来这么多年,竟然都没有发现,她直接问:“你喜欢我吗?” 她问得突然,应芍一时没反应过来,甚至都不知道要不要承认,可看到靳开羽明显带着悲伤的表情,她也说不出否认的话,只好点头:“啊,你终于知道了。” 靳开羽喉咙有些堵,她沉默片刻,说道:“抱歉,谢谢你的喜欢,也非常感谢你的心意,但不要在我身上再花心思了。” 应芍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她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上了靳开羽。 高中时,靳开羽是全班最漂亮的女孩子,脾气好,成绩优异,还很有正义感。青春期喜欢上这样的人再正常不过了。 后来想办法终于和这个有点孤僻的人交上了朋友,借着当沟通的桥梁的名义有了更近的关系,但很遗憾,她天生不太擅长表达,每次单独相处甚至连像样的话题都想不出来。 现在被拒绝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而且这也很靳开羽,一旦发现,都不会管自己问这样的问题被否认会很没有面子,就这样问了出来。 但是她对一向迟钝的靳开羽突然发现这件事很好奇:“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靳开羽低下头,过了半天,才说:“嗯。” 应芍又问:“是你那个室友?” 靳开羽一怔,表情凝固:“这么明显吗?” 上次吃饭应芍就有预感,情绪消化得差不多了,现在被拒绝也并不伤心,笑眯眯道:“是很明显啊,你上次吃饭就给她拍照了,你都没有发现吧,你以前吃饭的时候很认真,很少拍照片。” 靳开羽不理解:“这怎么判断?” “喜欢一个人就想分享日常,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原来是这样啊,靳开羽哦了一声,想起这几天沉寂的对话框,心下黯然。 应芍见她这样,又明白了:“你向她表白了?她不喜欢你?” 靳开羽摇头:“没有。但她确实,不喜欢我吧。” 应芍叹了口气,袒露心思以后说话都放松了:“唉,我们都好可怜。” 说着,她起身坐到靳开羽旁边,拿起那串转运珠,捏住靳开羽的手腕:“我帮你戴上,转转运,这个很灵,说不定就时来运转了。” 苏盈星今天也约了人,对方是南方人,所以选了这家店。 她坐在角落里,正在等赴约对象,看着右边的动静,不由笑出了声。 她举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渠秋霜,幸灾乐祸道:【你没见到的人,我可是见到了。】 20-30 第21章 靳开羽同应芍分开以后, 又回了家。 靳开颜几天没有和她联系,今天难得拨冗,给她打了视频。 靳开颜正在酒店的露台上晒日光浴, 一见她这副模样, 也皱了眉, 摘下墨镜:“怎么回事?瞒着我吸了毒?” 靳开羽:…… 靳开颜联想了一下琴姐打的小报告, 瞬间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冷笑:“看来是和渠秋霜吵架了。” 靳开羽很低落:“你们为什么都这么猜?你也早就知道了是吗?” 靳开颜戴上墨镜, 看了眼风景,没有说话。 靳开羽仰脸,迷茫道:“为什么?我怎么能够这样呢?老师才离世不到半个月, 我就对她……” 她说着声音就艰涩起来,头无力垂下,双手捂住脸。 靳开颜淡定不下去了, 硬着嗓音, 声音严肃:“靳开羽!” 小时候, 靳开羽偶尔淘气犯错, 靳开颜都会这么喊她, 然后靳开羽就会露出一副茫然又无辜的表情。 这次她也习惯性把头从两腿间抽出来,靳开颜瞧她跟小时候几乎翻版的神情,语重心长道:“这不是你的错, 喜欢这件事并不是你能控制的。” “而且赵愁澄已经死了,渠秋霜是一个自由的人, 并不是她的附属物。” 靳开羽迟疑, 清澈的眼眸睁得大大的, 像夜空里被雨洗过的星斗:“真的可以吗?” 靳开颜笑了笑,素来冷酷的脸竟然有些温柔:“当然。你现在最大的问题, 是,她喜欢你吗?” “我对你找一个和我年纪差不了几岁的爱人没什么意见,但你要知道,我都能看出来你喜欢她,你觉得她是怎么想的呢?” 她是怎么想的? 她如果知道自己喜欢她?还允许喊她秋霜,她吻过自己的额顶,她还愿意和她住在一起,她们那样紧地拥抱过。 靳开羽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点希望。 可是,她的无名指还戴着戒指,她这几天没有发过消息,没有问过自己的去向。 靳开羽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去问。” 靳开羽有些退缩:“我要再想想。” 靳开颜神情悠远地看着远处天海尽头,父母为她们取的名字,是希望靳开颜永远快乐,展颜常笑,靳开羽能够自由,尽情高飞。 靳开颜自己的快乐并不多,父母早逝这件事在靳开羽的心里没有留下痕迹很好,但是她的心却永远地刻下了伤疤。 父母离世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很难接受现实。 繁重的学业,各种需要学习的公司管理方法,以及旁支亲戚间的勾心斗角,事情积压到一起。 即便靳开颜真的是一个念少年班的天才少女也难免左支右绌,回到空荡荡的家里很容易触景生情。 靳开羽的心可能天生柔软敏感,对她的难过很能体会,在行走还不稳的年纪就已经会给她拥抱了。 反思一下,或许也不是她把靳开羽保护得好,而是靳开羽把她治愈了。 将这样一个靳开羽抚养长大也是人生中很幸福的经历。 她希望靳开羽能够获得父母期望的东西。 这个自由,包括,她知道她或许会受伤,但依旧会鼓励她去勇敢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因此她对靳开羽进行寻宝这种无稽的危险工作也不横加干涉。 她最开始也不想促成这件事,但现在靳开羽自己已经意识到了,没有办法,事已至此,如果不试试,也并不能减少伤心。 知道她一下子转换思想很难,靳开颜耐着性子道:“你慢慢想,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内耗,她不喜欢你就让她亲口说。” 挂断电话,靳开羽退到聊天框,那个纯白的头像竟然跳了出来。 虽然依旧很犹豫,可她没办法欺骗自己,她等这一刻等了特别特别久。 靳开羽心里涌上雀跃,点开,笑容一滞。 渠秋霜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她和应芍,靳开羽仔细看了眼,这是应芍过来让她试转运珠的时候的照片,拍摄角度应该是在店内。 然后是一条语音:“你在出差?”很冷的语气。 靳开羽仔细回忆,确定当时渠秋霜绝对不在,如果在,她不可能看不到。但也或许她后来才到。 她脖子缩了缩,不知道怎么回复,只好打字:【你中午也在那家餐厅吗?】 打好的字还没有按发送,对话框又跳了一下,还是语音,渠秋霜的声音失望极了:“我知道了,你不想和我住在一起,你觉得麻烦,你在找借口,是吗?” 靳开羽突然就心里很慌,她连忙拨了一个语音。 明明是拿着手机的,但足足过了半分钟,那通语音才被接通,接通以后渠秋霜没有说话。 靳开羽没办法忍受渠秋霜的误解,但整理不好语言,磕磕巴巴开口:“我没有觉得你麻烦,我,我就是突然身体不太舒服,所以才骗你的。” 渠秋霜依旧沉默。 她看了看屏幕上仍在计数的时间,秒钟仍旧在跳,确认没有挂断,又有些委屈,声音也低了:“你最好每天都麻烦我,我不会觉得麻烦。” 说着又悄悄加了一句越界的话:“我每天都在想你。” 渠秋霜这次没有不理她,过了一会儿,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靳开羽不好确定。 渠秋霜没有给她继续思考的时间,断然开口:“今晚我们一起吃饭,刘阿姨在准备了。” 靳开羽迟疑。 渠秋霜冷然道:“有空和别人一起吃午饭,没有时间和我一起用晚餐,一个星期都没有见我了。说想我也不过说得好听。” 怎么会是说得好听呢?怎么会不想念她呢?身体里的所有细胞都不同意这个说法,靳开羽更委屈了,呼吸沉重。 她闷了片刻,说道:“这样的对话我们进行过一次,我这次还是一样的想法,你就算不记得,也不可以冤枉我。” 上次她说希望一起品尝美食的人是渠秋霜,这次心情依旧如此,只是要强烈一百倍。 “那你说,晚上要不要回来,一起吃饭?”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靳开羽再无法说不,她点头:“好吧。” 渠秋霜又说:“现在已经四点了,我们五点半吃晚饭。你不要迟到。” 靳开羽算了算时间,万一堵车就完蛋了,她现在就得走,她小心试探,提要求:“那我现在就开车回家,你可不可以不要挂电话?” 渠秋霜这次答应得很利落:“可以。” 她情不自禁握了握拳,急匆匆去找耳机,连衣服都顾不得换一套,随便蹬了一双鞋就往外走。 穿过长长的回廊,穿过院子,碰到两个阿姨正在谈天,见她这副着急忙慌的样子,都笑起来。 她这几天的神不守舍大家都看在眼里,但也没有办法,并不是小时候那样随便哄哄就能哄开心了。 现在她又恢复了以往的那种生气,而且比任何时候都要蓬勃,阿姨们都为她高兴:“小羽,小心看路。” 靳开羽充耳不闻,步履不停,行走之间带起的风将衣角扬起,春风拂面,带过一阵阵花香。 阿姨们声音也大,可能被渠秋霜听到了,耳机里传来渠秋霜稍显无奈的声音:“不要急,我就在这里,开车不许太快。” 靳开羽连连点头,爬上车,以最快的速度发动,都顾不上婉拒阿姨们喊人帮她开车的提议,做了一回不讲礼貌的人。 驰骋在栽满梧桐的大道上,今天的红绿灯都很给面子,路上也不堵,一路畅行,夕阳远远地被抛在身后。 渠秋霜在给她的大提琴调音,并没什么空和她说话,只偶尔问她到了哪里。 靳开羽扶着方向盘,盈满喜悦和激动。 但听着渠秋霜忙活的声音,又遗憾起来,她小时候对乐器涉猎并不深,只学过简单的钢琴,靳开颜对此不加干涉,她也没有学出什么名堂,现在几乎都要忘干净了。 路途行至快到终点,渠秋霜终于调好了,开始试音,耳机里,乐音悠扬泻出,旋律如诗,婉转甜美。 靳开羽刚好以前学过,为数不多的记忆开始发挥作用,感觉自己终于有发话的余地,兴奋道:“这首我也会!舒伯特的小夜曲。” 乐音未停,渠秋霜手上动作继续,嗯了一声。 靳开羽也不再说话,安静听着,她一时想到了少女时期的渠秋霜背着琴往返学习的场景,纤瘦的少女,巨大的琴,走在溶溶的月色里,月光将影子拉得老长,应该是一幅很清冷孤寂的画面。 一曲毕,靳开羽也刚好到了停车场。 她停好车,将语音静音,没有提醒渠秋霜,悄悄按了电梯上楼。 进门,刘阿姨还在厨房里忙活,没注意到靳开羽。 那天搬家,靳开羽全程监工并做安排,知晓乐器全部放在了之前的影音室,琴声断续从房间里传来,靳开羽幽手幽脚跑到门口,将门偷偷开了一条缝。 渠秋霜侧身对着门口,头发低低束着,端坐在椅子上,脊背微微弓起,双腿自然分开,那把松木色的琴安静地躺在她腿间,琴颈斜倚着她的肩头。 手指捻动,琴弓张驰间,音乐流泻,飒然凛冽,像是执剑的女武神。 靳开羽从不知道一个人会那么多变,鲜活美丽,生动具体。 她恍惚一阵,突然意识到,这样确实不常见,连忙拍下来。 闪光灯亮起,渠秋霜目光循着过来,端严的表情顿时放松,乐声戛然而止,她放下琴弓,无奈道:“在那里鬼鬼祟祟干嘛?” 她周身气息没有电话里那种冷淡,说明不生气了。 靳开羽唇角翘起,推门走了过去,到她身前站定:“哪里鬼鬼祟祟了?你不是一眼就看到我了吗?” “而且我只是拍了一张照片,绝对不会外传。” 见她表情如常,渠秋霜眼神柔和,没有再就此多说。 靳开羽又问她:“还拉吗?” 渠秋霜姿态也放松起来,将琴弓和琴移交到她手上,摇头轻哂:“明知故问,你都回来了。” 靳开羽笑容扩大,又咂摸了一番,最终得出结论,她比她的琴要重要。 她伸手接过,谨慎而小心地帮她放到琴盒里。 放毕,站到渠秋霜身前,渠秋霜静了静,目光落到她脸上,眼底黑青,脸也小了一点,看起来十分憔悴。 渠秋霜蹙眉:“这才几天不见,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 靳开羽当然不能和她说为什么,不能说我每天都在想如何不喜欢你,食欲不振,没有恋爱就失恋。 于是顺水推舟:“我都说了我身体不舒服,就没有骗你吧。” 她说得情真意切,逻辑前后吻合,渠秋霜神情依旧冷凝。 靳开羽无措起来,仿佛犯了错。 她这样也实在令人无法生气,渠秋霜又叹了一口悠长的气,拉过她的手,无奈道:“我这几天叹的气比以前一年都要多。” 这句话里的柔情,简直令靳开羽不能想象,靳开羽又觉得靳开颜说得对,她需要确认一下。 她攥紧渠秋霜的手指,小心翼翼求证:“难道有因为我吗?” “你说呢?”渠秋霜扫她一眼,放开她的手,淡淡道。 她眼神着实算不上好,但靳开羽心里却仿佛打翻的可乐,气泡都逸出去,只剩下甜,她扬唇靠到渠秋霜身旁。 那边,刘阿姨在厨房忙活许久,饭做好了,过来通知渠秋霜,结果发现靳开羽也在,正准备大声嚷嚷,看见她们的距离,一愣。 以前赵愁澄还在的时候,外人看起来她们感情好,刘阿姨自己结了婚,瞧着总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她一个婚姻生活死了且僵掉的中老年女性,自认感觉不会出错。 也不是说没有肢体接触,但,总感觉像左手碰右手,而且说是因为渠秋霜的身体原因,两人没有同房睡过。 现在屋里这两人,明显就,年轻人们常挂在嘴边的那个话怎么说来着,要有氛围感很多。 虽然渠老师这几天看着仿佛没什么事,但她前两天早餐都换成了三明治,要知道她口味偏中式,以前从没有这样的要求。 只是刘阿姨做得虽然和那天早上的一样,但她每次也基本咬两口就搁下了。 这个事不能深想,刘阿姨咳嗽一声,瞅了瞅靳开羽:“您这可算回来了,上哪儿逃荒去了?” 靳开羽:…… 几天不见,刘阿姨还是这样讨厌。 晚餐,刘阿姨重点照顾的对象成了她,但她虽然情绪缓过来了,胃好像慢了半拍,可是渠秋霜在一旁看着,她只好尽量多吃一点。 晚餐结束,刘阿姨收拾好该收拾的东西,撤退,临走前看她的表情莫名,靳开羽说不清,跟前几天在公司食堂的那帮走错路的同事的神情极为相似。 靳开羽和渠秋霜一起窝在沙发里,并着肩,靳开羽胃还有些不舒服,脸色稍苍白。 看着她几乎没有波澜的侧脸,靳开羽不满嘀咕:“你说你想和我一起用餐,可是到现在为止,你跟我说的话和跟刘阿姨说的话都差不多一样多。” 渠秋霜瞥她一眼,淡道:“你想听什么?” 靳开羽继续小声嘀咕:“我不挑的,你跟我说什么都很好,就是不要不理我。” 渠秋霜点了点她鼻尖:“哪有不理你。” 她按了按额角,虽然知道她究竟是为什么憔悴,但也只好顺着她的话讲:“以后身体不舒服,也不能瞒着我,不要自己一个人,好吗?” 又掰过她的脸,捧住,惋惜道:“摸起来没有之前舒服了。” 靳开羽蓦然同她含笑的眼对视,第一次从她眼中清晰看到了自己,她内心怦然,靳开颜下午说的话回响在脑海中——如果她不喜欢你,就让她亲口说。 她突然有了勇气,草稿迅速组织,正准备开口。 眼前人双眼含情,启口欲言,满是忐忑和欢喜,年轻人的眼睛清澄见底,像一潭可见游鱼的水,明澈至极,心事一览无余。 渠秋霜不必思考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也意外,原来自己稍稍流露一点倾向,就能给她无限勇气。 渠秋霜暂时不想听到,虽然心知肚明,遂伸出指尖抵住她的唇:“嘘,不要说话。” 靳开羽睁大眼睛,不解,但渠秋霜不许她讲话,她只能咽下去。 唇间触感轻柔,靳开羽喉咙突然有些痒,她低眸看了眼渠秋霜白皙的指尖,又想起了搬家那天的冲动。 方才的那股勇气还在心口没有散掉,她唇角贴近,而后抬头,征求渠秋霜的意见。 渠秋霜看清她眼底情绪,眼神微凝,略一沉吟,轻轻点头,随即指尖就被含住。 她的舌尖绕在自己的指尖,刮过指尖每一寸,又很用力,辗转吸吮,指尖沉到一个温暖的地方,被紧紧包裹住。 渠秋霜看着她专注至极的神情,怔忪地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引力,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吸了过去。 顾不得惊讶,她浑身绵软地靠在沙发上,修长的脖颈绷直扬起,唇瓣微张,胸口起伏,轻轻喘着。 她此时的样子美得惊人,仿佛下午那根被拉动的琴,琴弓衔在靳开羽的唇齿之间。 靳开羽心脏跳动剧烈,没想到就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就能见到这样美丽的画面,牙齿轻轻磨过她的指腹。 渠秋霜闭上了眼,可眼角还是不受控制逸出一滴清亮的泪。 过了好半天,见靳开羽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她终于忍不住,抓了抓靳开羽的头发。 靳开羽头顶吃痛,又觑了觑渠秋霜表情,才慢吞吞放下。 渠秋霜的指尖水光潋滟,晶莹极了,旁侧还有清晰的齿痕。 靳开羽抽过湿巾,仔细地帮她擦干净,这会儿冲动过去,回过神,才感受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是多么孟浪,羞赧地别过脸。 渠秋霜平复好呼吸,见她还不好意思,哼笑一声:“从哪里学的?” 她表情不像不悦,靳开羽放下心,诚恳道:“没有从哪里学,就……”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或许是渠秋霜宽和从容的神情给了她信心,她倒了出来:“就,之前就很想了,就是那天。” 说着,勾过渠秋霜指尖,研究了一番,明明一样的手指,为什么?可能她就是对渠秋霜的一切都很渴望。 渠秋霜自然明白她说的那天到底是哪天,倒是没想过她还记得如此清楚。 感受着指尖的轻痒,浑身酸软,懒得理她,任由她翻来覆去把玩。 靳开羽忽然又想起搜到的那个回答,勾引? 她瞥了眼渠秋霜微红的眼角,这算吗? 那是不是可以?如果渠秋霜给更多反应。 她试探着:“我今天不开心。”暗示超明显,前些天不开心得到了拥抱,今天也要抱一下。 渠秋霜将手抽出来,施施然起身:“我今天也不开心,所以不行。” 靳开羽听到这话,当了真,皱眉,也跟着起身,跟在她身后:“你怎么不开心了?” 渠秋霜转身,去倒了一杯水,水流划过喉咙,渴意稍减,稍稍侧目:“你想想。” 靳开羽想不出来,又摇着她手臂:“我不知道,你提示我一下。” 渠秋霜将杯子递给她:“喝口水,脏。” 靳开羽啊了一声,没有接,强调事实:“刚才你去漱口的时候,我也去了,我漱了两遍,很干净,不脏的。” 渠秋霜听她强调漱口,掠过她唇畔,呼吸又有要乱的趋势。 她握紧杯子,凉凉道:“手不脏么?” 靳开羽没想到她转头再提起,有点害羞,刚想说不脏,但目光突然掠过杯口濡湿的痕迹。 这是渠秋霜自己给她的,应该,不能怪她低劣吧? 她眨了眨眼,唇角弯起,没有去纠缠喝水能不能真的不脏,也没有再说手的问题。 从善如流地接过杯子,小心翼翼地对准那个濡湿痕迹的旁边,将剩下的水都喝了进去。 放下水杯,透明的玻璃杯上,两道清晰的水痕并排贴在一起,看起来十分亲密,靳开羽的心脏又翻了个跟头。 但靳开羽还没有忘记她刚才说的话,渠秋霜的心情对她很重要,继续不依不饶请教:“为什么不开心?” 指望她自己想到可能有些难,渠秋霜捏住她手腕,看了眼,空落落的,除了自戴的腕表没有其他,问道:“东西呢?” 问题没头没脑,靳开羽脑子懵:“啊?什么东西?” 渠秋霜转身回到方才坐的地方:“你们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是不是有给你戴一个首饰?” 靳开羽点头,但暂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不开心,只选择陈述事实:“是转运珠。试了一下,但我跟她讲,我们这样的关系就算是戴贴身的饰品可能也不太合适,她很理解,然后我就还给她了。” “你们这样的关系?”渠秋霜轻声重复,挑了挑眉。 靳开羽不想说自己中午对应芍的拒绝,心意是应芍的,只是碰巧安放到了她身上,并不代表她可以随便拿来说,就简要表明:“就是普通朋友嘛。” 渠秋霜点头,不再追问。 靳开羽又意识到:“你今天中午也在那里吃饭吗?” “苏盈星发给我的,我如果在那里不会装作没看到你。而你,就不一定了。”后半句渠秋霜吐字依旧慢条斯理。 靳开羽张了张嘴,又倏然闭上,确实理亏,她那天还夸了自己的早餐,是自己心虚不敢看她的消息,不敢再有任何的幻想。 她没有再纠缠今天的拥抱,虽然真的很怀念。 但对她错过的这一周时间很好奇,于是就又靠在她旁边问她,第一周上班发生了什么,忙不忙,下周的课程安排。 渠秋霜对于这些问题倒是很耐心,也不嫌她好奇心旺盛,一条一条说清楚。 说完了,渠秋霜看了她一眼:“你呢?” 靳开羽靠在她肩头,这周啊,这周过得乱七八糟的,没有知觉,脑子里写满了渠秋霜三个字。 但是渠秋霜刚才就不许她说,她不知道渠秋霜到底明不明白她要说什么,可是如果渠秋霜不想听,她可以先放一放。 心里有失落,但不多,今天是大起大落的一天,但总体来说,也是十分令人开心的。 比起前几天面都见不到,话都说不上一句,不知道要幸福多少,虽然好像是她自作自受,好在结果是好的,靳开颜说得对,心里面的坎坷都要自己越过去。 至于赵愁澄,不管是当下心里的歉疚或者是来世的罪恶,乃至于以后会有的流言蜚语,她都愿意承担。 只希望渠秋霜伸出来的手不要缩回去,她愿意伸出手,靳开羽就一定紧紧抓住,绝对不会放开,无论发生什么。 临睡前,她坐在渠秋霜的床前,渠秋霜看睡前读物,她看渠秋霜。 渠秋霜目光还在书页上,头都不抬,声音冷酷:“你在这里坐着也没有用,今天没有拥抱。” 靳开羽很不满,虽然她是很想,但不是全然为了这个才在这里坐着:“我就想看一看也不行吗?” 渠秋霜直言不讳:“你在这里看着会令我很不自在。” 她的目光太有存在感,太炽热。 渠秋霜暂时不想给自己施加考验,她要再考虑。意志力总有失控的时候,不是任何人面对诱惑都有断然拒绝的能力。 靳开羽垮了脸:“啊?” “可是我都一个星期没有见到你,今天还不让我多看看。” 渠秋霜放下书:“我没有让你见吗?” 靳开羽:…… 算了,她依旧很理亏。 “好吧。” 她慢吞吞转身出门,不情不愿拧门。 渠秋霜看着她背影,沉吟片刻,淡淡补充:“如果明天早上我又看不到你,那我要考虑一下,我们是不是还可以继续见面了。” 靳开羽:…… 再也见不到渠秋霜吗?这不可以。 她连忙转身回头,举起手指发誓:“不会的,我明天一定在。如果可以,我明天早上来喊你起床。” 渠秋霜静了静:“也不必。” 靳开羽又想起:“那你明天早餐想吃什么?我还可以马上去学习。” 渠秋霜彻底无言:“好好睡觉可以吗?” 靳开羽对此不理解:“你明明很喜欢,我也很有天赋,我愿意做。” 渠秋霜看了眼她澄澈无尘的眼眸,默了默,指尖抵住自己的额头:“比起这些,我更希望你能够好好休息,恢复状态,好吗?还是说,你现在已经不愿意听我的意见了?” 这话一出,靳开羽心里又泛甜,不好再挣扎,弯起唇角:“好吧,那我们都早点休息,晚安。” 靳开羽回到自己的卧室,同样的动作躺到床上,心里充满失而复得的喜悦,她忍不住跟靳开颜分享:【还是你厉害,她果然没有抵触我。】 靳开颜很明显也没有睡觉,十分无语:【你以为你那张脸能藏住什么事吗?她要是对你没有想法,也不会同意你这些荒诞离奇的提议】 当然,靳开颜没有说的是,她的想法和你的想法或许不一样。 真爱一个人,又怎么舍得她伤心落泪,形容憔悴。 靳开羽:【我想要报一个演技或者表情管理的补习班,你可以帮我安排一下吗?靳董。】 【而且,她今天超关心我。】 靳开颜:…… 她开始头疼,父母感情好,她以为是偶然,没想到,恋爱脑还能遗传。 很后悔今天心软鼓励她了。 秉持着幸福心情需要分享的原则,靳开羽又传授经验:【你也应该去谈一场恋爱,这样你可以超级快乐。】 靳开颜对“也”不太赞同,冷冷挑明:【恐怕你们还称不上谈恋爱】 靳开羽:【你怎么知道?】 靳开颜起身,给手机熄了屏,没有回复。家长和监护人当久了,不适合聊这种话题,她自认开明,也没有开明到这个份上。 如果有名分,现在不是春宵苦短?就靳开羽这德行,还有空理她? 第22章 渠秋霜严词拒绝过她早起, 但靳开羽如今生物钟也固定,很艰难地睡了一个比前几天安心的觉。 而且鉴于今天刘阿姨也在,渠秋霜早上醒来, 第一个见到的人, 一定要是她。 靳开羽洗漱完, 忙忙碌碌地将自己收拾体面, 说起来, 她很久都没有仔细地打扮过了, 公司有着装要求,她不用纠结穿什么。 今天起得不算早,她出房间的时候, 意外地发现渠秋霜的房门竟然打开了。 这也并不常见,靳开羽不得不为自己找证据,她步子轻快, 敲了敲门示意自己的存在就走了进去。 渠秋霜正在描眉, 她进来, 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但靳开羽这次没有丝毫沮丧, 打开门就是为了让自己进来的嘛。 她凑到渠秋霜肩旁, 看着镜中的自己和她头靠到一起。 渠秋霜动作一顿:“你靠太近了,我没办法画。” 靳开羽看了眼她的眉毛,浓淡适宜, 眉形也好看,她以前就特别喜欢, 这次很认真表达道:“不用画, 就自然的就很好看啊。” 渠秋霜侧头看了她一眼, 她自己倒是化了个淡妆,气色好了很多, 涂了原色的唇釉。 渠秋霜身子后仰,将眉笔递给她:“你来。” 靳开羽虽然早有此意,但是见她主动递,还是难免眉开眼笑,高高兴兴接过。 渠秋霜漫不经心地闭上了双眼,之前眉间的浅痕也展开放松了,靳开羽手指轻按住她的鬓边,另一只手慢慢地帮她补色。 指尖摸着的地方,光洁匀净,靳开羽低着头,看向她的唇,还没来得及涂口红,但是依旧,看起来,让人很好奇触感。 她凑近,渠秋霜却骤然睁开眼,双目清明,眼风扫过:“好了没有?” 吐息凑到一起,清且香,靳开羽往后退了退:“你不要着急嘛,我再看看。” 渠秋霜取过她手上的眉笔,看了看镜子,朝她摆手:“又不是真的作画,不用这样认真。” 靳开羽不认可:“你知道画得比没画好看有多难吗?当然要很认真。” 渠秋霜挑了挑眉:“什么时候进修的?今天说话格外好听。” 她这个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自己以前没有赞美过她,靳开羽不太高兴,嘟囔道:“这哪里需要学啊?明明就是事实。” “只不过,以前没有说而已。” 渠秋霜唇角微弯,这话再接下去又要捂嘴了。她抽出口红盒:“哪一支好看?” 其实,靳开羽觉得现在就很好,但是刚才那个话题渠秋霜跳过了,她只好再看了一遍,最终挑了一支浅色的,稍微薄涂就够了,不掩殊色本身。 渠秋霜这次没有让她动手,自己亲手处理。 靳开羽在一旁看粘稠液体描过她的唇,突然想起来,问她:“你不喜欢那副珍珠耳钉吗?” 那天她记得她送给渠秋霜,渠秋霜说要过几天再试,最近都没有见她戴过。 渠秋霜对着镜子抿了抿唇,确认涂匀,略凝眉。 她指了指床头柜:“在那个里面,去帮我拿过来吧。” 靳开羽打开柜子,拿着那个熟悉的丝绒盒走到她身旁。 “我帮你?” 渠秋霜看她洁白的衬衫衣领一眼,点了点头,而后站起身来,走到衣帽间的全身镜前。 靳开羽不明所以,也只好跟上去。 她比渠秋霜要高五六公分的样子,略低了头,拨开她头发,轻柔地为她将耳钉戴上。 鼻息亲密地交错着,靳开羽看向她洁白的耳垂,珠玉交相生辉,暗自点头,戴上后果然和想象中一样温润优雅,很贴合气质。 她指了指镜子,得意道:“我就说会很好看吧?!” 渠秋霜点头赞同,她似是思考了几秒,而后说:“送给我这么漂亮的礼物,想要什么回礼呢?” 换以前靳开羽必定严词拒绝,心意被接受的愉悦足以令人十分快乐。 但现在,她瞥过她的耳垂,又看向她的眉毛,而后看向她刚涂完唇釉的唇上。 她目光还算克制,渠秋霜微微一笑,拍了拍她肩:“低头。” 靳开羽扬唇,这是同意了? 她迅速闭眼照做。 随即,便感觉一片花瓣轻柔地飘到颊侧,她知道那是什么,唇角绽开更大,直到花瓣又飞走,她才睁开眼。 睁眼的瞬间,渠秋霜已经退开了,她看向渠秋霜缺了一点点光泽的唇,又看了看镜中自己的脸,上面有浅淡的粉色纹路。 心里雀跃。 她正想问渠秋霜能不能下次再交换,虽然她的礼物并不值得渠秋霜的一枚吻,但如果能换到,她可以勉为其难做一个爱占便宜的人。 门口却突然穿来敲门声,刘阿姨的声音响起:“渠老师,早饭妥了,上班要晚了。” 渠秋霜说了声就去,又掰过她的脸,抽出纸巾,帮她擦脸上的唇印。 靳开羽忙抓住她的手:“能不能等我拍好再擦?” 和晚安吻不同,这是第一次渠秋霜主动的证明,要留作纪念。 渠秋霜默了默,突然觉得今天的行为很是没有必要。 她放下手:“你自己擦吧。” 她的手离开自己的脸,靳开羽犹自不舍,但想了想,又迅速接受现实。 她打开前置对准脸拍了好几张照片,欣赏了一会儿。 当然她觉得其实不擦最好啦,这样她一照镜子就可以看到渠秋霜朝她走了一点点,但是渠秋霜或许有顾虑,没关系,她拍了照一样可以品味。 靳开羽处理好脸上的痕迹,和她一起共用早餐,没见着刘阿姨的人影。靳开羽今天心情美好,多吃了一点,还盯着渠秋霜,让她也不要浪费食物。 渠秋霜无奈摇头,但对她指手画脚并不多说,由着她。 吃完早餐,靳开羽今天又理直气壮送她上班,这次坐到了后座。 琴姐上周五见过她一次,和现在简直天壤之别,看她满是愉悦,不由放下心,心里想,还是这样好,希望永远这样。 她靠在后座,渠秋霜又在闭目养神。 靳开羽摸了摸自己的肩颈,骨骼的轮廓能够感受到,还是有点硬,不会很舒服,于是放弃了揽着她靠到自己肩旁的想法,只歪头看着她侧脸,看着看着心里又开始毛剌剌的。 时间这次过得更快,她都没有什么感觉,渠秋霜就到了目的地。 但她等不到下午来接她下班,靳开羽今天得陇望蜀:“我想今天和你一起吃午饭,可不可以?” 渠秋霜扶额:“我们一起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你不会觉得腻烦吗?” “怎么会!我和你说你可不要又冤枉我。”说着靳开羽又嘀咕起来,“你要是和我一起上班就好了,很可惜我学历不够,没有办法到海大工作,和你一起。” 她言语真诚,遗憾也真情实感,渠秋霜叹了口气:“好吧,我们就吃食堂可以吗?” 靳开羽连连点头:“那我们说定了哦,我中午来找你。” 渠秋霜也点头。 靳开羽送走她,琴姐看她眉飞色舞的模样,调侃:“现在开心了?就是我中午还得跑一趟啊。” 靳开羽并不心虚:“那我自己来嘛,不要你送的。” 琴姐又笑:“看你高兴我也乐意,到时让阿颜涨工资就是了。” “没问题。”靳开羽对此非常爽快。 *** 到了公司,靳开羽依旧是春风拂面的微笑挂在脸上。 九点钟,于笙来了,一大早进来又走形式说要帮靳开羽泡咖啡。 靳开羽一来没有让人帮忙做这种事的习惯,二来也看穿了于笙的有口无心,挥手拒绝。 虽然是拒绝,但她脸上带笑,于笙大方地将她上下打量一遍,心里松了一口气,上班的日子可算能稍微好过一点了。 一回到自己工位,又忍不住分享八卦:【小靳好像复合了,她衣领上还有唇印,女朋友占有欲很强啊】 【什么什么?让我看看】 【不是吧。一大早上就……想象得出来她们早上出门临别拥吻的画面了】 靳开羽不换衣服实在是因为毫无所觉,直到去茶水间倒咖啡,注意到同事的目光,才发现自己衣领上的痕迹,看到的瞬间,她又展眉一笑。 回到办公室,她拍了一张自己的衣领,发给渠秋霜。 又是一串十分雀跃的表情包。 渠秋霜过了好半天才回消息:【中午来找我记得换掉】 靳开羽:【……】 她不说自己也会换的!可是这样提醒就是让人有点不开心! 幸好休息室里一直有准备备用的衣服。 十一点,靳开羽提前结束了会议,没有麻烦琴姐,自己开车去了海大。 她曾经在这里度过半年的时光,毕业时间没有长到令她忘记一切。 车停在渠秋霜的办公楼门口,靳开羽坐在车里。 其实她是想直接去办公室的,但渠秋霜说她马上就好,不必多跑一趟。 靳开羽只好乖乖在楼下等,眼见渠秋霜出现,她下车迎了上去。 只是渠秋霜旁边还有人,她略微收敛了一下表情,轻声道:“我来啦。” 李愉站在一旁,见她说话语气亲热,朝渠秋霜笑道:“你妹妹来找你了?” 渠秋霜摇头,看了看靳开羽稍显不悦的表情,解释道:“不是,一起住的一个小朋友。” 靳开羽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李愉却闹不明白,年纪轻轻,和学生应该是同龄人,又觉得眼熟,像在哪里见过。 她皱着眉仔细打量良久,终于想起来,恍然大悟:“你是不是靳开羽?” 靳开羽抓了抓自己发尾:“您认识我吗?” 李愉生性疏朗,说话也并不怎么讲忌讳,笑道:“之前我帮渠老师去给赵老师送东西,见过你两次。你可能没印象了。” 突然听到别人提起赵愁澄,靳开羽踌躇起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偷眼看渠秋霜。 渠秋霜表情仍然从容,只道:“李老师,她稍后还要上班,我们先走一步了。” 李愉看着她们并肩站着的模样,感慨:“你们感情也好起来了,竟然都住到一起了。” 靳开羽:…… 渠秋霜对此很习惯了,她朝李愉颔首,随即拍了拍靳开羽的肩,而后离开。 靳开羽连忙跟上。 虽然说是吃食堂,渠秋霜还是带着她去了包间。 靳开羽对饮食问题很有主张,大包大揽,渠秋霜也由着她处理。 她翻完菜单,点了一份鱼汤,一份清蒸排骨,还有时蔬,营养很均衡。 上好菜,靳开羽和她坐在同侧,帮她盛汤,想起刚才的对话,试探着提起:“我上班时间不影响的。” 渠秋霜淡淡看她一眼:“你很想叙旧,是吗?” 见她不提赵愁澄,靳开羽松了口气,把碗放到她面前:“我都不认识那个老师。” “你不认识她,但是她认识你。” 靳开羽小声嘟囔:“那我也不知道她记性这么好。” 听到这话,渠秋霜思绪飘飞,她对靳开羽的印象,一直都很淡。 赵愁澄自从那件事以后,整个人意志消沉,渠秋霜最初还坚持让她去看心理医生,但疗效甚微。 多年过去,渠秋霜几乎都习惯了。 直到后来,赵愁澄脸上突然多了些别的情绪,对于一个常年抑郁的人而言,这很难得。 过了段时间,她带了靳开羽回家,渠秋霜才知道原因,之后靳开羽出现的频率就高了很多。 靳开羽除了外貌引人注目外,性格上的存在感并不强,没有表现欲,安静,就像一杯温开水一样。 渠秋霜最初还有些惊讶赵愁澄和靳开羽谈得来,隔了十岁的年龄差距,竟然也能做朋友和合作伙伴。 但也仅仅是如此了,她对此人并无好奇。 如果不是这场意外,或许以后也是如此。 渠秋霜侧头去看。靳开羽正在喝汤,双颊微微鼓起,看起来纯挚可爱,见她在看自己,脸上又献出微笑。 她的笑容几乎总是挂在脸上,但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原来有一朵花只为自己而绽放的感觉是如此好。 就算迟来了这么多年,不是以前想要的那一朵,依旧,很不错。 唇角弯了弯,渠秋霜端过她挑好鱼刺的鱼肉,低头继续用餐。 第23章 晚上靳开羽又临时来了要紧的事, 只好拜托琴姐去接渠秋霜。 到家接近半夜,今天渠秋霜依然在等她,她看着门缝暖黄灯光, 又凑进去, 渠秋霜可能等得无聊, 正在批阅学生的作业邮件。 她一身办公室里待久了的味道, 不好去歪缠, 洗完澡就更晚了, 于是只看了她一会儿,就转身回房。 第二天依旧是一同上班,中午一同用餐, 靳开羽说想要吃点不好吃的食堂饭菜。 渠秋霜看了眼她无知无觉的脸,直言不讳:“我不想稍后被学生问,你妹妹的联系方式能不能给我。” 靳开羽:( ̄? ̄) 虽然她脸色不好, 但有点开心。 渠秋霜今天下午五点下班, 靳开羽回到公司以后, 将手里的事安排出去, 又把会议时间调整了, 终于赶上了早下班一次。 下午没有劳烦琴姐,她说想要外食,渠秋霜又拒绝了。 于是靳开羽只好让刘阿姨炖一个汤, 剩下的菜等她回去做,往常刘阿姨可能会纠缠自己是不是又要抢她工作, 今天竟然很爽快答应了。 到海大, 她将车停在门口, 去隔壁的步行街买饮品,最近这里新开了一家本地没有的好喝的奶茶店。 靳开羽平时没有这种爱好, 但今天可以试一试。 渠秋霜这个时间还没有下课,她不好发消息问,只好多买了几杯。 好在这个点课很多,不用排队。 回程路上,夕阳晚照晕染天空,红云如火。 碰到两名推三轮车卖花的小姑娘,后座花朵缤纷妍丽,可能是为了配合海大的调性,旁边还插了一个牌,上面写着极有春日氛围的诗句。 靳开羽的目光因为中间的某个字停留—— “多插瓶花供宴坐,为渠消受一春闲。”* 如果就这样代入实在很土,靳开羽之前读过这首诗,但今天偶然看到,心情又很不同,人称代词和具体的人的姓氏重合。 她拎着奶茶上前:“你好,这一车我全部都要了,可以帮我放到我的车里吗?” 两个小姑娘眼睛瞪大,没想到刚上班就能下班,说话都有些结巴:“真的吗?你,全都要了?” 靳开羽微笑点头,掏出手机扫码:“多少钱?” 两人又手忙脚乱算了一通,最终报了一个数。 她付完款,指了指自己的车所在的位置。 一番折腾,春天一隅挪到了她的车的后备箱,像打翻了调色瓶,姹紫嫣红。 但她没有要那张心念一动的牌子,一方面确实土土的,另一方面,她还记得渠秋霜不想听。 靳开羽看着时间差不多,开车往校园去。 到了楼下,还没到下课时间,靳开羽看过课表,秉持着好奇心,直接往教室去了。 她单手推开后门,教室里坐得很满,尤其后排,黑压压的人头挤满。 她弯了弯腰,走到最后排靠墙的位置。 前座女生回头,轻声问她:“同学,需要我挪一挪你坐下吗?” 靳开羽看了眼,并没有什么挪位置坐下的空间,摇头,压低声音道了谢,而后撑着椅背去看屏幕。 PPT上显示,这节课是讲的希腊戏剧,渠秋霜现在在讲当时的戏剧代表作品《俄狄浦斯王》。 靳开羽听了一会儿,又弯唇笑了笑。 渠秋霜明明修的艺术史,讲这种课水平也极高,理论知识深入浅出,善作比喻,很好理解,三言两语就把剧情娓娓道来。 而且她的字也很好看,靳开羽瞟了眼黑板,正想着,却听到渠秋霜声音突然停住,她情知不妙,只好抬头,果然,渠秋霜的目光正停在她身上。 目光微凉,靳开羽吐了吐舌头。 渠秋霜睇过她缩着的身子,又转头看了眼时间。 靳开羽也跟着看了眼,还剩两分钟,而后就听到她说:“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吧,课后作业你们记得在截止时间前发给助教。” 话音刚落,教室里说话声就大了起来,下课的学生们收拾东西,渠秋霜开始整理课本和电脑。 靳开羽也站起来,下课铃一响,她就快速挪步走过去。 虽然刚才的女生喊她同学,但靳开羽穿一整套职业装,很明显不是学生。 人群纷纷侧目。 靳开羽没有什么不自在,朝她递过自己手上的奶茶,放到桌上:“要喝哪一杯?” 渠秋霜转了转手腕,低头看了眼:“你还有空去买这个?” 人太多,靳开羽不好摇她胳膊,只说:“你快看看。多的刚好分给别人,免得浪费。” 渠秋霜打开仔细看了看,最后挑了一杯。 她不像喜欢喝这个的样子,然而依旧挑得很认真,没有任何敷衍。 靳开羽很开心,虽然她无所谓,可是心意被重视,还是要多快乐一点。 她自己选了另一杯名字很相称的,而后把剩下的都分给前排还没走的女生。 分到的人轻声道谢,靳开羽挥手示意,而后又走到渠秋霜旁边,手终于都空出来,她顺手拎过渠秋霜放在讲台上的包。 渠秋霜也由着她动作。 她们相处亲昵随意,众人对老师家里的发生的事都有所耳闻,一时面面相觑。 渠秋霜自然也懂那些目光的意思,她偏头看靳开羽的反应,靳开羽仍旧含笑看她,眼眸清亮。 渠秋霜点了点头:“走吧。” 回办公室放东西之后下楼,渠秋霜往副驾走,靳开羽却突然将她拉住。 渠秋霜掠过她拉自己袖口的手:“还有什么名堂啊?” 靳开羽却不说,换到她身后,推着她肩走到车尾,打开后备箱。 渠秋霜看了眼,目光转到靳开羽身上,见她只一副等反馈的模样,点头称赞:“漂亮。” 又问她:“怎么突然想到买这么多花给我看?” 靳开羽眨了眨眼:“你不是都说漂亮了吗?那就是原因啊。” 渠秋霜一怔:“嗯,是很漂亮。” “很漂亮”的自然不是花,虽则种类繁多,色彩缤纷,但渠秋霜自然有艺术品味。 校门口的卖花人上一周天连续五天卖同种类的花,挂的那句诗同样没有换过,渠秋霜往来自然有注意到。 也就是靳开羽第一次来,所以觉得新鲜,看她模样可能以为自己不知。 买下所有品质普通的花无非是因为那句诗罢了,但她不提。 很懂事,她神色更柔和几分,转身上了车:“好了,我们回家吧。” 靳开羽也满意了,美丽的事物分享完毕即达到目的。 一路到了家,靳开羽按了电梯,她心无旁骛,渠秋霜看着电梯跳动的数字标识,主动提及:“今天小羽又送了我这么漂亮的礼物,想要什么回礼呢?” 靳开羽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惊喜,但,她迟疑:“这个花都没有费什么功夫,不值的。” 渠秋霜进了电梯:“所谓礼物,珍重的不是心意吗?” 靳开羽认可这一点,同时也有不同看法:“耳钉是我姐的藏品,心意要比这个珍重很多。” 渠秋霜静了静,不再说话。 两人进了屋,刘阿姨果然不在,只在玄关处贴了一张纸条,告知靳开羽厨房内煲的汤到什么程度了。 靳开羽撕下纸条,就转身去厨房看火候,确定了还要炖一小时,才放下心来。 她出厨房的时候,渠秋霜已经换好了家居服,又坐在沙发上,正打开了一部纪录片。 靳开羽对纪录片兴趣不大,但对和她一起看兴趣很大,连忙也自己回房换了衣服。 厨房的事暂且要等等,靳开羽看她专心致志看纪录片,刚才渠秋霜下课的时候转手腕的动作她注意到了。 她抬过她手腕,轻轻按了按:“是不是很累?我帮你捏捏。” 渠秋霜没有抗拒,任由她动作。 靳开羽专注按着,看她漫不经心的表情,飞速瞥了眼她唇瓣,回味起昨天早上的那个吻,想要和她商量。 “我过几天还有礼物送给你,到时候你给我一个回礼好不好?” 渠秋霜另一只手将遥控器按了暂停,不置可否:“过几天的事过几天再说。” 靳开羽没想到她这样讲,停下手上动作,又靠拢她坐着,陈述理由:“那个礼物也很好看,特别适合你,比耳钉还美的。” 翡翠玉镯色泽浓郁纯正,绿得深邃,靳开颜那天说贵是因为确实价值不菲。 但穿旗袍的时候搭配,肯定非常好看,靳开羽几乎能想象到那个画面,对自己说的话也十分自信。 渠秋霜按了启动,继续看纪录片。 靳开羽看她这副很冷淡的表情,有些沮丧,但很快又打起精神来。 “那今天这个花也可以给我一个小小的礼物回赠吧?我反悔了行不行?” 花虽然比不上耳钉,但她可以提前使用,就当是预□□个镯子的! 眼见渠秋霜还无动于衷,她凑到她旁边,抢过遥控器,把喋喋不休的讲述关停。 然后反复询问:“可不可以嘛?” 但今天渠秋霜似乎容忍度特别高,她这样闹也不着恼,沉吟片刻,抱着手臂,问她:“你想要什么呢?” 没想到渠秋霜这样好说话,靳开羽转了转眼珠,今天可以比昨天要得更多,比脸颊吻更近。 目光落到她唇上,她唇角还噙着浅笑,饱满润泽,仿佛轻轻一碰就能溢出汁水。 靳开羽心如擂鼓,可眼睛却仿佛黏在了上面。 她眼中渴望分明,渠秋霜终于没再维持那副冷淡表情,轻笑一声,点了点自己双唇,而后靠到沙发背上,稍稍拉开距离,那双玫瑰色的唇瓣好像在等人采撷。 得到指令,靳开羽吐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凑上去,闭上眼睛,轻轻贴上,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唇瓣柔软,气息短暂相会。 渠秋霜瞥过她依旧痴缠的目光,轻轻扬眉:“够了吗?” “够了的话,那……” 靳开羽眼眸一亮,倾身上前,堵住她未完的话。 但还是只唇瓣紧贴着,没有下一步动作。渠秋霜同她睁得大大的眼睛对视,心底叹了一口气,太听话也不好,闭上眼,启唇舔了一下她的下唇。 靳开羽仿佛听到自己的脑子里有什么开关被瞬间合上,齿轮咔嗒一声转动起来,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所有技能。 她扣住渠秋霜的后颈,将她压在沙发上,深深地抵了进去。 第一次交融,就本能攫取,舌尖攻城掠地,抵过唇瓣,撬开齿关,湿滑相触,反复纠缠。 渠秋霜的呼吸瞬间变得凌乱,她喉间吟声也在唇齿间交换。 一时间,室内喘息声和水声交错。 第24章 直到渠秋霜只觉得自己的舌根都要被吞了进去, 她才轻喘着拍了拍靳开羽的脸。 靳开羽喘口气,额头抵着她半晌,恋恋不舍放开, 看了眼她唇间凌乱不堪的口红痕迹, 心念一动, 又欲上前清理。 