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系白月光[快穿]》 1、伪装Omega的Beta 沈予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便看到前面站了几人,他们身着医生制服,表情很是无奈。 他刚抬手想揉揉脑袋,发现浑身上下都提不上什么力气,那白皙如玉的手腕淤青一片,依稀能看到细小的针孔。 他在……医院?这个念头刚浮起来,就被沈予否认了。他虽然躺在医疗舱中,可四周的布置打扮并不似医院的风格。 “少爷,即使您再不愿意,也该例行检查了。”作为领头人的谢医生叹了口气,耐心地劝说着面前正在闹脾气的少年。 谢医生以为对方至少还要呛声两句才肯罢休,这是经常上演的事,但罕见的,少年并没有大吵大闹、宣泄不满,反而低垂着脑袋,盯着自己被无数次被针扎过的手腕,有些出神。 少年安静的时候,反而令人觉得有些落寞与孤独。一直陪着他的只有冰冷的机器和药水,换做旁人谁又甘心被一直困在这里呢。 谢医生放软了态度,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弥补一下刚才的冷漠,就听见对方回了个好字。 被称做少爷的沈予抬眸,主动将手伸了出来。 在他抬头时,其他人都愣了一下,银发下那张脸简直昳丽到惊人,无论如何都移不开眼。 谢医生有些迷茫了,小少爷以前……是长这样吗?好像五官都对,又好像都不对。 更可怕的是,对方拥有着的一对极其罕见的粉眸,以前没察觉,现在一看,里面是一片充满梦幻色彩的天空,蕴藏着璀璨的星辰,有摄人心魄的能力。 被这双眸子注视着时,哪怕知道这样是不对的,谢医生还是克制不住的想,生的这样完美的人,为什么会不是omega。 有了沈予的配合,一切流程都非常快,各种仪器闪烁,对他进行了一个初步的身体检查,接着医生给他吃了一颗不知道是什么药,注射完药水后又抽了一管血。 从始至终,他都没再说话,反而整个身体陷入了医疗舱中,眼眸微闭。 谢医生终于从有些迷糊的状态中回神,他想着留下来引导一下对方,他学过一些心理方面的知识,或许能派上用场。 可看对方没有安全感的蜷缩在一方小天地中,似乎疲惫极了,他站了一会,最终还是端着冰冷的金属医疗器械,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沈予其实是在接收剧情。 这个世界比较神奇,性别不单单只能用男女定性。其中身体素质最好最强的是alpha,普通平庸的则是beta,而omega数量少、身娇体弱、负责繁衍,一般较受追捧。 沈予这次扮演的角色出生在一个富贵家庭,可谓是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 沈家一共有三个孩子。大哥是个alpha,精神力体术双s,早年入了部队,现在已经是少将级别。 弟弟是个omega,信息素迷倒万千少男少女,前几年入了娱乐圈,成为国民偶像,最近刚提名影视金奖。 而他所要扮演的角色,是中间那个孩子,是个beta、资质平庸,没有任何特点。哦,这么说也不对,他的特点就是特别羸弱,是先天体弱的那种,一出生就差点夭折,一直在用各种先进的医疗手段维持身体正常。 角色从记事开始,就很少看见父母和兄弟,陪伴他的只有沈家别墅、医疗用品、医生,这也养成了他孤僻、敏感的性格。 于是,在被锁在这栋别墅里后,角色尝试各种他能做的事物,最近沉迷上了游戏。 《天界》——一款风靡全球的全息游戏,市面上的全息游戏并不多,而地图设定这么庞大的,还能实时更新的就更少见了。 角色在这款游戏中找到了作为健康人的乐趣,而且,捏游戏人物形象的时候,外貌采用了90%的还原,10%的调整。 这种数值会被游戏标注出来,这样别人能知道你是否创建的完全虚拟人物,在某种程度上杜绝了玩人妖号网骗的可能性。 他一进入游戏,就被别人认成了omega,角色原本的外貌清秀淡雅,但系统好像出了bug,微调过后的游戏人物摇身一变,变成了大美人。 在游戏中玩家排出来的美人榜,他更是杀进榜单前三。 角色很快受到了许多人的追捧,他满意的享受这种被众星捧月的感觉,仿佛周围的人像条狗,勾勾手指头就来了。 直到他在刷本中,遇到了剧本中的主角攻——倪时竹,副本凶险,对方犹如天降神兵的救了他,不因他“美人omega”的身份。 对方不仅高冷,还是游戏积分的榜一,双重男神光环的加持下,角色一下子就上了心。他觉得自己应该喜欢上倪时竹了,于是开始热烈追求,为此刷脸来加入对方的公会,与公会中人交好。 倪时竹依旧对他不冷不淡,其实对方性格如此,对所有人都一样,可角色就喜欢倪时竹这样。 可某一天,角色发现倪时竹对有一个omega笑了,并且语气和平时说话高了不少,而且经常出入成双。 角色嫉妒坏了,他调查出了那个omega在游戏中的身份,开始叫人暗中污蔑、造谣对方,又悄悄安排人跟着他进游戏,破坏了对方不少刷本排名。 他一边装可怜煽动公会成员排挤对方,一边更加疯狂的追求倪时竹。 而这个omega就是主角受,他被针对的挺莫名其妙的,他虽然是个omega,但没有其他omega那种柔柔弱弱、依靠别人的气质与心理,和倪时竹也只是简单的互惠互利的关系。 见角色性别一致,主角受一直无视着,不欲为难,直到他公会的晋级本,被角色搅浑,不仅s级道具拿不了,差点还全军覆没,他终于生气了。 主角受给角色上了公会红名,见他一次杀一次。 倪时竹在这时也出手了,他现实中的身份大有来头、是个贵族,他一通运作再一发话,角色在游戏中的名声算是毁了,倪时竹要求他还主角受一个s级道具,否则将在现实中和主角的监护人探讨一下关于道德与素质方面的问题。 别的角色还能挺住,最后这一句威胁,让他破防了。他心中还是渴望着亲情的,亲人本来就对他很冷淡,他不想再在亲人的眼中看到厌恶。 s级道具并不容易获取,能爆出的副本很少、也很难,否则主角受也不可能因为角色的捣乱而差点gg了。 而s级道具在游戏中有价无市,拥有者一般不缺这笔钱。 情急之下,角色和答应和一个alpha在一起,只为了获取对方手中的s级道具。毕竟以他自己的能力,是拿不到的。 解决了倪时竹那边的事,角色又不想真的和那个alpha在一起,反正名声也臭了,他直接删游戏,跑路了。 他不知道,能顶着倪时竹的压迫借道具给他的人,又怎么会普通。 对方的亲戚是《天界》的股东,动了点手脚给角色直接开盒了,开盒出来不仅没有游戏漂亮,还是个beta,直接让游戏众玩家哗然一片。 事情闹得不小,沈家人不玩游戏,但身边总有人玩,最终还是纸包不住火。因为影响还是有的,沈家父母抽空回来了一趟,禁止了角色触碰一切网络游戏。 角色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比起厌恶,父母甚至没有太多情绪,好像在看什么无关紧要的人。 他大受打击,最终没活多久,郁郁而终。 沈予来接替完成剩下的剧情时,剧情已经进行到一半。他经历的扮演次数很少,目前还处在新手阶段,安排的世界也以简单为主。 他从医疗舱中起身,去到了隔壁游戏室。 比起治疗室那一股药味,游戏室难得的没有任何气味,推开窗,能看见外面一朵朵月季开的正盛,随风摇曳。 难怪角色喜欢待在游戏室,起码有种活着的感觉。 沈予舒了口气,他沉入游戏舱,意识慢慢变得模糊,跌入了一池深不见底的黑潭。 不过片刻,他的意识回笼,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登录界面。 【是否登录《天界》?点击登录即代表同意游戏相关法律条文。】 【登录成功,祝您游戏愉快。】 沈予一睁眼,他来到了一片湖边。碧水清波,岸边开着大片火红的木棉花,不远处有几名玩家闲坐着,正在钓鱼。 角色之前下线的地方是这里,仙女湖。仙女湖风景极美,微风轻拂过,带起一片花瓣点缀水面,是不少情侣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而角色之所以在仙女湖,是要等人,那个能借给他s级道具的alpha。 对方是众多杂乱的私信中,唯一一条说能借给他s级道具的人,唯一的要求就是当他男朋友。 角色心慌之下答应了,对方约到12号下午两点来仙女湖交易。 12号,也就是今天。 沈予看了看时间,目前是一点,距离两点还有一个小时。 他本人没有任何想完成这个交易的欲望。 他过了一遍剧情,重点在于他的作恶,让主角攻受开始意识互相之间的感情,给他们升温而已。 至于后半段,沈予在不影响大致剧情的情况下,想消极怠工、或者说走捷径一下——他打算自己刷s级道具。 他点开地图,正欲切换坐标点,余光瞥见不远处走来一人,对方手握长剑,戴着斗笠,黑袍点缀着金边,倒有几分侠客的味儿。 《天界》的服装打扮各式各样,在这里你不仅能看到侠客,还能看到青蛙人、洛丽塔、行走的马赛克。而游戏名字虽然听起来偏仙侠,但其实它包含了许多时期的副本,从灵异到科幻,应有尽有。 来人摘下斗笠,绅士一礼,说出的话却有些轻佻,“你来的挺早,是在迫不及待吗?” 这正是那交易s级道具的对象,不知道为什么,也提前到达了交易地点。能马上就找到上线的他,来的更早的恐怕另有其人。 沈予没有反驳,反而回了一个很格式化的礼貌微笑,像是被设定好的机器,没有攻击性、也感受不到温度。 白石礼有一瞬间走了神。 “抱歉,我后面想起来,我是发错人了。”没有平时的趾高气昂,也没有想象中气急败坏,少年只是很平静地告诉着他。 甚至还向他点头致意。 回味过来其中的深意后,白石礼脸一黑,“你原本想发给谁?” 2、伪装Omega的Beta 拥有s级道具且还能在这种时候借给沈予道具的人,恐怕没几个吧?在脑子中过了一遍,白石礼没能想出是谁在和他打一样的主意。 “那不重要。”沈予摇摇头。 他那双粉眸生的特别好看,哪怕是游戏中可以进行任意捏造,也比不过那层层叠叠几乎要将人溺毙的粉海。 眼睛的主人此时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望着黑衣侠客,殷红的唇瓣一张一合:“麻烦你来这一趟,再见。” 哪怕白石礼抱有不单纯心思,至少最开始是明明白白的交易,而没有这笔交易之后,他们只会是陌生人。 沈予的态度,一直都是有礼而疏离的。 被如此专注盯着的白石礼心脏漏跳了一拍,哪怕知道少年这双眼睛应该进行过调整,现实中是正常的颜色,可荡漾的粉意还是在脑中挥之不去。 见鬼,他明明是被耍了,按他的脾气应该会冷笑着离开,然后等对方低声下气的来求自己。 可白石礼说不清道不明心中那股郁闷又愤怒的情绪,甚至想质问一下,和他在一起有那么不情愿吗? 他还没想好怎么反驳,怎么表达自己不同意,面前的人就已经消失在他面前。 白石礼:“……” 他眼神阴沉,迅速点开好友列表,可发现沈予的头像已经灰了下去,并且坐标也被隐藏了。 他不觉得对方刚上线没多久就立马下线,而且就算下线也会显示对方下线前的坐标,出现这种情况就只有一种可能,他被对方拉黑了。 白石礼站在原地呵呵了两声,随后也离开了仙女湖。 ………… 沈予认为已经解释清楚,现在他和那位alpha的关系,是没有关系。 他随便传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坐标,点开好友列表,私信消息叮叮咚咚,红点直接99+ 他随手点开了一个,是原倪时竹公会中的人,对方发了几个极具嘲讽性的表情包。 【有本事做见不得人的事,就别装死啊?怎么,勾引不到会长,恼羞成怒了?】 是前天发的,看来很不耻角色干的事。 事发后,倪时竹已经把他踢出了门派,事到如今,门派中的人应该也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当初角色煽动门派众人一起针对主角受,而真相大白后,不少人应当和主角受去道歉了。 沈予没再继续看,想来都是一些辱骂他的话,他一键清理掉了私信,然后一键清空所有的好友列表,并设置了拒加。 做完这些,他转而浏览起游戏人物的信息介绍。 《天界》这款游戏一共有三个种族,人妖仙,特点就是血条和技能伤害不一样,仙的爆发伤害高但格外脆,魔耗也高,而妖的伤害低,但魔耗低血条厚,容错率会高很多,而人就相对平衡了。 主要是,游戏并不能自己选择种族,它是随机制的,随机到什么就是什么,而且就算销号,以后再注册,也是第一次随机到的种族。 沈予随机到的是仙族,仙族有一个好处就是一开始就可以飞,而人妖必须学了御剑术才可以,飞行的高度取决于人物等级与御剑术的掌握度。 不过如果被开红名了,那会飞行就会限制在一个固定高度,不存在靠上天就能躲的。 人妖仙都有几个职业,沈予的信息栏写着“职业:玉灵”,换句话说也是就是奶妈。 大多数omega都会选择奶妈这种职业,操作不仅简单,哪怕在游戏中也是受人欢迎的存在。 沈予垂眸思索片刻,选择了转职。 【请问玩家是否确认转职为“玉清”?注:转职后,30天内不可重新转职且拥有的原技能将会清空。】 沈予选择确认。 眼前白光一闪,他的技能栏中花里胡哨的技能皆被清空,取而代之的是两个“玉清”的初始技能。 一般人不会轻易选择转职,因为转职只有第一次刷到满级后才会开启,那个时候各种技能装备已经成套。 游戏除了初始基础技能外,额外的需要刷本掉落才能获得,高级技能更是要有大运气。 中级技能的话虽然市场上高价有卖,但卖的品质都不是很好,且升级技能也需要不少的领悟和技能点。 而职业不匹配的装备更是不能用了。 沈予的原游戏人物栏中,就有两个高级技能和一个橙装,都是被别人带着刷本刷出来的。 话虽如此,但他转职起来没有任何不舍,奶妈没什么战斗力,他需要的是能单挑boss的职业。 “玉清”是所有职业中伤害最高,血条最短且蓝耗最多的,容错率低的吓人,一个不注意就挂了。 沈予不是对自己的操作有多自信,他需要切换一个能单人快速刷本职业。 他没考虑任何组团合作,以他的名声,应该不会有人愿意和他过本了吧,最后实在不行,他可以去刷恐怖本。 恐怖本不需要等级,但收益低消耗大,最后的通关评级也容易刷低降面板。在恐怖本刷出s级道具特别难,不到不得已,沈予还是希望别走到这步。 他将游戏人物身着的天蚕丝华丽长袍换成了最原始的素衫后,抬头环顾四周,他此刻身处一个悬崖下的草地,这地方凹凸不平,怪石嶙峋。 不远处一群野狼正在休憩,规模不大不小,距离满级只差一级。 野生怪掉落的都是些小材料,还难打,开服的时候为了熟悉操作刷的人多,现在很少。 沈予点开商城,高价购买了两个中级技能,品质蓝色,看介绍的灼烧和控制效果,正好能够和原始技搭配起来。 他买下后,技能的使用方法浮现在脑中,下意识便能打出一套术法。 沈予仔细将每个动作都拆分思考,片刻后,他将全部技能试了个遍,蓝条一下子去了一半。 可技能已经进了他脑子,难道蓝条见底,他会失忆不成? 抱着测试的想法,他直接把蓝条用光了,而用光以后,他还是可以使用技能,不过几乎没有了任何威力。 沈予明白了,蓝条是给术法附魔,没了蓝条,他做的都只是普通动作罢了,口诀也不会有半点效果。 他合上眼皮,再次睁开时,里面已是一片凌厉之色。 提剑,剑气翻涌,直指苍穹。 白衣少年,长发如雪,身影闪动间,只剩残影。 怪石林崖上,不远处来寻药的裴若溪,停下的脚步。 他望着底下熟悉的红名,面色有些错愕。他点开附近,范围内显示只有他们两人,在看到对方信息后,更加疑惑了。 如果没记错,那个红名omega的游戏名叫[小鱼]来着,是个跟在倪时竹屁股后面转的小奶妈。 但是对方为什么现在显示的职业是“玉清”?这个游戏里面玩这职业的人可不多。 裴若溪还记得自己说过的那句,见他一次杀他一次,不过此时他并不打算动手,而是抱着好奇心,坐在崖上观望起来。 沈予专注于自己的操作和技能使用时间,并没有留意到多出来的看客。他觉得,这技能或许还能在原来的基础上有所改进。 狼群打的战术,明显也是有成体系的阵型的。 《天界》一向注重真实和还原,被攻击后身上也会出现相对应的伤口,痛觉按10%~60%之间进行调整,伤越轻痛觉降低的少,重则反之。 沈予没把控好蓝条,再加上有些分神,不可避免的被狼爪子抓出了许多血痕。 如点点梅花般的血迹在洁白的衣袍上绽放,这突如其来的殷红,显得那张精致的脸有了些许苍白的意味。 他发丝被风吹的凌乱,表情却毫无波澜,手下的动作没有丝毫慌乱。 杀掉最后一狼后,他依靠在身后的墙壁上,阴影将他笼罩在其中,用了一颗治疗丹后,便闭上了眼。 裴若溪面露怔色,刚刚他几乎下意识提起武器想要下去,不是去杀人,而是去助下方那人。 少年明明是很淡的神色,却好似脆弱到,下一秒就要迎着光变成粉末,随风而逝。 不过好在他忍住了。 omega的痛觉会比普通人更敏感,哪怕在游戏中,这一类也是被保护的对象,很少会看见他们受伤。 裴若溪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出于无意停下驻足观看,现在却是移不开脚了。 丹药起了效果,沈予身上的伤正在慢慢恢复,使用了一套清洁术后,他的衣服也变得崭新如初。 他在脑子中复盘了一下刚刚的战斗,失误太多,对技能和蓝条的把控少了火候,接下来要更谨慎才是。 狼群的刷新是五分钟,他在原地等到刷新的前一秒,一步踏出,剑锋劈开空气,直冲头狼而去。 技能上,沈予按照自己的理解进行了优化,使用起来明显感觉顺手多了。 第二次刷怪,他明显感觉得心应手了起来,之前血条被打到只剩三分之一,这次除了被头狼临死前的反补咬了一口外,都没什么太大问题。 狼群已经被消灭,而那只如玉的手背上,血淋淋的牙印还残存着。 沈予倒了点药粉上去,伤好之时,狼群正好第三次刷新。 他就这样,一遍遍的调整着打法,摸索着去改进技能的结构,直到天边泛起夕阳。 【玩家请注意!距离设定的游戏时长结束还剩十分钟,十分钟结束后游戏将会对您进行强制下线!】 沈予抬头望向天空,不知不觉,已经快过去了四个小时了吗? 谢医生对他的游戏时长进行了严格控制,每天只能玩四个小时,沉迷游戏太久,对他身体也是种负担。 他本欲直接下了,不过点开人物主页时,瞥到右下角技能中,碧落剑法的品质,似乎从蓝渐变到了紫? 沈予再次确认了下,图标边缘泛动着紫意,只差临门一脚就能进阶,但是《天界》好像没提到有关技能还能进阶的事。 蓝到紫,意味着技能从中级转变到高级了,虽然高级也有上中下之分,但也是中级不能比的。 他站在原地若有所思,技能还有改进的空间,只是目前还没想好怎么做,如果能拥有更多的时间,他或许能试试进阶到高级。 关闭面板的沈予准备下线,忽然脸侧一阵风掠过,一米远的怪石上出现了一位青年。 3、伪装Omega的Beta “好久不见。” 青年也穿着的是最初始的长衫,白袍边缘墨色晕染,犹如一幅铺开的水墨画。他身上有一种柔和的美,但如果触及到他所坚持的事时,身上的锋芒将会毕露。 沈予一眼就认出了眼前人——主角受裴若溪。 对方不似一般的omega,他一向主张自主独立,无论是在游戏中还是现实里,所以对有意接近他的alpha,他一向都是爱搭不理。 但对omega很是包容,如果不是角色三番五次作死,对方也不会动真格。 沈予抬眸与他对视,片刻后,剑身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光芒,剑锋直指青年咽喉。 “离我远点。”他表情先是淡漠,片刻后才露出几分狠意。 面对“恶意”,裴若溪只觉得少年在强撑,不凶,反而像只做了坏事的小猫咪,被众人谴责,不知所措之下,选择用虚张声势来伪装自己。 莫名的……可爱。 裴若溪将这诡异的既视感压下,几天不见,他的气也消了不少,想了想便道:“道具不用你还了。” 让一个平常娇娇弱弱只知道依赖别人的omega去刷一张s级道具,确实为难人。 然而,听见此话的少年手上的剑不仅没挪开,甚至更贴近他的脖颈,裴若溪已经能感受到上面散发的寒气。 危险近在咫尺,但他没躲,而是伸出了手,诚心诚意地道:“只要你道歉,我们可以和解。” 甚至,可以做朋友。 这句话鬼使神差地出现在他脑子里,而且越想越觉得可行,但考虑到身边的人不一定接受,他明智的没有说出口。 简简单单的一句道歉,不用付出任何代价,这应该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种台阶下,换做角色之前,虽然心中不忿,但肯定会顺着往下走。 而沈予却一字一句道,“不需要。” 语气太过于坚定,还带上了几分讥讽。 为了剧情,他绝不能与主角受握手言和,得打消主角这奇怪的念头。 “你觉得时之歌会放过我?”沈予道,“你是特意来嘲笑我的吗?你明明知道他那么喜欢你。” 时之歌,也就是主角攻倪时竹的游戏名。需不需要还道具,他说了不算,倪时竹说了才算,他是在为裴若溪出气。 “你可能误会了,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而且我和……”裴若溪想解释清楚,他停顿了一下,脑海中正在组织语言。 他与倪时竹并不是那种关系,而是互惠互利,对方刁难少年也不是为了他,纯粹是因为倪时竹自己被整烦了,那张s级道具本来刷出来就是交易给对方的。 现在要重新整张道具,浪费的不仅是他的时间物力,也是倪时竹的时间。 然而,面前的少年直接打断了他。对方并没有要听他解释的意思,而是直接动手了! “玉清”这个设定,本就是灵敏和杀伤力高,不仅能近战而且可以远处施法。 普通的长剑在他手中,发挥出了极致的效果,就仿佛剑与他融为一体,心之向、剑所指! 裴若溪闪躲不及,胳膊被劈开了一道口子,附着的腐蚀效果让他皱了皱眉。 他取出了自己的武器,一柄琉璃般剔透的玉笛,却迟迟没有进攻。 “你冷静一点。”他虽然将对方开了红名,但此行来并不是为了寻仇的,“你现在打不赢我的。” 裴若溪说的是实话,少年刚转职,装备和技能硬件方面都跟不上,而且操作也并不是那么流畅,毕竟“玉清”是仙族最难练的一个游戏设定。 不过对方一个下午的进步速度快的惊人,如果在给他几天成长空间,谁胜谁负未可知。 想到这,裴若溪露出了赞扬的神色。比起以前像一朵娇艳的玫瑰花,被众人呵护的少年,现在宁静如繁星闪烁的他,哪怕不言不语,也夺人眼球。 他之前与少年接触的并不多,此刻也没多想,只以为对方经历挫折之后,性格有所转变。 “我朋友有‘玉清’的高阶功法,我们谈谈。” 迎接他的是汇聚力量的一剑,剑气所过之处,飞沙走石、沟壑遍地。 裴若溪一开始还能游刃有余的躲开,后来面对铺天盖地的剑影,他逐渐力不从心,血条也被打了一小半。 他见说不通,不得不认真起来。 沈予这边,他要挽救主角受主动原谅他的这种可怕行为,所以并没有留手。 耳边一直传来设定的时间已到,即将强制下线的提醒,他计划打着打着露个破绽,让对方杀掉算了。 裴若溪很强,他是为数不多进排行榜前一百的omega,排行榜并不是按等级排榜的,而是按照所刷过的副本评价来得出平均分数,因为角色之前搞砸了他一个副本导致评分很低,这让他差点掉出前一百名。 对面强者,沈予不知不觉就集中了注意力,握住剑柄的手慢慢缩紧,然而就……忘记了前几秒做的打算。 裴若溪原本想快速结束战斗,将对方血条压到濒死,再心平气和的聊一聊。 但越打,他神色越诧异。 因为他发现,对方在和他的交手中不断地进步!他这次能伤到他,同样的手段下次就不能了。 本来应该两三分钟就解决的战斗被拉长到了十分钟,更不妙的是,有人过来了。 “会长,你是不是在杀那死绿茶?”来人惊呼,正是他们公会的。 “妈的,总算让我碰上了!” 俩人本来是有事找裴若溪,远远看见他在和什么人打架,交手之间身影快的看不清。 俩人在附近中看到了熟悉的红名,不好的回忆立刻涌上脑海,他们想都没多想,提起武器直接冲了上来。 “别过来!”裴若溪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慌乱,连忙喊道。 他没想真的杀了少年,这游戏被杀不仅会掉等级掉装备掉评分,还会感受到削弱版的死亡疼痛。 作为会长,他的话还是举足轻重的,俩人听后虽然不解,但还是停下了蠢蠢欲动的手。 他们这一喊,倒是让沈予回过了神。 在附近聊天中,他看到了挂着“天启”公会的两个名字,稍加思索,便明白也是来杀他的。 裴若溪说的对,他打不赢对方,三人围殴,他就更没有胜算,虽然他本来也没想赢。 沈予收回了正要使用的技能,举剑的手也悄然落下,如同打到一半被按了暂停键,很突然地收敛了一身锋芒。 裴若溪瞳孔微缩,猝不及防之下来不及收手,那一段段飘着的古乐犹如锋利刀片,很快在少年素色的衣袍上绽放出深浅不一的伤口。 “小心!” 少年像是没听到他的提醒,宛如一尊精致的木雕,安静地站在原地,任由技能带走他撑到最后的那段血条。 【注意!您的角色即将死亡!】 系统报告了三遍,眼前变成灰色的同时,沈予也被强制下线了。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开了红名,只要被判断双方进入战斗,就不能用下线来逃避了,一杀一个准。 等被开红名的人进入最后的濒死状态时算战斗结束,开红名的人可以选择取消红名,也可以选择杀了对方。或许游戏还是主张和平,愿意给玩家一个思考的时间。 这也是裴若溪最开始不愿意动手的原因之一。 他计算好了伤害数值,但没想到最后阶段,少年躲都不躲,当风中摇曳的那朵血色之花破碎时,他再也抓不到任何痕迹。 他心中一紧,快速点开面板,[小鱼]的名字彻底灰了下来,人物也消失在了游戏之中。 “会长,干得漂亮!”远远观望的两人看不清细节,只隐隐约约看见一道身影,接着就被杀了。 只有被杀了,才会允许下线,或者被传送回安全区。 可爱的小正太笑地开心,露出虎牙,一蹦一跳地跑过来,“我就说溪哥为什么不让我们过来,原来是想亲手杀了他。” 另一个御姐拍手鼓掌,不过看他游戏人物匹配度0%,就知道他是男玩女号了,“可算neng死他了!会长威武!” 裴若溪没有接话,他有些心神不宁,脑海中浮现的是少年死前最后一秒,他与之对视的画面。 那双浅粉色眸子一如既往的好看,但面对死亡,哪怕只是游戏的,他没有任何情绪,眼中是一潭死水的平静,就仿佛他早已经习惯了,以至于不在乎。 想到对方主动拥抱死亡的态度,暗藏死志四个字涌上心头,让他一惊,随后就再也挥之不去。 裴若溪主动解除了[小鱼]的红名,他抿了抿嘴,对身旁两人正色道:“你们以后别关注他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游戏名为[山水迢迢]的虎牙正太不可置信地问:“为什么呀?” 裴若溪也说不出正经的理由,便道:“他只是一个omega,杀他一次就够了,公会等级和s级道具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他说着,顺手发了个公告,将[小鱼]撤出了整个公会的公共红名。 [山水迢迢]知道裴若溪对omega的态度一向温和,再加上他和对方玩的好,震惊过后也就不说什么了。 一旁的[春风不度]皱了皱眉:“这人一贯会装可怜,你可不要被骗了。况且我们俩好说话可不代表公会其他人好说话。” 正如同他所说,公会在线的玩家正在议论纷纷、不明所以,群聊都在@溪。 “嗯,我心里有数。”裴若溪应了声,但没打算撤回公告和让步。 4、伪装Omega的Beta 沈予下线后,明显感觉到头有点隐隐的抽痛。原身体质弱,游戏中受到的伤,在游戏外还能感觉到不适。 他起身后平稳着呼吸,维持着靠坐的姿势,许久未动。 门口响起敲门声,三遍过后得不到回应,谢医生直接推开门,伴着其他几位医生快步走来。 少年的皮肤透露出不健康的白,头颅轻轻抵在冰冷的仪器上,映出一道略显暧昧的红痕。 他一直闭着眼睛,直到人来到了跟前,才颤抖着睫羽睁开眼,带着朦胧的水雾,仰头望向他们。 真是……既漂亮,又无处不透露着脆弱的意味。 谢医生忽然觉得,一直待在家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哪怕不是omega,生成这样出门太危险了。 “是哪里不舒服吗?”他放柔了语气。 沈予摇摇头,缓了一会,他已经好多了。 “检查时间到了吗?”他问,原身早中晚三次都会做一些简单的检查,周一固定做大检。 “最近您的身体数值很稳定,可以正常用餐。” 之前的一段日子,原主一直都是喝营养液的,美食虽然也能提供营养,但不易消化,甚至吃错东西还会引起高烧不止。 谢医生和其他人一起评估后,才放宽标准。其实一直喝营养液才是最安全的,为了这份高薪工作,他们大可将对方保护的一尘不染。 但他思考过后,想让少年至少开心一点,反正……情绪也是保持身体健康重要的一环。 他提出这个建议时,其他医生不知道是否和他有同样的心思,都保持同意的态度。 “好。”沈予站起身,跟着来到大厅后,桌上已经摆放好了晚餐,佣人小心翼翼地替他推开座椅。 养生粥、水果拼盘、牛奶、一些绿色蔬菜……哪怕用花瓣点缀的很养眼,其中的内容也清淡的吓人。但哪怕是这样简单的食物,原身也很少吃。 沈予敛眸,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吃的很认真。 佣人悄悄捂嘴,突然觉得有点心酸,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这么想着,她下定决心,哪怕是白粥,也要做出多种花样来! 沈予不挑食,本来就是根据他的饭量定制的,他吃的很干净,避免浪费。 用完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餐,他习惯性道了声谢,便去治疗室做例行检查。 佣人感叹,以前很少见少爷下来,今日仔细瞧了才发现,那是个多乖巧的孩子啊。 沈予没太多的娱乐活动,晚上去看了会书,早早洗漱陷入沉睡。 ………… 沈予再次上线《天界》时,发现他回到了安全区。 死了一次,等级掉了2级。别小看这短短2级,游戏越靠后越难升级,他估计要好一会才能升。至于装备,他倒是没掉落什么,毕竟他转职之后装备技能都清空了,无东西可掉。 不过挑衅一通主角受,对方应该更讨厌他了,就不会有握手言和这种危险想法了。 安全区人不多,但是也不少。偶尔路过的人,会悄悄抬头看他两眼,之后便不走了,三三两两的在嘀嘀咕咕,背后议论。 他不意外,毕竟近期论坛上818风云人物榜,他位列前三,恶名远扬。 沈予打开地图,仔细扫视了几遍,找了个比上次更偏僻的地方传过去。 “哎,他怎么走了,我还没看够呢!” “我拍了好几张照,早就听说他长得好看,但没想到这么漂亮啊!” “我我我!我是颜狗!我三观跟着五官跑,吃瓜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 白衣少年走后,站在周围的人声音大了起来,看起来多多少少都单方面认识他,但谈论的重点和少年本人想的不一样,完全跑偏了。 碧水天——阴暗潮湿、四周蛇虫鼠蚁众多,还原的很生动恶心,但它们等级都不高。 碧水天有一处深潭,传闻在那最深处有一处通道,穿过通道的幸运者,能获得神的指引。 不懂这个传闻怎么来的,神的指引具体又是指什么,最初来探索的人还是多的,直到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直无事发生,大家逐渐意识到被耍了。 于是,碧水天便很少有人再来。 传送到这的沈予随手斩断一条蜈蚣,从它身上流出绿色的不明液体散发出怪味,在一顿窸窸窣窣之后,成千上万条密密麻麻的蜈蚣倾巢而出,场面甚是壮观。 沈予:“……” 他面不改色砍了半个小时,才终于将这四、五十级的蜈蚣群尽数消灭。 他坐在大石头俯视着一地的蜈蚣尸体,罕见地沉默了,果然玩家不喜欢来碧水天是有道理的。 杀这些低等级的怪对沈予而言意义不大,他站在潭水边,低头望去,底下漆黑一片,幽深不见底。 他并无犹豫,服用了一颗闭气丹后,纵身一跃,坠入潭中。 水中散发着丝丝凉气,但与站在岸边看不同,水下清澈透明,完全可以看清楚下面游过去的小鱼小虾。 它们围绕在他身边,时而聚集,时而散开,有不怕生的小家伙,还来轻轻地蹭了蹭他的手指。 越往下游,身边低等级的鱼就越少,一直追随他的鱼群试图制止他继续前进,但被他温柔地推开了。 直到下潜到一个程度,身边小鱼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群体型巨大、牙齿锋利,长相奇形怪状的怪物。 这是沈予在这里见到的第一批满级怪物。水中有阻力,行动稍微有所不便,但不影响他练级。 银色长发在水中漂浮,在狰狞的巨物中,他显得格格不入,身影既单薄又弱小。 但他,举起那把最平凡的剑,斩开了一条路。水波涌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顷刻间,一条怪物被劈成两半。 沈予一路下潜,所过之处,怪物皆化为灰烬。换做旁人,怕是没有耐心在这水底待着,可他不同,一个下午的时间都用在枯燥无味的练级上面。 直到来到了潭水的最底部,他看到了一处洞穴。 洞穴外看像一张深渊巨口,只能无辜的路人自投罗网,不得不说这幅地图设计的,氛围感拉满。 潭水中的怪都差不多被他杀完了,在他回到岸上之前,怪物不会再次刷新。而他距离升一级还差一点点经验值,离强制下线还有一段时间,所以不用过多思考,他走了进去。 洞穴内没有想象中的昏暗,甚至出现了一种水中发光的小型水母,犹如点点星光围绕在他四周。 沈予的眼神不由柔和下来,一路异常顺遂,在星光的陪伴下,他来到了第一个分叉口。 不知道是不是昵称中带鱼这个字,水里游的中立生物对他的亲和度异常高。水母用触须轻柔地触碰他的脸,然后游向了一个方向。 “是让我跟着你们吗?” 水母人性化地上下漂浮,仿佛是在点头。 洞穴庞大的宛如地下迷宫,沈予在心中记下了来时的路。在水母的带领下,绕了好一会,眼前的道路豁然开朗。 墙壁发生了质变,当他踏入这片领域的这一刻起,这就不再是那个破败的地穴,而是一座辉煌的城堡。 墙壁镶嵌着的珠宝与水晶折射出绚丽的光芒,富有寓意的各种雕塑也随之浮现,这里每一处角落都透露出神秘与高贵。 水母群催促着他走到正中央,一道金色的光芒撒下,一张雕刻着神秘字符的邀请函从缓缓落下。 【光明将指引你度过无尽的永夜,远道而来的客人,欢迎来到被神所厌弃的大陆!】 伴随着邀请函一同落下的,还有一张地图。 系统提示音在脑中响起:【您即将进入全新的副本——《失落之地》,请做好准备。】 沈予拿着邀请函眨了眨眼,里面流露几分出茫然,他似乎,不小心触发了一个很新的东西? 与此同时…… 《天界》所有玩家都收到了同一条提示:【特殊副本——《失落之地》被神秘玩家激活,入口开放时间为每天12:00~13:00,入口请玩家自行探索~ 注意,此副本将在十分钟后抽取10名玩家进行初次体验,祝大家游戏愉快! 注:因副本特殊性,玩家中途下线超过一小时将视为放弃,自动退出副本。】 此消息一出,在玩家中掀起轩然大波。 要知道,副本等级越高就代表奖励越丰厚,特别是首通的玩家,指不定能获得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东西。 而《失落之地》这个副本,明晃晃写着s级! 公屏变得热闹起来,一条条大喇叭不要钱似的刷屏。 “入口在哪?有谁知道?” “不是,我就想神秘玩家是谁,这么牛逼的吗?” [孤独叶发布十万金悬赏!时效性24小时,悬赏内容为:私聊入口位置。] “大佬!真豪!” “强,给哥竖大拇指,可惜我不知道。” “等等,我中了!来我直播间!” 这条消息一闪而过,不过很多人都留意到了。毕竟这位昵称为[萌猫猫]的玩家,是一位拥有将近百万粉丝的omega主播。 萌猫猫现实名叫叶渺,直播风格走的古灵精怪路线,游戏人物和他本人外貌还原了80%,长着一双特别标准的狐狸眼,唇红齿白,笑起来甚是勾人。 叶渺被拉进《失落之地》前,正在计划和朋友们过恐怖本,他虽然心里有点怕,但是节目效果来的快。 听到系统提示自己被抽中,面板浮现出同意or拒绝时,他先是一愣,然后立马在公屏发了消息,点击同意! 素材这不就自己来了嘛! 5、伪装Omega的Beta 【伟大的神明,请您饶恕我们的罪行,赐予大陆新的重生吧!我们将生生世世活在虔诚的忏悔中,直至消亡。】 悠扬而又肃穆的钟声在耳畔响起,白光一闪后,叶渺进入了《失落之地》,并呆滞在了原地。 这里没有自然光线,仿佛黑暗时代降临,唯一能带来光亮的,只有挂在树上随风摇曳的残破灯笼。 又一阵呼啸的风刮来,天上洋洋洒洒飘落着白色的雪花,标志着凛冬已至! 叶渺进来时只穿着一件卡哇伊的小狐狸外套,很薄,将帽子戴上还是冻的瑟瑟发抖。 他发现,自己等级看不见,技能和道具一个都使用不了,一下子返璞归真,回到解放前。 “看来不是什么需要武力值的本。”他这么想着,点开自己的面板,随即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看不见自己的直播页面了! 进入副本后,公屏的消息将自动屏蔽,这点他是知道的,但自己的直播页面和弹幕,他怎么也看不到了,难道特殊副本会同时切断直播…… 切断直播…… 叶渺呆了,宛如一只被抛弃可怜白狐,脸上混杂着对未来的迷惘,突如其来的噩耗打击的他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的是,直播间人气爆火,弹幕已经吵翻天了。 “宝,别傻站着待会变成冰雕了!” “哈哈哈哈哈哈,咋回事啊这么可怜巴巴的。” “猫猫,站起来!” 一个可可怜怜的omega处于弱势,本就很能激起大家的保护欲,一时间抱抱喵喵的弹幕刷满全屏。 “不对劲,你们有没有看到周围好像隐隐约约有亮光?感觉像是……狼的眼睛。” 有细心的观众立马发现了这点,放大画面一看,还真是雪狼!但太多人在意,很快被刷过去了。 毕竟只是雪狼而已,对叶渺一个满级而言,不算什么。 叶渺这边深呼吸一口,心中安慰着自己不气,才缓过劲来。特殊副本不想被提前曝光,还是很正常的。 “被掐直播,区区……小事!”这句话,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不在直播中,叶渺的偶像包袱一下子轻了。 “好冷,我要找个地方避避雪。”他抱着手臂,刚走几步,敏锐地直觉让他一个猛回头。 只见草丛中,一双双击绿油油的眼睛鱼贯而出,体型庞大,张大了嘴直冲他袭来。 叶渺:“……” 叶渺大惊失色,选择玩了命的跑。 救命,他没实力啊!失去了道具和属性加成,他就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omega而已啊! 他跑着跑着,然后……平地摔了一跤。 观众简直没眼看,都是哈哈哈哈的无情嘲笑。 叶渺本人都蚌埠住了,游戏对omega有保护机制,在登陆游戏时可以选择开启保护模式,一般在死亡前会将他们弹出去了。 但这次没有。 这可能会是他第一次在游戏中被杀,死亡地恐惧在一瞬间萦绕上心头,面对那硕大的狼头和獠牙,心脏像被攥紧了,令他喘不过气。 观众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推测出这个副本限制了实力,否则叶渺不应该会坐以待毙。 副本直播不到五分钟,就即将面临死亡下播。粉丝大喊不要,看着叶渺通红的眼眶心疼坏了,哪怕冲着收集副本各种线索来的观众,看着开局即结束的他也说不出什么重话。 叶渺睁大了眼,就在巨狼要彻底咬碎他的头颅时,被风吹动的一抹白色衣角入了镜。 一柄长剑从巨狼的后脑勺,直接贯穿喉咙,尖锐的剑尖带着血迹,停在距离他眉心一厘米远。 来人将剑抽出,巨狼的尸体轰然砸倒在雪地中,袭击他的是头狼,头狼一死,其他雪狼都开始观望起来。 持剑少年身形丝毫没有停顿,剑在他手中有了灵气,眼花缭乱之下,他又将一匹雪狼斩杀,旁观地雪狼见状,纷纷四散而逃。 “你没事吧?”少年转身,声音像是暖冬的热茶,带着一点点水汽滋润过的微甜,干净温润之余,还说不出的撩人。 叶渺努力平复着心情,抬头望去,一张昳丽到极致的脸映入眼帘,对方还来不及擦拭身上溅到的血迹,便匆匆来关心他。 好似初雪的手,向跌坐在地上的他伸来。 叶渺呆了几秒,随后脸颊爆红,刚颤颤巍巍地想把自己的手放上去,接着就被另外一只粗壮的手臂拎着后方衣领,用蛮力给提了起来。 他的心神都在救他的漂亮少年身上,这会才后知后觉身旁还有一人,对方穿着厚厚的皮革,左手提着油灯,右手提着猎枪、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看打扮像是附近的猎户。 猎户一脸嫌弃:“磨磨唧唧的。” 叶渺:“……” 而屏幕前的观众炸了。 一个美到极致的白衣少年,犹如天神下凡,救了主播。 不了解《天界》游戏中的爱恨情仇,只通叶渺的直播当云玩家的粉丝,集体都在疯狂扣弹幕,完全来不及关心自家主播怎么样了。 “他是谁?三秒钟,我要这个少年的所有信息!” “我的老天鹅,请问这是他真实的容貌吗?” “你好,结婚!” “不要激动各位,这应该是捏的外观……”一个观众试图冷静分析。 要现实中真有omega长成这样,不夸张的说,不只alpha会想犯罪,就连一半beta都得疯。 “别问了,我们还是关注一下喵喵吧。” “9494,看小喵喵多可怜呀。” 叶渺隐约觉得少年的样貌和名字有点眼熟,点开面板一看,又被暴击到了。 90%的容貌还原,那几乎就等于对方的原容貌,就算有差也不会太多。 观众自然也一起看到了。 “冷静……冷静个毛,啊啊啊他是谁快告诉我!” “我们要关注喵喵,喵喵……算了,喵喵不重要,我去注册游戏号去了!小鱼老婆等我!” “什么老婆?你tm别乱叫!” 叶渺点开面板时,不少观众都留意到了少年的游戏昵称,[小鱼]。 他本人之前有事没登陆游戏,错过了一场大戏,后来满心素材对论坛的事是一扫而过,看的东西没进脑子,因此哪怕觉得少年的昵称熟悉,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 “我没事,谢谢你。”叶渺有些庆幸夜色掩盖了红温,赶紧平复后郑重道谢。 屏幕前某些资深的吃瓜观众已经认出了[小鱼],毕竟名声打出来了。一时间诋毁弹幕的有,但是很快被压下去,反而是疑惑的观众更多。 “我以前见过他,我怎么觉得他变得更好看了?” 突然好看到,一见就心动的不行。 “可他以前不是奶妈吗?换职业了?” “啊,是我想的那个小鱼吗?好陌生……” 记忆中,对方应当是小鸟依人的软萌omega,虽然后面被扒那是装出来的。 根据主播的表现推测,副本中各种的技能道具被封了,而少年持剑立于风雪之中,眉间冷淡,却如永夜中白昼般耀眼。 刚刚那一手剑法使的凌厉,如果不是技能的话,那只能是对方自身就拥有的本领。 那么再推测一下,他本人会剑法。 这个结论出来,令人震惊,更是打破了对omega的常规印象。 议论的中心人物正是提前十分钟进入副本的沈予,他先是暂时性关闭了强制下线的设置,再一抬头就正好遇到出来捡柴火的猎户。 他们交谈了两句,沈予刚准备通过猎户了解下情况,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惨叫,还伴随着狼嚎声。 于是就发生了开头那一幕。 沈予将剑插入雪地中,再拔出来时,剑身上的血渍已然干净。但救下的玩家,似乎没什么自保能力,需要帮助。 他望了一眼不自觉发抖的叶渺,将猎户见面时送来的披肩递给对方,“披上会暖和点。” 叶渺迟疑着没接,面前的人同样穿的单薄,垂眸时,纤长卷翘的睫毛积上了一层薄雪,好似融入了这苍茫大地。 “你……不冷吗?” “不冷。” 沈予抓着灰绒的手指陷在其中,依稀看见那露出一截干净的指尖。 很显然,这是猎户赠与他保暖的,但他让给叶渺。 叶渺一晃神,披肩已经落入了自己怀中,上面沾染着的,是凛冽寒冬中的第一抹温暖。 “小子们该走了,待久了会有危险!”猎户催促到,一拍叶渺的肩膀,力道大的他一个趔趄,差点又来个平地摔。 猎户很谨慎,他的表情一直都很严肃,仿佛外面隐藏着什么吃人的野兽。 他家并不远,几分钟过后,猎户将他们带了一个透着光的小木屋,外面用了三层篱笆围住,带刺的藤蔓遍布房顶。 小木屋很简陋,但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成为了这片荒芜中可以暂时落脚的安全屋。 沈予坐在火炉边,手中被猎户强行塞了一杯正冒着的热气的清茶,他双手捧着,依靠着竹椅,小口小口抿着。 不得不说,热茶很好的缓解了他们身上的寒意,叶渺一口气干完后,脑子里的冰碴子融化,终于想起来问正事。 “大叔,能问问这里是哪吗?”因为被技能道具被封印,叶渺先入为主的认为这不是个高魔世界。 副本名叫《失落之地》,而刚进入游戏的祈祷词,好像是让神饶恕他们的罪行,解放这片大陆,由此可见这里应该发生过什么事。 感觉神神叨叨的,可能和封建信仰有关。 这个npc会帮助他们,应该是属于友善类型的,他先闲聊两句套一下近乎,刷一下好感度,然后再看看能不能问出一些相关的线索。 叶渺笑起来时有两个浅浅的酒窝,青涩甘甜之余,又像一把小刷子似的撩人。 猎户瞥了他一眼,随即皱眉:“你不知道这是哪,那你怎么过来的?看你的实力也不像能走到这里。” 叶渺:“……” 他不笑了,问就是生性不爱笑。 6、伪装Omega的Beta “这里是娄桑村,方圆十里之外都生长血罗刹,一般人既进不来也出不去。” “村里林林总总就生活着二十多户人家,我没见过你们。”猎户擦拭着他的烟斗,脸上都是经历过岁月的痕迹,深邃的眼中有一股无声的压迫,“而且大陆上的居民,都不能离开自己所属的城镇。” 叶渺被他盯着有点发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抱歉打扰下,还有茶水吗?”沈予这时突然站起身,他微微仰起头,露出一抹很淡的笑。 猎户转头,与粉眸对视了几秒,对面礼貌且温柔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一直不曾移开。 他眼中锐利的神色逐渐散去,放下烟斗咳嗽了两声,将空掉的杯子注上新的茶水,清香四溢。 “我们是从月牙岛来的,前些日子被暗流卷到了这。”沈予重新端着杯子坐回椅子,翻了下脑海中的地图和标注,随便编了个理由。 猎户听到月牙岛,面色有所改变,沉思了好一会,叹了口气:“也是苦命人呐。” 月牙岛前些日子沉入海底,虽然有勇士赐予了他们一种妙药,让他们能在水底下呼吸,但也没办法上岸了。 这是神的诅咒,诅咒平等对待每一个人。 “你们不仅没事,还成功回到了大地上,这倒是个奇迹。” 邕江的水纵横交错,遍布整片大陆,这儿正好有个湖泊,他们可以在水底下呼吸,能从月牙岛被水带到这里来虽然听起来离谱,但也不是不可能。 能拥有一双干净透亮的眼睛的人,是不会撒谎的。 “我想要知道关于诅咒的所有事,并为之寻找解决办法。”沈予没有绕弯子,直接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令人意外的直白,却不叫人反感。 这次猎户想都没想,直接将自己所知道的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 “事情具体,发生在二十年前,光明神与自由女神发生了争执,而矛盾的导火索,是德兰大陆。” “事到如今,我们也不知道为何惹怒了神明,自由女神与光明神对峙于上空,将大陆搅得天翻地覆后便消失了。” “光明神消失前诅咒了这片土地,从此大陆的天气变幻莫测,自然灾害无处不在,生物纷纷变异,人们无法离开自己的故土,变相的被囚禁于此。” “你要寻找真相的话,或许大祭司能略知一二,不过大祭司所在的王城被魔法封锁了,普通人进不去,大魔导师应该有办法。” 神明的战争,凡人根本无法插手,他们只能抬头仰望那风云巨变的天空,祈祷神明饶恕他们的罪行,再次眷顾这片大地。 沈予问:“大魔导师在哪?” “他居住在大洲里峰,具体需要你自行寻找。” 猎户站起身,将身上那把猎枪丢给他,目光如炬:“如果你真的能找到破解诅咒的办法,相信整个大陆都将为你疯狂。但路途遥远,危险重重,你确定要去?” 他不去怀疑为什么困扰大陆二十年的诅咒没人破解,而突然出现的少年却敢大放厥词,宛如冥冥中就注定好了。 少年嗯了一声,语气依然没什么起伏,但隐隐听出坚定之意:“我会做到的。” “好,我有破开血罗刹的办法,我送你们出去。”猎户去了一趟里屋,递给沈予一件狐皮大衣和一封信,“在玛格塔特城有个叫白罗恩的人是我好友,曾是那片区域有名的铁匠,如果你遇到他,请把这封信交给他。” 沈予仔细的收好信,出门时似是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叶渺:“你要一起去吗?待在这里会更安全。” 他这么一说,猎户也扫了一眼细胳膊细腿的叶渺,若有所思道:“他确实是个累赘。” 叶渺不乐意了,立马举手:“我去我去,我保证不会拖你后腿!” 其实待在这里,坐等有人通关,他应该也能一起通关,只不过评价会很低,但如果在途中他不小心死掉了,那连关都通不了。 俗话说,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他坚持,见沈予没什么意见,猎户也就没说话了。 叶渺撇了撇嘴,猎户对自己跟对沈予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没看出什么端倪,甚至一想那个人是救了他的少年,态度不同就太合理了,而直播前的某些人却看出来了。 他的直播间热度正在火速飙升,不少排行榜上的大佬也混在匿名观众中,他们敏锐的察觉到猎户的状态有些不对。 刚被好友拉来看直播的倪时竹一眼断定:“他被使用了催眠术。” 之前有个s级副本他中过一次招,从此以后对这种手段就格外警惕。 催眠,应该是对视那时候开始。猎户觉得少年是好人是一个方面,能将线索全盘托出,更多的还是因为陷入了催眠当中。 “这人是谁?”纵使倪时竹见过不少美人,但在进入直播间时,视线还是一下子就被那少年吸引住了。 隔着屏幕,遥遥相望的那一眼,直击心灵。那人,给他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原本他打算来看一眼就退出的,但现在,他决定继续看下去。 某些特殊副本的时间流速不一样,而看直播的观众需要同意与直播者保持同一流速才可以观看,这种副本一般都是长副本。 长对副本里的玩家其实不太友好,还是这种封印了各种属性技能的,实为omega的灾难。 倪时竹思索间,浑然不知自己的问题震惊好友一百年。 顶着[今天吃什么]昵称的猫头人:“你问谁?” [今天吃什么]:“你问他吗?” 指着少年,突然调整角度,截图盛世美颜,保存。 [今天吃什么]:“很好,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猫头人还想说什么,倪时竹淡淡瞥了他一眼。 他顿时不皮了,做了个举手投降的姿势,“他是那个叫小鱼的omega,之前追你来着,后面你嫌他又烦又吵,出手把他收拾了。” 说实话,人家长得既漂亮又会撒娇,要是他,早就顶不住同意了,也就倪时竹才能辣手摧花。 倪时竹眉头微蹙,回忆了下,好像是有这么个人,难怪下意识觉得有点眼熟。 他看着直播,此时的少年已经跟着猎户走出了门,在大雪纷飞的夜色中,他背影清瘦却行的挺拔,坚韧的犹如青松。甚至有意走在叶渺前面,替他挡了一点寒风。 与那道令人厌烦的身影,完全重叠不到一起。 油灯在风中摇曳,不知道用了什么特殊材料制成,保持一种不曾被吹灭的状态。 “好暗,什么时候能天亮啊?”叶渺嘀咕,系统时间显示是下午四点半,他估摸不准副本中是不是也是这个时间。 黑灯瞎火的,是真的影响发挥。 “失去光明神庇佑的地方,永远也不会天亮。”猎户语气沉重。 叶渺这下也沉重了。能见度低让本就菜的他,菜的更雪上加霜。 猎户带着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直到来到村子边缘,见到那遮天蔽日的红色枝条野蛮生长,荆棘遍布。 叶渺倒吸一口凉气。 “我这里还有这魔法药剂,待会我撒下去你们就快跑出去,趁着它们还没苏醒!”药剂是他朋友从魔法师那里拿到的,之前一直没舍得用,剂量不多,机会也只有一次。 叶渺捕捉到了关键词:“苏醒?你的意思是这玩意是活的?会动?!” 猎户点头,“如果它们苏醒后你们还没跑出去,那么你们将会死在里面,成为它们的养料。” 叶渺半响憋出一句:“……哈哈,幽默。” 猎户没搭理他,而是将灯递给沈予,问:“你准备好了吗?” 沈予接过灯后将猎枪留给叶渺防身,手握剑柄,神色认真,“跟紧我。” 这是一堵很厚且悬挂倒刺的墙,他预估了一下,全速的情况下,十秒可离开。 随着猎户将药剂撒下,脑袋粗的藤条发出被灼烧的声音,随即融出了一条狭窄的路。 沈予脚步轻盈,犹如飘荡的雪花,身形很快没入其中。叶渺神情高度紧张,慌慌张张地也跟了进去,但速度上还是慢了不少。 那倒刺尖锐无比,不小心刮到都能拉出一条长长的口子,偏偏这破副本连简单的丹药都不能用,掉血也回不了。 