渠秋霜依旧气息不匀, 吐息都带有靳开羽的味道, 也看了看她唇角, 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伸出食指抵住靳开羽胸口:“不可以了。” 靳开羽失望地抿了抿唇,舌尖捋过唇上水光, 回味了一番,却还是听话地答应:“好吧。” 但她还舍不得,食髓知味, 手环到渠秋霜肩上和腰肢上, 她摸了摸渠秋霜的腰, 感受了一下手臂环着的宽度。 她试图讨价还价:“抱一下也不可以吗?” 腰间酥麻感也恼人, 渠秋霜闭了闭眼, 感受着身体的异样,摇头推开,将自己肩侧的灼人温度拉下去:“不可以, 我要去洗澡。” 说着她撑着沙发,就要站起身, 结果方才的震颤传到肢体的每一个角落, 酸软, 双腿无力,身子晃了晃。 靳开羽劝道:“我们还没有吃饭, 现在洗澡待会儿吃完饭头发也会沾上味道。” 她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渠秋霜眸含冷意,眼神微凉。 靳开羽缩了缩脖子,这次聪明地没有再征求意见,先斩后奏,直接将她拦腰抱起。 渠秋霜很轻,靳开羽之前有锻炼的习惯,也做过力量训练,因此毫不费力。 身体骤然腾空,渠秋霜实在拿她没有办法,只能勾住她脖子,靠在她肩上。 靳开羽边走,边瞥过她雪白的颈侧,青筋隐约,绷直的一截美得惊心动魄。 这里刚才还没有亲过。 她喉咙又滚了滚。 渠秋霜感受着她隆隆的心跳,眉心微蹙,歪头略带惩罚性质地轻咬了一口她喉咙,说话都无力许多:“今天到此为止,不许再动别的心思。” “啊?”喉间痒痒的,像被小猫挠了一下,靳开羽呼吸急促了几分,可听她语气就知道很难有转圜的余地,只好借机低头蹭了蹭她的脸,亲了亲她的头发。 一进了房间,靳开羽动作轻柔地把她放到床上,就跑到浴室去帮她放水。 浴室里水声潺潺,靳开羽又想帮她准备衣物。 眼见她还要在卧室待着,渠秋霜淡淡道:“你出去吧,我自己可以。” 靳开羽深刻怀疑,她并没有错过渠秋霜方才的反应:“你刚才都站不稳。” 渠秋霜睨她一眼,并不说话,指了指门口。 她瘪了瘪嘴,不情不愿道:“好吧。我走了。你有事要叫我哦。” 渠秋霜挥了挥手,示意你赶快出去。 靳开羽很惋惜地关上了门。 走到浴室,渠秋霜解开衣带,裙子瞬间滑落,如云朵一般堆叠在地,露出纤秾合宜的身体。 贴身衣物已经湿了半截,实在有些难堪,她凝眉脱下,上次拥抱,可以归咎于激素原因。 现在,脱离了那个节点,排卵期过去了。 只是接了一个吻,虽然有些久,虽然是舌吻,但是…… 厨房的汤炖好,靳开羽一边嘀咕今天刘阿姨和她配合得很不错,一边迅速加工完食材。 渠秋霜也洗完澡,换了一身家居服出来。她这次没有坐到渠秋霜旁边,坐到了对面,这样可以更加方便她看着渠秋霜。 可往常共进晚餐的愉悦环节,今天着实不够看。 一整顿饭,她都心不在焉的,眼神止不住流连,看向渠秋霜手中勺子的目光都充满羡慕。 渠秋霜舌尖还泛酸,勺子蓦地敲到陶瓷碗壁,发出一声脆响,冷冷看她。 靳开羽心虚低头,终于收敛了目光。 吃过饭,渠秋霜坐在客厅继续看那部被打断的纪录片,靳开羽收拾残局,听着纪录片里的旁白,很遗憾时光不能倒流回一小时前,然后循环。 她收拾好,又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油烟味,她喜欢下厨,但不喜欢结束以后身上的味道,很烦。 她朝渠秋霜汇报行踪道:“我也要去洗澡了。” 渠秋霜嗯了一声,漫不经心点了点头。 “那你等我待会儿和你一起看,不要又早早就自己去看书了。” 渠秋霜继续点头。 她弯唇,放心地走了。 回到自己的空间,在水流下,靳开羽继续浮想联翩。 她和渠秋霜已经做过这样的事情了,十分大的跃进。 唯一的不好是,渠秋霜无名指上还戴着那枚戒指,也没有提示她,她们的关系要不要改变一下。 但渠秋霜的身体很喜欢她,靳开羽虽然没有过感情经历,基本的生理知识还是略懂一二。 含住她指尖的时候泛红的眼角,今天亲吻结束后站立不稳的身体,都是明证,允许接近,给予生理反应。 不过她很有耐心,可以等。 洗完澡,她回到客厅,那部纪录片播到了一半,这次不好打扰了,她和渠秋霜隔了一点距离观看。 她不时发表一下意见,渠秋霜虽然基本没有给她目光,但可以看出来,有在听她讲话。 这样的平淡生活是靳开羽最开始对渠秋霜搬进来后的预期,即便没有吻,没有更多亲密,也很令人心安。 一集播完,靳开羽还沉浸在温馨的氛围里,脸上挂着笑。 渠秋霜起身:“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靳开羽看了眼时间,也跟着站起来,十点不到,她皱皱鼻子:“哪里不早了?” 心念一转,她提议:“还有一个小时才到你睡觉的时间。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打发一下时间。” 渠秋霜瞥她一眼,神色温和,一副好商量的样子:“你说说吧,想做什么?” 靳开羽没想到她顺着自己说,直觉很有希望,扭扭捏捏道:“我觉得傍晚的那个活动就很好。” 哪个活动,不言自明。 渠秋霜微微一笑,点头赞同:“嗯,我也觉得。” 靳开羽又很惊喜,闻言,扬唇一笑:“那我们开始吧。” 渠秋霜上前一步,环住她肩,靳开羽低头欲吻,却又被渠秋霜指尖抵住唇,她轻声道:“嗯,现在开始,可以抱我回房吗?我要洗澡了。” 靳开羽:…… 原来傍晚的活动是这个意思,她就说,渠秋霜明明说过今天什么都不要想,怎么会这么好说话了。 渠秋霜叹了口气,幽怨道:“好吧,原来不愿意。”说着便要收回自己的手臂。 靳开羽根本看不了她这样的表情,只好弯身抱起她,往房间里走。 可刚走了两步,她身子就僵住,呆在原地。 原来,渠秋霜又倚在靳开羽怀里,拥抱那天晚上的动作重复,她这次唇角没有轻轻擦过,而是含住靳开羽耳垂,舌尖反复舔弄。 耳垂坠入温暖的所在,享受着唇齿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靳开羽全身颤抖,急促喘息着,可是因为横抱着她,手臂酸软,几乎要失力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只能无助呢喃她的名字:“秋霜,不要……” 渠秋霜放开她耳垂,贴着她侧颈,朝她耳边呵气:“真的不要吗?” 细细的气流伏在耳边,靳开羽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竭力摇头劝阻:“要摔倒了……” 渠秋霜唇贴得更近了,声音里像带着钩子:“小羽真的会让我摔到吗?” 干渴更甚,靳开羽咬着牙,不说话,只能加快步子往房间里走,明明几步路,艰难得仿佛跑了一场马拉松。 她尽量控制住力道把渠秋霜放到床上,可是渠秋霜落到床上的瞬间,床还是无可避免的凹下去一块。 靳开羽连忙问:“有没有摔疼?” 出声,声音喑哑。 渠秋霜摇头,掠过她亮到发光的眼,她翕动的鼻翼,和紧抿的忍耐的红唇,依旧含笑,目中流过满意之色。 耳垂依旧酥酥麻麻,她垂眼看着渠秋霜,她胸前衣服因为刚才的动作乱了,露出一片春光。 靳开羽倏然回忆起那个梦,俯下身,靠近她。 第25章 她差点就要吻到那片裸露的雪白肌肤。 渠秋霜却毫无征兆地收起了笑, 眼神瞬间清明,眸底雾气消散,拉拢自己的衣服, 推开她, 嗓音也恢复了平时的干脆:“好了, 活动结束, 小羽, 晚安。” 说着便擦过她肩, 赤裸的双足踩到地毯上,抬着同平时一般无迟疑的脚步往浴室走。 靳开羽呆在原地,耳垂仍然酥酥麻麻的, 可是始作俑者的表现仿佛她产生了错觉。 临进去,渠秋霜又转身,轻飘飘扫过她全身, 扔下一句:“记得帮我把门带上。” 靳开羽:…… 这次靳开羽没有领会错意思, 明白了, 她就是故意的。 一夜过去, 第二天, 刘阿姨来做早餐,第一次发现渠秋霜起了而靳开羽的房门还紧闭着。 早餐做好半天,渠秋霜已经化好妆坐到了餐桌前, 靳开羽还没有动静。 渠秋霜对此没有多置一辞,刘阿姨也不好问, 自从那天发现这两人间可能存在不同以往的关系后, 她就很注意避嫌了。 靳小姐的热情肉眼可见, 她怕哪天撞到什么尴尬画面。 她纳闷地过去敲了敲门。 过了半晌,靳开羽的房门才打开。 刘阿姨看她一眼, 盯着她眼底两个硕大的黑眼圈:“靳小姐你这昨晚做贼去了?” 皮肤白的人,有异常肤色更为明显。 靳开羽沉默片刻,无力地点头,嗯了一声,可不是贼么。 话音刚落,靳开羽随即听到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音甚至比平时更为清泠。 她吸了吸鼻子,第一次不认为这笑声悦耳。 她低着头,走到餐桌旁坐下,今天没有说早上好,早上一点都不好,渠秋霜除了方才也没有再发出声音。 一时间餐厅只有餐具的轻响,和极轻的咀嚼声。 刘阿姨更加纳闷了,渠老师不说话很正常,但靳开羽不说话很稀罕。 还以为是两人发生什么矛盾了,但又不像。 渠秋霜倒是脸上含笑,一副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靳开羽食不知味地吃完刘阿姨精心准备的虾饺。 吃完早餐,她又准备和渠秋霜一起出发,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渠秋霜听到动静,转身,走到她面前,靳开羽往后闪了闪身子。 渠秋霜却凑近过来,目光专注地盯着她的脸观察了一番,随后很好心提醒:“要我帮你把眼底遮一下吗?” 靳开羽突然想到今天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对公应酬,下意识地要同意,可瞥见她唇角的笑,直觉和昨晚相似至极,她又连忙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来。” 渠秋霜眉间微蹙,露出很遗憾的表情:“唉,好吧。” 她这个表情,靳开羽很犹豫了,正准备说也不是不可以。 又听到她继续开口,语带遗憾,还学着自己使用了语气词:“可是我要迟到了。不能等你了。那我先走了,小羽再见哦。” 靳开羽:…… 她回房折腾了半天,用遮瑕点了很久,总算看不出来了。 这周第一次早上自己独自上班,靳开羽困得要命,只好给琴姐打电话让琴姐折返回来接她。 她困倦地坐到车后座,琴姐看她一眼,也没那么多忌讳:“我看渠老师精神很好,你怎么仿佛被妖精吸了精气一样?” 靳开羽再次憋了个呵欠,眼里都是泪水:“你们可以不要这样仔细地观察我吗?” 琴姐又笑:“你们?” 靳开羽不想说话。 琴姐还想再问。 靳开羽连忙止住:“好了,我们的私事我不想分享。” 琴姐不解:“你前几天还很有分享的兴致。” 靳开羽选择沉默。 临下车,她也没忘记让琴姐把自己昨天开的那辆车开来,后备箱里的花过了一夜仍旧不失鲜艳。 她跟行政交待放到写字楼的大堂让大家随意领取,春光分享出去也不至于浪费。 晚上精神亢奋得要命,虽然是空落落的那种亢奋,但睡眠是实实在在受到极大影响,白天工作效率和学习效率都十分低下。 上午,法务部门那边递过来的合同,她有两份签错了位置,需要重新走签批流程。 法务的陆总监找到她的办公室,说:“靳总,你不然睡好了再来上班?” 她说得委婉,但靳开羽知道这是指责她的工作态度。 靳开羽觉得抱歉,因为自己的原因增加了别人的工作,连声说对不起。只能忍痛中午休息调整状态。 她把这个消息通知渠秋霜。 靳开羽不仅中午没空去找渠秋霜吃饭,晚上因为应酬,更没空去接她,而这些都是谁造成的? 她说不得,只能暗戳戳发了一堆喷火的小人表情谴责。 渠秋霜没说什么,只回复了一个带爱心的亲亲。 但这是她第一次发这种小表情。 靳开羽看着那个表情,唇角又翘起,今天的郁闷莫名减少了一点。 于笙从楼下遛弯回来,手上拿了两支小小的向日葵,这花的来历行政那边没隐瞒。 靳开羽今天的不在状态在她眼里,联系一下前后文,这就很令人探究了。 她拉起百叶窗,将一支插到靳开羽办公室的花瓶里,笑道:“借花献佛了。” 靳开羽刚才心情好了些,写在脸上,嗯了一声,但对这个说法没有接话的欲望。 于笙又问:“小靳总你今天中午没出去吃饭吗?” 靳开羽皱眉:“又想打听八卦?” 于笙呵呵笑:“我这是关心领导的心情。” 靳开羽想起来和靳开颜之前说过的话,来了兴趣,问道:“我真的什么都写在脸上?” 于笙点头。 靳开羽放下笔:“那你说说我今天什么心情?” 于笙提前打预防针:“我直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靳开羽挑眉:“你说,我不生气。” 于笙煞有介事分析道:“这个花肯定是你昨天想送人,然后按理来讲,你们应该会度过一个十分甜蜜的晚上,但你今天心情没有头几天好,又谈不上很糟糕。我猜,应该是拒绝你又没完全拒绝。” 靳开羽沉默。 于笙看她表情,知道是猜对了,心里比了个耶,作为一个女同各种吐槽号都在经常访问的人,她实在憋不住话。 “我说话难听我先说了,你是不是被养鱼了?” 靳开羽吸了口气,说好的不能生气,忍了忍,学习渠秋霜用过的动作,用笔指着门口。 好在中午补眠效果显著,晚上的应酬没有掉链子,对方年纪比较大,是有过来往的官员,办事认真,一顿饭下来,该谈的手续和证件出具日期都商定完毕。 回到家时,灯依旧是亮的,渠秋霜一身浅色的家居服,窝在沙发里,还在看昨天的纪录片,见到她,稍稍抬眼,将纪录片暂停,点了点自己的肩。 这个动作和昨天点唇的动作异曲同工,虽然昨天靳开羽一整宿都很难熬,但此时依旧自觉走到她身旁,侧身过来,揽过她。 渠秋霜歪头,靠到她怀里,指尖划过她经过修饰的眼底,又凑近闻了闻她唇间酒气:“周末有没有时间?” 温香软玉在怀,靳开羽先是恍惚一阵,还来不及产生什么邪念,就听到渠秋霜冷浸的声音:“先回答我的问题。” 她想了想,除了一个饭局,没有特别特别重要的事。 哦也不是,还是有的,靳开颜这周末回来,但是她得周日才能到,如非必要,她不会乘飞机,而高铁很慢。 “周六有的。但是周日的话,不行,周日有特别重要的事。” 渠秋霜点头:“那周六陪我去趟疗养院。” 闻言,靳开羽也顾不上去品味亲密的动作,着急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我。”渠秋霜摸了摸她脸颊安抚:“陪我去见见我妈妈,她想见你。” 这是渠秋霜第一次和她提到她家人,还和自己联系到一起,靳开羽瞪大眼睛:“她知道我吗?” “知道,我和她提过。”渠秋霜点头,语速放缓:“但她生了病,记忆力不太好,可能会把你认成赵愁澄,她不能受刺激,你可以保证不和她辩解扰乱她的记忆吗?” 说着又简单将渠清河的身体情况叙述了一遍。 靳开羽呆了片刻,没有料到她竟然和她妈妈提过自己。 虽然她语气平淡,但靳开羽依旧从她的只言片语里凑出了她的身世,一时心情复杂,说不欣喜是假的,但更多的是心疼。 怪不得她当时和她父亲通电话的时候那样,也怪不得她这么久都没有提过要回家。 靳开羽握紧她的手,郑重承诺:“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说影响她的身体的话。” 渠秋霜满意微笑,亲了一下她唇角:“那就谢谢小羽了。” 被吻很开心,但熟悉的词入耳,靳开羽的小心思上来,又不太高兴,嘀咕道:“你怎么总在谢谢我。” 渠秋霜不想纠缠这种话题,收了笑,神色淡了,从她怀里撤出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想要我说什么?” 靳开羽本来只是随口一句埋怨,并没特别放在心上,但她神情冷然,跟练习过变脸一样,仿佛刚才那个靠在自己怀里轻声软语的人,不是她。 心里那点喜悦泄了干净,她张了张嘴,又突然语塞。 她想她说什么呢?想要她不要再说谢谢,把一切都当成理所当然。她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只求她能够接受。 靳开羽一直觉得能坦然地接受对方的爱意,也算是一种爱的表达。 但如果这样提出来,也意味着,昨天当做回谢的那个深长的吻,也是理所当然的。 渠秋霜很明显不愿意。 靳开羽闷闷低下头,突然更加怀念起昨晚那个被她吻到喘不上气的渠秋霜,那个渠秋霜最开始的时候,很艰难才能拒绝和她亲近,她能看到犹豫的痕迹。 她突然烦躁起来,侧头也亲了渠秋霜一下,亲得敷衍,声音带了情绪:“我不 想你说什么,但我现在也不想要这个,还给你行了吧。” 说着,就站起身来,准备回自己房间。 渠秋霜一愣,第一次见她这样,看着她犹自气咻咻的背影,不知为什么,心里郁气散了,有些好笑。 她摸了摸自己唇角,突然又想再试一次,挑了挑眉,慢条斯理道:“那把昨天傍晚的也还给我。” 靳开羽的脚步突然一顿,她慢慢转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第26章 渠秋霜又一笑, 清眸潋滟生辉,点头:“嗯,是我说的。” 靳开羽没有再等她像昨晚睡前那样, 猛地转身, 压抑了一天一夜的想要接近的欲望仿佛狂风暴雨, 瞬间将她的理智击溃。 她三两步走上前, 这次也不再蜻蜓点水, 而后等待渠秋霜的同意, 直接搂住她,重重地覆住刚才还在冷言冷语的唇瓣。 比昨天更加剧烈的亲吻,渠秋霜感受着唇齿间热烈的渴望和索求, 只能无助地攀上她肩膀。 任由她含住,搅弄,用牙齿磨自己。 靳开羽沉迷在她的气息里, 扣住她后颈, 继续深入, 防止她因为承受不住而逃离。 一吻毕, 两人唇间拉出银丝, 靳开羽看着她因为动情而泛红的皮肤,心里的不愉快像烟一样消散。 她弯唇问道:“还给你了吧?感觉怎么样?” 渠秋霜目光划过她的唇,喉间有些堵:“做得不错。” 靳开羽听她这么赞许, 非常开心,可马上, 接吻带来的餍足感同时消失, 喉间又干渴起来。 她低声征求意见:“我觉得我要补利息的, 可不可以补上?” 渠秋霜眼睛湿润,往常如水的眼波起了一层大雾, 像是深秋早晨的湖面。 她眼眸凝了凝,抬起指尖,擦过靳开羽唇畔的水渍,伸进她唇间搅了搅,摸到她柔软的舌尖。 心底无声叹气,理智的弦也松了,慢慢开口,气息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掉:“可以,但,不许留下痕迹。” 靳开羽衔住她手指,舔过上面残留的水痕,又有些犯难,靳开羽对自己的想要程度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渠秋霜皮肤白皙,看起来就像随便一碰就会留下印子,这太难了。 但是,肯定有别的办法。 她瞥过她松垮的领口,短暂踌躇,突然心领神会到,不许留下痕迹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谓痕迹无非是给人看的,露肤的地方无可避免,可如果是衣物遮住的部位呢? 心念微动,她隔着家居服挪了挪手盖住丰盈试探。 渠秋霜看她一眼,眼底划过惊讶,似有千言万语,但没有出声阻止。 美梦成真,靳开羽唇角绽放出巨大的笑容,换了个姿势,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坐着,一手揽住她腰,但没有直接进入到渠秋霜内涵里的正题。 学着她昨天的动作,含住耳垂,舔弄,那个穿过珍珠耳钉的耳孔也被舌尖清晰感知到。 她眯着眼,边动作边欣赏渠秋霜的表情,她脸上染起绯红,眼底朦胧,唇瓣翕动着,但喉间的声音依旧很轻,看起来像在忍耐。 靳开羽突然感到无法言说的满足。 原来也不止自己招架不住她的挑逗嘛? 她的快乐从笑声中逸出来,渠秋霜睁大眼,美眸含怒,伸手掐了掐她的腰。 腰间力气还是轻到几乎没有,但靳开羽知道再这样又没好果子吃,正了神色。 唇齿往下,留下一串濡湿的痕迹,而后,她吸了口气,在要解开胸前的衣扣前,又问她:“可以去床上吗?” 渠秋霜轻轻摇头,声音无力却冷酷:“利息就是利息,不要得寸进尺。” 靳开羽只是想着床上会让渠秋霜舒服一点,没有别的意思,为了配合她,还是故作沮丧地抿唇:“好吧。” 她只好换了姿势,将渠秋霜抱高了一点,一手拖住她的脖颈,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背,低头,用牙齿解开衣扣,舌尖钻到里面。 新雪初绽,红梅新发,比梦里的还要美得多,人关于爱人的想象可能总是比实际要匮乏。 山间风景绝佳,靳开羽几乎醉在白雪红梅的馨香里。 她对于美好事物一向很能珍惜欣赏,唇齿长久驻足流连,跋涉良久,才衔上最美的那朵风景。 开始还能控制住力度,可内心的渴望愈加汹涌,她情不自禁就用了力吸。 施力的时候,渠秋霜颤抖的身体,竭力忍着依旧忍不住的短促喘息,攀得越来越紧的手臂,和她越来越快的心跳,都给人莫大的正反馈。 靳开羽心里软成一块绵,渠秋霜此时此刻的一切表现,都是在因为她,只是因为她。 可看她表情愉悦有之,难受有之,靳开羽撤开,征求她的意见:“我可以用手吗?” 突然停了,不上不下,渠秋霜眉间蹙起,看她一脸诚恳,心里愈加烦躁,轻轻给了她一掌。 靳开羽被她打也不恼,知道这是准了,弯起唇角,用手去处理方才无法照顾到的地方,靳开羽掌心抵住顶部,触感绵软。 到最后,渠秋霜的身体颤抖更加厉害,靳开羽却还记着,她没有说停就是可以。 于是很体贴地抵住她的后背,让她无法逃避。 直到她彻底失力地瘫软在自己怀里,靳开羽才不舍抬头。 她感受着腿上的潮热温度,拂过她因为微微出汗,而贴在额顶的一缕头发,又问道:“还难受吗?” 昨晚她睡不着,连夜进修了很多限制级内容,感觉自己已经是一个理论上的有知者了。 渠秋霜自然难受,敏感的部分被刺激这么久,上半身几乎麻木了。可是依旧有种空虚感,但她今天已经超过很多了。 有些事情,需要再认真思考一番。 她冷眼看着靳开羽跃跃欲试的神情,很坚定地摇头:“不。” 靳开羽知道她在说谎,没有再问,她没有办法罔顾渠秋霜的意愿,这种事,渠秋霜说了不就是不。 但是真的会很难受啊。 她换了个姿势和她面对面,跨坐到自己的腿上,又亲了一会儿。 渠秋霜全程静默无声地由着她,但眼角的泪水始终不断往下流。 一直到她彻底失力了,靳开羽才停下,重新抱起她:“我们回房,你去洗一洗澡。” 她的拥抱仍然紧到像要把人放进自己的身体里,动作比之前要规矩很多,渠秋霜闭上眼,靠在她肩上,听着她响彻的心跳。 靳开羽去放完水,又回来把她抱住,脸贴紧她的头发,有好多话想要表达。 但是她看了看渠秋霜疲惫的神情,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细细地啄吻着她。 等了一会儿,靳开羽没有再坚持继续留下,自己回了房。 渠秋霜累得几乎脱力,脚步虚浮地走到浴室里,水温正好,她脱下衣物,对着镜子。 从来白皙的身体,第一次染上了斑驳的痕迹,像打翻了颜料。 她轻轻蹙了蹙眉,几乎想不起为什么,开始回忆过程,她似乎没有表明过任何拒绝的话,除了那一句不同意进一步的暗示。 但方才事后的空虚反而少了很多,因为刚才那个时长足够的拥抱。 她抬腿,闭着眼睛,任由自己的身体沉入浴缸里。 *** 昨天几乎在沙发上缠弄了一个多小时,靳开羽回到房间才想起来,可能需要涂药。 因此,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她眼神止不住乱飞。 渠秋霜面色平淡,让刘阿姨先走了,搁了筷子,冷声问:“看够了没有?” 靳开羽摇头;“没有。” 渠秋霜脸色更冷。 靳开羽却不管,挪到她旁边,指尖轻轻探了探,而后,看到渠秋霜极轻地蹙了眉。 确实很疼,靳开羽确认了,认真道:“要涂药的。” 而后又瞄了眼她身上挺括的连衣裙面料:“这件衣服也不应该穿。” 其他裸露的地方也可能会疼,这个料子很硬,会摩擦到。 她说的是实情,渠秋霜胸前确实稍有动作就有种刺痛感,昨天隆起的地方都肿了,上面还有很清晰的指痕。 但她暂时不想理会这个人,纵欲过度的代价她愿意接受。 靳开羽继续喋喋不休:“我觉得我有责任。” 她想了想,凑过去又吻了一下渠秋霜唇角:“我们去涂药换衣服好不好?” 渠秋霜并没有被哄到,这是靳开羽才吃的招数,偏头避开,找了个推辞:“时间不够了。” 靳开羽压根不信:“胡说,你今天上午根本没有课,不去也没有关系的。” 渠秋霜这学期的课表她几乎都能背下来了,根本骗不到她。 渠秋霜纤指按了按眉心。 靳开羽见她这模样就知道她又要听自己的话了,眉眼弯起,伸出手。 渠秋霜侧目:“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说毕,她唇角扯了扯:“在我身上的痕迹消失之前,我们没有第二次。” 第二次?原来渠秋霜真的很喜欢,想到昨天腿上柔软的触感、几乎被浸透的湿痕,和她无声的哭泣,靳开羽强忍着,没有让自己喜形于色。 她努力垂下眼,掩住神色,抿唇道:“好吧。” 接着心里飞速算了一下时间,人体新陈代谢的速度大概一个周左右,可能渠秋霜身体底子差,要稍微慢点。 但是!这几乎等于一个承诺了! 她对督促她涂药这件事更有责任了。 靳开羽转身去找出药箱,在里面挑挑拣拣好一会儿,才找到一支据说效力不错的。 拿过去,递给渠秋霜,渠秋霜看了眼,放在桌上,没有动弹。 方才她话说出口就发现误区,今天实在是,有些昏了头。 靳开羽看到她神色又冷淡起来,很耐心劝道:“你不要为了不和我亲近而不管它。” 顿了顿,靳开羽低头道:“我可以忍的。” 渠秋霜不置可否,鼻腔哼出气音。她不怀疑这句话的可信程度,但中间的区别太大,很难把握,开弓后,箭就回不了头。 昨天谁能想到会发展到那个地步呢?痛也不喊停,怪她意志消弛?还是怪靳开羽不知收敛? 心里甚至有庆幸,那天晚上靳开羽没有半推半就,否则,沉迷的人到底是谁?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27章 靳开羽见她面色莫名, 连忙先斩后奏:“我去帮你挑衣服,一定要换。” 这次靳开羽洗完手,十分坦然地在她的衣柜里挑着衣物, 包括任何贴身的。比着捏了内衣的好几种布料。 虽然脑子里会冒出这些内衣穿到她身上的画面, 但靳开羽深知昨天是很过分, 没有其他想法。 选定, 找好外面穿的衣物, 一起放到她的床上。 靳开羽出去的时候, 渠秋霜脸色已经好起来了。 她拿起药膏,回房,脱下衣物, 身上那些印记经过一夜更深了,她闭上了眼,不看, 不烦。 靳开羽等了好一会儿, 没见她出来, 没办法, 只好进去看看。 卧室内, 渠秋霜已然换好了衣服,懒懒坐在梳妆镜前的凳子上:“你说得对,我今天上午没有课, 你自己去吧。” 靳开羽这次没有再纠缠,很爽快点头, 这样最好, 在家里待着总归要舒服一点的。 只是, 她看了眼渠秋霜的唇角,问:“可以吗?” 今天不能一起上班, 想要一个临别的吻。 渠秋霜掀起眼帘看一下她,静了静,拿下支着下巴的手。 **** 靳开羽坐到车里,说直接到公司,继续打开手机搜索,有没有什么活血化瘀非常快,疗效特别棒的药。 琴姐还纳闷:“今天渠老师不上班吗?” 靳开羽专注看搜索结果,嗯了一声:“她下午去。” 琴姐看了眼她脸色:“她不和你一起你还这么高兴啊?” 靳开羽唇角弯起,本来嘛,是会有不习惯的。 但是刚才渠秋霜动作自然,抽下手,为了方便她亲,给她腾出了空间。 她刚才左边唇角和右边唇角都吻到了!多了一枚,很不错。 更亲密的行为发生了,不代表早上临别的吻不珍贵。活色生香和温情脉脉她都很珍惜,想要永久保存。 以及,她发现了,很多事不需要说出来,比如说昨天那个超出界限的利息的起点,就是她领会到意思,然后试探出来的。 没有拒绝就是可以。 今天早上也是一样。或许,有些事,不一定非要寻求答案。 她这么想着,却没有和琴姐说。 虽然很想和别人分享喜悦,但亲密接触这种事并不好跟人宣扬。 她翻了翻屏幕,查出好评最多的药在哪里有售,在日程上做了标记,今天下午可以去买,这样的事不要麻烦别人跑。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靳开羽心里的幸福泡泡飘上了天。 还有渠秋霜的妈妈的事情,她给靳开颜拨了一个电话,开门见山:“你认不认识什么脑科方面很厉害的专家?” 这个时间,靳开颜也在车上,旁边坐了秘书,秘书正在汇报工作。 听闻这话,靳开颜扬手止住秘书,也没给她留面子:“怎么,终于想起要去瞧瞧你这被灌了迷魂汤的脑子了?” 靳开羽:…… 她皱了皱眉:“能不能对我态度好一点?” 靳开颜点头:“行,说吧,问这个干嘛?” 靳开羽简单说了两句情况。 “行,过几天帮你安排。”靳开颜继续点头,对这个事并不意外,只是有些意外:“要带你去见家长?” 靳开羽不确定:“她妈妈生着病,不一定知道。而且,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提起的。” “不过,我觉得我们的关系有了很大进展。” 靳开颜瞧着她眉飞色舞的表情,也笑了笑:“那最好,免得下次魂不守舍签错东西把公司卖了。” “谁告诉你的?”靳开羽大不悦,“到处都是你的眼线。” 靳开颜冷笑:“整个公司都是我的,当然到处都是我的眼线,你想要就给你。” 换以前她一口拒绝,但这次靳开颜确实在外面操劳这么久,而且这个班吧,上得她也很累,就更别提靳开颜了。 靳开羽想了想:“等我结婚以后可以,我生活状态稳定以后你可以考虑退休的。” 靳开颜:…… 琴姐:…… 秘书:…… 靳开颜按了按眉心:“现在就在寻思结婚了?” 靳开羽理所当然道:“这不是迟早的事情吗?” 靳开颜静默片刻,虽然以前几乎没有听她提起,还是想再确认一遍:“你以前和她接触多吗?赵愁澄死之前。” 靳开羽摇头:“就普通交流啊,我们可没有做什么过界的事,你不要乱想。” 就是这才有问题,靳开颜不说话了,只希望靳开羽无穷无尽的糖衣炮弹真的把人溺得晕头转向。 靳开羽结束了这通电话,又兴致勃勃约渠秋霜:【中午一起在家吃饭吗?】 一上午又是文山会海,商议项目细节,靳开羽全程要听汇报,无暇再多想别的。 直到临近午饭,渠秋霜的消息才回过来:【不了,你自己解决,我临时有约】 *** 周六以后,渠秋霜和苏盈星没有再见面,昨天渠清河又在问护士赵愁澄的事情。 上次别后,渠秋霜就和护士简单交代过关于赵愁澄如何应答。但真的渠清河再问起来,护士担心出纰漏,只好找她继续对一下说辞。 虽然渠清河的记忆力时好时坏,断断续续,尽量做到逻辑吻合还是比较重要。 今天中午苏盈星也是要找她说这件事。 她恰好有空。 十一点,渠秋霜自己开车出行,半个多月以来,第一次摸到方向盘,竟然有些生疏。 等红绿灯的间隙,她看着前方车流,终于摸起手机,给靳开羽回了消息,交代去向。 约的地方在苏盈星公司附近,苏盈星提前订了位,渠秋霜先到了。 等了好一会儿,苏盈星才姗姗来迟。 两人对视一眼,这次苏盈星不复以往的玩世不恭,事关渠清河,很沉默。 渠秋霜翻开菜单,点完餐。 手机滴了一声,她低头看了眼,看清备注,面色稍缓,但没有回复,目光只移向苏盈星,平静开口:“周六我和靳开羽一起过去,你这次就不要来了。” 苏盈星愣了愣,思考了片刻,理解了她的意思:“长得完全不像,能瞒住吗?” 渠秋霜神色淡了:“你以为我们每次去,妈妈她真的能认出来吗?” 苏盈星难过起来:“没有试过。” 想到这里,她又问:“假如真的认不出来,为什么,非得靳开羽?” 渠秋霜面色依然平淡:“因为妈妈最喜欢那个时候的赵愁澄,她每次提起,说的都是那段时间的事情,你没有注意到吗?靳开羽最像。” 倒不是说长相,就是给人的感觉。当然,靳开羽要细心很多,体贴很多,心思也要敏感很多,但这些都是不深入交往不会知道的。 苏盈星当然注意到了,那个时候赵愁澄整个人热情开朗,逢人带笑,嘴又很甜,长辈很难不喜欢这种孩子,她一度很嫉妒。 后来赵愁澄性情大变,渠秋霜其实就和她一起去得少了,但耐不住渠清河老惦记着。 现在赵愁澄死了,而这件事不能让渠清河知道。 说起渠清河,胸口有些闷,她喊来服务员,叫了一杯威士忌。 渠秋霜皱了皱眉,没有拦她。 酒和小食一起端上来,苏盈星喝了一口,问道:“那你呢?靳开羽知道吗?愿意这么做吗?” 渠秋霜意兴阑珊:“她啊,你也知道,她那么善良,怎么会不愿意?” 对头一个问题避而不答,那就是没有明说让她假扮赵愁澄了,苏盈星叹口气,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即便她对靳开羽了解不深,但也大概能看出她性格。 倘若和她明说渠妈妈的事,让她帮忙哄着,靳开羽想必也会十分爽快答应。 “你自己对她是什么心情呢?你说她那么像那个时候的赵愁澄,她知道你和她在一起是因为这样吗?” 渠秋霜不想讨论这个话题,最近的意外很多:“我们没有在一起。” 苏盈星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又指了指渠秋霜颈侧的暗紫痕迹:“你和她睡过了?” 渠秋霜蹙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灼热温度濡湿痕迹仿佛又回溯了。应该是昨天不小心蹭上去的,耳垂那里她亲过很久。 她没有再解释关于睡没睡过这个问题,做到这个程度,没有区别了,换别人已经滚上三圈,只有靳开羽如此规矩。 喉咙略痒,她喝了口水,才问:“你想说什么?” 苏盈星深长地叹了口气:“我想说,你小心一点,不要弄得到时候很难收场。” 渠秋霜失笑:“怎么会?还能怎么难以收场?” 苏盈星看她一眼:“你如果真的爱上她,那就一团糟。” 渠秋霜怔了怔,轻缓摇头:“不会的。” 她怎么能爱上靳开羽呢? 最开始靳开羽仿佛不太知道自己的心意,她很乐意通过一些途径让她产生误解,明白嫉妒,感受到距离,品味到失落。 柔软的心脏被翻来覆去地捏着,握在手里,一颗心为自己喜,为自己忧。那几天还是很满足。 但靳开羽错失良机,现在她不想听靳开羽再说心意,说多了就很累。 至于喜欢靳开羽?人如果能够只隔岸观火,最好不要尝试涉水而行。 心要交到谁手里赋予她人操控自己喜怒哀乐的权利? 靳开羽本人就是明证。 限度内,她可以对靳开羽宽容,令她开心,满足她的情绪,多的最好不要提。 虽然偶尔好像真的,看她愁眉苦脸会有例外屈从,不过,换一个人来面对这样的靳开羽,想必也不会心更硬。 苏盈星没有再劝,喝完了杯底的威士忌,只说:“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如果这么确定真的不会,为什么不跟靳开羽提如何装作是赵愁澄? 但她也想不出什么拙劣的话术,可以让靳开羽不做这种联想,如果真的有,也是靳开羽太好骗。 这件事最好要么和靳开羽摊牌,要么不要找靳开羽。 苏盈星起身:“我今天下午还有会,先走了。有什么情况记得及时通知。” 渠秋霜擦了擦唇角,她到现在为止,后悔的事很少。但有些话确实要和靳开羽说一说了。 *** 靳开羽饭前收到她的回复,硬生生从停车场折返,回了食堂。 于笙见她去而复返,好奇:“不回家吃饭了?” 靳开羽坐在她对面,上次于笙说得清楚,她也不隐瞒了:“她临时有约了。” 于笙哦了一声:“临时有约,你现在才知道吗?” 靳开羽表示很理解:“跟我吃饭什么时候都可以,别的事情肯定要重要很多。” 于笙耸了耸肩。 靳开羽没看到她的动作,把自己的午饭拍了一通,发给渠秋霜。 下午靳开羽提前溜号下班,开车去日程上面有记录的那家药店,买到了传说中效果很好的药膏。 她结账的时候,又想起昨天自己腿上的湿润感觉,看着柜台上的卫生用品发愣,犹豫了片刻,还是朝药店收银员开口:“麻烦再帮我……”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想了想数字,纠结不出来,只好说:“柜台上的指套,都帮我一起结账吧。” 收银员惊讶地看她一眼,又看了看柜台,上面大几十盒:“所有的吗?这……你确定吗?会过期。” 这么高级的一张脸,说这么下流的话。 靳开羽顶着收银员很难以评价的目光,沉默了片刻,调整了预算:“好吧,三分之一可以吗?” 收银员依旧一脸不可言说,耸了耸肩,帮她把东西装好。 靳开羽尽力装得坦然,扫码付了款,还是感觉脸有点烧灼。 她小心翼翼把这些东西装到中控下面的柜子里,确认不会露出痕迹,又开车往海大赶。 但是渠秋霜的消息却在这个时候忽然过来:【我今天开了车,不用来接我。晚上有事要和你说。】 第28章 靳开羽抓了抓头发, 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今天中午确实疏忽了,没有让琴姐去接她。 她调转车头, 回了消息:【好吧, 我在家等你】 今天翘班很早, 刘阿姨又可以休息了。 靳开羽回到家里, 蹑手蹑脚将指套藏到自己房间的抽屉里, 又将那盒化瘀的药, 放到渠秋霜床头柜,写了一张非常醒目的纸条。 这样渠秋霜就可以一眼看见啦。 当然她确实是很想亲密接触,但更多的还是希望渠秋霜身体能早点恢复过来, 不然很辛苦。 今天的菜是糖醋小排,清炒菜心,白灼虾和一份刘阿姨提前弄好的佛跳墙, 全部准备完毕, 靳开羽又等了十分钟, 渠秋霜才到家。 听到动静, 她连忙走到玄关处, 熟练接过渠秋霜的包。 渠秋霜神色一顿,看了她一眼,任由她拿了过去。 回房换好了衣服, 渠秋霜又出来。 靳开羽推着她的背到餐桌前坐下,渠秋霜看了眼桌上的菜:“这又是你做的?” 靳开羽点头, 一脸求夸奖的表情, 今天这个都很符合渠秋霜的个人喜好, 她睁大眼睛,期盼地看着她。 可预想中的夸奖并没有来到。她只听到了渠秋霜微冷的声音。 “不要再自己做了, 这些事以后交给刘阿姨。” 靳开羽愣了愣:“为什么?你不喜欢吗?” 她表情茫然,黑亮的眼眸全是无措,渠秋霜领会过热情,没有再说担心你累到这种话,别过脸,硬下心肠:“对,我不喜欢。” 靳开羽眨了眨眼:“你明明之前吃饭的时候都会多夹几块,我都观察过。” 没料到这种事还一样可以纠缠,渠秋霜捏着筷子,尽量让语气柔和,把真实的意思表达出来:“你没有必要为我做这么多,你明白吗?” 靳开羽不理解:“我不明白,我做这些影响到了你吗?你只说你喜不喜欢,做什么是我的事情,你只要选择接不接受就可以。” 她又这样,明明昨天那么亲密,早上甚至还充满柔情,今天又要在这里说这种话,靳开羽的心沉在湖底。 换做以前,靳开羽可以沉默接受她所有的推拒,但她现在很难忍受,这个人身上还有和自己亲密的印记,却言不由衷,是为了干什么?把她推出去吗? 渠秋霜静了静,再聊下去就很危险了。 她指了指桌上的菜:“我们吃完再说,好不好?” 靳开羽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方法,她可能会找借口搪塞自己。 但如果继续吵下去,渠秋霜不一定能吃下饭,她本来食欲就不怎么高。 一顿饭吃得沉默,靳开羽偶尔会给她添菜,她这次倒没有推拒,但靳开羽心情美好不起来。 川剧变脸大师。 吃完饭,靳开羽胡乱把碗塞进洗碗机,回到客厅,渠秋霜还坐在原地。 她暂时还没有想好如何应付渠秋霜待会儿说的难听的话,只好说:“能不能让我先去洗澡?我们待会儿再聊。” 渠秋霜看清她脸上的踌躇:“行。” 靳开羽闻言,松了一口气,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渠秋霜也回到自己房间,刚才没有注意看,现在才发现床头贴的那个粉色的字条,字迹龙飞凤舞,上面还画了大大的爱心。 她撕下,看清内容,唇角微弯,但随即收起,将字条捏成团,扔到垃圾桶里,也转身进了浴室。 靳开羽洗完澡,磨蹭了一会儿,推演了很多次,还是猜不出她要说什么,只好皱着眉出去了。 渠秋霜果然已经在那里等好了,又是一身浴袍,只是这次系带拉得很好,但头发还是在滴水,一看就没有经过处理。 靳开羽叹口气,就这么着急跟自己吵架嘛? 她又转身回房,从衣柜里翻出一条干燥的毛巾,自觉坐到她身后,裹到她头发上,帮她擦拭。 渠秋霜按了按太阳穴,等了一会儿,才斟酌说:“我暂时没有进入一段关系的想法,你明白吗?” 靳开羽擦头发的动作一顿,垂下眼,听到“暂时”两个字,时间概念突然很清晰了,只有半个月,也是,是她太着急了。 因为自己的自私,自己的伪劣爱意根本藏不住,于是选择性无视了,她才失去以前的爱人半个多月。 想想这些天,靳开颜除了那次看她太难过,稍微安慰鼓励一下她,其他时间都是欲言又止。 渠秋霜今天说了两次“你明白吗?”,原来是她真的不明白。 自己无休无止的想要更进一步令她苦恼了,不是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无耻,可以越过道德的枷锁。 那天晚上,她做完那个绮丽的梦以后,突然意识到,想要远离渠秋霜。 同理,昨天渠秋霜和她那样亲近了,过了一天一夜,也足够她想清楚,意乱情迷以后面对的是什么。 幸好昨天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不然……她肯定不会同意渠秋霜说这种话! 靳开羽声音低了:“我明白啦,对不起,我不会再说了。” 手上的毛巾也变得有点沉,她顿了顿,把毛巾塞到渠秋霜怀里:“你自己擦一下,晚上洗完头要吹干,不然会头痛的。” 渠秋霜一怔,看着她突然退开的距离,轻轻点头。 靳开羽见她拿过却没有动作,指尖微动,可还是忍住了,只催促:“快擦啊。” 渠秋霜眼睫轻闪,过了几秒,才慢慢擦起来。 靳开羽在一旁认真看着她,继续当监工,两人之间隔着一条距离,虽然知道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还是无可抑制地难过起来。 盯着渠秋霜擦干头发,靳开羽想了想,提醒:“我们早上说的那个第二次,你也不要放在心上,记得好好涂药,放在你的床头啦。” 渠秋霜:…… 靳开羽看她一脸无言,又明白了,这话题不适合再讨论,没有讨论的立场了。 她转过头,想要确认一下:“我们明天还要一起上班吗?” 这种问题都问出口了。渠秋霜看她一眼,起身,将毛巾扔到她脸上:“随便你。” 毛巾上还有她熟悉的香味,靳开羽却不好意思再深嗅了,抓下来,想问,什么叫随便我呢?昨天是随便我了,结果今天你就忽然警醒了。 但实在无法问出口,她不能再给渠秋霜增加任何心理上的负担。 如果可以,其实宁愿渠秋霜意识得慢一点,她不想只要一夕欢愉。 看着渠秋霜清瘦锋利的背影,靳开羽突然有些疲惫。 手机又震了一下,靳开羽翻开来看,两个新的消息。 一条来自靳开颜,靳开颜说,既然靳开羽这么热心,都已经做好接管公司的准备,她就给自己放两天假,周末先不回来了,改到下周吧。 靳开羽想要笑,可实在笑不出来,早上还在开玩笑畅想结婚,晚上就是另一番境地。她现在进不得,前方路障标明。退也无处可去,能怎么退呢? 无论如何,再回不到从前。 这可不能和靳开颜讲,不然要被嘲笑了。 【你最好是真的去休息了。】 另一条是应芍的消息,应芍给她之前提过的展览的详情,是一个汉代玉器展,在周日,这是国内第一次展出。 靳开羽纳闷:【你不是说是艺术展吗?怎么是这个?你真的爱看吗?】 应芍:【我用词用错了,拜托,我都知道你喜欢别人了,还这么委屈自己吗?我虽然不是你们专业的,但有点鉴赏爱好,想要受文艺熏陶也不过分吧?】 没想到,话摊明白讲了以后的应芍说话也是如此不留情面。 靳开羽略窘:【好吧。抱歉。】 应芍:【说了你会喜欢,有兴趣一起吗?真的太小众,没人想和我去。】 靳开羽思索了一下,周六要陪渠秋霜去疗养院,周日靳开颜又不回家,那么原本定好的周日空出来了。 不知道渠秋霜是如何安排她的周日,但现在根本不好再和她在室内长久一起待着,那完全是煎熬,不能亲近,不能表达心情。 刚才擦头发她都很不习惯看渠秋霜自己来。 短期戒掉亲密接触的最好办法,是减少碰到诱惑的机会。 靳开羽想明白,痛快同意了:【好吧,那到时候见。】 *** 渠秋霜回到房间,本来准备直接睡下去,看到床头那根药膏,皱了眉。 她静了静,还是拿起来,走到洗手间,脱下衣物,对着镜子涂抹。 那种炙热的,在腔体的感觉,又短暂出现在脑海里。 她咬了咬下唇,牙齿磨到唇上,锐痛顿起,终于将那种感觉覆盖。 回到床上,想起周六的活动,她转身到书架上,抽出一本相册。 翻了几页,上面都是早年赵愁澄和她还有渠清河的合照,她随手翻开,翻到一张照片上。 背景还是在游乐园里,后面是熙攘人群,上面赵愁澄笑容绽开,和她妈妈的脸挤在一起,她当时帮忙拍下了这张照片。 渠秋霜视线落到她穿着的风衣上,凝了凝,那件衣服也是那天,渠清河说难得自己状态好,要带她们出门。 那天去逛了街,这件衣服就是逛街的时候妈妈一眼看中的,非说好看。赵愁澄当时就高高兴兴直接穿上了,而后又去了游乐园。 她扶住额头,半晌,还是给品牌方发了消息,还好是经典款,sales很快就回复,说有货。 渠秋霜想了想昨天抱着的感觉,回了一个尺寸,给她发了地址。 那是渠清河多年来唯一一次和她们出门游玩,不知道在她的记忆里,这一天是不是特殊的。 