荆棘恢复的很快,不过短短五秒钟,就有愈合的趋势。 叶渺被层层叠叠开始收缩的藤蔓挡住,开始有些力不从心。 这时本应该已经安全离开的沈予却放慢了步伐,顺势出剑砍了几根拦在前面的刺。 叶渺瞥见后,咬了咬牙使劲往前冲,因为他知道前面的人是有意在等他。 因为要照顾他,导致对方手腕处也被刺了一个小口子,鲜红的血珠滚落在雪中,红的刺目。 他闷着一口气,终于赶在荆棘从苏醒的前一秒跑了出来,惯性让他往前面多跑了好几米,随后腿一软跪倒在地。 叶渺呼了一口气,说实话他很少一个人打本,生死逃亡的时刻很少有,看来这个本注定不平凡。 他撑着从雪地里爬起来,连忙问:“你没事吧?我看你好像受伤了。” 对方的手垂着,那一截手腕也被隐藏在宽大的衣摆之下,窥探不能。 “没事。”沈予摇摇头,望着前方黑漆漆的道路,似乎是在辨认道路,“走了。” 虽然对方这么说,叶渺心中还是记挂着对方的伤口并为此忧心,暗暗为此下定决心之后不会再让这种情况发生了。 是实话,作为副本的开启者,沈予拥有的地图,堪称外挂。 当其他玩家还在艰难打怪升级,边走边问路时,他们已经根据地图,一路走捷径来到玛格塔特城的外围。 沈予拥有惊人的洞察力和直觉,一路上规避了不少野兽,避免了不少无意义的战斗。 避无可避之时,他便让叶渺先躲起来,叶渺手上虽然有枪,但动静太大,不到逼不得已时,还是不用为好。 叶渺面露自责,都怪这破副本把他技能道具都封了,要不然他那满级技能和一堆道具,砸也能砸一条路出来。 抑郁猫猫,让直播间很多弹幕为之心疼,纷纷进行安慰,加油打气的话飘满屏幕。只不过现在的叶渺完全看不见,也接收不到来自粉丝的善意。 屏幕前,正看直播的倪时竹突然低声说了一句:“他的确很没用。” 如果是他在,根本就不会让少年那么累,他一定能护住他。 一旁的[今天吃什么]:“……” [今天吃什么]试图挽回一下:“他只是个omega,会不会太强求了?” 倪时竹语气淡淡:“那又怎样?” 猫头人不说话了。 确实,毕竟直播间表现截然不同的两个人,都是omega。 7、伪装Omega的Beta 大洲里峰的必经之路就是玛格塔特城,曾经的玛格塔特城是交易的中心枢纽,建筑耸立,十分繁华,如今却门户紧闭,悄无声息。 沈予在进入城内的刹那,提着灯的手轻动,顿住了脚。他立于原地,环顾一圈四周后,眼中带着疑惑。 耳畔传入隐隐约约那稚嫩孩的哭泣声,很虚弱,却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与恐惧,叫人听着止不住的揪心。 他看向身侧同路的叶渺,对方表现的对一无所知。哭声断断续续,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 沈予只思索了一分钟,便顺着自己的心,追寻着那道声源的方向而去。 四周街道空空如也,没有烛火灯光,也没有一丝人烟,静的可怕。 叶渺掐着手心,思索着要不要说些什么缓解下气氛。按道理来说他做主播久了,一直习惯多说话,而这时或许是直播关了,又或许是碰见少年后是被对方身上恬静的气质所感染,他也变得话少了许多。 他瞧着对方加快步伐的背影,张了张嘴,还是选择保持安静。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直到哭声越来越近,叶渺也听到了。 “好像是小孩子在哭,很多。” 不是一直萦绕在沈予耳边似有若无的那道,是实实在在能听到刺耳的哭声。 沈予顺着小路加速靠近,穿过一片森林,他在前方看见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们举着火把,围绕在一个高台之下,而声源就在那高台之上! “这……”紧跟着的叶渺借着火光看清了前方的状况,他瞳孔微缩,似乎被前方的景象震撼到了。 高台上当堆满了层层叠叠的柴火,一个十字架台柱立于正上方,十多个孩子被围成环,用粗大的麻绳束缚。 一人手中拿着汽油,正在往柴火上面淋,届时只需要将用火引燃,台上的一切生灵都会被大火吞噬干净。 “他们是要活生生烧死这群孩子吗?”叶渺呆愣在原地,饶是明白这只是游戏,一瞬间愤怒也涌上了心头。 “救、救……”这时,空气中的那道独特的哭声忽然说出了这两个字,但不是对沈予说的。 听方向,它是从高台最前方,身着黑色长袍,负手而立之人身旁发出的! 它是在求那人救救孩子们吗? 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那黑袍之人分明才是一切的主导者。 高大的树木隐藏住了他们的身影,沈予透过树叶扫视一遍人群,他们看起来不像是什么邪教人员,从不安的肢体动作和打扮来看,更像是这座城的居民。 从人群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有过一面之缘的白石礼。 对方混在人群边缘,表情在火光下有几分漫不经心,仿佛在看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沈予的目光没有在对方身上停留,快速扫过后,落到了角落剩下的那几桶石油上面。 叶渺还在犹豫,他虽然心有愤恨,但……这只是游戏,以前他或许会见义勇为,而现在他被封了一切,没有任何办法救下这群孩子。 他想的没错,这种暗黑风的副本很常见,关于邪教徒活祭的一类也不少,再加上隔着一个屏幕,大多数《天界》玩家都没太大反应。 在他们眼里,这都只是npc而已,就好比你打恐怖游戏的时候,会在意死去的背景板吗?有高玩已经开始分析局势了,玛格塔特城的这一幕会不会藏着任务线索。 叶渺冷静下来后,便侧头去看身旁的少年,试图从那张精致的脸上看出什么来——他害怕对方目睹这惨无人道的一幕会难受。 少年眸中倒映着火光,垂眸静静看着这一切,通透的眼珠没有一丝腌臜,也流露不出任何情绪。 “我们……”叶渺想说,要不走吧。这是他在脑子过了几遍后得出的结论,敌我实力悬殊,凭他们的能力根本制止不了这一切。 不如……顺其自然,当做没来过。 但下一秒,少年平静的直起腰,从他怀里取走猎枪,与之擦肩而过。 转身之际,对方朱唇微动,好像有一句很轻的话,在风中散了。 叶渺还懵着,下意识去抓沈予的衣摆,落入掌间的,只有虚无缥缈的空气。 很快,一声枪响划破天际,也惊扰了那群疑似居民的人。有人在尖叫,人群一班人犹如惊弓之鸟慌乱起来,不过很快被镇压了。 台上的黑袍人开口稳定下了局面,他没想到有人会捣乱,面容扭曲了一瞬又立马恢复了正常,命令手下的人前去查看。 然而,下一秒,枪声在不同地方接二连三的响起,几人还未走出一步,就惨叫一声捂着大腿跌倒在地。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火光乍现,一瞬间就冲天而起,人群中一部分人已经面容惊恐,推推搡搡下自顾自的逃命。 沈予刚快速地在脑中制定完一个计划。 与他猜测的吻合,人群之中确实有一半只是普通的居民,心理素质不高。 那么阻碍就出在其中另一半人,他们中有人身手不错,躲过了他几枪,并冷静的维持着现场秩序。 猎枪的威力不够,而且也经历了不少岁月,多次使用过后,它算是寿终正寝了。 “找死。”黑袍人怒了。 他飞身而起,目光巡视之下,很快锁定了目标。那种敏锐的、不在同一级别的洞悉力,让暗藏者无所遁形。 待黑袍人破开炽热的温度、来到沈予面前之时,迎着他的是一柄无比锋利的长剑,动作迅猛、直指命脉。 他眼中的自寻死路的蝼蚁,根本没想着惶恐地逃跑,而是守在原地,对他举起了利刃。 “愚蠢的外乡人,你是在试图违抗天命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带来怎样的灾难?”黑袍人躲开一击,不知从哪抽出一条长满倒刺的脊骨,表情阴沉。 沈予攻击停顿了半秒,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为那道哭声。 它就跟在黑袍人身边,明明听声音有七八岁的模样,可它就像刚学会说话,磕磕巴巴地叫黑袍人……爸爸。 黑袍人似乎很在意这场邪教似的谋杀,被破坏之后他面上克制住了情绪,但眼底充斥着无尽痛苦、愤怒、还有杀意。 沈予没时间去理解这复杂的情绪,他要速战速决,孩子多待在高台上一秒,就危险一秒。 而他低估了黑袍人的实力,亦或者根本没去估算,他只知道,自己要阻止这场谋杀。 对方手上的脊骨威力巨大,砸在树上后时,木屑纷扬,半个西瓜大的深坑使得树木摇摇欲坠。 这种情况下,沈予不能硬碰硬。 他一边利用地形躲避,一边分神倾听那道哭声,片刻后,他尝试沟通:“别哭。” 那是异常温柔的语气,像春风轻柔的抚摸过水面,却不留下一丝痕迹。 哭声依旧。 它不知道以这样地状态哭了多久,或许它一直跟在黑衣人身边,用不甚清醒的神智呼唤着最近亲的人,却从来不被在意。 “我能听到。”沈予没有放弃沟通,“我在听。” 哭声有所减弱,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的话,但没有回应。 沈予以剑挡在身前,被那巨大的力道击退了半步。对方速度快的惊人,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另一边人群也被安抚好了,分出去一半人救火,另一半人从四个角落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 他被包围了。 沈予低垂着眼眸,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其实早在做出救人的这个决定时,他就做好了通关失败的准备,而且失败的概率很大。 刚刚那一击震的他手臂发麻,但他再次抬头时,依旧目光平静,以最锐利的剑锋示人。 余光看去,不远处叶渺的身影出现在了高台,他隐藏在十字架的背面,趁乱爬上了柴火堆上,将小孩一个个偷下来。 沈予走时,叶渺其实只听清了救人两个字。枪响的时候,他脑子还乱着,身体却提前行动了起来,减少存在感一路摸到了台下。 他看不清林中发生了什么,忍着内心焦急,去努力做到。 林中,剑被挑飞了那一刹,沈予直接点击了大陆地图转赠的按钮,缓缓阖上眼。他一直都只是在为救下这些孩子拖延时间,这个意外开启的副本对于他而言,通关可有可无。 虽然在进入副本后,他去将设定的强制下线关闭了,但可以的话,能准时下线更好,否则谢医生肯定颇有微词。 “不要!” 就当他准备放弃时,哭声中止,一句含糊的叫喊伴随着哽咽传来,“爸、爸,是坏人……” “救、救……” 沈予眼眸猛地睁开,本来准备放弃的他侧身一跃,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其他几人的合力一击,当黑袍人的脊骨刺来面门的脊柱避无可避时,他直接用手握住了带刺的骨头。 血珠飞溅,瓷白的肌肤被赤色所染,两种极致的色相交之下,触目惊心。 黑袍人也有些惊讶,惊讶于面前略显清瘦的人居然能徒手接下这一击。 他冷笑两声,“这次算你运气好,待会你可就没那么……” 狠话还未放完,一把厚重的斧头从天而降,如果不是他察觉到闪开的快,就直砸他天灵盖。 “啧,一群欺负一个人也能算本事?” 白石礼从暗处走出,将插入地面三寸深的斧头拔起,嘴角噙着丝毫没有温度的笑意。 他本来只打算看个热闹,可当看到被围攻的人是谁时,他脸色猛地阴沉了下来。 明明昨天下定决定要给这个反复无常的omega一点颜色瞧瞧,让他后悔没和自己在一起,可再次见到时,心情立马变得矛盾起来。 白石礼上下打量了一遍这个被拖进副本的omega,心里很乱。持剑的白衣少年,并不是旁人口中所说的花瓶。 哪怕在黑夜中,他也像是一盏启明灯,亮的可怕…… 这么想着,白石礼视线忽然定格住了。他看到那抹突兀的血色,正滴滴答答的顺着对方的指尖往下流。 他眉头皱起,身上的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度,“你受伤了。” “你不会躲吗?!” 沈予带着几分迷茫地望向他,似乎不明白受伤的是自己,他为什么生气,顿了顿回答,“躲了。” 没躲开。 白石礼:“……” 他对着那张精致但毫无情绪波动的脸,心中郁气横生,一个猛转身,提着斧头对着黑袍人砍去,很快两人战作一团。 8、伪装Omega的Beta 高台之上…… 堆满的木头架子很高,叶渺艰难地将麻绳割断,孩子哭的嗓子都快哑了,一个个惊恐地望向他。 “嘘。”叶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是来救你们的。” 他先将里面最大的孩子救了,叮嘱:“你抓着我的手,我把你放下去。” 小男孩红着眼眶,虽然身体在打颤,还是选择相信叶渺。 “我、我和你一起救人!”他抹了把眼泪,试图用牙齿将麻绳一点一点咬开。 叶渺没想到这孩子小小的身体拥有很大勇气,他从兜里递给他一片瓷碗碎片,这还是他急急忙忙在森林里捡的。 有了小孩头子镇场子,其他小孩很快配合着,抓紧时间一个一个被送了下去。 叶渺心跳的很快,频频回头看向树林的方向,最后还是放不下心,对小男孩道:“你带着他们先躲起来。” 直播间的观众也很急,他们的视角是跟着主播走的,少年和主播分开之后,他们也无法再从屏幕中捕捉到对方的身影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猫猫快回去救宝宝啊!” “小鱼老婆自己吸引了火力,他会不会受伤啊?!” “可恶!谁来帮帮他!” “呜呜呜呜我那美丽心善的新老婆,喵喵快去看看……” “虽然但是,喵喵过去确定不是送吗?” “其实我觉得,还是冲动了。” “不该救的。” 是啊,不该救的。 这是直播间大部分人的心声。在没有足够实力的情况下,这无疑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叶渺在地上找了根趁手的木棍,小心翼翼地在树林中走着,直到听到了不远处打斗的声音。 他没有贸然靠近,而是猫着腰,躲在灌木丛中去观察那边的动静,看看能不能寻找机会偷袭。 白石礼加入战场,最初扭转了局面,作为一个战斗意识领先的alpha,他的本身拥有的力量毋庸置疑。 《天界》这个游戏,每个角色都拥有最基础的数值,在基础数值之上,游戏会检测个人体质进行加点。 沈予本人的加点少的可怜,在这种外挂被封副本中,alpha的优势就体现了出来。 白石礼最开始还能拦住一众人的围攻,甚至隐隐约约占据领上风。 黑袍人的一个不留神,大腿被斧头劈的皮开肉绽,这使得他眼中一片血红,脊柱上冒出如同霉菌般的黑点,一直蔓延到了他的身上。 “你找死!”他彻底被激怒了。脸上出现了可恐的裂纹,身体在一点点膨胀,身上的气势也在节节攀升,逐渐变异成不像人的模样。 毫无疑问,如果等黑袍人脱离人的范畴,他们能做的就只有跑。 而沈予靠在树边没有动静,他微微仰头,眸子半阖,似乎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白石礼也预料到副本不会轻松,所以他才选择混在人群中,打算等事后调查一下黑袍人的底细。 只是没想到,突然出现的omega扰乱了他的思绪,让他做出了一些违背理智的事。 事到如今…… 他藏下眼底的晦涩,叹了口气,“你跑吧,我给你拦住他们。” 左右一个游戏副本而已,就当对方欠他的。 沈予没有回应,袖子一挥,落在地上的长剑重新回到了他手中。 他眼神清明,一步一步走向黑袍人,“你还记得小花吗?” 简简单单一句话,令黑袍人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嗓子沙哑,死死地盯住他,“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那是他女儿的小名,是埋藏在他心里深处的秘密和痛处! “她亲口告诉我的。”沈予刚刚没动,就是在认真倾听一直不停哭泣的孩子,用那支离破碎的语句所表达出来的内容。 他右手的血还未完全止住,用力握住剑柄的时,蒙上的蜿蜒亮色犹如雕花,瞬间变得不普通。 “她一直在你身边,日日夜夜呼唤着你,亲眼看着你手染鲜血,变得陌生。她哭了很久很久,可惜你一直听不到。” 沈予很平静地在叙述,叙述出孩子的那份无助。 黑袍人的内心有几分动摇,但很快就被更为深重的戾气所淹没。 “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你只是一个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偷走我女儿名字的杂碎罢了!” 沈予没有反驳他,而是安静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捕捉风中的声音。 那孩子哭声小了很多,她道:“爸、爸,小花的小、风吹……蚂蚱……” 这段话,沈予拼凑完整后,如实转述给了他。 他不知道,这简单的几句话,对于黑袍人而言,一字一句,字字诛心,他几乎承受不住地跪倒在地,眼看要崩溃了。 “我……”黑袍人举起自己的双手,那双手曾经,替他的女儿梳头、替她折小纸船、做小风车、抓小蚂蚱,只有她女儿,会一直把风车叫做风吹。 再后来,女儿走了,他点燃了一堆堆火炬,试图祈求神明,用其他孩子的灵魂,换取他女儿的重生。 理智在拉扯他,可他…… “我回不了头了!”黑袍人突然站起来,他包含绝望与疯狂,几乎是嘶吼出声,“神说,灵魂会带给祂力量,拥有足够多的灵魂后,祂就会复活我的女儿!只要过了今天,我的女儿就能醒过来了,她明白我的用心后,一定会原谅我的,她会的……” 沈予摇了摇头,抓住了黑袍人心神动摇的机会,几乎瞬间,他来到了黑袍人跟前,并将长剑抵住了他的喉咙。只要他敢动一下,剑刃就会毫不留情划破他的喉咙。 “那不是神,它在骗你。”他面上带着极致淡漠的悲天悯人,说出击碎人心的话,“你是小花的父亲,你应当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她天真善良,拥有着最美好的品质,用其他孩子的生命换来新生,她不会愿意接受的。 都说神会怜爱世人,如果那真是神,怎么会忍心看到这么多幼小的生命逝去,所以那不是,也不配是。 “你胡说,你闭嘴!”他每说一个字,黑袍人眼珠就红一分,处在暴走的边缘,甚至不顾剑刃在脖子上印出来的血痕。 沈予没有回话,而是将剑尖朝下,狠狠地刺入他左肩的位置。 "嗤啦"一声,鲜红的液体顺着伤口喷洒而出,喷溅到树干上。 黑袍人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他低头看向自己被洞穿的伤口,袭来的疼痛让他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 “你不敢还手,因为你知道她就在你身边看着,你心里已经信了。” 黑袍人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沉默不语。 就氛围僵持之时,一股危机感从沈予心头升腾,让他下意识地扯着对方的手臂后退一步。 一把斧头几乎是擦着他的发丝划过,以极大的力道钉在了身后的树上,如果不是他动作快,这斧头绝对会劈开黑袍人的脑瓜。 沈予回眸,白石礼已经收拾掉了其他人,正阴晴不定地背靠着树,问:“你为什么要救他?” 那一击他用了全力,黑袍人明显乱了阵脚,现在正是杀他的好时机。更何况……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紧锁定少年的右手,只见剑柄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与露出来的一截手腕白红交错,讥讽开口:“你人倒是心善,这么快就忘了他在几分钟前差点要过你的命。” 沈予沉默了一秒,在思考自己是因为什么得罪他,恐怕是怕自己抢了任务线索,刷低他的评分。 于是他解释:“我们不能杀他,他应当是关键npc。” 更何况还有那小花在,他不能当着孩子的面杀了她父亲。 他继续对黑袍人道:“小花没有消失,如果你能告诉我实情,或许我能找到救她的办法。” 黑袍人既然说神教唆他这么做的,那他一定见过那个神。 沈予对这点很在意,毕竟这个世界的基调就是围绕神展开。 听到他能救自己女儿,黑袍人终于抬起头,认真地望向了面前之人。 他有点恍惚,直到现在,他才看清楚少年的是何模样,那对承载着星河的眼睛与他自己不一样,里面异常纯粹,干净,和小花有着几分相似。 片刻后,他沙哑着声音道:“我叫克洛弗,是这座城的城主。” 只短短一刻钟,他仿佛苍老了好几岁,“我们……回去说吧。” “不,你有话就直接说,别想耍花样!”见事情尘埃落定,匆匆从灌木丛中跑出来的叶渺赶紧拉住了沈予。 他早就想出来了,但怕自己不小心添麻烦,等事情尘埃落定,他终于忍不住了。 他头上还顶着几片落下的树叶,衣服扎了不少鬼针,这些都来不及管,他深怕心地善良的少年挨算计,一脸警惕。 “我要是动真格,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克洛弗摘下帽子,他本人五官端正,不扭曲的时候,还挺像个正常人的。 他最近几年,力量越来越强,但为人也更加的古怪暴躁,甚至起床照镜子时,都疑惑自己还属不属于人。 但是无所谓,失去了女儿的他万念俱灰,已经不在意什么了。 就刚才,如果沈予没有阻止他,等他变异后,心里的嗜血将会到达顶峰,而面前这几人,都得死。 克洛弗说的没错,但沈予仍然没有动,他站在原地,目光投向高台。 克洛弗猜到了他在寻找谁,承诺道:“我会命人将那群孩子都送回去的。” 随后,他又想到了什么,对着身侧的空气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小花,原谅爸爸好吗?爸爸知道错了,爸爸只是……太想你了。” 这段话将沈予的注意力吸引了回去,克洛弗温柔的目光中中藏着希冀、悲恸,就像一个将死之徒,试图抓着最后一缕太阳不愿放手。 沈予敛眸,《天界》在还原真实这方面,连人性都做到了极致。 9、伪装Omega的Beta 克洛弗安排好了现场,他在前面带路,沈予刚迈出一步,眼前却暗了暗,身躯轻微地摇晃了一下。 很快,一只有力的手臂将他扶稳住了。 白石礼心中一紧,却还是冷着脸道,“现在知道难受了,他打你的时候怎么不躲?” 他靠在树旁的那会儿想了好久,终于想明白了。原来少年一直在隐藏实力,以前是,现在也是。 回忆细节,对方明明有实力躲开克洛弗的那一击,可他偏偏放弃了。最后突然爆起反抗时,也是因为……小花。 就是那个他口中可以听到声音的克洛弗的孩子。 是因为不在意么?不在意副本任务,不在意生死,只在意一些称不上生命的虚拟数据……喔对,还在意倪时竹,不惜为他闹成那样子,还不是被随意的舍弃。 想到这一点,他身边的气温骤然下降,空气也仿佛被冻结。 他原本还想说些什么来平息心中的怒气,但在看到少年眼底带着倦色,好似体力透支的太严重,轻轻触碰就会碎掉,所有的话语都如鲠在喉,最终选择将话咽了下去。 沈予不知道白石礼一瞬间想了那么多,如果知道,一定会告诉他真相——他是防沉迷用户,得下线了。 但就现在的情况而言,这并不是一个下线的好时机了。 他揉了揉眉心,缓了一会,脑中的刺痛才散去。 他刚对克洛弗使用了催眠,对方不愧是副本中的高级npc,需要更为强大的精神力来维持,幸好对方本来就心神不稳,比较容易种下暗示。 是的,克洛弗能顺利相信他的话,是因为他用催眠干扰了对方的一部分思绪,但催眠术使用过度的后遗症就显现出来了。 叶渺站在另一侧,神情十分紧张,听到白石礼的话后当场不乐意,张口就怼:“这npc下手那么重,怎么躲?站着说话不腰疼。” 本来白石礼帮助了他们,他还有几分好感的,可这话一出,和那群自以为是的alpha也没什么区别。 他想将自己衣服撕下来帮少年包扎一下伤口,但最终因为衣服质量太好导致撕不烂而告终。 可恶,讨厌这种限制本!策划出来挨打! 直播间的众人也一样不乐意。 “不会说话就闭嘴!” “喵喵骂他!不要输在不会表达上!” [优势在我]打赏10000星币,留言:骂他,谢谢。 “虽然他帮了小鱼老婆,但这不是阴阳怪气的理由!” “我怎么感觉有点嘴硬心软?一个词怎么说来着,傲……傲娇?” “傲娇哒咩!觊觎宝宝的都给我滚呐!呜呜呜宝宝真的好帅!” 因为直播间共享的是叶渺的视角,他们焦急催促了半天,最后画面切到了正面战场时,见到的就是少年正背抵树干,头颅低垂。 那时的他宛如一只受伤的白天鹅,在阴雨天黯淡了光芒,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易碎的气息,令人心惊。 光幕之后的人,此刻心里都在想着什么?是将少年狠狠地抱入怀中,还是将这份破碎的美,私藏之后在添上一抹艳色? 他们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关切、愤怒、怜惜的情绪,下一刻的少年缓缓站直了身体,掉落的剑划破长空,重新回到了他手上。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一丝胆怯与柔弱,冷静地与强大的对手对峙着,招式一贯的精准狠厉。 从出现在镜头前的那一刻起,少年就吸引走了所有的关注。他的一举一动都表明着,他既然做出了决定,就有能力去对自己的行为买单。 所以少年与观众的观点背道而驰后,成功救下了孩子,感化了克洛弗,开启了关键剧情。 直播间震撼了,之前投反对票的有些羞愧,自己做不到,怎么能质疑别人也做不到了呢? 不过他们回过神后,直播间的画风就都变成了:啊啊啊啊啊啊啊、老婆好帅、宝宝杀我……诸如此类的弹幕在刷屏。 沈予在恢复后,不动声色地将右臂从白石礼手中抽出,道了一声谢。 克洛弗还在前面等他们,在此期间,他多次留意到了沈予手上的伤口,虽然已经止住血了,但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这是他造成的,一股淡淡的后悔感莫名萦绕上心头。 “我府中有药。”他加快的脚步,命令医师先给沈予的伤口消毒包扎。 等几人都收拾了一番后,“心平气和”的坐在会客厅。 白石礼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随着摘的着树叶,但余光却是落在缠着绷带的少年身上,随后又立马移开眼。 对方生的昳丽却眉目清冷,仿佛什么都不在意,只有旁人在自作多情。 叶子在白石礼手中蹂躏成一团后丢进了垃圾桶,他手指微屈,开门见山地问:“你说的那个神,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问题很关键,一时间三双眼睛都望向了克洛弗。 克洛弗没有在意他的冒犯,思索了一会,才道:“关于祂的记忆我有些淡了,只记得在我女儿死的第七日,祂降临到了这里。” 祂身旁漂浮着明亮的圣光,刺目而灼热,不可直视。 神并没有说话,那些指引,是一瞬间直接灌输到了他的脑子里。 “祂说,我的女儿尚存一线生机,若是要重归于世,需得以命换命。” “被献祭的孩子并不意味着死亡,他们的灵魂将会飞升天堂,成为神身边最虔诚的神子。” 叶渺回想起看到的那场祭祀,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确定不是什么邪神吗?” 克洛弗神色平平:“也许吧。” 他并不知道神的称谓,只要能复活他的女儿,是不是神,是什么神又有什么所谓?那都不重要。 他转头看向沈予,面色悄悄柔和一瞬,“小花有说什么吗?” 别看克洛弗现在这么平静,有问必答,若是他们给不出满意的答卷,他随时都有可能暴起。 沈予摇摇头,城主府外的时候,他还能听见小花时不时的抽噎声,在进来以后,他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就宛如一台老式收音机,磁带突然断开,戛然而止。 克洛弗眼底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失落。 德兰大陆陷入灾难是自由女神和光明神之争,那是什么原由引起的两位神出手呢?副本不会毫无逻辑,一定有引子在。 两位神明谁胜谁负?在那之后祂们又去了哪里?为什么要指使克洛弗将孩童进行献祭? 克洛弗所提供的光于神的线索并不多,根据短短几言的描述,在特质上沈予更倾向于祂是光明神。 问不出更多内容,白石礼转了个话题,“你女儿是怎么死的?” 此话一出,会客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他这个问题太过于尖锐,完全没有考虑过当事人的感受。 克洛弗绷直了身体,用手抵着桌面,一语不发,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叶渺坐在他一米远的位置,能清晰听到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叶渺皱了皱眉,阻止道:“你别这么问。” 克洛弗和他们只是暂时握手言和,在对方伤口上散盐,很可能让他再次陷入狂化状态。 “不说算了,看来你也不是很想救人。”白石礼无所谓的摊了摊手。 不得不说,他这个样子真的很欠,欠的叶渺想给他邦邦两拳,可他笃定了克洛弗不会动手,因为他一句话拿捏住了对方的死穴。 他的女儿。 好一会后,克洛弗终于开口了。他眼中是悲伤的、痛苦的,直挺挺的肩膀仿佛一下子就被压垮了。 他缓缓道:“小花……她爱笑、爱跳、总是不顾劝说去到雪地下奔跑,但她身体一直都不好。” 这个孩子,出生时气息就很微弱,好几次差点没挺过来。可她不哭不闹,尚存的最后一丝力气,是在对他微笑。 她有着天使般的笑容,上天怎么能残忍的带她走呢? 克洛弗用尽了所有办法,可所有人都表示无能为力,说她命数已尽。克洛弗没有放弃,最终,他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几乎是散尽身家,才在大祭司那里求得了灵药,将小花救了回来。 小花的死没有谋杀,也不是意外。她的一生也很短暂,用短短几句话就能概括。 那就是一个很平常的下午,天甚至刚升温了几度,她却没有任何征兆的倒下了,安静的像个睡美人。可在前一秒,她还开心地呼唤着……爸爸。 这次,大祭司也无法诊断出原因,她就像落在花瓣上的蝴蝶,一眨眼就迎着风吹的方向飞走了,再也不见了。 克洛弗的理智在一边崩溃一边重建,他将女孩放入冰棺中,连带着那颗心一起封存在寒冷之中。 所以当神降临,他才犹如抓住浮木的溺水者,哪怕上面布满长钉,也绝不放手。 “带我去见她。”沈予坐直身体,目光沉静,打断了他继续陷入到那悲伤到不能自已的回忆。 若是旁人说,克洛弗会很难以忍受,这是在活生生的从他心上剜肉,但换成是少年,反而吹去了一缕阴霾。 对方总有一种安定人心的魔力,在少年身上能感受到的,是跨过雪山、穿过高原的平和。 “好。”克洛弗站起来,他步伐沉稳,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打开了那条地下通道。 10、伪装Omega的Beta 楼梯如此逼仄昏暗,而冰室却精心打造宛如梦幻城堡,向日葵在绽放、兔子在奔跑、鱼儿在嬉戏。 而那童话中的公主,穿着用冰晶点缀的长裙躺在冰棺中,显得恬静极了。 她是一个外貌可爱的女孩,脸上的婴儿肥还未退却,嘴中含着的那枚清透的珠子似乎是什么法宝,使她始终保持着如同朝阳般的气色。 沈予立于棺材前,他垂眸看向这个孩子,轻声唤了一声,“小花。” 无人回应。 小花在克洛弗通过话疗变回正常人之后,她的情绪也稳定很多,哭声也渐渐消失,偶尔能吐出一句简短却完整的话。 可越是靠近城主府,她的声音就越是微弱,起初沈予以为她不想说话,没怎么在意,现在想来,这一处透露出古怪。 更古怪的是,见到这个女孩后,沈予对她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这不是他本人的情绪,而是来自于这具身体的本能反馈。 “为什么是她?”沈予手指磨蹭的棺材,肌肤相触之下,余下无尽的冰冷。 或者说,为什么是克洛弗,神为什么偏偏选中他们。 “命中定数,不可违逆。” 若是命中注定只是昙花一现,除了神明,真有人能逆天改命吗?那天的大祭司是否真的治好了小花,而不是使用某种手段强行续命。 克洛弗犹如醍醐灌顶,猛地后退一步。 淡入的记忆犹如褪色的水墨画,朦朦胧胧间在脑海中铺开,他想起来了。小花被宣布死亡时,他抱着她一路向王城飞驰,急于去抓住那抹最后的微光。 大祭司身着金纹白袍,似乎与教堂的纯白融入一体,他的神色是悲悯的、是伤恸的,他为每一条生命的逝去而哀悼,可是……可是他的眼底透露出来的是漠不关心。 他貌似并不惊讶,反而有种就该如此的了然。 克洛弗气息变得沉重,只有拼命才能抑制住那疯狂增长的负面情绪,深呼吸一口气,他低沉道:“难道我的女儿生来就该如此吗?这不公平!” “不,大祭司可能有办法救小花,但他没有。”这只是沈予的猜测。 大祭司既然能续命第一次,为何不能续命第二次。 小花的灵魂明明还在,并且一直跟在克洛弗身边,为何大祭司不告知他,而后来被视做是救赎的神也不点明。 往阴谋论了想,有没有可能这是一条提前布置好的局,大祭司需要小花这个时间段“死去”,然后迫使克洛弗去完成孩童的献祭。 所以,小花的“死”是提前安排好的,灵魂被用某种手段隔绝在外,她根本接近不了自己的身体,也没办法回去。 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测,沈予没有直接说出来,否则克洛弗听了会直接失去理智。 “我去找大祭司!”克洛弗身上的黑气溢散,狂化的征兆在他身上明明灭灭。他迫不及待地要离开,如若真是这样,他不会顾及什么续命之恩,而是会将大祭司视做敌人。 没有人能比他的女儿更重要,神也不可以。 “等等。”沈予将手从冰棺上收回,他身形很快,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克洛弗身前。 “你要拦我?”克洛弗质问,他的气息很不稳定。其实,从来到冰室,见到躺在棺材中的女儿时,他恢复不久的“人气”一直在散开的边缘。 他急于去求一个真相,很急。换成是旁人阻拦他,他早就动手了。 “是。”沈予直白地道,“你不能去。” 他左指微动,一柄长剑重新出现自手中,在寒冷中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势,仿佛能够斩断世间一切阻碍。 这一刻,少年瞳孔中荡漾着粉色的雾也蒙上了一层冰霜,明明是十分温柔的颜色,却直接冷到了灵魂。 克洛弗晃了下神,有那么一瞬,身前的少年的影子仿佛和降临于此的神重叠,高高在上、不近人情。 剑尖抵着克洛弗的眉头,不过针锋相对只是短短一秒,沈予便放下了剑,承诺道:“我会去的,你只能信我。” 两人对视片刻,克洛弗率先后退了半步,这是一种无声的妥协。 “但愿你能做到。” 沈予没有回答,他转身走出了冰室。外面的气温骤升,而他身体的温度却一直回不上来。 落在后面的叶渺脑子难得转动起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克洛弗解释:“不是说光明神诅咒了这片土地吗?你们都不能擅自离开囚困之地。” 这是之前猎户透露给他们的信息。 “况且,就算你有办法去找大祭司也无济于事,他要真有图谋,现在你去就等于打草惊蛇。我们呢,是无论如何也是要去王城的,由我们去试探会更保险。” 这大概是沈予的用意吧,只是对方一向话不多。叶渺不喜欢克洛弗,但现在既然表面和解了,拉一下好感度还是必要的。 克洛弗勉强镇定了下来,他没有说话,转而独自去到了棺材前,他半跪着,目光温柔而又缱绻。 白石礼先一步上去,他对克洛弗一直有敌意,没那个耐烦心善后。 叶渺撇了撇嘴,爬上去时,会客厅空无一人。他快步追出城主府,便见到站在夜色中的人。 少年的身影一半融入在黑暗中,在往前走几步,就会彻底看不见了。 叶渺心一紧,连忙跟了上去。 凑近之后,他听到少年用一种很轻的语气在回应身旁的空气。 “别担心。”沈予那张如玉的脸上一向表情很少,此时嘴角却上扬了一个很淡的弧度,像一层融化了的白霜。 他回头看了一眼城主府,说道:“我们会回来的。” 他是在和他们谁也看不见、听不见的小花说话。白石礼离得不远不近,对方没有过来,想来是懒得理,又或许是识趣的不去打扰他们沟通。 叶渺也保持了一贯的安静,就这样望着、等着。 沈予和小花达成了某种约定。小花在复活之前,都会先跟着他。 死去的几年里,她没有了玩伴、失去了爸爸。没有人看的见她,也没有人回应着她渐渐地,小花忘记了说话,无尽的孤独在消磨她的神智,使得她只剩下哭泣。 而少年,是唯一能够回应她的人。 “嗯。”少年将落在额前的头发撩至耳后,天上看不见的繁星好似都坠落到了他的眼中,用慢而悠长的语速说,“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 “啊啊啊啊我老婆好温柔。” “啊啊啊啊啊啊谁说不是呢,好喜欢好喜欢!” “awsl,最治愈的一集!” 直播间听取啊啊啊啊声一片,在叶渺的直播间,沈予莫名其妙的圈了不少粉,正主反而关注的人少了。也是这时,不和谐的弹幕开始前赴后继的席卷而来。 “emmm,我眼睛好像出问题了,不确定再看看。” “这真不是他装出来的吗?以前他是什么样大家可是有目共睹啊,为了在直播间刷好感也是拼了……” “前面的,+1” “滚,不爱看别看。喵喵都不知道自己在直播,这名叫小鱼的玩家是怎么知道的?看他的表现明明就不认识喵喵!” “怎么,爱装呗。” “818的帖子还在热搜呢,不懂的自己去看,什么成分不用多说。” “草,你们真影响我看美人老婆了啊!” “引战的快滚呐,房管死哪去了!出来干活!” 随着大量观众涌入直播间,人数一直不停增长的情况下,针对少年不好的言论在慢慢扩大,之前还能被镇压,现在是彻底集中爆发。 恶意呈现喷井式,宛如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背后推动,弹幕慢慢变得乌烟瘴气。 “这群人,啧啧啧,火气真大。”投屏前的猫头人摇摇头,似笑非笑地向旁人之人投来一瞥,“某受害者都没说话,他们倒是先急上了。” 倪时竹不爱看直播,他一进来就屏蔽了弹幕。他们虽然是看的一个直播间的投影,但游戏中是可以根据个人去调整设置偏好,看的东西也不完全一致。 听到猫头人的话,他将一直定格在少年身上的目光收回,默默地点了下弹幕开启键。因为没有设置精简模式,铺天盖地的弹幕叫人眼花缭乱。 倪时竹一眼扫过去,精准的读取了观众们大致想表达的内容。 直播间的观众不知不觉变成了两派,一种颜派,无条件支持粉瞳少年的。一种诋毁派,言语中充斥着不屑与厌恶。这一派是很突然的大量涌入的直播间,两种流派在弹幕上吵的不可开交。 猫头人又啧啧了两声,他点开了游戏论坛,发现热门中,小鱼的“光辉事迹”挂在最顶上,而紧接着第二个,就是新副本失落之地——天降美人@小鱼。 他不禁感叹,不愧是牛人,一个人占据了两个热门,属实是自带热度啊。 黑子和颜粉大战,从直播间战斗到论坛,最初的一批带节奏的黑子们也没想到,影响会一步步扩大。 原本对新副本不怎么留意的吃瓜群众,也纷纷来到直播间进行一个大大的吃瓜动作,什么牛鬼蛇神齐聚一堂。 只可惜身处于副本中的沈予不知此事,以至于后来看回放视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剧情线大面积崩塌时,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他十分后悔当时没提着那把剑,给自己来一刀,就该下线才是。 倪时竹认为,自己要找沈予见一面。温柔和冷漠两个词很矛盾,但放在副本中那少年身上又意外的合适。 他不认为这样的人,会割裂成之前那样——不知进步、自私愚蠢。 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想到这,倪时竹说道:“网址发我。” 很没头没尾地说一句话,以至于猫头人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网址?你是说哪个?” 后续没声,猫头人无语地投去谴责的目光,却发现倪时竹全神贯注、眉头紧皱,在屏幕前输入着什么。 “……” “行吧。”猫头人将关于“小鱼”的两个帖子网址都发了过去,随后托着下巴,神情颇为幸灾乐祸。倪时竹以往一向不关注这些的,这肯定是上心了对吧?对吧! 11、伪装Omega的Beta 玛格塔特城的建筑偏向童话风,粉、绿的色调和各种设计上的小装饰让人倍感心舒。 然而失去光明后,屋顶被大雪掩埋,一切明亮的色彩都看不见了,街道一如既往的寂静和寒冷。 急促的脚步声在街道上响起,躲在垃圾桶旁男人用力捂住孩子的嘴,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奇怪,几个孩子能到跑哪去?” “再找找。” 脚步声路过垃圾桶后又继续融入夜色,来人在附近都找了个遍,但垃圾桶正好落在死角,阴影遮住了这一块。 男人身上披着的一块长布不简单,完美的和四周的环境色融为一体,只要不动的情况下,很容易被忽略。 这边的味道实在难闻,来人也无心逗留,简单扫了一遍这块区域后很快离开了。 确认人走后的白罗恩等了几分钟才收起那块布,他站起身,将身旁的三个孩子一一拉起来。 “克洛弗这个狗东西,真不配当城主。”他目光扫向森林那边,之前燃起的火光点亮了半边天,现在倒是看不见什么了。 “祭祀应当结束了吧。”他叹了口气,心情沉重。 克洛弗以神的名义要求献祭孩子,而愚昧的平民们因为害怕得罪神明,再加上被洗脑了一段时间,大部分人真同意了这个荒唐的仪式。 在长期的黑暗中,人性已经快淡到看不见了。 他无声静默,悲伤的气氛围绕在他身边,久久不散。 所以他没注意到,最旁边的那个孩子,由于蹲太久有点供血不足,踉跄了一下,手上拿的苹果落在地上,朝远处滚去。 “苹果……”小女孩很急,小跑着去追。 等白罗恩发现时,小女孩已经跑出去几米远了。 苹果越滚越远,眼看就是一个下坡,小女孩急的眼泪在眼眶打转。她身上脏兮兮的,唯一保存的很干净的,就是那个舍不得吃的苹果。 白罗恩两三步上前想将孩子拉回来,毕竟现在贸然出去很危险,被克洛弗的走狗看到,他们就死定了。 然而他跑不快,因为……他早年失去了一条腿,在下方右边的位置,是一只冰冷冷的义肢。 在他快要握住那个孩子手臂时,苹果被另一只纤长的手捡了起来,投去目光时,一眼能望到冷白皮肤下隐藏的青色纹路。 白罗恩猛地抬头,面露警惕,并将手放在了腰间別着的刀上。 站在他面前是一位长相有些罕见的少年,对方拥有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和粉色的眸子,不是这城中所见过的任何一个人。 少年似乎没感受到白罗恩身上的敌意,很自然的将苹果还给了小女孩,“记得洗洗再吃。” 白罗恩握住刀柄的手松了松,问:“你是谁?” “质问别人之前,不应该亲自报家门吗?我劝你最好有礼貌一点。”自少年身后,又陆陆续续走出来了两个人。如果说白衣少年是不带攻击性的,而说话之人,就锐利的多了,像一只蛰伏在深处的鹰。 他不善的目光落在了白罗恩放在身侧的手上,毫不怀疑如果他拔出这把刀,对方会立即动手。 白罗恩带着孩子后退了一步,他的第六感告诉他对面这个人很危险,应该想办法逃跑。 脑中正在疯狂思索对策时,站在他后面的两个孩子怯生生地往前走了两步,对着其中的叶渺喊了句哥哥。 这两个孩子的年纪在六岁左右,已经知事了。他们在高台上时,是面前这个大哥哥救了他们,后来逃跑时走散了,才被白罗恩发现藏了起来。 “你们没事太好了。”说实话,叶渺在看到这三个孩子时,松了口气。不仅是对生命的担忧,还有少年托付给他的任务,将孩子们尽数救下。 他们再次出城探索副本前,沈予需要确认一遍所有孩子的安全,再将猎户交给他的那封信送出去。 说到那封信,克洛弗曾说帮他们交给白罗恩,但是被沈予拒绝了。这是别人对他的嘱托,他既然答应了,就要亲自送到对方手里,这是原则问题。 他根据克洛弗的指路,前来寻找白罗恩的路上,就正好遇到了这群孩子。 孩子的信任的反应,让白罗恩放下了戒心。其实……他目光触及到少年之时,就不觉得对方是敌人。 “你在保护他们吗?”沈予问。 白罗恩应了一声,环顾四周道:“这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能否先去我家。” 按照以往,他可能会在犹豫一下,不过……他真的没在少年身上感受到什么恶意。 他低头看了眼,三个孩子都好奇地盯着沈予,想上前摸摸又不敢。看来,孩子们也很喜欢对方。 沈予没有异议,他也想听听白罗恩和这三个孩子的遭遇。其他孩子都被尽数被找回,只有这三个孩子中途走散,不知去向。 白罗恩的家离这里并不远,他本来就是想把孩子们带回去藏起来,只不过路上遇到了些人。 他推开门时,沈予仰头望了眼这所不起眼的小木屋,才不紧不慢地跟了进去。 “随便坐吧。”白罗恩将黑布往沙发上一丢,拿起铁壶咕噜咕噜灌了好大一口酒,才仔细打量他们,在心里进行一个评估。 “是你们救了这三个孩子?怎么做到的?” 克洛弗不会允许旁人打扰他的计划,他不仅丧心病狂,关键是还有绝对的力量,否则也不会当上玛格塔特城的城主。 沈予微微侧眸,似乎在透过空气看着什么,在听到稚嫩的女音时,他露出了一抹浅笑,道:“有一个小小的大英雄,是她救了那群孩子,也救了我们。” 白罗恩愣了一下,随即顺着他的话问:“那请问这位大英雄是谁呢?这么厉害。” 他明显把沈予说的话当做了调侃,很给面子的接了下去。 沈予轻轻摇头,没做解释。他并不打算把小花的事情说出去。 白罗恩继续追问道:“他在这里吗?” 叶渺倒是想回答他,对于这位看起来帮助了孩子的大叔,他并不反感。 “这很难吗?”在他开口之前,白石礼突然嗤笑一声,“把城主打服,不就行了?” 白罗恩大脑宕机、一时语塞:“……啊?” 虽然他很想知道过程,但面对面前这位明显不太好相与的人,他很犹豫是不是要问下去了。 叶渺听了表示很无语,如果不是沈予,他们早就被团灭了,还能任由他坐在这里装逼?果然是讨人厌的直癌a! “总之,你只要知道我们救下了所有孩子,并且那个城主不会再干恶心事就行了。”白石礼不客气地打断了对方的追问,并用余光瞄了无动于衷的少年一眼。 啧,既然不想回答直说不就完了,有那么难吗? 白罗恩:“……好吧,我替孩子谢谢你们。” 气氛稍稍有些凝固。 “城主的手下来寻找孩子,是为了将他们送回去。”沈予望着他,提议,“如果你认识他们的家,可以帮忙将他们送回去吗?” 白罗恩站起身,递给他一杯热水,笑了:“当然可以,这将会是这段时间以来听到过的最好的消息。” 他是真心认可少年了。 在他们说话期间,三个孩子挤在一张椅子上,拿着苹果的小女孩犹豫了一下,忽然跳了下来,拽住沈予的袖子。 “送、给你。”小女孩说话有点结结巴巴,但尽量吐字清楚。 苹果并不鲜新,色泽有点偏暗红,在地上滚了几圈后,磕破了不少。但小女孩还是将它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眼神黏在上面,依依不舍地往前推。 沈予有些意外,他接过苹果,并牵起了小女孩的手,朝屋主人问:“能借用一下热水和盆吗?” 白罗恩去碳炉上取了一壶,“小心烫。” 沈予道谢后,将水兑温,轻柔地给小女孩将脸和手洗干净,最后取了点新水将苹果洗净还到她的手中,“要吃干净的东西,否则会生病。” 小女孩乖乖地点了点头,随后想起了什么,又想把苹果递给沈予,动作有些急,“我、我可以、跟着你吗?” 她把身上最珍贵的东西给了少年,只为了换取一个能跟着他的机会。 沈予在她眼中看到了名为期盼的情绪,低垂眼眸:“为什么想跟着我?” 小女孩想了想,还是老实回答:“哥哥很、很好,爸爸妈妈、会打人,他们不喜欢我。” 一个才几岁的孩子,能说出这种话,可见心理阴影很重。她是一个不被爱的孩子,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 沈予蹲下身,和小女孩保持平视:“我要去个很危险的地方,不能带上你。” 小女孩别的没听懂,但她听懂了不能带上她,眼眶又红了,“你也、不喜欢我吗?” “我很喜欢你,所以要保护你的安全。”沈予转头问白罗恩,“你能照顾这孩子一段时间吗?如果有机会,我会回来接她。” 白罗恩走上前,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叹了口气:“我会照顾好她的。” “其实以前他们都不是这样的。”这个他们,指的是城里的原住民,“神将下诅咒之前,他们是淳朴、勤劳的,自从永夜降临,他们逐渐变成了一种怪物,胆小懦弱、自私自利,连孩子都可以抛弃。” 众生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祈求神的原谅。白罗恩觉得这是不对的、畸形的,如果可以,这种会给众生带来灾厄的神,他宁愿不要存在。 当然,这话他没说出口。 沈予直起腰,将小女孩的手交到白罗恩手中,将那封厚重的信拿出来了。 白罗恩面带疑惑:“这是……给我的?” 沈予点头,“一位故人。” 他撕开信封前又确认了一遍,目光直接落到了信封最下方的落款,随后表情变得激动起来,手也开始发抖,“居然是维杰斯!你们见过他了吗?他过的还好吗?” 沈予将他与猎户见面的过程说了一遍,以此来成全他对故人的思念。 “上天啊,这是我今天收到的第二个好消息了,感谢你,这一切都是你带来的!”白罗恩站的笔直,语气坚定,“我必须要回报你!” 他快步去到了另一间房,然后拿出了一个精致的袖箭,上面雕刻着竹子的花纹,或挺拔或倾斜、集刚柔于一体。 “它用于防身,上面的每一发箭矢,都抹上了剧毒,使得目标在一分钟内毒发生亡。如果没有命中目标,箭矢则会爆炸,威力虽然不大,但把近距离的人炸残还是没问题的。” “不要拒绝我,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这是来自一名铁匠的感谢。” 12、伪装Omega的Beta 雪还在下,没有停的迹象。 沈予撑着伞,握着伞柄的葱白手指上面一截微微泛红,是被冻得。 在这种恶劣天气下,游戏会还原体验,但体表温度这种会相对减弱,否则他们恐怕早就失温了。 他拢了拢外套,这是白罗恩看他穿的少,非要塞给他的。白衣长袍搭配牛仔外套,这样怪异的装扮,却被少年那张艳色的脸给中和了。 果然,美人就算披个塑料袋都是好看的。叶渺边捣鼓暗器,边小声嘀咕。 白罗恩友情赠送的袖箭,被沈予转赠给了叶渺,他要出言拒绝时,对方却说:“你更需要,必要时我不会救你。” 叶渺:“……” 虽然知道为了通关抛弃他理所当然,但还是被这种“真诚”给扎心到了。 他们赶路了有一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大洲里峰的山脚下。 “大魔导师住在大洲里峰,但山这么大,你确定能找到?”白石礼伸手接了一捧雪,一挥手,随手又撒了出去。 说实话,这个副本有各种限制条件,每个人都基本还原了原始体质,对于omega来说,单单是在雪夜里赶路,就很难受了。 中途他们休息了几次,但白石礼知道,少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另一个omega。 他以前对omega容忍度一向很高,但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一个omega会这么碍眼过。 叶渺正在平复着呼吸,忽然感觉背后一凉,转头对上了白石礼投来的视线。 他翻了个白眼,接着揉自己的手腕。走了这么久,其实早就疲惫了,但他一直强撑着。 既然沈予可以,他凭什么不可以!至少,他也要努力一下。 白石礼伸手拦在了沈予面前,其实在城里的时候,他就想说了:“这个副本没限制时间,为什么不等天亮再走。” 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也没必要这么勉强自己。 沈予看了眼时间,他在游戏中已经超时好一会了,但副本推进到这一步,他就不打算再放弃。 “等我,或者自便。”他将伞收起,脚尖借力,速度很快,在叶渺还没反应过来时,便消失在山脚下。 “真是……”白石礼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词去骂他,就有一种很憋屈的感觉。对方自说自话,好像有他在没他在,根本不重要。 “不管他了,他以为自己是谁。”他在原地站了几秒,啧了一声,还是忍不住迈步追了上去。 茫茫夜色中,最后只剩下叶渺原地罚站,不是他不想跟着,而是山坡太陡峭,以他现在的状态真的爬不动了。少年明显之前的速度实在迁就他,不用等他后,快到几乎没几秒就不见踪影。 他不禁再一次怀疑自我,大家都是omega,只有他是个废物吗? 趁着雪小,他找了块大石头坐着,陷入自闭中。他们一路过来,周围主动攻击的变异动物都清理的差不多了,偶尔有漏网之鱼叶渺也能应对,这也是沈予走的干脆的原因。 沈予脑海中拥有地图,这地图似乎绑定了他,是个人专属。之前准备下线的时候,他打算把地图转赠给叶渺,但后来提示赠送失败,如果他死亡,那么地图也会跟着消失。 拥有地图他,应该是这个副本中最大的外挂。放大大洲里峰,山上面能居住的房屋或者山洞都被标注了出来,他准备一一找过去。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沈予打开面板,选择下线。周围的风景变得逐渐模糊,最后陷入一瞬间的漆黑之中,再次恢复光明时,他回到了游戏室。 睁开眼,见到的是谢医生那张严肃的脸。他抬起手腕看着手表,一板一眼地道:“少爷,您今日的游戏时间超了33分钟12秒。” 沈予稍稍挑眉,没想到副本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的时间不太一样,正常情况下游戏里面与外面1:1,但有些特殊副本,需要长时间才能通关的,时间流速会做调整。 他坐直了身体,虚心认错:“抱歉。” 少年表现的有些过于乖巧了,恐怕没人能对他说出重话。 谢医生当场破功,放柔了语气:“下次注意就好,您应当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他以为对方会回答好的,然而这次,少年语气认真地道:“我还需要一些游戏时间,用完餐后我会继续游戏。” 谢医生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行,这是不健康的。” 沈予目光沉静、语气听不出波折,但就是看的人心中一沉:“如果我坚持呢?” 谢医生:“……” 他低头,过了一会才斟酌着说:“您是少爷,当然可以任性,但沈先生前些日子向我询问了您的状态,应当是希望您能照顾好自己。” 他说完这句后,沈予定定地望着他,出神了好几秒。 少年没有欣喜,面色平静地吓人,几乎是笃定道:“你在骗人。” “您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 “谢医生,你在说谎的时候,眼神不坚定,并且手上的小动作有点多。”他轻轻摇头,“你不必哄我开心。” 谢医生那无处安放,刚往上抬的手,听后又立马放下了,心中感叹真是敏锐的洞悉力。 他被拆穿了也不尴尬,还是尽职责地劝说道:“相信我,沈先生是希望您好起来的,关于您每天的生活记录,我们都会同步给他看。” 以往,少爷想任性的时候,这套说辞都很有用,每次听到沈先生,对方都会有所退让。 但这次,失效了。 小少爷只是哦了一声,好像没什么所谓。站起身朝门外走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转过头道:“他不会看的,你们上传的记录,他都不会看的。” 他们不在意,也不想关心这个最平庸的孩子,他们只需要他活着。他就像是被遗忘的杂草,妄图开出一朵花去证明自己。 或许有一天,他们会心血来潮翻开了所谓的记录,匆匆瞥过一眼,然后断定这是一个不听话的孩子,然后不耐地将记录丢到一边,当做没有看到过。 少年下楼后,谢医生迟迟没有下去,有一种名为心慌的情绪蔓延上了心脏。 那简单的一句他不会的,是承载了多少期望和失望。让他不由望着门口反思起来,自己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啊。 如此伤人。 这种魂不守舍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沈予用完餐后。他例行检查身体时,仪器按错两次,还好有其他医生及时发现纠正了。 “?” 沈予透出疑惑的目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隐隐约约能看到面前这位医生身上那宛如实质的丧气。 “抱歉,我的问题。”谢医生敛了敛心神,以他的职业素养,怎么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 沈予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的叛逆,让对方生气到爆炸,但由于自己是甲方,又不能发飙,只能憋着。 如果自己出现什么意外,恐怕对方也不好交代。这么一想,他确实是一个任性、难伺候的雇主。 “我会尽快结束游戏,不会耽误太多时间。”沈予坐在床上,仰起头时,脖颈下的皮肤细腻而又如月光般皎洁,脆弱又毫不设防。 “我保证不会有事,更不会连累旁人。”他眸中盛着一抹流光,一字一句道。 谢医生艰难地移开了视线,莫名的想,假如小少爷撒撒娇,恐怕没人能拒绝他的请求——除了沈家主。 小少爷没有什么坏心思,就连表达不满时,也会在意自己是否会添乱。他被锁在笼子,渴望被关注的同时,却又自我厌弃。 他其实什么都明白。 谢医生心底忽然,对无情的沈家夫妻,产生了一丝怨怼。 “好……”他应道,心情也是评估健康的一环,如果能让小少爷开心一点,破例一次,也没什么不可。 沈予满意了,觉得是自己软硬兼施起了效果。 他检查完回到游戏室,重新躺进了游戏舱,对于这个副本,他已经有了一点眉目。 世界倒转,如水镜的波纹散去,沈予回到了大洲里峰之中,在外面那明亮的光芒宛如昙花一现。 “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好久。”陌生的声音,说着不同体系的语言,音调起伏颇有几分诙谐的怪异。 沈予望向青年,对方穿着一身略微破烂的紫色法师袍,一半脸笼罩在帽兜下,金色长辫从肩前一直垂落到了腰间。 记忆重新浮现在脑海,他下线时,面前依稀荡漾开了一层透明的波纹,不过模糊的太快,他没来得及细想。 这次一上线,他就注意到,雪停了。风变得温柔,空气中溢散果子独有的清香,他穿越了山林,来到一处果园。 “为什么主动找我?” “美人总是有特权的。”青年抬手指了指某棵果树,上面饱满的果子自动脱落,飞到了他手中。 他递给沈予,“我自己种的,纯天然无污染。” 沈予伸出手接过果子时,果子刹那间在他手中化成粉末,被风一吹,散了。 “这可就没意思了,哪里出了破绽?”青年遗憾地问,“你精神力很高。” 准确来说,高的有点不可思议了。因为他身上有一种自己都解除不了的魔法,类似于一种精神控制。 看到他的人,一般都会想他想靠近他、痴迷他、控制他、杀死他,真是令人恶心的臭虫。 他一挥手,果园如同虚妄裂开,显现出了真实的场景,他们正在大洲里峰的最高处。 刚才粉饰美好的一切,其实来自于他的另一种新魔法——只要被目标相信,那么这一切就会成真。 沈予静默了几秒,决定直接提醒:“水果是有季节的。” 不顾自然规律、甚至倒反天罡的大杂烩的果园,真实度为零。 被点破,青年恍然大悟地笑了笑:“好吧好吧,冷知识又增加了。” 他坦白道:“本来应该让冒险者历尽千辛万苦,经历过损失惨重后才能找到我,但我从水镜里面看到了你,想了想还是决定主动一下。” 青年·大魔导师·安斯艾尔,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束开的正艳的粉玫瑰,摘下帽子露出那盛满深情的金色眼睛,郑重其事地单膝下跪:“我梦中的阿多尼斯,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请问——你愿意与我携手共度一生吗?” 山坡上的花在一刹那盛放,天空也炸开了烟花,照亮了这刻的美好。 白衣少年表情是冷静的、动作是迅速的,他飞快后退拉开安全距离,语气淡漠到仿佛置身事外:“正常点。” 安斯艾尔微笑停滞。很好,一次的主动,换来一生的内向。 13、伪装Omega的Beta 安斯艾尔老实了。 喜欢归喜欢,但……撩不动。现在想想少年那种看异类的眼神,还是让他浑陷入了自我怀疑。 他请问,这是被表白的正常反应吗?是他出了问题还是对方出了问题。 沈予对特意营造的浪漫氛围一无所感,只觉得自己很赶时间。既然大魔导师主动来找到他,那大概率会帮助他。 他明确的告知了自己的诉求,请求不太正常·大魔导师的帮助。 安斯艾尔抬头望天,撤去魔法后,大陆其实一直都在下雪,雪是不会停的。 “一定要去吗?”他问。 沈予嗯了一声,反问:“王城有不好的东西吗?”否则为什么要阻止他。 安斯艾尔没有回答,将手中的那捧玫瑰花抛向天空,花瓣像有生命似的,飞往远方。 他慢悠悠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将这块区域种上真实的花草树木吗?” 沈予点题:“因为神的诅咒?” “不,是因为污染。”他捧起一捧黑色的土,在他手上,这捧土散发出了黑色的死气,无法孕育出任何正常的作物。 “污染无处不在,它带来了灾难。它让世间只有寒冬、让动植物开始变异、让人性被逐渐吞噬。” “它并不是神降下的诅咒,诅咒可以解除,而污染无法净化。祂将污染剥离自身,种在了这个世界上,你解决不了。” “纵使是这样,你还要去吗?” 安斯艾尔自认为说的很明白,这一切都是无用功,就算找到了神明,摸清了真相,那又能怎么样? 可少年听后,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个字脱口而出,“去。” 他站在雪山之巅,身影单薄、坚定不移、不曾摧折。 安斯艾尔笑了。他笑起来时,好似岁月被牵动,窥见了其中被掩埋的一角。 “如你所愿。”一枚拇指大小的珠子落入少年手中,上一秒黯淡无光,下一秒骤然绽放、呈现出流光溢彩。 “看来它也很喜欢你,拿着这枚珠子,你们就可以进入王城了。” 沈予道了句谢,欲图将珠子收好,随后感受了什么,动作一顿,又将珠子平放在手心,微微抬起。 安斯艾尔了然地问:“是你身旁这个小客人在好奇吗?” 沈予转头看他,微微有些惊讶:“你能听到?” 小花这个年纪,对一切漂亮的小物件都有莫大的兴趣,刚她确实在耳边说了句,发光、好看。 “不能,但我能看到她的轮廓。”安斯艾尔在风中招了一下,一束摇曳的雏菊出现在手上,上面还沾着露珠,“那个不能给你,但这个可以。” 风将雏菊将花飘到小花手上,小花下意识伸出手去触碰,结果真的碰到了。 她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这是这么久以来,她收到的第一件礼物。雏菊在空气中逐渐变淡,但沈予知道它没有消失,而是彻底落入了小花手中。 他听到了小女孩断断续续地说着,“我、花、喜欢、谢。” 破碎的词汇,代表了最诚挚的祝福和喜悦。 “你能救她吗?”沈予询问。 “可以,但是你确定?”安斯艾尔说,“这需要用到你的心头血,我不想这么做。” 听后的少年站在原地安静了一会,安斯艾尔以为他决定先放弃了,正想说自己会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 结果,对方很突然的召出了一把剑,锋利剑尖对准的是心脏下方,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等等。”安斯艾尔难得急了,他身影几乎是闪现到沈予身旁,手覆盖住了他握住剑柄的手,阻止了一场自残。 “有必要吗?”他语气带着几分冷凝,看表情有些生气。 沈予缓缓眨动眸子,里面带着几分疑惑,貌似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要阻止,“我答应过救她,不会食言。” 安斯艾尔将剑夺过来,没好气地道:“我帮你救她就是了,不用你自残!” 他一把握住沈予的手,发现对方的体温,比他一个天生体凉的魔法师都要低。 “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想帮别人。”他低声说着,用魔法整了个粉粉嫩嫩的暖手袋,督促面前的人拿好。 尖锐的针状物刺破指尖,两滴鲜红的血漂浮起来,落入了准备好的试管中。 安斯艾尔尽可能放柔的动作,他用魔力导出心头血的办法,可比直接刺到心脏好千百倍。真不知道少年怎么想的,对自己下手这么狠。 他往试管里面丢了几味材料,一阵捣鼓后,浓缩成晶莹剔透的药丸,散发着清香。 “给这孩子喂下就可以了。”说着,他又摸出了一瓶药剂,强制性塞到少年手中,“你喝。” 失去心头血,人会虚弱好久。他盯着沈予那张精致的脸陷入思索,依旧美的摄人心魄,但一下子苍白了许多,陷入了一种破碎的病态。 沈予:“我没事。” 这只是副本模拟出来的状态,不会对他本体造成实质损伤。 “本来不想告诉你救人的办法,我认为你肯定会伤害自己救人,但我看你挺在意她的。”安斯艾尔看他的眼神轻飘飘的,写着我都迁就你了,你还想怎样的不满。 沈予无奈,很快一口将药剂干完,苦涩和怪味在口腔中蔓延,不过立马又被塞了进一颗糖,橘子味的、很甜。 一股暖流在四肢百骸蔓延,身体冰凉的温度也随之恢复了一些,手上之前受的伤也迅速愈合了。 沈予拆掉绷带,再次对这位热心魔法师表达了由衷的感谢,“如果有机会再见,我会准备谢礼。” “拭目以待。”安斯艾尔有些遗憾,他很喜欢这个过分漂亮且善良的少年,虽然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我猜你要启程了,记得照顾好自己。” 他没有试图将人留下,他预见过,对方是最有可能走到大陆尽头的人,不该、也不会止步于此。 安斯艾尔用魔法将他传送到了山脚下时,叶渺正努力瞪大眼睛盯着山上,百无聊赖地堆着小雪人。 见到少年从山中走出来,他激动地站起来,雪人一不小心碰到碎了一地。他噌噌噌地跑到来人面前,像是被抛弃的小雪狐幼崽,可怜巴巴的,“你终于回来啦!” 直播间前的观众也有一段时间没看到少年,一边心急一边和黑子撕逼,撕的天昏地暗。 黑子拿“小鱼”绿茶,插足别人感情,偷鸡不成蚀把米说事,替受害者之一的裴若溪打抱不平。 “平时嘚瑟一下就算了,还得罪到时之歌头上,真的又坏又蠢。” 颜粉:“不信/中指.jpg。” “小三就是小三,长得好看也不能改变。” 颜粉:“不信/中指.jpg。” “不信的自己去看论坛,没长手吗?说是小三应该都够不上,人家大佬可没看上他。” 颜粉:“不信/中指.jpg。” 倪时竹发了一条弹幕,小小的一条杂在一屏幕上,在战争旋涡中很不显眼的飘过去了。 他嘴抿成了一字型,脸上隐约带上了不悦。 猫头人还在看乐子,逮住几条骂的比较有意思的弹幕挨个读出来,刚想评价一下,就见屏幕上一阵炫酷的特效,接着系统通知“时之歌”成为了榜一。 [今天吃什么]:“?” [时之歌]:“@刀子精真该死,没有得罪我。” [时之歌]:“我和@溪只是合作关系,下次再看见类似的造谣会追责。” 这两条弹幕悬挂在最上方,直播间的所有人都看到了。 这下不止黑粉,颜粉和吃瓜群众都愣住了。 [今天吃什么]一脸懵逼,错愕地追问当事人:“没有得罪你,那你封杀他干嘛?” 倪时竹颇觉奇怪地回答:“我没有封杀他。” 他当时只是觉得有点烦人,为了让名为“小鱼”的omega安静,稍微出手威胁了一下,后面消停了就没再关注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件事被挂了论坛,后续影响还挺大的。而且对真正的当事人来说,的确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影响。 倪时竹看完了猫头人发来的两个帖子,818的帖主名字为[冰琉璃],稍微有点眼熟,没太多印象就抛在了脑后。 飞快扫过长篇大论,总结来说,就是时之歌和溪的爱情,被某omega插足,omega恬不知耻的针对溪,最后大佬霸气护妻、下台打脸。 贴主的文案写的很好,半真半假编的和真的一样,最终写出了一个甜甜的爱情故事,蛇蝎心肠的omega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倪时竹:“……”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和裴若溪有过这么多的接触?正常过本,救队友不是基本道德底线吗?他又不是什么很冷漠的人。裴若溪技术算挺强的,能跟得上节奏和他打配合,但这能给他套一个粉色滤镜? 他几乎是全程蹙眉看完的,立马让人去联系论坛管理员删帖,有了对比之后,另一个失落之地的帖子倒是看着格外正常。 其中有人在认真分析副本内容、推测剧情发展,有人在喊老公老婆宝宝,贴主本人……发了一堆美人图。 其中楼层间隔不少,有缺楼的现象,看来贴主是有认真控制恶评。 倪时竹每张图都点开看了,持剑白衣少年立于纷飞的雪中,手上蜿蜒的血迹开出一朵寒梅,明明是最浓稠的艳色,却散发出一阵阵冷香。 不得不说,贴主很会截图,对得起199个点赞。 这时消息提示响了起来,倪时竹默默点了赞,又点了个收藏,才退出帖子。 [溪]:在吗? 裴若溪应该也在直播间,看到了他的弹幕,所以联系了他。 [溪]:直播间里有人买了水军,我查了一下,其中有我们两边公会的人,我这边的已经处理了,麻烦你出手制止一下剩下的,谢谢。 [溪]:我会多还你一张s卡,拜托了。 [时之歌]:不用了。 倪时竹心中有一种淡淡的异样感,为什么裴若溪的态度也如此反常,依稀记得对方之前公会挂红名了。这种转变令他很不爽。 同一个直播间,不同屏幕前,裴若溪正在调解公会成员。他一般都是以温和如水的性格示人,水军事件,是他第一次对成员冷下了脸。 “你明明知道我想让这件事快点过去,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可不想就这样过去,他对我们公会造成的伤害不是你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抹除的。” 副会长同样为omega,是一个长相比较具有仙气的青年,昵称也叫[半渡仙],之前被人拿来和沈予拿来比较过,但美人榜的排名差那么一点。 裴若溪目光灼灼,仿佛要看穿并灼烧一切阴暗,“扪心自问,你真的只是为了公会吗?” 14、伪装Omega的Beta 沈予扫了眼四周,白雪皑皑一片,好像少了点什么,但又想不起来。 算了,想来不重要。 他拂去衣上粘的雪,转眸道:“先回城。” 叶渺立马上前去替他撑伞,一时间两人挨得极近,一阵很淡的草药清香自对方身上传来。 他心跳骤然加速,一边努力克制住蔓延上脸的红温,一边回想着,游戏里面有体香这个设定吗? 但很快,沈予停住了脚步。 他偏过头,目光落在他握住伞柄的手上。 “怎、怎么啦?”叶渺下意识吞咽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开始慌张起来。 “我记得,是将伞给你了。”沈予回忆了下,山上树木丛生,枝丫纵横交错,那种环境下并不适合打伞,于是他便将伞给了叶渺。 叶渺心里咯噔一下,有种被心思戳穿的紧张。为了和少年撑同一把伞,他特意将多出来的伞给埋了起来、埋的很深。 他眼珠子一转,装出若无其事,开始胡编乱造:“伞被那名叫‘倒逆’的玩家拿走了,他说了句不想管之后,就到现在还没回来,应当是不准备和我们一起了。” 说着便低下头,语气带上了几分委屈:“不会是嫌弃我们了吧……” ‘倒逆’——也就是白石礼在游戏中的昵称。 听后,沈予有些恍然,终于察觉了原时少个人,不过副本里玩家的行动本就是自由的,没有规定非要谁和谁组队,加入或者离去,对他而言都没有影响。 “随他去吧。”说完这句,他加快了步伐,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回到了城主府。 当少年冒着风雪再次出现在眼前时,克洛弗相当意外,“我以为下次再见,会是很久以后了。” 他放下手中正在雕刻的木头玩具,替两人倒了杯热茶暖身:“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克洛弗敏锐地察觉到,沈予的气色不好,比离开时更差了一些。 联想到这,他瞳孔晕染开了如墨的黑色,毫不怀疑如果说是,他会立刻动身去扫清障碍。在他眼中,少年和他女儿的生命挂钩。 沈予摇摇头,拒绝了这份关心,转而道:“带我去冰室。” 以他的性子不会无缘无故提出要求,一定是获得了什么线索。短短的相处让克洛弗领会到了这点,他霍地抬头,瞳孔微缩,目光死死地盯着他,“你……” “不确定,试试。”沈予打断了他接下来的疑问,纵使大魔法师说可以救活小花,但没有亲眼所见之前,他不会给予肯定。 克洛弗有太多要问了,千言万语汇聚交织,他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短短几个字,浇灭了他内心的焦灼。他转身再次打开冰室的门,表情变幻之下,也恢复一如既往死水般的平静,只有紧握住的手证明了他的克制。 小花如同几个小时前见到的那样,小小一只躺在冰棺里,有种岁月静好的宁静。 沈予轻轻将她的头枕的高一点后,将那枚药送入口中,确保吞了下去。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们都在静等一个答案,特别是克洛弗,连呼吸都放缓了很多。 一秒、十秒、一分钟…… 明明没多长的时间,对于克洛弗来说度日如年。冰棺里的人,依旧没有反应。 几年的时间他都熬过来了,可这短短一会,他却有点要崩溃。 身子忽然一重,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克洛弗机械地转动脑袋,少年纤长的睫毛缓缓眨动,上面已经积上了一层很浅的冰霜。 “静心。”少年依旧眉目稍显冷淡,对他道。 克洛弗看了他一会,又机械地将脑袋移了回去。他记不得到底过了多久,好像很短,又好像很长。 冰棺里的女孩就在这时动了!她仿佛刹那间被注入生命,直接从中坐了起来。哭泣声从她口中传出,开始是小声抽噎,最后哭的撕心裂肺。 “哥哥……”她伸出双手,挥舞着双手想在空气中抓住什么。 克洛弗第一时间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她从冰棺中抱出来,哆嗦着嘴唇:“爸爸在,爸爸在这……” 他激动地牵着小花的手亲了一口,放在自己脸上,但是遭到了抗拒,“哥哥、哥哥……” 克洛弗呆愣在原地,见过阴暗的他、暴走的他、沉寂的他,但如此不知所措的他还是头一回。 小花视线一开始没聚焦,当眼泪滑落脸颊,她才勉强看清楚了四周,挣扎着下地。 克洛弗不敢太用力,只能放她下来。小花一转身,踉踉跄跄地扑进了沈予怀里。 沈予下意识和克洛弗对视了一眼,看到对方从懵逼到不可置信再到心如死灰,装作无事发生地移开了眼。 他半蹲着身子,将身上的外套披到小花身上,安慰道:“我在。” 随后又耐心地将小女孩脸上的泪水抹掉,牵着她冰凉的小手:“先出去,这里冷。” 刚复活的小花很没有安全感,亦步亦趋地跟着沈予,不离开半步。 “……”克洛弗体会到了扎心,这样显得他这个当爹的很像个局外人。 缓了好一会,有沈予陪着,小花的情绪总算稳定了下来。她这时才看了眼克洛弗,喊了句:“爸、爸。” 听到这一声久违的爸爸,克洛弗喜极而泣,觉得这一刻自己死都甘愿了,他刚伸出双手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女儿,结果又看到她嫌弃的扭过了头。 克洛弗:“……” 裂开了。 小花从复活需要学会顺畅的说话还需要一段时间,她目睹过克洛弗的残酷一面,对爹的滤镜碎了一地,克洛弗想要重新拾回来恐怕不容易。 而叶渺作为一个旁观者,他才是最震惊的。少年简简单单上了一趟山,结果回来就救活了小女孩,他好像错过了一段很重要的剧情。 沈予陪不了小花太长时间,他揉了揉这个小女孩的头,便打算离开。 “等等。”克洛弗站起身,他背对小花,确定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后,从口袋摸出一张纸人,抽出匕首往手腕上便是一刀。 赤色的血液涌的很多,尽数都落在了白色的纸人之上,渗透到了每一寸。直到纸人变得黑红,他停住了手,将伤口按住。 “以纸人为芥子,里面储存了我的大部分力量供你使用,但会有一定的副作用,使用次数越多,副作用就越明显。” 他狂化时的力量可以毁灭掉玛格塔特城的所有生灵,副作用显而易见,它会瘴气入体、影响心神。 他能做的不多,只想到如此回报。 沈予将纸人笼入袖中,他确实需要这份来自npc赠送道具,这会使他们路上顺利许多,加快游戏进程。 临走时,小花依依不舍,一度想要跟着一起,但克洛弗不会允许,这太冒险了。退一步说,小花是灵魂体的时候不受限制,复活之后,她也被圈在了这块诅咒之地中。 克洛弗保证道:“哥哥他会回来的。” 说着,他朝沈予问道,需要一个肯定的回答:“对吗?” 沈予嗯了一声,但后一句话说的很轻,轻到或许只有他自己能听到:“……也许会吧。” 他们这次是真的彻底离开了玛格塔特城,离开了这座陷入黑暗中的梦幻之城。 ………… 安斯艾尔站位最高处的树顶上,一根刚抽芽、在寒冬散发着勃勃生机的枝丫,承载起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他面前的是一面水镜,里面赫然是沈予走后发生的事。当躺在冰棺中的小女孩被救活时,他心口骤然一痛,一口血从嘴角溢出来。 这不该是小女孩该活过来的节点,这是神的意愿,祂不允许。 “这就是违背神的下场?”安斯艾尔笑地肆意,金色地瞳孔闪过冰冷的金属制光泽,“好像也不怎么样。” “还有只小老鼠,让我看看。”他踏着树枝跳下去,正好落在了姗姗来迟地白石礼面前。 小老鼠.白石礼是来找人的。 白石礼只落后一步,就再也没有看见过沈予的身影。这种认知很糟糕,将他本就不好的心情毁了个彻底。 他几乎用最快的速度找遍了整座山,斧子上沾满了变异兽的血液,最终来到了安斯艾尔面前。 见到此人的第一秒,白石礼脑袋仿佛被刺了一下,不痛,反而痒痒的。他脚步向前抬起,心中突然涌起想要接近他的渴望。 不过,这种状态也只持续了这一秒,他警觉地咬了下舌头,痛觉使得他恢复正常。 “你就是大魔导师?”他连退两步快速拉开距离,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他很讨厌、并恶心。 对面这个不知是自带buff还是在搞鬼的人,是这座山中唯一的活人,也是少年不会停下步伐要找到人。 这么想着,他又有些不爽,连那种诡异的吸引力都变淡了,只是一个关键npc罢了。 “我是。”安斯艾尔点点头,漫不经心地将水镜拂去,“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在此之前,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 白石礼双手抱胸,用一种审视的态度盯着他:“你问。” 他身上可没有什么值得深究的秘密。 安斯艾尔单手抵着下巴、面露严肃、郑重其事地问:“你们人类更喜欢精灵还是美人鱼?” 白石礼:“?” 安斯艾尔接着道:“或者说你认为谁更容易激起人类的保护欲?” 白石礼看他的目光逐渐变得诡异,还真思考了一会,最后似笑非笑地回答:“有区别吗?” 这话存在几分挑衅,但安斯艾尔没在意,或者说压根没想过听取他的意见,反而自说自话道:“两种都是人类向往的梦幻生物,但美人鱼在陆地上很难行走,这么一看,还是精灵会更好一点,毕竟他能飞。” 三言两语,他便做好了决定,露出愉悦的表情:“那就精灵吧。” 白石礼忍了又忍,还是打断了他的自我沉醉,“来找你的人在哪?” 安斯艾尔咦了一声,笑道:“那我怎么知道,可没人来找我过我。” 说完,他念了句咒语,坐着一片树叶飞走时侧了一下身,一把斧头擦着头发而过。 他伸手拽住斧柄,随手往地上砸去,“乱丢东西不是好习惯,还给你。” 白石礼在原地站了一会,看着脚跟前被斧头砸出一个大坑的地面,要不是他躲得快,恐怕就躺坑里了。他啧了一声没去捡斧头,转身沿着山路飞驰而下。 他可不信安斯艾尔的鬼话,从这人的表现来看,他肯定见过沈予。既然已经达成了目的,那沈予必然早就走了。 15、伪装Omega的Beta 副本地图不小,路途稍显遥远。纵使沈予规划出了一条最近的路线,中间也路过了好几个城池。 不,用闯来说,更为合适。 跨过溪流时,沈予牵着马过去饮水,踏于巨石上回望来路,已经看不清了。 他们这一路上,过的颇为惊心动魄。他以为只有克洛弗在搞祭祀仪式,没想到所过之处,比比皆是。相对之下,克洛弗搞的居然还算收敛。 叶渺将马拴好,庆幸自己以前为了去某个网红聚会,还学了一手骑马,这让他能在被追杀的时候跑掉。 这马是路过一个小村庄时候顺手牵的,他们到的时候,那村子里的大部分孩子早就被河祭了,唯独剩下一个将近十岁的小男孩,趁着村民吃饭换岗的空隙逃了出来,在对方的东躲西藏之下,才堪堪躲过一劫。 但小男孩出不了村子,村民对村子一样熟悉,他再怎么会躲也终究被找了出来。就在他被堵到巷子里走投无路时,遇到了沈予。 这群村民神神叨叨,一见到少年的出现就像嗑了药,混浊的眼睛迸射出光芒,说像他此等圣洁之人,神一定会加倍怜爱。 于是他们决定,抓了他一同献祭给神明。 村民们面容枯槁、状若发癫,手扛锄头镰刀。而小男孩紧紧地拽着沈予的袖子宛如救命稻草,他哆嗦着身体,明明害怕的要命,却又鼓起勇气从沈予身后钻出来,捡起地上的石头,龇牙咧嘴吼道:“不准你们伤害他!” 村民将他们当做猎物,眼球外凸,表情吓人,一步一步逼近。 小男孩是强忍着没有哭,但吓的石头都快拿不稳了。 沈予从头到尾一直很安静,他看着村民对他口口声声、却带着无尽恶意的赞美着。他们和玛格塔特城的人不同,一个是被迫,一个是真心实意的信仰着神。 就在村民的手快碰到小男孩之前,沈予突然抓住小男孩的肩膀,将他丢到了角落。长剑出鞘时,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剑锋所过之处,斩断了一切生机。 少年是拥有着最动人的容貌,闪烁的灯光一盏盏熄灭,在长夜中给他添上了几分朦胧殊色。他此时化名死神,剑刃划过皮肤,溅射出一地斑驳的冰凉血液。 小男孩缩在角落,眼珠子瞪溜圆。一个又一个村民倒下,他们甚至都没有还手之力,白衣与鲜红交织,为这场闹剧写下句号,最后再由大雪将罪恶掩埋。 村民只是普通的村民,他们和克洛弗完全没法比,心理防线也崩塌的很快,眼见打不过又跑不掉,便开始痛哭流涕的求饶。 如同最开始的,沈予会无视他们的赞美,也会无视他们的所有。 当最后一人不甘心地背靠墙角滑落,他用尽仅存的一丝力气,想要抓那抹白色衣角。 “嗬、嗬……”切断了气管,他无法发出最后一句遗言。 沈予垂眸,毫无波澜地擦拭着剑身,“去祈求给你的神听。” 这样的收场,是叶渺没见过的。少年自满地尸体中而过,依旧纤尘不染、一身洁白。 他自以为少年是心软、恬静的,但他也可以无情、漠然,屠掉一整个村子。 叶渺自知没有实力,只能老老实实躲在暗处观望,当这个认知在脑海中划过,心神一震之下,只觉得……太厉害了!太酷了! 就这样,这些人渣npc根本不值得同情,还说出那么恶心的话。就算沈予不杀光,他也想上去补刀。 他赶紧小跑过去,顺脚踢了其中嘴最贱的那具尸体几下。 沈予想将小男孩拉起来。对方瑟缩在墙角,仰头看向伸过来的手,呆呆的没反应。 “你怕我?”他微微偏首,眼中划过思索,欲将手收回。 也是,他当着孩子的面杀了人,没有顾及到会造成的心理阴影。 就当此时,一双清瘦的小手迅速抓住了他的指节,小男孩飞快地站直了身体,坚定道:“不,我不怕你,他们死的好!” 说完,他眼神明亮了起来:“我能叫你哥哥吗?我从小就没有家人,当然如果你不同意也没关系。” 沈予颔首:“都可以。” 他牵着小男孩的手,给了叶渺一个眼神,示意先离开这个乱葬岗。 “我叫艾米,哥哥你叫什么?对了我能和你一起吗?我一个人害怕。” 叶渺心有所感,还未品出什么,嘴比脑子快地插嘴:“你真害怕?” 普通小孩能直面杀人现场后这么快缓过来吗?而且他怎么觉得这小孩说话……颇有心机。 然而艾米并没有理他,甚至连个眼神都都给他,继续粘着少年道:“我很怕黑,小时候是奶奶带着我,奶奶走后就没有人替我点灯了,家里仅剩的蜡烛要省着用。” 叶渺:“……” 小孩哥,你这是在卖惨? 他危机感大增,拎着艾米的衣领把他拉开一些距离,道:“现在整个村都是你的,不够就去拿。” 被三番五次打断,艾米终于看向了叶渺,面带好奇地问:“你是谁?刚刚哥哥被围攻的时候好像没看见过你,你是哥哥的朋友吗?” 叶渺面容微僵,差点挂不住礼貌的笑容:“……是啊。” 呵呵,年纪轻轻就学会笑里藏刀了。 他转移话题,对沈予道:“时间不早了,看艾米口齿灵活、行动敏捷,比一般同龄小孩都要聪明,肯定可以照顾好自己。” 艾米:“……” 他握住沈予的手紧了紧,眼中流露不匹配年纪的暗色。 沈予把艾米送回了家,顺手点上了一根蜡烛驱散黑暗。他当时也是认为,村里只剩小男孩一个人会更安全,所以其余不必要存在的东西,他通通清理掉了。 艾米挽留了一遍不成功,便站在门口的阴影中,露出一个笑容:“那你记得回来看我,我会等你的!” ………… 叶渺后面又经历了一遍惊险刺激的大逃杀,单体实力有强有弱,最强的那座城,逼得沈予动用了纸人的力量。 白罗恩给的暗器,叶渺也被迫在这个地方用完了,为了不拖累少年,他自己咬牙分头逃跑,吸引了小部分火力。 最终,少年杀光了围剿他们的人,衣角边也沾上了几滴血色,不突兀,反而像是上彩的艺术品。 叶渺看到他身躯微微摇晃过后,用剑支撑住了身体。低头时,银色长发散落在肩前,遮挡住了一切窥探的视线。 他心急如焚地想过去搀扶,被沈予制止了:“先别过来。” “让我缓缓。”他说话的力道都很轻,静站原地许久,宛如一尊在风雪中伫立的雕塑。 使用过后,沈予才明白这纸人中融入的不仅是克洛弗的力量,还有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憎恨、诅咒、衰竭……那情绪并不是属于克洛弗,恐怕连他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克洛弗并没有解释他会狂化的原因,他有意无意的避开了这个问题。连闯了几个城池的沈予察觉到,在这个被限制了等级技能的副本中,没有几个人会像他一样强。 他运气好,一上来就单挑到了小boss。这种强度属于非人,按照逻辑合理性,沈予更倾向于是神给予了他力量,同样的,这股力量里面伴随了神的负面情绪。 这股宛如坠深海一般的情绪对沈予的影响微乎其微,主要是它给脑子带来了一阵一阵的抽痛。 他凝视纸人一秒,将它收好。非到必要时刻,还是不要再用了。 叶渺在那之后一直用担忧的视线望着他,表情沮丧的都快哭了。 沈予理解不了他的心情,认真和他说:“我没事。” 退一步来讲,受到伤害的是他自己,和对方没有任何关系。何况他真有什么事,这也只是个游戏。 叶渺要是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不仅起不到安慰作用,会直接emo。他们组团经历了这么多,只用一句简简单单的没关系就概括了。 他重新打起精神,自告奋勇的把路上能干的事都干了。 走过这么远的路,正面刚叶渺不会,但偷袭自问还是可以做到的。 可恶的游戏策划真不当人,把他们这些柔弱的omega投放到这么危险的纯战斗副本! 他选择性忽略了,他们可以将罪行视而不见,可以不救那些幼小的孩子,这一路便会轻松许多。 “过五关斩六将后”,他们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王城边缘。王城根本不用在地图上找,稍微靠近一点,便可以看到半圆形的透明黑禁制,散发着危险气息警示每一个靠近的人。 白马原地踏步徘徊不愿往前,时不时喷着鼻息,明显是躁动不安了。沈予捋过鬃毛,轻拍颈侧,以示安抚。 他遥遥望去,眼神微眯,好像神……更针对王城?别说旁人被画地为牢,就算能赶来王城,稍微接近一点就会被禁制灼伤。 启动了大魔法师给的珠子后,光芒流转之下,两个透明泡泡将他们包裹在其中,隔绝了空气中扩散的不适感。 沈予骑着马,慢慢走在王城主干道上。比起别的地方,这里灯火通明,建筑风格以纯白为主,似有若隐若现的歌声被风从远方送来。 “好像……是王宫,那边有人在唱歌。”叶渺眼中露出不确定,副本快走到尽头,若是没猜错的话,王宫应当就是终极boss的出生点了吧?危险程度爆炸。 他们一路上,都未曾再遇见过其他玩家,除了地图大之外,恐怕也和难度挂钩。 叶渺很幸运的遇到了手握精细地图的沈予,一路被带躺到boss战。可他一个战五渣,完全帮不上忙啊…… 他的迟疑沈予捕捉到了,沈予将珠子丢给他,道了句:“你留在这里等我。” “哎?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一起去!”叶渺在马背上手忙脚乱地接住珠子,想要递回去时,对方已经策马奔去了。 16、伪装Omega的Beta 王宫建造的并不奢华,经历过岁月的沉淀,让它变得更具庄严肃穆。 沈予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去追寻着那悠扬、灵动的歌声,而是下马,独自穿过了繁杂的走廊,在墙上栩栩如生的雕刻注目下,来到了王宫的庭院。 他看到了在青铜雕塑喷泉前,站着的人。 那人披着银白色的长袍,宛如月光标志而成,他的身上无时无刻不散发着柔和、悲悯的气息,正在认真地在给蔷薇花扫雪。 沈予收敛了脚步声,安静地站在圆柱旁看着,不做打扰。 后一步的叶渺注意到他的举动,也下意识放轻了动作,目光是怀疑和警惕地扫过院子。 这位身上写着关键人物、关键到一看就是就是大祭司的人,保持着稳定的速度,一一给所有花减轻了重量,压弯的根茎得到了久违的释放。 这是沈予第二次在凛冬见到鲜花。 大祭司扶正最后一根绿芽后,收起羊毛刷子,回头时面上带着浅浅微笑,温柔地注视他们:“欢迎来到王城,远道而来的客人们。” 沈予稍稍颔首,见他忙完,便适时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冒犯一下,王宫中只有大祭司一人吗?” 大祭司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视线忽然变得悠远,透过面前的少年,看到了更久远的事,“能否耽误你们一点时间,同坐下来听我讲述一个充满着灾厄、悲恸、苦难与希望的故事呢?” 他的声音很年轻,但语气却有着太多沧桑,矛盾感交织在一起,最终转变为空无一物的平和。 不得不说,大祭司身上的气质能安抚人心,他就像是一杯水、一捧雪、一阵风,趋近于自然。 这应该是触发重要对话了,沈予回应了个请字。 大祭司没有带他们去王宫的前厅或者别的建筑,而是来到了另一个露天的花园。植株顺着爬架,蔓延到了玻璃顶上面,一抬头就能看到绿色中点缀的星。 这里被魔法保护,屏蔽寒风,温度回暖,倒像是这片天空下唯一的净土。 他示意面前的客人落座,含笑道:“要来点茶点吗?” 叶渺被他注视着,下意识顺着他的的话点头,随后缓过神来,又立马摇头,“不、不用了。” 急急说完后,他又看向身旁的沈予,征求意见,“我们要吗?” 也就是在话落时,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状态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来。短短接触下来,叶渺对大祭司的敌意正在逐渐消退。 而这时,少年说话了,就他注意力被转移走这一瞬间,福至心灵的一根线,即刻被压到了脑后。 大祭司不再多问,能千里迢迢,不顾千难万阻来到这,并成功见到他的人,又怎么甘心只是来道个好。 他明白客人的来意,也明白他们是即将要背负起重任的救世之人。 “这个故事,发生于二十年前的一个春天。” 随着他的平铺直叙的深入,将两人带入了那个春天,明明能感觉到身体还坐在花园里,意识却沉了进去。 ………… 二十年前的大祭司和现在并没有什么区别,他的容貌没有太过锐利的轮廓,那双霁青色的眼睛,就如同现在的天空。 经过小雨的润色过的天,一片蔚蓝,这将会是一个好天气。 大祭司从圣殿中走出,在德兰大陆,他们并不信奉任何神明,又或者说,他们可以信奉任何神明。 圣殿的存在,只是为了让众人的忏悔、祈祷有一个所寄托之地,雕刻的神像也无性、无面。 当然,更多的人是为了获得一杯最纯净的无根之水将心灵与身体洗涤一遍。如果能有幸见到大祭司一面,将自己的烦恼倾诉,得到一言两语的开解,那就在好不过了。 大祭司尽了半天的神圣职责后,接到了国王的召见,拒绝随行人员陪同,坐上进王宫的马车。他怀中抱着的是今日挑选的一束雏菊,在面见陛下时赠与。 国王接过的动作很娴熟,他看到花时,皱眉的眉头舒展开。 “看来你已经遇见到了一切。” 大祭司回答:“只是一知半解,我昨夜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在哭闹,梦里的我将他抱着,带回到了圣殿。” 国王松了一口气,将花亲手插入花瓶中添上水,“看来你与这孩子有缘。” “并非如此。陛下,在梦中我看到了一团黑气一直伴随在这孩子左右,梦里对时间没有概念,在某个节点,黑气吞噬了整个圣殿。” 国王手一抖:“这么说,他是厄运的化身?” 他有些心绪不宁,想到了那个从天而降的孩子,现在就在王宫之中,这让他起了杀心。 大祭司的声音很有安抚人心的作用,他行了一礼,请示国王带他去见那个婴儿。 哭声、很虚弱的哭声,从后花园的石桌上传来。一名看起来刚出生没几天的婴儿,正躺在石桌上,奄奄一息。 沈予看到这段画面的时候,平静无波的心仿佛被触动了一下,荡漾开一层波纹。他意识到那石桌,正是他们此时所坐的地方。 他们现在进入了一种很玄妙的状态,意识来到了这片天地,无法感受、无法说话,以上帝视角旁观着这一切。 所以哪怕沈予很想去碰碰那个孤零零的孩子,也只能任由剧情推进。 纵使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外面也稍显冰冷,对婴儿见死不救,确实太无情了。以仁君为名的国王停在几步远的地方,解释:“我并非无意管他,只是苦于不能接近。” 无论他命令侍从、还是亲自前往,都无法将这个婴儿成功抱起来,他已经快在这里哭了一个小时了。 当然,听了大祭司的话,他现在的确更想处死这个婴儿。 大祭司的动作很轻,解下身上的外披将婴儿包裹住,婴儿落入他怀中的时候,哭声平息了。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陛下,请允许我将他带走。” 国王很犹豫,他非常在意大祭司所说的梦。 “那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罢了,不是抛弃一个新生命的理由。”大祭司低头,婴儿睡着了,在他的头顶,如梦中一致的萦绕着一团黑色的雾,只有他能看到。 国王还是比较尊重大祭司的,他们不是上下级,而是一种互相依存的平等关系。他挥了挥手,“那你带走吧,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大祭司将婴儿带回了圣殿,思索片刻取来牛奶,婴儿白白嫩嫩的小脸上没有反应,也不张嘴,取来无根之水后,他才喝了下去。 大祭司将婴儿交给信徒,亲自去询问了好几个夫人这么幼小的孩子该怎么照顾。不过他多虑了,刚出生几天的孩子根本不用他操心,喝完无根之水后便陷入了沉睡。 见状,他便稍作安心的去寻找驱散黑雾的办法。一个月的时间,他翻阅了各种古书籍,最终尝试以血为媒,结成召唤阵法,获得神的回应。 他心中没有信仰,所以能召唤出什么神,也是一个未知数。 大祭司只是随便试试,也将希望寄予这个身上。令他意外的是,他真的召唤来了神的意识。 那是一名总有着女性外表,非常美丽、性感的女神,当她睁开浅色双眸时,里面倒映着无数歌颂她的人——他们称她为自由。 自由女神没有神的高高在上,意外的亲人。更巧的是,她认识这个孩子,并且正在为之寻找。 “祂是新生的光明神,或者更准确来说,是光明神的一部分。” “祂与另一部分互为双生,一部分由于神力弱变化成了婴儿,而另一部分和我一样在寻找祂,并准备杀死祂。” 自由女神将大祭司的意识拽住星辰,在那里,他们看到了一个残像,那是光明神毁灭了一整个星球,在宇宙中发生的爆炸。 生灵涂炭,人间炼狱。光明神转过头时,祂的金色眸子中黑线交织,大祭司居然在祂身上感受到了刺目的暗芒。 意识回笼,他们去到的不是真的宇宙中,而是自由女神所见的过去。 “祂是堕化了吗?”大祭司想起了他看到的一本书,神的岁月漫长无边,当祂们的意识被时间所困住时,有些神会自我消逝,有些神则是会堕化。 “是也不是,但你可以这么认为。祂让当上光明神,这一定是个糟糕的选项,祂已经吞噬了好几个低位神了。”自由女神显然是亲近自然、热爱生命的一位神祇,“我们需要保护光明神幼体,让幼体得以成长。” 说完,自由女神的身影有些消散。 信息量太大,大祭司消化了一下,随后想起他的本意:“孩……光明神幼体身边有一团不详的黑雾,您能出手干预吗?” 自由女神摇头:“那是极为严重的污染,我本体并未降临到此处,这只是我的一道意识体,但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回来解决的。” 她最后看了一眼婴儿,召唤阵的光芒黯淡下来,她也随之消失不见。 大祭司没有和国王商讨这件事,涉及到神明的事非人力所能及,这只会徒增烦恼。他相信自由女神,从对方的身上,没有察觉到任何别有用心,对人类而言坏的神,终归只在少数。 他的生活恢复如往常忙忙碌碌,但还是没有放弃继续试图净化黑雾。一段时间国王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也逐渐放下心来。 自由女神所说的马上归来,事实上,再次见到她是在半个月之后,还有与她一同降临的——光明神。 17、伪装Omega的Beta 王城中的所有人,无论正在干嘛,他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仰望着天空。 风云涌动,狂风大作。他们朦朦胧胧中看到了,头顶上方有两道身影,只是简单捕捉到祂们,他们就用尽了所有力气,眼睛刺痛到流出泪水。 可他们没有停下这自虐一般的动作,就像沙漠中的难者,赤脚踩着烈日也要去追寻一抹清泉。 大祭司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第一时间吩咐人去拉响警报,通知并驱赶所有城中居民回到住宿,关好门窗。 自由女神和光明神打了起来,祂们都是为了这个孩子而来的。 神明之间的战争,天地都为之失色,天没有预兆,刹那便暗了下来,作为被殃及的池鱼们,只能缩在房间里期盼这场灾难早点过去。 大祭司站在顶层,他捕捉不到神明的轨迹,当试图去窥探虚实时,一行被稀释过的血泪,也顺着他的脸颊落下。 无形的力量正在扩散,它在不知不觉间渗透到了众人的身体。自由女神努力控制住了局势,想让这片土地不受到伤害。 可王城中的生灵,被力量所影响,他们在惶恐不安中一个一个陷入了昏睡,不到一刻钟,这座王城变成了一片寂静之地。 大祭司静默地行走在倒了一地的信徒之中,为他们无声吟唱了一段圣经,愿他们有一个好梦。 到了最后,唯一还清醒着的人,只剩下了他。他抱起婴儿,坐到了圣殿中间的长椅上,静等着灾难过去。 会过去吗?他眼中划过一丝疑惑,垂下眼眸时,和怀中正好睁眼的婴儿对上了眼。 刚出生的婴儿眼睛是最纯粹的,未经历过任何色彩的晕染。祂懵懵懂懂地看着他,对他伸出了小手。 大祭司回应了他,两根代表了不同时间段生命的手指刚要触碰到一起,情况突然又变了。 黑色的雾气从襁褓中的婴儿身上爆发,以他为中心在一瞬间便扩散到了整个圣殿,就如同他梦中的一模一样。 无法摆脱,无法反制。 婴儿从他手中化作光点远去,他追寻着那抹光点行走在被黑雾笼罩的大地,天彻底看不见颜色了,而神明的战争,也在此刻落下帷幕。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沈予他们也从这场二十年前的神战中回到了现实。 最后的最后,结局究竟是什么?两位神明是谁赢了,那个婴儿最后又去了哪里? 大祭司知道他们的疑惑,便告诉他们:“自由女神用自己陷入永久沉睡的代价,将光明神也拉入了无尽的沉睡之中,光明神在最后时刻诅咒了这片大陆,诅咒的种子一直都埋在那个婴儿身上。” 这也是光明神可以那么快找到这位幼年体的原因,因为祂的身上有对方的气息。如果没有自由女神插手,恐怕这颗星球已经毁灭了。 而在诅咒爆发以后,那位孩子……他也不知道最后去了哪,他只是一位无能为力的大祭司罢了。 叶渺揉搓着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胳膊,那画面做成电影绝对顶,压迫感拉满了,“比起光明神……感觉更像邪神。” 大祭司没有否认也没有赞同他的说法,道:“德兰大陆暗无天日了太久,我需要你们的帮助,请不要拒绝。” “大陆已经在走向毁灭的路上,而你们是那微弱的星火,是这片土地唯一的希望。” 他的语气太庄重,他的恳求太真挚,为了挽留这片大陆的未来。 叶渺差点要义无反顾的答应,不过后一秒就清醒了:“太看的起我们了吧……” 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啊,道具又不能用。真心的,他不是很希望沈予去冒险,这又不是他们的个人本,等等其他玩家赶来会更好吧。 大祭司坚定道:“不,你们一定可以,时间不多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是望向沈予的,里面饱含着对生灵复苏的由衷期望。 沈予刚一直在思考问题,他沉吟一会,说:“我想先知道另一个问题。” 他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小花是怎么死而复生的。” 大祭司闭了闭眼,似乎在检索小花的事情,几秒后才开口:“那个小女孩……命数如此,自由女神沉睡时,曾将一个机会赠与了我。而我把这个机会,用在了她身上。” 所以小花得以死而复生,但最终还是走了。大祭司只有一次机会,再次见面时,他无能为力。 如果是自由女神的话,令人复活还是可以做到的,这个解释很合理。 沈予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问起了接下来的主要任务:“大祭司需要我们做什么?” 大祭司站起身,他做了一个拉开空气的动作,从中取出了一把磨碎严重的刀,“光明神沉睡时,就是最无害的时候。祂坠落在珠月森林,我希望你们能找到祂,并……弑神。” 光明神是一切灾难的源头,只要杀了祂,诅咒就会随之消失,自由女神才得以苏醒,毕竟她陷入沉睡是为了掣肘光明神。 “这把刀,是这二十年以来我用尽全部心血打造的刀,我称呼它为未来。” 当少年拿着它时,就会是充满希望的未来。 沈予暂时找不到理由拒绝,他接过刀,询问了一下其中的细节,等差不多摸清楚珠月森林的方向后,便准备出发。 最后回望一下清冷的王城,他问:“王城中只有大祭司一人吗?” “不,还有包括陛下和王后的很多人,只有我可以走动一下,给花和树扫扫雪、施施肥。” 这又何尝不是被困在了一个人的孤岛中。 叶渺面色带了些同情,一直持续到远离王城后,他表情一变,立马拉住了沈予的袖子,“不对劲,那个大祭司很诡异。” 沈予回眸问他:“为何?” 叶渺脑海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最开始因为克洛弗的话,我对所谓的大祭司是很有敌意的,可当我见到他之后,只觉得他是一个心怀众生的好人。” “目前而言,他的确是好人。” “不对不对,我现在对他还提不起太多的戒备之心,那是不对的。大祭司好像能操控情绪、引导思想,你不能轻易相信他!”叶渺有些着急,试图说服沈予。 好几次,如果不是对少年的安全更在意,他肯定会答应大祭司的一切要求。 事实上进入游戏之后,除了少年,他对任何一个人都保持了足够的警醒。哪怕对方表现的再毫无破绽,看起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守序善良npc,他也绝对不会这样。 沈予瞧了他一眼,话锋一转,告诉他:“你是对的。” 比起叶渺的直觉流,他更直观的察觉到了——大祭司在撒谎。 他说这是光明神降下的诅咒,幼体携带了诅咒的种子,与大魔法师说的污染完全相反。 甚至他确定,王宫中只有他一个人。临走时的提问,是沈予故意的,种种表现证明,大祭司似乎听不到来自王宫中的歌声,或者他知道有歌声,但认为这歌声一定对他们进行了屏蔽。 “等我。”沈予轻声道了一句,手握血红色的纸人,不等叶渺回答便重新返回了王宫。 他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落在地上的脚步声轻到几乎没有。按照脑海中地图的王宫构造,直奔歌声的位置。 花了点时间破解暗门的密码,他来到了一处地牢,离那如潺潺流水般动听的歌声也越来越近。 他快步走到了地牢的尽头,在那看到了一个……精灵?当目光触及到了对方半透明带着点点绿意的翅膀时,他悄悄有些意外。 沈予还以为这是一个纯人类种族的副本。 精灵停止了歌声,他手贴在冰冷的牢笼上,见到来人后湿润的眼睛带上了一抹色彩,“你是听到我的歌声,特意前来救我的王子吗?” “不是。”沈予最初只是想一探究竟。 精灵大受打击,不得不说得益于种族优势,他有着一头柔顺的金色长发,如同月光的肌肤将他的容颜衬托的更加完美。 传说中,精灵是美的代名词。旁的玩家来到此处,应该会产生怜悯之情,哪怕没有也该好奇一下吧,而少年没有。 不仅没有,他还没什么表情地补了一句:“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么,我会考虑要不要救你。” 精灵:“……” 他不知道,其实这是沈予权衡弊端之后的回答。能被关在这里就证明了精灵的特殊性,而看这他好端端的模样,也不像是受到了什么虐待,贸然救出来,才是打草惊蛇。 到时候,他不一定打的赢大祭司,也不保证能成功的带着他逃出去。 “我、我有点冷。”精灵眨了眨眼睛,淡金色眸中晕染开了水雾。 “抱歉。”沈予沉吟一会摇摇头,表示自己暂时爱莫能助。他也只穿了一件游戏自带初始时装,之前在白罗恩处获得的外套给了小花。 得不到一点同情的精灵带着那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自己徒手撕开牢笼走了出来。 “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只精灵,在土地被污染的时候,我因为受到了副作用被大祭司抓了。他把我圈禁起来,用我的血来稳定他体内失衡的力量。” “信我,我不会骗你的。” 沈予的确没在精灵身上感受到恶意,但这段话信息量太大了,并且…… 他露出迷惑之情,望着被精灵掰断的如婴儿手臂粗的铁柱,“他圈禁你?” 精灵确信地点头:“是这样的,之前被污染的我毫无反抗之力,但这么多年的时间污染已经被我拔除,我现在可以带你悄悄地飞出去了!” 说完,他深怕前面的少年再反对,于是直接搂着他的腰,半强制半抱地带着他迅速飞出地牢。 没做防备,突然被风吹了一脸的沈予:“……” 还想开口说话时,对方直接一只手把他的脸往怀中按了按,替他挡住身前猛灌而来的风霜。 18、伪装Omega的Beta 沈予愣了几秒后,配合着微微垂首,没有再拒绝。两人已经出现在王宫的上空,小心暴露才是正事。 所以,他错过了精灵眼底流露出的那一抹得逞笑意。 当抱着的人被迫乖乖缩在怀里的那一瞬,精灵只觉得整颗心都要被萌化了,有点上瘾。 他出王城时故意没停,往更远的方向飞去。 “你飞过了,往东南方向五百米飞。”沈予觉得不对,轻拍他的手臂,小声提醒。 “听你的。”精灵换了个方向,同时放缓了飞行速度。 同一时间,叶渺正在王宫外和两匹马大眼瞪小眼。他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卷着一缕鬃毛,小声嘀咕:“他已经进入六分四十一秒了,会不会遇上危险了?到时候我骑马冲进去救他会有戏吗?但其实我马术一般……” 原地杵着不动白马,忽然摆动马头拱了他一下,那大眼珠子向上,好似在翻白眼。 叶渺:“……” 好心酸,好像被马歧视了。 正当他考虑想着要不要溜进王宫瞧瞧时,余光一闪,捕捉到了天上某个东西。 等等,好像是……两个人?! 他惊觉地抬头,两人已从远处飞至眼前。叶渺揉揉眼睛,发现自己起猛了,好像看到精灵了。 精灵平稳落地后,见叶渺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徘徊,想来是没见过精灵被震撼到了,正想随意应付一下,就见他两三步走到自己跟前,然后…… 然后伸出手,拽住少年的手腕,像老母鸡护鸡仔似的将他拉到自己身后。 怀中一空的精灵嘴角的笑意霎时落下,改用一种不善的目光凝视着他。 叶渺忽感一阵凉意,但仍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第六感没错,是敌袭! “他是谁?” “凭什么对你动手动脚的?看他面相就不像个好精灵!” “你别被他骗了。” 对面素质三连,精灵不耐烦地抬起手,身上危险程度突然上升,好似下一秒就要出手做掉聒噪之人。 叶渺梗着脖子,心咯噔一下,心想果然是个坏精灵,被拆穿了就要杀人灭口。 然而下一秒,精灵捂住心口,一脸失落万分、伤心欲绝的表情,“对不起、是我的错,因为我是精灵和你们种族不一样,所以你敌视我,我能理解的。” 他脸上的血色褪去,睫毛微微颤抖,含着水光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少年的方向:“如果你介意的话,我……我可以走。” 沈予:“……” 他好像什么都还没说。 叶渺炸了,他的直播间也炸了。 倪时竹的处理手段很快,他直接联系直播平台总负责人来处理,并很快揪出公会是谁在请水军煽动,二话不说将人踢了。 他除了叫人刷公会本,很少在公会频道发言,这一次,他艾特了全体成员,[请不要用不正当手段在平台上散布与我相关的不实言论,发现就踢。] 停顿片刻,又补了一句:[别的人也最好不要。] 他们公会不需要品行、底线这么低的成员,用这种低级手段去毁掉别人。 直播间最上角还挂着倪时竹的澄清,看似是澄清,但明晃晃就是护人。 [没有得罪我。]前缀艾特的那个弹幕号主,不知道是自发的还是他发的,总之已经注销了账号。 风向转变的太快,一群吃瓜观众目瞪口呆,论坛上就这事重新盖起高楼了。甚至有人猜测,时之歌是不是真正喜欢的人是小鱼,两情侣搁这闹呢。 不过直播间这边,正主都出来说话,并且正在屏幕前看着,没什么人再去自讨没趣。 水军的节奏来的快,去的也快,颜粉正撕的热血沸腾时,迷茫地发现,好像没对手了! 弹幕的重心至此重新回归到《失落之地》副本本身。 直播画面里,精灵的一出现,取得不少人的好感。奇幻种族真的很加分! 夸赞的声音维持到……到他抱着少年,并和叶渺对峙。 “该死的精灵,放开我老婆!” “啊啊啊我都没抱过小鱼宝宝!肯定软软的!” “希望他提剑砍你的时候,你的尸体也能暖暖的。不过话说回来,我经得住砍,让我来!” 白衣少年一人一剑杀穿各城带恶人的录屏,已经在论坛传疯了。如果说之前单纯是美人令他们生起爆棚的保护欲和喜爱,副本进度推进到这时,他们还生起了对少年本身的敬意。 试问代入他们,也不一定能做到这种地步。而会尽全力拯救游戏里每个无辜孩子的人,又怎么会坏呢? #我那清冷超群、美丽绝伦、外加超能打的完美omega老婆# “又是为宝宝提裤子的一天,安心。但是这精灵可以不可以撒手!” “我错了,我刚刚还夸精灵长的好看,结果发现他是个绿茶,还茶艺这么低级:)” “……前面的+1,我见鬼了才觉得他柔弱无助。” “麻烦这位npc不要加戏好吗?谢谢!” 被评价为低级茶艺的精灵,成功得到一句少年的安抚,“别闹,没有敌视你。” 他登时像只高贵的波斯猫,身上的毛都被捋顺了,笑容重新挂回脸上。 沈予手指在马背上摸索一会儿,从另一侧解下一个暖手袋,自然地递给精灵。 精灵没接,见到少年手中那抹粉时,他眸子里的金色逐渐加深,好似燃起了一团火,“为什么给我?” 沈予投去奇怪的目光:“你不是冷吗?” 这是精灵在地牢里随口说的一句话,原来一直被记着。 他伸出手,但不是去接暖手袋,而是去包裹住了对方的手。对比起他的,少年的手显得有些纤细,肌肤寸寸细腻,还泛着丝丝凉意。 “相比起来,还是你更冷。”他状似无意磨蹭了一下少年的手背,然后又很快放开,分寸感拿捏的恰到好处。 “好好留着吧。” 叶渺目瞪口呆,他身上的警钟敲响,赶紧强行隔在两人中间,生硬地转移话题以此来打断交流:“我们不是还要去珠月森林调查吗?赶紧去吧!” 叶渺这话说的在理,节约时间对沈予来说很重要,他翻身上马,对精灵道:“路上说。” 叶渺听后抓住缰绳的手一紧,状似关心、实则违心地问:“他也要和我们一起去吗?看他……弱柳迎风的样子,会不会体力不支。” 精灵似笑非笑地接话:“你说的有几分道理,避免耽误你们的行程,可以请你载载我吗?我知道很多事哦。” 当然,他这后半句,是冲着白马上面的少年说的。 叶渺呵呵一声,有种想一巴掌抽死他的冲动,“我又想了想,看你生的比我们都高出大半个头,应该不至于柔弱的那个地步,还是你自己飞吧,坚持一下。” 在两人有来有回的友好沟通时,少年抖了一下缰绳,已经策马而去了。他们的对话在他看来能迷惑,毕竟他从不觉得精灵很弱,根据评估,对方甚至能和大祭司抗衡。 精灵对着叶渺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扇动翅膀追了上去。 叶渺深呼吸两口气,冷哼一声,死绿茶走着瞧!他就不信还茶不过一个npc! 于是一路上,只要精灵想接近沈予,他必插足进去,只要精灵找话题想套近乎,他必接话堵回去。 一人一精灵成功的两看生厌。 知道精灵的来路后,叶渺指出:“你逃跑姿态的也太轻车熟路了吧。” 沈予随口应了一句:“的确可疑。” 精灵:“……” 叶渺乐了,附和道:“是吧是吧,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精灵是神战时候存活的特殊物种,他知晓那场战争的一部分事实。 自由女神和光明神确实在天上打的一架,但并非像大祭司给他们所看到的那样,为了维护世界和平。 精灵说:“祂们都是为了那个幼体而来,因为这是一个神陨的时代。” 属于神的时代已经过去,神力衰微,祂们不得不寻找加强自身的办法,光明神幼体就是最好的选择。 幼体空有神力却无法使用,祂是最好的供应容器。自由女神最先找到祂,但降临需要媒介,于是她找到了大祭司,作为交易,她同意将幼体的力量赠与他一部分。 于是他们达成合谋,一直汲取幼体的生命去供养自己。但大祭司一介肉体凡胎,他没办法完全消化这股力量,自由女神便告诉他,这世界上存活着唯一一只精灵,精灵的血可以平衡他身体里的暴动。 作为暂时的盟友,自由女神出手帮大祭司抓捕过精灵一次,但被侥幸逃脱,精灵受伤后藏了起来,一直藏到两位神陷入沉睡,大地陷入污染,他因为受伤未愈加污染被大祭司捕获。 叶渺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反转,内容更是直接颠覆大祭司所给他们看到的,“这么说,其实自由女神和大祭司才是反派boss?德兰大陆的污染是来自自由女神?” 如果所谓的污染真是来源于自由女神,杀掉自由女神才是正确的吧。 “我不知道。”精灵没有给予答复。 叶渺想想也是,谜题的答案应该不会这么“轻松”的获得。他们现在需要思考,到底谁说的话是正确的,选错对象就意味着副本将会失败。 “两方阵营互相压制,一旦弑错神,另一方就会苏醒,进而完全掌控大陆。”他纠结地看向沈予,想听听他的看法。 沈予没有此事进行表态,他目光穿过前面层层叠叠的树木,看向了地图所标的远方,“我有个猜测,需要见到光明神才能验证。” 在任何时候,少年都不曾有过动摇和慌乱,语气平和的,好像没什么能阻挡他一般。叶渺的略微加速的心也跟着放松下来,也对,不必着急,最坏也就副本通关失败。 他语气坚定:“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会一直跟着你。” 精灵慢悠悠的声音传来,并拉长了语调:“当个行走的花瓶?” 叶渺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花瓶属性,并反击:“你不也是?” 大哥笑二哥了属实是。 精灵意味深长地说:“那可不一定。” 19、伪装Omega的Beta 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珠月森林草木有几分稀疏,内部风大,雪反而没有在树叶上留下痕迹。 按道理来说,森林中的飞禽走兽众多,变异兽也应该会有很多,沈予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但一路上,他们几乎没遇到过。 唯一打了个照面的巨型兔子,在看到他们的瞬间,迈着小短腿嗖的一声跑了,活像见了鬼。 沈予敏锐地捕捉到兔子眼中的恐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它好像是看到精灵后,才慌不择路地逃跑。 他转头,精灵表现的没任何异常,对方正穿梭于树木中,不过一会摘了好几个果子,来到他面前献宝,“尝尝?” 沈予还没动作,叶渺先眼疾手快地从他手里抢了一个,一口咬下去,吐了:“酸的,别吃。” 话音刚落,他身下的马前蹄立抖了两下,直直把他给扔到地上,摔了个结实。 精灵居高临下看着他:“真可怜,要不要拉你起来?” 叶渺扶着腰,缓过劲后自己奋力站起来,“不劳你费心!” 精灵喔了一声,本来就是来说风凉话的,他把果子全丢了,对少年说:“果子是不怎么好吃,下次带你去吃更甜的。” 叶渺重新上马,瞪着他:“不好吃你还拿过来,你故意的!” 说着说着,他发现,自己咬过果子的之后,那腮帮子逐渐使不上劲,一讲话就含糊,像含了口水刚刚牙牙学语的幼儿。 叶渺:“!!!” 心机精灵!他就知道没安好心! 为保持形象,叶渺不得以短时间闭麦。当其中一方被禁言后,世界安静了。 精灵主动来到沈予面前开路,有一搭没一搭的找话题聊着,也不在意对方偶尔才回一两句。 珠月森林的地形并不复杂,丛林也不茂密,唯独光明神坠落的地方,他们找了好一会。 地图标注的是这个位置,而方圆一公里内,他们都搜了个遍,一个角落都没放过。 盲目的寻找不是办法,沈予找了个平整的地,让他们先坐下休息,自己再好好想想关键点。 叶渺的马一直不太安分,他被迫去和马儿“沟通”去了。 精灵则是站在少年身边,指尖稍稍卷了一捋银发,问:“你一路上好像都很赶时间。” 沈予望着前方出神,随口反问:“很明显吗?” “嗯。”精灵心有点痒,想更大胆点,将手放在少年头顶揉几圈,想必手感一定很好。 心里想了一堆,还是忍住了,“我去帮你再找找。” “我有头绪了。”沈予站起身,他刚刚的目光,一直都停在面前的那个湖上面。他的直觉与似有若无地联系加深告诉他,光明神一定在这里。 他往前走着,忽感头发一紧,回头时,正对上精灵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精灵的脸其实更偏向冷峻的类型,甚至眼中还隐藏很强的攻击性。 楚楚可怜的表情很假,但此时对他微微一笑的时候,却像只染上了阳光色泽的高贵波斯猫。 沈予视线只停留了一秒,很快又重新移回湖中央。他蹲下身,用手拨动着水珠,荡漾的波纹推动着薄薄的冰层。 他思绪飘远,忆起了触发这个副本时,也是潜入了很深的湖底。感受着手心的冰冷,他眼眸微垂,直接遁入水中。 这事发很突然。 精灵几乎眨眼的功夫,湖边已经不见少年身影,他呼吸瞬间急促,猛地跃起,追着一头栽进湖中。 一直有偷偷关注这边的叶渺:“?” 他压根摸清楚状况,想也没想扔下了手中用来喂马的草,跑到湖边。 湖水一片幽深,他有些瑟缩,其实他并不会游泳,生理反射性抗拒。但他只迟疑了一秒,随后闭着眼,紧随其后落入湖中。 叶渺怕再晚点,他就找不到少年了。 ………… 孤寂,深不见底的孤寂,冰冷的水中,听不到任何声音。 沈予身体处在失温的边缘,他仍朝着深处潜去。水底没有光源,他几乎看不清环境,只能凭着感觉走,但所幸没遇上什么困难。 脸被什么东西碰了碰,似乎是一根柔软的触须。紧接着,他身边亮起了点点星光,一只只小鱼和会发光的水母不知何时围绕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坠落。 这段时间说长也不长,短短两分钟,他就感觉碰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屏障并没有排斥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在沈予手指刚触碰到的时候,就将他卷了进去。 再次睁眼,面前的场景变幻,他来到了一处具有自然气息的地下王宫,苔藓铺成的台阶一路延伸到上层,一棵巨大的蘑菇上。 水母们制造的泡泡让他平稳落地,穿越水中后的衣服也未湿一角。 “谢了。”这群小水母,从指引他开启副本后,再次出现一直伴随到现在,真是智慧又具有灵性的生物。 小水母摆动触须告别,依依不舍地回到水中。 沈予目光随着它们游动的方向仰头,看到了头顶那一片波光粼粼,此时的湖水像一面镜子,悬挂在上方。 他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心中的一切猜测,都在朝正确的方向走着。 他抬脚,正准备上去看看,屏障又被触动了,一只精灵穿过水层,翅膀扇动的飞快,直直冲他来。 湿漉漉的水滴顺着精灵头发往下流,阻拦他的水藻缠绕在身上,但他没管。 他的目光精确锁定到了少年身上,先是确认对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而后反手拽住少年的手腕,力道大的惊人。 “解释!” 沈予一脸迷茫。 “你要下来,为什么不告诉我。”精灵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太冰冷,他放缓了一下,面带受伤地说:“你怕我给你添乱,不相信我,没关系,我能理解的。” “是我太没用了,你走吧,就这样抛下我吧。”他捂着脸,落寞地松开手,走到一旁的阴影当中。 沈予:“……” 好像有哪里不对。 事发突然,他没有知会任何人,本意就是想孤身试探,没想到精灵会跟下来。 他正了正神色,反思自己应该先说一句先等他查看才是,毕竟已经算临时组队。不过他性格天生如此,不会依靠别人,与人没有太多不必要的交流,习惯自己去解决一切。 他解释:“湖下可能存在危险,你应该留在上面等我。” 精灵听了,反而更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所以你知道有危险,还是自己一个人下来了,根本没把我当成一回事。” 沈予:“我没有。” 精灵叹了口气,从阴影里走出来,“算了,下次不要这样,我会担心的。” 说再多,少年也根本听不懂。对谁都这样,哪怕微笑着,也藏着疏离与淡漠。有时候他会觉得,对方缺乏一种生气与人性。 不过两人没“对峙”多久,屏障再次被触动,一个人半昏迷的从天水中直线掉下来,砰一声砸到地上。 20、伪装Omega的Beta 这一声成功将少年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躺在地上的叶渺浑身上下湿透,脸色苍白,看着呛了不少多水,如果能看到他头上血条的话,现在一定在缓慢的减少。 少年快步上前,快速半跪在地,双手交叠准备进行一套溺水急救。 一旁精灵眼神微眯,突然抓住他的手道,“我来。” 他的动作丝毫不留情,一顿操作之下,空气中隐隐约约响起了咔嚓的骨头断裂声。 叶渺猛地咳嗽两声,嘴角吐出两口水,缓缓睁眼。 他脑袋发胀,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后,后知后觉感到胸口闷痛起来。 偏偏这时,精灵那张欠揍的脸凑过来,假惺惺地问:“你还好吗?” 叶渺忍痛扯了扯嘴角,沙哑的嗓音,“还行,没死成让你失望了。” 精灵扭头望向少年的侧脸,一张口就是告状:“他好像对我有些误会,不过没关系,我还是会继续关心他的,毕竟我们是一个小队,要团结一心。” 随后又满脸遗憾:“看他目前这个情况,应该不适合继续去冒险了。” 沈予端详了叶渺一会,评估一番状态后,伸出手将人扶起来靠坐着,“你留在这等我们。” 叶渺立马瞪大眼睛,捂着胸口就站了起来,“不,我要跟着你。” 他毫不犹豫地跳下水,可不是为了坐在这里继续等的。别说区区断一根肋骨,就算断条腿他也要爬过去。 “你别想抛下我,不用管我,我是一定要跟着你的。” 沈予被他的坚持……沉默到了,跟着他副本评分也不一定高,能否通关他自己都没把握。 这水底别有一方洞天,这里并不寒冷,反而有一缕温和的暖风吹来,绿色的高大植物交错编织成了爱丽丝的梦境。 这环境对精灵和叶渺是友好的,他们身上还滴着水,如果换做上面,恐怕现已成冰雕。 沈予走上台阶,穿过了萤火虫飞舞的树洞,迎着风来的方向,最终停留在一扇绿叶搭建的门前。 说是门其实并不严谨,透过绿叶的缝隙,他们看到里面生长的一株一株萤石树正散发出迷人的光芒,这种奇景只会存在于传说中。 而在最顶端,一座石像耸立,只消看一眼,便会被其光辉所震慑。石像垂眸,俯瞰着凡尘俗世间一切事物。 “这就是……的石像?”叶渺震惊到了,他想说光明神,但这三个字萦绕在口中,怕是某种忌讳不敢直接说出口。 但令他心绪紊乱的,并不是石像本身,而是神明的脸。石像的雕刻工艺鬼斧神工,那张在明亮处轮廓分明的脸,居然有着三分的与沈予神似! 精灵目光在石像与少年之间徘徊,事情好像变得更曲折了。他将手掌搭在绿叶上面,闭目吟唱,伴随着清透的歌声,点点绿光从他的手掌上亮起,挡住去路的树叶缩回了地下。 精灵一族,在面对自然上面总会有一些优势。 随着障碍的消失,视野开阔起来。 “要上去吗?”精灵问,萤石树并不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树,它是具有树形状的一种矿物质,一株就有六七米高。 在此,除了精灵会飞,这种高度对于剩下的两人来说具有一定挑战性。当有更优解后,沈予就没必要另辟蹊径,节约时间的让精灵带着他飞了上去。 两人平稳落地,精灵松手和他并排站在一起,流光落在他们身上,让金色和银色交相辉映,有一种和谐般配的美。 定了几秒,沈予微微偏头,有些不解为什么他还站在这,于是俯视下方,指了指地上的小人,“把他也带上来。” 叶渺在下面急得不得了,奈何嗓子呛了水,声音传递不到上方。 精灵用余光瞥了下面一眼,啊了一声,“他还要上来吗?” 沈予:“?” 精灵:“……我是说,下面会不会更安全一点?” 沈予果然思索了一下,硬要形容,叶渺属于是一格血超长待机,脆皮但难杀。 不过…… “让他上来吧,和我一起。” 他想到了对方一直以来的坚定不移,似乎对跟着自己有一种格外的热衷,不出所料,这将是他们副本的最后一程了。 精灵眨了眨眼,慢慢地哦了一声,转身时,表情唰地暗了下来。 他飞到叶渺前上空,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对方,百思不得其解,“你似乎也没什么优点,一路拖后腿到现在,为什么他那么看重你呢?” 特别是那句[和我一起],听着特别刺耳。 叶渺白了他一眼,讥笑道:“怎么,你急了?” 不装了是吧,破防了是吧死绿茶。 没当着少年的面,两人都摊牌了。 “他就是和我好,哪怕我拖后腿,他也愿意带着我,你羡慕了?” 精灵摇摇头,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袖子,“我不急。” 急得是谁,谁心里清楚。 叶渺笑意凝固在脸上,暗自啐了他一口。确实,这个副本他没什么实力,也帮不上少年的忙。作为一个拖油瓶,他心里清楚的很,但他不允许这话从对手口中说出来,哪怕是npc也不允许。 精灵刺了叶渺两句,一个猛冲,拽着他的衣领,短短几秒就给他扔到了上面。 这对比花了将近二十才将沈予带上去时,简直天差地别。 不过这两个各怀心思,暗搓搓较劲的人,并没有引起沈予的关注。他此时来到了石像前,手虚空碰了碰它的眉心。 像,越看越像。 在外面只觉得有三分神似,凑近了,这三分便变成了五分。 叶渺小步上前,故意贴的少年极近,不过凑近石像后,身上的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这与少年相似的五官放在石像上面,他不觉得有多好看,反而觉得诡异。 他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要不我们把它砸了吧。” 这个念头鬼使神差的,没有理由。 而另一旁的精灵,看表情居然也挺赞同。 “不要乱来。”沈予警示了他们一句,抬起左手,垂眸沉思了一会。 精灵若有所察地握住了他的手腕,问:“你准备干嘛?” “验证我的猜测,你们退后一点。”沈予取出长剑,想将手抽出来,纹丝不动。 他向精灵投去一瞥,平静无波的粉眸中,染上了几分疑惑,“放手。” 精灵握的更紧了,在少年再次开口前,他摇摇头,“别这样做。” 他眼睛中金色的光芒流动,不知道是在说少年还想伤害自己的举动,还是说另深层次的东西。 沈予没有太多反应,重复道:“放手。” “我不想你受到伤害,就到此结束,我保证会有一个好结局。”不过话虽这么说,精灵还是松开了手。 叶渺从中品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似乎少年这么做,结果会非常不好。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什么,因为他无法阻止下了决定的少年。 一人一精灵,一左一右,谁都没有选择听沈予的话离开。 沈予没有被精灵的话打动,他将手掌划出了一条口子,赤红色的血液立马从中涌出来,他将手高举握拳,鲜血自上而下流入石像身上,被尽数吸收。 这样的供养持续了好一会,直到精灵强行将他的手掰了回来,按压住缠上了布条。 “够了。”精灵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强行平心静气地说,“它不配。”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没多久,石像忽然颤抖了一下,接着就开始崩塌,外面的石头宛如正在剥壳的鸡蛋,一层一层地往下落。 石像出现变化的同时,大地也在颤抖。支撑着这方天地的萤石树,逐渐出现了裂缝,它们正在一条一条的断裂。 精灵反手拦腰抱住了少年,另一只手提着叶渺的衣领,在台子彻底倒塌前,飞离了这片危险区域。 他四处张望了一番,最终带着人停留在了一棵巨树躯干生长的灵芝上,这里暂时没被各种坍塌陷落波及。 叶渺捂着脖子差点被勒的喘不过气,不过这时不是适合他们明争暗斗的时候,就在最中央处,他们刚飞出来的地方,凭空升起了一道影子。 叶渺看不清祂的样貌,简简单单一眼,他就感觉到心跳加速,眼睛变得干涩。 “低头闭眼。”沈予道。 这里面,能够完全看清楚一切的人,恐怕就只有他了。那道影子,带着无边的金色,正在注视着他。 也就是在视线碰撞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多出了一些东西,那是光明神想让他知道的。 [这是一个神陨的时代。] 人类曾需要神、信仰神,然而日新月异、时代发展,神成了最愚昧的东西,最后——人类抛弃了神。 神因为信仰而生,也因为信仰而亡。 自由女神本应该如此,静静的消逝在长河之中。可自由女神并不甘心如此,她选择了吞噬神。 光明神和自由女神同为高位神,祂刚阻止过黑暗神的堕化,一回头,又要阻止了自由女神的行为。 一战过后,自由女神实力衰弱,而光明神先前受过黑暗神的侵蚀,由此神格一分为二,诞生出了两面人格。 伪善的自由女神率先找到幼体,汲取他的神力,可由于光明神的特殊性,她暂时没有找到办法完全将这股神力转化。 然而这只是时间问题,一旦她完全吞噬幼体,就可以将另外一位光明神绞杀。 新诞生的光明神,经过剥离使祂光明的神力更加纯粹,但并没有完全稳定。即使这样,祂也强行降临到了德兰大陆,扰乱了自由女神的计划。 [而你,是我的另一面——黑暗面。] 光明神的亲口承认,让一切都浮出水面。 沈予并不意外,在见到小花与大祭司产生亲切后,在第一次动用纸人力量感到无比熟悉后,在错过一次次祭祀他自身的力量却莫名增强后,他明白了。 21、伪装Omega的Beta 纸人中蕴藏的不是光明神的负面情绪,而是光明神幼体本身的情绪。 大祭司梦中的那一幕,是正确的。污染从幼体身上爆发,它不是自由女神的诅咒,也不是光明神的诅咒,而是——他。 [光明神在漫长被遗忘的岁月中,诞生了阴暗面。而神格一分为二后,阴暗面被剥离了出来。] 是来自神的污染,也是来自他的污染。 幼体被大祭司和自由女神控制,大祭司有他的神力,而小花被幼体的神血所救,所以他才会觉得他们亲切,这是来自于血脉的呼唤。 这也正是为什么唯独他能听到小花的声音,而小花服用他的血制作的药后,得以复活的原因。 而光明神与自由女神发动神战后,虚弱的幼体趁机引爆污染,并操控了二十年后的祭祀,因为他知道,他最终会重新踏上这片土地。 [当你归来,污染会重新复苏并蔓延。] 因为他是污染之主,污染不仅会席卷德兰大陆,还会蔓延到宇宙中的其他星球。 这些,都是最后关头,沈予想明白的。 他被副本给予幼体的身份,就意味着放在面前有最简单的两条路。 拥有幼体身份,他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等一切献祭结束,他获得力量,统治德兰大陆。 又或者,他可以利用力量,去杀死沉睡中的自由女神与光明神,踩着祂们登上王座。这样一来,副本评分也不会低。 可他选择了复活光明神,另一条荆棘丛生的路。 光明神毫无感情的视线又移动到了精灵身上,这两双金眸,何其相似。 精灵回以一个挑衅的表情,他朝前迈出一步,在这一秒,五官与衣服通通发生了变化。 比起精灵那种像月光的清辉,安斯艾尔的五官更加深邃张扬,仔细观察,还是能从两人中找出一丝一样的气质。 光明神告诉沈予,安斯艾尔继承了祂一部分神力,也知晓祂的所有记忆。他的任务,就是在幼体归来之后,引导幼体用血液唤醒光明神。 光明神的确对幼体动了手脚,比起说诅咒,更准确的说是限制。只要幼体控制不住负面情绪,限制就会启动压制他与神力相关的一切,包括记忆。 幼体布置好计划后,唯独没算到棋差一着,自己会失去记忆、神力也被封印。正因这一系列设定,才创造了独属于某一个玩家的隐藏身份。 [你很特殊。]光明神复苏后,无法预知到幼体现在的变化,[你拥有一颗纯善之心、拥有令人信服的人格,连我之神力所创的造物,都想要忠诚于你。] 也正因为如此,光明神才改变了原计划,主动告知沈予一切真相。 一直在旁听的安斯艾尔:“……” 他其实能模糊的听到光明神给沈予说了什么,光明神说他是神的造物,也没说错,但他很不愉悦,不愉悦到想杀了光明神,取而代之。 转头望向少年的侧脸,对方在对面大魔法师、精灵、神造物的三重身份的他时,表情没有一丝波动。或许早就有所察觉,或许又只是单纯的不甚在意。 安斯艾尔有点郁闷,原本还怕少年因为这一切反感他,结果他想的都是多余的,得出一连串结论的他的尸体都凉了。 光明神能告诉沈予这么多,除了认可了他,还有一个原因是希望他能一起出手,对抗即将到来的自由女神与大祭司。 他的苏醒,也意味着自由女神的苏醒,她要不了多久,就会赶到这里。 光明神一苏醒,就选择坦白真相与沈予联手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祂还没等沈予答应,这片空间就陷入扭曲。 自由女神的威压传到了这里,她已降临。 沈予反手捏碎纸人,他将纸人所有的力量汲取,以此来冲破身体中封印神力的禁制。在某些献祭完成时,他的禁制就一而再的被削弱,到现在,就只差临门一脚。 他让安斯艾尔将叶渺带走,神的事,不是这群玩家能插手的层次。 安斯艾尔幽默了一下:“我现在没有翅膀。” 沈予:“?” 安斯艾尔撤回了一个幽默:“好吧。” 他再次着拎叶渺的衣领,不顾反对的给他带走了。 叶渺知道自己不应该待在那里,但还是发出抗议,“别离那边太远!够了停下!” “再吵我松手了。”安斯艾尔是认真的,并且浅松了一下,在他慌乱之下又给他拽了回来。 叶渺:“我要告状!” 安斯艾尔将刀横在了他的脖子上:“你试试,死人不会说话。” 叶渺:“……” 安斯艾尔本来想有多远给他丢多远,不过没飞多远,就看到了下方还站了另一群人。 叶渺也看到了,他努力辨认了一下,惊讶道:“那不是倒逆吗?!” 倒逆,也就是白石礼。 “他怎么找到这的?不对,他们怎么找到这的?!” 下方不止白石礼一个玩家,准确的来说,没有被淘汰出去的玩家应该都在这了。叶渺数了数,一共3个人。 这么算,加上他自己和沈予,一共淘汰了5名玩家出去。不过想想也正常,这只能证明活下来的3个人各有各的本事。 叶渺还不知道他其实算的不对,沈予是副本开启人,不算在被抽取的10个人之内。 ………… 白石礼发誓,这是他参与过的最糟心的一个副本。 他不像沈予有明确的地图,他是硬凭实力,一路边打边调查,得到的路线。 踩着沈予所走过的城池,因为被提前清过,他还算顺利。 问题就出在其中一个村的小屁孩身上,那个村只有小屁孩一个人,对方给他指了一条完全错误的路。 他当时心思都在少年身上,没多想,等后面回过神来,他已绕城一圈。 白石礼如果不是赶时间,以他的性格,没冲回去杀了那个小屁孩就好比他以后只吃斋念佛。 等他后来赶到王城,时间上晚了太多,他也和剩下的两名玩家相遇。 说也也巧,这两名玩家他认识,是积分排行榜前三十的玩家。如果来不到这里,只能证明他们的排行有待商榷。 几人交换完情报,还没来得及找到进入王城的办法,大祭司就主动出现到了他们面前。对方一句话都没有,只是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一挥袖把他们一并打包扔到了这处正在坍塌的地界。 22、伪装Omega的Beta 安斯艾尔脸色一沉:“他们和你来自同一个地方。” 叶渺愣了一下,回答:“可以这样说。” 同一个地方,应该就是代指都是玩家吧。 安斯艾尔一眼就扫到了他们身上的魔种,那是大祭司的手笔,“区区杂碎居然想用这群人威胁他,痴心妄想。” 当自由女神苏醒后,大祭司就明白了沈予背叛了他,而这个时候,这群玩家又正好撞了上去,猜测这群人应当有利用价值时,大祭司就把他们丢了过来。 “我现在就杀了他们。”安斯艾尔道。 叶渺:“……” 提前把人质杀掉,那劫匪就没有人质了,是这么个道理吧? 叶渺居然真的考虑了一下可行性,但自诩人性未泯的他,还是小小的劝了一下,“如果被小鱼知道,他可能会生气。”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考虑的不是这群玩家的死活,而是少年会不会因此而生气。 安斯艾尔嫌弃地将他丢到了那群玩家中间,“真麻烦。” 他一同落到三人跟前,目光扫过时,对面也十分警惕,他再有动作恐怕就要动手了。 安斯艾尔毫不避讳地说:“你们看到天上了吗?我和他是一条战线的,不,准确的说是我会追随他。” 白石礼听完这句,杀意更深了。是的,他从见面没多久就想杀了这个所谓的大魔法师。 他忍了忍,仰头看向空中,问:“那是怎么回事?” 自由女神模糊的身影立于半空中,身边有无数的彩色的丝线交织,汇聚成绚烂而又绚丽的图案。 那绝对不是什么具有观赏性的东西,当有人试图靠近时,那会变成那人临死前最后的绞刑架。 而在她对面,是几乎被金色光芒包裹住的光明神,祂就像是天空中最明亮的那一轮太阳没有人能够直视祂。 这种级别的战斗,大祭司也无法参与。 大祭司正在半空中搜寻少年的身影,还未找到,就察觉到自己种的魔种被触动了,一个闪身消失在原地。 此刻的安斯艾尔并没有耐心回答玩家的问题,他只需要让这群玩家明白,好好待着不要捣乱就行。 刚解决完魔种,一道波纹迎面刺向玩家,大祭司立马出现在虚空,但下一秒就遭到了安斯艾尔的攻击。 作为一名魔法师,安斯艾尔理所应当的掏出了一根魔杖。 他随手一挥魔杖,一团火焰朝着大祭司砸去,火焰落地的瞬间,周围的环境都被这股炽热所影响,仿佛从原来的绿色之地变成了沙漠戈壁。 大祭司抬起左手迅速画出了一个圆,那道火焰被弹射了出去,但很快又重新飞回,并且燃烧得更加旺盛,甚至分裂开来,朝着四周扩散。 玩家瞳孔微缩,这个副本的质量跟被限制一切的他们不匹配,他们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已经开始想出去,该怎么投诉了。 不过幸好,安斯艾尔还是考虑到了他们,避开了这一块地。 大祭司冷哼一声,右掌朝着前方一挥,围绕在他身边的火焰就像是受到强烈的挤压,瞬间消失在了他的指尖之上。 安斯艾尔也不急着出招,反而是站定在原地讥笑:“神力好用吧,能躲过我的火系魔咒。” 大祭司也不多说,他抬腿走向前方,右脚猛然蹬地,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安斯艾尔嘴角微扬,再次挥动魔杖,一股无形的力量朝着大祭司打了过去,大祭司被迫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 安斯艾尔淡笑着摇了摇头:“你的速度真慢,神力放在你身上太浪费。” 他话音未落,身形便消失在了原地。 大祭司眉头皱了皱,他不知道安斯艾尔是怎么做到的,德兰大陆什么时候有如此棘手的存在。 他动用了全力,必须先把这些人解决掉。 大祭司的速度很快,奈何安斯艾尔却比他更快,只见一道黑影掠过,大祭司的身体被猛的一击,砸落到了地上。 安斯艾尔轻蔑的看着他,刚他就是用手上这根魔杖,给他后背来了结实的一击。 他虚空抓出了一条铁链,向下扔去后,铁链宛如游动的毒蛇,直接穿透了大祭司的琵琶骨,将他牢牢的钉死在地。 “你在这好好待着,我暂时没空理你。” ………… 自由女神还在与光明神沟通。 她不明白,同样为高位神,为什么不能携手共度眼前的难关。 “你难道就甘心陨落?”她只是想活着,她有什么错,“低贱的蝼蚁只有在需要神的时候才会虔诚信仰,不需要就彻底遗忘、抛弃,凭什么?” “自然法则如此,神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再次苏醒,光明神还是以前那副模样,无悲无喜,将规则视作一切。 当看到那双耀眼的金眸时,自由女神就明白,祂们这次的战争,注定你死我活。 她将目光移向了另处地方,旁人看过来会忽视那个角落,因为光明神屏蔽了对于少年的一切窥视。 “那么你呢,作为光明神的黑暗一面,称呼你为光明神是否有点不太恰当?你更趋近于黑暗神。” “你和我才是同类,我们都想活着不是吗?” “和我一起杀了祂,我将助你成为新的光明神!” 沈予消化完这股神力后,伴随取回了幼体所设定的神力,也拿回了幼体附加的各种负面情绪,它们犹如一片漆黑的海,试图将他包裹。 他属于一个外来旁观者,那是设定的负面,而不是他的负面,换成别人可能会受限并滋生阴暗,而他除了仅剩的头痛欲裂之外,带不来别的影响。 沈予没有回应自由女神,疼痛驱使下,他脸上是无尽的苍白,只有唇色是艳的。 他微偏首,眼中波光流转,对光明神说:“你在赌?” 赌他仍旧是他,不会再次变成黑暗面。否则他倒戈后,光明神将腹背受敌。 光明神问:“那赌赢了吗?” 沈予回祂:“赌赢了。” 所以,接下来他要弑神了。 自由女神第一次发怒,盛怒之下还掩饰了她的惶恐。 神也会怕死。 二十年前,她没能打赢光明神,二十年后,她一样打不赢与光明神站在同一条线的幼体。 无数交织的丝线切割着这片空间,她的领域里,存在不了任何活体。光是余波扩散,就够玩家们喝一壶。 光明神周围出现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仿佛被无形中撕碎的空间碎片,那些碎片汇聚到一块,形成了一个旋涡。 祂从中,取出了一轮日辉,碾压着一切的一切。 神的战争,是无情且无影的,地上的尘埃捕捉不到祂们一丝一毫动向,能做的只有为之祈祷。 祂们完全没有顾及周边的一切,一举一动带来的自然变动,对玩家带来了不小伤害。一会飓风一会冰雹,仿佛四季都在轮转,各种灾难都让倒霉催的玩家遇上了。 叶渺仿佛回到了某个生存挑战的副本,深陷沼泽无法动弹。 他发着抖,躲在一大石后,努力睁开眼向上看。不止他这样,白石礼的视线也没从半空中移开过。 他们都看到了那道骤然出现的身影,少年没有多余的动作,他浮在半空中,和来时一样,一人一剑。 神不在乎他们,只有少年会在乎。 少年抬手,朝着他们的方向一挥,劈碎了所有围绕着、叫嚣嘶吼着的灾厄。 风停了,叶渺缓缓站直身,眼中倒映着那道白衣身影,心不受控制的狂跳。 白石礼表情复杂,他这次,竟是被认为弱小的少年所救。 对方悬挂在遥不可及的地方,比身旁的日辉都要耀眼。 沈予完全掌控了神力,但神力根据他的存在,也产生了某种微妙的改变。他的剑还是那把剑,当他举起时,亿万星辰向他奔涌而来。 剑被无数细小的星辰取代,剑尖直指自由女神。 最朴实、最纯粹的力量,只需要一剑,那里面凝聚了他的所有战意。 自由女神在一刹那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她甚至都顾不得应对光明神的攻击,只想着逃。 而光明神不会如她所愿,哪怕被空间一遍遍的切割本源,祂也会拦住她的退路。二十年对神来说只是弹指间,但该结束了。 满天繁星只在一刹那,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个极其漂亮的星空,那是倾尽所有都无法再次复刻的震撼。 它将自由女神卷入其中,当代表着其的神力彻底消散时,又一位高位神就此陨落。 光明神隔着一条星海,遥遥望去,少年在原地静默了三秒,似乎是在愿自由女神会有一个好梦。 祂说:“污染来自于你,我无法将它净化。” “你是光明神的一部分,但同样是污染的化身,只要你不灭,污染也不会毁灭。” 光明神是冷静的,比起自由女神的人性,祂才是神的模板。 沈予抬眸,粉海中点点星光环绕,里面好似蕴藏了无数个银河系。 他问:“你准备?” 光明神说:“我该杀掉你,连同着这颗被污染的星球一起毁灭。” 按照祂的说法,这是最优解,也是祂身为神的职责。 祂缄默了,一会后,祂缓缓道:“我想试试。”试着按照原定解法,去做这道名为人间的题。 23、伪装Omega的Beta 光明神对抗自由女神时,明显没有发挥出全部实力,祂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这将是一场昼日与繁星的对决,沈予将自由女神送入永眠时,神力抽空了一大半,这明显对他是不利的,但他没有慌乱。 一种无形的力量正在迅速的涌入他的体内,这股力量其中一大半来自于自由女神,她抽取了幼体一半的神力没有转化,现在都还给了他。 而另一小半,则是来自四面八方的信仰。 它们就像涓涓细流,从被他救过的城池中源源不断地朝这边涌来。 克洛弗带着小花与那群同时抬头仰望的孩子,看到了同一片绚烂的星空。雪停了,这个寒冬即将过去。 玩家也被眼前震慑了心神,哪怕是第一次见面,他们的信仰也奔腾而去,他们恐怕将会永远记住这个凌驾于神明之上的少年。 其中最宽的一条奔腾河水,居然来自于安斯艾尔身上。 他不知何时又长出了那对泛着绿色的翅膀,见沈予注意到他,他便柔和了眼色。 谁都不敢靠近的、不能靠近的,神的战场,安斯艾尔却扇动着翅膀飞了过去。 他不顾威压在他身上绽放出一个又一个伤口,金色的眸子中倒映的只有少年的身影。 沈予不动声色给他套了一层保护罩。 安斯艾尔最终来到了少年面前,手中还握着那根魔杖,微微叹息:“我挺讨厌光明神,揭我老底。” 他将魔杖递给少年,“我送你一件礼物。” 沈予这次接过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如果不去接,对方会很遗憾。 安斯艾尔露出一个很浅但透露着疯狂的微笑,他忽然拽住魔杖的另一头向前一步,一个用力将那变为锋利锐器的魔杖狠狠刺穿自己那颗正在跳动的心脏。 “如你所见,我是光明神用神力所创造的物件。”他道,“我不喜欢这个身份,所以我不要了。” “如果非要有一个神的话,我更乐意成为你最忠实的信徒。”他默默咽下了一口鲜血,保持住最完美的形象,身体化作点点星光消失在空中,“我要你能记住我,下次见。” 随着他消散的同时,一股最纯粹的神力,包裹住了沈予。 安斯艾尔是神的造物,他本身就是神力的一种具象化,而现在他背叛了光明神,将这股力量赠送给沈予。 那根带血的魔杖在沈予手中变成了一朵粉玫瑰,他垂眸盯着花瓣出神了半秒,他记得,初见安斯艾尔的时候,对方也手捧一束粉玫瑰,那时候他并没有接。 他手握根茎,目光投向光明神。 在经历这一系列事时,光明神都保持了绝对静默,在沈予看过来时,对他微微点头。 祂招出了一片日轮,进行着铺天盖地的碾压。祂站在上方,虚空弯了弯手指,做了一个搭弓的姿势。 下一刻,祂手上出现了一把燃烧着金色烈火的弓,左手拉动白弦,凝聚了世上最炽热的神力之箭,瞄准了沈予。 光明神也只准备用一箭,来结束他们之间的战斗。 箭矢离弦而出,呼啸而来,仿佛要撕裂整个星海。那种危险,是肉眼可见的,见另一个空间的弹幕都屏住了呼吸。 沈予没有躲避,并且收起了剑。他在危险降临之际,伸手握住了那根箭矢。 两股无形的力量对抗,霎时扭曲了周身的空间,最后那旋转的箭停了下来。 如果忽略他那只白皙的手皮开肉绽、火焰在一瞬间灼烧掉了所有皮肤只剩森森白骨的话,他无疑是成功的。 淡淡一层金色覆盖上了沈予整个右手,它在白骨上燃烧,他却眼睛都没眨一下,宛如感觉不到疼痛。 光明神一步就跨过了隔着他们之间的星河,来到沈予面前,主动低下高昂的头颅:“我输了。” “早在这片大陆开始信仰你时,我就已经输了,你才是对的。” 祂们是双生,或多或少,祂也能感应到少年的想法。 光明神想阻止污染蔓延,祂的解决方案是毁掉污染源头,而祂的双生体却不。 德兰大陆所存在的生灵不过沧海一粟,在光明神看来或许不值一提,而少年却降临于此,回归于此,他想放手一搏、去保护目之所及的所有。 祂知道少年接下来要做的事,并且需要祂死后的力量才能达成。光明神选择站在少年的对立面,除了履行自己作为神的职责,也是为了给他一个理由,问心无愧的成神的理由。 不问值不值得,但至少…… “你比我更适合当一个神。” 不知道是不是沈予错觉,在光明神一成不变的那双金眸里,他看到了一闪而逝的释然与期许。 光明神连同着箭矢,一起变成为了满天金粒,另一半神格,以半个太阳的形状,融入了他的眉心。 他听到了大地在呼唤、海洋在奔腾、天空也为之颤抖,新的光明神诞生,他被世间万物所承认。 神格完整之后,沈予的右手眨眼间恢复如初。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至少不清楚详细过程的叶渺、白石礼、玩家与直播间前的众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少年站到了最后,他将是最后的赢家,他值得。 观众们已经准备好了欢呼,为一个游戏副本的通关而欢呼,他们在看到少年一路披荆斩棘的走来后,甚至激动的想要落泪。 可这时,一滴滴鲜红的、突然的、刺目的血打断了他们。 少年依旧立于半空,他一动不动,连成珠子的血,不断的从他嘴角溢出,其中几滴落到了粉色玫瑰花上,将它染的赤红。 注意到这朵花的观众,突然才意识到,少年之前为什么收起了剑。因为他要用左手,去拿着这枝被赠送的玫瑰花。 沈予闭了闭眼,他没有太多力气了。神力越充盈,他的脑子就越痛,仿佛有数不清的刀子在里面切割神经。 污染始于他,也终于他。 像春雨一样的星光,从他流出的血液中散开。它们带着生命的气息,或落于田野、或落于丛林、或落于大海,更多的飞向了天空。 于是,天亮了。 众人看见了第一抹来自于大自然的光,王城中沉睡的人从梦中醒来,他们慌慌张张推开窗,走出门。 他们看见了抽芽的绿草、盛开的鲜花、回飞的燕子,以及一个模模糊糊的白衣身影。 一片勃勃生机,可只有少年,只有他在源源不断地流血。 叶渺伸出手想要抓住空中的那星光,抓不住,留不住。他红了眼眶,喃喃自语,“你到底想要干嘛……” 德兰大陆把他当做救世神,可他不是啊,他只是个人,一个人能有多少血呢? 白石礼心情也很沉重,或者说在场的玩家,心情都很沉重,那种无力感,深深的包裹住了他们。 最终,少年抬起头,迎着重新亮起的日光最后望向天空一眼,阖上了粉眸。他从天上坠落于雾海,无人能去接他,就这样独自一人,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副本通关的消息接二连三在玩家脑海中响起,他们跌跌撞撞地、不顾一切地向前跑,试图从这到处坍塌的空间中,找到少年的身影。 可他们做不到,当通关信息统一播报完后,所有玩家被传送了出去,再也寻不到那片雾海。 叶渺要疯了,直播间的观众也要疯了。 游戏策划……策划已经疯了。 24-30 第24章 伪装Omega的Beta 小鱼死了吗…… 这是谢医生第五次看时间, 他的手一直在监控心率的屏幕和强行切断游戏的按键之间徘徊。 少年躺在游戏舱内,安静到一动不动的时候, 像个没有生命气息的陶瓷娃娃。 对方已经超过预定游戏时间三小时二十六分钟十七秒,并且在此期间有过心率加快,这是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他强忍着没有切断游戏连接,已经很破格了。 其他私人医生对他的行为颇有微词,而谢医生想的却是,一向在沈先生面前乖巧的小少爷头一次叛逆也想要做一件事, 那一定对他很重要。 他纵容对方沉迷网游的事, 也会如实上传给雇主那边,这对他的职业生涯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但……他希望小少爷至少能因此开心一点。 5分钟, 再过5分钟吧, 如果仍然没有动静,那么他说什么也不能再任由对方继续下去了。 谢医生刚这么想,游戏舱那边就有了动静。少年纤长的睫毛眨动着, 粉眸中续着朦胧的一层雾。他很快恢复了清明, 扶着舱门边缘坐直身体, 对谢医生道:“麻烦你了。” 谢医生没想到他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心里呼忽地涌上一股酸意, 何必这么懂事呢。 “没关系的。”他道。 少年抓住边缘的手紧绷,指尖一片泛白, 意识到这一点,他放松了下来,继续问:“要去做检查吗?” “需要。”因为少年的主动,谢医生很快领着人去做了一个检查, 确认一切安好。 转头看到少年脸上浮现出的一丝倦色后,他停顿了一下叮嘱:“您游戏了太长时间,要注意早点休息。” 对谢医生的安排,沈予一直都保持配合,他回到房间,直到看着对方背景消失在尽头,才转身进了盥洗室,落锁。 镜子照应了这浅封闭空间中的一切,当自己一个人时,他踉跄地往前走了两步,最终背靠在了冰冷的瓷砖上以此支撑住重量。 仅存着的力气在一点一点消失,粉瞳的聚焦再也慢慢涣散。 他此时的状态很不好,身体承受了巨大的疼痛。他用力咬住了下唇,直到血液涂抹,将有些失色的唇瓣变得殷红。 沈予刚登出游戏时就察觉到了不对之处,那种在精神力上撕裂的疼痛脱离了虚拟,带回了现实,使得他差点露出端倪。 游戏中因为是虚拟人物他可以面不改色的承受,而现实中的他体质过分羸弱和敏感,需要用极大毅力才能克制住身体对痛的本能反应。 他保证过不会出现问题,这将会给他带来麻烦。唯一庆幸的是,身体异常之处仪器暂时检查不出。 他强撑着摸索到了墙壁上的花洒,冷水自上而下,浑身湿意让脑子清醒了不少,他缓缓眨动着眼睛,将晶莹的水珠从睫毛上抖落。 沈予尝试集中注意力,思索如何尽快缓解这种状态,否则持续久了一定会被谢医生发现。 他余光扫过镜子中自己身影,眉宇中萦绕着的病态若隐若现,就像有了裂缝的白玉,破碎近在眼前。 糟糕的状态,沈予心想着,视线忽然停在了左上方,那是自己左肩的位置,凭空出现了一个蓝色的光球。 【系统。】他吐出了两个字,只不过现在的他有些脱力,说话就和猫儿叫似乎。 系统只会在进入世界时,给他扮演人物的相关剧情,它如今半途出现,想来应当是有事要告知他。 事实上沈予猜得没错,系统的机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时,也带走了令他困扰的疼痛。 