第29章 早上, 一同用餐完毕,靳开羽这次没有起身帮她去拿她的包,仍旧坐在原地不动。 渠秋霜也一言不发, 自己回了房间, 再出来的时候, 手里多了一串车钥匙。 靳开羽怔了怔, 视线跟随她, 看到她走到了玄关停下, 从鞋柜里取出了一双银色高跟鞋。 靳开羽实在忍不住,走上前,对着她几乎面无表情的脸, 道:“琴姐在楼下等你,不可以穿高跟鞋开车的。” 渠秋霜依旧低头换鞋:“你不是不愿意和我一起走吗?总不好再让你自己开车。” 靳开羽胸口一堵,心脏突然沉下来。以前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 尚且可以说是长辈来施加好意, 现在, 两人心知肚明, 却没有办法再提。 但是, 渠秋霜某些时刻其实也是很固执的,没有办法劝说她做她真正不想的事。 她只好说:“我没有不愿意和你一起走。” 渠秋霜换好鞋,一边拿湿巾擦手, 一边淡声道:“不要言不由衷。” 靳开羽叹气,抢过她手里的钥匙:“我们一起, 等我一下。” 渠秋霜又说:“不要委屈自己。” 靳开羽吸了口气, 忍无可忍, 终于说道:“能和你一起,我会不会委屈你还不知道吗?” 渠秋霜挑了挑眉, 点头:“那就好。” 为了避免渠秋霜继续再说,她这次还是坐在车后座。 周五,通勤路莫名其妙堵车,排成了一条长龙。 靳开羽低头处理邮件,等了半天,抬头一看,前面的车屁股挪都没有挪。 今天可能要迟到了,她转头,正准备和渠秋霜说,发现渠秋霜又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她睡颜还是很安静,和第一次所见一样,靳开羽想,她最近可能真的有些累了,以前刘阿姨说过,她作息十分规律。 渠秋霜稍微有些倾斜的身体,也有往自己这边歪的趋势。 靳开羽默了默,摸上自己肩膀,今天虽然穿的休闲西装,竟然有垫肩,很软。 她小心翼翼挪到渠秋霜旁边,轻轻扶了扶她的头,将她按到自己肩上。 渠秋霜真的睡着了,竟然没有动,还自己挪了一下,调整了姿势。 不敢打搅她睡眠,靳开羽看着她安静的侧脸,收起手机,左半边肩彻底定住,一动不动。 靠得近,以前熟悉的香味里,还夹了浅浅的药香,是昨天自己买的那条药膏的味道,靳开羽唇角翘起,心情好了点,看来有听自己的话。 前方的长龙终于缓缓移动。 到了海大,靳开羽又有些舍不得,等了一会儿,快要到点了,才摸上渠秋霜脸颊。 渠秋霜睁眼很快,对自己在她肩上也好像不意外,看了眼时间,问道:“中午呢?” 靳开羽略纠结。 渠秋霜面色又转冷了,一言不发,转身下车。 靳开羽看着她的背影,纠结散掉,开了车窗朝她喊了一声:“我中午来找你吃饭哦!” 她的小动作琴姐瞧在眼里,调转车头,开玩笑道:“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呐?” 她本来以为靳开羽要说很快,越快越好。 谁知道靳开羽安静下来,支着下巴,说:“不知道,顺其自然吧。” 她又说:“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的想法?” 琴姐问:“怎么了嘛?” 靳开羽想起昨天的对话:“你们都因为很喜欢我,所以任由我做这种不知进退的事,其实现在就是很不合适,我很着急,对吧?” 她成了皇帝的新装里的皇帝,所有人都知道事实,却任由她一厢情愿。 这是被拒绝了,还好,没闹翻就好。琴姐叹了口气:“不要着急,现在时间是有点短,但是谁会不喜欢你呢?” 靳开羽无奈,感觉再这样下去真的要成昏君了:“我又不是人民币,怎么会谁都喜欢我啊?” 红灯亮了,琴姐停车,转头看她:“阿颜有的是人民币,恐怕你比人民币还要多一些人民币。” 靳开羽没绷住,笑了:“乱讲。靳开颜她到现在还单身呢。” 琴姐摇头:“那是阿颜不喜欢和人一起。而且,你怎么知道阿颜没谈过恋爱?” 靳开羽大惊,嘟囔道:“啊?我都没见过。她还老说要见秋霜,不公平。” “阿颜又不打算结婚,不像你。” 靳开羽:…… **** 中午吃饭,渠秋霜这次没有带她去包厢里,就吃的普通餐食。 中午高峰期,海大食堂人流涌动。 靳开羽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让渠秋霜坐好,忙忙碌碌去买完饭,给她拆开自己带的打包好的私厨料理。 她看着渠秋霜静默用餐,又想起前几天她说不想有人问她要妹妹的联系方式的表情,心里一时很难讲是涩意多还是甜意多。 她这次不担心别人要自己联系方式了吗? 渠秋霜被她看得没办法,叹口气:“吃不下吗?” “没有。”靳开羽连忙挖起一勺咖喱送进嘴里,只是送得太急,差点呛到。 渠秋霜搁了筷子,将她面前的咖喱饭拿到自己面前,把自己吃到一半的饭转到她身前:“好了,吃吧。” “这怎么好啊?”靳开羽嘴里推拒,但唇角还是不可避免弯了弯。 渠秋霜瞥她一眼:“那还给我。” “不行。”靳开羽连忙夹了一筷子,“看吧,我吃过了。” 渠秋霜没有再理她,在她挖出洞的那一块旁边,挑起一勺子,静静吃了下去。 吃完这一口,渠秋霜放下勺子,开始擦唇角。 靳开羽:! 一顿饭吃完,愉快心情又增加了一点点。 晚上一起到家,今天靳开羽遵从约定,没有自己继续惹她不高兴,刘阿姨准备晚餐。 她又端正坐着和渠秋霜一起,渠秋霜看书,她翻出了一个生存游戏来玩。 等到中途,渠秋霜手机响了一下,她看了眼,拿遥控器打开了门禁,起身去了门口,进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份某品牌的衣物包装。 靳开羽放下手柄:“这不是你会穿的风格。” 渠秋霜轻轻点头:“嗯,帮你买的。” 竟然还会给自己买衣服,靳开羽扬唇,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 渠秋霜对上她明显喜悦的表情,声音更温和了:“来,试一试。” 靳开羽连忙站起身,小心翼翼拆开包装,把那件长款的风衣套在身上,发现很合身,更高兴了。 渠秋霜过去,帮她扣好扣子,摸了摸她鼓起的脸颊:“明天穿这件去可以吗?” “你等我问一下,能不能今晚再给我送一件过来。”靳开羽有些犹豫,这是她给自己买的第一件衣服。 渠秋霜侧过头,不去看她亮晶晶的眼:“过几天我们再一起去买,我再送你许多件,帮你挑,好不好。” 靳开羽嘀咕:“这是第一件嘛。你先让我问一问,我是超级vip,一定有特权。” 渠秋霜不想再听了,拿起剪刀,帮她剪掉了袖标:“好了,明天就穿这个,听话。” *** 周六早,靳开羽起床,磨磨蹭蹭换上了那件风衣,和渠秋霜一起出了门。 今天自己开车,渠秋霜坐在副驾驶上。 天气转差,微雨。靳开羽更不高兴了,一下车就会把衣服打湿,无可避免,只好想着过几天渠秋霜会给她再买来转移情绪。 渠秋霜看了她一眼:“怎么了?一大早脸色这么差?” 靳开羽打开雨刷,并不好跟她说真实原因,随便找借口:“就有点困。” “那不然你睡会儿,停下,我来开。” 靳开羽拒绝:“我可以的。” 渠秋霜看了眼窗外雨幕,没有再问。 一路到了疗养院,白色的建筑物笼在如丝细雨里。 见渠秋霜准备直接下车,靳开羽从中控台取出伞,递给她。 渠秋霜没有答应,将它放到靳开羽腿上:“你过来吧,我们打一把伞就好了。” 伞并不大,靳开羽身高接近一米七三,在女性里算比较高挑的,两人挤到一起,这把伞就很局促了。 她只能揽好渠秋霜到自己怀里,不让雨丝飘到她身上。这种时候,对打湿衣服的心疼就少了很多。 靳开羽看了眼她胸前,又问:“还疼不疼?” 渠秋霜微微侧目,有些人给点阳光就开始灿烂:“说话能不能注意一下场合?” “别人又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渠秋霜懒得再理她。 今天来得早,护士领她们进去的时候,渠清河穿着白色的练功服,正在活动室里拉伸。 渠清河早年是舞蹈演员,身体记忆可能更持久,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 护士正准备通知渠清河,渠秋霜拦住,她很少来这么早,也很久没见过渠清河练功了,眼中闪过几分怀念。 靳开羽站在一旁,和她一同等着。 渠清河和渠秋霜长得有五分像,渠清河长相要更加柔和一点,头发花白,但神情依旧如中年,只在眼角添了几许岁月的痕迹。 她又侧头看渠秋霜,她此刻眼神温暖,唇间含笑,神情欢欣,是靳开羽从没见过的样子。 哪怕是以前,赵愁澄还在世的时候,靳开羽都没见过她这样的表情。 今天的渠清河状态还不错,练到一半,见到渠秋霜,自己就停下来了,反应了一会儿,朝她招手。 渠秋霜连忙上前,一向平和无波的面容竟然有些激动,这次竟然能认出来,下次会不会更好一点。 渠清河慈和地笑了笑,拍了拍她肩膀:“乖,我在这里。” 靳开羽没想到渠秋霜还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感觉很新奇,但又有点心疼,可能每个人到了妈妈的怀里都是孩子。 幸好她有靳开颜,而渠秋霜有妈妈却不常享受到这种感觉。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松开,渠清河看向靳开羽,转头对渠秋霜嗔道:“和你一起过来的人,不给妈妈介绍一下吗?” 渠秋霜擦了擦眼角,微笑道:“您猜一猜?” 靳开羽听到这话,更确定了,真的有提过,不知道她是怎么说的,站直了,莫名很紧张。 果然,渠清河又仔细看了看,将靳开羽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看了眼渠秋霜,拿定主意:“橙橙?” 意料之中的回答,渠秋霜睫羽轻闪,看向靳开羽。 第30章 靳开羽本来确实抱的希望不多, 但此时听到赵愁澄的小名出现,就说明以前很亲近过了,她心里堵了起来。 可是答应过渠秋霜, 不要再纠正, 只好点头, 走到渠清河左边, 挽住她的胳膊, 声音也亲热起来:“阿姨好, 是我啦。吃过早饭没有?” 渠清河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还没有呢,我们一起。这么久不见,橙橙怎么好像又长漂亮了。” 靳开羽歪头蹭了蹭:“可能是我和秋霜一起久了, 和好看的人待在一起就是会变好看嘛。要是我和阿姨您每天待在一起,那我肯定更漂亮了。” 渠清河笑得合不拢嘴,捏捏她脸颊:“嘴也变甜了。” 渠秋霜唇角挽起, 这个人今天说话也格外好听。 闲谈完, 渠清河左手拉一个, 右手拉一个, 一起去了食堂。早餐吃得简单, 清粥小菜鸡蛋。 渠清河真的有种让人放松的气场,靳开羽和她聊天聊久了,心里也暖洋洋的。 甚至有些久违地想起自己的父母, 但是很遗憾只有照片上的长相,除此之外没有记忆。 吃完回房, 三人坐在病房里, 渠清河大概是对给孩子打扮很有兴趣, 一边讨论渠秋霜今天的穿搭,一边把上次织的围巾给渠秋霜戴上。 渠秋霜近乎无奈地任由她为自己圈起来。 靳开羽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毕竟渠秋霜十分不自在的表情还是很难见到的。 渠清河帮渠秋霜圈完,转头过来找靳开羽,说:“不要羡慕,你也有。戴上以后我们来拍个照片好不好?” 靳开羽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真的吗?我也有?” 她又露出这副从没有得到过什么好东西的表情,渠秋霜唇角笑意稍滞,侧过头,看向窗外。 拍完三人合照,又分别拍了几张两人合照,各自两两组合的。 时间飞快,一上午不知不觉流逝,陪渠清河吃完午饭,到了她的午休时间,渠秋霜只好带靳开羽走,临别还依依不舍。 *** 晚上,靳开羽有一个饭局,于是先将渠秋霜送回家。 进了屋,渠秋霜指尖捻住靳开羽脖子上还挂着的蓝色围巾:“这个天气,围围巾不热吗?取下来,我去帮你放下?” 靳开羽怀疑:“阿姨说了是给我的,你不要想着拿走。” 渠秋霜沉吟一会儿,商量道:“和你换好不好?” “你不要再说给我买衣服换,这个是阿姨给的,不一样。”靳开羽依旧警惕。 “我们前几天交换的方式可以接受吗?” 靳开羽瞪大双眼,看向她唇角,又看向她洁白的齿间,唇舌交缠的感觉回味过来,靳开羽又想念起她的气息,喉咙滚了滚,可这次理智很稳固,这种事怎么可以拿来做交换呢? 她摇头:“不可以。” 她拒绝得干脆,毫不犹豫,渠秋霜脸色倏然转冷,笑容消失。 靳开羽见她这样,也想了想,好像自己是有点过分,于是折中想了个办法:“要换也可以,用你的那条。” 这次渠秋霜倒犹豫了。 靳开羽弯唇:“你看看,你也不想吧。” 她的笑容里还有一点得意,黑亮的瞳仁清极了,渠秋霜目光划过她扬起的唇峰,转身喝了一口水,接到她上一句:“可以。跟你换。” 靳开羽没想到她真的同意,顿时不纠结,立即取下来。 渠秋霜接过,随便叠好,又看向她身上那件风衣,揉了揉太阳穴,今天根本没有办法判断到底是不是因为这件衣服而喊的名字。 那件风衣自然是不能穿着去参加饭局的,万一撞上弄脏了就不好了,但靳开羽担心她觉得今天需要穿这件衣服纪念,还是谨慎征求意见:“我现在可以不穿了吧?” 渠秋霜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靳开羽连忙回房换了衣服,专门在衣柜里清出一个格子,最醒目的位置,将风衣和围巾放好。 晚上的行程,说是饭局,其实类似于联谊会,以前靳开羽基本都是拒绝,但这次邀请她的是一个早年对靳开颜帮助很多的长辈,名叫朱蕴,是她们母亲生前的好友,靳开羽无法推辞。 但同样也没有为此精心准备的想法,只草草换了一身挑不出错的衣服。 出去时,渠秋霜竟然已经不在了,靳开羽给她发消息汇报去向:“我今天晚上要很晚才能回来。” 听到渠秋霜又在影音室,靳开羽挪步,推门汇报去向:“我晚上会很晚回来。” 渠秋霜停下调音的手,抬头看她,目光稍顿。 靳开羽今天这身在她看来只是挑不出错,但工作要求,这阵子都是长裤西装。陡然换了一身黑色吊带礼服裙,整个人比起平时明媚生动多了。 渠清河今天说变漂亮了有感而发,靳开羽确实长得要优越一些,被造物主用心雕琢过的五官。 她瞥过靳开羽明显化了妆的脸和胸口裸露的肌肤,问道:“很晚是多晚?” 靳开羽思索一番,不太确定:“可能?凌晨?” 渠秋霜不说话了。 靳开羽感觉对话告一段落,也不好再多留,只说:“那我先走啦。”说着就拎起裙摆出了门。 渠秋霜扶着琴,静坐着,过了一会儿,高跟鞋敲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响了几下,随着关门的一声轻响被隐去。 **** 到达宴会举办的酒店,丝乐悠扬,满座衣香鬓影,人流如织。靳开羽先去跟主办宴会的长辈打了个招呼,“蕴姨,晚上好。” 朱蕴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眼中闪过满意:“不错,要我说小羽你平时就该这样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阿颜这孩子,太死板了。” 说完不等她反驳,就拉过她,指着在场的青年男女们,道:“有没有喜欢的?今天这场可是专门为你们几个办的,都去聊一聊。” 原来是相亲宴,靳开羽开口就想拒绝,但转念一想,依照长辈们对这种事的热衷程度,可能要费一番口舌,于是从善如流:“好。” 往常的酒局也没有这么累的,靳开羽一路拒绝了好些个搭讪的对象,又找了个角落如坐针毡熬时间。 好在朱蕴年纪大了,熬不得夜,十点半就宣告退场,年轻人们自己玩,临走前特别叮嘱:“小羽,有喜欢的记得主动出击。” 靳开羽连连点头敷衍,喜欢的人有啊,也很主动了。 回家的时候,渠秋霜的房间的灯已经灭了,靳开羽只好熄了睡前再见她一面的心思。 洗漱完,靳开羽坐到桌前,摆弄相机。 早上拍的照片全部都在里面,由于渠清河的促成,她们现在有合照了!戴着同款而颜色不同的围巾,看起来就很像情侣照啊。 靳开羽挑挑拣拣,每一张似乎都很不错,很难选,最后想了一个好办法,把壁纸和聊天背景全部都换了一遍,这样,她只要打开软件和别人聊天就可以看到了。 可惜朋友圈的背景不能换掉,只能自己欣赏。 换完,记下日程,过两天要记得去把照片洗出来,因为渠清河对于手机操作并不熟练,她想要放到相册里,这样可以随时翻看。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也不见渠秋霜的身影,房门依旧紧闭。靳开羽一看时间,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 她担心出什么事,尝试着转了一下门把,门锁打开,室内空空荡荡,床上用品整整齐齐,像是没有动过,才忽然醒悟,昨天,可能渠秋霜没有在家里待着。 指尖凝住,原来昨天渠秋霜没有回家,她不知道,哪天她就这样消失,或许自己也不会知道。 她翻开手机,对话框里敲了又敲,删了又删,可往常很简单的一句你昨天去哪里了,现在好像又不可以那么理直气壮发出去。 应芍打电话过来催促:“靳开羽你到哪儿了?票是上午场的,你不要迟到,我不会再等你了。” 靳开羽:…… 她要申明:“以前都是你自己喜欢早到,我没有迟到过。” 但被这么一催,纠结被打断,靳开羽只好匆匆忙忙收拾,换好衣服出门。 早饭来不及吃,靳开羽独自一人在展馆附近用完早餐,又等了一会儿,才去和应芍会合。 今天都怪应芍催促,到的时候展览还没有开始,靳开羽和她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排队入场。 展馆面积不大,但藏品丰富,可能因为是首展,人也多,摩肩接踵,吵吵闹闹。 靳开羽一时有些迷茫,这还是应芍说的小众吗? 来往的人实在多,多的是横冲直撞素质感人的,为了避免走散,应芍只好拉上靳开羽的袖子。 袖口受力,靳开羽低头,正准备说我们不要这样,旁边挤过来三个人,眼看着要撞到应芍,她没办法,只好拉了应芍一把,之后也就任由应芍维持这个动作。 展品确实多,也很精美稀有,但应芍完全什么都不懂,又很有求知欲,靳开羽深觉她这个兴趣的可信程度并不高。 好在靳开羽对于分享这些知识还是很高兴,很耐心地帮她讲解。 逛完半个展厅,一路靳开羽几乎没有歇过,口干舌燥,应芍也有些不好意思,自觉拧开瓶盖,递到靳开羽身前。 靳开羽嗓子都要冒烟了,接过,倒了一大口,还没完全咽下去,忽然感到背后传来一道凉凉的视线。 她脊背一僵,顿住回头——渠秋霜和苏盈星正站在十米之外的另一个展品旁,渠秋霜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目光称不上温和。 那边,苏盈星见她看了许久,脸色不太好,问道:“怎么了?” 渠秋霜没有答话,想起前几天,靳开羽说——周日不行,周日有特别特别重要的事。 30-40 第31章 靳开羽连忙拧紧矿泉水瓶, 快步往她这边走,一路擦过无数人。 应芍摸不着头脑,但靳开羽走得太快, 行色匆匆, 她也只好小碎步跟上:“靳开羽, 干嘛啊, 你等等我。” 靳开羽头都没回:“我有事, 你可以自己先去逛逛。” 她们说话声音并不小, 渠秋霜挑了挑眉,收回视线,仍旧那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靳开羽走到她身旁, 在这里还能偶遇的喜悦冲刷过一切:“好巧啊。” 又皱眉,小声抱怨:“你昨天去哪里了?怎么不告诉我你也要来啊。” 应芍恰巧赶上来,感受她几乎可以称之为撒娇的语气, 瞪大双眼, 问:“这就是你的室友吗?” 闻言, 渠秋霜唇角轻哂, 自己的吻对她来讲没有吸引力, 昨天打扮得那样漂亮却预备晚归,至于今天…… 她看都没有看靳开羽一眼,转头朝苏盈星道:“我们走吧。” 声音犹自平稳, 说完从靳开羽肩旁擦过,径自离去。 苏盈星换往常已经开始阴阳怪气了, 但她毕竟和渠秋霜从小一起生活过, 看到渠秋霜捏到发白的指尖, 也不敢再说话。 只朝靳开羽挥手:“小靳妹妹再见。”而后就跟了上去。 没料到她是这样的反应,她经过的瞬间靳开羽甚至还能闻到熟悉的香气, 但来不及反应过来,飘起的快乐停在半空,还没升腾就像气球一样毫无预兆地炸裂。 靳开羽愣愣看着她背影,直到听到应芍的问题才陡然回神:“你刚才还没有说,那个穿月白裙子长得很温柔的女士是不是你的室友?” 靳开羽愣愣点头。 应芍张大了嘴,没想到靳开羽喜欢的人竟然不是同龄人,那位女士很明显三十多岁,又问:“你们怎么了?她怎么理都不理你就走了。” 换别的情况应芍可能会猜测是吃醋,但刚才那个女人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望向靳开羽的眼神也看不出什么别的情绪。 靳开羽不知道她怎么了,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其妙,昨天下午她是这样,在自己说完话以后沉默,然后夜不归宿。 今天又是这样,一句寒暄都没有,看到自己就离开。 她得问问清楚,太过分了。 这个很感兴趣的展她现在一秒都看不下去,眼看着远处那个背影逐渐变得模糊,靳开羽没有理会应芍的问题,抬腿就往门外跑。 不顾路人惊讶的目光,拔足狂奔,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胸口发疼。就在她快要接近时,渠秋霜弯身上车,汽车发动,没有为她停留半分。 她站在原地,大口喘着气,看着红色的尾灯,眼睛突然酸涩。 苏盈星坐在驾驶座,看着后视镜里的身影,叹口气:“这么生气为什么不等她解释?” 渠秋霜目光也定在后视镜上,那道影子逐渐变成黑色的小点,直到一个转角,再也不见。 她才轻声道:“解释什么?” 苏盈星耸了耸肩:“你想听她解释什么?她都能说给你听。” 渠秋霜没有接话,那可未必。 她刚才竭力忍住,才没有在那个女孩子面前,向靳开羽问出口——这就是你说的特别特别重要的事? 不好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她的怒气只关乎靳开羽,虽然她现在并不知道到底谁才是不相干的人。 太难堪。 原来陪说过的“普通朋友”看展是可以用上两个“特别”的重要的事? 靳开羽心里到底有多少特别的东西? 过往靳开羽说的话越真切,同样说明这个特别越真切,如果自己昨天没有临时起意和苏盈星一起过来呢?往昔的话不可信。 也不能再听她讲,讲多了就真的信了。 手机响了几声,渠秋霜看了眼备注,把通知栏划掉,熄了屏。 苏盈星头疼:“不看看她说了什么吗?” 渠秋霜声音平静:“没有什么可看的,无非老调重弹。” 苏盈星很无奈:“除了这个能说什么?” 后半句苏盈星吞了回去,你想不想得起上次气成这样是什么时候? “你以前看到赵愁澄和秦唯在一起有这样生气过吗?” 渠秋霜静了静:“那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 渠秋霜侧头看窗外,当然不一样,赵愁澄从来没有许诺过,没有许诺就不存在背叛。而且赵愁澄和秦唯之间本来就插不进其他人。 喜欢赵愁澄这件事,很简单,不会有回应,不用想有回应,一直很安全。欣赏就可以了。偶尔会有难过,但这样的难过比起刚才的难堪来说很可控。 是她的错,她不该好奇。不该对那段结局不太好的爱情故事好奇,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很难堪了。 苏盈星又纳闷了:“你在那个房子里住了那么多年,每天一睁眼就可以看到秦唯的画,挂了一屋子,你怎么忍受得了的?你嫉妒过秦唯吗?” 渠秋霜冷冷看她一眼:“你今天好奇心很重。” 苏盈星摸了摸鼻子,自觉自己已经说得够多了,渠秋霜这个自欺欺人的本事也是够厉害。 少女时期的渠秋霜不是赵愁澄喜欢的类型,还不懂如何掩饰自己身上的恶劣。这样的人并不像文艺作品里写的那么讨喜,不是所有的阳光都会照到阴郁冷漠的少女身上。 她在自己还处在对同性感情探索的阶段时,赵愁澄就和高中的同班同学秦唯谈了恋爱,两人十分合拍,情深意笃。 苏盈星从未见过秦唯,只听说是一个十分温柔善良的女孩子,后来发生的事也确实证明了她的善良。 那个时候同性婚姻法案还没有通过,秦唯家里又很保守,父母身体不好,因此这段恋情没有公之于众。 某个冬日的深夜,秦唯晚上从画室回宿舍,路遇一个女孩子跳湖自杀,秦唯恰好会游泳,毫不犹豫跳进去救人,但冬夜的水实在太冷,那个女孩子被秦唯拖了上来,秦唯却永远睡在了冬天的湖水里。 爱人离世将笑容从赵愁澄脸上剥走了。很长一段时间赵愁澄都整宿失眠,酗酒度日,醒来满脸泪水。 自己的情绪都处理不好,遑论再去体贴别人。 这样的赵愁澄也算这段美好感情的注脚,就算中途谢了,也让人无法质疑它的美丽。 后来,她猜测赵愁澄主动提出结婚不是因为心软,更多的是无所谓。 一来,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不在世了,和谁结婚不是结呢?二来也是因为,家里对这件事反对的激烈程度,让她想起了曾经因为考虑到对方的父母,这段恋情始终没有见过光。执意要和同性结婚也算一种对当年的遗憾的弥补。 既能帮助好友,又能进行自己的反抗,一举两得。 当然她无从得知赵愁澄是否知晓渠秋霜对她的感情,但最开始可能做室友也相处困难,直到近些年赵愁澄情绪稳定了才好起来。 从事危险工作可能会有的结局每个人都知道,有些人没得选,有些人则是,就想哪天命运开个什么玩笑,然后送她去和惦记的人相会。 赵愁澄大概是后者。 吃完午饭,苏盈星准备送渠秋霜回靳开羽那儿。 谁知渠秋霜抬手就拒绝:“我现在不想看到她。” 苏盈星点头:“行。” 昨天晚上渠秋霜回了渠清河买的那套房子,离海大不远,一直都有让人打扫,因此住进去也很方便。 苏盈星依旧将她送回这里,这是她们一同度过童年的地方,自从拥有话语权后,都努力地想将这个房子恢复到曾经的模样。 但没有人住,也只是图具其表。 苏盈星和她一同坐着,两人的目光都含着怀念,即便同亲生父母相处那么久,对于苏盈星而言,那段时光依旧是人生中极其温暖的一段日子。 两个聊了一会儿天后,苏盈星晚上要回父母家吃饭,告辞了。 整个屋子失了人声,顿时变得空空荡荡,微风穿过窗户,钻进室内,窗帘悠悠晃动。 刘阿姨发消息来问,晚上什么安排。 渠秋霜凝着眉,看了半晌,才道:【这一周我都不在,刘阿姨你这个月就休息一下。】 接着将这个月的工资全部转给了刘阿姨。 刘阿姨知道她的性子,收了款,没再多问。 一下午,手机沉寂下来,渠秋霜伏在以前渠清河和她一起睡的房间里,慢悠悠闭上了眼。 *** 靳开羽在原地站了良久,擦了擦眼睛,给她发了几条消息,但发出去的瞬间,她就知道,可能得不到回复。 她还是不知道为什么。 好累,真的好累。 应芍从展馆出来,找了半天才找到她,看着她通红的眼,试探道:“吵架了?” 靳开羽苦笑:“如果真的能和我吵也好。” 应芍沉默片刻:“介意跟我说说吗?” 靳开羽摇头,说什么?不知道怎么形容的乱七八糟的关系。回想起来,这段时间里,最快乐的瞬间,好像其实是,她开车回家,在路上,渠秋霜拉琴,任由她听着。 那个瞬间里,岁月静好,她以为前面等待着她的,是渠秋霜的应允,胸腔里有无限希望。 后来,哪怕是那些身体亲密的时刻,依旧有许多无奈。 靳开羽没有再和人交流的心情,她只好向应芍道歉:“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了,说好的午饭也没有办法和你一起吃,下次再约吧。” 晚上,渠秋霜意料之中地没有回来,刘阿姨也不在。 这个只有她一个人的自己待了很久的家,再也没有办法待下去,她回了老宅。 一如既往地热闹,靳开羽又很沉默。 第二天,琴姐看她脸色,不敢再问。 一向心无尘埃的人,这一个月伤过的心可能比以前好些年加起来都要多了。 靳开羽这次提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总算没有人再来调侃她是否感情上遇到了波折。 于笙这次确实没有新的发现,只是觉得老板比往常沉默很多,处理完公务的空档里,总会突然出神,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没有之前的愁肠百结,伤心欲碎。 靳开羽确实看起来很正常,只是她一空闲下来,就继续给渠秋霜发消息,她管不了这么多了,为什么? 但那些消息一次都没有得到回应,就好像往一个深渊里扔石子,听不见回声。 一下班,靳开羽就开着车,等在海大门口,但缘分这件事着实奇妙,完全无心有时能不约而同,有心等待也可能一无所获。 她在海大门口枯坐一下午,海大门口路过无数来往匆匆的人,而其中并没有她想见的那一位。 晚上,定的日程弹出,靳开羽去影音店洗周六拍的照片,看着照片上她们贴在一起的脸,又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一连四天,靳开羽都没有等到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去她上课的教室,去她的办公室,可是在学校,她想视而不见实在太轻易,人来人往,她又是老师,靳开羽甚至都无法把问题说出口。 周五下午两点,靳开羽又反复回想,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从渠清河那里回来还好好的,突然就这样。 突然想起,自己还加过苏盈星的联系方式,而那天苏盈星也在,翻开了苏盈星的对话框:【她现在住在哪里?】 苏盈星发了一个定位,加上一个门牌号:【她如果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靳开羽怔然失神,她如果真的愿意跟自己说难听的话倒好。 今天乌云密布,天气很差,靳开羽取消了下午的会议,赶在她下班之前到定位里那个居民楼楼下。 老式的居民楼,楼龄比靳开羽的年纪还要大一轮不止,没有电梯,苏盈星发的门牌号在三楼,楼道逼仄,下班时间,还有来往的人。 靳开羽上去了才知道,挤在门口也相当于是堵住路了,不好影响别人,只好下楼站在路边等,等了一会儿,一阵阴风吹过,突然下起了大雨。 她不敢回车上拿伞,索性就站在雨里。 漫无边际地想,这几天原来是住在这里,这个地方诸多不便利,楼龄高,隔音差,睡觉可能都不安稳,刘阿姨恐怕也没有来,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 四十来分钟过去,暮色渐起,靳开羽心里惴惴,渠秋霜打着伞的身影才出现在视线里。 靳开羽吐了口气,抹掉脸上的雨水,担心她又像上次那样,赶紧拦住她:“我们谈一下。” 淋雨半小时,她浑身湿透了,衣服洇染成深黑色,头发还在滴着水,渠秋霜脚步稍顿,“没什么好谈的。” 第32章 “不行, 你得说清楚,为什么周六你不回家,周日你不理我。”她固执地捏住渠秋霜的手。 指尖力道紧到发疼, 渠秋霜面色平淡:“已经过去了, 不必再提。” 靳开羽定定看着她, 眼神依旧执拗:“什么已经过去了?你什么意思?就算是死刑, 也要有判刑的理由, 你今天不讲明白我是不会走的。” 靳开羽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压低音量, 一听就是痴女怨女的感情戏码。 路上人来人往,隔着伞也挡不住行人好奇的目光。 渠秋霜不想和她在这里给人看笑话,偏了偏伞, 挪到她头顶:“上去说吧。” 靳开羽唇角稍松:“好。” 她怕渠秋霜反悔,进了楼道就直接走在前面,行走间, 留下一串湿湿的脚印。 楼梯转角, 渠秋霜瞥过她苍白的脸:“怎么不打伞?” “我怕拿个伞的时间就又看不到你了。” 渠秋霜静立在原地, 沉默良久。 靳开羽心里惴惴:“我又说错什么了吗?” 她的惶恐不安都摆在脸上, 渠秋霜脸色终于缓和下来。 进了门, 靳开羽换完拖鞋,把门关上。 渠秋霜将伞放到阳台,径自坐到沙发上, 不打算率先开启话题。 靳开羽看了眼室内摆设。 头顶圆形几乎占满整个天花板的白色吊灯,浅色的老式家具, 泛黄的墙体, 一切都透着岁月的痕迹, 意识到这个房子是渠秋霜童年住过的地方。 她浑身潮湿,并不好坐下, 只站着:“你这几天都住在这里吗?” 这是一句废话,渠秋霜没有回答的意思。 沉默像一个深渊,可以吞噬掉所有回音。 靳开羽眼睛又酸涩起来:“突然不理我,你总要告诉我为什么?” 她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渠秋霜怒火重燃,想起上周那个女孩子问她的话,讽道:“我们有什么关系,只是不当室友了,有什么必要再进行说明吗?” 声音冷得像把刀,靳开羽心脏被捅了个通透。 她吸了口气,瞪大双眼,这些天的不满和不理解倾巢而出,往常绝不会吐出的词也跟着情绪溜了出来。 “没有什么关系会接吻吗?会窝在我怀里一次又一次高潮吗?” 渠秋霜眼里闪过难堪,额角一跳,靳开羽却不想再和她进行口舌之争。 看她这样,稍后就要开始进行自我贬低,说自己和什么人都能这么亲密了。 可是她的吻技并不比自己好,甚至于要差很多,连换气都不算熟练。 反正已经这样了,她不顾自己浑身还湿着,上前两步,倾身覆上那张即将又吐出尖刀的红唇。 动作是激进的,但心里很悲伤,为什么? 她多久没有对自己笑过了?为什么保持距离还不够,她还要试图离开她?靳开羽想,没有办法回头了,她现在没有路可以退。 熟悉的气息瞬间袭上,舌尖温热,唇瓣冰凉,渠秋霜一时大脑短路,没料到她竟然会突然如此,僵在原地,被动的承受着。 好几秒,她才回过神,牙齿正欲咬下去,却在唇际尝到了咸涩的味道,是眼泪。 靳开羽哭了。 她所有的记忆里,唯一一次看到靳开羽哭,是去完赵愁澄父母家那天。 那天,明明很愧疚的她,因为自己,对丛云疾言厉色。 眼泪源源不断地淌到唇间,和着雨水一起被分享品尝。 这个带着怒气的吻突然变得苦涩起来,靳开羽的无助和痛苦滴到了胸口,像是可以消融一切情绪的溶液,她胸口的怒气也跟着泪水散了个七七八八。 心脏蓦地一酸,她齿关一松,没有再做抵抗。 心理上的抵触消失,身体的反应就来得很快。 柔软的舌尖交缠着,靳开羽吻得更深,察觉到她的回应,心里酸涩稍减。 好一会儿,靳开羽放开她,抵住她额头,捧住她的脸,同她湿润的双眸对视,吐息喷到她脸上,声音里还有鼻音,带着些喟叹:“你看,你还是很喜欢,你怎么可以说我们没有关系呢?” 听到这个话,渠秋霜又恼怒起来,推开她:“你不是和你要做特别特别重要的事的朋友这样提起的吗?” 靳开羽一怔,从这个极长的模仿的前缀里,突然知道了原因。 她问自己周末有没有时间那天,自己说周六可以,周日没有,因为周日有特别特别重要的事。 原来是误会了。 这几天的疏远有了别的理由,疏远的程度和在意的程度正相关。 靳开羽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水,心里冰消雪融。 她慢吞吞解释:“我上周说的,特别特别重要的事,是我姐姐要回来,我们很久没见啦,我想去接她。可是她临时要休假,又取消了。” “我不可以和你单独待在一起,我会忍不住想要和你亲近,可是你也不让了。恰好朋友约我,所以我才去看那个展。” 渠秋霜哑然,是周六中午的拒绝和下午靳开羽过分漂亮的模样让她乱了心神,她不想说话,况且靳开羽唇角笑容刺眼。 靳开羽又说:“如果周日看展是特别特别重要,那我们坐在这里,就是特别特别特别……” 又开始了,渠秋霜反手抵住她唇:“不许说了,快去洗澡,要感冒了。” 虽是命令,但声音很柔软。 她实在太久没有没有对自己做这样的动作,也没有对她用这种温和的语气说过话,靳开羽眨了眨眼,连忙点头。 苏盈星偶尔也会来这边住,和靳开羽身高仿佛,渠秋霜去房里拿了一套苏盈星的睡衣,和新的内裤一起递给靳开羽。 洗完澡出来,渠秋霜正在点餐,朝她招手:“过来看看还要吃什么。” 靳开羽坐到她旁边,头凑近,借着她的手机,又点了几个菜,而后按了确定,付款。 好像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甚至于,现在她们靠在一起,没有刘阿姨,没有巨大的餐桌,在这个老旧的房子里,距离更近了。 靳开羽点完菜又批评:“这些看起来就一般般,不一定健康,也不一定好吃。你这几天就这样过吗?很不好。” 洗浴后的水汽扑面,苏盈星穿衣风格稍为奔放,靳开羽胸口露出一大片,肌肤如玉润泽,但因为此前常年锻炼,看起来又很有弹性。 下面的睡裤也几乎裸到了大腿,一双腿长且直,渠秋霜稍稍侧头,直觉没有考虑妥当。 她顿了顿:“冷不冷?” 靳开羽被她这么一说,迟来的觉察到一点凉意:“好像是穿得有点少。” 渠秋霜站起身往卧室去:“再去帮你找两件衣服。穿好,不要感冒了。” 靳开羽认真地打量这个屋子,头顶圆形几乎占满整个天花板的白色吊灯,浅色的老式家具,泛黄的墙体,一切都透着岁月的痕迹,她瞬间就意识到这个房子是渠秋霜童年住过的地方。 渠秋霜找完衣服出来,就发现她走到了墙边,在研究墙上乱七八糟的红色涂鸦。 渠秋霜也看了眼,眼中闪过怀缅,难得解释:“这是我四岁的时候,拿妈妈的口红画的。” 靳开羽由衷赞许:“画得真可爱。” 渠秋霜唇角翘了翘,她画完以后就知道闯祸了,洁白的墙壁被涂成这样,一整天都担惊受怕。 结果妈妈和靳开羽说了一样的话,第二天就给她买了一套画具。 她没有再任由靳开羽继续欣赏,那双腿在眼前晃得烦:“好了,过来把衣服穿上。” 靳开羽嗯嗯点头,连忙套上裤子,但看着上衣,深觉不必:“我免疫力很强的。” 渠秋霜不好再说,不能提自己看到她胸口白皙肌肤刺眼,再说尾巴又要翘起来了,只好由着她。 点的餐送到,电话拨过来,靳开羽腾地站起来就准备去取,渠秋霜瞥了眼她敞开的睡衣,完全没一点自觉。 起身按住她:“坐下,我去拿。” 她眉间蹙起,靳开羽只好乖乖坐在原地不动弹。 直接在茶几上将点的餐拆开,今天点的种类很多,靳开羽迅速试吃一遍,然后做出点评,将认为好吃的菜全部推到渠秋霜那边:“帮你试过了,这些都好吃的,旁边的不要看。” 说着她自己开始处理旁边的,渠秋霜看她动筷子:“不好吃为什么还要吃?” 刘阿姨做饭少有这种问题,靳开羽在海大吃食堂也没有明确表达过喜好。 靳开羽一脸认真:“不能浪费食物啊。” 渠秋霜默了默,推了两份到她那边,自己也取过她那侧的菜。 靳开羽直言不必,诚恳道:“只要能和你一起,我吃什么都很香。” 吃完饭,靳开羽迅速收拾了一通。 刚才亲近的时间并不算段,渠秋霜身上的衣服也被沾湿了一些,进去洗了个澡。 洗完澡出来,靳开羽帮她吹头发,她垂首低眉,神态放松地任由靳开羽拨弄着发丝。 外面风雨琳琅,室内却盈着暖香。天花板的灯照在她脸侧,投下半边阴影,更显安然静美。 靳开羽握着手里的头发,暖风温暖拂过,一时间心里充盈,幸福感升腾。 两人穿了睡衣,又窝在一起,靳开羽这次没有再克制,十分自觉将她圈住,搂到怀里。 对她童年实在好奇,室内儿童的玩具还保留着,靳开羽一件一件问来历。 很多事渠秋霜不记得了,还有一些事实在很囧,比如说为了一个娃娃的归属权和苏盈星互相撕扯对方的头发,并不想提。 只好另找事情来转移她的注意力:“只整理了一张床,今天要和我睡吗?” 第33章 靳开羽眼眸湛亮:“真的可以吗?” 渠秋霜按了按眉心:“可以。” 其实今天留下来肯定会发生些什么, 但是她少见的愤怒,她的疏远,她的身体反应已经说明了她对自己并非全然不在意。 现在渠秋霜愿意直面, 已经很好啦。 她不想渠秋霜再也不理她, 她想要看到渠秋霜更多的反应, 对她的在意, 对她的眷恋。 以前的原则好像都不重要了。 靳开羽想通以后, 嘀咕着试探:“可是我怕我忍不住。” “那你现在也可以马上就回家。” 靳开羽抬眸:“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回去我们还可以睡在一起吗?虽然我没有衣服穿了, 但是我也可以穿睡衣开车的。我还可以麻烦琴姐过来接我们。” “你自己回去。” 靳开羽摇头:“那不行。” 她又看了眼自己的指甲,分外担心:“我的护甲油还没有卸诶,也没有买别的东西。” 渠秋霜忍无可忍, 冷道:“我没有说要和你上床。” 靳开羽还是很能分清她的情绪的,什么时候是真正的生气而什么时候只是无奈到极点的无语。 “可是我很想啊。你不想吗?你也会很舒服啊,我学过的。” 靳开羽头歪向她耳侧, 气息浅浅扑到耳廓上。 酥麻感传到四肢百骸, 半边身子几乎软了。渠秋霜掐住她的腰间软肉, 几乎要怀疑她是故意的。 “你还学过什么?学过怎么勾引人?” 靳开羽第一时间反驳:“哪有?” 但短暂反应过来, 靳开羽又扬唇, 试探问道:“那有被我勾引到吗?” 渠秋霜不语。 靳开羽见她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心念一动,低头, 含上她耳垂,故伎重施, 几乎可以称作狎昵地玩弄。 客厅里还有渠清河和她们拍的合照, 渠秋霜没好气地推开她的头:“不要在这里。” 说着渠秋霜就站起身, 往卧室走。 不要在这里,也就是说换个地方就可以, 靳开羽唇角翘起,连忙跟上去,顺手把门带上。 门合上的瞬间,室内瞬间成了一方狭小的天地,气息就暧昧起来。 渠秋霜站在她身前,靳开羽弯唇,三两步将她们之间的距离缩小,手臂用力,带动她,一起躺倒在床上。 四目相对,靳开羽的目光拂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方才还在跃跃欲试,此刻真的和她躺在一起,竟有种不真切感,像在梦里。 她抚上渠秋霜的唇瓣,犹自不敢相信。 渠秋霜看着她呆愣的模样,挑了挑眉,针对她刚才的说法淡淡评价:“纸上谈兵。不会就睡觉。” 说毕推开她,自己扯过凉被,转换方向躺到枕头上。 破坏氛围的人!靳开羽不满:“你不要急。” 渠秋霜:…… “今天也到此为止。” 靳开羽垮了脸:“啊?你不可以这样,说变就变。” 渠秋霜仰面躺着,对上她沮丧的脸,好整以暇道:“不是你让我不要急吗?我今天也不急。” “不行,我现在很急了!” 说着,脸凑近她,鼻尖贴到一起,看清渠秋霜眸底含着的促狭笑意,靳开羽不再犹豫,直接开始。 唇代替刚才的目光,从她的眉眼往下描摹,这次比往常温柔,靳开羽一寸一寸珍重的吻过,虔诚地留下自己的印记。 细细密密的吻落到颊侧,唇间,激起一阵痒意,比痒意更让人感到异样的,是靳开羽仿佛朝圣一般的神情。 渠秋霜不由抱住她的腰,催促:“快一点。” 靳开羽停下动作,扬唇,把刚才的话奉还给她:“你看,你也急了嘛。” 渠秋霜方才没有咬下去的牙齿此时再不留情,咬上她下唇。 虽然确实很痛,但靳开羽感受到唇间力度仍然克制,因为都没有咬破啊,心里一片潮湿,张牙舞爪的小猫,挠得根本就不疼嘛,太可爱了。 不再克制渴望,狂风暴雨般的吻和攫取落在她的唇舌之间,而后蜿蜒向下。 手指也没有闲着,一路攀爬。 两件睡衣很快就一同躺在了地上。 没有阻隔的接触,肌肤彼此紧贴,是比最昂贵的衣物的布料还要令人觉得舒适的触感,柔软碰到一起。 靳开羽蓦地想起了她做绮丽梦境的那天晚上的拥抱,而现在,她们中间没有那层布料。 她也终于得以窥见,形状挤压到变形的弧度,真实的样子究竟是多么美。 经过一个星期修养才刚刚好起来的地方又被含住,手指捻动,渠秋霜感觉自己的精神再次在她的唇间溃败。 自己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个可口的蛋糕,像是靳开羽在她入住第一晚带回来的那个绿野春山,区别只是自己这块蛋糕,可能是点了红梅的雪原。 靳开羽这个品尝者刚才的珍重全然不见,逡巡良久,而后恶劣地大口吞食,含住蛋糕上点缀的樱桃还不满足,试图往外扯。 奶油在炙热的舔弄下,彻底融化,渠秋霜被抵在床上,全身也跟着化成了一滩水,只能紧紧地抱着她的头,像是抱着大海里唯一一块浮木。 精神浮沉,身体颤栗。 渠秋霜却忽然想,靳开羽是不是口欲期没有得到好的照料,不然,怎么对这个地方这么沉迷。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渠秋霜以为她终于尝够了,头往下,要开始时。 只见她扯掉湿淋淋的布料,捻断上面拉着的银丝,冷静地说:“我刚才真的没有骗你,我的护甲油确实没有卸掉,健康起见,不能用手。” 又是这样的纠结,渠秋霜几乎想给她一巴掌,可思维迟滞,浑身又无力,恐怕打人也像调情,只好沉默。 靳开羽沉思十来秒,最终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道:“没有关系,我想到好办法了。” 渠秋霜还没来得及问这个好办法是什么,瞬时在她的动作下倒吸一口凉气。 渠秋霜确定了,真的是口欲期没有被满足,所谓的好办法,可能是借口。 靳开羽并不知道自己是被这样评价的。 她记得家里的阿姨提过,她在两三岁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确实很喜欢吃花。 尤其偏爱白色的花,晚香玉有毒,但晚香玉的香味很令人着迷。 春夜沾着雨露的晚香玉最美,轻轻吹一口气,花枝也仿佛弱不经风一般,剧烈地颤抖,也很慷慨,每一片花瓣下,都藏着无尽的甘露,轻轻一抿,取之不竭。 但靳开羽的干渴同样深不见底,探寻没有尽头,这样的慷慨并不能令她满足。 到最后,渠秋霜只想逃,可在沙漠里行走的人,怎么会放过唯一的水源? 手被剪到背后压着,腰也被捏紧,双腿被展开。 她整个人飘在半空,几乎都能听到自己说的话从命令变成恳求,再到最后,喉间逸出的只有泣音。 可一向体贴的人此刻完全两种作风,于是只能无助地任由她作为。 她的表现对于靳开羽而言是极大的鼓励,靳开羽深觉自己学到的东西很有用,她的眼泪,她的颤抖,都是愉悦的证明和肯定。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餍足,抬头,那张被许多人都夸过的漂亮脸蛋沾满了湿痕,仿佛刚洗过一遍。 她抬眸,眼睛也亮晶晶的:“我就说,我学过吧,你看,就说会很舒服的。” 她完全没有要去洗脸的意思,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多么奇怪。 渠秋霜嗓子干涩到近乎灼烧,眼睛因为长久流泪而浸得发疼,却还是忍不住斥道:“脏死了。” 靳开羽皱了皱鼻子:“怎么会呢?哪里脏了?不许你这么说!” 为了证明,靳开羽又爬到她身上,吻住她。 唇舌交缠,渠秋霜无力躲过,被迫尝到了自己的味道。 一吻结束,靳开羽见她仍蹙着眉,一副嫌弃得不行的样子,只好颓然道:“好吧,我去洗一洗。” 她翻身下床捞起睡衣套上,但转头就看到凌乱的床单,和上面的莫名痕迹,又笑了起来。 渠秋霜到现在还感觉喘不上气,方才她不顾自己的恳求,才导致这副难堪的模样。 她将枕头朝她脸上扔,靳开羽灵巧躲过,抓住。 “你不要乱扔,我的脸上还是湿的。我是没有关系,可是你晚上还要睡觉。” 渠秋霜吸了口气,实在没有办法再和她理论这些东西。 靳开羽去洗手间去了好几分钟,回来以后,整个人看起来清凌凌的,身上还有水汽。 想起她刚才说的要注意场合,靳开羽从柜子里翻出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再把她抱起:“我们一起去,你也需要。” 两人一同站在花洒下,渠秋霜看她动作还算规矩,于是靠在她肩旁任由她服侍,只是洗着洗着,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方才的余韵重新袭来,她呼吸急促了几分,那种毫无着落的不受控感令她攀上靳开羽光裸的脖颈,寻找支撑,眉深深蹙起:“你、不是说、没有卸甲油吗?” 靳开羽弯了弯唇,说:“我记起来了,这个好像可以用卸妆油卸掉,我刚才洗了一会儿,所以干净了。” 说着她举起手指,果然甲床上看起来黯淡了一点点,是护甲油磨掉的痕迹。 第34章 原来刚才的那几分钟是去做了这个, 她到底有多少小心思?原来没有卸指甲油真的是借口。 渠秋霜刚反应过来,还来不及说话,就被她抵到玻璃上。 冰凉的触感让人瞬间颤栗起来, 粗糙的磨砂面触到融化的奶油, 奶油瞬间凝结, 草莓也重新生长出来。 看到的那只手分花拂柳, 轻轻磨了几下, 而后便毫不留情长驱直入。 渠秋霜几乎站立不稳, 刚止下的眼泪又源源不断地流出来,不要在客厅,竟然在这里? 尝试用眼神制止, 但现在这样的情况,眼波朦胧,魅色横生, 又哪有半分威慑? 在靳开羽的动作下, 她不仅失去站着的能力, 还失去了说长句的能力, 只能摇头:“小羽, 不要……” 靳开羽感觉这个句式似曾相识,但还没想起在哪里发生过,低头靠在她耳边, 一手托住她。 指尖感受着里面柔软的挽留,靳开羽不解:“真的不要吗?不可以说谎的。” 但她知道, 现在渠秋霜肯定很害怕, 于是一边加了一根手指, 加快动作,一边诚恳劝说。 “我这是为了你好。科学研究说, 人对最快乐的那个瞬间,总是有畏惧心理,我如果现在听你的,你肯定不会那么愉悦。” 刚才在卧室的情况已经表明了,靳开羽对这件事的执迷程度,已经到了能够完全无视她说的话的程度。 现在她更是学会了狡辩。 渠秋霜整个人被她的动作顶到支离破碎,意识分离,从没有感受到哪个夜晚是如此漫长,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她以为已经结束,没想到只是开始。 星星,月亮轮番在脑海里出现,她的身体柔韧度也仿佛跟着提高,与之相伴的,是靳开羽在她耳边的呢喃。 “秋霜好厉害。” “好喜欢秋霜。” 她几乎要怀疑,人体的水分是不是要全部被榨干,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傀儡。 她在这一声声羞耻的夸赞里,终于失去了意识。 靳开羽试验了大半晚上,直到窗帘隐约透出光,还在思考有什么新的花样,抬头一看,渠秋霜已经闭上了眼,似乎睡着了。 她十分遗憾地摇了摇头,可能技巧还需要提高,不然这种情况怎么会睡着呢? 只能再一次将她抱到了浴室里,重新洗了一遍澡。 洗完,换好床上用品,靳开羽又帮她化了一大杯补充电解质的水,哺到她嘴中,而后和她一起躺好。 轻轻将她拢住,靳开羽凝视着她安静的睡颜,安心又满足。 今晚最开始,渠秋霜的反应其实很生涩,刚碰到的时候,她就好像触电一样,身体还很紧绷,根本不自然,仿佛从没有经历过性事。 虽然反应很热情,很湿润,但动作和肢体语言间的躲闪是很明显的,幸好她知道怎么消除她的畏惧。 靳开羽又想起赵愁澄那个告别视频里,对渠秋霜简短的交代,或许有别的隐情。 想到这里,靳开羽吻了吻她的鬓边。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触碰,渠秋霜往她怀里靠了靠。 今天下雨,夜晚降温,有点冷,她这个动作像是寻求温暖的某种小动物,而自己是她寻找的源泉。 靳开羽弯了弯唇,手搭到她腰间,也闭上了双眼。 *** 渠秋霜醒来,天色大亮,身边并没有见到靳开羽的身影。 她试着挪了挪腿,果然,十分酸疼,抬不起来。 但很快,靳开羽就听到动静,急匆匆进来,她身上已经换了一身新的衣服,一看就是让人送来的。 一见她,又准备扑上来。 不知道她的精力为什么这么旺盛,渠秋霜来不及骂她,只能偏头躲过她的亲吻,无力道:“没有刷牙。” 靳开羽眨了眨眼:“前天我都亲过那里了,而且你……” 渠秋霜怀疑自己听错了:“前天?” 靳开羽声音顿时低了:“嗯,今天周日。” 她睡了二十多小时?渠秋霜认命一般闭上眼,很后悔,是自己一念之差,引狼入室,失去了再说话的力气。 她摆了摆手:“你出去吧,现在不想见到你。” 靳开羽委屈:“你当时明明很配合。” 渠秋霜:“……” “你有给我表达意见的机会吗?” 靳开羽:“……”谁知道动一动就说不了话呢? 她叹了口气:“好吧,可是你需要吃饭,需要补充能量,你这两天就只喝过电解质水,还是我一口一口喂的,根本不多。你要在这里吃吗?我去帮你挤牙膏。” 确实没有在卧室吃饭的习惯,渠秋霜静了静,忍着疼痛抬起腿,但预想中的另一个部位却没有那么疼。 靳开羽看她表情,明白她意思,小声解释:“我帮你涂过特效药了。” 渠秋霜:“……” 艰难洗漱完,吃过早餐。 今天天气放晴,靳开羽安排行程:“鉴于你身体太差,我们上午去做一个理疗,然后下午去看歌剧。” 渠秋霜没有力气再去和她争辩身体差不差这个问题,轻轻摇头,婉拒。 靳开羽继续诚恳劝告:“你太虚弱了。歌剧可以不去,但理疗一定要试一试,很解乏。” 渠秋霜缓了缓,问道:“你要我顶着一身纵欲过度的痕迹去做理疗然后被人笑话?” 靳开羽:…… 确实是自己考虑不周,她确实没想到这一点,但又想辩解:“我前天很小心的,没有上次用力。” 渠秋霜沉默,她甚至学会了睁眼说瞎话。 靳开羽改口:“我们就去下午的歌剧好了,你上午休息一下,我可以帮你按摩。” 说完连续列举理由,既说该剧团一年才巡演一次,该剧如何受好评,再说今天天气好,很适合出门,又说票如何难买,今天早上她托人找了很久很辛苦云云。 再在这里待下去,明天恐怕也不太能出门,渠秋霜勉强同意了这个安排。 但对按摩一事仍旧敬谢不敏:“按摩就不必了,我对你不太放心。” 靳开羽张了张唇:“你把我当什么了?我说了按摩就绝对不会起其他心思的。” 渠秋霜声音平静叙述事实:“你没有信用可言,我最开始有说过要停下,你也没有听话。” 靳开羽继续理亏:“好吧。对不起。” 但是,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今天也没有很生气的样子。 可见还是很满意的,下次她还可以再试试。 做那件事的时候,渠秋霜的世界里好像只有她一个可以的依靠,无法说拒绝,任由她哄一哄全部同意,那感觉实在太好。 她还可以尽情地诉说爱意而不被那双纤手抵住唇。 *** 渠秋霜翻了一部电影出来,靳开羽陪她看,看到一半,靳开颜来了电话。 她迟疑了片刻,问渠秋霜:“我可以接一个电话吗?” 渠秋霜看了眼她手机上的备注,把电影按了暂停,点了头。 但靳开羽实在找不到耳机,硬着头皮点了接听。 视频不能开听筒,如果要听人说话就看不到脸,只好开扬声器,刚点开,靳开颜的声音就传来:“听琴姐说,你这两天成功夜不归宿了啊。” 靳开羽:“……” 渠秋霜:“……” 她一副想还嘴又不敢的表情,靳开颜看了眼陌生的背景,顿时意识到了,估计正主在旁边,挑了挑眉,对她的地位有一定了解了。 就这样还敢接自己的电话,姐妹情不算很塑料。靳开颜笑了笑,开门见山:“渠老师在你旁边吗?不让姐姐打一声招呼?” 靳开颜突然用这种语气说话,还自称姐姐,靳开羽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可是…… 她拿目光询问渠秋霜。 渠秋霜静了静,都这么说了,装没看到就不礼貌了。 她侧头坐过去,视频里的靳开颜又在车上,和靳开羽长得有三分类似,靳开羽长相要稍微精细柔和些,靳开颜的五官则更锐利,加之常年身居高位,眉宇间拢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渠秋霜轻轻颔首:“靳董。” 靳开颜这是第一次见她,一看到她的脸,就明白了,这确实是靳开羽会喜欢的。 虽然靳开羽从来没说过,也可能自己都没概念。 但靳开颜记忆力超群,她看电视剧看到哪种长相的明星目光会多停留靳开颜还是稍有注意过。 至于更深入的,靳开颜不太懂,不过喜欢这件事并没什么缘由可言,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目光再落到她锁骨上青青紫紫的印子,靳开颜唇角抽了抽,敲打的话再说不出口。 真丢脸,属狗的吗? 靳开颜淡淡一笑,装没看见:“小羽年纪小,不太懂事,要麻烦你多费心了。” 谁不太懂事了?靳开羽张嘴就想反驳,但靳开颜这个就很场面话,她忍了忍。 渠秋霜微笑:“哪里,小羽很贴心,应该是我麻烦她多。” 靳开羽弯了弯唇,小声嘀咕:“我不嫌你麻烦。” 渠秋霜:“……” “……”靳开颜唇角又抽了抽,无视掉靳开羽这句话:“那就好,过阵子我回海市,渠老师有空一起吃顿便饭。” 渠秋霜目光微顿,对上一旁靳开羽隐隐含着期盼的眼,只好点头:“好,下次再聚。” 靳开颜看懂眉眼官司,有些意外,她唔了一声,这次说话没有假客气:“那就不打扰你们了,我挂了。” 挂断电话,靳开羽不敢相信,抱住她亲到颊侧:“你真的愿意和我姐姐一起吃饭吗?” “说了不要有别的动作。”渠秋霜拂开她的头,慢条斯理解释,“你不是很希望我和她见一面吗?” 靳开羽想了想:“如果你为难的话也不用着急。” 除了特殊时刻,其他时间是很贴心,这话并非完全的场面话,渠秋霜默了默:“就当你的室友和你的家长一起吃饭也可以。” 靳开羽这次没有为这个话着恼,嗯嗯点头。 中午用完午饭,出门前,靳开羽帮她涂了很久遮瑕,露肤的地方印子还是隐约可见。 渠秋霜看她眉头紧锁,这会儿气倒是消了一点。 “实在弄不好就不要弄了。” 靳开羽却不同意:“会被人看到。” 人天性猎奇,进入公共场所,很多人都会对此投注注意力,靳开羽不喜欢那种眼神搁到她身上。 渠秋霜略无奈:“好了,去帮我把那条黑色的裙子取出来。” 靳开羽到衣柜翻了一通,找到了,长袖高领,就是有些厚。 现在的气候,公共区域室内一般不会开冷空调,穿这件衣服会热。 她把裙子递给她,这次真情实感:“对不起。”下次她一定非常非常非常注意。 换完衣服,下楼,靳开羽问:“可以牵手吗?” 渠秋霜挑了挑眉:“现在这也知道征求我的意见了?” “什么时候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啊?一直很重要好吗?” 而且,外出牵手的意义根本不同。 渠秋霜冷哼一声,但前天的记忆实在是,不想再回想,只好僵硬着不动。 靳开羽翘起唇角,手指挪动,她低头看着交扣的手,这样就是约会啦。 渠秋霜瞥过她脸上灿烂的笑容,抬头看天。 *** 靳开羽临时买的座位在一楼中间,并不算很好的位置。 等了一会儿,表演开始。 这部剧讲的一个很传统的爱情故事,民国背景,主角互相相爱,开始因为两人家庭成长背景相距甚大,两名主角始终无法在一起,到后来,冲破了家庭阻碍,又碰到意外,一名主角因为突然到来的战争离世,另一主角不久后也含恨而终。 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套路,但因为节奏紧凑,且演员发挥稳定,靳开羽看到最后也不禁红了眼。 致谢阶段,满座掌声如潮,一浪接着一浪。 靳开羽仍然眼眶红红,她一边鼓掌,一边看着渠秋霜几乎平静无波的表情,侧头到她耳边嘟囔道:“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不好看吗?” 渠秋霜沉默了片刻,给她递过来一片纸巾,声音轻柔道:“因为我以前看过。”看过一场真人剧情。 靳开羽接过,却没急着擦,啊了一声:“那你还同意再看一场岂不是很浪费时间吗?” 渠秋霜看向她通红的眼眶,指尖抚过,说:“你不是说票很难买吗?” 靳开羽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又高兴起来。 “下次你一定要说的,票再难买也不可以让你白白在这里坐两个小时捱时间。” “嗯。” 观众稀稀拉拉往外撤,剧场灯光错落,这时灯熄了几盏,靳开羽看不清她表情,直觉她情绪有些低落,不禁握紧了她的手。 指尖依旧是几乎捏到手心发潮的力道,就算人群再拥挤无序,和这只手扣到一起,似乎都不必担心分离。渠秋霜心底蓦然一松,一回头,出口灯光刚好亮起,对上她粲然生辉的眉眼。 出了剧院,靳开羽提议去那家搬家那晚想去的餐厅。 但她提前说明:“之前是你不想去,我害怕浪费才喊的别人。今天我费了很大力气找人预约的,但是是因为真的味道很不错。” 渠秋霜静了静:“我没有那么小气。” 靳开羽偏头,打量一下四周,趁没人注意,飞速吻过她唇角。 唇畔仿佛一只蝴蝶飞过,渠秋霜怔然摸了摸唇角。 又听她声音欢快道:“这次最好可以小气一点。” 上了车,靳开羽还试图令她回忆:“你记得那个很好看的甜品吗?就是那家餐厅的,我们可以再吃一次。” 渠秋霜再度沉默。 她当然记得,她和那块甜点有什么区别?她不想再说话了。 靳开羽不懂,但看她眉间蹙起,一副你再多嘴我就要生气的表情,只好熄火。 再度来到这家餐厅,心情好像又很不同,除了喜悦,还多了一丝别的感觉。但味道一如既往稳定,靳开羽还是点的之前试过的那个套餐。 渠秋霜的胃口也肉眼可见好了些,除了上次评价很高的那份甜点。她一口都没有动。 靳开羽看着她变冷的神色,并不好再劝。 回程路上,靳开羽心情十分愉快,几乎要飞起来。 今天一整天都堪称完美,上午一起和靳开颜通电,下午看歌剧,晚上在环境很好的餐厅用餐。 **** 谁知,一回到住址,渠秋霜进屋洗完澡就站在卧室门口宣布:“今天你去隔壁房间睡觉。” 靳开羽看着她异常坚决的目光,知道今天是完全没得商量的。 今天的活动其实需要走路的情况并不多,有电梯,一共几百米,但上课不一样,要站很久很久。 她想了想,问道:“你明天还有两节课,要不要请假?” 渠秋霜:“……” 靳开羽看这样子,知道是同意了,又试探:“明天可以和我一起去公司吗?” 渠秋霜沉吟片刻:“我的心意还是和之前一样。” 还是暂时不想确定关系,靳开羽低下头:“我知道,只是我们一起待着我可以好好照顾你。你不想和我一起去公司的话,我明天在家办公也行的。” 之前那句“我不需要你做这些”到了唇角,渠秋霜却无法吐出来。 她眼睫颤了颤,侧身,给靳开羽让出空间:“进来吧。今晚一起睡。” 靳开羽一霎怔忪,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什么都不做,一起待着就很好。” “嗯,今晚只睡觉,不做别的什么。明天你可以安心去上班。亲密完以后可能想要更多接触,很正常。” 靳开羽,慢慢点头:“好吧。” 渠秋霜都有妥协了,为什么,好像没有想象里那么开心。 原来可能,她的想通,并没有那么容易想通。 她和赵愁澄以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靳开羽现在很想知道。 第35章 躺到床上, 渠秋霜可能确实很累,又很快睡着了。 靳开羽抚着她在梦中犹自蹙起的眉峰,想起前天晚上的疑点, 打开搜索引擎, 刚输入名字, 第一栏就是海大官网她的个人资料。 其他的详细资料她匆匆掠过, 目光划过她的出生日期, 蓦地一顿, 刚好是下个月月初,竟然离今天只有九天。 靳开羽吐出一口气,要送她什么礼物呢? 她喜欢什么呢?她缺什么呢? 这件事情很紧急了, 问苏盈星,万一苏盈星告诉她,就没有惊喜了。 不过她那天一起去看她妈妈的时候很开心, 或许可以从那边入手, 问一下渠阿姨她喜欢什么。 上周送过去洗的照片也可以去取, 送去给渠清河, 顺便找一找方向。 靳开羽定好行程, 不再纠结。 第二天,她的生物钟起作用的时候,渠秋霜还没有醒。 昨天出门看来对她来讲消耗也极大, 她小心翼翼将渠秋霜从自己的怀里拨出去,幽手幽脚地下了床, 尽量把动静压下来。 洗漱完, 临行前, 靳开羽心里确实有不舍,准备去房间看她一眼, 却发现她已经睁开了眼。 可能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眼波含露,发丝微乱,看起来比平时多了许多慵懒。 靳开羽上前两步凑到她面前,微笑问道:“我把你吵醒了吗?” 渠秋霜摇头:“昨天睡得很早。” 又按了按她光滑的休闲西装面料:“要走了?” 靳开羽点头:“嗯。靳开颜最近休假,事情特别多,得稍微早点。” 这么忙,昨天还说要在家办公,渠秋霜扶额,瞥过她点过釉色的唇,勾了勾手指。 靳开羽不明所以,但也按照吩咐凑近。 随即,轻浅的吐息拂过,唇角落下一个吻。 靳开羽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今天竟然不用她主动要求。 渠秋霜瞧着她这副惊诧的表情,好心情地笑了笑:“好了,去吧。不要晚了。” 靳开羽:“有点不够。” 渠秋霜默了默,语气转凉:“再继续你还走得了吗?” 靳开羽:…… 这也是,她现在意志就已经动摇了。 她抿了抿唇:“好吧。” 渠秋霜看她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叹口气,又叮嘱:“中午不要折腾了。晚上早点回来陪我,可以吗?” 靳开羽想说今天中午在一起不影响我晚上回来陪你,但这也太粘人,万一她又不高兴。只好憋回去。 *** 到了办公室,靳开颜给她发了消息:【今天有到公司吗?】 靳开羽纳闷,靳开颜其实发文字消息不多,尤其是在外,这是靳开羽童年的时候养成的习惯,小朋友更喜欢看到真人说话。 她回拨了视频:“怎么不直接打电话?” 靳开颜挑了挑眉:“昨天已经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了,今天怕你手滑。” 靳开羽:“……” “是你自己要见她。而且她都没有不好意思。” 靳开颜第一次无话可说,她当时直言就是想着当面提出渠秋霜不好拒绝,不好避而不见,没想到确实坦荡得过分。 靳开羽见她哑口无言,也情不自禁笑出来:“我就说她很好吧。” 靳开颜微微一笑:“答应和你结婚了?” 靳开羽:“……” 靳开颜了然,好了,身体关系比其他方面进展要快。但昨天她问渠秋霜要不要见面,渠秋霜当时应当是想拒绝,同靳开羽对视一眼才改口的。 心智坚定的人,也能被左右,靳开羽这个笨蛋不算完全一头热。 至于初衷么?不重要,只要不被知道,就无所谓。 靳开羽不想和她再就这个事斗嘴,问:“妈妈留给我们的戒指还在保险柜里放着吗?” 母亲生前为她们定做了两对戒指,说是以后留着结婚用。 虽然靳开颜也不知道,提前定做的,尺寸怎么保证合适。 但毕竟是母亲的心意,因此和最重要的那一堆东西一起妥善保存着。 “在的。”靳开颜点了点头,又问:“不是说没有承诺上的进展吗?” 靳开羽沉默片刻,说:“下周二是她的生日,生日礼物我还没有想好,但是可以先准备。” 说着,靳开羽又发现秘书在她旁边,问:“不是休假吗?” “宁市有个冰雪旅游的项目,今天去考察一下。” 靳开羽张了张嘴,止住,说:“我要去开会了,挂了。” 挂完电话,靳开羽帮渠秋霜点完餐,顺便和那家洗印店约好中午去取照片。 一上午的时光悠悠过去,渠秋霜也没有和她发消息反馈今天点的餐如何。 快到午间休息时,助理于笙端着咖啡进来,问她:“马上要五一放假了,假期怎么安排啊老板?” 靳开羽抿了口咖啡:“没有考虑呢。” 于笙试探:“是不是要等别人的安排?” 靳开羽这次大方承认:“对。” 她猜某些事很准,靳开羽也不瞒着她,直接问了:“如果她有事我不知道,可能她也不想要我知道,这件事我还应该去了解吗?” “那得看是什么事。万一背着你让你当小三,那也太冤枉了。而且,我觉得得相信自己的直觉,你都觉得不对劲了,肯定有问题啊。” 靳开羽:……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我很认真提问,麻烦你可以认真地回答吗?”靳开羽顿了顿,补充,“关乎她的过往感情的事情。” 于笙唔了一声:“有些人,可能不愿意自己被调查,看你自己了。如果对你们的感情影响很大的话,你可以权衡,被发现后会面临的怒火,和这个隐瞒带来的影响,到底哪个比较大。” 这些道理她都懂,再说一次无非是自己内心实在纠结,靳开羽安静了一会儿,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吃完饭,靳开羽驱车去取好了上次的照片。 坐到办公室,她摊开照片,一张一张又看过一遍,能摸到的照片和电子屏幕里的确实感觉不同。下意识就拍了几张,想分享给渠秋霜,可打开对话框又止住。 如果把照片拍给她,那看望渠清河的事也肯定瞒不过她,到时候如果她要一起去,还怎么准备惊喜? 于是只好放弃,挑了一张最满意的三人照片,找行政要了一个相框,放在了办公桌上。 于笙下午进来送文件,一眼就看到,不禁感慨:“长得挺配的。” 说着又仔细研究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你们女同果然都恋姐。” 靳开羽略无语,没有解释。其实不一样,她好像比较眷恋,那种被她依靠的感觉。 靳开羽好奇:“你每天说‘你们女同’,你难道是异性恋?” 于笙摇头:“No,我是智者,智者不入爱河。” 靳开羽:…… 临下班的时候,琴姐将母亲留给她的那一份戒指送来,碎钻的排戒,靳开羽试着戴上其中一枚,尺寸刚好。 另一枚明显要稍微小一点,靳开羽心里不禁生出一些喜悦,这种难言的巧合总是让人更开心。 一整天,渠秋霜的消息终于姗姗来迟:【什么时候回来?】 靳开羽弯了弯唇:【马上,等我哦】 【晚上想吃什么?】 渠秋霜回复简短:【你定。】 靳开羽几乎能想象出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的语气,换别人可能会认为这是偷懒,但是在渠秋霜身上,这就是相信和纵容。 她立即就给渠秋霜打了个电话,但看了眼时间,不得不忍住,找出上次在疗养院留下的专门照顾渠清河的护士的电话,找护士约探望时间。 护士听她自我介绍,说完来电意图,很耐心道:“渠女士的探望时间是有规定的,您如果和家属来的话,可以调整。但您如果自己过来,近期月末,渠女士有一个身体检查,最早也要周六才可以。” 靳开羽没办法,只好接受,特别拜托护士时间确定后第一时间通知她,并拜托护士保密。 护士迟疑,靳开羽又劝说了好久,才勉强令她答应。 和护士通完电话,靳开羽心里一件大事完成,然后迅速重新拨了刚才就想拨的那个电话。 电话被秒接,渠秋霜语气很淡:“还要多久?” 她今天催了两次了,靳开羽数了数,埋怨:“你今天一天都没有和我说话,就只知道催我回家。” 渠秋霜声音更凉:“你不想早点回来就算了。” “那你要说一下,是不是想我了。” 对面沉默。 靳开羽知道她又不想理自己,几乎能脑补出那副无语的表情,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只好保证:“四十分钟以后回来,不要着急。” 渠秋霜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挂完电话,靳开羽脸上的笑收了起来,中午和于笙的讨论又从脑海浮现。如果不弄明白,她和渠秋霜之间的问题大概不会解决。 她低下头,给法务拨了一个电话:“陆总监,你那边可以为我介绍一下私人侦探的调查业务吗?有劳了。” 陆总监那边很快就回了消息,给了一串联系方式。 靳开羽说明来意,对方提供了一串邮箱。 她把基本资料发过去,添加要求:【我希望查明这两个人婚姻存续期间的感情状况。】 第36章 晚餐靳开羽本来准备自己去买, 考虑到她催了两次,只好让别人代买而后送上门。 回家的时候,昏黄而有岁月感的环境, 让她再度产生一种幸福感。 渠秋霜又在看纪录片, 靳开羽以前很喜欢, 但现在说实话还是更喜欢轻松一点, 当然如果是陪她看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脱下外套, 坐过去, 搂住她:“等很久了吗?” 渠秋霜按了暂停,看她一眼,咬过她下唇:“说好的四十分钟。” 唇瓣吃痛, 但这样的主动,哪怕是痛也很让人开心。 靳开羽低头衔住她,舌尖灵活地撬开, 献出一个深长的吻, 等她呼吸凌乱才放开解释:“今天晚上有个临时的会, 晚了一会儿。” 说着她又亲了一下她布满红云的面颊, 而后从外套的兜里掏出一个方形的丝绒盒子, 显摆道:“你看看,喜不喜欢?” 渠秋霜打开一看,是一副绿意深邃的玉镯。 她合上盖子, 转头,眼波像摇碎的月光:“为什么又要给我送礼物?” 靳开羽提醒:“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第一次接吻的时候, 我说过, 有一份礼物用来和你交换。” 渠秋霜当然记得:“那天的花就足够了。” 靳开羽不太满意:“你能不能就特别干脆地接受?” 渠秋霜沉默, 良久没有说话。 靳开羽低头,凝视着她沉静的脸, 忽然反应过来:“你是不是知道那天的花上的诗?” 渠秋霜瞥她一眼,而后轻笑了一声,似是在嘲笑她反应慢。 她的笑声比往常更温柔,靳开羽心脏酥酥麻麻的,心念一动,对于那个生日礼物突然有了头绪。 多插瓶花消宴坐,为她消受一春闲。现在春天快要结束,春末,送上一瓶花给她。 以后每天清晨,为她换上新的花束,将春天的幸福延续到一年四季每时每日,也很好。 至于戒指,是承诺的附赠。 **** 吃完饭,又看那个纪录片,靳开羽借口帮她戴那副镯子,顺带着圈了一下她无名指的尺寸。 渠秋霜一无所觉,姿态放松,看纪录片尤其投入,任由她弄着。 靳开羽摸过左手,又拿过她右手,只是刚抬起,她就怔了一瞬,无名指上,那枚银质素戒仍旧戴着。 靳开羽垂下眼,掩饰好自己神色,继续感受了一下尺寸,最终确定,自己那枚戒指,她戴着刚好。 这也算妈妈对她们的祝福。 但是,靳开羽看着那枚印着浅浅纹路的素戒,心里又难言刺痛。 她偏头,按下暂停。 渠秋霜侧头看她,以眼神表达疑问,意思很明显,又想干嘛。 靳开羽握住她后颈,寻到她的唇,用动作代替答案。 手指也探入衣摆,再继续努力,以求看她失控在唇舌和手指之下。 渠秋霜倒是没表示什么反对意见,她意态闲暇地和靳开羽厮混半天,看靳开羽洗手,拆指套,一通忙碌。 在靳开羽兴致高昂之际,抓住靳开羽想要继续往下的手,用不甚在意,漫不经心的语气宣布了一条超级坏的消息:“我来例假了。” 靳开羽:“……” 手下肌肤温热柔软,热度上升,她鬓边沁出微露,很明显情动了。 靳开羽不理解她堪称幸灾乐祸的表情:“你难道不想吗?刚才那么开心的。” 渠秋霜轻浅一笑:“唔,有心无力。” 说是有心无力,靳开羽看她愈加盛放的笑容,看不出她哪有一点有心,十分沮丧。 渠秋霜抬起她下颌,仔细瞧了一番,叹道:“真怀疑你现在已经成了黄心的。” 而后摸了摸她的脸,又亲了亲她唇角:“乖,看点别的清心静气。” 说着又把刚才暂停的纪录片重新开始。 **** 之后上一天班然后放五天假,靳开羽约了一个做瓷器的老师,花来不及为她种,只能等以后补上,但花瓶可以自己做。 节前最后一天,渠秋霜没有再请假。 靳开羽早上和她一同去,中午和她一起用餐,只是晚上要留时间上课。 后面的两天假日,靳开羽实在很舍不得和她每天单独相处的时光,但生日礼物又很迫在眉睫,于是只好推说公司有着急的项目。 渠秋霜对此依旧神色平淡,并不多过问,也不说什么。 靳开羽失落之余,又松了一口气,倘若她真问去向,就不好隐瞒了。 也幸好有这个假期,她学习做这个瓷器,在时间上还算比较充裕。 周六早,靳开羽带着照片去看渠清河。 今天渠清河没有练功,去的时候早餐时间已经过了,正在病房里做手工。 但可能这次渠秋霜不在身旁,她并没有一眼认出靳开羽,哪怕是把她认成赵愁澄这件事,也不曾发生。 靳开羽没办法,只好取出照片:“渠阿姨,我上上周来看过您的,你看看,这是我们一起拍的照片。” 渠清河拿着照片看了几眼,恍然点了点头。 她上上下下打量靳开羽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靳开羽愣了愣,随即开口:“我叫靳开羽,展翅高飞的那个开羽。” 渠清河点头微笑;“意头真好。” 认真看了看她,感叹:“真漂亮的小姑娘。” 靳开羽忘记上次被人这么夸是什么时候了,而且这个人还是渠秋霜的妈妈,一时脸上热气升腾。 礼物已经想好,不必再做其他的更改,所以只是和渠清河叙话,再三提醒,过两天就是渠秋霜生日了,务必记得跟她说生日快乐。 还和护士商量好,记得到时提醒,同时一同录了一个视频,作为证据。 渠清河头两天刚做完检查,精神不济,进行完这些活动,很快就倦了。 靳开羽见状,只好问护士:“渠阿姨的相册呢?我帮她把这些照片放进去。” 翻看相册是渠清河保持记忆的一个方式,护士对此很熟悉,没有多问,帮她取了过来。 靳开羽也生了好奇,这张照片里肯定有无数关于渠秋霜的过往。 她一张一张翻着,渠秋霜四五岁的照片也在里面,和现在长得很像,完全放大的脸。 但这些照片都是和一个陌生的小朋友拍的,靳开羽开始觉得有点眼熟,认真地观察一番,才把照片上那个比渠秋霜矮半个头的小女孩和苏盈星对上号。 突然了悟,这哪里是朋友,明明是姐妹嘛,就是不知道她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靳开羽翻着照片,经历了两位小朋友的春夏秋冬。 春天,百花盛开,去公园里吹泡泡,夏日炎热,两个人被渠清河带到水上乐园,结果因为一个游泳圈打得不可开交,秋天,海市的银杏道十分美,两人竟然能摒弃前嫌牵手一起走,就是怎么看表情怎么别扭,似乎是被渠清河强行要求摆拍的。 冬天的照片没有前面几个季节丰富,只记录了几张幼儿园放学的图片就戛然而止。 靳开羽明白,在这个冬天里,渠清河出了那场意外。 接下来的都是单人照,渠秋霜的照片中规中矩,没有表情,苏盈星的笑容则很快重新出现。 这些照片毫无疑问都是后来加上去的。 靳开羽翻了几页,终于,渠秋霜的照片不再是单人照,照片里的赵愁澄也很陌生,和墓碑上的表情相类。 从前喜欢看的两人相处的画面现在变得极刺眼,靳开羽忍着快速揭过去的冲动,一页一页继续看着,看到某一张,她指尖微顿。 她眨了眨眼,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记忆,只好翻出今天预备放进去的照片,摊开,比对。 原来那件衣服是赵愁澄穿过的同款。 **** 近几天靳开羽除了回来陪她吃饭外,其他时间神龙见首不见尾,若不是晚上依旧粘得吓人,渠秋霜几乎要怀疑她又有别的心思。 假期第四天,学院开了一个例行的会,结束已经十一点了,手机仍旧静悄悄的。 办公室里,李愉见她打开手机翻来覆去看了几次,问:“在等谁的消息呢?” 渠秋霜静了静,没有答话。 李愉也习惯了她的寡言,热心劝道:“等着不如主动问嘛,选择权要握在自己手里。” 渠秋霜神色平淡:“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就算了,何必强求。” 说着就把手机搁到了一旁。 李愉正想再劝,说你这样不行啊,突然听到手机默认的铃声,见渠秋霜脸色稍和,唇角甚至还有浅淡的笑,于是点头:“还是渠老师说得对。” 渠秋霜心情略好,摸过手机,只是看清来电人,她神色就淡了:“盈星,什么事?” 苏盈星打通电话,直觉她声音凉飕飕的,摸不着头脑,但也没多想,说清来意:“我在家附近办事,中午一起吃饭?” 往常渠秋霜都是一口同意,今天苏盈星发现她竟然有些迟疑,于是开玩笑:“怎么?中午和小靳有约了?” 这话一出,渠秋霜马上否认:“没有,你发位置。” 渠秋霜刚答应完,就发现靳开羽说今天请假,自己中午有事。 请假?她挑了挑眉,回复了一个知道了。 而后就拎着包去和苏盈星会合。 苏盈星见到她前,就做好了,她今天心情十分差劲的准备,没想到见面,发现她唇角还含着笑。 不由调侃:“看来和小靳冰释前嫌以后,相处得很好了。” 渠秋霜放下筷子,冷淡道:“你话很多。”但唇角笑意依旧。 苏盈星也跟着笑了,又问:“生日要到了,今年准备怎么过?” 渠秋霜这方面没什么特别的仪式感,平静道:“和往常一样。” “没准小靳有安排呢?” 渠秋霜失笑:“她都不知道具体日期,能有什么安排?” 苏盈星摇头:“那可不一定,不是一搜就知道吗?” 渠秋霜睨她一眼:“你也忘了。” 苏盈星陡然想起来,渠清河当时给她们上户口,故意把户口本上的生日定到隔了一天,意思是这样可以过两天生日,头一天家里人帮忙过,第二天有认识的朋友庆祝。 但这样提起来,已经是把小靳当家人的口吻了。 苏盈星想到这里也很欣慰,难得想开了,于是又问:“那什么时候给小靳转正?” 渠秋霜笑意稍减,沉默片刻,道:“再等等。”等过阵子,去和妈妈见一面,再说。 第37章 靳开羽还是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再三比对,才发现照片里,赵愁澄穿的那件衣服, 和渠秋霜前阵子送她的那件一模一样, 确凿无疑的同款。 她愣了愣, 这是巧合吗?这个型号的风衣实在太经典, 或许是弄错了。 况且, 渠秋霜还记得她的尺码, 不是吗? 但是,她想起那天渠秋霜执意要剪下袖标,让她穿这件同款的风衣, 突然又不是那么确定了。 她怔了片刻,又坐到渠清河面前。 渠清河方才乏累,现在还睡着。 靳开羽感觉自己在神游, 这件事太奇怪, 简直莫名其妙。 她等了不知道多久, 渠清河终于醒来, 见到她, 又表情迷茫。 靳开羽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渠阿姨,您知道我是谁吗?” …… 从疗养院出来, 靳开羽没有继续去和渠秋霜吃午饭的心思,勉强提起表情给渠秋霜发了消息, 说今天请假, 晚上再见。 她心里乱成一片, 转身开车回了快一周没有回过的住处。 那件风衣还在整个衣帽间最醒目的位置,上次阿姨来打扫, 靳开羽特别交代挂了防尘罩。 她怔然看了半晌,也不顾脏不脏,瘫坐到了衣帽间的地上,给前几天陆总监提供的那个私人侦探号码再次发了一条消息:“能帮我加急办理吗?尽快出结果,不计代价。” 发完这条消息,靳开羽心脏悬到半空,直到瓷器课老师打电话给她,说她已经迟到了半小时,今天下午的课要不要继续。 她深呼吸了几下,点了点头,向老师道歉,保证自己一定到。 这个瓶子她准备做成清透的形状,上月白的釉,然后中间留下浮空的痕迹保持透明,这样阳光投上去,就可以看见秋日霜棱的形状。 而经过几天的学习,她现在做出来的瓶子已经很细腻了。 可能做手工这件事确实能够让人专注,一整个下午,她都没有再想那些想不通的事。 晚上回家,走到门口,她又不知道如何面对渠秋霜,要问吗?问什么呢? 靳开羽垂眼看着门锁,决定还是自己搞清楚得好。 她扭门进去,渠秋霜这次没有看纪录片,就坐在一旁的桌子上,在看电脑。 听到响声,她头都没抬,也没有说话。 靳开羽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勉强挤出一个笑:“你今天有好好吃饭吗?我临时有一个外出考察,所以中午才没有跟你一起。” 渠秋霜掠过她疲惫不堪的脸,叹了口气,没有再问她中午做什么去了,她指了指自己旁边的椅子:“坐下吧,休息一会儿。” 靳开羽顿了顿,坐到她旁边,提了声调,努力让自己显得高兴,问道:“你之前说的,要带我去买衣服,帮我挑,这个话还算数吗?” 说毕,靳开羽垂下眼,掩住神色,不经意去留心她表情。 只见她怔了怔,侧过脸,说:“算数,我们假期还剩一天,明天去逛街,看一看。” 靳开羽看懂了,那是逃避,她对这个话题的逃避,她故意把那件衣服买成和赵愁澄的那件一样。 她得到答案,那些衣服好像也不重要了。 她慢慢摇头:“算了,你好好休息吧。” 靳开羽第一次这样,渠秋霜凝了凝眉,发现自己突然看不懂她脸上那些情绪了。 *** 靳开羽这几天几乎宵衣旰食,将纷繁心事全部压下,终于赶在假期结束,将那个瓶子完成,釉面上色还算均匀,图形画得很漂亮,阳光下,还能投出一圈和渠秋霜名字形状一样的影子。 私家侦探的资料是在周一上午传来的,甚至还有赵愁澄以往的恋情资料,靳开羽有时候不太相信命运这件事,但在渠秋霜生日的头一天,让她知晓疑点,或者是一件预兆。 靳开羽一字一字读得很仔细,坐在办公室里翻完了。 资料详尽,面面俱到。 原来赵愁澄另有恋人,女主角却不是渠秋霜,很感人的爱情故事。 靳开羽看着,心想,如果是小说,其他人都要沦为配角,她忽然想通了,赵愁澄一直游戏人间的洒脱是如何,因为全无留恋。 陆总监推荐的私家侦探很有本事,连她们签订的各种隐秘的合同都能查出来。 那份婚房的从属也摊开来了,那天,刘阿姨跟她说赵家人要将渠秋霜赶出门,而现在,这份文件表明,房子早就由赵愁澄赠予了渠秋霜,而赵家人并没有这个权利。 和赵愁澄不相爱却要结婚,不要房子却选择和自己住在一起。 她想不通的事情更多了,渠秋霜时时刻刻的犹豫挣扎推拒不接受,这是为什么呢? 她给助理打了声招呼,把今天上午所有的事情都推掉。 上了车,那个瓶子躺在副驾上,靳开羽突然产生了一丝迷茫,断然做下决定,今天就去找她,不要等明天了,否则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或许生日都过不好。 路边刚好有花店,靳开羽进去,沉默片刻,挑了一束花,让老板帮忙插好。 *** 节后第一天,凑巧今天有已经毕业的学生回学校,李愉为人和善,说话又不拿架子,和学生关系一向好,恰好负责招待。 闲谈完,李愉推辞了一起用午餐的邀约,回到办公室里,见渠秋霜正在写东西,直犯迷糊。 她和渠秋霜大学的时候就是一个专业的,认识这么多年,和渠秋霜还保持着不近不远的同事关系。 渠秋霜这个人看起来总是温温和和的,实则极有距离感,日常话不多,李愉没听说过她和哪个学生或同事来往多。 哦除了那个靳开羽。 她也实在好奇,又问:“渠老师和靳开羽还是住在一起吗?” 渠秋霜也不避讳她和靳开羽的关系,点头:“嗯。” 李愉是真好奇:“怎么和靳开羽相处得不错?” 渠秋霜停下手上的笔,和靳开羽相处不错?想起这些天闹的各种矛盾,也不算。 说来她也记起来了,李愉那天只是撞见过,就喊出靳开羽的名字:“你之前只在赵愁澄那里见过几次靳开羽,怎么印象这么深刻,隔了几年还能认出来?” 李愉见她又把问题跳过去,无奈但习惯了:“因为我想起赵老师嘛,当时她和赵老师站在一起,我看她言行举止,就感觉是看到了我们刚读大学的时候赵老师的样子。当时那个画面很让人唏嘘,印象就挺深刻的。” 渠秋霜安静片刻,完全不像,靳开羽的心思太敏感了,自己承受的东西多,而赵愁澄这人跟风一样,小事不往心里去。 但这些属于靳开羽的细节不好和人分享,听到李愉又在寻求她的共同意见:“你就说是不是很像?” 她只柔和了眉眼,轻缓点头:“是啊。” …… 靳开羽抱着花瓶,走到门口,门缝虚掩,她还来不及推门,就听到自己的名字。 她脚步顿住,以前从来没有听渠秋霜在别人那里提起过她。 “像赵老师。” “是啊。” 那些奇怪的疑惑终于连成了线,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她是真的不知道吗?是真的想不到吗? 其实是不敢想。 她像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败象已露却还要执意要听答案,端倪显露还不愿意放弃,是不相信还是输不起? 幸好老天也知道,不必她发问,答案就凑巧得到。 但注定要输的结局,并不因为她过量地投入而有更改。 靳开羽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花,仿佛像一个笑话,全然的自我感动,从一开始就是赝品,谈何带来欢喜幸福呢? 一切都是假的,渠秋霜被她左右是假,情迷意乱是假。 是和她年少的爱人相似的影子,或许也是身体合拍的床伴,但唯独不是她爱的人。 赵愁澄不爱她,而她爱赵愁澄爱到,即便赵愁澄离开了,也要找一个性格相似的人来缅怀。 事到如今,再如何输不起也不得不服输,靳开羽转身两步,手上一松。 …… 渠秋霜刚说完,突然有种心悸感。 接着就听到一声脆响。 李愉见她脸色忽变,不甚在意笑了一下:“可能哪个经过的人杯子摔了吧。” 渠秋霜摇头,站起身,拉开了办公室的门,环视四周,走廊里空空荡荡。 方才那声脆响的源头,在楼梯转角,是一支破碎的瓶子,残骸正和一束饱满的铃兰一同静静躺在地上,像是一滩星星碎片。 她弯身捡起一片碎片,看清上面的纹路,脸色蓦地一白。 刚才是靳开羽来了,她想到自己和李愉的对话,心猛地一沉,靳开羽听到了什么? 她来不及细思,只匆匆扔下一句,有劳李老师帮我把这个处理好放到我桌上,就疾步往楼下走。 果然,刚下了楼,就看到靳开羽黑色的背影,好在靳开羽步速并不快,她跑过去,赶在她上车前拉住了她。 靳开羽身子一僵,甩开她的手:“不要碰我。” 靳开羽从来没有用过这种语气和她说话,也从来没有这样甩开过她的手。 渠秋霜看清她冷得像冰一样的神情,心里一片冰凉,可不知道她到底知道多少,尽力不让自己声音颤抖,柔声道:“你听到了什么?是不是误会了?” 靳开羽本不想跟她纠缠,但听到这句话,怒火腾地烧起来。 渠秋霜还在试图虚与委蛇,把她当傻子哄。 “误会了什么?” “让我和她穿一样的衣服是这样更像吧?非要换回那条围巾也是在想,你妈妈亲手做的给她的东西,这么珍贵,怎么能够在我手里?宁可不要那个房子要和我住到一起,是为了朝夕相处找回忆。” 渠秋霜一字一句听着,开头她就知道完了,听到最后,她闭上了双眼。 她连那份碎掉的补充协议都查到了,她全部都知道了。 渠秋霜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定时炸弹终于爆炸。 今天要如何从爆炸现场安全从容逃出去而靳开羽愿意和她一起走。 她慌乱开口:“不是的,围巾是……” 说到一半,她又突然停住,再解释不下去。 是因为她早就开始畏惧今天的到来。看到靳开羽脸上的珍重就觉得刺眼,靳开羽怎么可以因为一件衣服一条围巾就露出那种表情呢? 