【宿主抱歉,进入世界时忘记通知您了,因为人物命轨具有不可更改性,所以如果您在扮演过程中出现偏差,世界会自动修正,具体表现为您的身体一步步走向衰弱,最终死亡。】 【偏差的越多,修正的幅度就越大,其他世界也同理。】 换句通俗易懂的话说就是,沈予扮演的不好导致主线偏离剧情时,世界就会让他赶紧病死。 沈予琢磨着他以后是不能偷懒了。 【我的头痛也是因为这个吗?】他擦干手上的水,平复了一下气息,问。 他除了拒绝与白石礼搭伙,似乎就没再做其他出格的事,主线人物更是只有过一面之缘,惩罚应该不至于来的如此严重。 如果没有系统,他可能最终会昏倒过去。 系统调动数据扫了一遍剧情进度后,机械音罕见的有了一秒卡顿,【……有一部分原因。】 【但您不必忧心,我会去沟通将这个机制取消掉,我认为它并不合理。】 【我没有忧心。】沈予否认,走出盥洗室,准备去取套干衣服换上,【不用为我去做什么。】 系统没有回复他这句话,转而道:【宿主,我该离开了,扮演方面您别有压力,顺其自然。】 它用能量烘干了地面和沈予身上的水渍,将拖鞋飞到他面前,对光脚踩在地上的宿主提出建议:【您要学着照顾好自己。】 没等沈予对它的关心作出回应,脑海中的连接被直接断开,光球闪烁着消失在了空气中。 他站在原地顿了一会儿,很快将这个插曲抛到脑后,转而回忆起这次的人物剧情。 剧情整体来说还是比较简单的,他开始扮演的时候,恶心主角攻受的桥段已过,接下来只需要避着点他们,去刷白石礼的厌恶值就可以了。 只不过他之前拒绝了与对方在一起,重新再提出对方会接受吗?剧情中白石礼似乎是一个比较高傲的人,以此分析是大概率不会答应的。 沈予决定换个思路,跳过这一段直接得罪他来刷厌恶值。 想好了接下来怎么做后,沈予安心的躺在床上沉下思绪,陷入沉睡。 紫罗兰星的天空一如既往的明亮,它几度被评为最适宜居住的星球,因为它四季如春,气温处在多一点会热,少一点就凉的状态。 而被唤醒的沈予,望着走到正中央的太阳被飘来的白云笼罩时,站在原地被硬控了几秒。 他揉了揉眼睛,神色还带着几分困倦,再次确认,“你刚刚说我睡了多久?” “小少爷,是14个小时整。”谢医生有些坐不住,几乎以为少年出事了,不得已强行将人唤醒。然而检查出来的各种指标告诉他,对方一切正常。 “嗯……”沈予还是很困,那不是来自他的灵魂,而是来自于身体上的。 他去用冷水洗漱以此来减轻困意,说实话他不介意继续回去倒头就睡,但怕医生们会紧张。 今天天气很好,微风不燥,花也开的十分娇艳。 沈予随手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去到花园的凉亭中阅读,他这几日暂时不打算上游戏,因为谢医生关心的没错,游戏的确会使得他状态变差。 被树枝切割的光影斑驳摇曳,四周静谧,一时间只有虫鸣与纸张被翻动的声音。 ………… 《天界》论坛服务器飘红卡顿了。 铺天盖地的帖子扎堆,都是讨论玩家“小鱼”与新副本《失落之地》的。 除了被淘汰的玩家,剩下包括叶渺与白石礼在内的几位通关玩家,全部都获得了A级的评分。 A级的奖励不少,而且这个评分绝对不算低,毕竟能刷到S级的占少数,而且必定要达成某种苛刻的隐藏条件才行。 相比起其他副本,他们这个A级拿的太过简单,甚至名不副实。因为直播效应,几乎《天界》大部分玩家都清楚他们没做什么,都是乘了“小鱼”的风。 获得A级的号评分和奖励,白石礼却并不领情,他不傻,也不好糊弄。 不仅是他,仔细拿放大镜扒过这个副本后的玩家,也意识到了副本的不平衡。 这种程度的限制副本,如果不是因为少年,他们有谁能去对抗所谓的神明?恐怕垫脚都不够格。 玩家需要游戏官方给出一个说法,这种未完工的残次品搬上来敷衍玩家真的好吗? 游戏官方……官方也很懵逼,直呼冤枉。 说实话,《失落之地》的副本还未完善,最初设定也绝对不是玩家所看到的那样,而是需要参与者慢慢探索,并以救出被献祭的孩子为主要任务。 前期硬要说有一个小boss的话,那只能是玛格塔特城的城主,所以限制道具等级很正常。 副本设置的是继承制,下一任玩家可以继承上一任的局面,当他们留出所有孩子,获得整个德兰大陆的认可,才有机会见到最终boss——神明。 最终boss远远不是第一批玩家能对抗的层次,更何况自由女神和光明神两个神明原设定都是反派!如果不是bug,玩家甚至连王城都进不了。 说到bug,游戏策划开启副本的时检查还没有出现问题,直到当监测到昵称为“小鱼”这名玩家的动向后,他们汗流浃背了。 又因为直播事件,将此bug本推向了风口浪尖时,他们直呼想下楼,不走电梯也不坐楼梯。 从头到尾,“小鱼”能拿到那张不存在的副本地图,就是个最大的bug!副本从那以后向一个不可预测的方向狂奔。 本不该透露大魔法师所在之地的猎户、莫名其妙被感化的城主、神格分裂的光明神、还有人为因素创造出来的大魔法师…… 这么一想,他们在大量的bug中,检测出了少量的游戏…… 官方连夜关闭了《失落之地》的副本,给出的解释是出现了不可抗力的因素,副本需要进行重新调试,并给全服玩家都发了补偿。 总之大家懂得都懂,不懂官方……没办法多说。 他们只知道游戏全盘崩坏,但通过加班加点的排查,他们仍旧没查出哪串代码有问题,甚至调试人员自己再次去复盘后,一切异常就突然消失了。 玩家一时间嘲讽的、看热闹的、阴阳怪气的,都冲着游戏官方来了。 白衣少年对峙两大神明,最终以生命换回了德兰大陆生机的延续的视频最高地点击量已经破百万了。 他就像一只濒临破碎的白化蝶,独一无二,却注定无人能护在左右。坠落前的最后一眼,是给予因他而重新升起的初日。那双眸中承载着的无限美好祝愿,也随着他的落下而一起消逝,一切都显得如此凄美而又孤寂。 他救了许多人,却没有一个人能救他。 明明知道只是一个游戏副本,可还看哭了无数感性的玩家。他们甚至想组团去《失落之地》的雾海中寻找那一人一剑。 因此官方关闭了《失落之地》,这令玩家非常不满意。 归根结底,玩家们这么抽象也是有原因的,大部分都是因为——“小鱼”游戏中的个人主页,从副本中死亡的那一刻,彻底灰了下来。 整整三天了,它没有再重新亮起。 太巧合了一切,玩家不免有了诸多猜忌:少年会不会真的受伤了?现在正在家里接受治疗? 官方被一口锅砸的直呼冤枉:“不信谣不传谣,请勿将虚拟游戏带入现实。” 玩家:少年是不是真死在了雾海中? 官方丢锅:“不信谣不传谣,请勿将虚拟游戏带入现实。” 玩家没有途径能够联系到少年,对方不仅设置拒加好友,甚至整个《天界》之中,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好友。 玩家:他不是真人吧?肯定是官方制作的虚拟人物,所以列表才没有任何好友,并且在副本中表现的这么完美。 官方:“不信谣……不是,真别太离谱……” 前段时间“小鱼”的818才删没多久,就算互联网没有记忆,也不至于七秒钟的记忆啊! 玩家们拒听,思维仍旧无比发散,一切天马行空的猜测都出来了,不出意外,这种情况将会一直持续到“小鱼”再次上线。 而在这其中扮演了另一个举足轻重的角色、也是被判定为人为制造出的bug之人,正一边批阅着文件,一边用余光浏览《天界》论坛中的帖子,将一心二用发挥到了极致。 一道白光闪烁,他的光脑嘟嘟作响,一责请求通话拨打了过来。 拥有着金发金眸、神似副本热议中大魔法师的青年,正握着特制笔,不紧不慢地在文件上落下最后一个字。 他抬头端详了通话请求一会,见对方真的没有要挂断的意思,随手按了个接通。 一道男人的投影出现在半空,男人正好见到尊贵的大魔法师在享受下午茶,曦光洒下,在他身上折射出一片毫无温度的金属光泽。 白米见状,气的头发都要炸了。 “我忙了整整三天没有睡觉,你却有心情在这喝茶!”白米现在的怨气宛如实质,比厉鬼还要重。 啪的一声,通话挂断了。 白米:“……” 他忍了一口气,重新拨打了回去。通话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被接通,他忍气吞声道:“先别挂!” 青年慢悠悠地抿上一口茶,并朝他举杯,“要来一杯吗?” 白米咬牙切齿道:“不、用!” 他有些绝望,早知道,就不应该将内测名额让给这位不靠谱的好友! 白米是《天界》的项目负责人之一,他们正在实验一个,让玩家可以沉浸式体验当npc的玩法。当然,目前还在测试阶段,他们必须要保证这个项目的安全性。 而新副本《失落之地》,就是被选中的实验的场地。白米亲自进入游戏测试,还有一个名额,他邀请了自己的好友——二皇子.俞司。 因为是沉浸式体验,他们进入游戏副本后,会暂时失去原有的记忆,认为自己真是游戏副本的原住民、性格也会受到人设影响,从而按照剧本推进。 npc的身份随机发放,白米化身艾米,成为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屁孩:) 他发誓,这将成为他洗不掉的黑历史! 而俞司,摇身一变成为了大魔法师,并且输出了很多不应该告诉玩家、替玩家解决的内容,最后勇敢追爱、主动为爱献身。 说起来,如果这个副本没有俞司搅局,它还真不至于崩坏成这样。 “哈,真是感天动地的爱情,可惜人家好像不怎么在意你。” 出了副本,记忆回归。对玩坏新副本、给他增加始作俑者,白米无法去讨厌对方。对npc都那样温柔的人,值得回馈同等的珍爱。 白米只能来找好友算算账,顺一下被迫加班的这口气。他认为这应当也算俞司的黑历史了,故意拿话刺一刺他平衡一下心理,结果……他想错了。 俞司回顾了一下副本中的行为,认真点评道:“是太随意了,我当时应当更庄重一些。” 副本中失去记忆的他,确实做出了一些现实中不会做的举动,但不否认,那都是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至少他记住我了,不是吗?”俞司这段时间,一直在反复观看视频最后一段,少年至死、都握着那一支粉玫瑰。他不停磨蹭着翡翠扳指,以此平复心中越来越强烈的悸动。 从俞司平和的语气中,白米品出了一种不一样的味道。那是一种对珍宝的极强占有欲,以及势在必得。 “你……认真的?” 俞司反问:“我像在开玩笑?” 白米迷之沉默了一瞬:“……好吧,你注意点别吓到人家。” 好友的秉性,他还算了解。别看俞司平时人模人样,情绪经常不稳定,发起疯来所有皇室成员都会退让三分。 吐完黑泥,白米主动挂断视频,想到了那位还他一抹光明的少年,那如同飞蛾扑火般致命的吸引力,被疯子盯上……太过理所当然。 俞司又重新播放了一遍视频,在结尾,是生命与死亡的交替,一鲸落、万物生。 当时退出游戏后,他做第一件事,就是吞下特效药,将蔓延上脸颊两边的黑色纹路驱散。他身边的人知道,只有心绪起伏过大的时候,他的身体才会有这种反应。 八年前,Z帝国的统治曾遭受到威胁,在与敌方的战斗中一路溃败,当时只有十八岁的二皇子站了出来,不仅力挽狂澜,还……坑杀了十万已投降的敌军。 当时的敌方已经愿意割地赔款并谈和,国际中央投票一致认为应当中止战争,Z帝国所有上层也是这样认为的。唯独俞司,他驾驶机甲带领101队直接灭了敌国,最终遭到中央制裁。 那时候,站在尸山血海中的他,全身上下就是这种黑色纹路,精神力探测设备已经检测不出他的等级,他浑身易散着杀戮之气,无一人敢靠近。 摩挲着视频中少年的脸,俞司告诫自己,这样的事不会再有下次了……不会再有了。 ………… 踏入这处立在郊区的庄园,久违的宁静让沈岫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喜欢被万众瞩目的感觉、喜欢在聚光灯下的热闹,但难得静一下心,也不是不行。 他本来打算取完东西立马就走,现在想想或许可以留下来用个晚餐。 漫步在鹅卵石铺成的石子路上,沈岫白悠哉悠哉地环顾四周,回忆着往夕,发现对这处地方是没什么印象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还住这个身体不好的哥哥,从小到大没见过几次面,论起感情比他的粉丝还不如。 沈岫白心情难得不错,对着光脑一顿调试,来到花园里一处蔷薇开的正好、光线也不错的地方,对着自己来了一顿咔咔自拍。 他精心挑选了一张,放大准备修一下氛围时,突然在照片角落看到了一团黑影,他心中一惊,赶紧抬头看向那树枝后的凉亭。 那里……好像有一个人。 沈岫白慢步走了过去,等靠近了,他才看清楚对方的外貌。这是一个身形有几分单薄的少年,浑身上下穿的严实,唯独裸露在外面的脚踝在光线下白的惊人,细腻的如同天丝之城的绸缎。 对方腿上放着一本书,脑袋靠在旁边的石柱,静静地睡着了。 沈岫白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想去吵醒他。毫不夸张的说,他自己是顶流明星,自认长相绝色,可面对眼前这位,哪怕拥有着再高傲的自尊心,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是那种来自时光的惊艳,惊艳到一见……就终身相似难忘。 他悄悄地半跪对方身前,调整了一下角度,与少年来了一个清晰的合照。 不愧是美人,怎么拍怎么好看。沈岫白很满意这趟回来的收获,因为他特别喜欢一切美丽的事物,也只与美人做朋友。 收起光脑,他陶醉的欣赏美人时,敏锐的发现了一个问题。少年嘴唇紧抿,睡得似乎不太安稳,眼尾和脸颊都泛上了一丝潮红,格外勾人。 沈岫白唾弃了一下自己,果断顺从自己内心,伸出手指碰了碰对方的脸颊,那触感就像碰上了棉花糖一样软,指尖带上了一丝温热。 “温度不对。”满足了自己的内心,他重新认真的将手放在对方额头,滚烫的吓人。 “果然是生病了。”沈岫白轻轻推了推少年,对方卷翘的睫毛颤抖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艰难地睁开眼。 这一睁眼,沈岫白呼吸都快停滞了。 那是一双形容不出的粉眸,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樱花海。 被吵醒,沈予还有点懵懵懂懂,他现在困的脑袋都在疼,见面前有人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便问了句:“你……是谁?” “我算是这庄园的主人之一吧。”沈岫白想了想,在联系列表了翻找到管家,“我在花园亭子这里,这有人在发烧,你赶快带医生过来。” 管家突然接到三少爷的电话时,他是纳闷的。说实话,除了沈家主会偶尔联系他,其他两位少爷基本是隐形人,搬出去后就没见他们再回来过。 对话很简洁,捕捉其中关键内容后,管家迅速反应过来,花园、亭子,在那的人不正是小少爷吗! 哦不,现在该叫二少爷区分开来更好,不过在他们心中,一直都只有一个小少爷。 他赶紧通知了谢医生,急匆匆地跑了下去,小少爷发烧可是大事。 等一行人来挤到这处花园中时,沈予终于脑子恢复了一丝清明,望着面前这张明媚艳丽的脸,道出了三个字:“沈岫白。” “你认识我?”沈岫白有点惊讶,不过很快愉悦了起来,“也对,不认识才奇怪。” 顶流明星不是说着玩玩的,他敢打赌,90%的人都看过他的影视作品、或者听过他的歌。 沈予不清楚他的脑回路,他一眼就叫出对方名字只是因为原主在小时候见过这个弟弟,对方眉中心有一颗红色的朱砂痣,很特殊。 而沈岫白自称庄园主人,身份很好认。更何况没有通行卡,旁人也进不来。 “打扰一下,请您们待会儿再叙旧。”谢医生板着脸推了个轮椅过来,向沈岫白礼貌致意,二话不说给沈予带回了医疗室。 一通忙碌,沈予体温确认为38.3度,被限制了行动、挂上了点滴、吃上的药。一套流程下来,他现在整个人窝在铺满软垫的躺椅中,看起来有点恹恹的。 谢医生很是自责,因为上午检测还是一切良好,加上小少爷看书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他就放松了警惕,没有时刻注意。 沈予强行打起精神,出声安慰,“不必愧疚,这是我的个人问题,况且很快就恢复了。” 一个小小的发烧,在他看来不算什么。他猜是因为昨天冲了凉水的缘故,再加上午吹了一下风。 “不,这是我们的失职。”谢医生低头,有些心疼,“如果我能早点看出您的状态不对就好了。” 沈予用沉默掩饰心虚,他就是不想被看出来。 他没有在生病的事上多聊,转移话题看向一路跟过来的沈岫白。 剧情中的沈岫白去了娱乐圈,他天生该吃这碗饭,高情商、高容貌、演技、唱歌样样精通,后来成为了国民级偶像,他们之间理应没有交集。 沈岫白也在一直打量着沈予,视线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他一直在迟疑,最后才试探着开口,“哥?” 沈予应了一声:“嗯。” 沈岫白张大了嘴,“你还真是我哥?” 他今年20岁出头,而面前的这位少年,看着才17、8岁的样子,比他还小。这声哥,叫的有点违心加违和。 他刚见面时,还猜想过对方是管家或者哪个佣人的儿子呢。 沈予抬眸,语气沉静,“如果不愿意,你可以称呼我名字,或者当我不存在就好。” 此话一出,站在一旁的包括谢医生在内的所有医生、佣人,都对沈岫白投去了隐晦的视线,其中包含了不满、责备。 沈岫白:“……” 说实话,他有点如芒在背了。当明星久了,他对视线很敏感,对人的情绪也很敏感,少年只因为一句话,就可以调动旁人的情绪。 谢医生率先开口,“三少爷,二少爷身体不好,生病了需要休息。” 这话就是明示着请他出去了。 沈岫白从来没这么急的去向谁解释,“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比起别人的看法,他更怕少年误会然后讨厌他,于是决定打直球,“我一见你就觉得很喜欢,听到你是我哥,我很开心。” “所以我打算搬回来住。” 沈予稍稍坐正了一下身体,发自灵魂的抠出一个:“?” 剧情里没这段,而且无论是原主的哥哥还是弟弟,不说讨厌他、但至少不喜欢,他们之间互为陌生人。 沈岫白声音很好听,自带空灵,不愧是歌坛百灵鸟。他半蹲下身与之平视,熟练的撒娇:“哥,这里太冷清了,以后让我来陪你好不好?” 沈予:“……不好。” 沈岫白怀疑自己听错了:“啊?” 沈予话里转了个弯地婉拒:“你自己多考虑一下,这里很偏,不适合你的工作性质。” 沈岫白张口就想说不用担心他,工作哪有漂亮哥哥重要,再说了,努力了这么久,他就不能享受享受。 不过这些话,都被少年简单一句堵了回去。对方闭上眼,翻身背着他,“我困了。” 少年看起来真的很累,羸弱的身躯缩在椅子中,那姿势是一种很没有安全感的表现,只需要重点去触碰一下,就会顷刻破碎。 沈岫白不说话了,他和其他人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他关门时回望一下,更下定决心要搬回来住。 他怎么没能早点发现,自己的哥哥真的很脆弱,很需要保护。 沈予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月光从窗外给花园披上一层银辉。 他站起来,困意虽然还在,但是减退了些许,至少昏昏沉沉的症状消失了。推开门,他听到下面有人在说话,声音很好辨认。 “东西打包过来,我就不回去了。” “广告拍摄?找个理由取消掉,反正还没签约。” “恋综?和谁?恋你吗?” “一个星期内的行程都推掉,实在不行你和他们说我死了!” 沈岫白坐在沙发上,桌子前面的杯子里面倒的是牛奶,他正在用手背测温度。 投影那边的经纪人问:“小祖宗,你一定要搬回去是为什么?” 沈岫白热爱着自己的事业,热爱着工作,几乎不会无缘无故的消极怠工。也就是这种态度,当时身为A级经纪人的柳出云才签了他,一路陪伴走到现在。 “这是我家,回家住还需要理由?”沈岫白嗤笑一声,一脸无所谓的态度,顺手给面前的牛奶加了点蜂蜜。 他抬头去看向楼上时,正好和站在门边的少年视线对上了。于是毫不吝啬的绽放出一个笑,朝着楼上挥了挥手,活像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哥,你终于醒了!” 他变脸速度给经纪人看的一愣一愣,对面:“……中邪?” 沈岫白没搭理他,带着牛奶想要上楼。 沈予见状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下去。他走了两步,余光瞥见沈岫白正在视频通话中,落在台阶上的脚步停了停。 沈岫白直接把通话挂了,递杯子:“哥我给你调了牛奶,还热着。” 瞧他这副模样,一口一个哥,真不像是十多年未见面。 “你还难受吗?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做。”初次见面就赶上少年生病,沈岫白现在快把对方当泥娃娃供起来了。 见沈予穿的少,他赶忙把暖气打高两度,拉来沙发坐着后,又给腿上披了一层毯子。 这些事一般医生和佣人都不敢太过亲近,只能反复提醒,而现在沈岫白来了,他仗着自己弟弟的身份,主打一个自来熟。 站在身后的管家提醒,“三少爷,二少现在只能喝营养液。您可以告诉我您想吃的东西,我吩咐厨房去准备。” 管家显然对沈岫白厨艺并不放心。 娱乐至死的时代众人都注重享受,营养液食之无味,除了军队一般人真不乐意喝。 沈岫白扭头,见沈予没反驳,他道:“算了,给我也准备一支营养液。” 他陪着少年一起喝。 沈岫白趁着少年睡觉的时间,简单了解了一下自己这个哥哥。说实话,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他都快忘了对方叫什么了。 他隐隐约约记得对方体质很弱,小时候也只是远远的打过几个照面。他和别的小朋友在太阳下奔跑的时候,对方还在生病吃药。 沈岫白觉得他哥其实很可怜,一直一个人待在这栋别墅哪也去不了,他在别的星球旅游时,对方只能守着这一片狭小的天地。 “哥,你想出去吗?”他问。 沈予有些出神,不明白他的话题怎么跳跃的这么快,他垂眸盯着杯中白色的液体,平静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无意义的问题。” 没有想不想,只有能不能。 他的身体,的确不适合出门,随随便便一个感染,都是致命的。 退一步来说,沈先生也不会让原身出门,对方只需要一个待在家里好好治疗的听话孩子。 或许对方认为,自己对这个天生病体的孩子生命负了责,即使不幸死了,也不用去承担任何道德上的责任。 说这话的时候,沈予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如果没有人打开笼子的门,他可以一直待在一个地方,无悲无喜,直到生命耗尽。 沈岫白听后,他没有觉得这个回答冷漠,只觉得有了几分说不上来的难过。 他换了个轻松点的话题,“哥在家时一般都干什么?” 沈予对这个过分热心还话痨的弟弟,并不反感。剧情中对方并没有戏分,他也就无所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了。 他回忆了一下,将每天重复且枯燥无味的生活念了出来:“看书、画画、玩游戏。” 更多的就没有了。 沈岫白不会画画,也不怎么玩游戏,看到最多的书就是剧本。他本来还想着就兴趣爱好入手,拉近一下彼此的感情。 他问:“哥,你看电视剧吗?” 沈予:“……不看。” 沈岫白充耳不闻、已读乱回:“太好了,你挑一部我们一起看吧?” 他打开光脑,特意划到app主推,前面一排都是他主演的电视剧。 沈予见他目光饱含期待,便伸手往下滑了两页,随机选了一个。 当电影在幕布上播放时,沈岫白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大屏幕上的那张三分讥笑、三分薄凉、四分漫不经心的脸,是他对家的脸! 他不懂怀着什么心理多嘴一问:“哥,你为什么选这部?” 他眼中充满着不服输和迫切的求知欲。 沈予眨了眨眼,等了好一会,才在他急切地注视中,慢吞吞道:“他好看。” 沈岫白:“……” OK,毁了,他的精神、他的容貌、他的灵魂、将在今晚彻底毁了。 近几日,有了沈岫白的回归,别墅逐渐有了几分人气。他是个明星,哪怕另一个当事人话少,他一个人唱独角戏也能活跃气氛。 然而,沈予头是不痛了,但患上了嗜睡的毛病,很容易犯困,一睡就是十几个小时。 医生们都很着急,但是查不出原因。谢医生准备联系沈先生,申请联合脑部专家一起来会诊。 只有他本人知道,他是因为剧情的偏差导致的身体副作用,等剧情回归原点,或许他的身体就会好起来。 沈岫白又一次路过二楼转角的那间卧室,门没开,少年还在睡觉。 他心中有些忧心,询问谢医生:“他以前会有这样的情况吗?” “很少。” 沈岫白:“……” 他看着忙碌的医生们,又看了看紧闭的门,名为不安的情绪攥紧了心脏。 短短几天的相处,他意识到自己的哥哥是一个很安静的人,就像是冬日里的湖泊,干净清澈、却又是一滩死水。 “我出趟门,他起来打电话给我。” 第25章 伪装Omega的Beta 狂热粉or…… 沈予意识回笼后, 已是天光大亮,时间来到正午。 他用温水洗去残存的倦意, 推开门,环顾四周。 “沈岫白呢?”偌大的别墅难得清静起来,看到迎面而来的管家,他随口问了一句, “出门了。”管家端来一杯牛奶和一支营养液,“三少爷给您热的。” 沈予指尖按着杯沿,其实他并不喜欢喝太甜的东西, 不过还是将这杯心意一饮而尽。 管家收拾好东西后, 突然抬头,严肃地补充道:“您别担心, 三少爷很快就回来。” 他真的希望不会再像以前那么样, 所有人都一去不回, 独留一个孤单的少年,至少……多留下来陪陪他也好。 管家浑浊的眼神写满了沈予不明白的惆怅,似乎这个问题触及了对方的伤心事。于是他否认:“我没有担心。” 沈岫白的去留, 对他而言就是过眼云烟, 称不上重要。 眼下更关键的事, 还是《天界》吧,他已经好几天没上线了。这么想着, 他向谢医生提出了登陆游戏的要求。 医生们都不同意,由谢医生上前进行委婉劝说:“您现在的身体欠佳, 且目前尚未查出病因,全息游戏对您而言是一种负担。” “我没事。”沈予认真道,“你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精神不活跃, 我才更容易犯困。” 谢医生:“……” 见他动摇,沈予循循善诱:“或许进入游戏刺激神经,能减轻我嗜睡的症状。” 他只要进入游戏,推进剧情,说不定就真的可以做到。 谢医生退让了,“……好吧,这次您必须严格按照科学游戏时间来。” 被说服是假的,他只是象征性的阻拦一下,从上次少年说那番话时他就想通了,毕竟是为数不多的爱好了,随他去吧。 调试好游戏设备,沈予躺入游戏舱,再次载入游戏时,门砰的一声被大力推开,他最后一眼……好像看到了气喘吁吁赶回来的沈岫白。 ………… 冷风倒灌,滴滴答答的水流从洞上面的石锥上滴落,白衣少年站在一块大石头上,脸上带着几分恍如隔世。 他又回到了碧水天,那个开启《失落之地》的地方。 与此同时,沈予脑海中响起了游戏系统一连串的通知。 【恭喜玩家通关《失落之地》,获得sss级评价,达成成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注:此称号可佩戴。】 【恭喜玩家通关《失落之地》,掉落奖励:不死者之眼×1、神明的祝福×1、血色玫瑰花×1、繁星之剑×1、积分×452。】 【紧急通知:S级副本《失落之地》于13日22:19分关闭调试,为表歉意,《天界》将为全服玩家献上红、蓝药水×19,金币×999,请注意查收。】 在不间断地提示音中,沈予注意到了副本的关闭时间,似乎是他前脚刚通关,后脚副本就关闭了。 不过他没有多想,大抵副本原就是开放测试,只需要一批体验玩家,他正好赶上了,很快便专心查阅起了自己的奖励。 “不死者之眼”和“神明的祝福”都是S级道具,他运气还不错,一下开出两张,这样的话还给主角受一张,他自己还能留一张。 快速扫过道具说明,他将剩下的注意力转到了A级道具“血色玫瑰花”上。卡牌雕刻的玫瑰花图标,和安斯艾尔最后赠与他的那一支一模一样,没想到最后居然带出来了。 [血色玫瑰花:它是情人的告白、也是爱情的利刃,拥有操纵人心的特质。 注:此效果为范围控制,时效×?,副作用未知。] 沈予沉吟着,总觉得这A级隐隐约约透露着古怪,还是不用为好。 最后一柄繁星之剑是他的初始之剑,通关副本后直接被升级成了橙色神装。剑的外形没有太大改变依旧简单朴素,但剑柄那暗红色的纹路保留了下来,别有一番风味。 [繁星之剑:它曾是弑神之剑。] 短短几个字介绍,足以震慑人心。 总体而言,这趟收获还是很不错的,与他超时游戏的付出达成了正比。 沈予跳下石头,迎着洞口外的光走去,而就在此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尖叫着直直从他面前掉入深潭之中,溅起一大片水花,沈予眼疾手快地躲过。 他:“?”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听到了沈岫白的声音。 沈予凝眸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人在水中扑腾,头顶的血条正在一格一格往下掉。 由于对方动静太大,水底与岸上的小怪都窸窸窣窣地涌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哥救我!” 沈予:“……” 他脚尖踩着水面,一个旋转就拽着手臂给人提溜了上来。 面前的仙族角色一身初始装扮,等级1级,一看就是刚刚创建的游戏账号。 “哥,这游戏怪吓人的。”沈岫白还未学习潜水技能,此时呛了两口水,嗓子发痒止不住地咳嗽。 他的游戏角色有一头火红的长发,一张脸轮廓深邃、张扬的不行,除了眉中那颗朱砂痣,容貌没有一点和现实还原的。 不过他职业是明星,怕被人认出来也正常。 “有事找我?”沈予给他上了个烘干术,问。 沈岫白和他处在一个区域网,可以选择载入到他的位置附近或者去出生点,他出现的离他如此之近,就证明对方就是来找他的。 沈岫白被游戏里的白衣美人晃了一下神,比起现实,少年身上少了几分那种杀人的殊丽,眉眼中病态散去,尽是冰雪初融的清冷。 他马上大方承认了,一双凌厉的丹凤眼硬是眨出小狗撒娇的效果:“哥有空吗?我也想玩,带我一个。” 沈予没有丝毫迟疑,“我把你送到新手区。” 言下之意就是他自己去玩,《天界》的新手任务并不难,前50级还是好升的。 沈岫白做出一个沮丧的表情,头顶哭泣颜文字,“哥哥、好哥哥,我的小鱼哥哥,带带人家嘛~我很听话的,保证不吵不闹。” 沈予无言的次数显著增多,并开始思忖,对方堂堂一个大明星为什么会是这种德性。 最终,他们之间的僵持在来了另一批玩家后终结。 对面是七八个满级角色的队伍,一进洞穴,两方就撞上了。 本来是萍水相逢,互不干涉的关系,但对面之人忽然就停了下来,直勾勾盯着沈予反复观看,接着激动地大喊,“是他!他就是小鱼!” 他嗓门不小,这一喊,洞口外围又跑进来一队人,唰唰唰十几双眼睛全看过来,一拥而上把他们围成一个圈,“我靠!真的,是活的!被我们碰上了!!!” “好幸运,等下我先拍个照!” “鱼神!我能碰碰你吗?” “鱼神结婚吗?” “不是,哥们你???” 事发突然,沈岫白都懵逼了,“哥,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沈予敛神,快速将他拉入组队,在地图上选了个点位、传送,一气呵成。 他不认识却认识他的人太多了,以他恶名远扬的程度,看不惯他的“仇家”遍地走。 幸好这群玩家没有在见到的第一面就给他锁红,否则他们想跑还跑不了。 顶着“小鱼”昵称的少年消失的猝不及防,对面众人反应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懊恼:“光顾着激动,忘记解释我是他技术/颜值/老婆粉了!” “……” “老婆粉那个自己滚哈!” 两队人纷纷打开附近频道,小鱼的昵称果然不见,很自觉的都通知公会成员和朋友,叫他们注意狙人。 然后,然后一人默默举手、欲哭无泪:“我能说我太激动,然后发错频道,发成世界了吗?” ………… 沈予这边,还不知道自己被“通缉”了。他定位的地方是公会之都,给自己隐藏昵称坐标后,换了个带面纱的斗笠,争取浑身上下一点不露。 沈岫白见他这样,恍然大悟:“他们是哥的狂热粉?” 就他有时候碰上一些极端毒唯粉,也会有点发慌。毕竟是Omega,出门还是要注意安全。 不过嘛,他哥虽然是个beta,但好像也很危险……不对!是特特特危险! “不是,他们是仇家。”沈予平静地解释着,“想杀我的人很多,你跟着我会遭殃。” 沈岫白扭头,正好看到微风吹动面纱,偶尔掀起角落时,露出少年脖颈处一片光洁的皮肤。 同为游戏建模,他真觉得少年格外好看,哪怕遮掩出了容貌,也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诱惑。 不过,他很快又觉得差点意思,因为他见过少年现实中的容貌,那种惊艳、是游戏也无法复刻出来的。 “什么人不长眼,哥别怕,我花钱雇人保护你!”虽然沈岫白觉得那群“仇家”的反应不太对劲,但还是选择相信少年。 论起来,他游戏技术没有,但是钱多啊!实在不行暴露个身份,随手一召,就不信没有玩《天界》的牛逼粉丝来护驾。 他此时心中充满怜惜,哥哥果然柔弱可欺,游戏里都保护不好自己,没有他可怎么办。 沈予被对方的脑回路整的一时语塞,片刻后回道:“……不用,但我现在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 他没有主角受的好友,只能去公会找人,然后将S级道具还给他。根据对方公会成员对他的仇恨程度,可能一见面,他就要被围攻。还道具这个事,还真有点难度。 和他组队的沈岫白也可能会被盯上,继而遭到攻击,所以他希望对方能够知难而退。 只见沈岫白嘴角上扬,勾勒出一个嗜血的笑,红瞳写着戏谑:“有意思,这天下还有本尊惧怕的东西?” 沈予:“……” 他只入戏了一秒就破功了,一脸无所畏惧的模样:“我才一级,就算杀我一百遍也没啥损失,关键时刻我还能给哥争取下逃跑的时间呢。” 见他坚持,沈予便随他去了。他剧情内容不多,花点时间带沈岫白熟悉一下游戏也不是不行,等对方上手应该就能自己刷级了。 他花了点时间找到了主角受的公会,本想去对面的茶楼坐下来蹲点,但奈何运气不错,没多久就蹲到对方出门。 刚踏出公会门槛的裴若溪心情不太妙,他和副会长[半渡仙]不欢而散,准备立马带人刷通做好攻略的S级副本,最好能一次性拿到S级道具,堵住对方的嘴。 在《失落之地》副本的视频热度飙升后,公会已经没多少人敌视“小鱼”了,不得不说少年很有人格魅力,只要看了全程录屏,没有人不会被他吸引。假如是为了作秀故意演成这样,他们也打算认了,放下恩怨。 唯独身为副会长的[半渡仙],他表现的极为不满,谁替少年说话他就怼谁,把公会闹的乌烟瘴气。 裴若溪一脸心事重重的出门,被不想多耽搁时间的沈予从窗户飞身而下,拦在了他面前。 他被迫将注意力分给面前打扮的严实之人,不过这一看,视线就定格住了。 “你是来找人吗?”他完全没有往找茬方面想,只觉得此人眼熟,并且……发自内心的想亲近。 不止他觉得眼熟,连跟着的其他成员也觉的眼熟,就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沈予没有废话,掀开面纱,一双标志性粉眸沉静如水:“不记得我了?” 裴若溪没反应,他身边的小正太瞪圆了眼睛,脱口而出:“是你!小……” 话音未落,他就被一只手死死捂住了嘴,“小声点!” “唔唔!”小正太被迫点头。 裴若溪放开他,重新将视线落回沈予身上,竟有些犹豫的不知怎么开口。他们之前的见面都不算太愉快,如果可以,他是真的希望能就此和解。 反倒是旁边的御姐角色,[春风不度]理性的的提议:“这里不安全,我们要不进公会说。” 少年称的上游戏中的公共人物了,他在副本中死后迟迟未上线,各种话题帖子发酵的愈演愈烈,火的一塌糊涂,吸引了各方视线。 [春风不度]怕他……被变态骚扰。 裴若溪立马意会,邀请道:“能一起进去喝杯茶吗?” 他们的顾虑,沈予不懂。他只知道,按照剧情,他要将主角受得罪的死死的,绝不能破坏自己恶毒的形象。 于是沈予脑中检索起这段时间看的电影,模仿里面反派的不屑模样、下巴上扬十五度角看人:“就你?也配!你是想邀请我去公会喝茶,还是想趁机杀了我。” 殊不知,他这种照猫画虎的表情根本没有威慑性,反而因为想赶紧解决问题导致语气模仿不到位,多出了几分不和谐的萌感。 裴若溪沉默地瞧着少年那一脸挑衅的表情,仔细观察后,只觉得十分违和。不仅是他,正太和御姐也是如此。 因为少年没有那份心境,也并不讨厌他们,却一直在故作姿态,为什么? 主角受迟迟不接话,沈予反而有点不知道怎么怼下去,也跟着沉默了几秒。 裴若溪忽然有点想笑,双手握拳抵住唇边,憋住了。 沈予也觉得不能继续无声对峙下去,抿了抿唇,“S道具还你,以后……记得滚远点。” 他点击“不死者之眼”选择转赠,然后提示——对方拒绝了您的赠送,请稍后再试。 沈予:“?” 他眼中的疑惑写的太明显,几乎化作实质。 裴若溪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我说过,不用你还。” 沈予再次搬出了之前那套说辞:“不是还给你,你该清楚这是给时之歌的。” 他说完,只见对面三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并且欲言又止。 沈予:“……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裴若溪问:“你是不是没登录过论坛?” 倪时竹公开护着他,各种“谣言”已经不攻自破,还S级道具的话自然不做数了。 沈予感觉气氛很微妙,有一种事态要失控的感觉。他努力忽视这一切,维持住讨厌对方但又不得不低头的人设,稍微拔高音量:“那不重要,别转移话题!” “你为什么讨厌我?就因为时之歌?他已经公开澄清我们是合作关系,并且我们以后不会再合作了。” 沈予:“……” 怎么每个字拆开他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就那么晦涩难懂?过了个副本后,主角攻受突然决定分开,天直接塌了。 这种打击,让他眸中流露出了几分迷茫与无措、甚至有点委屈,宛如一瞬间就暴雨将至,吹落了一树樱花。 御姐被硬控了三秒,良心莫名痛了一下,话不过脑子开口就道:“抛开事实不谈,会长他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沈予来不及反思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裴若溪竟然一个火上浇油的大动作,诚恳道歉:“对不起。” 小正太弄不清楚状况,但被美色迷惑的他选择助攻,努力睁大一双卡姿兰大眼睛:“会长已经知道错了,你可以原谅他吗?” 沈予一时间组织不了话语反击,事态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如果有条件,他想请个大师来给他们驱驱邪。 幸好,这时公会又走出来了两人。 其中一位青年,打扮的看似简单却精致,身上带了几分仙气,犹如跌落凡间的高岭之花。 不过一开口,就破坏了气质。只见他冷笑两声,“你凭什么向他认错?我看你是真打断了骨头,无一分骨气。” 头顶[半渡仙]昵称的青年,明显听了有一会他们的对话。说完裴若溪,又话锋一转,矛头直指沈予:“只会装模作样的小人,死缠烂打的模样真令人发笑。时之歌为什么不喜欢你,恐怕你再清楚不过。” 平时在温和不过的裴若溪脸色一沉,直接呵斥出声:“够了!你给我闭嘴!” [半渡仙]不服气:“你没资格命令我。” 裴若溪忍无可忍:“不要逼我踢你。” [半渡仙]不可置信:“就为了他?一个欺骗众人、虚伪至极的骗子。” 哪怕他们意见不合,再怎么争吵,对方也没说过这种话,但现在…… 沈予站在原地怔了一会,这时才缓缓抬眸,打断了他们的争吵:“你说的对。” 比起疑似犯病的主角受,这才是对他的正确态度。这句你说的对,是他酝酿了好一会,学着以一种阴阳怪气的语调说出来的,类似于啊对对对的效果,以不变应万变去激怒对手——这是电影教的。 [半渡仙]扭头,两人视线相交。 沈予再次重复,加重语气:“我说、你说的对。” 虽然不知道在对方的视角中他骗了什么,但他要激起队友的斗志。 [半渡仙]突然噤声,闭麦了。 沈予投去一个不解的目光,按道理对方现在应该更生气的指责,然后自己再找机会反驳回去。 [半渡仙]怼人的气势突然一松,“你们好自为之,我走了。” 沈予:“……” cup超载了。 [半渡仙]匆匆随机传送到了一个地方,思维清晰过来后意识到自己有点像是落荒而逃。 他阴气沉沉地施展了个口诀,大型毁灭法术加持下,树木倾倒、鸟兽飞散。 “为什么要那样说?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站在制造出的大坑中央,他憋了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对方那无比落寞、却又强忍着维护自尊的抬眸一瞥,给了他一种欺负人的错觉。 可他分明什么都没有说错,又是一贯装可怜的伎俩吗?居然连他都中招了。下次见到,他绝对会直接出手。 临时队友因为脑补过度,不靠谱的跑掉了。沈予凌乱了一会,决定不再纠缠,用一种直接的方式速战速决。 他再次转赠了S级道具,取出长剑指着裴若溪面门,用命令的语气冷冰冰地道:“收。” 不收就打到收为止,必须按照剧情将道具还给主角受,能救回一点是一点。任谁也想不到,堂堂S级道具,最后竟然被踢来踢去。 裴若溪这次没有多话,他见到了少年眼底的执着,像是明悟了什么,选择了接受。更何况,他若是再不收,对方估计真的要动手了。 沈予确认赠送成功,毫不留恋地飞身离去,回头一看见对方居然追了过来,连忙回到茶楼把留在原地罚站的沈岫白带走了。 第26章 伪装Omega的Beta 虐粉第一人…… 沈予觉得自己再次登录游戏后, 一切都变得非常怪异,甚至面目全非。 主角受态度一变再变, 不仅亲自手刃与倪时竹的姻缘,还魔怔似的向自己道歉。 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倒反天罡。 而他本人的仇恨值,好像一瞬间拉满了全世界。只要在一个地方待着超过5分钟,必有仇家找上门来。 因为还带着沈岫白,他不想正面对敌,选择一有风吹草动就跑。 此时,他坐落在最荒凉的一个安全区, 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水微微出神。 沈岫白也没想到自己打个游戏, 开启了大逃杀模式。他趁着为数不多的空闲时间,简单了解了一下游戏设置, 点到聊天页面后, 登时目瞪口呆:“哥, 你好像被通缉了。” 他们的坐标被人手动实时刷新,在世界频道中被大喇叭框了起来。 这究竟什么仇什么怨,简直是世界与我为敌。这么想着, 他拉动进度条, 一条一条往翻记录, 在看到其五花八门的内容后,陷入了沉思。 “哥, 他们好像不是来杀你的。” 沈岫白表情微妙,频道中除了通知他们位置的聊天、更多的是各种告白的骚话, 什么宝宝嫁给我、请和我结婚、小鱼我爱你…… 他之前感觉果然没错,是真的遇到狂热粉了。 沈予满心疑惑地点开聊天频道,看了一会,指尖在虚拟面板上微顿, 觉得今天可能没睡醒,需要起来重睡。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回忆起裴若溪所说的论坛,他之前一向不关心这些事,这会不得不上去看看。 沈岫白对这些事更敏感,收集整理花边新闻的能力也更强。他先一步点开《天界》论坛,本想搜索一下“小鱼”看看有没有关键词。 结果……这都不用搜,铺天盖地的都是与少年相关的帖子。 他点了个最热的进去看,快速浏览之下,收藏了一堆自家哥哥的美图,并简单了解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哥,你好像游戏里出道了。” 简单来说,就是沈予直播通关了一个很难的副本,成为新一代的颜值与技术并存的bking,吸引了一大批粉丝。 “但是这个寻找你的帖子……是为什么?” 有一个热度很高的《寻找“小鱼”》的帖子,挂在上方。但这么简单的事,加个好友不就行了,活生生的一个人还能丢了不成。 短短的时间,不足以让沈岫白还原整个事情的原貌,不过好歹让他稍稍放下了点心来,不是所谓的遍地仇家就好。 沈予……沈予不仅没有放心,还有种过路被突然创死的无助感。 他通关副本的全过程,不知何时被人跟踪录了下来并发到了网上。现在整个论坛都是《失落之地》相关,而之前818的帖子,更是直接搜不到了。 他垂眸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之中,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沈岫白眼尖地看到远远来了好几个人影,想来又是狂热粉。 他关闭聊天框,转头看向少年,一个哥字刚出口,就咽了回去。 在被“追杀”的时候,少年都是冷静还带点疏离的,可现在,他站在湖边,身上散发着低落、与生人勿近的气息。 “……哥,你是在不开心吗?”被对方情绪感染,沈岫白也觉得自己心脏被一双大手攥紧,有些不知所措的躁意。 “没有。”沈予收敛了心神,快速扫过一遍所谓的[为爱通缉],“只是在想一些事。” 他取下斗笠,随后一扬,任由它掉落在湖面上。转身时,之前的失落一扫而空,他淡泊的气质变的冰冷锐利,暗红色纹路的剑现于右手。 人影很快由远及近,在见到热议中的少年时,几人一瞬间被夺走了注意力。 活生生站在他们面前的人,远比视频里面的、美的更加动人心魄。 他们还没来得及表达内心的激动、喜爱,就被带着杀气的剑拦住去路,无法再前进一步。 “不要靠近我。”少年眼中没有感情,字字句句锥心刺骨。指向他们的,是直播中出现过最朴素、也最锋利的那把剑。 来人脸色一白,想着是不是对方误会了他们来意,刚要解释,就被打断了。 少年压根不想听他们说一个字,直白的令人难堪,“我不想听理由,无论因何,都别来找我。” “下一次,我会直接锁红。” 一旦红名,不死不休。 少年断绝了所有人想要接近他的心思,把自己圈在一座孤岛,画地为牢。 来人沉默几秒,张了张口,但看被那种寒到四肢百骸的眼神看着,还是选择了离开。 沈岫白也是被这副模样的少年给震撼到了,他在对方身上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沈予做完这些,挥手把录屏关了,把这一段视频发到论坛上,配字:别来找我,滚。 他并不是有意针对来的那几个人,而是针对在座所有人。休想把他恶毒人设洗白! 同样的话,他买了99个大喇叭,刷屏整个世界频道。 与其莫名其妙感动整个世界,不如主动得罪整个世界。 全程现场围观的沈岫白:“……” 完了,他哥好像被粉丝逼疯了。 做完这些,沈予收起剑,又回到了正常的状态,对他道:“走吧,去做新手任务。” 沈岫白:“……哥、要不我们下线去看电影吧?我带了一条大狗狗回来,你喜欢狗狗吗?” 他觉得少年现在干什么都行,哪怕睡觉都好,就是不能打游戏。 沈予看都没看他,直接解散了队伍:“你去吧。” 沈岫白赶紧重新申请组队:“……那我还是跟着你吧。” 他翻了翻新手任务的要去地点,将任务共享给对方,两人刚准备传送时,又一道影落到他们面前,打断读条。 沈予看都没看,二话不说给来人进行了锁红了,大招起手,主打一个说到做到。 对方身形很快,飞身硬接下了这一剑,而后从天上俯冲下来时,落到了他身后。 冰凉的触感贴近,对方扣住了他的手腕,攥的很紧。 两人贴的极近,对方但有一些温热的呼吸打在了他的耳垂上,泛起浅浅的粉意。 沈予眉头微蹙,眼中是凉意渐起,这下是彻底带上了杀心。 他刚欲反击,身后的人出声了,“是我,安斯艾尔。” 尽管过去几天,这声音在他听来还是很熟悉。沈予动作稍作停顿,扭头看去。 他们四目相对,安斯艾尔此时与副本中的模样有些出入,但那金发金眸是一模一样的。 沈予有些诧异,一时间忘了挣脱开对方的钳制,轻声询问:“你也是玩家?” 俞司轻笑了一下:“我从来没说过我是npc,见到我不开心吗?” 沈予可有可无的回了一句嗯,并对此事接受的很快。其实对方没有因他而死,他不说开心、也会轻松一点。 他想抬手去重新定位地图,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手还被对方限制着。 放手二字还未说出口,一发水箭先擦着俞司的脸颊划过。 在他们身后,是眼睛快要冒出火光的沈岫白,“放开我哥!” 沈岫白白板一条,急得无师自通了一招。 俞司放开手,他在接到少年上线的消息时,二话不说推掉了手上的工作,登录游戏。刚才满心满眼都是白衣少年,他完全忽略了对方身边还有另一个人。 俞司捕捉到了关键词,金色的眸子微眯,上下打量着沈岫白,“哥?你们什么关系?” 沈岫白呵呵一笑,毫不客气地道:“小鱼哥哥就是小鱼哥哥,还能是什么关系?还有,他要带我去刷新手任务,不要耽误我们时间。” 他故意没有解释两人是亲哥亲弟的关系,把小鱼哥哥四个字说的暧昧无比。 俞司眼底翻涌起了暗色,他手指微动,一个一级的新号而已,一刀就可以送回出生点。 但他忍住了,硬生生将目光从沈岫白身上收回,抬手捂住心口,脸色蔓延上了一丝苍白。 沈予观察到了他一闪而逝的痛苦表情,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俞司紧张了一瞬,似乎没想到会被点破,随即露出无奈的笑,“可能是副本后遗症吧。” 副本后遗症几个字,让沈予联想到了副本结尾那一幕,大魔法师将自己的死亡化作礼物、用心脏的停跳补全了他最后对抗光明神的力量。 他不清楚游戏是否有这种持续性影响,但对方的不适起因于他,无法做到视而不见,“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俞司摇头,反过来安慰他:“不必放在心上,虽然会经常感到疼痛,但我还可以承受,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沈予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漂亮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郑重其事地保证:“我会找到办法的。” 他会去查明,造成这种后果的原因。明明他自己也是以死亡为终结离开的副本,但却没有这种后遗症。 一定是游戏哪里出了问题。 俞司见他要走,眼疾手快的拉住他,“我问过了,可能是游戏bug,等修复就好了。刚好,我这有一个限时任务需要你的帮助,以我现在的状态可能完成不了。” 沈予没问是什么,直接答应了下来。 俞司将任务共享给他,他扫了一下时间,截止到两天后。 沈岫白在一旁气的冒烟,三番五次想插话又找不到机会,见人都快被拐走了,他终于忍不住了:“小鱼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去过新手任务呀?” “现在。”沈予回了一句,转而仰头对俞司说:“明天下午两点,我陪你去。” 他只有下午有时间上游戏,今天先答应的沈岫白。 俞司将“我陪你”三个字反复在舌尖品味,他心情大好的表示没有意见,反过来问他:“我现在没事,可以和你们一起组队吗?” 面对他的提议,沈予有些不解,强调了一下,“我们是去做新人任务。” 这于对方而言完全没有收益。 “没关系,反正我身体不适也做不了别的。” 沈予沉默片刻,收回正拒绝的话:“……好。” 第27章 伪装Omega的Beta 身穿嫁衣的…… 新人任务很简单, 只需要花些时间钓钓鱼、替npc送送东西、找找草药就可以了。 沈岫白一路上兴致不高,非常敌视半路杀出来的俞司, 还故意装作和他哥那么熟的样子…… 他想快点做完任务,然后和少年一起下线,游戏上觊觎他的人太多了,真是一群讨厌的家伙。 他心不在焉的施法诅咒着一切觊觎他哥的人,却听到有人叫他。 俞司提醒他:“你的任务变了。” 他们现在已经来到了新人任务最后一环,寻找失踪的新娘。其实很简单,新娘只是不想出嫁逃跑了, 玩家可以选择找到人帮助她逃跑或者是带回来, 都会触发不同的奖励。 然而这次,“失踪的新娘”后面跟了一个后缀——可觉醒。 接受或者拒绝的权利, 在沈岫白手上。他心中有些好奇, 寻求沈予的意见:“要接受吗?” 沈予:“依你。” 沈岫白指尖在拒绝和接受之间徘徊, 架不住觉醒任务的经验翻倍可以快点升级的诱惑,就选择了接受。 他这一接,站在他们面前、作新郎打扮的青年npc态度变了, 表情瞬间急切很多, “你们要不要去后山找找?之前听绾绾提到过那的花开的很美。” 他目光犹豫, 似乎有话要说,但又在顾忌着什么。 沈予左右环顾一圈, 除了新郎之外,还有新娘的父母和男方的父母都在场, 对方应当是有话不敢直说。 他颔首:“可以,劳烦你引路。” 新郎连连点头,“那我们现在就去。” 他有几分迫不及待地走在前面,却被自家娘亲扯住了胳膊, 怒目而视:“要你掺和些什么,你才几斤几两?后山豺狼虎豹多的嘞,当心把你给咬了!” “娘……我不上山,就带他们到山脚下。” “不行,不准去!给他们指个方向就行了!”妇人坚持,手不曾撒开,决计不让他过去。 新郎拗不过,无奈下只能给他们详细的说了下过去的路,并道:“那山……不太平,前些日子有人走丢在里面,你们注意安全。” 因为提到后山,男方家属找人的心淡了,并且有意无意开始回避起来。只有女方父母,提议说带领他们去往后山,可惜山路崎岖,两位身体都有残疾,走不了那么远的路。 见多的问不出,沈予拒绝了女方父母的主动,一行人沿着新郎告知的路,去往后山勘察。 沈岫白撇了撇嘴,“他们准没安好心,后山肯定有大问题。”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没当一回事,毕竟一个新手任务能难到哪去,“让我看看到底蹊跷在哪里。” 花了点时间来到山脚下,俞司脑中冷不丁的响起系统提示音,脚步慢了半拍:“我的任务被激活了。” 与此同时,共享了他任务的沈予也看到了任务变化,之前他们没认真看任务内容,现在一看,上面写着——[荒山鬼影]已激活。 [荒山鬼影]:听说每到夜晚,荒山上就会出现黑色鬼影翩翩起舞,附近的村民总会听到敲门声,当有人开门时,他就会跟随一起去往荒山,永远的迷失。 青天白日,山上树木郁郁葱葱,却无缘无故起了一层薄雾。 [荒山鬼影]激活的很是巧合,其中或许与觉醒任务有关联也不一定。 三人按照新郎的指示,在半人高的茅草中,找到了一条小路。沿着山路走,半刻钟便看到了一个山洞。 山洞昏暗,俞司拿了个道具夜明珠出来照明,很自然的握了一下沈予的手,把他往后拉,“我走前面。” 沈予的注意力都在山洞里面,里面的气温骤降,气味也散发着淡淡的腐臭。 他没有听俞司的话,反而走在最前头领路,头也不回地对身后两人道:“你们小心。” 俞司无奈,只能紧紧跟着,视线未曾少年的背影上移开。 沈岫白被这氛围弄的心里毛毛的,没想到做个游戏任务,还进了恐怖片场景,“哥,我们真要进去吗?” “你要是怕,便去外面等我。” 沈岫白强颜欢笑:“……我不怕,就随口说说。” 他瞥了一眼俞司,心里呵呵一笑,他才会给他们独处的空间! 山洞很深,越往里走气温越低,好在没有出现岔路口的情况,一条道到底。 在最尽头,沈予看到了在墙壁上开凿的石台,有什么红色的东西落在上面了,看材料像是云锦。 他用剑将红布挑起,拿在手上借光仔细观察,上面用金丝绣着凤凰的图案,那样式明显是新娘的红盖头。 “新娘来过这。”沈予攥着这盖头,抬头再次打量四周时,敏锐地在后方一处凸起的崖壁后面,看到了一抹隐藏着的黑影。 黑影几乎是在他注意到自己的瞬间,就飞快的往洞口外逃走,不给他抓住自己地机会。 “有人。”沈予提醒两人,身形一动,刚想追出去,脚下却轰隆一声,接着他猛地踩空,直直掉落了下去。 这机关在瞬间触发,站在半米远的俞司甚至都来不及抓住什么,机关立马合上,地面恢复如初。 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样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俞司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取出一把几十斤重的铁锤砸去,给地面砸出一个大坑,但少年坠落的通道却好似也跟着凭空消失。 沈岫白傻眼了,他试图在周围找到能再次开启机关的按钮,气的砸了一拳墙,“草!还我哥来!” 俞司蹲下身,看了一会地面的纹路,突然转过身后嘴角的笑容扩大,在夜明珠的光下显得毛骨悚然,“很好。” 他去没管沈岫白,直直地飞身出洞穴。 ………… 沈予反手将剑插在山壁上,可就是一瞬间,他像是经脉被堵塞了一样,手腕失去力道。 高空落下,他直直砸在了一堆白骨上,突如其来的疼痛使得他闷哼一声。 在原地缓了一会,他扶着墙壁爬起来,去拾取脱手的夜明珠。底部洞穴一片死寂,有滴滴答答的水流顺着墙壁渗出,他这才来到了真正的地下迷宫。 他扫了一眼面板,血条掉了一格,道具全部都灰了下来。 又是一个限制级任务。 空气中无时无刻弥漫着一股很淡淡的香气,不知为什么,令他有种生理上的不适。而且从下来地下来后,他的体力似乎在以一种很快的速度流逝。 沈予意识到,他要赶快找到出口了,否则最后可能会被困死在这诡异的地方。 他握着剑,一步一步摸着着前进,因为没有准确的路线,他只能走过一个地方,就在墙壁上做个记号。 走了几步,身后的阴影交错重叠,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他扭头看去,砸到的那堆白骨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沈予:“……” 他加快步伐,提高警惕。但每当他回头的时候,就如同玩123木头人般,身后空空荡荡。 地下洞穴太大,几乎涵盖了整个山头。有难以察觉的微风灌进来,根据空气流动的方向,或许可以找到出路。 沈予每走一会,就稍稍停一下,用心去感受那几乎没有的风动。 走了才一刻钟,体力流失的越来越快,并且身上开始生出一股火热的躁意,像是喝醉了酒,脑袋也开始有点不清醒。 他果断用剑,在手腕上划开了一个口子。疼痛可以使他身上的燥热降低,保持住神志。 又过了一个拐角,他又看到了一堆白花花的骨头,而在骨头中央,有一顶被摔碎的轿子,木板散落,只剩个框架。 一张破破烂烂的梳妆台上放置了一面铜镜,而一位身穿嫁衣的……白骨,正坐在板凳上,看姿势是对着镜中的自己描眉。 “新娘?”沈予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这一整套嫁衣没有红盖头,想必盖头就是他们在洞穴上面捡到的那块布料。 有了在上面的前车之鉴,沈予没有贸然靠近,更何况这堆白骨可能会突然动起来。 他远远的观察了一会儿,想绕过这条路,可就当这时,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变大,身后猛的有东西推了他一下,力道之大,宛如千斤。 他想用剑抵住地面以此来稳住自己的身形,几乎刹那,空气中的香味儿迸开,在山洞内达到一股浓郁的境界。 沈予眼睛被刺激的流出了泪水,下意识闭了闭。 黑暗一闪而逝,就是这一秒,他再次睁开眼时,眼前的场景猛然一变,他取代了坐在木凳上的新娘,看到前方铜镜之中的自己。 镜中的少年坐在板凳上,原本雪白的脸颊上泛起了一丝丝潮红,流过泪水的粉眸虽是清冷,但带着一圈仿佛被欺负过的水润红意。 他被一身绯红的嫁衣衬的千娇百媚,银发被挽起,点缀了满头珠翠,眉心间一点朱砂,艳色横生。 “……” 沈予发现自己动不了了,更关键的是,他的脚踝被什么东西抓住,用余光向下看,那是一根根只剩白骨的手指。 它们蠕动着一点点向上爬,在脚踝的白嫩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暧昧的红痕。 最坏的事情出现了,白骨都动了起来,它们靠近着他,用力撕扯着嫁衣,骨节勾勒着银发,更有甚者已经触碰到了他的肩胛骨。 沈予尝试动了动手指,去握住那柄剑,但脑子愈来愈昏沉。他下了狠心,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几乎咬烂自己的舌头,以疼痛换来了几分身体主动权。 “滚!”在第一时间,他用剑将身旁的白骨劈了个粉碎,然后踉踉跄跄扶着墙壁,朝出口走去。 第28章 伪装Omega的Beta 盖斯德.狗…… 不知是不是错觉, 从沈予被迫穿上嫁衣的那一刻,所有的白骨都活了过来。 它们不再隐藏, 追着他跑。 沈予眼神逐渐有些朦胧,每当这时他就会往手腕上划上一刀。白骨的位置猝不及防,有从墙壁上伸出手的,有从土地下破壳而出的,都想要拽住他。 他隐隐察觉这个地方很不对劲,不是那种很危险的程度,所有的伤害都不会致命, 但若有若无的香气、拼命往身上爬的白骨, 都透露着……说不上的诡异。 沈予琢磨不透它们到底想干嘛,只能尽力量的向出口方向赶去。他能感受到往外灌进来的气流流动速度变大, 而身后追他的白骨也越来越急, 他一刀斩去, 白骨接二连三的散落。 就在他隐隐约约看到光时,好像听到了另一边里面的呼救声,声音很微弱, 一不注意就消失在耳边。 沈予握住剑的手紧了紧, 他转身, 平复了一下杂乱的气息。 他只停了一秒,就踩着满地骨头, 往来时的方向折去。 “……什么变态关卡。”[半渡仙]脾气本就不好,现在几乎都快炸了。 他浑身发软、身上燥热无比, 沸腾的血液提示着他——中春药了。 《天界》游戏十分开放,你情我愿的情况下,完全可以拉着去来一炮。这比现实中爽多了,至少Omega不会被标记、也不会怀孕。 [半渡仙]现在只庆幸这一点, 在游戏中,Omega不会发情、信息素不会扩散。 某些特殊副本可以选择中途退出,包括他进入的这个,硕大的按钮在虚拟屏幕最上方,只要按下马上就会被弹出去。 可是他不甘心,费尽千辛万苦、牺牲了队友才拿到了关键性道具,就要折在这里了吗? [半渡仙]撑着身体试图站起来。诡异的灰色影子和森森白骨,就是不愿意放过他。如同灌水的黑气缠绕在他身边,使得他无法呼吸,而白骨牢牢的锁住了他的脖子,只要再稍微收一下,就会窒息而死。 他并没有开启Omega自我保护模式,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虽然被削弱了,但还是令人心惊。 [半渡仙]用最后攒的一点蓝条,释放出一个爆炸法术,他身上大大小小的擦伤无数,将白骨和黑影驱散了一瞬,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是拼了最后一口不甘,才坚持着站了起来。 “出口,是在、那边吗……”他身上疼痛与羞耻的难忍交织,完全是凭借着毅力往前走,可是这整个山洞似乎都是由白骨和冤魂编织而成,根本就杀不完。 当再一次被扼住喉咙,他眼中的光黯淡了下来,手指虚虚地抬起,指尖只差一厘米,就能触碰到退出按钮。 即将放弃之际,却听见砰的一声,什么东西被踹了出去,正好擦肩而过砸开了他身后的白骨,也解除了束缚。 带着淡淡香味儿的空气猛然涌入口鼻,他跪倒在地,捂着脖子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半渡仙]眼神聚焦,努力看清了面前的人。 “是你……”他瞳孔受缩,喃喃自语。 沈予此刻的状态也不好过,他残存的力气马上就要消耗殆尽,一路上,都是他打散的森森白骨。 他的蓝条早就空掉了,而在这诡异的地方,根本没有办法补充蓝条。他现在用不了技能,全靠的是自己的剑术。 清空了一圈黑影,顺便一脚踩碎了咬着[半渡仙]衣服的头骨,他朝着地上的人伸出手,“还能起来吗?” 少年右手握剑,在他面前的,是一只指甲侵红、被血洗过的手。 [半渡仙]呆呆愣愣地仰着头,看向凑近他的人。 比起他的狼狈,少年有一种被揉碎过一遍的……柔媚。他嫁衣被撕扯的凌乱,脖颈处露出来的肌肤有着一道道不可描述的痕迹,好几缕银色的头发散落在脸颊旁来不及收拾。 “嗯?”少年眉头微蹙,又唤了他一声。 “我、我自己来。”[半渡仙]手忙脚乱地想站起身,但架不住身体一软,又要跌坐在地上。 最终还是少年及时的将他扶稳了。 见面前的人还有力气,沈予松开了他,他扶了一下额头,又伸出手臂,用一道血痕加深了疼痛。 那纤细的手腕上,密密麻麻的伤□□织,鲜血糊了袖子,显出几分狰狞的意味。 “你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半渡仙]惊了,他下意识想夺过少年手中那把剑。 沈予避开他,简言意骇道:“为了出去。” [半渡仙]:“……” 他刚刚身体莫名其妙燃起火,在看到伤口的那刹那,仿佛被丢到了寒冷的湖水,凉了下了。 但少年不在意,未曾去看那流血的伤口,只是对他道:“跟紧我。” 这地方宛如一个万人坑,死在里面的冤魂无数,骨头多的吓人。 沈予记不得自己劈烂了多少,他们踩着早就看不见的地面,一点一点向出口龟速前进。 因为带着一个等于残废的人,他速度比来时慢多了,突破了一个包围圈,还有下一个包围圈等着他们。 [半渡仙]咬了咬牙,“你自己走,别管我了!” 如果……如果只是少年一个人,应该可以走出去的吧。 沈予都没有回眸看他一眼,也没有理他这句话,自顾自面对着前赴后继的白骨。 [半渡仙]先受不了了,因为他发现那些杂碎根本不怀好意,比起一心一意一的要杀掉自己,它们更多的是……是想要玷污少年。 他无法将这句话宣之于口,眼神一狠,准备用掉压灰的技能。这技能类似于自爆,可以带走身边范围内的所有指定目标,但等他下次重生后,会掉落好几个等级。 他没想到,这个一直没用上的技能,会在今日启动。或许是那种过于孤注一掷的眼神,令沈予察觉到了。 沈予用沾满血迹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十分钟前,我已经找到了出口。” “但是现在,我和你站在一起。” 短短两句话,让[半渡仙]动作停顿,焦躁、后悔、窃喜种种不知名的情绪,拉扯着心脏。 原来……少年早就可以出去,可是因为他,对方又回来了。 他想要救他啊,那他有什么资格先去放弃…… [半渡仙]脸上不停变换的表情,沈予看不懂,但见对方主动强行支撑身体着躲到安全地方,便将分心的注意力收回。 他心里计算着现在出去的可能性,他们离出口并不远,在做到极致下是可以的,而对于他而言,极致是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概率。也就是因为这个一线机会,他没有放弃掉[不渡仙]。 他不喜欢做无用功。 沈予扯开触碰到脸颊的指头,手掌一握,直接将白骨断成了两截。 他顺着空隙喘了一口气,将眼前不断出现的重影甩掉后,手朝着前面的墙壁一扯,想将衣摆那手臂从中拔出来,可是却摸到了温度。 手臂反过来握住了他,随后一拉,将他抱在了怀中。 与冰冷的白骨不同,那个怀抱显得很小心翼翼,动作轻柔。 “我来晚了。”俞司在他耳边道了一句,眼前白光一闪,没有耗费多少时间,所有的白骨都被捏成了粉末。 沈予靠着他,闻到了他身上很浓烈的血腥气。他双手落在俞司的两肩,撑出一点安全距离。 “你受伤了?”他抿了抿唇,对方本来就状态不好,现在为了救他,还强闯了进来。 “你不该来的。” 又是这样,和在《失落之地》中的何其相似。只在意他人,不关心自己的死活。是因为这只是游戏吗?还是本就……不存在求生欲。 俞司眼中暗意涌动,有一种想毁灭掉这一切的欲望。事实上,他确实是毁掉了许多地方,山体都塌了一半,否则将会有更多的脏东西围堵少年他们。 他低头,在少年毫无所觉的时候,紧唇轻轻擦过银发,一个旖旎的亲吻。 “那不是我的血。”俞司解释。 那是新郎的血,一直悄悄咪咪跟在他们身后的,就是那新郎。少年掉进地下洞穴,也是他搞的鬼。 俞司不想听太多废话,用残忍的手段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后,直接将对方的头割了下来,带回来放在了红盖头的桌上。 沈岫白都被他这一身血腥的煞气给惊住了,一时间没敢说话。 “山上的这些白骨,都是自愿被诱骗进山的人。他们会在无尽的欢愉中,死在这里。” “死后,他们化作冤魂,每个夜晚都在山上起舞。而那个新郎,是想用你把诱进山的新娘替换出来。” 沈予想到了那尊穿嫁衣的白骨,摇了摇头,已经晚了。 他们对话声音很小,[半渡仙]听不清,得以喘口气后,他一抬头,看见了俞司搂着少年亲吻的那一幕。 少年没有力气,几乎全靠对方的双臂撑着。 [半渡仙]脑中浮现出了对方那……那诱惑人的模样,那一副身穿嫁衣、无所可依的模样,恐怕路过的人没有办法不起心思。 就连他……也被迷惑过一瞬心神。 将肮脏的欲望埋进心底,他抄了一块碎石,用尽全力砸向俞司,“放开他!” 突然出现的男人,比这些白骨也安全不到哪里去。他死死的盯着对方,如果对方决计要做到底,他一定会用自爆的方式带走对方。 俞司随手接住石头,往后一抛,都懒得理[半渡仙]。 没有询问少年,他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向外走去,“还有力气,就自己跟着。” 俞司走的很快,根本没有考虑没有力气[半渡仙]该怎么办。[半渡仙]扶着墙壁,一步一步朝外挪着,撑着一口气打死都要跟上他的步伐。 他完全不放心少年和俞司两个人待着。 外面天光大亮,笼罩在山上的雾气也散了,他们一走出这个山洞,洞口立马塌陷了下去,再也无法窥见里面的分毫。 任务通关的提示音响起,俞司的任务都在显示完成了,但沈岫白的还没有。 沈予示意俞司将自己放下来,服用了治愈药水,手腕上的伤口正在快速愈合。 这个过程,俞司一直在旁边看着,面无表情的一句话都没有说。 沈予脑子还是有点发昏,眼尾的殷红随着睫毛上下眨动,像一把小刷子似的,勾的人心痒痒。 他除了自己制造出来的伤口外,其实没受什么伤,不过一会儿就全部好了。但那种精神上的影响,还没那么快褪去。 [半渡仙]恢复后,智商终于占领高地,见俞司没有对少年做什么、两人又像熟识之后,便低下了头。 他不敢去看少年,此时心乱如麻,脑袋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之前是无比讨厌着对方,在同一天,他还对少年放过狠话。可是这样的他,被少年赌上一切的救了。 [半渡仙]忽然觉得自己很卑劣,那种隐藏在角落的阴暗心思被尽数曝光在太阳下。 另一边,沈岫白手握着红盖头,还守在入口等待着,听到下方的动静,他立马从高处跳了下来,也不顾摔成一格的血条,飞奔来去见少年。 “哥你没事……” 最后一个字自动消了音,沈岫白嘴巴微张,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好像青天白日的出幻觉了。 他家哥哥正穿着一身嫁衣,用那毫无自觉的撩人眼神看过来,眉心一点尤为动人的红痣,更是犹如情人间的呢喃。 沈岫白按住自己止不住狂跳的心脏,暗骂了一句罪过,马上商城整了一件外套递给少年披上。 沈予没有拒绝,他现在暂时换不下这件嫁衣,应当和沈岫白的觉醒任务有关,他们还得再回村里一趟,告知女方的家属。 [半渡仙]在一旁一直维持着低头的姿势,强控着自己理了一下思绪。他是进入了一个B级副本,从一座阴森的古宅到了地下墓穴,他们是要从中带出一本残缺的生死簿。 其实到这个地下墓穴的时候,副本的进度已经走过一大半了,他的队友“被动”牺牲了不少。[半渡仙]是为了任务能够通关才这样做的,这是一个组队任务,只要他一个人通关,所有人都能够通关,他们会理解的。 在他眼里,积分重要的多,这是在这个游戏里面最能够证明自己的东西。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副本居然可以连接到外面,当少年闯入眼帘时,他还以为出现了幻觉。 他正在想这其中的关联时,头顶洒下一片阴影,他抬头,努力忽视的人正看着他。 少年垂眸,与《失落之地》中所看到的别无二致,哪怕肤色在作用泛放着粉色,可表情依旧淡漠如初,融不进丝毫污秽。 “我们准备走了,一起?” [半渡仙]沉默了。 他知道对方提出这个建议,是因为副本的特殊性,他身为一个Omega,状态肯定一时半会儿也恢复不了。 建议很令人心动,他差点就答应了,可最终还是艰难的摇头。 他缓缓站起身与之平视,本以为高傲如他这句话很难说出口,但其实很容易、也很如释重负,“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听到对不起三个字,沈予这会儿才意识到不太对劲,严肃的给自己辩解起来,“顺手罢了,也不是有意想救你的,别太放在心上。” 恶人的形象,必须要维持住。 [半渡仙]嗯了一声,“我知道。” 他这种人,能被少年以命相救,就足以证明……他是错的,一切恶意的揣测都是来自于自己的私心和臆想。 沈予又补了一句:“……我只是看你像个可怜虫。” “我挺讨厌你的。” 他越说,半渡仙越觉得无地自容,逃也似的用技能下山,临走时又扫了一眼沈岫白和俞司,“我走了,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好人,游戏中也是,不要轻易释放善意、相信别人。” 沈岫白无辜被Q,这人分明意有所指。但他对这段话没有反驳,并深以为然。 他扯了扯沈予的袖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懊恼着:“哥哥,都是我错,我不应该接受这个觉醒任务的。” 如果他不接受,他哥就不会受伤,事情就不会发展成这样。 “与你无关。” 或许是他身上的丧意宛实质,沈予想抽出袖子的手一顿,便随他去了。 倒是俞司,忍了一会儿后,还是找了个借口把沈岫白拎到一旁。 可怜的沈岫白,还是个十多级的新手,连防守之力都没有。 三人回到村庄,告知了新娘家属这个事。 他们一眼就看到了沈予身上穿的嫁衣,他们认得,那家依旧是他们女儿出嫁时穿的,这个打击让两位年过半百的npc瞬间苍老了好几岁。 再得到两位家属的认证后,沈予终于可以将这身衣服脱下,他将嫁衣折叠好,与一节指骨一起递给了他们。 “这是您女儿的骸骨,一并还您。”这截指骨是在冲出白骨堆时抢的,被一路带在身上,与他一起重见天日。 家属小心而又仔细的将骨节收好,回赠了一包茶叶,千恩万谢的将他们送走。 彻底离开村子后,沈岫白的觉醒任务终于提示完成了。 沈予将茶叶丢给沈岫白,对方却不打算要,“小鱼哥哥,我没帮上什么忙,这应该属于你。” 沈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拿着。” 简单两个字,堵的沈岫白剩下的话都说不出,乖乖地收入了物品栏。 [雨后听澜]——玉兰神君的喜爱之物,可用于增加好感值。注:与白茗、清蔻枝组合,可炼制天品丹药。 《天界》除了副本,游戏的地图还很大,可探索的区域也很多。其中玉兰神君,就在天界的版图。 不过这些资料后续在网上查一下,就可以得到,沈予也不打算多费口舌。他的不适感并没有减弱的迹象,加上马上就要到游戏的限制时间,他和两人打了个招呼,便直接下线了。 值得一提的是,之前对游戏没什么兴致、想拉着沈予快点下线的沈岫白,这会子倒是没有离开游戏。 他搜了一堆攻略,花钱在游戏中召集人,进行了一个速刷。他可不想在被等级限制,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什么忙都帮不上。 ………… 沈予下线后,心率加快了许多,这引起了谢医生的关注。 一堆检查后,他被允许自由活动。他拍了拍脸颊,绯红还停留在脸颊,那股四肢无力感仿佛还残存在血液中。 他下楼喝了杯温水,靠坐在沙发上放空思绪,直到手背传来一阵痒意,呜呜唧唧的狗叫换回了他的神智。 他垂眸,面前是一张放大的狗脸,毛茸茸的白色长毛特别柔软。 这是一只萨摩耶中的大型犬,一抬爪就可以将沈予扑倒,热情地来回蹭着他的脸蛋。 沈予用了一些力控制住它,想不明白一只大狗狗怎么叫起来是这副样子,像个夹子精(褒义)。 不过好在,萨摩耶很通人性,感受出他不喜欢过分贴贴,于是改成打着转摇尾巴,狗狗眼中好似有星星在闪。 沈予用指尖挑起它脖子上的项圈,上面挂了一个铭牌,但是上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写。 他看着过分活跃的狗狗,想着是不是饿了,于是叫佣人带来了狗粮,放在手心中喂了起来。 等沈岫白下线后,看到的就是一人一个过分融洽的在玩游戏,他走过去接见喊了两声哥,过了好一会,少年才反应过来很随意地应了一声。 沈岫白:“……” 带狗回来是他询问过谢医生,确认对少年身体无碍后,特意挑选的。但他的初衷是来个毛茸茸陪伴一下对方,不是让他自己显得多余啊! 沈岫白尝试融入进这种氛围,但萨摩耶完全当他是个隐形人,只围着少年左右来回蹭。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沈岫白,哼气鼓鼓地坐回沙发,等萨摩耶被强制带回去时,趁机竖了个中指。 盖斯德.狗子! 不过再给一次机会,他还是会带对方回来,少年看向狗狗的目光,是很少出现过的很鲜活。 他的视线隔着玻璃窗一直黏在少年身上,直到对方除完毛,迎面走来时,才收回那其中的炽热,道:“狗狗还没起名字。” 沈予偏了偏头,没有说话在等他后文。 “还记得我说要带礼物回来吗?” 沈予回忆了一下,似乎对方是有提到过。 沈岫白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放了许多他从个大星球收集来的小物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是当地特色。 除此之外,还放了两套沈岫白的专辑。 沈岫白语气轻快:“除了那条狗,全在盒子里面了。等你给狗想到什么好听的名字,可以吩咐管家将它刻在脖圈的铭牌上。” 他说这话的时候,沈予觉得他的眼睛,和那条狗狗有些相似,都像千万灯泡一样明亮。 第29章 伪装Omega的Beta “老年人”…… 沈予第二天没上线。 只是因为游戏中带出来的精神性影响, 他起的太晚了。不过好在,答应俞司的事已经在机缘巧合下完成。 沈岫白人不在, 他身为顶流艺人,不能做到完全任性,哪怕再不愿意,还是在经纪人一通软硬兼施下,一大清早就被迫去应付一些事。 沈予想去画室看看,但不知道为什么,手腕有些使不上力。他在画布前坐了片刻, 想到了昨天那条萨摩耶。 “需要遛狗吗?”他问管家。 狗狗的精力旺盛, 需要抽出一段时间去遛狗发泄,否则对狗狗不好, 对人也不好。 “下午会有佣人带它出去, 少爷不必担心。” 沈予看向窗外, 今日是个阴天,不知道何时会下雨,风也带上了丝丝凉意, 但吹在他稍稍有点过热的身体上, 还是挺舒服的。 “我来。”他跨出门, 前往狗舍。 管家有些为难,萨摩耶的体型偏大, 如果闹腾起来,少年很难控制得住。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 但沈予联想到昨日狗狗的热情与乖顺,嘴角无意识的浅上了一个弧度,“放心,有问题我会松绳。” 如他所想, 这只萨摩耶通人性的很,用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陪着沈予在后院里散步。 这栋别墅建立在郊区,地盘很大,后院慢悠悠的散步回来,也花了大半个小时。 沈予手中握了一个小瓶子,寻到一块地,亲手将瓶子里面的种子种下去。那是沈岫白从苍蓝星带回来的一枚不知名花种,还不知道能不能抽芽。 狗狗也努力的在旁边帮他刨土,埋上后,知道爪子脏兮兮不敢搭上来,伸着舌头求奖励。 沈予抚摸了一下它的毛茸茸大脑袋,带着它进了凉亭歇息。萨摩耶乖乖地蹲坐在他脚边,时不时凑上一颗脑袋,求摸摸抱抱。 快速忙完赶回来的沈岫白:“……” 他还站在楼上时,远远地就看到一人一狗正在“厮混”,深感到自己的家庭地位直线下降。 “哥!”他快步走,借着撸狗的行为,强行把萨摩耶推出去了一点。 他眼尖的在沈予身上看到沾上的泥土,问:“你去种花了?” 沈予应了一声。 “外面天气凉,怎么不让佣人来做。” “打发时间。”他待在别墅,能做的事情并不多。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话,但沈岫白就是被无缘无故刺了一下,浑身不自在。 他想到经纪人说的话,打起精神询问:“哥,有个综艺你想参加吗?拍摄地点在苍蓝星。” 苍蓝星是著名的旅游星球,在这个科技时代,它少有的保持住了青山绿水、粉海碧波,不仅养眼还风水养人。 他原本想拒了这个综艺,但经纪人说,可以带一位家属一起上节目,只需要戴着口罩坐在下面当嘉宾就可以了,也不会有太多镜头。 这个提议让沈岫白心痒痒,如果措施得当,出门一趟应该没有关系吧?整整二十多年,被关在一处地方不得窥见外面的天日,换做是他早就疯了。 不仅私心里沈岫白希望能和哥哥一起,更多的是让他能走出这个名为保护的牢笼,去看外面的天地广阔。 沈予听了,表情没有波澜、没有向往、甚至是毫不在意,“不行,父亲不会同意。” 他说的理所当然,却听得沈岫白握紧了拳头。他对小时候的沈予并没有什么印象,但是他和大哥都有过叛逆期,只有少年,被灌输了以爱为名的束缚,乖的失去了脾气。 凭什么这样,这对少年来说并不公平,忽然间,他就对沈父不闻不问的态度生出了一丝埋怨。 “爸爸那边我会去说。”沈岫白指甲在手心扣出了印子,努力让自己的话语显得平静。 天边不知何时下雨了,密密绵绵,落在脸上的力度很轻柔,像是天空对最亲爱的孩子献上亲吻。 管家纵容了少年在不好的天气出门,但现在,他必须将人劝回去。 沈予没有让他为难,很顺从的将狗绳交给佣人,打着伞往回走。 来到玄关,他颇为无奈地回头,实在是身后盯着他的视线像红外线,明显的不行。 “你很想让我去吗?”沈予问。 外出对他可有可无,剧情中不重要的桥段都忽略而过,就像从天而降的沈岫白一样。按道理来说,原主一直到死,都是没有出过门的。 沈岫白心中千言万语,化作一个简简单单的,“是。” 再见证到少年所承受的无尽孤单与忽视之后,他迫切的想要弥补些什么,说到底,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何尝不是给对方带来了伤害。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陪伴在少年身边,带他一起去看遍不同的风景。他这个想法太理想化,沈予没有戳破。 “好,我会考虑的。” 沈予没有把话说死,如果沈父那边和谢医生评估后,得出的结论是通过,那他抽几天时间来满足一下粘人的弟弟的请求,也并非不可。 是的,在他眼中,沈岫白真的是一个小孩子心性、非常爱撒娇的弟弟。而他对小孩子的耐心和容忍性又一向比较高。 沈予说的是考虑一下,听到沈岫白耳中,那就是已经同意了,他肉眼可见的高兴了起来,甚至已经计划该怎么出门了。 沈予不忍心打击孩子的热情,决定先去洗个澡,让对方自己乐吧。 在他进入浴室时,光脑弹出一条了消息提示,随手点开,一张图映入眼帘。 里面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穿着一件华丽的衣服对着镜头摆拍,少年上了淡妆、少见的银发粉眸给他加了分,但却衬不起他想要的绝色美人效果,配上点缀满珠宝的衣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里面的人,正是沈予自己。准确来说,是之前的原主,记忆中他好像是拍过这种照片,不过由于自卑发出去一会就撤回了,没想到对面虽然没有回复,却是偷偷保存了。 在玩《天界》之前,原主还玩过一些别的游戏,其中他和里面的一个beta游友走的很近,因为同为不被重视的beta,他经常吐露一些心声,发一些红包之类的。 这张照片,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发出去的。后来游友原形毕露,一直变着法子管他要钱,原主觉得索然无味,就退游了。 因为这位游友后续也没在找他,大致剧情里也没出现,沈予完全将他抛之脑后了。 他往下滑,昵称为[理中客]的人,编辑了一大段消息给他。 [听说你最近在《天界》中混的风生水起,众星捧月的滋味很爽吧,天天有一群Alpha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围着你转,瞧着都令人羡慕呢。] [我的大美人,他们知道你现实中长什么样吗?如果被他们知道,你猜他们会不会觉得自己被欺骗了,然后做出一些什么冲动的事。] [隔着个游戏屏幕才能体会到这样的人生,很珍惜吧?] [你应该很想继续留在《天界》吧?] [理中客]恶意几乎要涌出屏幕,在他看来,他们都是同一种边缘化人物。当看到少年变得光鲜亮丽时,对他而言比物理伤害更致命。 他想看到少年苦苦哀求,为了维持风光,不得不向他低头的样子。 沈予正解着扣子,衣裳滑落时,他终于空出一只手直接给对面删除拉黑一条龙服务,避免浪费时间。 他本人其实对容貌没有太大的敏感度,也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张照片和现在的自己有什么不一样,在他看来,对面说的完全是实话。 对方以一个疑问句做结尾,应该是在等着他气急败坏的回复,结果全被他当做了空气。 不过说到想不想留在《天界》,想到疯癫的主角、失常的配角、倒戈的玩家、无语的他时…… 真不是很想。 更何况,以沈予的个人羸弱体质外加世界修正剧情的双重影响,这游戏很容易将一些负面带入到现实。 沈予趁着空闲时间查过论坛后,算是搞明白了剧情崩坏的最终原因——人形自走摄像头.叶渺。 他揉了揉眉心,虽然这样想不太好,但确实,当初他就不该救叶渺,或者直接下线,而不是将自己全程的所作所为都播出去了。 他觉得事情走向很离谱,且无法理解。就算是恶人都有良心发现的时候,他拿的剧本又不是杀人放火的那一类,面对无辜的孩子们,顺手救一下合乎常理。 他救人也不能掩饰之前对主角们做过的事情,当代网友缺乏清晰的辨认能力,特别是两位无可救药的主角。 沈予暂时没有特别好处理这两个主角的办法,只能去折腾一下白石礼,等对方曝光自己的时候,主角攻受应该就能发现他其实是一个B装O的、彻头彻尾的骗子。 他决定主动游戏中去找白石礼,最好能模仿剧情中对主角受的所作所为,跟着对方进副本,然后光明正大的破坏。 他计划的很好,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找不到白石礼了。堵了几次人,沈予后知后觉的发现,对方在有意躲着他。 沈予沉思良久、灵光一闪、茅塞顿开。 他之前约了白石礼又拒绝,反复无常。在《失落之地》的副本中,他的态度也称不上好,凭什么觉得对方还想再见他。 厌恶就是一个良好的开端,看来接下来只需要再添几把火,这段歪掉的剧情就能拉回来。 第30章 伪装Omega的Beta 都滚哈哈哈…… 叶渺好几天没有开播。 他播不下去……这段时间他的情绪非常低落, 一闭上眼,脑子里面就会循环少年陨落的画面。 他留意着少年所有消息, 对方晚一分钟上线,对他都是一种煎熬。 在三天后,他突然接到粉丝少年上线的消息,他手忙脚乱的启动游戏,心情还处在一种想见却害怕的状态。 好不容易下定决定,却看到了少年的世界刷屏。 [都不要来找我,滚。] 少年在孤立所有人, 就和游戏中一样, 不想让别人闯入他的世界。 叶渺要追着坐标过去的手放下了,像个傻瓜一样站在原地, 任由旁边的小怪攻击, 直到保护机制启动将他送回了保护区。 最后, 还是找过来的朋友忍不了,把他拎到了少年面前。 “就算被锁红又怎么样?有话就直说,不要藏着掖着, 我还要等你继续直播呢。” 仗义的朋友说话声音很大, 沈予老远都听到了。 沈予……自然没有对他们锁红。 他就是吓唬吓唬别人而已, 哪怕说的这样不留情面,也有一大堆不怕死的跑过来, 论起锁红,完全锁不过来。 一般这种时候, 他会进些简单的副本躲人,实在躲不了的,那抱歉、只能送他们一程。 沈予不喜欢杀人,一般打到残血就好, 但他最近身边跟了个俞司会补刀,这人忽然就多了一连串的特殊任务需要他帮忙,跟的还很理所当然。 而找过来的玩家也非常有趣,不怎么对他动手,反到像约好了一样二话不说就围攻俞司,然后就一个接着一个被送回了出生点。 其中,坚持不懈也要同行的沈岫白,因为脆皮加新手血条底,被“误伤”几率很大,好几次沈予都来不及救他。 沈岫白心大的直接一个原地复活,顶着三分钟无敌时间又跑回来贴着他,表演一个痛并快乐着。 说实话,有一群人陪练,沈予的操作技术突飞猛进,各种技能也变成了紫色,没太多人能在他手底下撑过半刻钟。 沈岫白默默地在一旁打开论坛,嘴角抽了抽。玩家给沈予起了个白衣剑仙的称号,各种击杀玩家的剪辑燃的一匹。最关键,这剪辑还是被杀的当事人自己录的。 这群粉丝也是坚持不懈的抖m,他哥越殴打粉丝,粉丝就越兴奋,看的他一阵恶寒。 反观俞司和他,两人挂上赏金猎人的榜上,被众筹悬赏了。俞司的死亡赏金高达几万,他像是捎带的,只有三位数。 沈岫白呵呵一笑,总有一天,他要杀穿这群看不起他的玩家,他哪点比不上俞司,凭什么只有一百!!! 叶渺他们找来时,沈予正坐茶桌前沏茶,他打开壶盖,泛着粉意的指尖轻轻划过纹路。 他一边用茶匙轻轻搅动着,一边掀起眼皮,念出了面前之人的昵称。 萌猫猫三个字一出,让叶渺浑身僵硬,原地立正。 他朋友推了他一下,似乎是看不惯他这傻不愣登的反应,这完全不像以前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太阳。 朋友一脸恨铁不成钢,决定自己主动出击,于是凹了一个帅气的造型,红着脸向前一步:“粉丝我、我是你偶像,不对,偶像我是你粉丝!” 叶渺:“……” 沈岫白:“……” 叶渺感到了丢人,直接动手捂住了朋友的嘴。他深呼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少年,问出了这几天一直关心的那个问题,“那个副本后……你还好吗?” 沈予以为他来找自己是有什么别的话要说,那只是一个游戏副本而已,再说都结束一周了。 “我很好。”如果没被直播,就更好了。 他倒出一杯色泽均匀的茶,递过去,每一帧动作都透露着骨子里的优雅:“你反而看起来不太好。” 俞司端起茶杯轻抿,唇角带着笑意,看过来的眼神却含着警告和薄凉。 叶渺隐隐觉得对方有几分熟悉,却又找不到缘由。能一眼认出俞司是副本中大魔法师的人,恐怕只有沈予了,毕竟他们除了同样的金发金眸,五官并不相似。 无论是精灵还是魔法师,叶渺都当他们是npc,完全没有往玩家那方面猜。他只觉得这人是装出来的斯文无害,那看向少年的眼中是根本掩饰不住强烈占有欲。 他很危险。 叶渺这样想着,还是在少年的邀请下落了座。 沈予对叶渺本人没什么看法和意见。见对方看起来有点魂不守舍,没有去打扰,转而安静的品起了茶。 一时间,小小的雅间,只有茶香四溢。 只有……茶香吗? 叶渺恍惚间,又闻到了少年身上那种极淡的草药清香,静谧而又美好的氛围,让他慢慢平定下了心神。 他抬头,面前的少年嘴唇因为热茶的滋润而变得殷红水润,好似前几天他寄给粉丝的樱桃,他尝了一颗……很甜。 “……” 叶渺用力掐了自己手背一下,天呐,他脑子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他这段时间,除了想亲自确认一下少年安然无恙,还有一件事。 “你目前没有公会,要不要考虑加入我这里?”叶渺表情扯出一个面对镜头时有的完美微笑,心却很忐忑。 这将沈予落在外面街道的目光拉了回来,他没想到对方会说这个,之前原主确实是有一个公会,还是主角攻创建的,后来出事就被副会长踢了。 加入公会确实有很多便利,有一些只有公会任务才能拿到的奖励,《天界》时不时会开的一些活动,也只有公会组团才能够去。 然而这对他的剧情而言,没什么实质性推进,于他而言,一个人更方便。 叶渺猜到了少年的心思,“先别急着拒绝。” 他也算个大主播,经历过稀里糊涂的直播后,他的粉丝量蹭蹭蹭的涨。当然,他也知道,这完全是借了少年的光。 “我们公会处于A级,努努力可以升到S级,并且有不少榜上大佬。” A级公会的权限和奖励非常丰厚,更别提S级了,一个公会要升到S很难,目前整个《天界》只有两个。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天界》最近会开启一个大型公会竞技赛,前三名都可以获得一只不同品质的灵宠,第一名的是绝版橙色——九色鹿,如果你同意加入我们公会,这个奖励可以让给你。” 沈予不怎么关注活动,但这种大型活动,官方应该会提前宣布预热。不过叶渺是个大型主播,等于半个形象大使,官方会提前透给他,也说得过去。 灵宠这种很难获得的珍贵奖励没有吸引到他,他角度清奇的联想到了一点,“竞技赛,公会都会派人参加吗?” 叶渺肯定地回答:“会的,符合等级条件的公会都会参加。” 这事关公会和个人的积分等级,只要还有竞争心的公会都会参加,榜上那些就更不用说了。 竞技活动每个公会只能派10个人,但数以千计的公会加起来,人就比较多了。 沈予点开搜索面板,再次确认了一下白石礼的个人排名和公会排名,对方个人在前50,公会是唯二的S级。 那这么说来,这个比赛,他大概率会被派去参赛。到时候找个机会狙他,顺便说几句轻蔑的话,应该能拉一波不小的仇恨值。 想到这儿,他果断同意了。 叶渺来的时候也没有底,想着还能用什么办法吸引于一下少年。如果是为了这个活动的话,明显申请加入S级公会会更加容易,而那两个S公会肯定不会反对申请,到时候少年真决定这样,他找不到理由去反驳。 实在不行,他就要打并没有多少的感情牌了,因为他知道少年其实很容易心软。 幸运的是,这件事比叶渺想象的容易很多。 得到答复后,他生怕少年反悔,直接点击了公会邀请,但显示发送失败。 “你能打开一下好友申请吗?” 沈予被这么一问,才想起来他好像设置了拒加、拒绝陌生人私信,他的好友列表空空如也,连沈岫白和俞司都没有。 他添加了沈岫白和叶渺,至于俞司,不懂对方什么时候能恢复,之后可能还有事要找自己,于是也加上了。 虽然他觉得,对方那种来一个杀一双的气势,并不像是需要帮助的样子。 俞司点击列表里唯一的好友头像,翻开主页资料,发现“小鱼”简洁的名字后面挂了一个所属公会:[天下第一萌]。 他手指轻叩桌面,对叶渺发出了申请,“介意公会多加一个人吗?” 叶渺被他礼貌、但笑意不达眼底的目光望着,婉拒的话迟迟说不出口。几乎是顷刻间,他就拆解了对面金眸中所写的内容: 如果叶渺不同意,他不介意耗些心力,让叶渺的公会彻底失去参加比赛资格。 叶渺虽然不相信俞司能有这个本事,但在第六感的警觉下,还是答应了下来。 俞司意有所指:“以后就请会长多多关照。” 叶渺:“……会的。” 他刚通过对方的好友与申请,聊天框就多了一个红点,俞司发来了一张截图,他的个人排名在榜单第一页,被圈起来的第九。 个人排名有些玩家为了不被打扰会选择匿名,不过匿名的在少数,俞司就是一个。 [公会竞赛请会长务必安排我和他一起去,谢谢。] 看起来挺客气的一句话,但叶渺就是从中品出了威胁的意味。 他刚想回一句“行、前提是别给我闹事”,结果发送失败提示冒出来,对方已经把他删除了。 叶渺:“……” 沈岫白这边,看他们都进了,也紧跟着提出了想进公会,活像只哥哥最忠实的跟屁虫。 俞司是靠自己,沈岫白纯粹是靠哥了。沈予真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带了几分纵容着,见他一副真很想的模样,就顺口给他提了一句。 叶渺扶额,他们公会对每个人都有要求,但……算了,进一个是进,进一群也是进,全当买一送二了。 何况沈岫白看起来对少年来说有点特殊,还不知道能有什么心思,不如放在眼皮子看着更好。 30-40 第31章 伪装Omega的Beta 来自主角攻…… 沈予进公会的第一时间受到了所有人的欢迎, 一句句夸张的欢迎词刷屏了公会的聊天栏,就好像在等着这一刻一样。 他将这个奇怪的想法甩掉, 面对众人的期待还是回了一句——初次见面,多多关照。 结果这不回还好,一回公会沸腾了,成员接二连三的开始艾特他,看似是欢迎新人,实则同为新人俞司、沈岫白仿佛隐形人。 沈予的手这时已经挪到了屏蔽公会消息上了,不过叶渺快他一步, 开启了全员禁言。 叶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带着几分腼腆:“我们公会的人就是这样,太热情了你别介意。” 少年嗯了一声没放在心上, 反倒沈岫白端着人畜无害的表情、灵魂发问:“我们也是新人呢, 为什么不欢迎一下我们呢?” 叶渺几乎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马、上。” 他在公会私群警告了一通后, 最初群成员还不服气,直到他阴恻恻地打出一段字。 [你们也不想吓到他,然后导致退群吧?] [……] [已老实] [已老实+1] 他将公会频道开放后, 这会就都是欢迎俞司和沈岫白的了, 对比起之前的小作文正常了太多。 少年加入公会, 对公会成员的好处就是,终于不用被偶像杀回出生点了! 同为[天下第一萌]成员, 只要顶着这个后缀来接近少年,对方就会对他们和气很多, 至少正常的交流,他愿意回上两句。 申请蹭本,沈予一般也不会拒绝。毕竟加了人家公会,刷点贡献值也是应该的。 公会玩家高潮了, 虽然这只是在普通不过的社交,但比起其他人,这已经很好了好吧! 当然……一直跟在少年身边的俞司和沈岫白能别像上班一样准时守着就更好了。 俞司真的背着少年揍了不少公会的人,且发现企图告状的直接打到服为止。搞的私群怨声载道,叶渺管不住他,只能多多安抚人心。 而在这一点上,沈岫白难得与俞司达成了共识,每次事情要败露的时候都配合着插科打诨的遮掩过去。 沈予察觉他们有事情瞒着自己,但看他们不想说,也就不想去过分探究私事。 公会的人:“我******” 这期间,发现少年加公会的其他玩家疯狂心动,自以为偷偷摸摸的跳槽,然后……全部被拒了。 叶渺毫不留情的开启自动拒绝,一群痴心妄想的家伙,都给他滚远点!!! 在竞赛开启前,沈予的生活简简单单的游戏和现实两点一线,身体没问题的时候会准时上下线,但很多时候他都被困意席卷。 为了保持足够的精力参加竞赛,他打游戏的时间越来越少,俞司能见到他的时间也越越少。 这次下线前,俞司叫住了沈岫白,不容拒绝的挂了个道具,给他传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 “沈岫白。”他精准的叫出了沈岫白的名字,浓郁的暗色似乎要浸染整个眼珠子。 沈岫白脸上虚假的笑完全消失,露出防备的姿态:“你开我盒?” 俞司不置可否,但他的确查了一下对方的身份,顺带也对少年有了几分了解。他是知道沈岫白是少年的亲弟弟,否则不可能容忍他们天天靠这么近。 当然,哪怕是亲弟弟,他也很不爽。 “仅限你,我没有查过他。”他确实没有查过少年,这是一种尊重,只是沈岫白的关系网有对方。 但这些都不重要,目前他想知道的是,“他身体最近很差?” 资料上一笔带过沈岫白有个身体不好的beta哥哥,别人可能察觉不到那种细微的变化,但几乎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少年身上的他,能够感觉到对方的精神状况并不好。 沈岫白沉默着审视了俞司一遍,不得不承认,这个自主贴上来的人,有些行为可以称的上疯,但对他哥确实是最真诚的关心。 “不算好。”他回答完,气势变的狠厉起来,平时大多都是无害给少年看的,这才是混迹娱乐圈多年的他,“我警告你,不要对我哥起什么歪心思,否则不管你什么身份,我都不会放过你。” 俞司轻笑一声,只用了一招,就把他血条刷到只剩一格,轻飘飘丢下一句“看你本事”后,原地消失了。 沈岫白日日刷夜刷,好不容易将等级刷到八十级,对方杀他仍然只需要一刀。 “草,给我等着!” ………… 大型公会竞赛,提前一周发布了公告,并开启了报名入口。 竞赛的具体模式和内容,一片空白,要等到载入比赛的那天才能知道。这个盲盒无疑吊足了玩家的胃口,玩的就是刺激。 叶渺列了名单,包括沈予和俞司在内的十位高手,他本人清楚自己实力不够,就没有掺和。 沈予还以为自己要引起一番争议,因为选定参赛人员都是榜上有名的,但他排不进前一百。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有人扒过他的排名,之前因为是原主,排名一直不上不下。换到沈予时,他刷过的副本拿到的评价几乎都是A级和S级掺半,拿到A级评价还是因为队友拖后腿了。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昳丽的排名从五百名左右,短时间内飞速来到了二百以内,这个速度是非常恐怖的。 没人会去质疑他,哪怕突然有一天,他排进前十了,玩家们也只是会哦一声,然后直呼大佬牛逼。 沈予本以为能过一段风平浪静的日子,安静的等竞赛到来,但中途出了一个事,他在公会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倪时竹作为其中一个S级公会的会长,亲自前来和他们公会表达合作的意愿,这是他本人第一次看到主角攻。 比起穿的各有特色的玩家们,他一身黑色外套加长裤,就如同他这个人,很干净利落。 由于倪时竹有特殊渠道,叶渺是头部主播,他们或多或少都清楚一点点竞赛模式,它的自由度很高,提前结盟一定是个好选择。 榜上前五十的大佬分布很散,叶渺公会只有两个,其中一个还是后面加入进来的俞司。 但除了他们公会内部的人,没当没有人知道排名第九在他们公会。 剩下大佬一半本身就是公会的会长,其余的平均分摊到了两个S级公会。 这是将会是高手之间的对决。 会议厅中,叶渺没有立即答应结盟,第一是他不清楚竞赛模式最终是怎么样的,第二就是…… “你为什么不和‘白鸟’结盟,而找上我们?” 白鸟——另一个S级公会。如果他们结盟,恐怕没有人能是他们的对手。 倪时竹给出了令人信服的答案,“如果我和他们联手,除非一大半公会组团狙击我们,否则扫清包括你们在内的底层,还是很容易的。” 两三个公会联手还好,一旦人多了起来,那必定会有异心。更何况《天界》不会大概率不会允许这样,肯定有应对机制。 “那会很没意思。” 倪时竹说这话很狂妄,但如果是他的话,有那个高傲的资本。 “与我合作,我们先解决其他公会与‘白鸟’,再分出胜负。” 他这是保叶渺公会进前三了。 这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倪时竹应当不屑于出尔反尔。叶渺思索一会,狐狸眼向上弯出了一个弧度,笑的虚伪:“你是冲着‘小鱼’来的吧?” 这是一个肯定句。 被看出来了,倪时竹没有否认。他现实这段时间有点事忙了一阵子,论坛关于少年的事越多,他就越坚信要和他见一面。 于是,他抽到了这个时机。 “他现在没在线,我会转告他的,如果他愿意见你的话。”叶渺答应了结盟,毕竟他要为了公会考虑。 但关于见面这个事,还是不要了。 既然少年不在,那多的也没什么好谈的了。倪时竹回了一句下次联系,还没走出公会,就见到了不远处站着的一人。 对方手心捧着一朵发光的白莲,站在竹林之下,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走来,便隔着纷飞的竹叶,回眸一眼,惊羡岁月。 沈予出神了一秒,立马收回目光,将俞司强行赠予他的道具白莲收起,抬脚离开。 寻找之人恰好出现在了眼前,倪时竹一个飞身上前,叫住了他。 如此巧合,倪时竹倒是没怀疑叶渺骗自己,因为他提前避开叶渺擅自扫过一遍这片区域,对方确实刚登陆。 少年之前的种种令人不适的行为,在见到本人的那一刻,全部都犹如过眼云烟,散了。 他不相信,面前一袭白衣、淡漠如雪的人,会像论坛818所说的那样,与众多Alpha暧昧。 如果真是这样,那些Alpha应该也前赴后继,甘之如饴。 多的倪时竹不想宣之于口,在见证过《失落之地》少年成神的整个过程,现在他只有一句话要问,“你之前说的喜欢我……还认真吗?” 叶渺:“?” 跟着一块上线的沈岫白:“?” “你谁呀?敢来调戏我哥?!还喜欢你,我看你是得癔症了吧。”沈岫白点击面板一看,哦,榜……榜一啊。 榜一了不起呀,榜一就能调戏他哥了吗?! 沈岫白游戏玩的晚,吃瓜吃的不全面。他开始翻论坛的时候,关于少年的818删的差不多了,而一些负面言论在倪时竹和各大粉丝的压制下,根本溅不起太大水花。 所以,他不知道倪时竹怎么个事。 正好这时俞司慢一步赶到了,沈岫白一张口就是教唆:“你不是很厉害吗?他都调戏我哥了,打他!” 俞司眼神微眯,看到倪时竹的时候,杀意与凶光一闪而逝,但最终没什么动作。 “先别吵。”他给沈岫白挂了个禁言术,给翻白眼的鼓气河豚定在了原地。他其实也很想知道,少年的答案。 他算是事件旁观者,也知道在之前,少年追求过倪时竹,后来被以一种无情的方式拒绝。 