那个时候她就很心疼靳开羽了,只是她不愿意承认。 可这些话半真半假夹杂,就算说出来,也无法将她拯救出去。初衷是错的,后面的种种都再难澄清。 她喉咙发紧,仓惶摇头,只挑了另一条解释:“我妈妈她很想见赵愁澄,那件衣服是妈妈给赵愁澄买的。对不起,我不敢告诉你。” 靳开羽却觉得好笑:“到底是你想还是渠阿姨想?我拿照片反复问过她,她根本不记得那件衣服,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你那天说和她提过我也是假的吧?你不要再说了,我不会再相信你任何一句话。” 渠秋霜百口莫辩,眼泪簌簌落下。 往常看她流泪,靳开羽会心疼,现在却没有停。 她开始说的时候还有种恨意,但说到最后,越来越平静。 “以前只知道长相类似的可以做替身,没料到,性格沾了一星半点,就能被你拿来做替代品。你就这样喜欢她?啊?赵太太?” “从来不愿意听我说那些向你表达喜欢的话,也是因为,赵老师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我说了你就难以自欺了。” “有一天,靳开颜跟我说,她都能看出来我喜欢你,你面对这样的我是怎么想的。我当时不知道,但现在明白了,你在想,我很像一条狗,在你面前摇尾乞怜,被你耍得团团转,你很开心。” “渠秋霜,你真令我感到恶心。” 说完,靳开羽再不看她,转身。 渠秋霜怔愣在原地,想说不是的,你怎么可以这样误会?怎么可以这么理解? 怎么可以这么说自己? 她固然为这些能左右的情绪开心过,可那是欣赏漂亮事物的心情。 但喉咙堵住,凝结成块,她没办法开口。靳开羽误会也只误会了一半,她的欺骗是真的。 她试图抱住她,不让她走,可想起那句“恶心”,她猛地顿住手,不敢再伸出去。 靳开羽说她恶心,靳开羽喊她什么?她的爱可以说收回就收回吗? 她胆怯而多疑,刚决定好投入这场游戏,靳开羽就宣布退出,那她怎么办? 渠秋霜看着她毫无留恋上车离开的背影,感觉突然回到了妈妈出事的那一天,忍不住抱住了双臂,明明现在是五月份,骄阳似火,竟然和那年冬天一样冷。 第38章 靳开羽驱车出了海大以后, 开了两个路口,再也撑不下去。她将车停靠在路边,伏在方向盘上, 肩膀耸动。 看渠秋霜哭说她完全无动于衷不可能, 但她真的, 再不能相信渠秋霜了。 她觉得那个完全丧失自尊, 不被爱的自己很可怜, 或许这个过程里, 渠秋霜有迟疑,但是她终究,没有办法完全地接纳自己。 人不能这样, 她没有办法做到比爱渠秋霜更爱自己,可是她也有别的人爱啊,怎么可以让自己那么可怜呢? 那样很对不起靳开颜。也很对不起为她做好戒指的妈妈。 她擦干眼泪, 返回公司, 不可以再任性, 靳开颜很辛苦了, 她要努力帮她分担。 …… 下午, 于笙无聊,今天小靳安静得过分,都没有什么要求, 她也清闲。 本来群里也安静,但在前台发了一张照片后, 瞬间几十条, 一大片舔屏的小表情。 她懒洋洋地点开, 突然瞪大双眼,图里那个人和上周看到的和靳开羽拍的情侣照上的人重合。 前台说, 她说自己要见小靳。 莫名其妙。小靳那么上头,要见她还犯得着通过前台? 想起小靳上周问的问题,于笙感觉是闹矛盾了,但小靳恋爱一遇阻,整个总裁办氛围就很差。 于是她暗戳戳给前台私发了一条消息,让前台打内线问一问,她好合理去给小靳台阶下。 前台照做,于笙进去递话,指了指桌面的那个三人照片的相框:“照片上那位女士想要见你。” 靳开羽怔了片刻,将相框上的照片盖上,放到抽屉里,声音平淡:“不见她。没有预约的还要进来问?” 于笙张了张嘴,没想到,但看小靳脸上寒气太深,不敢再八卦。 于笙刚退出去没多久,靳开颜的电话就过来了。 靳开羽强行提了一个笑:“你能不能稍微掩饰一下对我的监视?” 靳开颜叹了口气:“别跟我玩这套,想哭就哭,不要露出这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靳开羽摇头:“我不要,再也不要为她掉眼泪。” 靳开颜问:“怎么回事?” 她声音不比以前,很严厉,靳开羽只好把经过说了一遍。 靳开颜想起那天渠秋霜看向靳开羽的眼神:“你要不要试着听她解释一下,她可能是真的喜欢你。” 靳开羽沉默片刻,面色坚定地摇头:“我不要了。我不想以后的每一天,都去猜测,她看我的时候到底在看谁?她喜欢我多还是喜欢赵老师多。” “她就算喜欢我,到底喜欢我几分?太少了,这样少的喜欢,我不要。” 靳开颜也沉默了,她顿了顿,“海市就这么大,她要是每天来找你,你能坚持吗?” 靳开羽又呆住了,陷入沉思。 靳开颜看她这模样,少有的没有任由她纠结:“你过来,这边的冰雪旅游度假村项目,你来负责。什么时候忘掉她,什么时候回去。” 靳开羽低了头,过了半晌,才说:“好。” 靳开颜转头跟秘书吩咐:“帮她订票。” *** 今天是渠秋霜的生日,上午,苏盈星去取好订做的蛋糕。 虽然她说了不想过,但小靳不知道,渠妈妈也不记得,如果她再不给渠秋霜过,就真的没有人记得了。 那怎么行呢? 可是,苏盈星给渠秋霜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 她心下焦急,拎起蛋糕连忙去了海大。 一进她的办公室,就见她失魂落魄地看着桌上的一堆碎片发呆。 瓷瓶,漂亮的花,这样特殊的日子,渠秋霜仿佛失去魂魄的神情。 苏盈星心下一沉:“这是小靳送的?” 渠秋霜几乎神游地摇头,她并没有送,这个瓶子的颜色上得不好,很明显是初学者的作品,是靳开羽这些天早出晚归的真相。 渠秋霜很难想象,她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边调查那些发现的端倪,一边试图准备这样一份礼物。 铃兰鲜艳欲滴,还带着未干的露,是今晨的新鲜花束。 查清曲折的事,却还要买一株代表幸福归来的铃兰。 如果她没有听到,或者自己跟李愉交谈的时候多解释几句,是不是靳开羽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这件事忽略过去呢? 但就是她说的话,将靳开羽所有的容忍全部戳破了。 是她自己亲手摔碎了靳开羽准备送给她的幸福。 苏盈星也知道是东窗事发了,她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渠秋霜的后背,就说很难收场,现在怎么办? 你说你不喜欢她,但你以前那么多年也没有想过要和赵愁澄发生什么□□关系不是么? 这么伪劣的伪装,你要骗谁?但当时说了也不会听,现在知道又太迟。 苏盈星想要陪她,但苏盈星事务繁忙,本身就没有过多时间随她在这里伤怀,她坐了一会儿,劝走了苏盈星。 渠秋霜到现在,也没有想清楚,她到底要怎么和靳开羽说明这一切。 并不全然无辜。 并不全然误会。 拿起手机,要给靳开羽发消息的时候,页面弹出拒收消息的系统提示。 靳开羽把她删除了。手机号码也拉黑了。 她闭上双眼,靳开羽是这样坚决,真的不打算,再和她有任何牵扯了。 她明明那么心软,怎么可以听到那样几句话就给她判了死刑呢? 她自己说的,死刑也有要求辩论的权利。 不抱任何希望,她去了靳开羽的公司,楼下前台拦住她:“请问您找谁?” 渠秋霜怔了怔:“我找靳开羽。” 如果前台就这样拒绝她,她还能心里稍安。 但她看着前台接通内线进去,过了良久,才对她摇头:“抱歉。” 看时间,这是靳开羽亲口说,不想见她。 昨天晚上,她们还相拥而眠,今天早上还亲吻过,可现在,到了下午,她竟然连见靳开羽一面都不能够。 今天,她等不到靳开羽了。 原来,只要靳开羽不向她走,她一步都没有办法靠近靳开羽。 渠秋霜回了那个一周多都没有回过的她和靳开羽的另一个家。 进去,发现一群人正在往外搬箱子。 她就这样迫不及待,一秒都等不了就要离开这个地方? 况且,这是靳开羽的房子,她为什么要搬走?应该是自己搬才对。 主事的人是个年轻女孩子,和靳开羽年纪一般,见到她,首先微笑。 而后进行了很长一段陈述:“您好,我负责过来帮小靳总搬家。小靳总说,这个房子过几天会有律师来联系您,过户到您的名下,就当是对于之前事故的家属的补偿,其他的家属也有,请您不要推辞。” 事故家属? 渠秋霜静静站在原地,看着年轻女孩官方到极点的笑容,喉间突然泛起浓烈的血腥味。 她是真的厌恶自己,恨意也很深刻,这样快,就又用如此决绝的方式来提醒她,她和赵愁澄的那段关系。 渠秋霜很少对过往的事情后悔,第一次,对以前很多年的光阴,产生了深深的悔意。 有些人失去很久才知道珍惜,那是因为,痛来得不剧烈,也不真切,但现在,伤人的刀一刀比一刀快,靳开羽甚至连一晚上存在希望的等待都不给她。 女孩见她良久不说话,也不催促,只是等着,还贴心递来纸巾。 渠秋霜伸手接过,道了谢,擦过唇角,而后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她没有说拒绝的话,她如果不接受,靳开羽转头看了生厌卖给别人怎么办? 那连回忆的地方都没有。 收拾东西的人,只是把靳开羽房间的衣物收拾走了,其他东西并没有再动。 仿佛靳开羽才是那个临时的租客,而她才是这个地方的主人。 渠秋霜走进靳开羽的房间,她好像第一次进来,靳开羽实在是一个很爱整洁又很有秩序的人,住了那么久,房间里甚至没有看出特别的生活痕迹。 衣帽间里空空荡荡,但很有心,那条围巾和那件风衣都被特别叮嘱,留在原地。 她实在太懂得提醒,每一个她令靳开羽感到难过的点,都成了,现在靳开羽用来刺伤她的东西。 房间里,属于靳开羽的气息被陌生人扰乱了,她轻轻地躺到那张床上,薄薄的被子上,还有残存的清冽的香。 躺到这样的云里,她忽然又好想念,靳开羽的拥抱,和亲吻。 晚上,苏盈星过来陪她,帮她打包了餐食和长寿面。 苏盈星见她毫无食欲,看这样子恐怕中午也没有吃过饭。 她叹口气,劝道:“明天不要再去找小靳吗?你万一病倒了,哪来的气力?万一她真的放下你了。” 渠秋霜听到这个话,打起精神将那碗面吃完了。 苏盈星走后,她又坐到了靳开羽的房间,晚九点,接到了妈妈打来的电话。 这是妈妈第一次在生日当天,为她提醒,给她祝福。 她怔愣良久,问:“您这次怎么记得的?” 渠清河也沉思很久,才说:“周六有个很漂亮的小姑娘来,跟我提醒的,还录了视频说这件事。” “但是她说的是明天,还好我想起来,妈妈没有错过吧?” 她迟来地明白了,为什么,靳开羽在不知道她的生日是今天的情况下,还要抱着那一瓶作为生日礼物的花来找她。 因为,她心里已经预料到了坏结局,可是,她还想要自己能过一个还不错的生日。 耳畔渠清河的声音比以前还要温暖柔和,渠秋霜终于忍不住,躺倒在靳开羽睡过的枕头上,痛哭出声。 *** 第二天,渠秋霜上午请假,直接去了靳氏。 大堂里人来人往,但比起昨天来说,行人面色要匆忙严肃稍许,紧张的工作氛围能够被很直观地感受到。 渠秋霜站到前台,再次提出:“今天也麻烦你帮我问问,靳开羽愿意见我吗?” 前台昨天已经问过一次,今天依然好脾气地帮她接通内线。 过了一会儿,前台露出微笑,起身迎过她:“领导说,让我带您上去。” 本来,她做好了继续吃闭门羹的准备,但靳开羽今天竟然愿意见她。 渠秋霜神情稍和,眼里漫出期待。 前台开了专用的电梯,一路领着她,渠秋霜站在电梯里,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 待会儿见到靳开羽,她要怎么说才能够令靳开羽重新接受她呢? 字句在脑海里千回百转,但等她进入办公室,看到里面那个人,却忽然顿住,一颗心倏地冻结。 办公桌后,坐的那个人,并不是靳开羽,而是一面之缘的靳开颜,原来不是靳开羽愿意见她。 她勉强笑了笑:“靳董。” 靳开颜这次没有好脸色,指了指自己旁边的沙发:“坐。” 渠秋霜依言坐下。 靳开颜没想到,第一次见面竟然是这样的场景,审视地看着她。 确实是她大意了,她固然没有什么道德,也想不到替身这种情节。 渠秋霜顶着她仿佛看死刑犯一般的目光,终于按捺不住,问道:“小羽呢?” 靳开颜冷笑,但想想她和靳开羽这乱七八糟的理还乱的关系,不好听的话憋了回去。 孩子分手了家长去怒骂前女友是渣女?太好笑。 昨天她让人去收拾靳开羽的东西,那一番补偿家属的话是她的意思。 听人汇报说,渠秋霜当时脸色很精彩。 她下巴微扬,没什么遮掩的心思:“你以后不必过来了,靳开羽昨晚就走了,现在不在海市,近年不会回来。你不用问她去了哪里,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 “你们真正相处不过一个月的时间,露水情缘,靳开羽很快就会忘记,你也不要再纠缠。” 渠秋霜脸骤然变得雪白,靳开羽很快就会忘记?这不可以。 靳开颜说着,冷笑了一声,将剪辑过的靳开羽昨天说的话放了一遍。 “你也听到了,即便你现在想回头,她也不愿意了。” 渠秋霜却在靳开羽的声音里出了神,原来一旦发现,她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靳开羽。 就连听靳开羽说话,就算她说她再也不想接受自己,她的声音也依旧让人留恋。 她静了静,问道:“靳董,这个录音能拷给我一份吗?” 靳开颜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但见她失魂落魄,心情又好了一点,于是大方点头。 靳开颜敲了敲沙发的皮面,说:“这次请你来还有一件事,靳开羽送你的那枚戒指,能否还给我?这是我母亲的遗物。” 渠秋霜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惨笑着摇头:“她没有送给我戒指。” 靳开颜好心情地拖长了调子,哦了一声:“那就好。” 她当然知道靳开羽没有送出去,但靳开羽想过,有过打算。 想来渠秋霜对此一无所知,她既然不知道,那就提醒她,让她明白,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想来这也是她对靳开羽做过的事。 “我这边公务繁忙,既然如此就不久留你了。” 说毕,转身抽出硬盘扔给渠秋霜,又朝门外喊秘书:“小郑,过来替我送一送渠女士。” 渠秋霜捏紧硬盘下了楼,冰天雪地,这份存有靳开羽的声音的东西,是唯一的温度。 但是,她要到哪里去找到靳开羽? 第39章 又是一年春天, 三月,气温十几度,很冷。 靳开颜今年年初, 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手术, 虽然手术结果很成功, 但毕竟是在身上开口子, 身体机能大不如前, 恢复得也慢。 整个冰雪度假村的项目也持续了两年, 直到最近竣工,靳开羽才返回海市。 如今靳开颜生病,很多事都撒手不管, 剩下的担子都落到靳开羽头上,每天实在忙到头晕眼花。 就这样,靳开颜还要向她提要求。 靳开羽坐在病房里, 看着秘书递过来的资料, 拒绝:“不行, 我不想。” 靳开颜躺在床上, 瞥她一眼, 懒洋洋道:“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考虑未来的感情生活,趁我现在恢复良好, 还能管两年事,让你发展一下。等你以后真的忙起来, 就更没空谈恋爱了。” 靳开羽不以为然:“相亲能相到什么恋爱对象?” 靳开颜仰头靠在枕头上, 叉起一块苹果, 咬了一口,才慢悠悠道:“你放心, 我比你清楚你喜欢哪种类型。” 靳开羽沉默了一会儿,说:“拉倒吧,我不信。你自己怎么不去相亲?你也没有过。” “我比你年纪大,没人管得了我,很不巧,你还有我这么一个姐姐。另外,我很想退休,等我退休以后,我有大把时光解决这些问题,至于你,遥遥无期,自然要抓紧时间。” 听到这句遥遥无期,靳开羽看穿真相:“你就是年纪上来了吧,想要过这种瘾。” 靳开颜冷笑:“你可以这么理解,我更年期提前到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靳开羽不可置信:“你怎么这么独断专行?” 靳开颜冷冷看着她,将平板塞到她手上。 靳开羽几乎要抓狂了,但靳开颜这次意志十分坚决。 她只好屈从:“那我只去一次,多了不行。” 靳开颜勾了勾唇角,指着平板:“瞧瞧吧,挑几个,我联系一下人家,看有没有看得上你,愿意和你见面的。” 反正都是见一面,靳开羽看了眼时间,现在六点,假模假样翻到第六个,随意看了两眼:“就这个陆小姐吧。” 她的浏览时间总共不超过半分钟,靳开颜一看就知道是糊弄,但没关系,今天先开始,以后就好说了。 当即让秘书去办。 被迫相亲,靳开羽不想再在这里,甩下一句:“我先回公司了,我很忙。”而后匆匆离去。 靳开颜看着她背影,刚才的笑淡了。琴姐也叹了口气。 秘书动作也快,靳开羽回到公司,时间就定好了,相亲对象约她明天下午一点半见面。 明天周三,工作日,这时间早不早晚不晚的。 靳开羽挑了挑眉,简短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 周三中午,苏盈星驱车,从公司出发,前往机场。 今天渠秋霜回海市,中午十二点左右的飞机到达。 近两年,她一到假期就往外地跑,一改过往几十年倦懒不爱动的性子。 通道出口,等了一会儿,远远看到一个穿驼色大衣的背影站在原地张望,苏盈星静悄悄地走过去,蒙住她眼睛,捏着嗓子道:“猜猜我是谁?” 渠秋霜无奈叹气,但没动作:“幼不幼稚啊?还三岁吗?” 苏盈星放下手,撇嘴:“又不是没见过你三岁,装什么。” 渠秋霜:…… 苏盈星问:“这次玩得开心吗?” 渠秋霜拉过行李箱:“不太高兴。” 不太高兴的事就不要提了,苏盈星帮她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又问:“下次什么时候出去啊?” 渠秋霜怔了怔,随即轻缓地笑了笑,目际辽远:“没有下次了,以后也不用出去了。” 苏盈星这次看不懂她表情,但感觉松了一口气,老是生病的人一个人往外跑也让人操心,她点头说:“那也好,我也放心很多。我们先去吃饭吧,今天宁簌也会来。” 宁簌是她的未婚妻,前年冬天认识的,合作伙伴关系,开始还很不对付,后来莫名生了感情,不算很深刻,但到了这个年纪,浅淡的喜欢已经很难得,决定年中结婚。 渠秋霜此前一起见过几次面,也为她高兴,这么多年了,苏盈星终于找到心之归处。 于是点了点头:“好。” 坐到车上,苏盈星发动汽车,看了眼她脸色,说实话,很不放心。 今天吃淮扬菜,店名山月居,水墨风格的中式装修,大中午,外面艳阳高照,一进里面,骤然暗了,竹影猗猗,隔音做得好,除丝竹声隐约外,只有丝缕人声。 苏盈星将她送入包厢,又接到宁簌电话,说找不到位置,只好让渠秋霜先在此等候,她去接人。 或许是环境幽然静谧,这几天连日奔波也疲惫,渠秋霜短暂生了些困意,伏在桌上,睡了过去。 **** 昨天那个地址和时间,靳开羽牢牢记过,又放到了日程里。 靳开羽开了导航,这次没有踩点,略提前几分钟到达。 到了目的地,内心又浮上淡淡的荒谬,这地方谁挑的?灯影暗沉,昏黄暧昧,但来都来了,也只好进去看看。 她径直去了定好的包厢。 推门进去,室内昏暗,只开了两盏小小的夜灯,影子发沉。 相亲对象已经到了,正在沉眠,乌发如云,头陷在两臂之间,一副倦极困极的模样,看不清脸。 靳开羽抬手欲敲桌提醒。 幽暗的包厢内,视觉受阻,其他感知更明显,忽然闻见这位陆小姐身上浅淡的白花香气,略一沉吟,想起靳开颜那句“比你更清楚你喜欢哪种类型”,哑然失笑。 是这样的类型?靳开颜越来越荒唐了。 她静悄悄退了出去。 出了这个店,靳开羽驱车离开,过了二十分钟,靳开颜的消息过来:“人家跟我说没看到你人。” 靳开羽无奈:“我去的时候那位陆小姐都睡着了,你看,相亲都能睡着,还见什么啊?” 又过了一会儿,靳开颜的消息再次传过来:“人家准时到达,压根没睡觉,你是不是在搪塞我。” 怎么会呢?包厢号她记得十分清楚,不会出错。 靳开羽低头翻开手机,看清秘书发的具体地址,原来是山岳居,一字之隔,竟然是自己打错字,去错了地方。 但事已至此,她也不想再另赴它地,向靳开颜耍赖,发自己行程截图:“我不管,我已经去过了,再往那边赶也来不及,你帮我跟那个陆小姐道歉吧。” 靳开颜冷笑着发了语音:“今天不见下次也要补上。” 靳开羽耸耸肩:“下次就下次嘛。” 但说到这里,她想起方才包存在前台,从那个店里出来的时候没有拿,又敲了敲头,转头折返。 *** 渠秋霜睡到一半,做了一场梦,一场很久没做过的,令人留恋沉沦的梦。 醒过来时,她呼吸还略急促,平复下来,抬头。 室内开了顶灯,苏盈星和宁簌正坐在对面小声叙话,头凑在一起,苏盈星脸上竟然流露娇俏神情,情态亲昵。 她想起刚才梦里身侧的温度,压了压胸口,喝了一口水。 苏盈星见她清醒,按铃喊了服务员上菜。 看到她难掩疲倦的面容,感觉自己考虑欠妥当:“这么累,早知道不吃这顿饭了。” 宁簌也赞同着附和,批评苏盈星:“你也是太马虎。” 渠秋霜摇头,唇角含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空,我马上又要进一个新项目了,到时候恐怕也没有太多时间聚。” 苏盈星想起她那份新的工作,欲言又止。 两年前那个春天后,春季学期的课程结束,渠秋霜就辞掉了海大的教职,去了市内一个研究所担任顾问。 研究所是项目制的,日常时间要稍微灵活一些,可以远程作业,结束一个项目通常能有五到十天的修整时间,方便她出游。 但有得必有失,真有工作忙起来,又和以前当老师不可同日而语,加班连轴转是常有的事。 渠秋霜一向免疫力低,往常稍有风吹草动就容易病倒,近两年更是医院常客。 一顿饭吃得温馨,彼此聊些日常趣事,时不时有笑声。就是这环境,实在不适合多人相聚。 渠秋霜擦完手,看向苏盈星:“不会是早有准备,其实是你们两人约会。得知我突然回来,临时拉我过来吧?” 苏盈星面色一滞。 还真是,简直乱来,渠秋霜扶了扶额,看向宁簌:“抱歉。” 宁簌却摇头:“一家人,别说这种见外的话。” 渠秋霜笑了笑:“那把我的行李箱放下来,我自己打车回去。” 她虽然笑得温和,但苏盈星看她这副表情就知道意志很坚定,只好屈从:“到家给我发消息。” 渠秋霜点头:“好。不打扰你们了,下午好好享受二人时光。” 目送苏盈星她们离开,渠秋霜拉着行李箱站在路边,叫了一辆车。 车离此地几公里,她看了眼距离就退出了页面,没再注意,低下头,翻阅工作群里的消息。 身前,一辆黑色轿车驰过,激起一阵烟尘。 靳开羽坐在驾驶位,目光不经意间撞到后视镜,匆匆一眼,又面无表情收回视线。 第40章 周三那场无疾而终的相亲过后, 周末靳开颜说过些天要继续安排,本以为她继续不同意,没想到她一口答应。 旁边护士在换药, 靳开颜一边伸手由着护士操作, 一边看她平静剥柚子的侧脸, 纳闷了:“你不是一直拒绝得很坚决吗?怎么忽然想通了?” 靳开羽无奈:“不答应你不高兴, 答应你又疑神疑鬼。真多疑啊。” 靳开颜冷哼一声:“那还不是你前面意志很坚决。” 靳开羽慢条斯理道:“看你忙前忙后一通, 我很不忍心。” “骗鬼呢。” 靳开羽手上动作顿了顿:“刚做完手术又乱说话。” 剥完那一整个柚子, 好好整理放到了餐盘里,她拍了拍手:“好了,我要去忙了, 晚上再来看你吧。” 靳开颜见她这副脚不沾地的样子就恼火:“大周末的,忙什么?” 靳开羽又坐下:“你是不是忘记了,还有那个文化建设的项目。” 靳开颜恍然, 哦了一声, 没再说话。 最近靳氏新接了一个政府招标的项目, 做历史遗产和艺术品的数字平台, 比较重要, 成果将作为本市今年文化建设的标杆进行上报。 主管单位将技术部分交由靳氏负责,另外还安排了市内的一个研究所当顾问。 周一这个项目正式开工。 靳开颜想到项目的背景资料,又沉默了一会儿:“这个项目是你自己要做的, 不能中途撂挑子不干。” 靳开羽瞪大眼睛:“我什么时候半途而废过?” 靳开颜叹口气,这次不一样, 但是想想她这两年跟工作狂一样, 让人看不下去, 于是没有出声。 靳开羽不知道她在叹什么,嘟囔了一句:“老叹气老得快。” 但时间快到了, 不能再拖拖拉拉:“我先去开会了,今天约了技术商量那个项目,晚上再来看你。” **** 周一,项目正式开始,靳开羽带着公司的几个技术骨干,去研究所开会,商讨开展方案。 会议室,靳开羽目光扫过与会的研究所人员,目光略凝,整个项目研究所这边援助的专家顾问有九人,但只来了八位,座次安排十分清晰,一扫就明白。 她问旁边的研究所负责人:“您这边有人今天请假?” 负责人叫覃薇,长得清秀,三十来岁的模样,听她问到,点头:“有位老师身体不太好,今天上午请了病假。那位老师博闻强识,日常工作效率很高,不会影响到工作的,还请靳总不要介意。” 靳开羽只是注意到碰巧提起,也不在这个事情上纠结,坐下,道:“那我们开始吧,先过一过需求。” 覃薇笑了笑,拍了拍掌,宣布会议开始。 一个小时的会议,都在对进度,但好在研究所氛围不错,都是搞学术的背景出身,少有打官腔的,流程过得很快。 会议结束,靳开羽坐在会议室里批流程,耳边传来外面研究所的老师们时不时的惊叹声。 靳开羽听了两耳朵,是她们的某个同事,去外地旅游回来,给她们带了手信,跑腿刚送到,大家正在拆。 根据惊呼的程度,能听出来手笔很大。 见她在场,秉持着见者有份的原则,覃薇给她也送来一份:“这个沉香很好闻,靳总也试试。” 靳开羽看了眼,想起刚才听到的某个不算常见的姓氏,推开:“谢谢覃老师,不用了,我不太喜欢,给别人吧。” 覃薇见她表情坚决,也没再强求,只感叹:“唉,可惜了。” 靳开羽嗯了一声,但面上没有丝毫的可惜之色。 *** 批完流程,室内有些闷,靳开羽起身,穿过长长的走廊,去了尽头的露台,撑着扶手,看着科技园外的蓊郁树木发呆。 微风拂过她发梢,将发丝拂到脸侧,阳光给她侧脸镀上一层金黄光晕。 过了不知道多久,背后传来一串轻轻的脚步声。 清净被扰,靳开羽垂下眼,没有回头。 背后那个人也沉默着,可目光却仿佛有如实质一般,缓慢地从她的头顶,描摹过侧脸,肩颈,腰侧…… 靳开羽略低头,看向地上几乎要并到一起的影子,错开身子,往右偏了偏,将影子拉出距离。 她做完这个动作,就听到身后人呼吸有了鼻音。 靳开羽依然背对着她,不打算先说话。 时间静默,惊掉静默的是另一串散乱匆忙的脚步声。 听到覃薇喊她,靳开羽回身。 只见覃薇风风火火地从走廊过来:“打你电话才知道你没拿手机,刚才方局说,晚上在酒店定好了位置,大家一起吃顿饭,熟悉一下,你记得安排啊。” 方局是主管单位的领导,项目第一天,一起吃饭也算团建的一部分。 靳开羽无视掉身旁人的目光,朝覃薇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稍后会通知下去。” 覃薇通知完,见原本请假的人也在,纳闷:“渠老师,你今天不是要去输液吗?怎么现在就来了?” 渠秋霜一怔,目光从靳开羽身上移开,顿了片刻,温声道:“晚上去也来得及,今天不是项目第一天吗?不在场也不好。” 覃薇不同意:“哎呀,身体为重,就是第一天才没什么事。” 说完她又寻认可:“是吧靳总?” 靳开羽本来想走,被喊住,脚步微顿,嗯了一声。 覃薇看向她,忽然想起来,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连忙解释:“哦忘了你们还不认识,靳总,她就是你早上问起的今天没来的那位老师。” 又指着向渠秋霜介绍:“渠老师,这位是靳氏那边的负责人。” 渠秋霜眼睫颤了颤,正准备解释,只见靳开羽扫过她,淡淡点头:“这位老师,后续的项目要麻烦你了。” 她喉咙堵了堵,勉强一笑,上前两步,伸出手:“以后还请靳总多多关照。” 靳开羽同覃薇犹自热情的表情对上,沉默片刻,只好也伸手。 指尖一触即离,靳开羽握完手,向覃薇告辞:“覃老师,公司那边还有事,我先走了。” 覃薇抬手:“嗯,今晚记得来就行!” 靳开羽点头:“一定。” 说着,她看向渠秋霜,眉梢扬起,语速放慢,声音略寒:“这位老师,晚上记得去输液。” 靳开羽表情里还带着不耐,绝不会令熟悉她的人误以为这句话是关心。 这是晚上不想见到自己。渠秋霜面色一白:“好的,我会去的。谢谢靳总提醒。” 靳开羽点头:“那就好。” 而后抬腿离开,回到会议室取了自己的东西,开车离去。 *** 从研究所出来,靳开羽并没回公司,而是去了医院。 单人病房室内明亮,地方宽敞,床也大,靳开颜正在床上拼乐高。 她啪地坐到椅子上:“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上周三下午在那家店门口看到渠秋霜,靳开羽就发现,原来不是靳开颜荒唐,是世界很小,还在庆幸没有敲响那张桌子。 再在会议室听到她们分发手信的时候提到的qu老师,联系一下覃薇今早说过的话,同一领域的研究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但是明明说过,今天请假。 靳开颜忙着找一个零件,在床面左瞧右瞧,眉毛都没抬:“知道什么?” 还在装傻。靳开羽想起前天那句“不能中途撂挑子不干”。 她也装傻:“我现在就退出这个项目,换别的人来。” 靳开颜停下,终于抬头,看着她怒气冲冲,但比平时鲜活太多的表情,挑了挑眉。 她当然知道,她有定期让人汇报渠秋霜的日常,虽然不太详细,但换了工作这种事,她有印象。 她妹妹这样不开心,渠秋霜要是过得太好,她自然要想想办法。 幸好渠秋霜没有给她动手的机会。 她拿靳开羽说过的话堵她:“你不是说不能半途而废吗?” 靳开羽:…… 她叹了口气:“你知道你也不说,不然哪里算半途而废。” 很好,不用人再说,自己就自我说服了。靳开颜继续拼乐高:“就这么烦她?” 靳开羽撇唇:“是你你不烦?” 靳开颜不想说话。 今天靳开颜下午有个检查,要打麻醉,需要家属陪同,靳开羽一直到检查结束才离开。 *** 晚上的团建定在一个星级酒店,靳开羽到时,宴会厅已经坐了个半满。 靳开羽今天没有应酬的欲望,环视了一圈,不想见的人今天没来,心里舒服了一点。 她懒得去主桌,随便挑了一个位置坐下。 同桌人都不避讳她身份,纷纷调笑:“靳总今天来得晚了,是不是应该自罚一杯?” 谈的是氛围,大家说话和煦,靳开羽不想扫兴,点头:“应该的。”微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其他人本来随口一说,眼见她如此爽快,也点了点头,不端架子,很难得,这次的合作想必会很顺利。 她们相熟的人谈论一些所里的趣闻,近日时事,靳开羽在被cue到时也应景接两句。 但今天记挂靳开颜的检查结果,她实在不想多留,举杯过去,向主管的领导致歉告辞,那位方局是北方人,天生海量,过分热情,靳开羽难免又多喝了几杯。 走到酒店外面,靳开羽扎起头发,露出五官,冷风拂面,吹散脸上浮起的温度。 她拢了拢衣领,酒后不能开车,助理没有跟来,琴姐在照顾靳开颜,其他司机都下班了,叫代驾更方便。 下完单,头顶月色溶溶,靳开羽太久没有喝过这么多,酒量下降,头也晕沉。 在这样的时刻,心里反倒安静下来,只慢慢挪步,不时抬头看漫天夜空繁星。 过了几分钟,代驾没到,手机轻响,订单被取消。 靳开羽沉默片刻,坐到路边的椅子上,点开打车软件。 身旁却传来一声轻柔嗓音:“要去哪里?我送你。” 40-50 第41章 没有别的人在, 靳开羽懒得再装不认识,头都不抬:“不劳烦渠老师。” 渠秋霜看向她侧脸,脸上还有微醺后泛红的余韵, 又瘦了一点。 上周看到项目资料上的合作企业是靳氏时, 就有想过会遇到她, 没想到真是她。 上午见到同事在群里说话, 匆忙取消行程赶过来, 想着只是面对面, 见一面。 到办公室时,扑了一个空,还以为她走了。 千言万语又不知道说什么, 只能沉默。 靳开羽对她漠然无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同事说她今天没什么胃口,还喝了好几杯酒, 渠秋霜终究还是不放心, 过来看她。 忍住摸她脸颊的冲动, 没有这样的身份。渠秋霜劝道:“附近都是互联网公司, 现在刚好到了下班时间, 要排队很久,你打不到车的。” 靳开羽下好单,看清前方排队人数, 三百多位,取消订单, 关掉软件。 她掠过渠秋霜依旧素雅的脸, 中午没怎么看, 现在发现,好像没什么变化。 她拨通电话:“我在高新园这边, 来接我一下。” 打完电话,她又平静道:“我有人来接了,渠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渠秋霜轻声道:“你喝了酒,不安全,我在旁边看你等琴姐来,好吗?” 靳开羽抬了抬眉:“我有说过,你也听懂了吧,我今天不想看到你。” 渠秋霜神色一黯:“好,我不打扰你。” 靳开羽见她走了,看着月亮发愣了好一会儿,随后才继续打开手机,重新下单。 刚才那个电话,是拨给靳开颜的,相信她能懂自己什么意思。 琴姐还要照顾她呢,过来很麻烦。 她信息输到一半,眼前又一暗,路灯投的影子忽然笼过来。 微醺的时候,人的听觉似乎也会变差,对她人的接近都无知无觉。 她侧头一看,刚才走了的人又回来了,手上拎着一个保温盒,目光也落到她手机的下单页面上。 靳开羽:…… 很需要一个防窥膜。 很可惜自己没有贴任何手机膜的习惯。 靳开羽垂下头,冷道:“我不是说了么?不想看到你。还有,随便看人手机很不礼貌。” 原来宁可撒谎也不想和她待在同一片空间,渠秋霜看着她漆黑的头顶,沉默了一会儿,平复掉情绪,缓慢开口:“嗯,对不起,我马上就走,你晚饭也没有吃什么东西,空腹喝酒不好的,喝点粥垫一下吧。” 说着将手里的保温盒递给她身前。 靳开羽被抓到现行,难言地有点心虚也有点尴尬。 她顿了顿,伸手接过,指尖又摸到,和中午一样烫的温度。 靳开羽不知道别人发烧会不会指尖发烫,但一向凉手凉脚的人手上温度这么高肯定不正常。 说了晚上不想见到她,她还要出现。 说了要去输液,她瞥过渠秋霜光洁的手背,骨骼轮廓略突出,但仍旧是莹白的,很明显是没有去。 可是这跟她没有关系。从前就是这样,过分笨,被她钻了空子,现在不可以。 靳开羽咬紧下唇,忍住教训她的冲动:“好了,我收下。” 她抬起头,声音里多了几分不耐烦:“现在可以了吧?你能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吗?” 渠秋霜静了静,同她的眼对上,即便在不悦时,她的眼睛还是很亮,像远星,此刻不含情,但依旧很美。 她任由自己看了一会儿,才出声:“好。注意安全,安全到了目的地的话,可以给我发条短信吗?我还是那个号码。” 靳开羽抿了唇:“没有必要。” 她点了点头,“也行。”说着慢慢转身,步子也很慢,行道树下,依旧是路灯拉得老长的影子。 靳开羽低头,过了半分钟抬起来,看她背影消失,继续下单,这次没忘记加钱。 这次的代驾效率也很高,很快就到了,自己麻利地去开了车,还很殷勤地把车停到靳开羽坐的长椅旁。 靳开羽上了车,代驾实在尽责,看了眼路边长椅,上面还落了一个透明的手提袋,提醒道:“我看您的保温盒好像没拿。” 靳开羽沉默,坐在后座僵硬了片刻,安慰自己,就这样搁在这里很没有素质,不可以随地扔垃圾。 又慢吞吞下车,抱好那个保温盒,重新安静坐好。 *** 出去的路并不堵,半小时到了医院。 靳开羽下了车,直奔病房。 靳开颜麻醉效果过了有一阵子,正在吃饭,桌上摆了大半桌。 见她来了,说:“听说你没吃几口,过来跟我一起吃点吧。” 靳开羽放下保温盒,坐下她对面,郁闷道:“你们都在我身上装摄像头了,很会监视。” 靳开颜挑了挑眉,抓住重点:“你们?” 虽然靳开颜肯定知道,但靳开羽暂时不想提她,板起脸:“吃饭就吃饭,那么多话呢?” 靳开颜没忍住笑出了声,拖长调子哦了一声,看了眼她身前的盒子:“在我这儿还自己自带晚餐?” 靳开羽安静了一会儿,挣扎着看向保温盒,下定决心:“我没有要吃。我不想喝粥。” 靳开颜看她表情就知道这是谁给的,也不问,点头:“那和我一起吃饭吧。” 说着靳开颜打量了她一会儿,问琴姐:“她今天喝多了是不是整个人都活泼了一点?” 琴姐也仔细看了看:“是有点。” 靳开羽没继续说话了,简直没完没了,太烦了。 她把保温盒放到一边,自己取了餐具,和靳开颜一起吃,或许是真的饿了,胃口果然变好了许多。 吃完饭,医生过来查房,看了报告,连着解释了一通,说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任何问题,还有另一个报告的结果,要过两天才出,她才放心地回家。 她现在住在之前住过的那个房子对面的小区。 没有其他原因,因为这里离公司近,去哪里都特别方便,而且房子格局和以前一样,不用再习惯。 在她不在的这两年,这几个房子都一起装修了一遍。当初,靳开颜的原话是:“还没有潦倒到要和别人住到一起的地步,你以后发善心随便发。” 靳开羽对此无话可说。 她洗漱完,躺到床上,正准备睡觉,却收到了覃薇的消息:【靳总,你到家了吗?】 靳开羽一怔,忽然想起她说:“可以给我发条短信吗?”不知道她怎么暗示的覃薇,但总归不能是覃薇自己的意思,否则她离席的时候覃薇就该帮忙安排好了。 靳开羽闷着头,打字:【我安全到了,多谢关心。】 覃薇:【那就好】 回完消息,靳开羽睁大双眼,看着天花板,那么关心干嘛?她和渠秋霜是就算自己出了意外也不会通知到她的关系。 没有容许自己再发散思维,靳开羽一夜无梦地睡了过去。 *** 这一周之后的三个工作日,靳开羽没有再去研究所。 一来,团队很成熟了,没有必要每天去盯着。 二来,公司的事情多且杂,需要处理。 覃薇很热心地把所有人拉了一个群,靳开羽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头像,过了这么久,没有换过。还好是拉黑的,现在多好,不见面就很安静。 于笙也还在公司上班,她回来了以后,依旧当回她的助理,但没有再喊她小靳了。 时间匆匆忙忙向前,每个人都在向前,没有什么变化的人,就应该被抛在身后。 那个群里,靳开羽偶尔看一看,会回复一些消息,渠秋霜倒是从来没有说过话。 她的所有工作交流都是在邮件上,靳开羽由于是负责人的关系,几乎每封邮件都能收到她的抄送。 发送时间参差不齐,正常上班时间有,偶尔在早上,偶尔在深夜。 附件里,她的批注往往一针见血,关于背景的解释,都很详细地提供了参考依据,具体到哪一页哪一行。答疑也清晰易懂,外行都能看明白。除此之外,绝无半句废话。 十分冷静干脆的行事风格。 靳开羽看完,突然明白,如果以前真的有和她共事过,或许,不会认为她是一个温和柔弱的人。 周五,再不想去也不得不去,一周总要去两天看看。 研究所的办公位置并不是特别宽裕,覃薇给靳氏常驻在此的员工安排了位置,但并没有因为靳开羽是领导,就对她有所宽容。 她只能坐在会议室,很简陋,但也很清净。 今天收到的渠秋霜抄送的邮件,发送时间在凌晨五点,靳开羽对此不予置评,但猜测今天上午她应该不会来。 十点的时候,靳开羽十分放心地去茶水间,为自己冲了一杯美式。 出来的时候,想着靳开颜另一个基因检查的结果今天出来,没太注意。 一不留心就和人撞了个满怀,隔得近,咖啡的味道和对方身上的香气一同涌来。 不睡觉的吗?靳开羽退开两步,先看了眼她的脸,再看了眼她浅色大衣上的咖啡渍:“给我一个银行账号,赔给你。” 渠秋霜看向她紧皱的眉,轻叹了口气:“怎么给你?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靳开羽这次认真看了她两眼,目光划过她眼下,断然拒绝:“我助理待会儿联系你。” “那算了。” “算了就算了,这可是你说的。”靳开羽瞪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渠秋霜看着她背影,收回视线,转身也去了茶水间。 回到办公室,人还没坐下,覃薇就注意到她身上:“渠老师你这衣服怎么回事?” 渠秋霜正欲三两句话带过去,旁边的同事插嘴:“我刚正在门口,虽然隔得远,但看得清楚,靳总的那一杯咖啡全部给这件衣服喝了。” 渠秋霜淡淡一笑,“不妨事,送去洗洗就干净了。” “这哪里洗得干净?”覃薇摇头,这种痕迹很难处理,尤其是羊毛的。 覃薇嗓门很大,说第一句话的时候,靳开羽就听到了。 听覃薇这样说,她默了默,只好从会议室出去。 果然,覃薇一见她,就大喊:“渠老师这衣服不便宜,靳总你可得负责啊。” 渠秋霜扶额:“真的不要紧。” 覃薇看她一眼,意有所指:“我们和靳氏,是平等的合作关系。” 靳开羽:…… 这个意有所指很有意了,她再不说话,就要传出她仗势欺负研究所的顾问的名声了。 她也不想跟人解释她们刚才的对话,只看向渠秋霜,重复了一遍:“渠老师,方便提供银行账号吗?” 渠秋霜实在不想难为她,但依照她现在对自己的态度,错过这个机会,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顿了顿,她缓慢开口:“靳总可以加一下联系方式吗?我发给你。” 覃薇满怀期待看她。 周围其他人也停下了手里的活,明显很关注。 靳开羽:…… 这些单位的人真的很排外,渠秋霜送的那些手信,还是很有用处的。 如果她是个打工的人,会很羡慕这种氛围。 她转身回会议室,拿起桌上的手机,飞快地看了一下周围,见会议室里另一个同事正在埋头写代码,连忙把黑名单里唯一的号拖了出来。 而后回身往外,向渠秋霜伸出自己的二维码。 覃薇见状,满意点头,而后暗示:“渠老师据实以报就可以,不要担心。” 靳开羽:…… 不就是一件衣服吗?她不会耍赖的!!! 加完好友,渠秋霜看着屏幕上那句靳开羽的白色对话框里,系统默认的那句“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唇角噙笑。 靳开羽注意到了她唇角的笑,冷哼一声,加了也可以删的。 第42章 靳开羽回了会议室后, 又郁闷地坐下,指尖力度几乎要将屏幕戳破:【快点,给我你的银行账号。】 【忘记了, 等我回去找一找。】 靳开羽:…… 算了, 不要和她一般计较, 人在屋檐下。 靳开羽熄了屏, 准备重新看刚才看到一半的资料。 只是那个头像没有安静的意思, 手机又震了震, 她皱着眉打开。 渠秋霜:【还要美式吗?我帮你泡。】 靳开羽抿唇:【不用。】 【你赔我衣服,我赔你咖啡,很公平。】 靳开羽:…… 哪里公平了?那件衣服几万块, 她的咖啡怎么这么贵啊? 好烦啊。 靳开羽吐了一口气,就知道会这样,资料根本看不进去。 过了一会儿, 门口传来动静, 轻轻的敲门声。 靳开羽有气无力道:“进。” “困了吗?”渠秋霜坐到她身旁, 将一杯美式放到她身前, 自己端起另一杯, 抿了一口。 坐这么近,四五点就起床了还喝咖啡,靳开羽皱了皱眉, 看了眼旁边正在打字的同事,忍了忍。 她近乎自暴自弃地喝了一口那杯牺牲了她的黑名单的美式。 喝完才发现, 自己的杯子和她的那个杯子是同款的月白瓷杯, 只是自己这杯上面还描了一只小小的北长尾山雀。 很明显的内涵, 谁是这种小肥鸟? 她继续皱眉,终于忍不了:“你不要告诉我这个杯子是你们研究所招待客人用的。” 这个语气, 和她鼓起的双颊,和上面那副简笔图终于有点像了。渠秋霜轻轻一笑,点头:“嗯,不是,是我做的。” 她做的。靳开羽拿起瞧了瞧,她摸了摸杯面,好歹学过几天,基本鉴别能力有,釉上得很漂亮,色彩也均匀,很清透。 靳开羽略惊讶:“你还会做杯子了?” “这两年学的。” 靳开羽放下,自己是烧不出这么好的杯子的。 至于渠秋霜为什么学,靳开羽不想理会。 渠秋霜看向她垂下的双睫,放柔了声音道:“你喝的这一个送你了。我只烧了两个这种杯子,没有送给过别人,请靳总收下好不好?” 靳开羽下意识就想拒绝,渠秋霜却不给她这个机会,端起自己的那个杯子出了门。 靳开羽张了张嘴,看着她背影,嘟囔:“我没有说收下啊。” 正在敲代码的同事偷偷瞟了眼:“靳总,你不要的话可以给我吗?超级可爱啊。” 靳开羽:…… “我喝过了。” 同事吐了吐舌头:“都是女孩子,这有什么的,我不介意。” 靳开羽:“我很介意。” *** 中午吃饭,在研究所的食堂,覃薇很热情邀请她同坐一个桌。 靳开羽也纳闷了,刚才还威胁完自己,怎么现在邀请她一同吃饭。 但这种事不好拒绝,她去端了餐盘,坐到了覃薇旁边。 渠秋霜毫不意外地坐到了她的斜对面,她的旁边则是刚才在办公室插嘴的那位同事。 靳开羽对这个距离还可以忍受。 今天的菜卖相还不错,靳开羽挑了几筷子,挑了挑眉,出乎意料,研究院的食堂比靳氏的员工食堂要好吃太多。 她举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给行政,提醒她们换一换供应商,连续几年都这么难吃,实在太欺负大家了。 由于周一被抓住撒谎,今天她有意把屏幕亮度调低,不凑很近根本看不到。 