这件事游戏中闹得比较热,具体俞司不清楚,他只是在百无聊赖中去扫了一眼。 但现在,他后悔自己当初的冷漠,为什么不去护一护少年,想捧在手心里的珍宝,又怎会舍得让他陷在无尽的谩骂与诋毁中。 后来,俞司现实中背地里给倪时竹找了点麻烦,没想到他处理的挺快,看来要动点真格了。 第32章 伪装Omega的Beta 婉拒了哈,…… 沈予在见到倪时竹的第一眼, 左眼皮不受控制的开始跳动,当他问出那句话的时候, 不妙的警钟直接敲响。 按照剧情设定,他应该是喜欢对方的,但总感觉……真这么回答会糟、很糟。 他不明白倪时竹这么问的理由,也不明白来意,于是进行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反问:“事到如今,你觉得还重要吗?” 倪时竹:“对我而言,重要。” 倪时竹站在原地, 两人保持着一米的距离。他身上插了许多道目光, 犹如箭矢一样锋利,只要再敢前进一步, 就一定会遭到围殴。 珍宝还蒙尘的时候, 以前有人先他一步, 将对方身上的灰拭去。 倪时竹第一次直观的认识到这一点,不知不觉间,他们的距离拉的很远且遍布阻碍, 就如同这一步。 “我之前对你有误会, 不应该在没弄清楚之前就妄下结论, 我为之前的行为向你道歉。” 他有自己的思考量,对方之所以会针对裴若溪的公会, 一定有他自己的原因。就连他之前也以为的……争风吃醋,现在看来完全不可信。 沈予:“……” 他没想到, 主角攻叫住自己,就为了把剧情碎的再也拼凑不起来。主角攻受都向自己一个恶配道歉,这算什么事。 果然,今天大凶, 不该登陆游戏。 沈予在脑海中飞速措辞,决定换个赛道,用着冰冷且嘲讽的语气道:“你想多了,我就是单纯看‘溪’不爽,故意欺负他罢了。” “他算什么东西,我跟了你那么久都得不到一个回应,他却轻轻松松能做到?如果不是你出手护着他,我会把他往死里踩。” 此话一出,倪时竹果然凝视着他,不说话了。 沈予很满意这个效果,这么说应该能显出自己妒忌主角受的阴暗心思,并且死不悔改的行为也坏透了。 而倪时竹此刻想的却是,少年张牙舞爪的时候反而没那么冷淡。同样是恶毒的话语,从少年口中说出来,像是那口是心非的傲娇。 他的脑回路此时和时刻注视着他们一举一动的俞司同步了。 少年真的是有点嚣张到可爱,哪有坏蛋会光明正大的把罪行公之于众,真的是学的学不像。 不过,他们都关注到一个更重要的点……少年这么说的话,就是变相承认了他之前喜欢倪时竹了? 倪时竹本人声音暗哑了几分,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那现在,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他现在还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想法,但决定顺应内心。 另外几人表情各不相同,想动手的成分居多。沈岫白将杀伤力巨大的道具捏在手心,叶渺开启了公会御敌阵法,俞司早就偷偷封死了所有的退路。 大家就只等着白衣少年给一个结果。 沈予在万众瞩目中,缓缓打出一个:“?” 他真的很迷惘,迷惘到想报警。 他轻呼一口气,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心脏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疼的发慌。他觉得,很有可能是被主角攻受气的。 身体越是难受,他就越是冷静。 甚至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现在的表情像泡在冰山上的雪水,眸子明明是最温柔的色泽,却漠然的可怕。 “现在?”察觉到异常的瞬间,沈予就决定下线,不过他还是要回复一下主角攻的。 只思索了半秒,他便开口道:“自然是不要再见了。” 本来他来之后,与主角攻受已经没太多交集了,结果后面见一次剧情崩一次。 与其这样,不如不见。 说完,沈予整个人消散在原地,昵称也暗了下来,只剩墨绿色的竹叶,还在风中飘动。 沈岫白这时察觉到自己能动了,他一个反手把道具扔到了俞司身上,一个爆炸声响起,浓烟过后,地面被炸出了一个坑,但那里并没有俞司的身影。 本来这个大礼是为倪时竹准备,但奈何,对方被用一种近乎无情的方式拒绝,他爽了的同时,心中还升起一股同情。 这可是第一个被他哥点名,以后都别见的人。 “跑了?” 沈岫白环顾一圈四周,在倪时竹那边见到了俞司的身影,他不知何时摘了一把竹叶,一片片在他手中化作了致命暗器,无死角射向倪时竹。 能成为榜一的人,自然不可能轻易的被伤到。竹尖贴着他的脚跟钉入地中,他转身间,便落到了围墙上。 “我没心情和你打。”倪时竹居高临下,神情晦涩不明。 俞司挑眉,与之相反他心情很不错,面对讨厌的人嘴角都能挂上一抹弧度:“想杀一个人,还要挑他有心情?” 他直接给倪时竹锁了红名,动手之间,还抽空给沈岫白递了一句话,“去替我看好他。” 少年自始至终,都站立如松,但其中一闪而逝的痛苦之色还是被俞司捕捉到了。如果不是想一步步的来,怕太快吓到对方,他真想直接飞到他身边,将不让人省心的家伙抓到自己身边。 ………… 沈予从游戏舱坐起来,第一次没有顾及到谢医生他们,匆匆低头将神色遮起来,扶着墙跑进卫生间,反锁。 他来到洗水池前,用还在发抖的手捂住了嘴,几乎是在瞬间,刺目的血色从他指缝中溢出。 片刻后,他闭了闭眼,等一波一波汹涌而至的疼痛感缓过去后,才打开水龙头,将手指上沾染的血一点一点洗净。 主角攻对他告白,这是再荒谬且糟糕不过的事。正是因为这样,世界扳正剧情的副作用,通通施加到了他——破坏剧情的始作俑者身上。 始作俑者本人面露倦色,按了按太阳穴,自己也想不明白。 他的反常让谢医生高度紧张了起来,他赶过去的途中,正好沈岫白也跑了出来,拽住了他的胳膊:“我哥人呢?他还好吗?” 这番话,引起了谢医生的警惕:“二少爷把自己反锁在卫生间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岫白撒开手,来不及理他,直接冲上去拍门:“哥,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沈予扶着瓷墙,疼痛感正在慢慢减弱,但镜子中的自己,看起来像大病初愈。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他选择靠在墙角,等恢复一些再出去。 “没事,我想自己安静一会。” 停顿一会,他问:“可以吗?” 少年的声音就像优美的乐章走到尾声,最后一个音调很轻,只需要轻轻一抹,就散去了。 沈岫白站在门外,手指慢慢卷起,拳头抵住门把手,“好,就一会,我陪你。” 隔着一扇门,两人席地而坐。 谢医生不赞同,他一向以少年的安全为主,这明显就是不正常状态。他想强行破门而入,但被沈岫白以强硬的态度制止了。 “我哥是个人,他应当有自己的空间和秘密。”一直待在这三寸之地,被不同的人不间断的看着,和囚犯唯一的区别,就是待遇高级一点罢了。 “我可不怕我爸,也别拿他来压我。给哥哥一点时间,有什么事我自己担着。” 谢医生:“……” 他还什么都没说。 沈岫白对除了少年之外,别墅中的所有人都不满,虽然他们只是听命行事,但他固执的认为他们配合沈先生,圈禁了少年的自由。 “十分钟。” 谢医生掐着表,十分钟已经是极限了。 分秒一点一点在表上走着,最终,十分钟过去,他们还是没等到少年出来。 用工具破开门,入目的是蜷缩在角落、闭上眼的人。他一个成年人,身量却不大,只占了这间瓷白洗手间的一点。 沈岫白赶紧去把人扶起来,嘴唇吓的都快失去了颜色,“哥,你醒醒!” 沈予做了一个梦,但梦到了什么却想不起来了。他听到有人在喊他,断断续续、声嘶力竭,他强撑着睁开了千斤重的眼皮,对上沈岫白那张比他还苍白的脸。 对方眼眶都红了,一滴泪,落到了他脸上。 “……” “抱歉,不小心睡着了。”他有些愧意,在对方的搀扶下,站稳了身。 谢医生直接带着一众医生,推了一个轮椅过来,让他坐上去,“二少爷,请允许我们为你做个全面检查。” 被一众担忧的眼神望着,沈予乖得不得了:“……好。” 有了上次的实验结果,他大概猜出,应付检查大概是没问题的,世界修正属于直接影响生命线一类。 一众医生忙碌了一通后,他的身体情况显示非常稳定。 沈予又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会,被轻轻叫醒后,谢医生示意他去床上睡。 对检查结果再三分析的谢医生并不死心,并怀疑仪器出了问题,实在是小少爷虚弱的模样,不像是安好的样子。 “经谢先生批准,两天后,会有两名脑科界的泰斗过来。” 沈予:“……” 他试图劝阻:“我真的没事,不用浪费公共资源。” “这是谢先生的决定,还有在此之前,您最好不要玩游戏了。” 沈岫白半蹲在他身旁,难得一见地附和:“哥,听医生的。何况游戏里面都不是什么好人,不玩也好。” 第33章 伪装Omega的Beta 公会竞赛开…… 窗外的树上落了许多的喜鹊和白颈乌鸦, 或许是迁移群正好路过这里,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给这片庄园增加了一份活力。 少年拿着画笔,端坐在垫了毛毯的椅子上,萨摩耶安静的趴在他的脚下,一人一狗,画面和谐而又美好。 沈予时不时看一眼窗外,正在给画打着底色。 被禁止登陆游戏的这几天,他过得很悠闲, 除了脑子和心脏时不时抽痛一下之外, 颇有一副早年退休的 宁静。 剧情还是可以挽救的,只要自己惹恼白石礼, 然后被爆出B装O的恶劣行径, 相信没有几个人能原谅他。 他现在只要等着公会竞赛的开启就好。 沈岫白综艺的档期定了, 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说服了沈父沈母,总之不出事的前提下, 就由着他去了。 其实, 他只是撒了撒娇, 对面就被哄的一步步退让,被偏爱的永远有恃无恐。 “谢医生说, 等彻底评估一遍你的身体状况,没有问题后, 可以外出一周。” 只不过医护人员、保镖都要随时跟随,要穿特定的防护服出门。 “哥,你不用害怕,到时候你只需要坐在下面当观众就可以了。”他们这个综艺, 会去到很多自然景点,他也就是看中这一点,才同意参加的。 不拍摄的时候,他可以单独带着自己哥哥去转转。 沈予对此没什么意见,毕竟是他答应好的,外出的事宜一切由他们安排。 只不过…… “要等公会竞赛结束后才能去。” 沈岫白声音闷闷的:“我知道。” 少年很看重这个游戏,因为在里面,对方才能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去看一切风景、享受一切事物。 沈予在修养的日子里,倒是接到一个好友申请,一开始对方申请人填的俞司,他扫了一眼就忽略了。 后来,对方注意到了什么,就改成了安斯艾尔。 沈予不清楚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星网账号,印象中自己没有提过。 他话不多,加上好友后两人没怎么聊天,大多数都是俞司在分享自己的日常。 他拍了一大片花圃过来,生机勃勃、百花齐放。仔细看去,里面有许多已经绝迹的花与正在培育的新品种。 [都是我亲手种的,还有一些未开花。] 沈予又看了一遍视频,太阳光倾斜的撒下,有一道戴着草帽的影子被投射在地上,手里还拿着一个晒水壶,活像个辛勤的园丁。 他没想到俞司还有这一面,种这么多的花需要花费不少时间,他家不会是开花城的吧。 星网那头的俞司面朝着花圃,金色的眼珠中荡漾着一片花海,柔和的好似在发光。 [我从六岁就学会种花了,这其中有个故事,你想听的话等下次见面,我亲口告诉你。] 沈予就当对面不想说,也没有追问。他一直都待在别墅中,想见到面恐怕没机会了。 见他不回了,俞司追问:[能有幸知晓江湖上最厉害的白衣剑仙现在在干嘛吗?] 沈予看着这一长串句子,有些失笑。白衣剑仙的称号在游戏论坛上不仅没有消停,还越传越广了。 他随手拍了一张图发过去,便关闭了聊天,专心画画。 画面中,一只手正握着画笔往画板上添上色彩,手主人的常年不见光让它过分白皙,干净好看之余,又透露出了一丝病态。 那幅画呈现的自然风光,虽然只是出见端倪,但技巧绝非业余水平。 俞司将照片打印出来,看了有足足五分钟,才放进了上锁的册子,珍藏了起来。 谢医生在沈父的批准下,又检修加升级了一遍仪器。沈父对于钱方面的事一向不吝啬,关于沈予的事,反正只要他好好待着,给多少钱都只是个数字。 这栋别墅的各种医疗设备,可以说是最新进的一批了。 等俩位脑科大拿来了,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检查出来除了先天体弱和旧毛病之外,确实身体指标很稳定。 赶在竞赛开启前一天,沈予重新登陆了游戏,所有公会的参赛名单都已出来,他搜索了下,看到裴若溪也有报名。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很新的点子,他的恶人形象改变是因为一场直播,那他现在可不可以也以直播的形式,把玩家心目中滤镜中的他打碎。 沈予觉得,与其什么都不干,不如尝试一下。针对一个也是针对,针对一双也是针对,借着这场竞赛,把裴若溪也得罪死。 关于直播的具体事宜,他不是很清楚,但在场有一个很清楚的人,就是他们会长。 叶渺知道他这个想法时,很是惊讶:“你要当主播吗?” 叶渺真心认为,如果少年去当主播,一定会一夜爆红。哪怕他什么节目效果都不整,就静静的坐在那里发呆,也能吸引一大波粉丝。 但论私心,他并不希望这样,让对方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所有人觊觎。 好在,少年摇了摇头。 “只是直播这场竞赛。” 叶渺沉吟一会,提议:“只直播一次的话,不如你用我的直播间开播如何?” 他倒不是想吸粉,而是他有粉丝基础,这样远比开个新号播来的便捷。 面对好意,沈予接受下来:“好,如果不麻烦的话。” 直播的事都是叶渺在弄,沈予没问缘由,他想叶渺没能参赛好像一直挺失落的,但如果能通过直播间变相参与进去,也算一种弥补遗憾吧。 叶渺帮沈予安装好了一个插件,设置了自动定点。竞赛是早上九点开启,设置的便是9:00开播,标题都起好了——公会竞赛@“小鱼”。 “有不想给粉丝看到的画面,可以点击隐藏直播按钮,直播间会直接黑屏。如果不想播了,点一下右下角关闭直播就行。”叶渺很纵容少年,有一种不管粉丝死活的美。 安置好一切事宜,沈予早早洗漱睡觉,但即便如此,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还是被困意席卷。 公会十名玩家组好队,传送到了竞赛指定地点。叶渺和沈岫白都没有参赛资格,只能送他们到这。 叶渺在他们头顶放了一个烟花,火花散落之后,铺开“旗开得胜”四个字。 他对少年叮嘱道:“保护好自己,我等你回来。” 说实话,他真有点怕了少年会不顾自身安危的去救人,真这样,谁也劝阻不了。 而且这次,去的不乏一些顶尖高手,保不齐会有人对他起心思,只是站在这里短短几分钟,许多道明里暗里的视线就聚焦了过来。 沈岫白拿出买的游戏荧光棒使劲晃动着:“哥,我会在外面一直给你加油的!不想玩了就退出,重在参与。” 少年还有点走神,倦意都写在脸上了,耷拉着眼皮,像只没睡醒的小猫,轻轻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他们讲话。 俞司趁机偷偷握住他的手,他也没反抗,温顺的要命。 “别急有我,我会照顾好他的。” “就是有你我才害怕,脏手给我拿开!”沈岫白搞偷袭学的很快,一把匕首不知从哪掏出来的,不带犹豫地往他手背上扎去。 不过下一秒,他就扑了个空,站在台上的所有人都被传送走了,九点竞赛准时开启。 [玩家请注意!请在接下来3分钟内仔细阅读竞赛规则。 此次竞赛为无尽模式,玩家通关之后将会进入下一关,以此类推,直到关卡只剩最后一个公会阵营。 玩家所属公会必须每隔1小时淘汰一名其他阵营的玩家,否则公会成员将会面临随机淘汰,请注意时间。 通关条件将会在进入关卡时以播报的形式呈现,请注意收听。 祝您旅途愉快!] 刺目的光芒迎面撒下,脑中乍然响起的播报声让沈予清醒了不少。他环顾一圈四周,环境已经改变,他现在身处一处斜坡上。 [玩家请注意!晴天花园正式开启! 传说中,花仙子住在最美丽、最引人瞩目的那朵花上,她等待着路过的客人,献上一份令人愉悦的礼物。 通关倒计时:59:59] 也就是说,这关的通关时间为一小时,而在一小时内,除了要找到花仙子送礼物,[天下第一萌]还必须要淘汰掉一名其他公会的玩家。 沈予个人总结上次是因为救人被美化,这次想在游戏中制造滥杀无辜、不择手段的刽子手形象,然而策划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可见策划还不仅恶趣味,还变相削弱了他的计划。 如果全员恶人,不就衬托不出他了。 他扫了一眼,一起来的所有玩家都已不见,看来是被分散去不同的位置。而他所处的位置,视野非常广阔,垂眸便可将下面的地形映入眼帘。 下面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花田,所有的花花草草都呈现巨大化,目测有三、四米那么高。 而最美丽、最引人注目的花…… 根本不用寻找,只要不弱视,便能看到最中央的、足足接近十层楼高的向日葵。 好消息是竞技赛没有做任何限制,他现在可以直接凌空,不用想办法爬上去。 另一边…… 俞司上一秒还牵着少年的手,下一秒手中握着的就变成了一根梆硬的触手。 感受到不对劲的刹那,他青筋暴起,手中的东西被捏碎成粉末。 附近花草被碾压,不胜数的足部从眼前爬过,巨大的阴影笼盖过来,后撤半步御剑飞到半空后,便能清楚的看到,那是一只躯体拉长的蜈蚣。 “找死!” 第34章 伪装Omega的Beta 采药中in…… 萌喵喵直播间, 开播前十分钟还流量正常,直到越来越多的人发现, 主播怎么变人了。 一看直播间标题,卧槽是“小鱼”! 经过一顿在群里互相通知,直播间的热度开始疯涨,弹幕也刷屏起来。 不过白衣少年一贯高冷,他从开播到现,都没有看过直播间一眼。粉丝们也习惯了,他们可是头一个被偶像杀回出生点的粉丝呢。 舔屏就好。 叶渺翻看着纷飞的弹幕, 他有之下六个点要说:“……” 少年真没他们想的那么爱虐粉丝, 因为就根本没把他们当粉丝。而且对方作为一个业余主播,甚至可能刚进游戏就忘了有直播这回事。 沈予……沈予真的忘了。 他正飞在半空中, 见证着一个神奇的世界。 许多同样在天上飞的蝴蝶、蜻蜓、蜜蜂路过的时候, 都在好奇的围着他转, 似乎是没见过他这么特殊的生物。 粗略观看,天上飞的昆虫比地下来的多,御剑飞行可能不是一个好选择。但这些扇动着翅膀的昆虫, 对沈予并没有展现出什么敌意, 甚至有意跟着他一起飞, 用翅膀替他挡住一些过于炽热的阳光。 他伸手抚摸了一下对方以示感谢,一路上其顺无比。 这可能真是一个美好的童话世界, 有着摇曳的鲜花和绿草、美丽且友好的原住民。 “是我的错觉吗?宝宝好像在旅游……” “啊,这个打光, 这个构图!老婆泰美辣!” “偶买噶,好和谐美好的一幕,仿佛和隔壁没生在一个地图……” 竞技赛,除了沈予之外, 还有两个小主播在播。玩家们对比了一下,他们是真的在生死竞速,不仅仅是虫子会吃人,就连跑路时的某些叶子都会突然抽他们一下。 真的是又狼狈又好笑。 或许没什么人飞在天上的原因,沈予都快接近向日葵了,才终于见到第一个人。 这段时间,游戏面板上[天下第一萌]公会击杀人数变成了14,一个恐怖的数字。侧面反应出了其他人并没有那么岁月静好,但也好,不用他再去找人了。 来人正在被一只金雕拖拽,在这种被无限放大的世界,金雕一只爪子,就可以轻松将人捕捉。 飞在沈予身边的白颈乌鸦很是畏惧,用翅膀拦了他一下,嘴里发出嘎嘎的叫声,似乎是在警告他不要往前了。 沈予听劝地停下,这是淘汰赛,大家都是竞争对手,只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然而他们停下,那只金雕也停下了,用一双锐利的兽瞳看着他们,似乎对他们充满了兴趣。 眼前的画面没有不停地晃动后,沈予半眯着眼定睛一看,看到了一张颇为熟悉的脸。 ……好巧。 那边裴若溪正被转的有点头晕目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金雕悬停了,但他趁此机会,使用出技能打在对方的爪子上。 金雕吃痛,嘶鸣一声,本能的松开了爪。后见猎物逃跑,它一个俯冲,想要用爪子直接弄死他。 裴若溪御剑稳住身形,这次他没在犹豫,直接使用了杀招,蓝光变成一个斑驳的圈笼罩了这片区域,随后快速收缩,将扑腾着的金雕切成碎片,血肉噼里啪啦地从天落下。 他被抓也是一个意外,主要是当时刷在了鸟巢中导致被庞大的鸟群攻击,又舍不得用这个技能,这是个群攻,用一次恢复半天。 解决完威胁后,他才抽出注意力去环顾四周,很快,他就发现了正在遥遥注视他的少年。 重逢的喜悦还没来得及品尝,他就又看到了围在对方身边的好几只乌鸦。 “危险!”他脸色一变,自己挨抓的时候都没这么慌张。他抬手就将玉笛放在嘴边,吹出一段杀气腾腾的音符,刺向乌鸦们。 乌鸦扯着破锣嗓子叫了两声,飞到少年前面避免误伤,张开翅膀想用坚硬的外羽去接下着一击。 不过沈予的动作更快,一个移形换影,剑光一闪,连直播间都没看到他是怎么做到的,他便将所有音符都生生劈开,反弹了回去。 裴若溪完全没想到沈予会攻击自己,反应迅速地躲开后,还是有一道杀气擦着他的脸颊飞过,一道血横从嘴角滑到耳前。 少年飞至眼前,长剑相对,他表情有些懵逼,随即化作了颇为受伤的茫然:“为什么?” 他的示弱并没有影响到少年,反而让他冷淡的表情多了几分嫌弃:“是你先对我的朋友动手的。” “我……” 我是为了保护你啊。 裴若溪先入为主,认为晴天花园的所有npc都是具有敌意的,但仔细观察,那两只白颈乌鸦只对他有敌意,对少年则是全心全意的保护和信任。 他将剩余的辩解咽了下去,低头认错:“抱歉,我的。” 沈予分析不了主角受的脑回路,严肃的指出关键一点:“……你是不是还没搞明白,我们是竞争对手。” 裴若溪反驳道:“不,我们也可以是合作伙伴,两个人一起行动互相有个照应。” 沈予像听到了什么地狱笑话,果断道:“不要。” 裴若溪也猜到少年会拒绝,因为对方表现的一直都是讨厌自己的模样,哪怕他自认为对方并不是真心如此。 “和我合作,你让我冲在前面就好,遇到打不过的危险,就直接抛弃我,别回头。” “这么好用的诱饵,何不尝试一下?等你遇到你们公会的人,我会主动离开,不会让你为难。” “或者,你想杀了我也可以,就当我还你了。” 他抬手将脸上的血迹擦拭,收起玉笛,看过来的眼神依旧温润无害,仿佛毫无芥蒂。 沈予:“……” 对不起,他好像不识字了。还他……说的是第一次见面时,他故意被对方杀掉的那次吗?从那时记到现在,未免也太心善了吧。 他严重怀疑一个事,是不是自己想要杀主角受这朵善良的小白花,对方都会主动递刀。 半响,他吐出一句:“你别这样,这样只会让我更讨厌你。” 因为主角攻的一通神操作,导致他现在讽刺主角受,都不敢带上时之歌了。 裴若溪面不改色:“嗯,我知道。” 沈予:“……” 他握住剑的手紧了又松,最后一道剑气将人拍远,“下次见面,我不会留手。” 狠话已放,沈予转身就走,飞了一会后扭头,见裴若溪追了过来,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他按了按眉心,是真有些无奈。 主角攻受都不像个正常人,他只能暂时放弃挽回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形象,专注对付白石礼。 沈予强行忽略追上来的跟屁虫,向向日葵飞去。这张地图太大,人数也多,想要寻找到目标并不容易,不如直接到终点守株待兔。 脚尖落在花瓣上,他告别陪伴的鸟儿,向中央走去。 向日葵上,并没有什么梦幻的城堡、也没有什么华丽的建筑、更没有想象的一簇簇瓜子,而是很普通平凡的场景。 那里立着一座茅草屋,前前后后都是药田,一个穿着绿色长衫的、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正背着箩筐,对着一张薄纸发愁。 沈予沿着小路,避开草药走上前去,他也不打扰,就这么静静地在一旁看着。 过了好一会儿,小姑娘才抬起头,看到多出来的两个人,咦了一声,“你们是来找花仙子的吗?” 沈予没有回应这个问题,转而询问:“刚路过时见你满面愁容,可需要帮忙?” 小姑娘嘟着嘴,拖长音唔了一声,“是有,但你们不一定能帮得上。” 她将手中的纸递给他看,“这上面的药材,圈起来的我找不到。” 沈予扫了一眼,记下:“我略识一些,能否试试?” “好吧。”小姑娘一口答应,无论找不找得到,多个帮手总是好的,“但是采错了可是负责的哦。” 药田一共分为4个区域,面积都不小。差不多将近20味药,若是不熟悉分布的,找起来也不是个小工程。 裴若溪现场搜索了一下药材图片,但粗略一瞧,长得像的品种还真不少。他用心记下了各种特征,问小姑娘拿了单子,也加入了采药大军。 他没有贸然动手,而是仔细的对着图辨认起来,顶着烈日来来回回在药田上御剑飞行了十分钟,只采集了两味药。 陆陆续续已经有玩家到达向日葵中心了,正在和小姑娘对话着。 裴若溪拿着药材,回身一望,少年不知何时背了个篓子,里面装满了绿色植物。小姑娘跑过来,递给他一杯酸梅汤。 好一副充满着夏日清凉的酸甜水彩画,好看之余,更想让人手撕了。 裴若溪御剑凑过去,见到少年没有接汁水,反而将手中的篓子放回原地,对她说:“草药已齐,看看是否与单子相符?”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集齐所有药材,绝对不是略微相识这么简单的。少年不仅会见剑法、还通医术,或许这还只是他窥见的冰山一角。 同为Omega,裴若溪自愧不如,更反思自己与少年初见时说的那些话,果然太自以为是了。 小姑娘辨认一会,惊叹:“多谢两位公子,你可帮大忙了。” “以表答谢,我送你们去晋川小镇吧,但是那边很混乱,你们要多加谨慎、恪守己心。” 小姑娘说话很通俗易懂,也没有多的弯弯绕绕,想来所谓的晋川小镇,就是下一个关卡了。 沈予刚在药田上空,也有留心来到此处的玩家。他们行为有几分古怪,几乎是目不斜视地去找小姑娘,然后交谈几句去到了茅草屋里。 隔着撑起的窗户看去,里面熙熙攘攘坐满了人,人手捧着一本草药知识的书。 里面没有[天下第一萌]和合作伙伴[时鲸]的人,也没有白石礼。 小姑娘察觉到他的目光,肉嘟嘟的脸蛋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他们想帮我的忙,可是药理基础太差,需要学一下才行。” 她催促道:“虽然我很喜欢你,但你们还是快走吧,这边暂时不方便待客,待会我会很忙。” 她明显不想让沈予太关注那群玩家,沈予也没让她为难,按照指示站到特定的角落,白光大亮。 第一关通关的没有压力,小boss也表现的平易近人,完全像是官方对玩家的有意放水。 但……真的是这样吗? 直到第一关通关时,沈予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正在直播,点开直播间瞥了一眼,弹幕正在满天乱飞,观众个个瞠目结舌。 “我嘞个大豆,小鱼老婆你在写童话吗?” “隔壁分析出来了,现在正是boss狂化时间,所以大佬才一个都没出现啊,可目前看来这小姑娘也太和善了吧?” “我还以为宝宝要去救他们呢,我都看到有玩家快哭了。” “不救才是对的吧!这可是竞技赛,死一个对手少一个。” “宝宝还是很温柔的,不杀玩家也不杀怪,个人积分还排在末尾呢。那个[天下第一萌]里叫‘司命’的玩家都杀疯了,隔壁主播差点都被他宰了。” 第35章 伪装Omega的Beta 乖学生/坏…… 白光消失了, 不适感却还在。 司命……是谁? 沈予表情迷茫了一瞬,不懂脑子里面为何会蹦出这个词。 他正拿着课本站在讲台上, 底下是学生们一双双的注视着他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见底,里面都写满了担忧。 有坐在前桌的同学举手了。 沈予辨认了一下这位麦色皮肤的小男孩,脑海自动对上了信息,是他们班的班长苏元舟。 “请讲。” “老师,您要不再休息一天?”苏元舟大胆的将所有同学的心声都讲了出来,“我们会认真自习, 不会偷懒的。” 其他同学都应声附和, 一时间教室里七嘴八舌,充满喧闹。 “安静。”沈予放下课本, 挽了挽袖子, 声音是不符合职业的清脆年轻。 他是朝阳中学历年以来最年轻的班主任, 总是一身休闲裤加白衬衫,唇红齿白、漂亮而又矜贵。 他与略显破旧的学校格格不入,听说是自己申请从上面调过来的, 对待学生一向负责与温和。 学生们都很喜欢他, 同时也带了些愧疚。对方像是大城市里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却屈尊降贵来到了他们这个破小镇,经常生出一些病来。 沈予觉得自己和这群学生有代沟, 他们已经会摆出一些欲言又止的表情,问了又不说, 索性他也不问了。 “好好听课。”他昨天发热,今日降下来了,虽然脑袋还有些晕,但不影响上课进度。 他低头看向语文课本, 上面有他做的备课,字迹行云流水、工整有力。 抿了口保温杯里的温水,他拿起粉笔,接着被打断的课继续讲,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 下面的学生很乖觉,都坐的端正认真听着,时不时记下笔记。 这种静谧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打铃声响起,沈予正好讲解完那一段课文。他这是今日最后一节课,也没打算去布置什么作业。 他顿了顿,看到下面学生在小声交头接耳收拾东西,转而又想起了一件事。 “学校通知,最近外面有许多不法分子持续性行凶,走读的同学一定要让家长来接,或者这段时间寄宿校内。” 说完,他抿了抿唇,觉得这种事对一群十来岁的孩子而言,还是冲击力太大,很容易制造惶恐。 他放缓了语气,“大家好好待在学校,老师会保护好你们的。” 初二三班的孩子还是非常令人省心的,他们情绪稳定,一齐同声答应。 沈予留了一会,用来回答学习上的课后提问,不过奇怪的是,这个时间段下面一个个小萝卜头都没走,像在密谋“大事”。 他没过多探究,青春期的孩子总会有些秘密。看着差不多时间了,他抱着书,提起保温杯,准备离开。 班长苏元舟眼疾手快地从后门窜出去,双手撑住门框,堵住了前门。 换做班主任,他这样做早该被呵斥了,然而沈老师却只是用那双独一无二的粉眸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解释。 苏元舟小脸一红,被看的有点找不着北,磕磕巴巴道:“老师,你、你看后面。” 沈予应声看去,班上的那群孩子全都站了起来,课桌上摆放了颜色各不相同的千纸鹤。 苏元舟也从口袋掏出一只粉纸叠的,上面写了许多字,是对老师美好的祝愿,还用红笔画了一个爱心。 小萝卜同们异口同声道:“老师,祝福您早日康复!” “……嗯。”沈予回忆了一下,他天生气色比别人苍白一点,但本身没有什么大病,到底是什么给了这群孩子他疾病缠绕的错觉。 不过面对孩子们的好意,他还是心领了。他去办公室找了个彩线,将千纸鹤一个一个穿了起来,欲带回去挂在宿舍门侧。 就当走到一半时,沈予老远就在走廊看到一群人,他们都聚集在厕所门口,脸上笑容恶劣。 他认得这群孩子,他们是隔壁班的学生,他好几次去隔壁班代过课。 察觉到脚步声,他们转过头时,眼中还带着明晃晃的恶意,直到看清楚来人,他们笑容凝固了。 “你们在干什么?”年轻老师站在原地,他的语调永远都是不紧不慢、平和而又稳定。 聚众的人顿时犹如鹌鹑、眼神回归清澈,也不是害怕老师,只是他们所有人心中都认定,对方是不可亵渎的白月光,一切腌臜的事情,都不应该入对方眼。 苏元舟这时抱着篮球,和一班子人过来。他们在见到厕所门口隔壁班的后,隔着老师望过来的表情凶狠又戾气。 不过一瞬间,苏元舟就收敛起来。假装大大咧咧地冲过来撞开他们,朝厕所里望一眼后,捂着鼻子骂道:“好啊吕财,你们又在厕所里面抽烟!把烟交出来!” 被称作吕财的男生,格外老实的把烟都摸了出来,为了自证清白,还将兜里所有的口袋都外翻,“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我就是看电影里面的大人抽我好奇,下次不敢了。” “老师,我错了,我发誓真的是第一次!”其他聚众的同学也有样学样,认错的比兔子还快,表演的是痛苦流涕。 沈予伸出手,掌心白皙中泛着粉意,简言意骇:“给我。” 苏元舟立马将烟递了上去。 “烟不是你们这个年纪的东西,没有下次。” 面前的男生原地立正,站的笔直:“好的老师,我记住了!” 沈予下楼梯前,朝着厕所里面瞥了一眼。里面通风不好,缭绕的烟雾还未散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最里面隔间的门,好似被撞了一下。 他脚步一停,吕财却上前,圆溜溜的脑袋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对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老师,里面有人在蹲坑,烟也没散气味很难闻。” 苏元舟推搡了他一下:“你身上也是一股烟抽味,赶紧回去洗洗。” 他嫌弃的表情在看向沈予时又是一变:“老师,我有道数学题不懂,但数学老师不在,我可以问你吗?” 沈予注意力被拉了回去,微微颔首后下楼走向办公室,见对方还两手空空,便提醒一句:“去带上题目。” ………… 苏元舟身为班长,成绩自然是名列前茅,但这不代表他下课后还愿意被知识强、奸。 他贴心地关好办公室门后,180度转了一圈脖子,捏着拳头朝楼上走去。 吕财他们还在厕所里面未散开,但这次行为没有那么嚣张了。 苏元舟直接一拳,眼中红血丝几乎化为实质,硬生生给他脑袋掰了下来。 “我有没有说过,无论你们做什么,不要被老师看到?” 他脸色像泡过水一样浮肿难看,阴森地吓人。他用一个拖把卡住厕所门,将刚刚参与的所有人四肢都扯了下来,血肉飞溅。 没有人敢反抗。 “老师最讨厌出现霸凌,你们不知道吗?需要我给你们回忆一下吗?” 吕财脑袋在地上转了一圈,想要从窗户滚出去,被苏元舟拽着头发,按进了洗手池。 “以后该怎么做,懂了吗?” 吕财在水里面咕噜咕噜冒着气泡,被淹了一会儿,才被拎出来,扔到地上。 他躯体摇摇晃晃的捡起自己的脑袋,安了回去,辩解一句:“是我大意了,最近学校来了许多令人兴奋的转学生,我一时兴起就没注意时间。” 是他们的错,差点被老师抓到。之所以不还手,也是因为他们理亏。 苏元舟忍住想一脚踩爆他脑袋的冲动,“自己将厕所收拾好,不要留下痕迹。” 他眼球上翻,走到最后一个隔间将锁打开,里面的青年那一桶冷水自上而下的淋透,浑身上下被绑了个严实,嘴也封了胶带。 青年狼狈又无力地靠坐在地上,身上一片淤青,低垂着脑袋生死不知。 苏元舟皱眉:“别把人玩死了,学校不好处理尸体。” “没那么容易死,先放着吧,等凌晨我想个办法把他弄出去。”吕财估摸着是有点玩过头了,这个玩具身体素质也太差了。 他们说话的时,其余的人也将自己四肢拼凑了起来,很自觉地拿起拖把水桶冲洗自己留下的血肉。 沈予在办公室批改了会儿试卷,这个小镇中学规模不大,教师资源也不多,他一个人上两门课,一天的课程都安排的满满当当。 资源越是匮乏,身为老师要付出的就越多,他没有敷衍,给每一个孩子的试卷上都批了评语。 回到员工宿舍时,天差不多黑了下来。他自己简单做了顿饭,吃完药后在沙发上静坐了片刻,便打开电脑,插入U盘,去整理明日要用的课件。 外面凉风佛过,白日吵吵闹闹的操场也安静下来。沈予揉了揉酸涩的手腕,披上外套,从抽屉里取来手电筒,去学生宿舍巡视一圈。 这个点,该是孩子们洗漱完睡觉的时候了。学校的路面最近刚翻新,之前水泥地被晒得开裂,跑步运动时很容易摔倒。 沈予上天桥去到宿舍楼那边之前,脚步自主转了弯,目光明确的朝着教学楼走去。 他将忘在办公室本子拿上,而后迎着黑暗走向三楼厕所,推动最后一个隔间。本应该很容易推开的门,却在此时纹丝不动。 他垂眸,所有神色都融入了月色中,嘴角无意识的抿成一条直线,他是愿意相信自己教的学生,但是、果然么…… 敲了敲隔间门,无人回应。 “如果有人,现在先往后退一退,” 静等一分钟,里面传来衣服摩擦地板的声音,很缓慢微弱。 等动静消失,沈予后撤一步,抬脚一个用力,隔间门被应声暴力踹开。 他低头,正好和青年倔强、狠辣的眼神对上,对方穿着朝阳中学的校服,手里攥着一个石片,正在奋力将束缚住他的绳子磨断。 沈予敛下眸色,分明是第一次见,记忆里也搜索不到对方的信息,却觉着对方很眼熟。 第36章 伪装Omega的Beta “老师,你…… 这是裴若溪被困在厕所的第六个小时, 他手腕被磨得破皮,在挣开绳索的第一时间, 他悄悄摸向藏在腰间的匕首。 无论是谁,只要再上前一步,那把匕首,就会狠狠地刺向对方的心脏,不留余地。 但是,当他借着月光,看到清楚少年的模样时, 握着匕首的那只手悄然放下, 犹如困兽之斗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无措。 他低头着,第一反应是将自己此时的狼狈隐藏起来。 少年并没有贸然靠近他, 而是站在门外, 将空间留给他自己, 轻声询问:“还能自己走吗?” 对方对他伸出了手,指间是一种没有任何污渍的好看。 裴若溪手不自觉地想搭上去,然后又立马缩了回来。 少年靠在窗边, 没想着再试图触碰他, 垂眸思索了一会, 转身离开了。 裴若溪:“……” 他瞧着对方的背影,也不知道是失落多还是松一口气多。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双腿, 他扶着墙壁从隔间走出,去到洗手台将身上黏糊糊的垃圾清理。 等简单的收拾一遍, 走出困了半个晚上的厕所后,他在走廊又看到了少年。对方依靠着栏杆,任由清辉落在身上,拉出一道模糊的影子。 裴若溪微愣, 随后目光落在了对方递过来的白毛巾上。他心念一动,原来少年没有离开,而是回去拿了一条毛巾,而后静等着他出来。 对方虽然没有说,但一举一动都是在维护这他的自尊心,真的是很温柔的一个人。 他没有伸出去接,而是沙哑着嗓子道:“我身上脏。” 他不去碰少年,是不想弄脏他。 殊不知在沈予眼里,裴若溪此时黑发贴着脸颊,身上湿漉漉的还在滴水,真是可怜又别扭。 一个要强的问题孩……子? 沈予将心底的疑惑压下,实在是这青年怎么看的不像是个中学的孩子,可能长得着急了一点。 他靠在窗边安静地瞧了对方一会,没有惯着他,用独属于老师那种压迫感的语气道:“把身上的水擦干。” 问题孩子:“……” 沈予见他状态不是特别糟,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 “……裴若溪,初二四班新来的转学生。”裴若溪低着头,让自己的神色隐藏在阴影下。 三个字在舌尖过了一遍,沈予更加确定他以前认识对方,只是现在记不起来了。 初二四班,正是隔壁班。按道理,他应该将对方送回宿舍,或者通知家长来接。 但……瞧对方孤僻的模样,脸颊又浮现不正常的红晕,还是放不下心。 “跟我来。” 夜深湿气很重,有冷风不停地灌来,沈予走一会后回头看了一眼,青年一直保持着一米远的距离跟着。 他停住,手指解下外套,递过去:“先披上。” 裴若溪摇摇头:“我不冷。” 不冷是假的,但面前这个少年看起来更为单薄一些,他更需要。 “披上,你如果生病,我会很麻烦。”沈予没有收回手,又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显得很有耐心。 他将人带回了自己的员工宿舍,从自己衣柜随机拿了一套不穿的衣服,先打发人去洗了个澡,将寒意去除。 等人彻底将自己整理好,穿着白衬衫休闲裤走出来时,湿漉漉的落水小狗不见了,青年这副嘴角扬起微笑的模样,还真有一点校园温润学神的影子。 “过来。”沈予向他招了招手,起身去抽屉翻找了一下,从中拿出一支体温器。 裴若溪投去目光,在里面看到了各种各样的药。和他猜想的一样,少年身体果然不好。 他这回没让沈予过于操心,配合的测量起体温,38.5度,真发烧了。 沈予退烧药不少,他倒了杯水,按照说明书上的配好剂量,“吃完去睡觉,有事明天再说。” 员工宿舍只有一间卧室,但幸好他还有备用的毯子,抱着毯子走到沙发上,他将主卧让给了对方。 裴若溪想反驳一下,发烧而已,对他来说只是有点头晕,根本不影响什么。 沈予直接打断他,拿出当老师该有的威严:“不要说话,去睡觉。” 裴若溪:“……” 他很想说,其实学生们愿意听少年的,并不是因为他伪装出那副严肃的样子,而是……根本不舍得让他生气。 ………… 一觉醒来,睁开眼看到纯白色的天花板,裴若溪的记忆还没有太回笼。 昨晚,他本来想先假装同意,然后等少年熟睡再偷偷换回来的,可一沾到床他就睡着了。 他意识到,自己好似从来没有睡得这么安稳过。额头上不正常的温度已经褪去,他起床后,一身轻松。 走出房门,沈予已经起来了,正在厨房做早餐,阶段已进入尾声。 等裴若溪洗漱好,他端着两杯牛奶,两盘黑乎乎的东西出来,放到餐桌上,神态自若地说:“吃吧。” 裴若溪陷入了沉思,他用筷子戳了一下疑似焦炭的东西,没戳动。 “老师,这是什么?” 沈予浑然不觉,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煎蛋。” 他夹起焦炭,嫣红的嘴唇微张,很自然地往里送。 裴若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徒手抢过这两盘诡异的东西,通通送进垃圾桶。 在被教育前,他又摆好椅子迅速承认错,“老师对不起,我刚刚精神病发作了,为了弥补过错,请给我5分钟去重新做个早餐。” 沈予:“……” 他太诚恳了,诚恳的让沈予没法拒绝。 5分钟后,裴若溪端出来两盘正常的煎蛋,还顺手烤了两个面包。 开玩笑,怎么能让少年吃这种不明物体。转念一想,他又有点迷之沉默,他不在的时候,老师就吃这种东西吗? “老师,你以前都自己做饭吗?” 沈予吃东西的速度很快,但是动作却很优雅,“只有早餐会。” 他要去监察早读,会起的早一点解决早餐,其余的时候去食堂打饭更便捷。 裴若溪松了口气,暗暗下定决心以后的早餐也不能继续让对方做了,得想个办法包揽下来。 两人安安静静地用完餐,终于轮到正事。 沈予敲了敲桌子,将对方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递过去一张纸笔,“昨天谁欺负的你?把名字写下来。” 一般孩子,遇到愿意替自己出头的人,都会特别感动。 但这只问题孩子不是。 问题孩子不复昨天一身狠劲,今天像只温柔无害的小绵羊,笑的如沐春风、不计前嫌,“老师,我和他们闹着玩呢。” 他恳求道:“老师,你别管了。” 裴若溪知道,这整座学校都不对劲,包括他自己、都不对劲。 表面上这里青春洋溢、是一座知识的殿堂,但里面的学生,完全就是彻头彻尾的坏种。他们谈笑风生着、脑子里却想着把人如何一点一点分尸。 昨天被那群畜生抓住,不是他们的本事,而是自己中了招。一切截止到昨天之前的记忆,都假的犹如海市蜃楼,只有他一睁眼就是浑身无力的跌进湖里时,才是真实。 沈予的视线并不热忱、反而淡的无法捕捉。但他确像是透过表情,直接看到灵魂,“你们都是我的学生。” 他很平静的说着:“我有义务维护学生的安全。” 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实则表达的很明确,无论是裴若溪,还是其他人,都是他的学生。青年昨天手里拿着的刀与一身不加掩饰的杀气,他并不是没有看到。 裴若溪背过手,慢慢握紧了拳头。 [不,他们不是你的学生,他们都是会吸食人血的恶魔。] 但,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不能将少年牵扯入这个腌臜的世界。这一刻,他的想法和那群恶魔不谋而合。 沈予今天一早的时候,就打电话沟通过主任那边,将初二四班的转学生调到自己班。 当裴若溪站在讲台上,让做自我介绍时,初二三班的所有人都呆若木鸡、教室里寂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听到。 沈予抬了抬眼皮,扫视一圈神态各异的众人:“都鼓掌欢迎新同学。” 苏元舟最先过神来,他牙齿紧紧咬住,像在压抑着什么般,率先带头鼓起掌。 班上很快响起热烈的掌声。 安排好新同学的座位,沈予行云流水的开始了今天的上课。底下的学生都在时不时偷偷望着他,特别是班长,眼中怀揣着不安。 今日的课程,显得格外安静且漫长。 一直到课间,少年一如既往神态自若地坐在讲台上,这个时间段,都是解疑时间,有需要的同学可以上前提问,无论哪一门学科都可以。 以往还是有许多人为了多和他说两句话,主打一个没事找事的去问,但现在,大家都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座位上。 苏元舟最先忍不住了,他咽下忐忑和愈演愈烈的烦躁,扭头看一眼坐的笔直正在翻课本的裴若溪,状似平常聊天那样问:“老师,这位新同学我见过一面,之前好像是隔壁班的。” “怎么调到我们班来了?” 昨天午夜吕财突然跑过来,敲响他们宿舍的门告诉他,猎物不见了,他们组织人搜索了整个学校,都没找到。 本以为对方已经被哪个不忌口的偷偷吃掉了,没想到今天猎物居然和他们最喜欢的老师站在一起,对方站在讲台上装作一无所知,嘴角挂着的温和浅笑似乎是在嘲讽他们的无能。 沈予停下手中的笔,没有直接说明原由,而是提到一个事。 “昨天,三楼厕所最后一个隔间的门坏了。” “是我做的。” “我报修了。” 三句话,让苏元舟脸色不受控制的白了一下,尸体登时僵硬的活像被冷藏了半年。 第37章 伪装Omega的Beta 一群好骗的…… 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了。这是苏元舟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他不想当坏学生的,他眼中的红血丝又冒了出来。都怪吕财这个蠢货,如果不是为了帮对方遮掩,他现在还是老师眼中的好班长。 苏元舟心底的光明明灭灭,他想,他应该去杀了所谓的新同学,再把吕财他们的脑袋拧下来, 榨成果汁。 他刚站起身, 上课铃响起,刺耳的声音一下子将他的神智拽了回来。 “坐下。”沈予将批改好的一沓试卷交给他, 面上一如既往的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班长替我代发下去。” 苏元舟顿时化身乖宝宝, 老老实实发着试卷。他心怀不安地偷瞄了老师好几眼,对方没有再接着昨天的事讲,且喜怒不显。 直到讲完试卷, 老师都没有将事情公布出来,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等所有课结束后, 对方也只留下一句和新同学好好相处。 轻飘飘一句话一笔带过,却像一个不定时的炸弹, 不知道何时落下。班上的同学面面相觑,也不敢像往常一样缠着老师说话。 沈予这边和下一节老师打过招呼, 让对方帮忙看着点新同学。中间难得空出来的一段休闲时间,他去办公室放好东西后,走出校门,去往公交站点。 晋川小镇各种方面都比较落后, 但占地面积很大。公交车了坐小半个小时,才到最近的一个目的地——糖果店。 日历上显示今日是立夏,不是什么重要的节日,但无论学生内在的品行怎么样,对身为老师的他都是尊重和关爱的。 就当是为了回馈昨天的千纸鹤,他希望学生们能够有一个好的开端,过好这个夏天。 ………… 俞司袖子上沾了一滴血,经过反复的洗涤后,依旧洗不掉的他将那块布料撕了下来。 他手上握着水珠凝成的长枪,长枪挥舞,宛若一道游龙。街道上躺满了怪物的尸体,死法很统一,都是心脏被尖锐物品刺穿。 站在围墙上,俞司嘴里念着数,“10、9、1……” 街道上最后一个还活着的怪物正在疯狂地逃窜,可当最后零的数字响起,长枪依旧毫不留情地在空中荡起一道无形的波纹,巨大的力道贯穿它的脑袋后一直钉到了墙上。 俞司摆摆手,从墙上跳下来,将长枪驱散,向另一条街走去。 “又扫荡一条街。” 但依旧没找到想找的人,他现在,非常的不悦。 水珠在手心上凝聚,将面前糖果店的玻璃门震碎。他踩着一地玻璃碎渣,闲庭信步地走进来,对上里面两双直勾勾瞧着他的眼睛。 店员是只浑身裹着绷带的尸体,浑身上下只有那张被砍到稀碎的脸露了出来。本应该很惊悚的一幕,却因店员用颤颤巍巍地手给面前的少年称糖果,而显得略微滑稽。 而少年,在巨响的第一时间,就抓住了旁边的扫把,很明显的戒备与防御姿态。 那双粉眸中,写满了对俞司的陌生。 俞司:“……” 千辛万苦找到的人就在面前,然而状态很怪异,并未恢复记忆。 这个关卡很恶心,恶心的点就在于进入的玩家记忆会被封印,只有意识到这是个彻头彻尾的虚伪的世界,才能恢复。 记忆被封印中的玩家,看待一切事物都是正常的,他会将自己当做一个生活在这里的正常人,技能加成之类的就用不了了。 他们会被怪物们折磨而死。 玩家只有恢复后,才会看到世界的本质,并接收到游戏的通关条件——清除所有怪物。 面板的右下角有个计数器,数字是怪物的数量,数字为0后意味着玩家通关,但没恢复记忆的玩家,会被直接淘汰在这关。 俞司抬起双手做出一个无害的姿势,又低头看了下玻璃门,表情从恶意的笑无缝切换成了歉意的笑,“抱歉手劲太大,我会照价赔偿这扇门的。” 他表现的绅士极了,完全看不出之前杀人放火的气势。 为了证明自己的无害,他主动清理掉了这一地碎渣,又从皮夹中掏出钱,递给店员。 这时的俞司庆幸,幸好他闲的无聊,随手抢了一个npc的钱包。 他自来熟靠着柜台边,无视店员嘶吼着狰狞的脸,聊起了天,“你是朝阳中学的老师?” 沈予嗯了一声,和俞司保持着安全距离,随时准备反击。他脖子还挂着工牌,也不奇怪对方会知道。 “是来给学生买糖吗?” 他手里提着太多糖,一个人吃不了,便没有否认。 “这个奶糖好吃,孩子们应该会喜欢。”俞司指了指混迹在糖堆中的一款。 “上次去孤儿院,孩子亲口告诉我的。” 俞司这句话,终于让沈予侧目。 俞司笑了笑,“礼貌”让店员称了两斤奶糖,“刚吓到你了,糖就当赔罪。” 他将糖放在柜台上,“外面不安全,早点回去。” 结账完,他比了个再见的手势,进退有度、走的很利落,仿佛真是无意间弄碎了门、还颇为热心的路人。 沈予回学校,让班长将糖果分发给了学生。他后面的课不在初二三班,多余的按人数给别的班也分了分。 处于青春年少的孩子就是容易满足,一颗糖果就能高兴好久。 忙碌一整天,他思索片刻,还是准备领着裴若溪回到自己的员工宿舍。 苏元舟做了错事,一整天都像鸵鸟一样缩着,也不敢再去找裴若溪麻烦。吕财下课时在他们门口张望,被一整个班堵到监控死角打了一顿,一瘸一拐的走了。 他们讨厌极了转学生,但现在他们不仅不敢碰他,还不能让别人碰他,否则被老师会不开心的。 学习委员是个个子小小的女生,肉嘟嘟的很可爱,被众人推出来去当出头鸟。 “老师,我们班男寝给新同学整理出了一个床位,让班……体委带他一起回去吧?” 苏元舟在少年看不到的角度,给裴若溪递了一个威胁的眼神,示意他见好就收别不识相。 裴若溪直接忽略了,把他们视作空气。 苏元舟:“……” 气、死、了! 不过裴若溪有事要确认,虽然很想同意少年的提议,但还是主动提议道:“我还是住寝室吧,方便和同学们都认识下。” 本人都这么说了,沈予没道理阻拦。对方是一个理智、且能条理清晰的人,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有事就来找我。” 裴若溪神情不由的柔和:“好。” 沈予回到宿舍楼,发现一直没人住的隔壁竟然亮起了灯。 隔壁若有所感的打开门,俞司从中走出来,手里还提着水果:“好巧。” 沈予:“是很巧。” 俞司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晃了晃胸前的工牌:“白天忘记介绍了,我是朝阳中学新来的数学老师,我叫俞司。” 他手里提着上好的青提,如同想要打好同事关系的好邻居:“买了点青提要来点吗?