她拍照和飞速打字的动作根本没掩饰,覃薇也是个喜欢八卦的人:“靳总在和人说什么呢?分享日常吗?” 靳开羽正欲照实回答,忽然察觉到渠秋霜的头偏了偏,她停顿片刻,将手机锁了屏。 时隔两年,再不想回想细节,也难免梦回忆及。原来以前那些忽冷忽热都有理由。 但她无从分清那到底是对猎物的占有欲,还是别的什么。 无论是什么,现在对她来讲都不重要了。 靳开羽想了想,慢条斯理道:“不算吧,说的比较重要的事。”食堂换供应商这种事本来就很重要,她也没有骗人。 覃薇哦了一声,又挤眉弄眼:“什么重要的事?” 覃薇的表情让靳开羽对自己的灵机一动超满意,她唇角翘起:“这就不太方便说了。还在进行中。”商业机密,不好直言。 覃薇也不勉强:“有好消息记得通知啊。” 靳开羽微笑点头:“嗯,一定。到时候邀请你们。”都去我们的食堂试一试。 靳开羽说完,不经意偏头看了一眼,却发现渠秋霜低着头,眼睫颤抖,上午还跟没事人一样的她,因为自己这几句话竟然做不好表情管理。 这表明刚才的表演很成功。 但渠秋霜的反应很过头,都过去这么久了,还露出这种表情干嘛。 靳开羽突然觉得有些没意思,她这样和渠秋霜以前有什么区别? 后面覃薇想问细节,她也没有再搭话了。 覃薇和另一个同事吃好直接走了。 靳开羽也吃好了,正准备起身…… 却听她突然喊自己:“靳总,能等一等吗?有事要和你商量一下。” 靳开羽实在不想理会她,但她刚才肯定有因为自己的恶作剧心情受到影响。 靳开羽还是坐下了,看了眼斜对角几乎没动过的餐盘,嘀咕:“越来越挑食了,吃这么久。” 说着她又抬了抬下巴:“什么事?说吧。” 渠秋霜也没想到一喊她就留下来,怎么一点都不记仇的? 想起靳开羽刚才的动作和说话时溢于言表的笑容,她静了静,说:“到时候有什么好消息不要给我发邀请函,可以吗?” 原来是说这个,这是她刚才误导的结果。渠秋霜说的好消息肯定是结婚什么的,如果以后她真有婚礼,她肯定不会邀请渠秋霜的。 靳开羽瞥她一眼,含糊道:“你想去也不邀请你。” 渠秋霜一怔,点头:“那就好。希望你幸福,但不想看到你的幸福和我没有关系。” 靳开羽:“……”干什么啊?又要说这种话来骗人了是吧? 见她又拿起筷子准备继续吃那份饭,靳开羽绷着脸,低头,咳嗽一声,皱了皱眉,转移话题,硬声道:“都凉了还吃什么?” 渠秋霜低头:“没事的。” 想到周一烫得厉害的指尖,还有这几天发送时间简直可以说是乱七八糟的邮件,现在还要这样吃饭,什么幸福有关系没关系的? 靳开羽突然来了气:“随便你。” 说着她怒气冲冲地端起盘子送还到收餐具的地方,而后径直出去了。 渠秋霜看着她的背影,放下了筷子,又惹她不高兴了。 她静了片刻,摸出手机打字:【没有想故意让你担心,对不起。】 靳开羽刚回到会议室,还没坐下,手机放在桌上,弹出弹窗,她点开一看,更生气了。 谁担心了?而且,故意的还说明有意识,知道怎样的行为是不好的,她这种完全没有意识的最可恶。 还有,天天那么低声下气干嘛? 靳开羽吸了口气,没有回复,将对话框点了不显示,这根本不关她的事。 下午,靳开羽让助理订了下午茶,这一周,她来的次数太少了,权当表达一下歉意。 东西送来,没有地方放,都搁在会议室里。 覃薇一边乐呵呵地打量,一边假模假样道:“这怎么好呢?我记得这个甜品是明阁的招牌啊,靳总破费了。” 靳开羽摆了摆手,如果上午没有被她威胁,可能还看不出她的窃喜。现在么,很简单就可以发现,她现在跟那个表情包如出一辙。 覃薇走了一圈,翻过饮品,纳闷:“怎么都是牛奶和果饮?正常不都是咖啡和奶茶吗?” 靳开羽平静道:“我觉得可以换一换新的口味。” 说着,她走到会议室门口,瞥向渠秋霜的位置,发现座位上空空荡荡,她竟然不在。 她顿了顿,问覃薇:“渠老师人呢?” 覃薇忙着发消息通知人来分下午茶呢,头都没回:“哦,她今天下午居家,不在所里。” 靳开羽:…… *** 晚上,靳开羽又去了医院,在病房里和靳开颜一起吃完晚饭,处理了一会儿工作。 八点半,实验室那边来电说,基因检测的结果出来了。 靳开羽停下手上的事,去打印那个检查报告,稍后医生来查房可以再看看。 自助打印机在门诊一楼,路过输液大厅时,她脚步微顿,惨白灯光下,看到了一下午都不见踪影的人。 晚间的输液大厅,除了偶尔有人走动,其他时间都安静无声。 渠秋霜换了一身黑色的大衣,深色的衣物显得她本来白皙的脸更为苍白。 她靠在第二排最左边的椅子上,又闭上了眼睛,神情安详静谧。 看起来是睡着了,和上周在那个店里一样,累极倦极,随便哪里都能睡。 大厅里其他的人也一副差不多的神态,但身旁都有人陪着,或沉眠,或偏头絮语,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靠在那里。 靳开羽看向她头顶的输液瓶,瓶里的液体还剩下四分之一,剩下的液滴还在缓慢地向下,她仍然无知无觉。 靳开颜的手术并没有大范围地宣扬,秘书的嘴也很紧,渠秋霜不可能知道,可能是今天中午自己生气,她才来的吧。 只能说凑巧,或者世界太小,让自己看到她这样一副惨兮兮的模样。 靳开羽忽然就好奇了,这个人的前三十来年到底怎么过的呢? 第43章 靳开羽站在原地看了几分钟, 手机突然震动,她低头看了眼,琴姐的电话。 转身去了输液大厅的门口, 目光仍盯着那个快要结束的输液瓶。 “取个报告怎么去了这么久啊?阿颜让我问一问。” 靳开羽默了默:“这边有点事, 等我几分钟。” 琴姐递话:“阿颜问你什么事?” 靳开羽又很生气:“我多管闲事。” 琴姐哑然。 听筒里传来靳开颜乐不可支的笑声。 靳开羽扔下一句待会儿再说就挂断了。 她站在原地, 看着渠秋霜疲倦的睡颜, 突然想起了覃薇那天说的, 博闻强识, 专业素养高。 这几天的邮件所见确实是这样。 她当初去海大等渠秋霜的时候,听了几节课,渠秋霜确实好像什么都懂一点。 主修艺术史的人, 讲西方戏剧也很专业,还带过证券投资这样的课,大提琴也拉得很好。 但是这好像是她完全的不通俗务, 以及基本不跟人进行社交换来的。 时间投入在什么上, 就能换来什么。 她可能连厨房的火怎么开都不知道。 除了苏盈星以外, 没有见过她任何亲密的朋友, 林家那边她几乎不往来。同她亲密相处的那几天, 也没有见过她和谁闲谈过。 但是苏盈星也不能算朋友,比之亲姐妹差不多。 怎么会活得像一座孤岛?连挂点滴都一个人。 靳开羽叹口气,走到护士台, 指了指见底的吊瓶,对护士道:“麻烦去帮忙换一下。” 护士瞧了眼, 起身, 动作麻利地去把另一瓶戳上。 回来后, 又取出药框,重新调新的, 靳开羽看着单据上渠秋霜的名字,问道:“还有多少啊?” “还有一瓶。”兴许夜班上得烦,护士回答简短。 靳开羽更礼貌了一些:“她什么时候来的您知道吗?” 问这么细,那个病人长得过分出挑,虽则问的人也体面,但大晚上的,谁知道呢?万一是心术不正的跟踪狂。护士有怀疑了,语气不善:“你是她什么人?家属吗?” 靳开羽陡然沉默,又看了渠秋霜一眼:“不是,普通同事。” 护士不太相信:“这么巧?下班还要关心同事挂水?” 靳开羽说不清了,她掏出身份证,给护士看了清楚:“就当我是她朋友,偶然撞见,我真不是跟踪狂。” 靳开羽说完,就发现一直睡觉的人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倦懒,但唇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正看着她。 竟然这个时候醒了。靳开羽僵在原地,朝护士抱歉地笑了笑,又板着脸,不情不愿走过去。 还不等她说话,靳开羽就恶狠狠道:“不许笑了。” 另一边,护士听到,没再理会,看来真是认识的。 这是在别扭,渠秋霜目光描过她下颌,配合地收了笑,她静了静,试探:“我和小羽可以是朋友了吗?” 渠秋霜听到她和护士说话了,靳开羽没回答她,警惕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渠秋霜:…… 她没输液的一只手手心微动,看了看靳开羽的指尖,又缩回来,扶了扶额:“我没有装睡。” 靳开羽当然知道没有装睡,但醒了没有第一时间说就很讨厌。 她不语,只一味沉着脸。 渠秋霜一怔,坦白:“在护士问你是不是家属的时候。我今天也梦见你……” 说着她顿了顿:“梦里你刚好离开,我睁眼,就看到你……” “看到我就看到我,不要再说了。”靳开羽心里警铃大作,连忙止住,接回上一句:“普通朋友也不要乱喊。不可以这么喊我。” “可是我连名带姓称呼你很有距离感。” 靳开羽记性很好,更不要提这两年反复反思,嘀咕:“当时你喊老师连名带姓也没有说有距离。” 她说这句话时,唇微微嘟起,又是那样一副天真可爱的姿态,以前看到总会令人心软。 现在……渠秋霜掀起眼帘,看向她唇珠,微微仰头,露出一截洁白的颈线,问道:“可以坐下说话吗?” 靳开羽没注意到她比往常更润几分的眼眸,往墙上望了望电子屏,时间还好,于是也没多拒绝,坐下来:“干嘛?” 渠秋霜侧头,挪向她耳边,靳开羽皱了皱眉,看了眼两人之间,还隔着五公分的安全距离,又看了眼周围,没躲开。 于是,她声音虽然很低,但很清晰地传来:“因为,我和小羽有过不一样的距离。” 靳开羽:…… 不是她想要回想,但有些画面实在是……她咬了咬下唇,怒瞪向渠秋霜,压低了声音:“你这样算性骚扰。” 渠秋霜低头轻声道:“我只是陈述事实。” 靳开羽要抓狂,这重新遇到才几天啊,怎么就又谈起这种话题了,简直莫名其妙。 她沉默了片刻,冷静道:“你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我跟你讲,没有用的。” “而且我最近在相亲,你熄了这个心思吧。我不会再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渠秋霜脸上笑意倏地冻结:“要去相亲?不回宁市了吗?” 靳开羽又皱了眉,疑惑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我之前在宁市?” 在她的注视下,渠秋霜面色依旧淡然:“方局提到过。” 靳开羽勉强相信。 刚才的话题断掉了,但她要跟渠秋霜说明白。 最近见面,她的示好和那种屈从靳开羽能感受到。 但两年过去了,还有多少真心真情呢? 她强调:“对,我要相亲的,靳开颜都帮我张罗好了。” 渠秋霜静了静,没有管中间那两个极刺耳的字眼,再次确认:“不回宁市了是吗?” 靳开羽瞥她一眼,嘟囔道:“我没说过我要回去。” 渠秋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唇角笑意再起:“相亲可以把我做备选吗?” 靳开羽额角跳了跳,再度看了看电子屏的时间,又看了眼她头顶的点滴瓶,要说的话长篇大论,现在整个输液大厅,只有她们两个人在这里发出声音,不太好。 她只好先搁置:“我还有事,先上楼了。” 渠秋霜视线又描过她眉目,问道:“你待会儿还会来吗?” 靳开羽点头:“我待会儿下来。” 说着她拎起那张报告单去电梯间,回了病房。 一进门,靳开颜就看着她哼笑一声:“还记得回来啊?” 琴姐也笑了笑,没说话,她刚才听靳开羽说管闲事,还以为碰到什么意外,不太放心,结果走到一楼,看见靳开羽和另一个熟悉的人凑到一起说话,神态间还是亲密很多。 琴姐叹了口气,兜兜转转又绕回去了。 靳开羽撇嘴:“不是你想的那样。” 靳开颜懒得管她是什么样,只说:“报告留在这里就好,你去办自己的事吧。” 靳开羽摇头:“医生还有几分钟就过来了,我不着急的。” 靳开颜和琴姐对视一眼,还好,没之前那副无药可救的模样。 医生九点半准时到了,又仔细翻了遍报告,说目前结果还正常,后续要定期跟着做检查观测。 医生走后,靳开颜又道:“现在好了吧?你可以走了。” 靳开羽一滞,深深觉得被嫌弃了,她闷声点头:“好吧。我走了,明天见。” 靳开颜抬手:“明天不用来了,你自己有什么约会啊赶紧去。就是吧,消停点,现在好歹一起上班,别又跟狗似的,咬别人一身印,不太好看。” 靳开羽:…… 她连忙捂住耳朵出去了。 靳开颜怎么记性也那么好的? *** 下了楼,刚到输液大厅门口,就见渠秋霜抬头,含笑注视着她,就像等了她很久一样。 靳开羽别过头,慢吞吞地走过去,坐到她旁边。 这个时间,除了一对陌生的母女,其他人都走了。 靳开羽瞥向她还剩二分之一的点滴瓶,想起来,批评道:“下次输液不可以睡着!” 渠秋霜歪着头,靠在椅侧,看着她飞扬的眉眼,笑意盈盈地点头:“好。” “也不可以大早上看邮件,不睡觉。” “好。” “也不可以熬了夜还喝咖啡。” “好。” …… 靳开羽说了一通,发现她只会笑着看自己,然后说好,又怀疑:“你是不是敷衍我?” 渠秋霜轻轻摇头:“你说什么都好,我会记得的。” 靳开羽抿了抿唇,想起自己待会儿要说的话,安静下来,没有再继续了。 见她不说话了,渠秋霜也没有改变姿势,还是维持着那个距离,因为这样可以看得更清楚。 一直到十点钟,这最后一瓶点滴才挂好。 护士帮她拔完针,靳开羽看了眼松松的胶带和棉球,终于还是忍不住,抬手帮她按住。 “刚才说的好果然是有口无心。” “没有反应过来呢。”渠秋霜眸中笑意流泻,反手捏住她的手:“饿了没有?我们一起去吃个宵夜。” 靳开羽低头看了眼,点头:“可以,你看看要吃什么,我送你去。” 一直到她坐上自己的副驾,靳开羽看向她低垂含笑的眉目,停顿了片刻,除了最后那一天,第一次完整喊了她名字:“渠秋霜。” 渠秋霜一怔,侧头,只见她诚恳地看向自己,对上她这样的目光,渠秋霜喉咙已经开始发胀。 果然,她极认真地开口:“我们的过去,就当过去了吧。” 第44章 靳开羽想起自己组织好的语言, 看向渠秋霜骤然潮湿的眼,眨了眨眼,继续往下。 “已经过去两年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如果是愧疚的话, 不用愧疚, 也不用觉得对不起我, 因为我并不是全然无辜。” 她后来反复回想当初, 很多个恍惚的瞬间, 心脏的震颤都被她无视掉了。 故意不去想,故意地不深思,只知道很开心, 好意被接受很开心,见面会开心,相处会快乐。 见到其他人会这样开心吗?别的人也长了这样一张怎么也看不倦的脸吗?会想要得到其他人的赞许吗? 这些心绪, 哪怕在最开始那几天, 多去停留几刻, 她或许都不会中计。 所以, 如果是因为愧疚, 大可不必。 渠秋霜怔然摇头,眉深深蹙起,歉疚当然有, 但怎么会只是歉疚。 说完这一句,靳开羽顿了顿, 脸上闪过一丝痛楚, 才道:“如果是找不到另一个像赵老师的人, 也不用来找我,你看我现在还像吗?人都是会变的。而且, 没有人愿意当别人的影子。 ” 渠秋霜闭了闭眼,她怎么没有发现呢?靳开羽脸上的笑容,和以前终究是不一样了。 她睁开眼,将两年前没有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我没有要拿你做赵愁澄的影子,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靳开羽只是靳开羽,我分得很清楚。” 靳开羽一愣,哑然失笑:“不管是不是,不重要了,现在我不想玩这种游戏。我们以后做朋友,做同事,我可以陪你挂点滴,吃饭。但请不要再说那些奇怪的话,过去的事就全忘了吧,好吗?” 做朋友,当同事?一见到就想亲吻的人怎么做朋友? 渠秋霜仰头,将泪水逼了回去,深深凝视着她:“过去的事,我过去不了,我也不想就这样过去。你自己已经往前走了,不要想着把我也往前推。” 说完这句,渠秋霜打开车门,下了车,步子散乱地向前。 原来不是她愧疚,是靳开羽愧疚,她以为今天靳开羽的关心是因为还有余温,转向这么快是因为还有爱意残存。原来只是因为要说这样一段话。 太残忍。拒绝了断都要这样温柔。 医院的停车场深夜人烟稀少,分外空寂,她的鞋跟敲地的声音也分外突出,将靳开羽从愣神中拉了出来。 靳开羽下了车,快步跟上去,停到她身旁,看着她颊侧的眼泪,指尖微动,但还是忍住了,将手帕递到她面前。 渠秋霜目光在她指尖停留,随即接过,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没有说话。 靳开羽张了张嘴,问:“我们不吃夜宵了吗?” 渠秋霜静默片刻,抬眸看她,说话间还有很轻的鼻音:“还吃得下吗?我吃不下了。” “可是你中午都没有吃什么,晚上肯定也没有好好吃饭。”靳开羽轻声劝道。 渠秋霜缓缓摇头。 靳开羽低下头:“好吧,对不起,那我送你回家。” 渠秋霜又静静看了她一会儿,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难道做错事的人不是她吗?辜负真心的人不是她吗?靳开羽你能不能凶一点? 她眸中似有千言万语,靳开羽抿唇,垂下睫羽。 渠秋霜瞥过她紧抿的唇角,无力摆手:“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走一会儿。” “可是。”靳开羽看了眼她手背胶带上的血渍。 渠秋霜极轻地笑了笑:“你再管下去,我要吻你了。” 靳开羽一呆,退开两步。 看清她下意识的动作,渠秋霜轻叹了口气。 靳开羽站在原地,没有再继续劝,说道:“那你小心点,有什么事给我发消息。” 渠秋霜点了点头。 目送着她离开,渠秋霜平静的表情终于皲裂,她痛苦地闭上眼,再度仰面。 原来,比起她横眉冷对,竟然更怕她像这样,继续温柔,然后,说,我们就这样算了吧。 但是,这次,她怎么都不会算了。 —— 靳开羽一路开车回家,心里乱糟糟的。 洗完澡,她将头蒙在枕头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关心她,担心她,这件事好像是本能,但除此以外,不能再有更多。 不想过去又能怎样呢?她再也没有勇气,再去那样喜欢一个人。也没有办法再陪渠秋霜进行一场豪赌。 她的胸口,有一个巨大的口子,需要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来自渠秋霜的爱,才可以补全,如果没有,她情愿,不要开始,现在这些,不够,很不够。 她也不能轻易给渠秋霜机会,否则,她会很快就缴械投降。 她翻了个身,手机震了震,是靳开颜的消息:【刚才琴姐在停车场看到她了,怎么回事?你们没有一起?】 靳开羽沉默了一会儿:【我和她说清楚了。】 靳开颜那边正在输入了一段时间,没有追问说清楚了什么,只说:【那之前答应我的相亲周日去见一见,明天秘书帮你约。】 靳开羽指尖一顿,想起今晚自己在输液大厅说的那些话,回了个好,熄了屏。 *** 下周清明节放假,周六调休,但靳开羽昨天辗转很久,睡眠差,醒得也早,六点半就收拾好了。 索性睡不着,做点运动更好提精神。靳开羽穿好运动服,出门晨跑,她以前晨练要么室内做有氧,要么慢跑。 今天刚好空气很湿润,做室外的练习更合适,这还是她回海市以来,第一次这么早出门。 跑了两圈,回程路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对方也显然注意到她,连忙朝她挥手:“靳小姐,好久不见,在锻炼呢?” 靳开羽步子一滞,停下来打招呼:“刘阿姨,早上好。” 之前刘阿姨的住处是她安排的,后来,刘阿姨主动搬了出去,她也无从知晓后续了。 她也不知道,刘阿姨对她和渠秋霜的事了解多少。 刘阿姨显然是刚买菜回来,见到她还感慨:“这么早出门跑步,像你这么勤快的年轻人不多了。” 靳开羽现在不太习惯这种夸奖,抓了抓发尾,意识到:“你们还住在这里吗?” 刘阿姨点头,也没什么避忌的意思:“渠老师偶尔会回她妈妈的房子那边住,但大多数时间都是住在这边。” 靳开羽哦了一声,又倏然沉默。 刘阿姨看了眼时间,也恍然大悟:“你也住在这个附近吗?” 靳开羽犹豫了片刻,指了指自己现在住的小区:“嗯,我住对面。” 刘阿姨连忙拍掌:“那敢情好,你还没吃早饭吧?我今天早上一不留神,馄饨包多了,来得及的话,一起去吃点吧,免得浪费。” “这不太好吧。”昨天说完那些话,她其实,还没有想好,再怎么和渠秋霜相处。 “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没有一起吃过饭。”刘阿姨不以为然,又说,“渠老师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 她不仅说话热情,动作也很热情,说完就把靳开羽一把挽住。 靳开羽:…… 被刘阿姨拖到那个熟悉的房子里去的时候,渠秋霜刚好从房间里出来,是她的那个房间,身上还穿着睡衣,头发松松地垂下,见到她,一愣。 刘阿姨见她怔愣的表情,连忙邀功:“我刚路上遇到靳小姐,想起今天馄饨包多了,就喊她过来一起吃早饭了。” 渠秋霜微笑看向刘阿姨:“谢谢您。” 刘阿姨乐呵呵道:“不用谢,我这也是怕浪费。” 靳开羽:…… 刘阿姨却不管她呆滞的神情,径自往厨房走。 靳开羽无奈,僵硬着手腕,看了看刘阿姨的背影,抬了抬手:“渠老师,早上好。” 渠秋霜一边扎头发,一边淡淡扫她一眼:“现在不喊我渠秋霜了?” 刘阿姨听到这话,赶紧关了门。 靳开羽一时无言,嘀咕:“怎么这么记仇的?我都不记仇,能不能学一下我?” “那我宁愿你记仇一点。”渠秋霜将头发扎了一个低低的马尾,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问她:“要喝什么?” “我自己拿。”靳开羽头一次来这里是当客人,但也没把自己当客人,熟门熟路地摸到冷饮箱,给自己取了一瓶电解质水。 渠秋霜看着她熟稔的动作,唇角勉强弯了弯。 靳开羽拧开瓶盖,灌了一口,突然想起来,脸上表情猛地一滞:“你现在睡在我的那个房间吗?” 渠秋霜点头:“嗯。” 说着她看向靳开羽僵硬的面部表情,说道:“你是在想柜子里的那些指套吗?” 靳开羽刚想说你怎么知道,忽然顿住,渠秋霜真的一百个心眼,知道也很正常了。 “当初让人来搬东西的时候怎么不一起带走?”渠秋霜瞥她一眼,淡淡道。 靳开羽到今天也知道靳开颜当时让人来说过什么,但她当天也说过同样的话,她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渠秋霜又喝了一口水:“你放心,没有浪费,我都用掉了。” 靳开羽:…… 她看了眼厨房门,发现还是关着的,这个房子紧闭着门的话隔音很好,她勉强放松了点,深吸了口气:“我不是跟你说了,我们不要再说这些内容了吗?” 渠秋霜点头:“嗯,你是说了,但我没有答应。而且你放心,我自己一个人用的。” 靳开羽脸腾地红起来,刚想说你是不是自己一个人用的关我什么事,又突然止住。 她又灌了一口水。 渠秋霜慢条斯理劝她:“不要喝太急了,小心呛到。” 靳开羽将水瓶磕到吧台上:“你不说那些话我就不会呛到。” 渠秋霜挑了挑眉,无辜道:“我说什么了?” 靳开羽:…… 好在馄饨煮起来实在快,刘阿姨在厨房待了没几分钟,就出来喊:“早餐好了。” 靳开羽不想再和她待在一起,连忙去厨房帮忙端碗。 出来以后,靳开羽犹豫了半天,还是坐到了她对面。 渠秋霜看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刘阿姨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一顿饭,靳开羽却吃出了一种恍如隔世感,好像什么都没有变,时间没有动过。 只是,吃完,她看着自己身上的运动衣,朝渠秋霜挥手:“谢谢你们的早餐,我要回去换衣服了。” 渠秋霜安静了片刻:“就在这里洗澡吧,有你的尺寸的衣服。” 靳开羽眨了眨眼:“不是都让人搬走了嘛?” 渠秋霜垂下睫羽:“我买过很多。” 她现在,出门,看到合适的衣物饰品,总会不自觉去想,如果穿到靳开羽身上,会不会很好看,一下子,就,攒得多了。 靳开羽默了一会儿,强迫自己不去想买过很多是什么意思。 她看了看时间,也没有再客气,两个小区面积都不小,横穿过去到对面要一段时间,早上还有个会,可能会来不及。 渠秋霜见她没有推辞,弯了弯唇角,但也没有让她看自己这两年的购物成果的兴致,有机会自然能让她全部都穿一遍,没有机会的话,看了也不过徒增烦扰。 她视线划过满衣帽间另一个人的风格的衣物,挑了一件珍珠白的休闲西装,一条同色的西装裤,这种色调看起来比较温和,能柔和一下靳开羽现在的气息。 内衣也给她买过,渠秋霜没有任由自己想象她穿着的场景,和内搭一起搭配好,放到一起,才从衣帽间拿出去给她。 靳开羽接过,一见,完全是成套的,尺寸合适的,又是一怔。 浴室里也都是自己常用的香水的味道,和渠秋霜身上自己用的完全是两种风格,也绝不会是现在就喷上的,只能说时日渐久,她都是这么过的。 靳开羽略屏了息,没有深嗅,进去洗澡,换好衣服。 但在这样的味道里,她的关心和牵挂,浓烈的想念,又好像第一次这样清晰地被感知到。 一切弄好,已经是半个小时后,渠秋霜还坐在沙发上等她,先是上下看过她,没有挑错,原来真的和想象中一样,目光又眷恋地描过几秒,才出声询问。 “有人来接吗?没有的话,和我一起去吧。” 靳开羽这次摇了摇头:“我刚才给琴姐发了信息,她在楼下等我。我要去公司的,不顺路。” 渠秋霜弯了弯唇角,没再勉强:“那好,今天还去所里吗?” 靳开羽点头:“要去的。” 渠秋霜唇际的笑容又展开:“那待会儿见。” 两人一路下行,靳开羽看着渠秋霜自己上车以后,也弯身坐上了琴姐的后座。 琴姐看了看她表情,想起昨晚见到的景象,不好推测,也不好打听,只好熄了声。 *** 上午,公司确实还有一个会,她开完会以后才往研究所那边赶。 刚进办公室,就听到覃薇在毫不收敛地感叹:“下午茶怎么会点牛奶,真是第一次见。” 靳开羽:…… 她正准备提醒覃薇,背后说人坏话不好,又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渠秋霜刚好从茶水间出来,手里拿着覃薇说的牛奶。 靳开羽默了默,轻声道:“都隔夜了。” 渠秋霜唇角仍旧噙笑:“给我点的,我喝一口试试也不行吗?” 靳开羽别开脸:“每个人都有的。” 渠秋霜点了点头:“嗯。辛苦小羽了。” 辛苦什么?为了让她喝牛奶给所有人都买?靳开羽彻底无语,绷着的表情再绷不住,真的和她说不清,悻悻扔下一句:“不可以再喝了。还有,不许叫我小羽。”而后自顾自往会议室走。 渠秋霜的笑声又飞进耳朵里:“好的,靳总。” 靳开羽不想再理她,加快了步子,经过覃薇的工位时,覃薇还在就下午茶的问题高谈阔论,见到靳开羽也不觉得尴尬,还笑眯眯朝她挥手。 靳开羽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这都什么人啊?很难讲到底谁带坏谁。 刚坐下,她就发现自己的那个画了小肥鸟的杯子里,又是满的,一杯热美式。 靳开羽抿紧唇,想起今天早上,她问自己要不要来,怎么就把时间猜得这么准呢。 她打开手机,点开对话框,看了半分钟,又不知道说什么。 对面却突然来了一句:【不用谢。】 靳开羽放下手机,强迫自己不要理会。 中午吃饭,靳开羽直接拒绝了覃薇一起用餐的邀请,和自己公司的同事坐到了一起。 吃饭的途中,秘书发来预约好的信息,靳开羽看了眼,和上次一个地方,但哪里无所谓,她回了个好。 这次没有和渠秋霜坐到一起,因此,没有调低亮度,同事一眼就看到:“靳总你明天中午要去山岳居吃饭吗?” 靳开羽吸了口气,看了眼右边,见渠秋霜也在看手机,没有注意这边,才低声说:“看了别人的手机可以不要把内容念出来吗?” 同事双手合十,连声抱歉。 靳开羽没再说话,吃完饭后,控制着自己没再去关注其他的东西,目不斜视的出了餐厅。 午休中途,靳开羽短暂眯了一会儿,忽然感到身旁一沉,香息拂面。 今天会议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眼睛都没睁,困倦道:“又进来干什么啊?” 渠秋霜看向她安静闭目的模样,眉目间仍有浅淡的褶皱,叹了口气,没再说别的,只将东西放在她桌上,转身出了门。 她脚步声远了后,靳开羽摸了摸鼻子,才睁开眼,桌上摆了一个黑色的丝绒礼盒,还有一份甜点。 她安静了片刻,打开丝绒礼盒,里面是一条蓝钻的项链,像一颗海水凝成的泪珠。 靳开羽指尖在上面悬浮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碰上去,又缩回来,将礼盒合上,扔进了自己包里。 下午,开了一个会,她和渠秋霜在会议上第一次有了工作上的正面交流,但都没有提中午那个插曲。 *** 周日,靳开羽中午准时到达了第一次没有去的那个山岳居。 餐厅坐落于市中心的某个知名建筑的高层,环境优雅,可以远眺江景。 这次她自己没有选,靳开颜帮她约的。 还是那个陆小姐,靳开羽昨晚看到资料的时候就无奈摇头,怪不得又是这个地方。 等了大概十分钟,那位陆小姐如约而来,戴着一副银边细丝的眼睛,长相婉约,说话柔和。 她也真的知道了靳开颜理解的她喜欢的类型是什么意思。 陆小姐见到她已经在了,只柔柔一笑,声音也细细的:“靳总等久了吧?” 靳开羽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互相都有对方的资料,就省过了自我介绍的功夫。 但毕竟是相亲,来来回回的话题只有那些兴趣爱好,日常工作,翻来覆去。 这个陆小姐巧的也是大学老师,谈到工作的时候,靳开羽按照过往的经验聊了几句。 只是聊着聊着,对方疑惑了:“靳总怎么对大学教职的日常这么熟悉?” 靳开羽一怔,拿着刀叉的手一僵:“以前,有个朋友,也是大学老师。”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靳总说的有个朋友,是说的我吗?” 第45章 靳开羽浑身上下都僵了, 她撇头往后,方才还在脑子里转过的人现在就站在她斜后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边陆小姐也循声看去。 来人身穿一身黑色高领连衣A字裙, 身姿优雅, 就算站姿闲散, 也不损丝毫从容仪态, 再往上看, 五官精致柔和, 似泛着清辉的冷月。 很少看到这种美得毫无攻击性的美人了,她多看了几眼,才转向靳开羽:“这位女士是?靳总你认识?” 靳开羽瞪了渠秋霜一眼, 而后回头,歉疚地笑了笑:“这就是我那位在大学任教过的朋友。” 陆小姐本人也看到了靳开羽这个眼神,虽则生怒带恼, 但能这样表露情绪, 关系想必不是简单的朋友。 虽然这位靳总是个漂亮且有礼的年轻人, 但方才笑容像是流水线上生产的, 和此刻大相径庭, 她没有参与别人的感情纠葛的兴趣,现在也识情知趣。 “看来靳总这边还有事,那今天我们就到这里, 我先走了,不打搅你们了。” 靳开羽干巴巴点了点头, 礼貌地目送着她离开。 渠秋霜也跟着看过去, 等人走远, 才徐徐挪步,坐到她对面, 代替那位陆小姐的位置,淡淡道:“不是‘以前’有个朋友吗?怎么这次把以前省略掉了?” 靳开羽:…… “难道我突然出现?就成了靳总的朋友了?” 靳开羽:…… “嗯,先和她介绍我。瞪我,却对她笑。如果她不主动告辞,想必下一步就是怒声赶我走。” 靳开羽:…… “原来喜欢这样的类型。” 靳开羽简直想要把她的嘴捂住,她吐了一口气,愤愤道:“我还没有怪你跟踪我,你就开始先发制人。而且我说的都是事实。” “哦,我先道歉,对不起,不应该昨天听到以后今天跟过来。但是我听成了另一个地方,实在好奇,那样的氛围,你要和谁去那里吃饭。”渠秋霜说是抱歉,面色依旧平淡,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昨天她还专程去注意过渠秋霜的反应,靳开羽瞪大双眼:“所以你故意装作在那里看手机?” 渠秋霜点头:“嗯,我装的。” 靳开羽无言以对,自从再见以后,她就没有掩饰过她对自己行踪的关注。 但知道她说的哪里,重逢第一面就是在那个氛围暧昧的店里见到的她,靳开羽又问:“你说的那个山月居,怎么来这儿了?” “没有等到你,”渠秋霜幽幽叹了口气:“我就在想是不是弄错地方了,再查了一遍,好算赶过来了,就恰巧听到靳总跟相亲对象谈论我。” 这两家店隔四五十分钟车程,靳开羽没好气嘀咕:“也不嫌累。” “还好,你们吃饭很迟,你看现在都要两点半了。”渠秋霜轻轻摇头:“再来晚点,也不知靳总会说出什么话。我应该听一听再出声。” 她声音里还有很轻的怅惘和幽怨,靳开羽被她说了半天,也很心虚,是不应该和相亲对象说她,感觉很奇怪。 她喝了口水,低声道:“对不起。” “那要怎么补偿我?” 靳开羽不可置信:“你先跟踪我的!” 说完靳开羽想起她也去过那个山月居,这个人又开始只许州官放火了,迅速反击:“你之前是和谁在那个很暧昧的店?” 渠秋霜擦手的动作微顿:“你怎么知道我去过?” 靳开羽不好说那天自己就见过她,胡乱应付:“我猜的,你不是话里话外都很熟悉么?” 现在既然想要重新开始,渠秋霜不想再拿这类引起猜忌怀疑的事让她产生不好的情绪:“我和盈星还有她的未婚妻一起去的。” 苏盈星也要结婚了,那她就真的一个人了。靳开羽抿了抿唇,忽然不想再和她斗嘴。 “那你吃过午饭了吗?” 问完也觉得多余,这中间的时间哪有空吃午饭? 她扬手喊来服务员,把桌面清理干净,按照渠秋霜的偏好重新点了餐食。 菜端上来,靳开羽想说你慢慢吃我先走了,对上她那双宁静的眼,靳开羽实在没法说出口,只好坐在原地:“你快吃吧。” 渠秋霜执起刀叉,微笑:“谢谢小羽。” 靳开羽撇唇,现在不喊靳总了,果然刚才就是故意阴阳怪气。 但看她动作太慢,靳开羽无奈地拿起自己这边的餐具,端过她的餐盘,帮她把鱼也切好。 一顿饭用得还算安静,除去靳开羽偶尔需要别过头躲她喂过来的食物。 吃完饭,两人出了餐厅,一同从观光电梯下行,渠秋霜拉过她的手腕,看了眼时间:“等会儿没事的话陪我去看电影。” “不是可以用手机看时间嘛?”靳开羽僵着胳膊:“我有事。” 渠秋霜神色淡了,笔直站好,松开她的手腕:“我不来的话,和相亲的那位看电影有时间吗?” 靳开颜当然不会给她安排任何事情打扰到相亲,日程方面秘书也十分注意这一点。 靳开羽张了张嘴,下意识道:“那怎么能一样?” 但这话一出口,她就知道坏了,赶在渠秋霜双眼湿润前赶紧说:“好吧,我们去看电影。” “不行。”渠秋霜看她一眼,断然开口:“晚饭时间也留给我。” 靳开羽:…… 她只好点头,闷闷答应。 一直到坐到了电影院,她还在想,怎么会这样啊? 明明被跟踪的人是她,被偷窥行踪的人也是她,被搅黄相亲的人还是她,怎么丧权辱国,要牺牲下午的时间的人还是她。 怪只怪自己失言。 这个电影是拳击动作片,确凿无疑的烂片。 她只瞧了前几分钟就看不下去了,渠秋霜怎么可能有兴趣? 她又看了眼自己手上捧着的爆米花,这个东西也甜得发腻,根本不是渠秋霜会喜欢的。 她这样想着,嘴里就被塞了一颗。 靳开羽环视了一圈,周围环境漆黑幽暗,但本场观众较有素质,并没有吵吵闹闹。 她不好做出大动作躲避,只能僵硬着吃下。 只是,渠秋霜的手,还在她的唇边停着干什么? 那颗爆米花的甜度在口腔里爆开,靳开羽咀嚼了两下,唇角不可避免碰到她指尖。 她吸了口气,抬手,把那只手拿开,而后,看向渠秋霜近乎波澜不惊的侧脸,凑到她耳边,警告:“你不要在这里故意做这种动作骚扰我好不好?” 渠秋霜目光仍旧盯着大屏幕,唇角却逸出浅笑,又抓起一颗,继续递到她嘴边。 靳开羽不知道她是怎么不看自己而能准确找到位置的,继续面无表情地吃下,而后,再也忍无可忍,抓住依旧停留着的指尖,扣紧。 她笑声轻轻的,又递进耳朵里,心情良好,心愿得逞的笑。 靳开羽沮丧地低下头,看着攥到一起的手,她真的是一个一点原则都没有的人。 这个电影看到四十分钟的时候,渠秋霜不出所料地倦了,她把头凑过来,低声问:“小羽,可以靠在你肩上睡一下吗?” 靳开羽蹙了蹙眉,婉拒:“我今天穿的这件衣服,很薄,睡起来不舒服的。” “那我万一滑到别人肩上怎么办?” 靳开羽知道她是故意的,哪里就那么容易滑到左边?但,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只好把垂在肩头的头发拂到身后,曲了曲身,放低了肩膀:“你靠到里面一点点,那里的骨头不会很硌。” 渠秋霜满意点头,安心地闭上眼,靠到她肩侧,距离近得可以听到她的心跳,好久好久没有离她这样近过了。 这部电影是真的很无聊,过了不到五分钟,靳开羽就发现,她的呼吸变得规律起来,深深浅浅地喷到自己的颈窝。 靳开羽眨了眨眼。 怎么办呢?真的不可以,不能够再稀里糊涂又掉进她的陷阱里了。 *** 那场电影结束了好一会儿,直到工作人员进来清理,渠秋霜才醒过来,靳开羽也跟着放开她的手。 出去的时候,同场观众散了个干净,只有她们两个人走在通道里,靳开羽目视着前方狭长的通道。 忽然想起那天,一样的剧终散场,她们看完那个歌剧出来,那个时候的心情,还是很清晰,和今天很不同。 她垂下眼,抿住唇,想了想待会儿的晚饭,没有说话。 渠秋霜看了她一眼,又牵上她的手。 靳开羽一怔,任由她拉着。 晚餐吃的这栋大楼的另一家粤菜,渠秋霜看她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光顾着照顾自己,临吃到头,放下筷子,叹了口气:“今天又想说什么?不要憋着了。” 靳开羽没料到竟然被她看出来,闷声道:“你吃完我再说。” 渠秋霜轻轻摇头:“靳开羽,跟你说不要委屈自己。” 靳开羽顿了顿:“我想说,就是,你就算再怎么贪恋我以前对你好,但是我也回不到过去,不可能完全和以前一样了。就像那支我摔掉的瓶子,再怎么修复,它也总会有裂痕。” 渠秋霜安静片刻:“抱歉,看来是我没有表达清楚。好了,我们不要吃饭了,你送我回那个老房子。” 说实话,靳开羽不是很想回去,有些记忆并不是很想面对。 但渠秋霜只那么安静地看着她。 她只好去买了单,而后又被拉着手去到停车场,上车的时候,她想起来:“你不是开车过来的吗?” 渠秋霜睇她:“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靳开羽张了张嘴,偃旗息鼓。 渠秋霜并没有出声,车里很安静,靳开羽的心悬在半空,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等红绿灯的时候,询问:“可以放歌吗?” 渠秋霜叹气:“你觉得很尴尬是吗?” 靳开羽不敢说话,感觉确实很奇怪。 她将渠秋霜送到楼下,看她打开车门,下车,自己也跟着下了车,又有些迟疑。 前几天她还在愤怒渠秋霜那么低声下气干嘛,现在,渠秋霜站在单元楼门口,又恢复了以前的姿态,语气温和,但也没有商量的意味,说道:“我知道你不想上去,你就在这里等我,可以吗?” 靳开羽:…… “可以。” 靳开羽站在楼下,仰面向上,透过楼梯间的小窗,看着感应路灯一格一格亮起,到了第三格,没有继续往上,然后熄灭。 过了几分钟,灯亮起的顺序又反过来,然后,渠秋霜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身后灯光昏黄,夜色暗沉,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裙子,唯独怀里抱着的东西,反射出浅淡的光泽。 靳开羽瞪大了双眼,她怀里抱着的那个东西和她做的那个瓷瓶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上面没有裂纹,光洁如新。 渠秋霜将瓷瓶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放到她怀里,而后凝向她的眼,问道:“现在,可以给我一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吗?” 第46章 渠秋霜说完这句话以后, 静了几秒,就转身直接上了楼。 靳开羽愣愣地看着她背影,呆在原地, 也不敢追上去。 半晌, 她才反应过来, 步子挪了几下, 但还是没有跟进去。 她低头注视着手中的瓷瓶, 看了一会儿, 抱紧了一点,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渠秋霜接得很快。 靳开羽有些不满:“你干嘛走那么快?” 渠秋霜没有立即说话, 安静了十来秒,电话那边传来很轻的鞋跟敲地的声音,靳开羽意识到, 她还没来得及换鞋。 然后就是一声滑轮拉动。 靳开羽心有所感, 下意识抬起头, 今天的月亮很美, 天空也很蓝, 干净澄澈而深邃。 她视线转下,而后,就看到渠秋霜的身影出现在三楼阳台, 侧倚在窗边,一手扶住深蓝色的玻璃窗, 另一手举着手机, 正低头看向她。 她的声音也低低的, 飘在空中:“怕你还给我。” 靳开羽一时分不清到底声音是从听筒传来,还是被夜风送下来的。 她抿了抿唇, 虽然刚才是有这样想过,但现在,确实被她躲过去了。 目光同她遥遥对上,靳开羽嘟囔道:“你这样是耍赖,我没有说要接受。” 渠秋霜唇际展开一个极轻柔的笑:“没有让你直接答应和我在一起,机会也不给我吗?” 她低头看着靳开羽翘起的唇角,这样居高临下,她仰头的角度,很像索吻。 这样的氛围下,她也没有再进一步问她,今天看你相亲的时候,那个人完全照着我的模子找的,凭什么她可以我不可以? 夜风扬起她的发丝,将她唇际的笑容掩去了一半,靳开羽仰着头看着,直到她的眼睛再次出现在视线里,才缓慢地对着听筒说:“我要认真考虑一下。” *** 靳开羽回到家里的时候,还感觉自己云里雾里,整个人都很恍惚。 明明今天是去相亲的,怎么最后又和她过了一天啊,但想起她最后那个笑,心脏还是不争气地加速了。 她说:要追自己? 靳开羽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抱着的那个瓶子,指尖摩挲着,心跳又更加喧嚣了。 她找了一块手帕,仔细地擦了擦,然后放到了整个客厅最亮的地方,又去书房里搜刮了一个手电筒,一块一块地照着观察。 竟然真的一模一样,那个图是她自己画的,每一个纹路都再熟悉不过,图形几乎完全一样,就连位置都没有改变。 不难猜测,这应该是用碎片拼好,再反复地量,慢慢地拓,才能做到复刻到几乎十成。 很费力气,她这样懒得动手的人,不能说她不用心。 只是,好像要粗糙一点,釉面摸着没有以前光滑。 因为,渠秋霜说,这是用她摔碎的那一滩碎片再熔化,掺了一大半的生黏土重新烧成的,这样就算做她们一起完成的。 她们一起完成的。一起。 靳开羽想到这里,皱了皱鼻,找了一个靠墙的很深的书架,把上面的东西都搬下来,再小心翼翼地放上去。这种混合材质的更加易碎。 靳开羽刚弄好,就收到了渠秋霜的消息:【到家没有?】 靳开羽:【早就到了】 【早就到了不和我说吗?那你认真考虑好了没有?】 靳开羽按下加速的心跳,平静了一会儿,才打字:【这才过了多久?你这么着急?我说了认真考虑,也很需要时间。】 【我没有着急,我就是提醒一下你,怕你忘记了。】 靳开羽压下唇角:【忘记了你就不再说一次了是吗?】 【当然没有,我可以每天都和你说,但最好是早上醒来的时候,在你的耳边……】 又来了,不应该和她闲聊。 靳开羽飞快地发了一句语音:“不和你说了。” 随后立即熄了屏。 而后迅速去洗漱了一通。 但今天一个下午又积攒了一点点工作,她穿着睡衣,坐到了书房里,又盯着电脑继续处理。 积压的东西看到一半,靳开颜拨了视频。 靳开羽接通,又忽然想起来,渠秋霜只打字,极少数故意找她麻烦的情况才会发语音表达情绪。 靳开颜看她若有所思,不用多说就知道在想什么,故意问:“今天的相亲怎么样?还满意吗?” 靳开羽有些心虚,不敢提那位陆小姐,卷起头发绕了两圈,支支吾吾:“还行。” 靳开颜挑了挑眉:“哦,真的吗?餐厅那边跟我说你用餐时间是比较久。” 靳开羽对靳开颜在获取小道消息方面的能力叹为观止:“你怎么连餐厅都安插了人手?” 靳开颜想起今天餐厅的经理给秘书发的图,不知道说的还行到底是在说谁。 她漫不经心道:“还行就还好,别掉到渠秋霜这个坑里出不来。” 靳开羽:…… 靳开颜见她不说话,后仰,让手机更清晰一点:“那什么时候和陆小姐约第二次?我再帮你约。” 靳开羽额角抽了抽,受不了了:“你不是都知道了吗?还故意问什么啊?” “是你自己说的还好。再和她在一起又不丢人,我又不会笑话你,和我也不说实话?” 靳开羽连忙澄清:“我们还没有在一起呢。” 靳开颜点头:“我懂,是需要考察她一阵子,不然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靳开羽不太满意了:“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你们这种较劲的,很没意思。” 靳开颜:“只有你不想着较劲。” 靳开羽安静了片刻,也没有继续辩解,其实,心里还是偶尔会有不平的。 挂完视频,渠秋霜又发来消息:【再多发几句语音?】 这个要求很奇怪,靳开羽没有听她的,转头打字:【多发几句语音干嘛?】 【想听你的声音了。】 靳开羽摸了摸唇角,打字的手僵了半天,才硬着头皮重新输入:【你怎么一点界限感都没有?】 【哦,抱歉,那我不说了。】 【明天几点到研究所?还给你做咖啡。】 靳开羽嘀咕,这就是你追人的诚意。 还没嘀咕完,她说;【可是我只会做这个】 靳开羽当然知道,她难得动一次手的,但是……暂时不是很想理她。 靳开羽放下手机,转身去把窗帘拉上,而后继续看电脑。 资料只看了十分钟,手机的消息又攒了好几条,靳开羽没办法,回她:【十点。】 *** 周一早十点,靳开羽到的时候,会议室桌上的那杯咖啡还在冒热气。 靳开羽没急着喝,先检查邮箱,最近几天抄送的邮件的发送时间正常了很多,基本在白天,虽然也有晚上十点的时候发过来的,但好歹没有那种深夜来信了。 靳开羽哼了一声,还好,很有进步了。 她坐下,翻开手机:【谢谢】 对面回了一个亲亲的表情包。 靳开羽看了眼,和以前用过的一模一样,怎么连表情包都没有更新呢? 她翻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包库,回了几个,解释:【你存一下。】 渠秋霜在外面坐着,又想起她昨天仰头的神情,顿了顿,起身走到会议室,坐到她旁边。 今天会议室里又多了一个生面孔,渠秋霜支着下颌,漫不经心看她一眼,而后打字:【存了可以兑现吗?】 靳开羽吸了口气,看了眼正在敲键盘的同事,不经意间同同事好奇张望的神情对上。 她下意识沉下脸,也拿出手机:【我还在考虑,你不要忘了。可不可以注意一下边界?】 渠秋霜看了眼她的屏幕,眉目蹙起,面含轻愁,又看了眼她唇角,极轻地叹了口气。 靳开羽:…… 她张了张嘴,正准备说话,覃薇从门口伸头招手:“渠老师,这边有个问题,她们找不到出处,麻烦你来看一下。” 渠秋霜对待工作还是很认真的,立即正了神色,侧眸往外,点了点头:“嗯。就来。” 靳开羽松了口气,看着她背影,第一次感受到覃薇偶尔也是来得很及时的。 一上午,渠秋霜忙完了,又进来了几次,但都是坐一会儿就走,有同事在,不好说话,只能打字聊天,但她能聊什么? 靳开羽直觉不胜其扰。 等她走后,那位同事甜甜笑道:“那位老师怎么总是进来又不说话?靳总你知道她叫什么吗?刚好是我理想型诶。” 她说完,就发现靳开羽狠狠瞪了她一眼。 她笑容一滞,挠了挠头:“你这么看我干嘛?人家每次进来你都冷着一张脸,偶尔还瞪她。” “唉,算了,不和你说,你不懂。待会儿等她进来我就要微信。” 靳开羽不想说话。 她慢吞吞给渠秋霜发消息:【不可以再进来了。】 【我想你了怎么办?】 靳开羽揉了揉耳朵,半晌,等温度降下来,才说:【我出去行了吧。】 于是,覃薇就纳闷了。 往常靳开羽总是待在会议室里一动不动,除了开会,其他时间都在忙公司的其他事。 今天竟然破天荒的频繁出来倒茶喝水,还和她交流项目的进展,只是,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旁边的渠老师,从来对这种话题没有兴趣,一心多用也完全没有负担的人,倒是第一次参与进来,听得很认真。 一上午,靳开羽对上覃薇那种费解中带着迷惑的目光,简直如坐针毡。 *** 中午靳氏那边临时有个重要人物来拜访,靳开羽只能回去,她随口跟覃薇打了声招呼,就拎起自己的包往外走。 边走边给助理发消息安排,没太注意,走到地下停车场,才发现某个人也跟在身后。 靳开羽回身,渠秋霜淡淡扫她一眼,声音冷淡:“突然离开也不和我说一声?” 这确实是自己理亏,靳开羽小声解释:“消息来得突然,我忘记了,对不起。” “不能吃完午饭再走吗?” 靳开羽步子略微有些凝滞:“公司那边有很要紧的事。” 渠秋霜叹了口气,背着手,幽幽道:“一上午不能说话,现在中午也没有时间分给我,靳总真的好忙啊。” “和覃老师可以光明正大交流,都不能给我半个正面眼神。” 靳开羽真的受不了她这样一会儿质问一会儿阴阳怪气的语调,拎包的手一顿:“到底是谁追谁啊?渠秋霜你别太过分。” 渠秋霜又叹了口气,声音更哀怨了:“我只是想和你单独待在一起。抱歉,是我要求太多。” “……”靳开羽吐了一口气,明知道她是装的,但实在无可奈何:“你说怎么办吧?我中午真的要回公司的。” 渠秋霜手抚上她肩,沉吟片刻:“我和你一起回去好不好?” 靳开羽眨了眨眼,有些迟疑:“不太好吧?” 她脸上的迟疑太明显,对比太鲜明,渠秋霜短暂想起曾经某一天,这个人诚恳地问她能不能一起去公司办公,深知从头开始肯定不会那么快,但心里还是有失落:“那抱一下我当补偿?” 靳开羽又犹豫:“明明我们还是……” 还是什么?连拥抱都要三思再三思? 渠秋霜不想再听她说了,手臂直接绕上她的颈项,上前两步,凑上去,微微踮脚。 柔软在怀,陌生又熟悉,靳开羽一怔,僵在原地,想说你怎么不讲道理,我还没有答应。 可是还没来得及出声,她的话就被堵在喉咙里,渠秋霜继续踮脚,手臂用力,压得她低头,而后,她唇角迎来一个吻。 舌尖柔软,顺着她张开的缝隙往里撬,热情地邀请她。 温热的气息拂过,湿滑的触感让人头脑不清醒。 靳开羽思想来不及做出反应,身体对这种渴望已久的东西记忆还是很深刻。 手间一松,那支价格高昂的名牌包就被主人毫不爱惜地做了自由落地运动。 唇间先于意识含吮住,靳开羽一只手抱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摸到她肩上,将她带到自己怀里,避免她失力软倒。 又是紧到发疼的力气,还好,接吻还是一样的,这种时刻痛反而令人觉得安心。 渠秋霜微微仰头,几息间就失去了主动权,被动地承受着她的索取。 半晌,靳开羽听到电梯口那边传来的说话声,才放开她,视线流过她微肿的唇,又迅速错开,指尖轻抚过她眼角:“你这样是犯规。” 渠秋霜目光凝过她唇角的水渍,伸手,声音微哑:“谁让你不给我?那我自己来拿了。” 靳开羽垂眼看她指尖,喉咙微痒,嗫嚅:“说好只是抱一下。” “那是你不犹豫的情况,现在这样不喜欢?” 靳开羽脸又腾地红起来,想说不喜欢,但看着她比平时更饱满的唇,这都是自己的杰作,实在说不出口。 她闷闷低头:“你不要自作主张。” 人声近了,竟然还可以听到覃薇的大嗓门,在讨论清明假期去哪里玩,这可不太好,如果被她看到,那就等于全世界都知道了。 这里不再是好说话的地方,靳开羽小心翼翼环视四周,拉住她,走到柱子后面,借着车身和柱体遮掩身形。 渠秋霜见她动作,轻笑一声,贴到她耳边:“躲什么?怎么像偷情?” 靳开羽想起来,她之前在海大上课的时候,下课的课间时分也没有故意疏远过自己,和靳开颜视频也是,很坦荡。 但这根本不是坦不坦荡的问题,她根本不知道,她这样头发微乱,衣服皱起,眼角泛红,唇瓣肿胀的样子被人看到多么不好。 一点都不自觉,靳开羽将她头压到自己胸前,压低声音:“谁和你偷情了?我还在考虑。” “嗯,我没有名分也行,我不在乎。”渠秋霜鼻尖抵住她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一只手绕起她垂到颈侧的头发转圈:“你还有多久时间?” 靳开羽:…… 真的说不过她,靳开羽选择不去跟她进行这种很酸很酸的交流。 她的气息也喷洒在颈窝,唇畔偶尔擦过,靳开羽呼吸顿时感觉也被她夺走了一点,艰难地把她的脸往外拨。 靳开羽正想说,“离太近了。” 她的手机铃声却忽然响起来,在空旷的停车场分外刺耳醒目,靳开羽心头一跳。 随即,她就听到覃薇的声音:“那边是不是靳总的车?” “靳总,你还没走吗?” 第47章 靳开羽心脏都要跳出来, 正想装作人不在,就听到覃薇的脚步声在往这边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人, 她怀里, 渠秋霜却冷声:“很可以, 和她说行踪, 却要等我来问。” 靳开羽闭了闭眼, 来不及解释了, 赶紧开了车门,把她推进去:“别闹。” 渠秋霜叹气:“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靳开羽:…… 她把门关上,赶在覃薇过来之前, 飞速地拎起包,发动汽车,加速开了出去。 覃薇刚赶过来, 看着车的尾灯发愣, 问旁边的同事:“怎么我一喊她她就走了?” “现在要带我回公司了?”渠秋霜坐在后座, 好整以暇看她这副逃得飞快的模样。 “原来我费这么大一番力气不如覃薇一句问话有用。” 靳开羽:…… “说不是偷情, 确实连偷情都不如。” 靳开羽忍无可忍:“要不是你非要自己亲我, 怎么会要避着她。” 刚好在等门卫放行,靳开羽从包里抽出镜子扔给她。 “你自己瞧瞧,这副样子除了我还想给谁看啊?” 渠秋霜打开镜子, 看了看镜面,表情微妙, 静了静, 也难得没有再说话, 她开了一半车窗,让风吹进来降低脸上温度。 靳开羽见她突然沉默, 有些惊讶,回头,看清她神色,才发现,她好像是害羞了。 她脸上的惊奇太明显,渠秋霜没好气地白她一眼,但颊侧的红晕还是掩不住。 靳开羽又偷偷看了几眼,仔细地翻找记忆,竟然找不出,到底什么时候见过她同样的表情。 就连做那件事失控到极致的时候,她也是羞愤里的愤大于羞。 结果现在,就听到这样一句话,竟然会害羞,靳开羽心情突然好起来,唇角翘起。 渠秋霜面上依旧淡然,只是睫羽轻闪着错开眼,怎么都不好再去看她粲然的笑颜。 * 到了靳氏,靳开羽直接把车开到大楼门口。 渠秋霜刚才已经整理好了仪容,虽然双唇还是比起寻常略红,但好歹没有那样让人想入非非,靳开羽弯了弯唇,下车,转身往后拉开车门,朝她伸出手:“好了,我们上去吧。” 渠秋霜已经平复好心情,暗示:“待会儿别人问起要怎么介绍我?” 靳开羽:…… 渠秋霜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了。 她把手搭上去,任由她扶着下了车,又自然放开。 靳开羽看着空落落的手,眨了眨眼睛,倒不是靳开颜说的要考验她什么的,而是,她确实感觉,很多东西,都好像很快,她需要再观察一下,确定渠秋霜的心意。 但今天接近了一点点。 一路顶着异样的打量和八卦式的目光,两人并排着上了楼。 于笙见过她,此时也不免吃惊,小靳那么短暂的一段感情后,没有传出别的绯闻,再度出现,竟然还是和这位。 渠秋霜掠过她惊诧的神情,微微侧目:“以前怎么和人提起我的?” 靳开羽支支吾吾:“都是人家自己猜到的。” 渠秋霜勉强满意。 靳开羽让她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把她安顿好,又急匆匆出去,今天这一路耽误太久。 中间于笙进来送餐,渠秋霜微一沉吟:“靳开羽吃过了吗?” 于笙摇头:“靳总暂时没空呢。” 渠秋霜点了点头:“好的,谢谢,麻烦你了。” 于笙又悄然瞟了几眼,确实很养眼,但实在不好意思多看,对着那张和煦的面容,八卦起来真的有种冒犯之感。 等她出去后,渠秋霜将送来的午餐推到一旁,仔细打量靳开羽曾经每天要度过超过三分之一时间的地方。 样板间的风格,除了和靳开颜的合照以外,没有别的有个人特色的物品。 但好像想到她在这里的场景,这样冰冷的地方也因此染上了温度。 靳开羽一切忙完,送走重要访客的时候,已经两点了。 一进自己的办公室,看见她坐在自己平时坐的位置上,正在处理工作消息,地毯很厚,声音几乎全部被吞没,但她还是第一时间从手机上抬起头,看向自己,脸上多了一抹泛着柔光的笑。 靳开羽晃了晃神,看向一边完全没动过的餐食:“怎么没吃啊?不喜欢吗?” 说着又奇怪:“不应该,这都是我按照你的口味点的。” 渠秋霜睨她一眼:“在等你一起。” 话是让人很心动了,但靳开羽还是皱眉:“要准时吃饭的,乱来。” 好在私厨的饭菜保温做得好,一个小时过了还是温热的。 靳开羽拆开,分好餐具,和她一起,慢慢吃。 吃完后,靳开羽又有一个会,季度初,叠加小长假,这几天非常忙。 渠秋霜说是要和她一起,但是研究所那边也时常有问题需要她解决,所以只能是说说而已。 办公室里时常有人过来,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靳开羽让人送她回去。 临到楼下,司机在车里等待,渠秋霜看向靳开羽,问:“晚上可以一起吗?下班我来找你。” 靳开羽想了想:“今天我要去看看靳开颜,几天没去了。” 渠秋霜捏了捏她的手:“那陪我在车上坐几分钟。” 单纯只是一起坐着不用去车里,靳开羽安静了片刻,指出:“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刚才说的什么?你待会儿还要见人的。” 渠秋霜:…… 她一时竟不知道靳开羽到底是在内涵谁,靳开羽如果真一点想法没有,又怎么扯得上能不能见人?但这一整句连起来怎么就这么不好听呢? *** 晚上,靳开羽又去了医院,靳开颜一连住院快一个月,待了这么久,属实是憋得难受。 吃完晚饭,靳开羽推着轮椅带她下了楼。 白天的事靳开颜也听说了,没什么细节好问,靳开羽推着她从医院的侧门出去了,出了侧门,是一条步行街。 晚上很热闹,遛狗的市民,刚结束了一天工作的上班族,还有和她们一样从医院里出来遛弯的,都在这条街上流蹿。 靳开羽小心避让着人流,靳开颜现在则是看什么都新鲜,听到音乐声,指挥她:“把我推到那个公园里,我听到了,有人在打太极。” 靳开羽:“你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爱好?” 靳开颜:“我在为老年生活做准备。” 靳开羽无语看天,刚过四十岁就考虑很长远了。 但也没多说,她推着靳开颜去了公园,靳开颜让她停在广场前就朝她挥手:“自己去跟手机谈恋爱吧。” 靳开羽抿唇,没再说话,自己坐在她身旁的长椅上回消息,但这个消息并不是渠秋霜的,她可能下午确实生恼了,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靳开羽看了她头像一眼,哼了一声,很没有诚意,而后才看向新来的消息。 应芍问她:【清明节假期有没有空?我女朋友要来这边,我们一起聚一聚。】 去年年中,应芍玩当下流行的一个手机游戏,在网上认识了现在的女友,从游戏cp处成了网恋情侣。 处了几个月以后,网恋奔现,应芍一到节假日就往宁市跑。 靳开羽刚好也在,应芍看她一个人在那边太孤单,有活动经常喊上她,一来二去也和她女朋友熟悉了起来。 后来她那位女友偶尔组团剧本杀和唱k,也都会带她一起,靳开羽在宁市工作不算繁重,闲暇之余都会欣然赴约。 这次也是,明明两个人一起待着很好,靳开羽搞不明白,怎么非得加上她一个大号灯泡。 【你们两个人待着就好,喊我干嘛?】 应芍:【我下半年可能就要去宁市了,你以后也不会常去吧?那不是见一次少一次吗?】 靳开羽寻思了一下,也是:【好吧。】 【那就说好了,不能放我俩鸽子。】 靳开羽无奈;【你放心。】 她刚回完应芍,某个人的消息也来了:【清明节可以分几天给我?】 靳开羽手一顿,想起自己刚分出去的一天,还有一天要留到靳开颜回家,她又该谴责自己了,但还是诚实回答:【一天。】 果然,对面又反复出现正在输入然后消失,最后是一句语音, 靳开羽不小心点到,开了扬声器,没注意调音量,她微微带着抱怨的声音就这样在公园里响起:“靳开羽,作为你的追求者没有优待吗?” 在音乐声下不算突出,但靳开颜还是把注意力从广场舞中抽过来。 太好笑了,渠秋霜这种人说这样的话,她挑了挑眉:“还在玩什么情趣?” 靳开羽瞪了靳开颜一眼,而后转身:【没有,而且我最近几天都会很忙,没有空去研究所。】 【那晚上等你下班一起散步?】 靳开羽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不好,我会很晚,你要早点休息,不能熬夜的】 但是,今天渠秋霜真的很粘人,她唇角又弯了弯,安抚:【提前答应别人了。下周的时间都是你的,好不好?】 【清明的哪一天留给我?】 【周六。】 * 晚上苏盈星临时又约她出门,靳开羽没空,渠秋霜就应了,下班之后直接赶了过去。 等服务员上菜的过程,苏盈星说:“宁簌要清明节放假才有空,你具体哪天可以?我好看看我们到时候具体去干什么。” 渠秋霜没直接应:“我问问靳开羽。” 苏盈星一惊:“她回来了?” 渠秋霜嗯了一声,而后打开手机发了信息。 苏盈星又问:“怎么回事儿?” 渠秋霜边发消息边简要解释了一下。 看到靳开羽的回复,她又蹙了眉,在苏盈星惊奇的目光中发了那条语音。 来来回回几分钟,看她和靳开羽又有重归于好的苗头,苏盈星心情也好了,笑盈盈问她:“好了没有?到底哪天有空?” 渠秋霜看清回复,唇畔含笑,熄了屏:“除了周六都行。” 苏盈星感慨:“在外面满世界找了那么久,没想到还是在这里偶尔遇到,缘分这个事真的说不清。” 渠秋霜听到这句,却没搭腔,只安静举筷夹了颗虾球。 苏盈星看到她表情,一愣。 她以前从没问过渠秋霜进展,是因为她下意识认为,世界之大,这种漫无边际的寻找完全是大海捞针,还不如在靳开颜身边安插奸细来得快。 不进行干扰劝阻,也不过是她觉得渠秋霜有个寄托也不错。 于人而言,希望最重要,只要觉得前面有路可走,那当下再辛苦也不觉得累。 现在倏然想起那天她问渠秋霜下次什么时候,渠秋霜说没有下次。 她终于意识到:“你这两年里,是不是在别的地方见过小靳?” 渠秋霜一怔,但现在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坦然点头。 靳开羽可能以为研究所的露台上是她们时隔那么久第一次见面。 那是靳开羽第一次见她,却不是她第一次见靳开羽。 第48章 时隔这么久, 渠秋霜这些心情从来没有和其他人说过,以后也不好和靳开羽讲。 因为这些片段同当事人说或许有一种矫饰或者博取同情怜惜的意味,她并不想要靳开羽的同情, 虽然曾经是很好的工具。 确实有很难过委屈的瞬间, 但都已经成了往事。 靳开羽还有心软, 还愿意回头再看, 就已经很好。 现在苏盈星问起, 她也勉强当个出口, 多说了几句。 决定换工作,起初是因为每天从教学楼下去,路过那个停车位, 都会想起和靳开羽的最后一面。 靳开羽当时的心碎,漠然,明明尖锐却又仿佛带着血的词句, 都像一把将人缓慢凌迟的刀。 她后来日夜反复回想, 如果当初有说清楚, 或者反应能够更快一点, 没有让她就那样走掉, 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但时间无法倒流,并且就算过了这么久,她依旧无法解释初衷, 因为她初心就是不端。 那一年里,跑了好些个城市, 说是旅游, 其实根本不能以放松的心态来享受。 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去到人潮涌动的景点,总是, 会不自觉追逐每一个相似的影子,试图看清每一个可能是她的人的脸。 但一年下来,足迹遍布大江南北,一无所获。 当然,正常人都知道这样的行为也只能是一种心理安慰,她对此并不失落,很安心地接受。 去年深秋,计划去北方的一个偏远小城,那边刚好有一个四年举办一次的展览。 结果当地突发暴雪预警,飞机迫降在宁市,等待天气转好的时间太漫长,加之确实很累,那个行程也不是非去不可。 渠秋霜等了不过半小时,就决定取消原先的安排,直接在宁市消磨两天时光。 她也不是喜欢纠结的性格,在休息室确定好大致的行程后,就直接订了酒店。 也就是在那家酒店门口,她又见到了靳开羽,她坐在出租车后座,直到靳开羽离开,才从车上下来。 苏盈星听她讲到这里就停下了,问:“那你当时怎么没有直接找她?” 当时? 她当时坐在车后座,随意一瞥,熟悉的及肩光亮的头发,笔直修长的背影,实在太相似,但又不敢确定,怕又是一场空欢喜,让司机停下来,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她转身。 她转身瞬间,看清脸,心里喜悦盈满。 可随即,视线往下,落到她手上,她的喜悦倏地冻结。 因为靳开羽手里竟然捧了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花,花束张扬热烈。 她瞬间眼泪模糊视线,不敢想象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却又实在好奇。 靳开羽在那里站了十分钟,她就在车后座静静看了十分钟,直到酒店大堂走出来一个年轻女孩,靳开羽将手中的玫瑰花递给她,那个女孩含笑接过,两人并肩行走,一起上了一辆车。 这一年多以来,多地奔波从不觉得辛苦,但那一刻,她真的感受到一种从没有过的疲惫。 原来只有她一个人留在原地,靳开羽那里已然翻了新的一页。 后面的两天,又有两次偶然的碰面,渠秋霜做了修饰,只远观,安慰自己,这样的结果也是好的。 一段感情如果失败,总有一个人要伤心,她情愿靳开羽能够恢复得快一点。 从宁市回来以后,她成宿成宿地失眠,每周定时去和心理医生见面。 但这些都没有必要再和苏盈星说,事情已然过去了,不需要再讲出来令人担心忧虑。 渠秋霜安静片刻,轻声道:“她既然不打算回来,就是并不想见我,我看看她就够了。” 苏盈星了然,怪不得之后的行程都变成了去宁市,但听她声音轻得仿佛一阵烟,直觉事实并非如此,见她不想提,也不再多问:“现在还能在一起就够了。” 渠秋霜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 之后的几天,靳开羽没再去研究所,但每天早上都能收到她让人送来的花。 渠秋霜也没有提前通知她,靳开羽第一天接到外送的电话的时候,正在和于笙还有另一个助理交代工作,她停下来,听外送叙述清楚事实,只好说:“那麻烦你等等。” 挂断电话,她就对上两道八卦的目光。 于笙见她想一带而过,也不瞒着她,给她看了眼八卦群里铺天盖地的消息:“大家都知道了。” 靳开羽粗略瞧了眼,对渠秋霜的行为进行批评:“动静很大。” 话虽这么说,她唇角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于笙翻了个白眼,你那位姐又不在,装给谁看啊? 当然,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老板明显口嫌体正直,说了就该不高兴了。 她立即很有眼色:“我去帮你拿上来?” 靳开羽正在给渠秋霜发信息:【怎么给我送花啦?】 跟了两个哆啦A梦表情包。 刚点完发送,听到于笙的问题,连忙摇头拒绝:“不用,我自己去。” 于笙瞬间懂了,这是不想假手于人,被一束玫瑰花就哄成翘嘴的人,有什么可说的。 靳开羽说完就抬步往楼下走,电梯下行,对面的消息回过来:【追人要有追人的样子】 【明天用我给你的那个瓶子装。】 明天还有?擦得可以当镜子用的钢铁壁面映出靳开羽扩大的笑脸,她随即又反应过来,皱了皱眉:【不行,摔了怎么办?】 【做好了就是用的,这一个摔掉了,以后再给你重新烧。】 靳开羽不赞同,那怎么能一样呢?那个可是,她自己说的,她们一起做的。 但心里第一次抱怨起来,为什么这一周这么多事情啊? 电梯到达一楼,送花的人还在大堂等着,手里捧着一大束粉白的玫瑰,很招人注意,路过的靳氏员工纷纷驻足移目,见到靳开羽行走的方向,更惊讶了。 靳开羽却没管那么多,径直走过去,喜笑颜开地签收了,还顺手扫码给了一个大额的打赏。 她一路顶着八卦的目光回到办公室,将这束花拆开,修剪好,插到本来就有的花瓶里,给她拍照:【这样也很好看】 渠秋霜:【想快进到周六。】 靳开羽弯了弯唇,其实想说,周五晚上也可以,本周五放假,她可以和应芍聚会结束以后再去找她。 思考了一会儿,她还是将这句话咽了下去,晚上见面,很不好,说好的需要时间,但是如果渠秋霜不拒绝,她肯定不能守住底线的。 想到这里,她喝了一口水。 第二天,靳开羽还是没有用那个瓶子装花,只是为了表示诚意,让助理又去买了好几个不同款的花瓶。 这一周剩下的工作日,她感觉自己也在网恋,就是渠秋霜这个追求者很不自觉,既不打视频,也不通电话,太可恶。 靳开羽几番想要自己动手,又止住,现在是她追求自己,她甚至都怀疑是故意用计,那天明明那么粘人,怎么这几天又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这样的怀疑在视线转到她送来的花上就消失了,算了,理解一下,胆子小的人是这样,如果每天都能很大胆就好了。 周五,假期第一天,中午碰面,吃了一顿饭,下午玩了剧本杀,临到晚上,又一起去吃了烤肉,而后约好一起去打夜场的羽毛球。 今年春天很暖和,四月初也有二十度,晚间的羽毛球场灯光明亮,人流攒动,鞭声此起彼伏。 靳开羽很久以前专门练习过一阵子,技术还算可以,一打二也能勉强支撑。 打了大概半小时,应芍的女朋友率先缴械,应芍也选择摆烂,于是直接中场休息。 靳开羽把球拍放在脚边,见这对情侣一副筋疲力竭的模样,顺手把没打开的矿泉水瓶都给拧开了。 应芍接过,看着她,挤眉弄眼:“你回海市以后,有没有遇到你那个室友?” 靳开羽放下矿泉水瓶,几天没见,真的很想她,于是弯了弯唇:“我们现在是同事诶。” 应芍谈恋爱以后性格开朗特别多,对此啧啧称奇:“这也叫有缘分。” 说到这个,靳开羽四处瞧了瞧,不管有没有缘分,现在就很想见到她。 应芍的女朋友年纪比之她们要小三岁,性格也开朗,走过来,拿过她脚边的球拍,问:“你在看什么?” 靳开羽顺手把另一瓶水递给她,抿唇,正想说话,忽然耳畔又有熟悉的声音传来,她仔细分辨了一番,这是覃薇。 她循声看过去,覃薇也正好望过来。 随后,她就看到覃薇扬唇大笑,举起手机,对准她们拍了一张照。 靳开羽:…… 覃薇拍完,还朝她大幅度挥手。 靳开羽头有些疼,一时奇怪,覃薇是怎么在研究所当上组长的。 她拿过一旁的手机,打开群聊,果然,自己刚才已经被拍了几张照片,这张和覃薇对视的瞬间也同步出现在了工作群里。 然后,她又看到覃薇一边看着她,一边按语音条:“我跟你们说,我在这边打球,刚好碰到靳总了,你们说巧不巧?” 靳开羽仰头,无语看天。但想起渠秋霜或许也会注意到这条消息,赶紧点开看了眼她拍的视频,第一次庆幸自己之前是真的有练过,击球的动作还算好看。 她放下心。 另一边,靳开羽所关注的击球姿势算不算漂亮这一点,并没有如意料之中得到关注。 刚才,她们三人一起去看望完渠清河,刚从疗养院出来。 疗养院附近维修,信号不太好。 靳开羽那个单人的视频加载了几分钟,仍旧加载不出来,渠秋霜将这条划过,翻转屏幕往下,可下一刻,她指尖一凝,注意力全部被靳开羽扭瓶盖递水的对象吸引。 宁簌见她面色不佳,问:“怎么了?” 渠秋霜摆了摆首,示意自己没事,等胸口痛意平复:“我突然有事,先走了。 第49章 渠秋霜开车赶到场馆门口, 进了场馆室内,才惊觉自己行为荒唐,她过来的意义是什么? 是质问靳开羽为什么只给她分了一天, 却另花一天时间招待远道而来的前女友? 她有什么立场呢?又有什么资格呢? 她静立在入口, 扫向室内, 一眼就看到靳开羽。 靳开羽刚完成了一次十分漂亮的抽球, 她本来就长了一张十分招人侧目的脸, 加之身材高挑, 腿长手长,动作颇具美感,此刻对面喊了一声好球, 围观的年轻男女立即投去视线。 坐在场地边缘的女孩脸上也满满的胶原蛋白,明眸善睐,青春动人。 而自己手背输液的针孔甚至还没有消, 毕竟不是同龄人, 她收回视线, 转了身。 …… 靳开羽自从刚才看到群里的消息, 一颗心就不在原地, 时不时看向入口处。 上周相亲那次她就找过来了,今天说不定也会来找她。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 她就眼尖抓住了她影子。 她扬唇笑着,向对面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刚偏头, 结果发现她转了向? 靳开羽唇角笑意一凝, 连忙将球拍扔给应芍,小步跑过去, 隔了三四米喊她:“怎么来了不和我说话就走?” 渠秋霜没料到被她注意到,脚步一顿,背对着她:“看你在忙,这种活动我也参与不了,妨碍你。” 靳开羽上前,犹豫了片刻,拉住她的手:“你来了我就不打了嘛。” 指尖触感略润,似是被汗打湿,渠秋霜心下一酸:“你不陪你的朋友吗?” 靳开羽顿了顿,刚才和应芍她们说起她,待会儿见面万一应芍问七问八让她不自在怎么办。 渠秋霜见她不说话,将手从她指尖抽出,继续往外。 她走得飞快,几乎可以称作落荒而逃。 靳开羽一怔,随即掠过她轻轻颤动的肩膀,连忙追了上去,这次没有牵手,直接揽过她,翻转她的肩。 但见她一双眼仍是清凌凌的,像一汪深潭,只是此刻静谧不再,泪珠似泉水一般从深潭里涌出,沾湿睫羽,打湿脸颊。 靳开羽惊讶又无措,放轻了声音:“怎么啦?怎么突然就哭了。” 她眼里是浓切的关怀和心疼,渠秋霜对上她的眼眸,眼泪一下子淌得更凶。 门口人来人往,靳开羽不好再问,指尖擦过她脸颊,环住她往外。 一直走到场馆侧门的路灯下,她才停下来,再次细致地擦过渠秋霜的脸:“发生什么事了?” 渠秋霜也没想到听她说一句话,心里的委屈就漫成了河,鼻酸眼角酸楚不受控,连带话里都带了酸意:“你去陪你的前女友好了,管我做什么?” 靳开羽怀疑自己没听清,指尖停在她颊侧:“啊?什么?” “你的前女友。” 靳开羽一懵:“谁是我的前女友?” 渠秋霜别过脸:“坐在左边那位穿粉红色运动衣的女孩。” 见她还不承认,渠秋霜平静地补充:“去年秋天,你在宁市的w酒店门口,捧着一束玫瑰花,等她,然后你把花递给她,你们一起走了。我看见了。” 靳开羽仔细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她说的场景。 但她注意力完全在另一件事上,惊讶至极:“你去年去过宁市?” 渠秋霜嗯了一声。 记忆细节,丝缕串成线,靳开羽想起那些合身的衣服,瓷瓶,以及她偶然见过的场景,哪里不明白前因后果。 什么听方局说的,明明自己看到的,怪不得还要反复确认她回不回去。 她此刻很平静,但她如果真的误会了,这一句嗯里有多少辛酸?不知道她见到那样的场景是不是和今天一样。 靳开羽低下头,看向她仍旧沾着泪珠的长睫:“你是去宁市找我的吗?” 渠秋霜继续侧着脸,没有说话。 她心脏软成一块绵,掰正她的脸,唇贴上去,一下一下舔过她唇角,一直到她呼吸乱了,才解释:“她不是我的前女友。” “是应芍的女朋友,她们是异地恋情侣。那天她让我帮她订花,因为应芍当天到宁市,那是她要送给应芍的,才不是我给她的呢。” 说完这一段,靳开羽又忆及,从前她也吃过应芍的飞醋,但两次表现完全不同。 靳开羽见她还沉默,又蹭了蹭她雪白的颊侧:“宁愿你凶一点,怎么问都不问就这么伤心难过?我们上周还吻过,我怎么会再和别人有纠缠?我就这样让你不放心吗?” 渠秋霜这才想起,靳开羽的那位朋友也坐在旁边,没想到自己闹两次这种乌龙在一对情侣身上,但这是对靳开羽不放心吗?不是。由爱故生怖。 “我怎么问?万一人家真的是你前女友,我又是什么人,我怎么好去自取其辱。” 上周搅黄她的相亲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区别对待不过是因为觉得相亲对象没有威胁,而真正害怕的事情竟然问都不敢问。 胆小鬼。 靳开羽叹了口气,认真道:“你在我这里永远有理直气壮质问我的权力。” 她眼神真挚,语气郑重,渠秋霜这次不仅鼻尖微红,颊侧也染起红晕:“好了,你回去继续招待你的朋友吧,我先走了。” 靳开羽瞧了眼,感觉她神情似曾相识,微顿,试探道:“真的吗?不用我陪你吗?” 渠秋霜语速快了:“我不用你,你去陪她们。” 靳开羽低低笑了一下,这次明白了,她这个表情就和受尽了委屈的小朋友一样。 明明可能很想要亲吻,拥抱,要人好好哄,但又比小朋友更别扭,说不出口,只能自己生气。 “不管她们了,我们回家。” 渠秋霜眼睫微颤:“谁和你是我们?你不是还要考虑吗?” 靳开羽唇角弯了弯,笑意扩大:“那我现在问一句,渠秋霜女士,请问你愿意和我进行以结婚为目的的交往吗?” 她低下头,没有应答。 又害羞了,她自己主动的她就很无所谓,一旦主动权不在她手上,她就容易害羞。 靳开羽放开她,侧身两步,朝她伸出手。 渠秋霜垂下眼,静默了片刻,才把手轻轻地搭上去。 靳开羽倒是很想就这样一走了之,衣服是可以不用换,但刚才出来得急,手机和包都在里面,车钥匙也在里面。 走到门口,刚好碰到要离开的覃薇,一见她俩,覃薇愣在原地,看了看渠秋霜,又看了看靳开羽,再看向她们牵着的手,瞪大眼睛:“你们?” 靳开羽现在心情好,也不怪她今天乱拍照:“我和渠老师在谈恋爱。” 覃薇不理解:“不是,你们才认识几个星期啊?” 渠秋霜静了静,正准备解释。 靳开羽抢先截住她:“我对渠老师一见钟情。” 覃薇陡然回过神:“周一上午你们讨论问题的时候,就在那里眉来眼去了吧?” 靳开羽坦然:“是啊,怎么了?不可以吗?” 渠秋霜扶了扶额,没再任由她和覃薇斗嘴:“我们以前就认识。” 覃薇懂了,怪不得那天在露台上氛围别扭奇怪呢,现在就说得通了,原来是老情人见面。 她沉吟片刻,又笑了笑,搓手:“靳总,周一请大家吃个饭?你看你们重归于好也有我的功劳。” 靳开羽:…… 有什么功劳啊?仔细一想,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算了,靳开羽不想计较:“行。” 进了场馆,应芍也惊讶了,刚才还说是同事,现在才过了一会儿,怎么就□□了呢? 但这是靳开羽,也没有什么好吃惊的。 渠秋霜想起之前的误会,很难得地生出了些许不自在。 靳开羽瞧她脸色,对她的心理活动顿时心领神会,低声说:“她们不知道。” 渠秋霜横她一眼。 靳开羽眨了眨眼,随即朝应芍告辞:“我们先走了,你们慢慢玩。” 回程路上,路过24小时药店,靳开羽停下车,解安全带。 渠秋霜一看就知道她要做什么,她静了静:“就这么着急吗?” 第50章 靳开羽瞥过她不自然的表情, 唇角又翘起,一本正经道:“我用嘴也可以,但是不能特别久, 可能你会不太舒服。” 渠秋霜:…… 她这次是真的静了很久, 终于把曾经的疑问问出口:“你是口欲期没被满足吗?” “没有啊, 我们家的阿姨都很专业的。只是……”靳开羽眨了眨眼, 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含住的时候, 感觉和你更亲近诶。” 完全不害臊。渠秋霜脸上温度又升了, 开了窗,移过头,避开她视线。 靳开羽弯身下车, 但没有立即去药店,反倒绕了一大圈,偷偷从车后转到副驾驶那边的窗, 突然出现。 她以为自己动作很隐蔽, 但后视镜什么看不到? 渠秋霜无奈:“干嘛?不是要去买东西吗?” 靳开羽凝过她唇角, 探手, 把车窗彻底降下来, 头凑近:“想接吻。” 渠秋霜扶额:“刚才不是在外面亲过了吗?” “刚才你都没有回应我,都是我自己来的。而且就只是舔了下唇,根本不够。” 说着, 靳开羽不给她任何推辞的机会,直接按住她后颈, 推过来, 自己压下腰。 含住她唇瓣, 抵过舌尖。 可能因为刚做完运动的缘故,身上还残存着那种攻击性。 渠秋霜的头被迫后仰, 方便她更深吻,唇无法合上,无法并拢。 靳开羽确实没说错,她不止是觉得有距离,她每次接吻都是这个样子,像是想要把人拆吃入腹。 她的爱意和在意除了她脸上的笑,攥紧的手,其实在每一次亲吻中更能被感受到。 包裹在这样的气息里,渠秋霜的精神松懈更快,身体几乎在往下沉,快要窒息了才唔了一声。 靳开羽也知道她就这样了,将她的唇舌放开,批评:“肺活量很差,也不会换气,要多练习。” 渠秋霜没跟她争辩,就她这样的亲法,不是肺活量的问题。 她缓了半晌,颊边红意仍散不下来:“这是在外面。” “你在车里,哪里是外面?”周围没有行人,靳开羽刚才就看过,没有说上次在停车场才是外面,这个人就这么双标的。 她脸上一副餍足的表情,整个人舒展开,像一头矫健的豹子,因为方才的动作,身上的短款运动衣也拉起来,露出一截白皙劲瘦的腰线。 那一抹白晃眼极了,渠秋霜指尖微动,又怔了一会儿,催促:“要买东西就快去。” 靳开羽弯了弯唇,转身去了。 * 回到最开始两个人一起同居的地方,进了屋,靳开羽陡然升起满满的幸福感,除了那天吃早餐,再回到这里,她们已经是在一起的情侣关系啦。 渠秋霜瞥过她唇角笑容,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这样的雀跃也确实会传染,推过她肩:“先洗澡好不好,身上还有汗。再待一会儿要臭掉了。” 靳开羽其实有点洁癖,刚才一路太高兴才不在乎。 她都提起了,靳开羽连忙低头,退开几步,慌张地抓住自己的上衣深闻了半天,脸上满是懊恼:“真的很臭吗?” 但鼻尖除了因为体温升高扩散更距离的香水味外,什么都没有。 渠秋霜:“嗯,很重的味道。” 靳开羽再次认真地闻了闻,直到看清她唇角的弧度,才发现,这个人又在捉弄她。 她伸手将她带到怀里,整张脸埋在她颈侧,鼻尖,唇角都用力地蹭过:“好了,现在你也臭掉了。” 细细密密的痒意传来,神经末梢感知灵敏的位置被鼻尖和吐息擦过,渠秋霜呼吸又乱了,忍住不把她的头抱紧,摸摸她下颌:“不要闹了,赶紧去洗澡。” 靳开羽眼睛一亮:“我们可以一起吗?浴缸很大。” 渠秋霜静了静,方才接吻,身体的反应还在,实在不好意思现在就让她看见,摇头:“分开洗。” 靳开羽瞥一眼她轻颤的双睫,眼神乱飞,哦了一声,也不见沮丧:“那好吧。” 渠秋霜慢慢推开她:“不要磨蹭了,我去帮你拿衣服。” 靳开羽眼睛弯出月牙:“好的。我去放水。” 渠秋霜去衣帽间找了两件同色的睡袍和同款的内衣,递了一份给她。 靳开羽接过,抖开自己的衣服看了看,再从她手里翻过她的,唇角又弯了,这也是情侣装,准备这么多也从来都不说的。 她这样很不好,做了什么就得表达出来,万一自己太笨了发现不了怎么办呢? 渠秋霜看她今天又恢复了曾经的模样,心里也短暂生出一种岁月静好,但仍旧无奈:“还傻笑什么?快去。” 靳开羽点头,往旁边的浴室走。 她看着靳开羽的背影,唇角也挽起,回身,走进自己那件浴室。 浴室里,香薰蜡烛点好了,和今天靳开羽身上的香水味道同款的气味,浴缸里的水也放满,一切都令人感到舒缓,今天奔波一天的疲惫和满足在此刻都化成了安然。 衣物一件件缓慢落地,水雾笼罩间,丰盈有致的曲线展露,满室安然静谧添上活色生香的一笔。 很快到了最后一件,珍珠色的片状衣物顺着白皙的腿滑下来,她拾起,放到脏衣篮里,不再看上面那一大片极深的湿痕,抬腿进了浴缸。 滑腻仍旧,药店外,那一截白腻的马甲线又回闪。 渠秋霜轻轻吐了口气。 …… 另一侧。 靳开羽这边的浴室没有放水也没有点香薰,她开了淋浴,三下五除二把身上的运动衣脱了,仓促打了沐浴露,冲净身上的汗水。 感受到肌肤变得清爽以后,她就迅速关掉,套上衣服,从洗手间出来。 刚才渠秋霜虽然拒绝了,但她知道,现在她很容易害羞,没关系,她不必介怀她的推拒,略微等等就好了。 因为赤着脚,地毯将所有的声音都淹没。 靳开羽扭开房间门,幽手幽脚踱到里面的门口,由于房门关了,所以另一个门仅是虚掩。 她静悄悄地推开一条门缝,迎面而来的暖昧香气,浴缸的水声略急,像是被极高的频率划着。 靳开羽唇角扬起,什么啊,泡澡还玩水。 她轻轻推开门,水雾弥散,她眯了眯眼,下一秒,看清水声来源,却突然愣住。 渠秋霜双颊潮红,双眸紧闭,唇瓣因为用力咬紧充血而愈加丰润,而她的两只手…… 美景当前,靳开羽短暂屏息,随即唇角笑容消失。 拒绝自己说一起的邀请,结果她在干什么? 她放轻了步子,无声无息地靠近她,见她还闭着眼,一无所觉,恼怒起来,这么专注?完全听不到一点声音。 眼看着她指尖即将往里探,靳开羽当即抓住她的手,怒声道:“我不好用吗?你要自己来?” 渠秋霜眼睫轻颤,睁开眼,脸更热了几分,这样的情况下竟然不知道先遮哪里。 她这两年自我纾解的次数屈指可数,上次和靳开羽说指套都用掉了也是逗她,今天因为和她亲吻生出了反应,难得洗澡顺势动一次手,结果被她抓住? 但正处在不上不下的边缘,痒意和空虚将人悬在半空,她眼睛更为湿润,对上靳开羽充满怒气的眸子,心念一动,轻声哀求:“小羽,要。” 声音软而微哑,尾音像带着细细的钩子。红润的唇,毫无遮掩的圆弧,一副等人垂怜的模样。 靳开羽喉咙滚了滚,说不心动是假的,但仍旧绷着脸,哼了一声:“不行,你刚才不说,藏着掖着,现在晚了。” 为了防止她继续,靳开羽抽出浴袍系带的那根绳子,也踩进浴缸里,抓住她的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和另一只手绑在一起,系了一个结。 “你的手犯了错,今天不许再动了。” 手腕被缎带绑住,渠秋霜挣了一下,才发现挣不开,而面前,靳开羽紧实白皙的马甲线就在眼前,她声音更软了几分:“摸摸你也不可以了吗?” 靳开羽第一次从她眼里直白地看到对自己的渴望,但今天实在太过分了,她意志坚定道:“不可以。” 靳开羽和她窝到一起,水流埋过肌肤,贴住她背脊,啄吻过,确认了事实:“这么久过去了,连沐浴露都没有抹,是不是一直都在自己胡闹?” “什么叫胡闹?” 这样的啄吻根本无济于事,渠秋霜更难受了,歪头,去寻她的唇,却被她偏头躲过。 “想亲?” 渠秋霜眼角更红,几乎要哭出来:“嗯,求你了,亲亲我好不好?” 靳开羽见她服软,心情好了起来,但并没有就此如她的意:“不行。” 她挤好沐浴露,均匀地打着泡沫:“刚才还在说不要耽误时间,现在只好我帮你。” 泡沫随着她的动作变多,她的动作也很轻柔,完全没有任何杂念,渠秋霜眼眸里水雾更深。 她下意识往靳开羽手上蹭泡沫,靳开羽轻哼一声,移开:“不行。” 渠秋霜情知今天这人是下定决心要难为她了。她咬了咬下唇,转过身,坐到了靳开羽的大腿上。 就这样一个接触,靳开羽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又犯规。” 渠秋霜轻轻舒了口气,声音也稍平稳了:“我本来不想让你看到,但你自己进来了,现在也没有办法了。” 说着,她唇瓣微微张着,很细的喘息声从她唇缝中逸出,舌尖若隐若现。 这样沉浸在情欲里,主动索求的坦然姿态,靳开羽以前也没有见到过。 靳开羽一时愣住,又见她看向自己,倾身,趁着她呆愣之际,问她。 “不亲我可以,能不能亲亲它?” 50-54 第51章 她瞬间眼睛直了, 但没有顺着她的意,又很生气:“泡沫都没有冲干净,急成这样?以前我来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么着急?” 渠秋霜眼眶泛红, 泫然欲泣。 又是可怜兮兮的模样, 靳开羽压了怒气, 抱起她, 去了淋浴那边。 现在离得近了, 渠秋霜顺着贴了贴她唇角:“小羽……” 靳开羽仍旧合着唇, 看她胡乱地舔着,不为所动。 等了好一会儿,见她颓然放下, 懊恼得不行,才弯起唇角,抄起浴巾, 擦干身上的水。 地点也从浴室换到了床上。 靳开羽恢复了之前的姿势, 和她面对面, 手扶住她, 手指深深地陷进皮肤:“不是要我亲亲吗?” 掌心温热, 像是要把人烫伤,渠秋霜在这样的力道下,几乎不能直起身, 她眼睫抖了抖,嗓音也因为她的动作发颤:“小羽, 手松开一点点。” 靳开羽一看, 她手下的肌肤竟然已经红了, 她稍微放松。 刚才那根缎带被解开,渠秋霜被绑住的手获得了自由, 一只手攀上她的肩膀,托着。 靳开羽这次应了她的要求,从善如流。 但过了一会儿,看她咬着唇,牙齿落到唇瓣上几乎发白,却还不肯漏出一点声息。 她皱了皱眉,开口:“开心就叫出来,不要忍着。” 但渠秋霜这次没有听,仍旧只是轻声喘着气,这种时刻似乎不单是欲念的被满足,更有一种安全感。 下午靳开羽的交流说如何感觉两人更接近,很显然,她说得很对。 此前她不理解,但现在在这样的包裹下,确实,令人安心,仿佛回到了羊水里的那种安心。 靳开羽看向她迷离的眼,忽然想起,她以前也是如此,最喜欢的时刻,声音也极轻,如果不是缺乏空气,估计看不出一点痕迹端倪。 这么能忍?靳开羽哼了一声,用了力。 却见她仍旧安静,只是喉间的喘息从仲春的风变成了初春的风,柔而缓转成疾而烈,但依旧无声。 她的眉深深蹙起,但身体绷紧成弓,骤然僵硬。 靳开羽一愣,放开她,手往下,掌心又是一片亮。 渠秋霜眼角沁泪,虽然以前经历过,现在面对她惊异的神情,却又多了些羞意。 她嗯了一声,低头,对上靳开羽黑亮的双眸,轻声道:“要吻。” 声音轻软,像撒娇,怎么突然这么娇气啊? 靳开羽看向她微红的鼻尖,心又软成一片,她的表现很好,很诚实的肯定。 但靳开羽还是拧着眉,非要她说出口:“和我更开心还是自己更开心?” 渠秋霜低头,吐息接近,情知不说的话,她今晚一整晚都不会让自己好的,憋出气音:“最喜欢和小羽。” 依旧是同样的娇声,太犯规了。靳开羽心都要跳起来,面上仍装作勉强满意,没急着亲:“伸出来。” 她语气很强势,不容置疑,渠秋霜刚缓和好的呼吸又乱了,依言给她送上舌尖。 靳开羽勾住,缠了一会儿,怕她喘不上气,控制着力气,只细细滑着,密密的温情的吻。 眼见她呼吸更急促,靳开羽放开,鼻尖抵着她,问:“接下来,还想要什么?” 渠秋霜点了点她的唇,又摸了摸她的手,咬了咬唇:“都要。” 靳开羽又是一愣,随即扬唇:“下次也要这样嘛,要就直说,不许再自己动手!” 说着迅速俯身,放倒她。转换阵地,看了一眼。 但确实不太能看得下去。 靳开羽瞬间呼吸不畅:“我帮你清理干净。” 渠秋霜自然知道自己的反应,在她靠近的时候,侧过脸,贴上枕头,没有同靳开羽对视。但对她的说法也没有表示赞同。 好一会儿,靳开羽仰面,舌尖卷过自己唇角,对上渠秋霜迷离的眼,接了个吻,眼眸弯起:“好甜。” 渠秋霜脸更红了。 随之而来的是不满足,她失力的腿艰难贴上靳开羽的手臂,又是熨帖的触感,她轻轻摩挲过,声音轻得仿佛一阵烟:“小羽?” 靳开羽皱了皱鼻:“我还没有够呢。” 但她低头,她的唇,正微微张合着,像是邀请。 她的表情可爱,这也真可爱啊。 算了,靳开羽再不犹豫,低头吻了吻,对邀请表示回应。 侧身。撕开塑料包装。 虽然知道不必再多动作,但怕还是会引起不适,靳开羽还是稍微多了一些工序,才缓慢推进自己的行为。 渠秋霜脸上瞬间浮现极乐到痛苦的神色,她的肌肤变得通红,温度上升,但软绵绵的,喉间也是今天第一次发出真正的声音。 靳开羽另一只手摸过她的肌肤,突然明白,真正的温香软玉到底为何,原来情动到极致是这样。 她上次也没有见过她这个表情,几乎想要立刻抱住她亲吻,可马上想起她刚才的行为,又不太高兴,只能用力表达自己的不满。 等她感受到,并且诚实地做出对应后,靳开羽停下,抬眸问她: “这两年自己做这种事的时候有没有想着我?” 余韵平息了很久,渠秋霜睁开眼,秋波漾起,她深深凝过靳开羽抿起的唇角,几近叹息:“除了做这种事,做其他的每件事也都在想你,每一秒,脑海里都是你的影子。” 靳开羽几乎马上就要弯起唇角,但迅速平下来,强调:“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碰自己,你是我的,明不明白?” 虽然已经近乎脱力,渠秋霜仍牵出一抹温柔的笑,柔声道:“好,下次再也不犯了。” 靳开羽这次是真的满意了,同她商量:“我们再来一次。” 渠秋霜其实已经好了,可是看到她这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只能由着她。 一直到了接近后半夜,不知换了多少个,渠秋霜身体里的水分差点被榨干,她终于无力地按住靳开羽的手,声音哑到像磨砂的质感:“我们可以停一停了吗?我不想醒来又是一天一夜以后。” 靳开羽艰难地克制了一番,收了手:“好吧,这都怪你,谁让你做的时候总露出那个表情,只要看到,我就忍不住。” 渠秋霜无奈地按了按眉心:“嗯,都怪我。” 靳开羽又帮她洗了一遍,换好所有的床上用品。 其实地上也有,可是已经太晚了,管不了那么多。 而且,她看向在一旁披着浴巾,眼底依旧雾蒙蒙的渠秋霜。 她颊侧还是红的,唇瓣也比往常更红,她的眼神柔软,声音更软:“还有多久?要抱。” 靳开羽轻轻叹气,拿她好没办法,放下继续整理床边的垃圾的打算,把渠秋霜拢进怀里,和她一起躺下,又细细亲了一会儿。 “后天和我去接靳开颜出院好不好?” 渠秋霜往她颈侧缩了缩,贴近,耳边可以听到她的心跳,即便和靳开颜唯一一次的见面并不愉快,她也没有任何犹豫:“好,都听你的。” 靳开羽想起上次,手摸上她的腰,有些惊讶:“这次怎么体力好这么多?” 渠秋霜横她一眼,一时无言,半晌,才幽幽道:“你以前有停过吗?” 这次多了很多中场休息的时间,没有完全不断,偶尔还会征询意见。 靳开羽摸了摸鼻子,以前好像是没有,但她理直气壮:“我一停下让你说话,你就不会继续了。” 渠秋霜静了静,低声道:“对不起。” 靳开羽又想吻她了,如果能够一直粘着就好了,怎么就总觉得不够呢? “不许说对不起,也不许内疚。非要说,就说,我爱你。也是三个字的。” 渠秋霜一怔,鼻腔酸软,但从来内敛的人,表达起来,好像是有点困难。 不走心不重视的喜欢可以随便出口,真正珍重的话,反而倾吐不出。 她只好凑上去,在靳开羽唇角印下一个吻。 轻浅的气息拂过,像羽毛,酥酥麻麻,心也在这一吻中化成水。靳开羽摸了摸唇角,咧开:“这样也可以。” 从前情愿做笨蛋贪恋温柔,最初,对婚姻生活的美好向往就是对上和这相似的一双眼。 但从没想过,会是她。 现在,这样的温柔真的属于她了。 靳开羽低头看着她,指尖描过她的脸。 脸上微痒,渠秋霜移过,躲开:“怎么啦?” 靳开羽将她抱得更紧,发出喟叹:“我好幸福啊。” 渠秋霜又一怔,半晌,她低低道:“我也是。” 其实还有好多事想问,但此刻,再多事都比不上和她一起安然入眠,靳开羽弯起唇角:“我们睡觉吧。” “嗯。” 春夜温柔,良夜将尽,而有情人的幸福,在这个良夜,才刚刚开始。 第52章 第二天靳开羽醒的时候, 一睁眼,就对上了她静谧的睡颜。 她迅速起了床,没有再和以前一样继续看下去, 昨天渠秋霜其实肯定累到了, 再在这里待着, 会又想亲她, 打扰到她休息就不好了。 她起身, 去另一个房间的洗手间洗漱完毕。 出来的时候, 刚好撞上刘阿姨从厨房出来进来,一见到她,下意识跟她打招呼:“靳小姐, 你今天……”来这么早啊?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滞住,靳开羽敞开的领口上, 有几颗很深的咬痕。 她还穿着睡袍, 显然不是来得早, 而是昨晚在这里过夜的, 这些痕迹出自谁一目了然。 刘阿姨也是过来人, 但再怎么过来人,面对渠秋霜这样的雇主,多少有些不自然, 一瞬间,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靳开羽注意到她的目光, 低头瞟了眼, 这都是渠秋霜往后太难耐而不愿意叫的时候咬的。 她心里又痒痒的, 拢了拢衣襟:“您今天休息吧,我来做饭。” 刘阿姨尬笑, 靳开羽突然语气这么温和,让人很不习惯。 但确实不能打扰她们二人世界,刘阿姨麻溜地告辞了。 刘阿姨走后,靳开羽才想起去换衣服,饶是有心理准备,走进衣帽间,还是被里面满满当当的衣物和饰品震惊到。 她眨了眨眼,突然感觉在关于渠秋霜对她的喜欢这方面,自己比想象中要富有很多。 可是,穿她买的这些衣服怎么好去做饭呢? 虽然之前,已经穿过一套去上班。 她纠结了几分钟,才安慰自己,刘阿姨包好了饺子,直接下进去不会弄脏,下定决心挑了一件衬衫一条休闲裤。 做好早饭,又等一会儿,房间里传来动静,她迅速跑进去,渠秋霜却已经穿好衣物整理完毕了。 她扑上去,抱怨道:“醒了怎么不喊我?” 渠秋霜摸了摸她的腰,无奈:“我可以自己处理,喊你干嘛?” 怎么又开始不解风情起来了?靳开羽低头,贴近,却被渠秋霜拦住:“不要亲了,我不想换衣服。” 靳开羽一滞,昨天晚上,只是在自己的目光下,就当着她的面打湿床单,只没再继续,弯了唇:“好敏感啊。” 渠秋霜也知道她想起了什么,时过境迁,不太自在,静了静:“今天不要讨论这个话题。” 吃过一顿不早不晚的早饭,渠秋霜又有些乏累,但想起安排,还是强打起精神:“待会儿去听音乐会,下午的场次。” 靳开羽看出她眉间的疲倦,坐过去,把她放到腿上,贴了贴她脸颊,摇头:“今天不出门了,你好累,我们休息一天。” 渠秋霜呼吸微乱,推开她的脸,抬眸看她,想起昨天她在球场的表现,声音里又有怅惘:“和我一起久了会不会无聊?很多事都没办法陪你一起做。” 靳开羽皱眉:“撤回这句话,不许这么说。” 因为她刚才的推拒,靳开羽不能再亲,只好把她箍得更紧,才轻声道:“只是看着你,就比做其他的事情要开心很多很多倍了,更不要提现在还可以这样抱着你。” 渠秋霜轻轻叹了口气,双眸湿润。 靳开羽捂住她眼睛:“不许露出这种表情,我会想要你。” 说着又想起来昨天睡前咽下的问题:“去年圣诞节的前夜,是不是也是你?” 圣诞节前夜,她刚好有一个很重要的应酬,席间被灌了很多杯酒,结束的时候,整个人昏昏沉沉,靠在大堂的沙发上睡着了。 助理赶来,找不到她人,打电话问她她在哪里,铃声吵闹,她从清梦里醒来,身上多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 那件衣服上,携带着和梦里一样的香气。 渠秋霜嗯了一声:“冬天晚上,喝多了睡着,很容易着凉。” 靳开羽吐了一口气,就是因为那件羽绒服,她才发现,她可能真的再也忘不掉她,坚持了那么久,只是在异乡闻到同她身上相似的味道,就让人疯狂怀念拥她在怀的感觉。 她有些懊恼:“那么多次,我一次都没发现。” 渠秋霜不喜欢她这样沮丧,过都过去了,伸手摸了摸她唇角,轻笑:“怎么能让你发现?你还有女朋友的。” 靳开羽哼了一声:“胆小鬼。还去了哪里找我?” 渠秋霜不想提,靳开羽衔住她舌尖,歪缠了一会儿,停下来,威胁:“说不说?不说我们就再来一次。” 渠秋霜承受着她的热情,双唇张着,胸口起伏,肌肤热起来,怎么还有这样威胁人的?但现在才十点多,让她开始就又是很混乱的一天了。 见她还犹豫,靳开羽下巴拱了拱她肩膀:“快点说嘛。” 渠秋霜按了按眉心,拨开靳开羽的手臂,起身:“等我一下。” 她转身去了书房,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本深绿的册子。 靳开羽靠在她肩上,一页一页翻过,每一页都是行程的票根,还有拍摄的照片的记录。 她安静地看着,没有再笑嘻嘻地,在带有日期的行程票,和记录沿途旅程景色的照片里,仿佛一起经过了她的过去的一年多。 靳开羽眼眶也酸起来,渠秋霜唇贴近她眼下,擦过:“就说不要看,都已经过去了。” 靳开羽抿唇:“我们浪费了好几百天。” 渠秋霜摇头失笑:“不能算浪费。” 这两年能说是浪费吗?并不全然是,有些事口说无凭,只能经过时间证明。 靳开羽也懂她的意思,眨了眨眼,没再辩解,如果不是过了这么久,又怎么发现彼此牵挂这样深呢? 中午靳开羽简单地做了几个菜,两人一起,相邻坐着,吃到一半,靳开羽问:“更喜欢我做饭,还是更喜欢刘阿姨做的?” 渠秋霜扶额,好胜心很强,怎么什么都要比?她停顿片刻:“更喜欢你。” 靳开羽弯了弯唇,图穷匕见:“那给刘阿姨再放个长假好不好?” 这样,时时刻刻两个人,她就可以…… 渠秋霜安静片刻:“你很忙,我们要上班。” 靳开羽嘀咕:“我应付得过来的。” 渠秋霜没办法,哄她:“但是你太辛苦我会心疼。” 靳开羽心里一甜,还想讨价还价,但手机突然震了震,她抬起一看,靳开颜的视频。 她朝渠秋霜亮了亮,接听:“怎么了?大中午就打过来。” 看到背景,发现靳开颜竟然不在病房,正在机场休息室,她皱了眉:“你提前出院了?这是去哪儿?” 靳开颜同样也发现了她的背景,久违又熟悉的装修,哪还不明白,扯了扯唇:“我憋得有些久,出门散散心。” 靳开羽不同意:“你才刚好。” 靳开颜漫不经心道:“你少操心我,我带了人跟着。” 靳开羽撇唇:“我和秋霜明天还准备去接你呢。” 说着把摄像头朝渠秋霜那边挪了挪,渠秋霜放下筷子:“靳董。” 靳开颜挑了挑眉,笑了笑:“还喊靳董啊?” 渠秋霜一怔,她以为再见到靳开颜,靳开颜不会给她好脸色。 没料到是这样和颜悦色,但这一切不过是因为靳开羽,因为靳开羽在意,所以她也被接受得很快。 她眼睫颤了颤,轻声开口:“姐姐。” 话音刚落,靳开羽就看到她颊侧又红了,唇角翘起,其实,她不太喊靳开颜姐姐,都是直呼其名的。 现在,她发现,渠秋霜就是表面功夫做得很到位,以前面对赵家人面不改色。但真的碰到这种,真心实意很在乎的场景,就是会很容易害羞。 靳开颜自然也看出她神情,笑意更温和:“好,我们家终于多了一个人了。” 渠秋霜又愣住,家,很陌生的词。 靳开羽眨了眨眼,握住她的手,把手机调向自己,而后朝靳开颜问。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靳开颜思索片刻:“说不准,反正现在你对公司的情况也熟悉,我可以休长假。” “你们有空记得回家住几天,家里总要有点人气。” 这是说的老宅,以前靳开羽不太喜欢回去,但现在,她不再是一个人了,答应得很爽快:“行。” 挂了视频,靳开羽松开她,催着她再吃点。 下午,两人窝在露台的躺椅上休息。 远方碧空如洗,江面舟来舟往,时有春风从窗缝中钻进来,拂起发丝,靳开羽帮她别过头发,有一下没一下摸着她的背。 渠秋霜看着她乌黑的睫羽,轻声道:“谢谢。” 靳开羽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谢谢,低头,亲了亲她额顶:“靳开颜也多了一个家人,她很占便宜。我就更占便宜了,我以前都不想回去住,现在,那个空落落的大房子,也可以称之为家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有了你。” 渠秋霜没有再说话,又往她脖子上靠得更紧了一点。 靳开羽感受着怀里的依赖和重量,心里静谧安详。 之后渠秋霜又睡着了,靳开羽看了几分钟,感觉睡意会传染,自己慢慢悠悠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唇上贴着柔软,靳开羽瞬间反应过来,顾不上谴责她说话不算数,先顺着她微微张开的唇进去,勾住她的舌,竭力攫取着津液,吞咽。 渠秋霜也没料到她突然醒了,只能闭上眼,感受着她的气息,承受着她的索取。 过了好一会儿,靳开羽鼻尖抵着她:“要么?” 渠秋霜轻叹口气,舌尖舔过她下唇的水痕:“今天不行,有点疼。” 靳开羽也叹口气,撤回伸进她衣摆的手:“好吧。晚上再涂药。” 从露台回来后,靳开羽又进了厨房,晚餐吃清蒸鲈鱼,红烧小排还有白灼菜心。 渠秋霜之前都是在客厅等她,这次跟着进来了:“我能帮什么忙吗?” 靳开羽摇头:“不用你帮忙,很快就好的。” “可是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粘人精。靳开羽翘起唇角,挑了个最简单的:“帮我系一下围裙。” 渠秋霜:…… 她取过一旁的围裙,帮她系好身后的绳子:“真的不用我帮忙吗?” 靳开羽认真想了想:“你会什么?” 渠秋霜:…… 靳开羽唇角再度翘了翘:“一个家里只要有一个人会做饭就够了。” “好啦,厨房味道很大,待会儿我还想抱抱,你出去等我,很快的。” 渠秋霜静了静,不情不愿点头:“好。” 吃过晚饭,晚上一起看了一个电影,靳开羽继续喋喋不休吐槽,她还是一如既往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眼底温柔地看着她,只是现在会在她说完后,亲一亲她唇角帮她平复心情。 洗澡的时候,靳开羽看了看,昨天确实缺乏节制,彻底熄了心思,帮她涂好药。 一天结束,临睡前,靳开羽总结了一下,很长的一天,很完美的一天。 渠秋霜也看着她唇角的笑,慢慢绽出笑容。 真正的幸福,或许就是这样,藏在庸常的日常里,平淡但令人可以回味良久。 假期还有一天,但余生,因为在一起,每天都是假期。 【正文完】 第53章 番外 成就勋章满级 整个四月, 过得很慢,每一天都仿佛很充实,但又过得很快, 好像来不及去咂摸,就自然而然静悄悄流淌而过。 从前, 靳开羽的愿望就是和她一起上下班, 当时惋惜自己学历不够,现在, 渠秋霜换掉了工作, 以另一种形式达成愿望。 第一周,靳开颜休长假,靳氏事务繁多, 靳开羽还是把例行的早会调整了时间,早上一同用完早餐后, 陪她到研究所。 因为靳开颜已经走了, 琴姐空了下来, 仍然由她来送。 靳开羽坐在后座, 感觉时光凝固,两年前同样如此。 但区别是,她身旁的人主动靠在她怀里休息, 不必她恳求, 也不必小心翼翼。 覃薇在关于占便宜方面, 记性很好,一见她就提起:“靳总假期第一天说的请我们吃饭还算数吗?” 靳开羽没有赖账的打算, 欣然应允。 覃薇又问:“晚上你们来吗?” 靳开羽对此表示都行,但侧头征求渠秋霜意见:“去吗?” 研究所的同事这两年都很照顾她,在时间上对她很宽容, 渠秋霜没有犹豫就答应:“可以。” 靳开羽点头:“那我也去。” 覃薇连连摇头:“靳总你……”家庭地位可见一斑。 闲聊完,进了会议室,那天说要问渠秋霜要联系方式的同事,一见她就鼓起脸,瞪着她:“靳总你真能装,那天冷着脸对那位老师,还批评我,结果监守自盗?” 靳开羽正在喝水,忍着怒火没有磕这个情侣杯,冷声道:“注意言辞。不要觊觎我的女朋友。” 处理完当天要讨论的事务,靳开羽回靳氏,渠秋霜送她到车上:“中午不要过来了,很辛苦。” “可是我会想你,现在就开始想你了。” 渠秋霜没办法,贴上去,唇角描过她优美的唇形:“我也想你,但是我们晚上就可以见到了,乖。” 靳开羽抿唇:“你这样我更不想走了。” 渠秋霜揉了揉眉心,略一思忖:“那我中午过去。” 靳开羽喜笑颜开:“真的吗?我让人来接你。” 渠秋霜点头:“真的。” 中午,靳开羽带她吃那个难吃的食堂,行政那边效率实在太低,供应商还没有联系好,她除了食堂的饭菜以外,另外订了餐。 虽然假期前就已经来过,但现在出现在公共区域,还是引起了小小的轰动。 靳开羽感受着周围员工投来的视线,小声问她:“你会不会觉得不自在?” 渠秋霜放下汤盅:“嗯?你不自在了?” 渠秋霜瞥过周围,有些熟悉的面孔来来回回走了三四趟了,不止是八卦吧。 靳开羽摇头:“哪有?” 渠秋霜幽幽道:“我怕影响靳总未来的桃花。” 靳开羽一听她喊靳总,额角就跳,某个人上周就去了几趟会议室就让人直接谴责她监守自盗,到底是谁比较招人啊? “那你亲我一下?” 渠秋霜指尖微凝:“不好吧?” 靳开羽撇唇:“你不这样怎么表明所有权?” 渠秋霜:…… 靳开羽见她语塞,心情又好起来,擦过唇角,亲了一口她侧脸:“算了,我自己来吧。” 渠秋霜:…… 一顿饭吃完,时间也差不多,靳开羽拉着她去了办公室休息了一会儿,可惜有监控,什么都不能坐,只能互相聊聊天。 靳开羽这次把曾经一起拍的照片的相框又放了上来。 渠秋霜摸过相框边缘:“我们下次去看妈妈的时候重新拍一份吧。” 靳开羽弄清楚后其实不是很在意,但她说“我们”“看妈妈”,靳开羽唇角翘起:“我也可以喊妈妈吗?” 渠秋霜表情又瞬间不自然了起来,半晌,才嗯了一声。 靳开羽满意了,这次没管监控,浅浅啄吻了几下才送她走。 至于晚上,不仅研究所的同事受到了邀请,靳氏在该项目组的员工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覃薇今天没有和她客气,挑了人均几千的餐厅,在研究所协助的助理看到的时候,嘴角都抽了抽,虽然老板是说过预算没有上限,这个老师也太…… 席间,由于靳开羽的大方,所有的同事都围着她俩调侃,大家都知道渠秋霜老是生病,因此只挑着靳开羽一个人为难,靳开羽也来者不拒,送过来的酒都痛快地喝了。 宴毕,靳开羽醺醺然,走路不太稳,助理协助着渠秋霜一起把她送回家。 助理走后,靳开羽强撑着去洗了一把脸,略微醒了醒神,才回到沙发上坐下。 渠秋霜给她化了一杯蜂蜜水,找出解酒药放在一旁,而后打湿毛巾,擦过她红润的脸颊,不悦道:“今天喝这么多,不知道推吗?她们都闹着玩,你也胡闹。” 靳开羽意识比刚才清醒一点,睁着眼,慢慢道:“我很高兴啊,你知道吗?今天这个场景,让我觉得,我们很像婚礼上被刁难的新人。而且你生气的话,就更像了。 ” “傻不傻?”渠秋霜哑然,心里恼意顿时烟消云散,取过一旁的药:“吃了这个再喝水。” 靳开羽就着她的手,卷过,咽下药丸,但不打算自己喝那杯蜂蜜水:“你喂我。” 手心瞬时沾了浓浓的酒气,渠秋霜取过杯子,摇匀了沉淀下来的蜂蜜,递到她唇边。 靳开羽摇头,嘟囔:“不是这样喂的。” 渠秋霜手指微顿,分不清她到底喝醉没有:“那要怎么喂?” 靳开羽指了指她唇角:“这样。” 渠秋霜:…… 她无奈叹气,喝了一口,往她唇边送,靳开羽接过,衔住,吮着。 蜂蜜加得并不多,那一丝甜非要反复回味才能被品到,但此刻,经过这样的转换腾挪,瞬间甜到人心里。 一杯水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喝完了。 靳开羽喝完药,勉强清醒一点,两人去洗完澡,又坐回了沙发上。 靳开羽抱住她,语气不太好,叼住她脖子,恶狠狠道:“我刚才说的场景,你以前有没有经历过?” “轻点,有印子。”渠秋霜轻嘶一声,蹙眉:“没有。” 靳开羽满意点头,舌尖压下去,抚平红痕:“那就好,以后都是我的。” 渠秋霜轻嗯了一声:“现在也是你的。” 靳开羽弯了弯唇角,数了数:“初吻是和我,第一次做爱是和我,那初恋是不是和我?” “是你,都是你。” 靳开羽吻过她侧脸,纳闷:“读书的时候没有人追你吗?”怎么可能?一定有啊。 渠秋霜眼睫闪了闪,这种时候又不太擅长说谎了,沉默。 靳开羽一看她表情瞬间明白,酸溜溜道:“我要感谢老师,让你甘心拒人千里之外。” 渠秋霜回吻了她一下:“哪有拒人千里之外,你不是我主动费尽心思勾上的吗?” 靳开羽语气还是酸溜溜的,学着她句式:“哪有费尽心思?明明就勾了勾手指。” 渠秋霜叹了口气:“你现在勾一勾手指,我也过来的。” 她举起靳开羽指尖,放到唇角。 靳开羽低头:“那我试试。” 唇齿取代指尖贴过她唇角,另一只手顺着摸上腰,摩挲着。 渠秋霜闭上眼,对她这种动辄就靠亲密动作来感受爱意的行为不进行批评,转头承受着她的吻。 两人深深浅浅地吻着,室内温度也慢慢升高。 洗浴后的相同气息盈满整个空间。 沙发的皮面坐久了,也有了温度,人光裸上去并不觉得冰凉。 靳开羽唇齿鼻间细细地感受着,边吻边说:“你发现没有?你用这个,身上会有花香,暖暖的。” 渠秋霜嗯了一声,往她身上贴了贴,深嗅一口,冷得沁鼻:“体温不同,挥发的程度不一样。” 靳开羽当然知道,渠秋霜虽然一贯四肢冰冷,但真的动念时,体温又上升得很快,和她这个人一样,初看暖,接近冷,再近就是又是暖。 此刻,暖意扩散到她全身,除却被靳开羽新印上的痕迹。 她面色晕上微红,腰上泛红,膝盖也点染上色彩。 靳开羽一手摸着,另一只手感受着她在她掌心化成一汪水的过程。 但或许是靳开羽感受得过于温吞,她腰间不自觉往下沉了沉。 靳开羽注意到这个细节,弯唇:“不是说了吗?有什么想法可以告诉我的。” 渠秋霜咬着唇,嗔她一眼,没有说话。 靳开羽这次没有再勉强她,重新分开她膝盖。 手腕往前抵,往更深处去。 渠秋霜摸了摸她手臂,喘道:“太快了。” 靳开羽吻过她膝盖:“我比你更了解你,你会喜欢的。” 话音刚落,就见她身体迅速做出了回应,战栗着,腿也绷紧一瞬。 靳开羽再度亲了亲,另一只手捏了捏,帮助她放松。 沙发的皮面瞬时换了触感,在顶灯耀眼的光芒下,亮晶晶的。 靳开羽伸手揉了揉柔软之处,掌心贴上,像安抚一只受惊的蝴蝶:“好快啊。” 渠秋霜眼角还淌着泪,又一次侧过头,不去看靳开羽含着欣喜的表情。 她眼波依旧迷离,靳开羽心念微动,起身,撕掉手上的塑料膜,去酒柜开了一瓶酒。 渠秋霜看清她动作,抬眸,蹙了眉:“还要喝?” 靳开羽神秘一笑:“就喝一点点。” 说着,她倒了半杯酒到高脚杯,而后走到沙发旁,翻手。 四月初的夜晚,室内开了恒温,但酒的温度总是比人的体温要低,渠秋霜瞬时吸了一口气:“乱来。” 猩红的酒液淌在温热的皮肤上,缓缓流过。 “我说了要喝一点点嘛。”靳开羽捏住她骤然蜷缩的指尖,握紧,倾身。 渠秋霜来不及阻止,冰凉的触感带来的刺激还有余韵,瞬间语不成句。 靳开羽一点点的将洒落在白皙上的酒液吮进去,手腕则从容不迫地继续着之前的动作。 温过的酒比以往更香,绝世的佳酿都比不过这一刻舌尖的感受。 空气中弥漫着红酒的清香,盖过了之前的味道,渠秋霜浑身晕沉沉的。 在这样的气息里,呼吸变成了叹息,她依附着靳开羽,又醉了好几回。 这瓶酒靳开羽确实只喝了一点点,不过两杯,但沙发上的淌的酒液比两杯要多。 重新洗了一回澡,靳开羽收拾完客厅的残局,过了快一个小时才躺上床。 渠秋霜见她呼吸略重,哼笑:“乱来,收拾起来就知道麻烦了?” 靳开羽闻言,慢悠悠看她一眼:“你要是天天愿意这样,我每天都收拾也不嫌麻烦的。” 渠秋霜:……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靳开羽在这方面精力确实无穷:“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靳开羽弯唇,搂过她:“这样和你一起睡觉,我是不是也是头一个?” 渠秋霜懒得再理她,转手关了灯。 靳开羽从她脸色中得到了确定的答案,心满意足贴上她,闭眼睡去。 她承认这样的窃喜不太好,很多快乐的事情渠秋霜没有经历过。 但渠秋霜的人生里,以后许多个第一次的体验,都将是由她一起来填补空白。 人生如果有成就勋章,得到她的爱是最高嘉奖,现在,成就勋章满级,还增加了许多惊喜。 第54章 番外 只是,突然很心疼她。…… 最近几天, 由于渠秋霜整个人太容易疲惫,靳开羽强迫着她晚餐后一起出门散步。 小区附近绿化极好,抬眼就是一片葱茏的绿, 铁栅栏的围墙里,一簇簇花伸出来, 将浅淡的香气分享。 靳开羽拖着她的手, 走在宽阔的人行道上。 晚间,同她们一样饭后散步的人很多, 遛狗的也不少。 渠秋霜见她目光盯着迎面而来的一只萨摩耶, 步伐微顿,侧头问:“喜欢?” 靳开羽又看了眼萨摩耶自然咧开的嘴:“挺可爱的。” 那只萨摩耶似乎也感受到她的关注,停下奔跑的步子, 踱过来,蹭上她的腿。 体型庞大的狗毫不吝啬地献出热情, 狗主人是个年轻女孩, 被它拉过来, 露出歉疚的笑:“不好意思, 它好像很喜欢你。” “嗯,谢谢它的喜欢,很活泼。”靳开羽低下头, 认真地看着狗光亮的毛发, 没挪腿, 任由它蹭着。 萨摩耶的毛发长而蓬松,不必想就是松软至极的触感, 此刻睁着圆溜溜的眼珠看着她,一副求摸的表情。 靳开羽同它对视几眼,拒绝:“抱歉哦, No。” 萨摩耶扬起的头瞬间垂下,不甘心地继续蹭了她膝盖几下,才转身离去。 送走那条狗后,渠秋霜想起刚才,牵着的手明明蜷了蜷:“你不是很想摸吗?怎么拒绝了?” 靳开羽弯起唇角,解释:“摸了会有味道,待会儿不好抱你。” 渠秋霜睨她一眼:“我哪有那么讲究?” 靳开羽对这一点很认真,她身上怎么可以沾上狗的味道:“不行。” 渠秋霜想起她莫名停顿很久的视线,很久没见她对什么东西表现出明显兴趣:“你喜欢的话可以养一只,可以的。” 靳开羽这次沉默了一下:“你不是偶尔会对狗毛过敏吗?” “你也说了是偶尔。” 靳开羽摇头:“有就不可以。” 渠秋霜抬手,摸了摸她发顶:“我真的不要紧,你试试。” 靳开羽感受着头顶的柔软,方才短暂的动摇消失:“才不要,再养一只狗,万一你喜欢它怎么办?” 渠秋霜:…… 靳开羽看她语塞,重复:“只可以喜欢我。” 渠秋霜无奈点头:“嗯,只喜欢你。” * 这样一起上下班,中午一同用午餐的日子大概过了半个月。 又是一个周一,靳开羽陪她到了研究所。 那顿饭的作用只维持了十来天,覃薇见她俩每天同进同出,实在看不下去了:“靳氏每天早上没有事吗?你怎么天天早上都要过来?” 靳开羽握住渠秋霜的手,道:“天大的事都没有陪她一起上班重要。” 渠秋霜睇她一眼,靳氏事情越来越多,她最近因为这样的折腾,晚上总要忙到很晚,说了也不听。 两人又开始眉来眼去,覃薇牙酸,说的话也酸:“靳总,我们所里的门面就这么被你勾走了,你可注意分寸啊,不要让渠老师色令智昏影响到工作。” 靳开羽撇了撇嘴:“她让我色令智昏还差不多。” 渠秋霜想起昨晚,神色淡了,拍掉她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好了,不要闲聊。” 靳开羽一见她神情,摸了摸鼻子,低下头。 昨晚,两人都在书房,渠秋霜忙工作,给这个项目的资料和技术那边提的问题做标注。 她 她难得闲下来,在一边戴上了耳机,将噪音降到最低,玩游戏,各自忙各自的,相安无事。 中间,也不知是渠秋霜看累了还是怎样,鼻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架了一副防蓝光的眼镜。 金边眼镜,玉面朱唇,加之她神情专注,素日柔和的面容此刻多了清冷锐利。 靳开羽第一次见她这样,当即晃了神,心念一动,放下手柄,摸到她身边。 渠秋霜当时没太注意,还以为她又跟白天一样过来陪她一起:“干什么?” 靳开羽贴上去:“想接吻。” 她气息都扑在脸上,鼻尖顶到颊侧,微痒,带来一阵冷香。渠秋霜眼睫闪了闪,抬手欲摘眼镜。 靳开羽摇头,吻上她手腕:“就戴着。” 说着弯腰,迫使她仰面,她光洁如玉的下颌弯出一道锋利的弧线。 靳开羽的唇覆上去,在峭丽的悬壁上攫取盛开的那朵花。 镜片反射冷光,但刚才表情清冷的人正张着唇任由她亲着。 晚上都洗完了澡,穿的睡袍,很方便行动。 她的手也没有闲着,摸到腰间。 往上探进去,轻揉慢捻。 渠秋霜开始还以为她只是管不住手,只徐徐呼吸着随她动作。 但这些天她热情不减,本来就做得很频繁。 电脑被推到一旁,所有的摆件也被拂到一边,方才戴在她鼻梁上的眼镜架到了靳开羽的鼻梁上。 等睡袍悠悠飘到地上,整个人脊背触碰到冰冷的木质桌面上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渠秋霜惊呼一声:“靳开羽!你越来越荒唐了!” 靳开羽仿若未闻,只暗自嘀咕:“我们还没有试过在这里。” 说完,就抓住她的小腿,按到自己的肩上,低下头。 于是,她毫无设防地面对着靳开羽,这样的角度只能看到靳开羽漆黑的发顶。 这个姿势实在太羞耻,她还想劝阻,但转瞬,她就说不出话。 金属镜架略硬的质感,和柔软的唇舌对比实在太分明。 她的反应比以往剧烈,靳开羽对此很满意,又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通。 结束后,靳开羽抱住筋疲力尽的她,坐在刚才她办公的椅子上,又将沾上不明液体,视物困难的眼镜,重新帮她戴上。 而后细细亲着,还弯唇笑道:“终于弄脏了。” 渠秋霜脸上被蹭了一些,指尖微凝,捏住她下颌,推开她的头,第一次觉得最近对她纵容太过。 这副眼镜不能再要了,她抬手摘下,扔到一旁,无力地闭上眼:“靳开羽,你是变态吗?” 她平静宣布事实:“我们这一周不要再做了。” 靳开羽顿时笑容凝固:“这也太久了,你不会想我吗?” “不敢想。” 靳开羽:…… 她黯然低下头:“好吧,我知道了,你现在也这样,把我用完就扔掉。没关系的,我都可以,谁让我就是喜欢你喜欢到成了变态呢?” 渠秋霜:…… 虽然无言,但她表情没有丝毫松动。 “那还可以亲亲吗?” 渠秋霜敛眉不语,今天就是从一个吻开始的。 靳开羽见她沉默,垮下脸:“那我会死掉的。” 渠秋霜蹙了眉,捂住她的嘴:“乱说什么?” 靳开羽就势吻她的手:“那你说可不可以?反正不可以我就是……” 渠秋霜掌心用力,赶在她胡言乱语前止住:“可以,仅限于此,再胡闹就不行了。 ” 靳开羽边往会议室走边回忆,想到这里,就觉得,接下来一星期很难过。 研究所这边那个助理今天请假,于笙过来代班,见她叹气,问道:“怎么了,和渠老师吵架了?” 靳开羽摇头。 于笙纳闷了:“你们天天这么黏糊,不腻味吗?” 靳开羽现在都觉得不够,不可置信地白她一眼:“你在说什么啊?” 于笙没话讲了,转身准备去帮她泡咖啡。 靳开羽截住:“不用,我去给她送杯子,她会给我弄。” 于笙:…… 她瞧着靳开羽兴冲冲的背影,一时有些感慨,人都说恋爱脑不好,但投入多少感情,才能获得多少快乐。 靳开羽每天的心情几乎是满分百分百,这样的快乐可能是她这种人永远都无法体会到的,虽然伤心这件事也亦然。 但靳开羽本人不觉得自己会伤心,一整周下来,即便没有床上的活动,忍得辛苦,依旧心情愉悦。 * 周末,渠秋霜带她去见了渠清河,这件事本来上周就有做计划,但是渠清河那边没有档期,只能挪到这周。 时间过了两年,渠清河这样年纪的人,和年轻人确有极大区别,时光淌过的痕迹要更加明显,两鬓稍白。 这次靳开羽一同前往,渠清河竟然很快就认出了她,还喊出了她名字。 她讶异看向渠秋霜。 渠秋霜眉目淡淡:“偶尔有让妈妈看你的照片。”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能够几眼就认出来,还记得名字,又岂止是偶尔看看那么简单。 靳开羽瞬时心里湿润,又想要更多:“怎么跟妈妈介绍我的?” “我喜欢的,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她说喜欢的次数并不多,当着渠清河的面,竟然能够反复去讲。 靳开羽心里的不满足稍稍填满,想起共度一生这个词,又觉得某件事要提上日程。 回家后,她借口办公,关上书房的门,同靳开颜商议。 靳开颜说:“随你。” 她问苏盈星意见,苏盈星也真心为她们高兴,她没有惊讶于你们才认识多久,了解得深不深,只将渠秋霜的童年生活大致讲了一遍。 渠秋霜小时候其实并不是这样拒人千里完全不进行社交的,幼儿园时期,她还是一个活泼顽劣的小朋友。 后来去了生父家里,生父那边,比她大的堂姐有好几个,家境优渥,从小受的教育优良,在学校里很有威信,到处宣扬她的身世,让人不要同她来往。 一整个小学时期,渠秋霜在学校里几乎都是接近透明的存在,任何团体活动没有人找她参加,也没有人敢触霉头同她来往。 她说的话没有回音,小组作业都是自己完成。 至于家里,更不必提,比之学校更差。 保姆看碟下菜,即便经常生病,只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输液这种事依旧是一个人。 长达六年的童年时光,渠秋霜几乎都是独来独往。 再往后,到了初高中,同学逐渐成熟,不会因为一句小小的威胁就完全丧失主见,也愿意和她交朋友。 但童年时期的经历将渠秋霜交友的兴趣和能力几乎全部摧毁,如果不是赵愁澄愿意带她去见渠清河,赵愁澄也很难和她取得联系。 至于后来,孤僻的少女懂得不动声色,外表变得友好,令人一看就心生好感,也是在经年的成长后习得的。 苏盈星将这一段讲完,才说:“幸好现在你们在一起,我说的这些想必她也没有告诉过你,所以如果偶尔遇到问题,她不愿意交流,请你多谅解。婚姻这件事,她前一段开始得仓促随意,你也不要介意,她应该很后悔过了。” 靳开羽听完,眼眶蓦地湿润下来,她怎么会介意呢?只是,突然很心疼她。 她挂断电话后,回到客厅,渠秋霜正靠在沙发上看书。 曾经的许多许多年,她大概都是这样,一个人过的。 她快步走过去,抱住她。 身侧骤然传来重量,渠秋霜看清她眼角,一怔:“遇到什么事了?” 靳开羽吸了吸鼻子:“就是,很想你。” 渠秋霜蹙眉:“真的只是这样吗?” “当然。”她既然没有主动说,靳开羽不想让她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 渠秋霜轻轻叹口气,主动亲了亲她含泪的眼:“我在这里,不会走。” 靳开羽嗯了一声,摊开掌心,白皙的手心躺了一枚碎钻的排戒:“这个戒指本来准备过几天你生日给你的,但我现在等不了了,你可以收下它吗?” 渠秋霜又一怔:“会不会太急了?” “随便你什么时候戴,我今天就想给你,你不要为难。” 渠秋霜叹道:“傻瓜,我怕你后悔啊。” “你母亲留给你们的东西,万一哪天,你心意有转变,我会舍不得还给你。” 靳开羽吸了口气,没有解释,只定定看着她。 渠秋霜摸了摸她脸颊,回房,过了一会儿,她拿着另一枚靳开羽曾经见过的戒指回来了:“这是我妈妈的戒指,我们换一下,以后如果你真有别的想法,你拿这个和我换。” 那枚戒指用一条铂金的链子串起来了,靳开羽接过,眨了眨眼:“这不是你以前的婚戒吗?” 渠秋霜没奈何地看了看她,从她手心取出她的那一枚:“或许,以后,这个才是。” 靳开羽安静了片刻:“那你当时为什么把它戴在无名指?” 渠秋霜默了默,当时是为了提醒自己,爱上一个人失控的感觉是多么坏,只喜欢自己就可以。但后来,再坏的感觉,也比不上失去她。 其他人的爱情或许是锦上添花,自己好了才去要求更多。她不是,她的人生没有这个人就残缺了一大半。 她这些心绪也不想提,简要选了一点来说:“因为只有无名指尺寸刚好,而且,要让迟钝的人意识到她喜欢我,嫉妒是最容易让她明白的方法。” 靳开羽嘟囔:“你亲我一下我就可以意识到了。” 渠秋霜从善如流,吻过她嘟起的唇角,啄吻了好一会儿。 靳开羽扬唇,明白了,这样是,喜欢乘以数不清的次数,特别喜欢。 她把戒指套在渠秋霜的无名指上,而后,转过身:“帮我戴一下。” 渠秋霜的这枚素戒,尺寸不太合适,只能当做项链戴。 渠秋霜弯腰,帮她扣上。 靳开羽看着,满意了,又有些担心:“你会不会觉得很仓促?没有仪式感。” 渠秋霜点了点她鼻尖:“只要你在我身边,不用任何仪式感。” 靳开羽弯了弯唇,转头抱紧她,细细密密的吻过。 对心意不确定的时候,会尽可能寻找外在的事物来锚定,但如果人本身就在身边,那么其他一切都是陪衬。 番外 第55章 番外 霜降这一天,渠秋霜成为…… 订婚这件事仓促得过了头, 但结婚并没有那样着急,同样也不具备什么仪式感。 虽然不用搬家,靳开羽在对面小区的东西, 还是陆陆续续地转移了过来。 刘阿姨的工作变得更为简单,周末休息, 周中只需要准备早餐, 很少的时间做晚饭,因为有靳开羽自己来。 整个春天和夏天, 经历了渠秋霜的生日, 靳开羽自己的生日,但以前浪漫的人此刻也想不出再多的浪漫招数,要准备就意味着需要有惊喜, 意味着要短暂分离。 而对于现在的她们而言,没有什么礼物比每一天的相守更珍贵。 那支瓶子每天早上都插上了一束不同的鲜花, 迟来的承诺转换成了日常, 和想象中的一样好。 家里的餐具和杯具也全部换成了之前渠秋霜学习做瓷器的试验品, 但渠秋霜本身确实审美好, 专业在那里。 苏盈星携宁簌来做客几次,宁簌很喜欢。 苏盈星问靳开羽能不能分一套给她,被靳开羽严词拒绝。 七八月份, 靳开颜回来, 靳氏的事务终于少了很多。 靳开羽在下班之余, 还喜欢进行一些实验性的菜品,渠秋霜在饮食上并无什么要求, 但靳开羽对此兴致高昂,只能由着她,自己则充当不太走心的美食评论家。 中间渠秋霜有尝试过学着下厨, 靳开羽每次很捧场地全盘接收。 直到有一次,她自己生出好奇,知道要提前尝,试了一口,才发现,以往以为的色香味俱全,不过是图具其表,真的很难以下咽。 她问靳开羽:“那么难吃也不直说?” 靳开羽不认同:“这可是你做的,除了我也没有别人可以享受到。” 但说来也确实奇怪,学什么都很快的人,偏偏下厨这件事始终没进展,最后靳开羽安慰她,又再强调了一遍,一个人会就够了。 周末抽一天时间去看看话剧,听听音乐会,或者去自然景观优美的地方坐一整天,但基本会留一天在家里。 虽然这个家并不固定,偶尔是渠清河的那间屋子,偶尔是靳开羽成长的地方,或者是现在她们的住所。 渠秋霜精力很低,靳开羽和她在一起后也不太喜欢外出,因为在外要注意社交礼仪,保持距离。 时间转眼到十月,渠秋霜又结束了一个项目,休假,恰逢流感季,她就算只去公司也很容易生病,靳开羽干脆大部分时间留在家里办公。 月末的某一天晚上,两个人亲密完,靳开羽抱着她窝在被子里,凝视着她倦懒的神情,重复过很多次的安心感在此刻突然达到巅峰。 靳开羽的手摸到她光滑的背上:“我们明天去领证,好吗?” 刚经历过剧烈的运动,此刻渠秋霜累得睁不开眼,很快点了头:“好。” 靳开羽一愣,怀疑她没有听清,只抓住了最后两个字,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们明天去民政局。” 渠秋霜把头往她肩上靠了靠:“我听到了,我说,好。” 靳开羽扬唇,心花怒放,仍然佯作不悦:“你怎么答应得这么随便?都不考虑一下?一点都不重视。” 越来越矫情了,渠秋霜闭上眼,咬了咬她下唇:“和你,哪天都可以,不用考虑,不领证也可以。” 靳开羽唇角弯得更厉害,却说:“那不行,我不可以,你要对我负责。” 渠秋霜拽着她锁骨上的戒指:“不是对你负责了吗?” 靳开羽皱了皱鼻:“不行,太少了。” “那你还想要什么?” 靳开羽低头,吻住她:“再来一次。” 渠秋霜:…… 她随即又被压下来,很快,就被卷到了无边欲海里。 翌日,天刚亮,吃完早饭,靳开羽带她去拍照。 靳开羽亲自开车,渠秋霜坐在副驾,顺着导航,找了一路,才找到一家门半掩的照相馆。 照相馆是路边一间伶仃的房子,单独的一间,左右不着,两层的房子,还挂了浅绿的雨棚,颇具岁月痕迹,名字也同外形相得益彰——珍爱照相馆。 十分有年代感。 靳开羽停好车,又犯了难:“真要在这里拍?” 渠秋霜轻笑:“靳总现在后悔了?” 她本以为靳开羽会否认,结果靳开羽认真思考一番,苦着脸说:“是有点。” 什么都没有准备,要在这里拍照。 渠秋霜拍了拍她手背,断然下了决定:“就这样,我很喜欢。” 靳开羽还想再说我们等一等好了,我让人联系,渠秋霜止住:“好了,我们下车,抓紧时间,待会儿还要排队。” 靳开羽转身,给她拉开车门,朝她伸出手,渠秋霜搭上去,两人一起站在门口,靳开羽敲响木门。 等了一会儿,门才打开,开门的店主是一个头发灰白的女人,五十来岁的模样,精神矍铄,但眼角有细纹。 店主一见来人长相,顿觉灰蒙蒙的天色都被照亮:“你们这是?” 靳开羽率先开口:“我们想在您这边拍证件登记照,请问现在方便吗?” 店主一愣,这两人都穿着一身月白的中式裙,年少者面容清冷,年长者目光柔和,对视间都是情意流淌,顿时了然。 “结婚照登记照啊?” 靳开羽点头:“是的。” 店主朗声朝后喊:“阿园,有客人来了,要拍结婚证件照,准备一下。” 后面应了一声,不一会儿,钻出一个短发女人来,年纪和店主仿佛,臂弯间还搭了件外衣,动作自然地往店主身上披好:“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就多穿点。” 店主应下:“别管我,招呼客人。” 靳开羽看着她们的互动,唇角翘起,看向渠秋霜,以后,她们老了,也是这样。 渠秋霜捏了捏她手心,眼里也漫过笑意。 那个阿园帮店主扣好外衣,才抬头,看向她们,这二人身上从衣服到首饰,都价值不菲。 她目光里是匪夷所思:“你们俩?在这儿拍?” 靳开羽又点头:“她喜欢。” 她没再多问,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你们坐下吧。” 靳开羽牵着渠秋霜的手,坐到了红色的背景画布前。 摄影师眯眼,按下快门。 光影一闪,珍爱照相馆的相机里,定格一双璧人温柔笑痕。 取好照片,一路往民政局去,宣誓,签字,成为了法定的伴侣。 靳开羽捏着结婚证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才陡然生出一种不真实感。 渠秋霜看她怔愣的样子,好笑:“不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吗?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 靳开羽吐了口气:“感觉,突然不一样了。” 提出结婚是水到渠成加上心血来潮,这件事办得仓促,兴起而为。 但此刻捏着这一份红色的证件,这意味着,她从此,有了在渠秋霜的任何事务上第一个签字的权利。 渠秋霜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分享她所拥有的一切。 靳开羽不管民政局门口人来人往,亲过她侧脸:“我好高兴啊。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妻子了。” 渠秋霜微微侧过脸,又因为这一句话脸上泛起红晕。 靳开羽笑出声,这个人刚才还觉得她好笑呢,现在自己倒害羞了。 她翻出手机,准备给自己的备忘录加上一个纪念日,打开日历,随即唇角笑容放大,她转过手机屏给渠秋霜看。 渠秋霜看清屏幕上的字,也是一怔——今天,是二十四节气里的霜降。 意外之喜。靳开羽弯起唇角,打字郑重记录。 十月二十四日这一天,霜降,渠秋霜,终于成为了她的妻子。 从今天开始,她们就是世界上最最亲密的人了。 打完这行字,她心情更加飞扬,拉着渠秋霜上了车。 “我们今天做点什么庆祝一下?” 秋风轻拂,将车内交谈泄露,路人驻足静听,以为有什么暧昧言辞,确是再日常不过的对话。 “待会儿再说。” “那快要到午餐时间了,想吃什么?” “你定就好,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