我那边没有冰箱,太多了吃不完会坏掉。” 一个很巧妙且无法拒绝的理由,因为沈予确实不喜欢浪费食物。 将门关上,他把青提顺手洗掉尝了一颗后,咀嚼的动作停顿一秒、咽下去时眼神在垃圾桶和冰箱之间徘徊,最后默默将青提连着盘子一起冷藏。 熬夜做了课件,困意萦绕,第二天难得起晚了。隔壁邻居仿佛有蜘蛛感应,在他出门时也一同出了门。 “好巧。”一样的话术。 俞司手上拿了两份小笼包和豆浆,“吃早餐了吗?我多买了一份。” 沈予考虑到待会没时间去用餐,同事又一贯热心,就没在这些小事上纠结。 “谢谢。”至少截止到现在,奇怪的同事并没有显露出恶意,或者说,他潜意识认为并不是坏人,并总觉得他和对方也应当认识。 一周的末尾,他的课程很满,一个下午都是。 临近周末,他有意给学生放松一下,不想施加太多压力。 最后一节课俞司没在办公室看到他,便亲自来班级里找他。 “我想带孩子们去看电影,你要一起吗?”等到沈予走过来,他凑上前低声询问:“也带上你们班的,我已经问过校长了。” 离得近了,沈予在对方身上闻到了一股犹如雪松的冷冽香气、中间混合了淡淡的血腥。 他抬眸,正对上对方金色的眸子,里面宛如有一个灰色的深层世界,一直在其中穿梭直到触碰到核心时,却只是嵌着淡淡的笑意。 “……我征求下他们的意见。”其实俞司正好提出的东西,都很贴合他的想法。 正好学习委员拎着试卷跑出来问问题了,沈予让他等下,等回到班上认真解答完后,顺势将俞司的想法提了出来。 班上的同学交头接耳,还没商量个所以然,倚靠在门框的俞司突然走了进来。 他明明是对着少年一个人说的,用的音量却正好整个班都能听到,“如果他们不去,待会放学你陪我一起去吧?” 苏元舟拍桌而起、怒目而视,“去!我们班都去!” 俞司嘴角勾了勾,表情遗憾:“好吧,那你们组织一下,到门口集合哦。” 真是一群好骗的尸体,都等不及少年拒绝他。 按照少年对工作负责任的态度,他根本没时间去看什么甜甜蜜蜜的、只有两个人的、可以十指相扣的电影。 呵。 第38章 伪装Omega的Beta 从楼顶一跃…… 小镇的电影院不远, 设施什么的比较落后,空间也小。 两个班级一共六十多个人, 原计划是分成两个影厅,但同学们感情不错非要挤在一起,电影院老板人也好,给他们带了好几张小板凳。 沈予选了一部经典的治愈片,本来打算不掺和,奈何同学们很热情的留了中间的位置给他,俞司打着尊师重道的理, 抢了一个贴着他的位置。 后排的学生偷偷对着俞司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随着头顶白光熄灭,他们死去多时的脸腐烂程度各不一致, 在大荧幕反射来的微光下显得阴森可怖。 俞司还保持着一副出于严师的关爱模样, 咳嗽一声:“大家安静, 电影要开始了。” 沈予察觉到椅子摇晃的声音,扭头看去,身后各种扭曲蠕动的学生顿时坐端正了, 还听话地应了一声好。 电影的主人公是一个山区老师, 一切从他的剪影拉开帷幕。 这场电影, 只有少年在认认真真的看,即使光线暗淡, 也遮不住对方昳丽的姿色。 在场中的所有人都醉翁之意不在酒,有的视线太过露骨, 水流会化成冰凉的蛇,慢慢爬上所有尸体的脊背,将他们的口鼻淹住。 尸体就好好的当尸体,不要乱动。 俞司斜靠着椅子, 将自己与少年的距离拉近,似有若无的目光看似在看电影,其实一直黏在对方身上。 他留意少年的白里透红的指尖原本搭在扶手上,后来直接往袖子里缩了缩,放回了腿上。 俞司碰了碰他的手臂,低声询问:“你冷吗?空调温度好像有点低。” 沈予:“不冷。” 说完,一件还带着残留温度的外套盖在了他的腿上。他疑惑地偏了偏头,俞司金色的眸子带着调侃的笑意,一口笃定:“你说谎。” “我们最敬业的老师,要好好保重身体才能更好的发光发热。” 沈予将视线移到盖住手的衣服上,本来手指已经攥住一角想要还给他,最后还是留下了。 电影进行到一半,沈予隐隐觉得不太对劲。按道理来说,这个年纪的孩子容易兴奋,也最有交谈的欲望,但整个影厅,六十多个孩子,竟然听不到什么动静。 他满怀疑心地扫了一圈,正对上旁边俞司投过来的视线,“怎么了?” 俞司的表现的自然且一无所知,完全看不出他已经私下跟这群愤怒的尸体暗中较量了许多回合。 “……没事。”沈予安下心思,正想将注意力转回电影上,外面突然一阵乒乒乓乓,像是有人在狂砸东西。 他站起身,准备出去查看下。 俞司先一步将他按了回去,“你陪学生们继续看,我出去买瓶水顺便看看怎么回事。” 他沿着过道大步朝外走去,一路背着光,直到关好影厅门,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只一扇门,天壤之别。电影院外的长廊与前厅,鲜血飞溅、血肉一像是被什么东西拖拽,在地上刷出了一条线。 长枪一瞬间在俞司手上凝结,身形倏地消失在门口,又在下一秒出现到了血迹尽头。 两米多高、身上混合了好几张人脸的怪物,正在与四名玩家对峙。它身旁溢散着黑色交织的丝线,一靠近就能听到里面不同性别、不同年龄的各种痛苦哀嚎声,那是一种最烈性的诅咒。 晋川小镇里面的怪物分等级,像那群伪装学生的尸体,杀伤性就没有很大。而这一只,称得上一个小boss。 玩家攻击的招式层出不穷,闹出的动静不小,但对怪物都没有造成致命伤害。反倒是他们,手臂上接二连三地出现了黑色的丝线,似乎是被诅咒反噬了。 俞司眉眼一凛,身形再次消失,等出现时,他已经来到怪物身旁,手中的长枪直刺而下,一枪贯穿怪物的咽喉。 玩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随后眼神变得惊恐,“快跑!” 那只怪物不简单,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杀死它,反而会将它身体里的诅咒尽数释放,到时候谁都讨不了好。 果不其然,怪物倒下的一刹那尸体炸出了无数黑线,离的最近的俞司首当其冲的被包裹,其余人虽然提前跑了,但也没有能幸免于难。 玩家血条急速下降,他顾不得太多,手指结印要祭出底牌。 可这时,黑线又如潮水般的退去,甚至包括他们身上已经感染的,也不见了。 玩家抬头,正好看到最后一抹黑色融进了俞司的身体,他脸上蔓延开黑色的纹路,包括金色的眼珠子上都结成网状。 这应该超越了身体不可承受的疼痛,可对方脸上却还挂着肆意的笑,居高临下地对他们道:“我赶时间,限你们一分钟去把电影院弄干净,否则我现在就送你们出局。” 玩家一时间被震慑到了,连忙保证完成任务。 看着玩家手忙脚乱地用各种方法清除血迹,俞司走到自动售卖机前买了两瓶水,在影厅门口站了一会,推门进去时,他整个人已经恢复正常。 “老师,我的东西掉了,可以帮我捡一下吗?”苏元舟勾住了他的袖子,他头处异地,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对面少年正在对他们投来注目,俞司面不改色的将他的脑袋捡起,并神色柔和地拍了拍上面的灰给他安上去,“这么重要的东西下次要拿稳了。” 否则,下次可就再也安不回去了。 电影院的事提醒俞司,越来越多的玩家找回自我,清除掉所有怪物只是时间问题,而怪物中,也包括这群被少年当做学生的尸体。 可能是他时不时望少年一眼的动作太明显,出电影院时,对方停下了脚步,以眼神询问。 “我只是想说,无论什么时候,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很突然的一句话,没头没尾。但俞司轻松的语调中,写着的是纵容与诺言。 “……”沈予没有回复,将手中的外套还给他。 他们回到学校时,朝阳中学透露出了不符合寻常的安静,以往这个时间段,操场都会聚集很多玩耍奔跑的孩子。 苏元舟嗅到了空气中陌生人的气味,和该死的转校生一个味儿。 他对班上其他人使了个眼色,率先一步到最前面,但很快就被俞司拽着后衣领拎了回去。 沈予仰头徘徊在教学楼之间,它们此刻寂静的仿佛像一栋死楼。观察不出更多的后,他对俞司道了一句:“待在这里看好他们。” 他步伐轻而快,不容拒绝地踏上了教学楼的楼梯。 ………… “他们回来了。”裴若溪擦拭了一下脸上的血,透过窗户,他看到了来人。 他正靠坐在初二四班的桌子上,在他脚下的是吕财被捏爆心脏的尸体。对这群对他实施霸凌的npc,裴若溪其实没太大仇恨,杀他们也只是为做任务罢了。 下手时,他仍然迟疑了好一会儿,他在想少年会不会怨恨他。 “啧,能将怪物当自己的学生,还真是一贯的爱心过剩。”面对这样的情况,白石礼也有些烦躁。 关卡演变迅速,在大量玩家恢复记忆后,各种只存在于山海经中的异兽层出不穷,策划是有心要在这关把玩家大量刷掉,恐怕最后能留下来的不足百人。 朝阳中学是最后的怪物存活点,它被一层结界保护了起来,这使得玩家很容易忽略这个存在感极低的地方。 系统面板计数中,怪物的数字是124,其中64正好对应上了那两个班级、少年手底下的班级。他们公会是最新找到这里的人,保不齐后面会有更多的玩家找过来。 “想个办法让他想起来。”[白鸟]的会长打了个响指,地上那些二度死亡的尸体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这是会长的一个亡灵技能。 他做事一向讲究雷厉风行,但对面美人,他不介意多点宽容,“如果那群[小鱼]眼中的学生对他发动攻击,他应该就能对它们死心了吧。” 继而看破本质。 他们惊奇的发现,朝阳中学所有怪物的意志聚合体,居然是为了干扰玩家[小鱼]的认知。 所有玩家被填充的记忆都很粗制滥造,敏锐点的玩家很快就能识破,唯独[小鱼]的不一样,怪物们希望他能永远的留在朝阳中学,当它们的老师。 “真恶心。”丑陋的怪物对少年产生的幻想令人作呕,白石礼不爽地推门而出,从三楼走廊翻下,“我待会就宰了它们。” 他降临的地方正对怪物中央,但半空中一道黑线编织的网忽地铺开,犹如毒蛇伸出的蛇信子,淬满了毒等待猎物落网。 白石礼硬生生被逼的改了个方向,落在了距离它们三米外。 “你是和他同一个公会的人。”看到面前之人所属[天下第一萌]时,他强行按耐住杀意问,“你为什么要帮它们?” 俞司泰然自若地整了整衣袖,笑不达眼底:“我可是答应某人要看好他的学生。” “学生?”白石礼嗤笑着,“你仔细看看它们的模样,它们也配?” “你绝配、你顶配、就你最配!我呸!”苏元舟在后面啐了一口,晋川小镇上的怪物分等级,实力越强神智保留的就越少,他们中学虽然实力不强,但胜在人多团结会用脑子。 他口中念了什么,紧接着所有同学眼中源源不断地流出了血泪,落在水泥地是汇聚成了一种诡谲的符号,笼罩在整座学校的结界霎时间起了红光。 “既然来了,就都给我死在这里!”朝阳中学是所有学生的意志,而苏元舟是其中最关键的核心。 学校好似在这一瞬活了过来,无形的威压像一双大手,掐的人喘不过气。凶光毕露、暗色丛生,这才是这群乖乖学生的本性。 白石礼不怒反笑:“等的就是你们!” 一张卡牌被点燃,满天灰烬洋洋洒洒从天上落下,沾到了每个人的身上。 俞司避之不及、嘶了一声,“真会给我整麻烦。”A级道具被启动,可以令范围内指定的玩家和npc失去理智,陷入狂化。 他脑子的线被狠狠地拨动了一下,犹如万千蚂蚁在啃食,但他依然不动如山。反观学生们,在到道具的影响下,一个个漆黑的眼珠子被猩红侵蚀。 “这我也没办法了。”俞司手托着下巴,思索着看好他们的含义。A级道具的作用,他暂时没办法反制,只能让玩家不伤害到学生,但学生自己要做什么,他就管不着咯。 学生的理智正在一点点丧失,但这个过程似乎有点漫长,他们没有第一时间被控制,反而痛苦地捂着脑袋与道具对抗。 白石礼挑眉,稍稍有些意外。不过也仅限于此,不出一分钟,他们就会变成真正的行尸走肉。 两名玩家就这么各怀心思的对峙着,似乎都很好奇这群尸体能坚持多久。不过在出结果之前,教学楼上先传来动静。 俞司和白石礼同一秒抬头看去,在楼顶上,少年站在天台边缘、手持长剑被一众人围住。银色刘海遮住了大半神色,唯独能看到就是他垂眸一瞥,然后……动作决绝地从楼顶一跃而下。 第39章 伪装Omega的Beta 抢绣球(游…… 白石礼脸色一变, “说的拖住他,就是这么把人逼上天台的?!” [白鸟]的会长百口莫辩, 天知道他只是让人堵住来路,想和少年好好交流一下,顺便给白石礼准备些时间。 谁知道少年在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就朝着天台奔去了,拦都拦不住。六楼的高度,对没恢复记忆的少年而言砸在地上可是致命的。 怎么看,就像是他们这群带恶人把人逼到了绝路, 可他什么都还没说呀, 公会外人裴若溪可以作证! “TMD,救人!”楼顶上的人几乎想都没想, 一个个都像下饺子一样从楼顶追下去。如果画面不在游戏, 这完全就是大型自杀现场, 当然放在游戏也很炸裂。 在这一刻,在场的所有玩家都动了,为了去接住正在不断下坠中的少年。 然而, 他们都忽略了一点, 对方手中从跳下去时就凭空多出了一把长剑。只有恢复记忆的人, 才能解封技能、道具、武器。 关心则乱。 在距离地面还剩三米时,沈予看向迎面冲过来的白石礼与俞司, 他从两人的浅色瞳孔中看到了越来越近的自己,以及毫不掩饰的紧张。 众人表情各不一致, 唯独沈予本人、冷静至极。他调整姿势,右手的剑划破空气,带着狠厉的杀招直直刺向白石礼眉心。 白石礼瞳孔猛地收缩,猝不及防之下强行侧身, 这一剑擦着他的手臂,割破了衣袍。 “你……想杀我?”他几乎是不可置信、都顾不及伤口,一个箭步想冲上去抓住对方。 沈予预料到了这一击大概率不中,他没有犹豫,快速退到了俞司最初站的地方——学生身前。 变故突生,这是一众玩家的始料未及的。 被少年护在身后的苏元舟正半跪在地,记忆犹如幻灯片的再被抹除,可唯独一道身影,他不想忘记。他们和外面那些怪物的区别,就是拥有记忆。 因为抵抗着道具,他浑身都溢出了鲜血,当初被溺死在河里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痛过。 迷迷糊糊间,他看到了那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眼神,这使得他用尽全力、想要抬手去抓住。 “老……师……” 难道,这最后的一点美好、也守不住了吗?坚持了不到半秒,他的手就无力的落下,可在要砸到地面时,被一道温热的触感握住。 “我在。”沈予说,面对面目全非的学生,他语气一如既往。 “……你恢复记忆了应该知道,他们只是一群怪物。”白石礼点了一瓶药,冷眼旁观道。 [白鸟]一众成员和裴若溪也下来了,门口这片区域一次性站了九名玩家。 会长也直言:“我们通关的条件,是消灭所有怪物。” 沈予并没有理会,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学生身前,对玩家举起了剑。剑之所指,就是他的态度。 俞司站在他身边,和少年做出了一样的选择,“那我只能继续努力当一名称职的老师了。” [百鸟]会长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认真的?” 回应他的是裴若溪也一并走了过去,“老师我做错了,能罚我将功赎罪吗?” 他还穿着朝阳中学的校服,并不安地扯着衣角,像个积极认错的坏学生。 “你们疯了吧……”会长嘴角扯了扯,怎么会对游戏npc共情呢?更何况他们还是对立面。 沈予给学生丢了个保护圈,动手起来一贯不废话,他脖子上还挂着工牌,只要学生还没忘记他,那他就是朝阳中学的老师。 他的首要目标是白石礼,杀掉道具的持有者才有可能解除道具的控制效果。裴若溪和俞司不用提醒,主动替他拦住了剩下的人。 其实沈予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得罪白石礼并拉直播间的厌恶值。 白石礼呵呵一声,他是真的生气了。那种膨胀的怒意,让他不顾对方的攻击,只想杀死那群所谓的学生。 “为什么你要向着它们?它们只是一群丑陋的游戏数据。” 而我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上个副本结束,他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意识到自己一见到少年就各种情绪起伏过大、以及心中隐隐约约的不甘是什么,他真……有点喜欢上对方了。 可是、少年呢? 他甚至对游戏中的所有npc都如水一般温柔,唯独对他,冷的像雪山上数千年冻结不化的冰。 “在你眼中,我算是什么?一个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碍事且可怜的小丑?”说不要就可以丢弃,说是没有关系就是陌生人。 白石礼觉得气极败坏这个词安在自己身上正合适,可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在激动,少年连一个眼神都未曾施舍给他。 刀光剑影,落在自己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他是真的想要杀死他。 他的心某一瞬间就冷了,白石礼挥开绕过来想要帮自己的队友,一手握住刺过来的剑,让剑身完完整整的刺入了自己胸口。 血很快从白石礼的胸口绽放,他却上前一步,凑到少年耳畔,“你为什么就不能怜悯一下我呢?” “算了……如你所愿。” 他的血条快速消退,很快陷入濒死状态,此时他有一堆道具可以挽回,但他只是站在原地听着系统提示音,最后游戏暗了下去。 道具使用者淘汰,道具作用一下子对学生们消退许多,苏元舟撑着地面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向前,想要去抓住他们老师的衣角。 不过才走一步,他就被俞司拽住了衣领,躲过一刀后,强扯着向后退去。 俞司压低声音道:“他是真心把你们当学生一样爱护,你们真的要为了一己私欲把他困在这里?” 说实话,他都有点羡慕这群尸体了。“你知道的,他一定会为了你们与剩下的所有人对抗。” 苏元舟愣了一下,沉默不语。 俞司与裴若溪拦住[白鸟]一共6名玩家很吃力,若果不是学校是他们的主场,有学校意志帮忙压制,他们早就控制不住场面了。 [白鸟]成员个个都是榜上有名的大神,而裴若溪为了硬撑住,一个名次注定排不上前十的公会竞赛,他竟然用了一个S级道具,但即便如此他也快被淘汰出局了。 在白石礼退出后,空出手的沈予无缝加入了这一边倒的战场。其实面对白石礼的一通灵魂质问,他满心疑惑,但得罪对方的目标,好像完成了。 他没忘记还裴若溪这个棘手的主角受,率先一剑将他逼退,独自接下了铺天盖地的攻击:“不用你帮忙。” 裴若溪稳定住身形,利用间隙给自己加血,他忽然有点懂白石礼为什么突然发疯了。 换了个战斗对象,凌厉的攻击减弱下来,[白鸟]会长看成员都不太忍心下手,成员中还有划水的少年粉丝,便想着再劝劝。 大家都是要通关的,不是他们来杀这群npc也会是别人,到时候换别人了没这么好说话了。 可是、沈予本来就没打算拿名次,他是来狙白石礼和裴若溪的,通关对他而言可有可无。 学生接二连三的被拉回理智,抬头在半空中搜索到老师的身影时,只看到他以一剑之力,替他们筑起围墙。 他宛如朝阳学校的保护神,他即是朝阳。 “所有人都叫你们怪物,可只有他称你们为学生,你真的想看着他死吗?”俞司的话除了说给苏元舟,也是说给这群尸体听的。 老师的称呼原本只是一个代名词,可这一刻,它被具象化了。 苏元舟很想捂住耳朵,可他做不到,“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我只是想留住一个美好的幻想而已啊……” 他说完时,身后的同类先他一步做出决定,它们一个个先后融化成了血水,生于学校、融于学校。 至此,苏元舟成为了玩家面板上最后一个要消灭的数字,不出五分钟,就会有更多的玩家到来。 “老师!”苏元舟握紧不断流血的手,朝着天空喊了一句,露出灿烂的笑容:“再见!” 再见,他在心中默念一句,伸出双臂拥抱大地,彻底陷入了学校的泥土之下。 通关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所有幸存的玩家脚下都亮起了白光。 [恭喜玩家通关,下一关即将开启。] [注意,下一关为趣味关卡,请玩家投票选择是否参与? 注:如一半玩家拒绝参与,将前往普通关卡。] 沈予立在空中,他垂眸俯视整个学校,目光在教学楼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了员工宿舍,他挂在门口处的千纸鹤上。 30秒倒计时过去,他没有做出选择。 [玩家请注意,81%的玩家选择参与趣味关卡,即将传送……] 白光一闪,视线再次清明时,所有幸存玩家都已换了个地方。 玩家脚下是一个宽阔的五芒星擂台,擂台边缘外即是万丈悬崖,而在五个角各有一根高耸的石柱,柱子上方坐了五个人。 [玩家请注意!比武招亲正式开启! 在石柱上方是今日最美丽的新娘子,他们会抛下手中的绣球,抢到绣球的人亲手将绣球递给新娘后,寓意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注意!无绣球者,将在所有新人达成结缘后淘汰! 注:结缘成功后新人,双方可获得特殊属性配饰。竞赛结束,玩家可自行选择在月老处解除结缘。 通关倒计时:29:59] 下方擂台存活的玩家共99名,一个很吉利的数字。而在石柱上方的“新娘”身披火红嫁衣、眉心一点朱砂,头戴金冠玉簪,正坐在一顶被掀开帘子囍轿内。 沈予最初有点恍惚,身着的嫁衣和山洞任务里的那次重合,身体僵硬到不能动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任务。 他这个位置正好在五芒星的对角,轻动眼眸,他便看到了对面那新娘人选的模样。 沈予:“……” 俞司被迫以一种小鸟依人的姿势坐在轿内,手捧绣球对看过来的他微微一笑。 系统在玩家面板显示出了“新娘”的个人资料,沈予收敛心神,点开看了看,“新娘”中的裴若溪和俞司都是熟人。 比武招亲的参赛人员还剩除开俞司和他,还剩三名[天下第一萌]的成员,他们在上一关的时候遇到了倪时竹的人,对面还是很讲诚信的,两个公会联手之下,[天下第一萌]才保住了这三个火种。 倪时竹那边的人还剩七个,[白鸟]六个,如果不是白石礼主动退赛,两个S级公会应该是持平状态。 这公会竞赛好比羊了个羊,第一关还是小试牛刀,第二关直接刷了一大半人。第三关所剩的九十九名玩家,没有任何一个公会留存率超过三个人以上的,可见两个S级公会的不一般。 系统操纵着“新娘”将绣球抛下,为了避免玩家分辨不清,每个绣球上都标注了新娘的昵称。 反正也动不了,只能作壁上观。沈予趁着这个时间看了一下直播间。直播间人气已经爆红了,上了推荐主页。 目前的弹幕都是咔嚓舔屏和骂策划的,宛如天边流霞的嫁衣衬的少年清冷的眉目都娇艳了许多,当流苏被撩动时,惊的人呼吸都轻了许多。 他们承认游戏很懂玩家想看什么,但这也不能瞎拉姻缘啊!!! 沈予忽略所有无营养的弹幕,筛选了一下时间,试图看看玩家之前说了什么。 他在晴天花园怼裴若溪时,弹幕如下: “这不是之前和“时之歌”搞绯文的另一个主角吗?离我宝宝远点!” “不是,你一个Omega怎么这么变态呀?” “啊啊啊啊,不要对我小鱼老婆说这么瑟情的话啊!让我来!” “宝宝,最近变态很多你要注意安全,我刚刚就跟丢了一个。” “杀了我,就当我还你了是什么意思?他之前欠过小鱼吗?” “确实,这句话很值得深究。” 沈予没想到,观众不仅没有骂他,话题全往裴若溪身上扯了。他又换了个时间段,切到第二个关。 “我靠这群人渣,这么欺负一个Omega吗?” “老婆好帅!脚不要踹厕所门!踹我!” “不是哥们你……” “踹我也可以,主播我也要死了可以来救救我吗?” “楼上你一定是sao死的吧?话说当宝宝的学生好幸福……” 进度再次拉到他执意救学生,对玩家大打出手的画面。 “堂堂S级公会欺负宝宝一个人?还要不要脸啊?!” “可是[白鸟]也没认真动手吧,通关条件就是要杀掉所有npc。再说了这本来就是竞争活动,[白鸟]就算真杀了主播也是师出有名吧。” 沈予默默给这条弹幕点了个赞。 “抛开事实不谈,为了通关就能够欺负宝宝了吗?” “就是,他们好狠的心怎么能舍得下手?” “咦?这不是[倒逆]大佬吗?怎么突然发癫了?” “[倒逆]是要去救主播,但因为伤害了学生,反手被主播逮住揍了。挺可怜的,但没办法,谁让他是情敌呢?情敌该死!” “该死+1” 沈予反手关掉了直播间,都是一群毫无营养且过分糟心的观众。 在他检查弹幕时,下方已经战成了一团,这一关禁止飞行,被打下悬崖就等于被被淘汰。 他低头去看,由于关卡没有规定谁必须抢谁的绣球,所以……刻着“小鱼”名字的绣球,已经转了好几个人之手,几乎一大半人都在抢他的,另一小半是觉得自己没什么机会了,退而求其次。 倪时竹公会人多,他目前是绣球拥有者,公会其他人都在给他打辅助。按道理以他的实力应该算轻松的,奈何围殴他的人众多,其中还有[白鸟]的掺和。 按道理来说,最明智的选择是公会的人员分散开去抢其他绣球,最大限度留存公会实力。但不止倪时竹这边发癫,连[白鸟]也陪着他发癫。 “就为和我作对,名次都不要了吗?”倪时竹被堵在死角,转手将绣球先传给另一个成员。 [白鸟]会长声音懒洋洋的,“你还没那么大面子,我只是单纯的想要这个情缘而已。” 倪时竹本来要用来驱散其他人的技能,顿时转了个弯,砸在[白鸟]会长脚边:“故意给我找不痛快?” 两个唯二的S级公会,在各种方面的排名竞争下,确实不对付很久了。 “你就当是吧。” 他们俩S级会长打了起来,两边成员都剑拔弩张、前来助阵,一下子分摊走了其他玩家的压力,被一个渔翁得利的人一下子抢到了绣球。 他喜形于色,立马牢牢抱着绣球、运起轻功往上面走。他的角色是血条厚、抗打的魔族,挨了打他硬生生撑着也不还手,就为了多靠近石柱上的新娘一点。 就在他快要成功时,一道金光击碎将他两只手都掰断,另一道锁链勒住他的喉咙,直接给他甩到了崖下。 绣球掉了下来,又落到了其他人手中。 倪时竹收回手,眸色沉沉地看了对面一眼,一言不发的撤了,他现在首要目标是那个绣球,而不是旁的。 [白鸟]会长试图追上去时,头上撒下一片阴影,一只硕大的手掌从天而降。而他脚下,布满荆棘的藤蔓勒住了他的两只脚,同样遭受攻击的还有在他附近的人,石台震动,有什么庞然大物要破土而出。 一声龙鸣响彻天际,半透明的龙头从深渊中钻出,喷出一口能冰冻三尺的龙息。 “连开三个S级道具,来真的?”[白鸟]会长神色认真起来,快速翻找着应对的道具。 三个S级道具都是全攻,猝不及防的组合技倒是一下子刷走了七八个人,石台一下子空旷不少。 倪时竹已经击杀拿到绣球的人,踏着藤蔓朝着石柱之上跳跃。[白鸟]会长躲过一劫后,见状是来不及阻止了,还不想被淘汰的他便只能放弃死磕到底,转而命令成员抢起了其他“新娘”的绣球。 绝大多数人也都放弃了争抢,不是不想,而是真的抢不了。 倪时竹来到石柱上,他站在少年的轿子前,他想起了那天对方过分无情的话,眸色复杂、张口想说些什么。 事已成定局,玩家纷纷被迫打起其他绣球的注意。就在这时,黑色丝线化作一只巨鹰,一翅膀扇向倪时竹,他手上的绣球也笼上了黑线,被往后拉扯。 一方石柱上的“新娘”如离弦的箭矢般从轿子里弹射出,水元素长枪带着凛冽的杀气刺向倪时竹的胸膛。 倪时竹反应很快,在绣球脱手的霎时,他便化作了一团黑雾去拦截绣球,水元素长枪也被黑雾包裹住。 一黑一红的身影一个踩着藤蔓,一个踩着黑线编织的网,在上方打了起来。 玩家都看呆了,游戏规则是这样的吗?“新娘”也能跑出来抢绣球?!! 而且“新娘”不是不能动吗?外挂!绝对是外挂! 倪时竹释放的三个S级道具带来的破坏力还是很大的,其他玩家没有他这种挥金如土的气势,只能保证自身安危的情况下去给别人添乱。 但正在抢“司命”绣球的玩家面部抽搐,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某些有精神洁癖的玩家好不容易克服了要和一个Alpha结情缘,结果人家自己杀出来大杀四方了。 最后,其他三名“新娘”全都名花有主,只有头顶两个还在打。底下的人倒不是不想参与,实在是“司命”也不要钱似的丢出了三个S级道具,他们现在想活命还是个问题。 而“司命”的绣球就算被人抢到,怎么交给当事人更是个问题。 [白鸟]会长站在裴若溪身边若有所思,虽然说为了保险起见他已经抢到了一个,但再参与一下,算不算违规呢? 就在绣球被你来我往的极致拉扯时,一柄泛着寒光的剑飞于上空,一息之间便幻化成无数长剑,汇聚成一个剑阵如雨点般朝着倪时竹刺去! 倪时竹认出了那柄剑,剑柄上勾勒的暗红色花纹犹如冥府河畔艳丽至极的曼珠沙华,独一无二。 他猛地回头,一席芳华的少年从轿中走出,对方只是一个简单的漫步,便叫下面的玩家屏住呼吸,生怕惊动了这极美的昙花一现。 他和倪时竹擦肩而过,走到最中央,两只手捧住了那刻着他自己名字的绣球。 再这期间,能自由行动的俞司并没有阻止,而是温柔的注视着他。 任谁也想不到,打的最激烈的一场比武招亲,绣球竟然被当事人自己抢到了。但诡异的,包括直播间在内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不过下一秒,他们这口气就该断了。 少年看了看绣球,又看了看俞司,问:“你想要配饰吗?” 俞司立马反应过来,他金色的眼睛差点又浮现出黑线,哪怕面上在表现的毫无波澜,狂跳的心脏也抑制不住。 好可爱,想亲。 “我想。”要你两个字滚过舌尖,没有发出声音。 沈予将绣球递给俞司,不过俞司没有立马接,“等下。” 他裹着着黑线,又丢了一个S级道具,果断将他自己的绣球也抢了过来,转身送给少年,“我们交换。” 第40章 伪装Omega的Beta 被迫上综艺…… “新娘”和“新娘”就这样在一起了, 系统在众人心心念的祈祷中,判定了通过。 再次点开少年的资料, 他的情缘一栏挂上了另一个名字,还多出了一个爱心的标识,直播间哭丧一片。 比起他们,在场中还有另一个极为不甘心的当事人:“你选了他,却拒绝了我。” 沈予一回头,被刀剑相向的合作伙伴,正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 倪时竹不允许自己内心有太大的波动, 也不会死缠烂打, 但他还是想问:“为什么?” 沈予表情再次疑惑,他最近好像听到了很多问他为什么的, 可是…… “他和我一个公会。” 倪时竹继续问:“仅此而已?” 沈予:“不然?” 倪时竹顿时平静地点点头, 丝毫看不出他刚刚就要暴走的模样:“好。” 所有情缘都尘埃落定, 剩下没有情缘的玩家,将面临淘汰,倪时竹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公会也没想到榜一的会长是被淘汰的一员, 但好在副会长及时收手, 抢到了另一个绣球, 还是有机会角逐前三的。 旁听的俞司忍了又忍,问这种问题真当他死了。他意识到一个关键的事, 如果他不表明心意,可能就凭少年的性子永远都不会意识到, 但表明心意的话…… 他联想到了白石礼和倪时竹,立马按耐下膨胀的占有欲、冷静下来,还是先再等等。 游戏将擂台上的玩家都淘汰掉后,关卡并没有因此而结束。因为凑不够四队情缘, 机制随机复活了被淘汰的O、A两位玩家凑一对,但不计入积分。 [玩家请注意,现在请角逐出最幸运的那对情缘吧!其中一位情缘出局,另一位也会殉情出局哦~ 注:胜出的玩家可以将可获得特殊时装“嫁衣”。] 俞司本来主打一个重在参与,名次其实对他也并没有那么重要,但这消息一出,黑线浮现在手臂,带着阴森的杀气。 他必拿下! 现场四队情缘,其他三队都是Omega+Alpha的组合,对比一看,沈予和俞司的胜算大很多。 也不是说歧视Omega,只是他们确实运气成分占很多,除了裴若溪,其他人在榜上都没进前一百。 对比起来,同样身为“Omega”的沈予简直战斗力强到逆天。他们对视一眼,大家都走到总决赛了谁也不想认输,心一狠就决定围攻两人。 裴若溪当面倒戈,哪怕上一关少年说着不用他帮,他还是主动道:“我想帮你。” 不为别的,哪怕被拒绝,我也还是想帮你。 沈予丢下一句:“……随你。” “感化”主角受失败,他暂时决定放弃。 [白鸟]会长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崭新的情缘站到了对立面,他:“……” 他要开始反思,自己是否水逆。算了,拿不到第一就拿不到吧,“时之歌”那家伙不也一样拿不到,他争个第二也行。 [白鸟]会长想通后,也站到了少年那边,“来吧,2v2公平对战。” [时鲸]副会长心里骂娘,神特么2v2公平对战,最终、结局悬念并不多。 沈予和俞司一起,像是人形自走外挂。哪怕抢绣球胜出的玩家都很强,架不住和情缘配合不是很好。 而且有一旦情缘出局另一半也殉情的限制,他们对Omega并没有手下留情,专挑弱的打,很快有一对就淘汰出局了。 第四名淘汰出局,天平倾斜,沈予四人一起围殴一对,不到一分钟就把[时鲸]副会长他们这对也赶了出去。 “要打吗?”沈予握住剑的手还未放下,俞司站在他身后,有样学样的举起用黑线凝聚成的剑,两人都很淡的表情还真有点默契。 [白鸟]会长惆怅地竖起食指摇了摇,“且不说打不打的赢,这位新情缘恐怕也不会愿意打,对吗?” 裴若溪毫不犹豫地回答:“对。” “就这样吧我们退出,算你承我一个情行不行?” 俞司金色的眸子微眯:“S级会长的情承不起,我看还是打一架?”他那语气很像要把人分尸的样子。 [白鸟]会长放下手时默默将食指换成了中指,皮笑肉不笑道:“我开玩笑的,走了。” 他点击退出,裴若溪作为情缘也跟着一起退出了。 ………… 公会竞赛落下帷幕,公会第一名不是两个S级公会的任何一个,而是不显山不显水的[天下第一萌]。 按照积分总和,[白鸟]排第二、[时鲸]排第三,前三名都咬得很紧。 [天下第一萌]借着这次大型的公会竞赛活动,成功晋级成了新一个S级公会。 论坛就着这件事又叠起了高楼,其中提到最多的就是[天下第一萌]走了狗屎运,能拉到“小鱼”这种顶级大佬。 还有“司命”!!!有人对他的身份进行了分析,肯定是榜上某位匿名的大佬,借着这次竞赛捡了一个大便宜,和无数人的老婆成为了情缘!!! 玩家都在猜这两个临时凑对的人什么时候解除情缘,结果当天,情缘的标识还挂在他们两个头上。 “冷静各位,有可能是‘小鱼’本人忘记了。”有人提出这个可能性。 于是,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在公屏大喇叭刷屏,让沈予记得领取奖励、顺便解除官方瞎几把配的情缘。 俞司逛论坛的时候,看到所有帖子发少年嫁衣美图都不约而同把他给P掉了,他忍了;对着他指桑骂槐,他也忍了。 但是……这群人是真不知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要拆他CP、毁他姻缘,他真的忍无可忍。他嘴角上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礼貌微笑,决定这段时间高强度冲浪,刷喇叭的人见一个他杀一个。 沈予不解除情缘,第一是因为他没时间上线,第二是他真忘了,在他眼中都是虚拟的东西,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沈岫白光看直播就要气炸了,一出游戏就眼巴巴地望着他:“哥,快点解除情缘,不准让别人占你便宜!” 沈予正在配合医生做检查,他早就困得不行了,轻靠在椅子上眼皮闭了闭:“下次。” 沈岫白叹了口气,轻悄悄给他哥盖了床毯子,暗戳戳地想下次上线他必须要让哥解除情缘。 不过说着是下次,就再也没有下次了。 公会竞赛过后,沈予也算却了一桩心事,上线的欲望淡了不少,再加上还有几天,他就要陪沈岫白去另一个星球参加综艺,游戏有点影响他的精神状态。 他静心养了养,不是逗逗狗,就是看看书、画画景,当然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沈岫白出门前一天,念念叨叨收拾了一大堆东西,只要路程中可能用上的,他都要叫人带着。 “哥,我问了谢医生,你身体状态良好,可以吃一些易消化的清淡食物。” 苍蓝星的美食也很出名,哪怕是清淡的食物也可以做出许多种花样。 “只能尝一点,不可以多吃。”路过的谢医生语重心长的提醒,“如果二少爷身体出了状况,他就只能立马回来。” “行,我知道的。”沈岫白不耐烦地回了一句。这段时间,对方来来回回重复了不下十次,他怎么可能会害少年。 沈予全然没有什么意见,医生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乖巧的让人放心。 他出门穿的是特制服,一身从头白到脚,白帽子、白口罩,全副武装不漏一点。不过哪怕看不清脸,也能从气质中感觉出他肯定是一个美人坯子。 来回检查好几遍后,谢医生又给沈予塞了一把小巧的手枪,一行人才浩浩荡荡的乘坐私人星舰出门了。 这还是沈予第一次到别的星球,以前连同个星球的其他城市他都没去过。 他靠坐在窗边,转头看着外面浩瀚的星河,或明亮或暗淡的点缀在玉带上,组成了一个神秘而又不可捉摸的银河系。 这对沈岫白来说是司空见惯的场景,对少年来说却是最新一次体验。他陪对方看了一会后,问:“哥要去看水族馆吗?” “水族馆?”沈予睫毛缓慢眨动,有些不明所以。 “对,就在星舰上。”沈岫白抬手将他扶起来,“星舰很大,娱乐设施一应俱全。” 他带了沈予穿过了一条长廊,推开了同样水族馆的门。除了最常见的鱼种,各种凶猛的巨型鱼类和新培育出来的鱼也在。 “烟花鱼哥知道吗?”那是一条尾巴灿烂的绚丽的烟花、拥有五彩斑斓的漂亮的鱼。它学名其实叫长尾鱼,烟花是网络叫法,好听。 沈予摇头,新出的物种他很少关注。 沈岫白带他往前走,这种鱼并不多,可为了哄哥哥开心,他提前高价采购了一池。它们在布景中自由穿梭,犹如最恢宏的彩虹瀑布。 如果少年身体好,完全可以来个潜泳,近距离接触它们。 沈予靠近了一点,鱼对他似乎也在好奇,有两条泳动过来,隔着玻璃亲吻他的手指。 沈岫白眼中浮现出笑意,果然,连鱼都喜欢他哥。不过很快,他又不爽了,因为他哥点开了光脑回消息,还拍了张照。 沈予将烟花鱼的照片发给俞司,他现在渐渐的也习惯回个生活照什么的,礼尚往来。 俞司问:[新品种,你喜欢?] [它们很好看。]沈予客观评价,见鱼凑到玻璃前舍不得走,又多拍了几张过去。 以沈家私人星舰的速度,一个上午就抵达了苍蓝星,节目组的人提前到的,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这是一个大型直播综艺,对艺人的职业素养要求非常高,因为一旦出差错就没有补救的机会。 大咖们爱惜羽毛基本都拒了,他们也没想到最后峰回路转,最后能够邀请到一个顶流Omega,力求以最舒适且安全的体验安顿好他们的住宿。 一切整顿好,节目组负责人提议带着一行人去逛逛夜景、互相熟悉一下,来参加综艺的艺人都表现的很热情。 “岫白哥,又见面啦!”一名穿着短裙、微卷黑发、走清纯可爱风的艺人上前打招呼,笑的很甜。 沈岫白回忆了一下面前这张脸,没什么印象,但还是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他这么一回应,其他艺人都笑着上前,看似是在活跃气氛,拉近合作搭档的距离。沈岫白面上不显、心中不屑,蹭流量的手段好低级。 一旁的沈予有些犯困,他今天算起的早,星舰上也没有补觉。用手背擦拭了一下眼角生理性分泌出来的泪水,他见沈岫白还忙着便没有插入,准备用光脑给对方发个消息示意自己先回去。 沈岫白用余光一直在注意少年这边的动静,见他表现出困意,也不在顾及维持好人设,直接从人群中脱身,“困了?我们回去吧。” 因为是第一天,他勉强留下来和节目组还有一起参演的人员互动一下,但涉及到他哥,一切都不重要。 沈岫白直接对负责人说明接下来不能参与,不容挽留地护着人回去了,他们一走,一大半随行的人也跟着一起离开。 现场安静了一下,短裙女孩率先笑了笑,用一种直爽的语气问负责人,“齐哥,和岫白哥在一起的那人是谁啊?” 其实在场的人并非没有注意到一身白衣的少年,哪怕全身都遮挡的严严实实,还是格外吸人眼球。 毕竟是沈岫白带来的人,他们关系并不算熟悉,不好直接询问,只能先寒暄一下,再用迂回的方式打听。没想到他们还没说两句话呢,人家就已经走了。 被称作齐哥的负责人摇摇头,“不清楚,还是不要随便打听的好。” 他们只知道沈岫白会带个人来旁听节目,并且挺看重的,至于关系什么的,对方一概未透露。 沈予回到酒店后已经很困了,他强打着精神洗漱,迷迷糊糊地躺上床,光脑突然亮了一下,弹出一排消息。 陌生人消息:[你考虑清楚拉黑我的后果了吗?听说《天界》无数玩家都是你的粉丝,榜一都倾倒在你的石榴裙下,风光无限。] 陌生人消息:[假设这张照片曝光出去你不在意的话,那么你是Beta装成Omega这件事想必你也不在意了?] 另一边…… 俞司:[晚安。] 沈予手指轻抬再次拉黑对面,开启屏蔽所有消息功能,撑着打架的眼皮回了俞司一个晚安,而后陷入黑暗之中。 他睡得并不安稳,睡眠断断续续直到天亮已久才彻底清醒,直综艺此时已经开播,以直播的形式…… 沈予盯着被子出神,两次并不美好的直播经历,或多或少让他对直播有一点抵触。 沈岫白这边录制了一个上午的节目,他知道自己哪个角度最出镜、怎么笑最完美,但今天他懒得营业,有些心不在焉。 一到中午休息时,他打了声招呼就飞奔回来,兴冲冲要带着沈予去享用特制美食。 苍蓝星整个星球就散发着一股随性的感觉,慢节奏和随处可见的自然美景、小动物,散步在其中时会让整个人平和下来。 沈予顺着他的意去到一个以科幻为主题的餐厅,一进门就仿佛让人置身于银河之中,包间的座椅是白云,一伸手便可以从空中取下餐品。 温热的米露入口,甘甜中回味出一股田园的果香。沈予在沈岫白亮晶晶的眼神中,取下口罩尝了尝,给出了不错的评价。 中途沈予拒绝了沈岫白的陪同,起身前往洗手间,正洗手时眼前的世界都晃了一下,刺痛来的猝不及防。他眉头一皱,背轻轻依靠在门边,眼中透露出不理解。 是副作用加重了,还是说剧情又出变化了?可他都没再登陆过游戏,也未曾见过主角攻受。 沈予低头敛眸,银发散落遮住大半张脸,这种疼痛并不是持续性的,且没有太过分,缓一缓应该就行。 “你看起来不太好,需要帮忙吗?”低沉的声音传来,穿着西服的男人站在洗水池边,对路人表达最基本的人道主义关心。 沈予意识到他挡在洗手间门口了,摇摇头,想去用冷水拍拍脸。 齐墨侧身让他但没有离远,一旦出现情况,他就可以做出应对措施。当少年对着镜子抬起头时,看到镜中面孔的他忍不住变了变表情。 导演的职业直觉告诉他,那绝对是一张美到极致的脸、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脸。他喉结滚动,艰难地移开视线,瞥见厕所beta专用的标识,问:“你是不是走错厕所了,这很危险。” 事实上,放任一个这样的Omega在街上乱走,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沈予喘了口气,症状不重,他已经缓过来了很多。对齐墨道谢后,他回了包间。因为来的时间太长,沈岫白已经在起身来找他的路上了。 少年一走,守在门口的一众保镖也紧跟着离开,齐墨这才知道自己多想了,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少爷。 不对,齐墨一直目送人走,忽略心中的怅然若失,后知后觉感到对方眼熟。那一身纯白的特制衣服并不常见,那不就是沈岫白带来的人吗?! 沈岫白下午邀请沈予一起上综艺,这是他们之前就说好的。台下一排观众席,他给沈予安排了一个靠前、靠边、视野也算好的座位。 “哥,如果中途你困了或者不想看了,对着摄像师比个手势直接走就好。”这是防止摄像师正好将镜头转到台下,沈岫白一心为少年考虑,但私心里他还是希望对方能为他看完的。 沈予应了一声,打开影视软件,在首页找到了他们这个直播综艺。他作为一个打酱油的,直到现在,才清楚这个综艺的模式。 综艺偏轻松治愈一类,每天的内容和场地不同,艺人做做游戏完成节目组布置的任务,然后由直播间观众对表现投票,票数最低的将被淘汰。 排行榜第一拉开后面几万票,毋庸置疑,能有这种效应的,只能是顶流Omega沈岫白。 娱乐圈当明星的Omega并不多,因为处于对Omega的保护、或者Alpha对Omega的占有欲,很少让他们出来当一些面对镜头的公众人物。 沈岫白身份和本身的能力、还有那张脸天时地利占全了,直播间的弹幕都是为他打call、发疯、尖叫的,他的粉丝简直攻下了半避江山。 直播画面中艺人们正在抽签,按照提前给的剧本。他们今天需要两两组队,然后抽取队友合完成的指定任务。 但,主持人忽然话锋一转,“我们今天也给台下的观众粉丝们来一点参与感,每位嘉宾现在手上拿着的是投票器,请输入座位号选择自己心仪的搭档吧!” 沈岫白忽然就有了不妙的预感,这和事先透给他的流程不一样。他瞥了主持人一眼,又看了看台下静坐的少年,在摄影机没移开拍台下的间隙给对方一个警告的眼神。 他毫不犹豫的输入少年的座位号,并不是他想把人拽上台,而是凭他的直觉,如果他不输入,肯定也会有其他艺人取而代之。 观众都是精心挑选过的群演,签订过协议都非常有素质,镜头给到台下观众时,他们配合表演的脸上露出期待和兴奋的表情。 直播间一片哀嚎还有这种好事,为什么观众不是自己。镜头一扫而过,但是却在一位白衣身上,定格住了足足五秒。 这个反常,让观众们都注意到了他。少年似乎也留意到了镜头停留在自己身上,粉眸像是浸泡着水,朝这边看来。 “我的天呐有注意到白衣少年吗?他的眼睛是粉色的,好像一枚宝石!” “镜头刚切到台下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他和周围的氛围格格不入啊!” “我也觉得,虽然他戴着口罩,但他应该站在台上,而不是站在台下。” 直播间一小批弹幕乱入,话题脱离嘉宾开始发散,不过镜头很快移开,他们只能嗷嗷乱叫、捶胸顿足,然后被一大批粉丝的其他评论淹没。 台上嘉宾们已经写好了座位号,大屏幕上序号一齐公布,五个同样的数字出现,主持人眉眼弯弯、嗅到了爆点:“看来我们有五位嘉宾都选择了同一位观众,真是心有灵犀,让我们将这位心动值拉满的观众请上来!” 原本摄影师只是走神才将镜头给了少年许久,但这回,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将镜头一直给到对方。 沈予垂眸确认了一遍自己的座位号,是三十一没错。这次和《天界》直播不一样,游戏中是以虚拟形象、且观众只是一小部分玩家,而综艺齐聚了各大艺人,足足有上千万的人观看。 沈岫白心中也很紧张,他家哥哥第一次出远门,平时在别墅里从来不怎么和外人接触,他怕对方会被吓到。 他此刻想掐死主持人的心都有了,但节目还在继续,纵使心里有一万礼貌用语要对导演讲,也只能等到录制结束。 但他担心的事没有出现,少年很从容的来到台上,对着镜头浅浅鞠躬、礼仪挑不出任何错处。 40-50 第41章 伪装Omega的Beta 我会骑马,…… “请问怎么称呼您呢?”主持人释放出友善的笑意, 问。 沈岫白本来想替他挡一下这个问题,他不想让少年的隐私暴露在公众下, 不过对方先他一步回答了名字。 “那您和沈岫白是同一个姓呢。”主持人意味深长,但他又很快将这个话题略过了,“台上五位嘉宾都选择了您做搭档,公平起见,接下来主动权给到您这边怎么样?” 这个主动权,其实是个难题。因为艺人都有自己的粉丝团体,无论选谁都容易得罪其他团体。 主持人提出这个建议时, 其他同样输入三十一的嘉宾表情管理的很好, 个个神态自若,甚至甜妹打扮、有着天真直爽人设的卿甯还调侃道:“要不要选我呀?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到时候你负责卖萌、我负责唱、跳、rap怎么样?” 直播间弹幕一片哈哈哈, 甯姐又来营业了。但别说, 美少年和萌妹的搭配还是很赏心悦目的。 弹幕上开始有人起哄,一片选她! 其他粉丝不满意了,自家爱豆也很优秀呀, 哪怕对白衣少年有好感, 但也只是好感, 如果不选自家爱豆,那是真的没眼光。 对于这个问题, 沈予都不带假装性思考的,直接选择了沈岫白。 主持人将话筒递过去:“哦!选了我们的沈前辈, 有什么特殊理由吗?” 主持人加重了特殊两个字,他也没想让少年遭受舆论,这么问的目的就是让对方借坡下驴,编一个比如说很喜欢沈前辈某个角色、某个电影, 然后再对其他嘉宾表示歉意、遗憾之类的,这一页就算揭过去了。 而且沈岫白是咖位最大的艺人,选他也无可厚非。 “选我还需要理由吗?人家予予可是从小看我电影长大的。”沈岫白接过话题,他就是自信的样子最招人稀罕,语气也是偏轻松诙谐,后半句一出,观众只当他在搞幽默。 主持人见状也没再追问,转而让“落选”的嘉宾重新选择队友,等一切分配完成,他才宣布了今天需要进行的任务——骑马接力赛。 节目组也是提前调查好了,所有艺人都有一定的马术基础,只是好和坏的问题。而且综艺嘛,不一定非要多出彩,全看节目效果。 场地是一片自由度极高的大草场,天边附近牧民用来侦察的雄鹰翱翔天际,风景甚美。 众人花了点时间过来,台下观众比他们先到,艺人到场时,他们已经坐到了观众席。 沈岫白和节目组对好的剧本全都推翻了,他内心气的要死,但还要保持住微笑。其实他并不怕临场发挥,但千不该万不该要把少年卷进来。 主持人宣布规则,由一人先骑马到规划好的地点,取得杆子上的人造小红花,再由另一人骑马回来将红花丢入筐中,哪组取得的小红花最多哪组获胜。 就是一个看身手的游戏,对面高高的长杆上绑着的小红花自上而下,伫立草场,最下方的红花自然是最好获取的,到上面就很有难度了。 沈岫白趁着镜头不注意,对沈予小声说:“哥,待会你说你不会骑马就好,综艺的名次不重要。” 他刚说完这句话,主持人又接着到:“如果有搭档不会骑马的,可以由嘉宾带着共骑一匹马。” 沈岫白:“……” 主持人笑眯眯地走过来,后台数据监控人员发现,当镜头给到沈岫白和少年时,弹幕是最多的,流量也是最高的。 他意有所指地询问:“待会儿骑马会很耗费体力哦,可能会呼吸急促,不摘下口罩吗?” 沈岫白眼皮一跳、有点绷不住了,“他不方便,给观众们保持一点神秘感不好吗?” 说着,他对镜头挥了挥手,看似是在和屏幕前的观众们打招呼,实际上是在示意摄像师把镜头移开。 一般情况下,节目组为了不得罪他,都会给予方便。但这次不知道摄像师是不在状态还是在发呆,一直维持着这个动作一动不动。 主持人也意会不到他的意思,还在接着问:“刚征集观众的意见,他们都很想和沈予认识一下呢。” 沈岫白呵呵笑了一下,他要翻脸了。他拉住沈予的手准备离开,哪怕明天的头条会是他耍大牌也无所谓。 节目组让沈予上节目已经是他最大的底线,他心知肚明,他哥不适合、也不能出现在公众眼前,那将会…… 他还没迈出脚步,一只略带冰凉的手先按住了他的手背。少年投过来的目光是一种与远离吵闹与喧嚣的宁静,仿佛与周围隔了一层无形的膜,别人是模糊的,只有他是清晰的。 沈岫白焦躁不已的情绪突然被安抚下来。 “剧烈运动的确不适合继续戴口罩。”沈予取下口罩塞进兜里,在他看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沈岫白甚至来不及阻止。 这一刻,明里暗里看过来的所有视线,都定格住了。在场立互动立人设的嘉宾一言不发,包括主持人在内都停住了动作,一时间现场静的可怕。 直到沈岫白眉头皱的能够夹死苍蝇,纵身挡在少年面前,这种直白到让人难为情的视线才收敛。 他们早就猜到少年会是一个美人,从身形气质都能辨认得出来,特别是那双独特的眼睛,像是星海之中最瑰丽的那颗行星。 但当他摘下口罩后,他们还是发现低估了,对方每一寸肌肤都像打磨好玉石,恐怕随手一掐都能在身上留下痕迹,如果美可以杀人,那么他们无一幸存。 因为主持人迟迟不说话,也不动,沈予充满困惑地望过去,主持人忽然红了脸,职业素养早就忘光了,“您、您要不还是把口罩戴上吧?” 生成这模样的Omega,根本不适合出现在大众面前,那一定会给他带来危险。主持人是接到指示,为了节目热度才这样做的,但他现在已经后悔了。 后台工作人员有点心惊肉跳,综艺热度一路飙升、弹幕在少年露脸时骤然增加,直播间已经出现了卡顿,这是他们往期都没达到过的。 他们不用看,都知道弹幕的中心论点是什么。 “不用了。”对于主持人的忧虑,沈予根本没多想。他现在只需要安静地等着完成比赛,然后顺利退场就好。 沈岫白没什么心情继续比赛,他已经决定参加完今天下午就退出,如果不是刚刚沈予制止他,他早就带着人走了。 他们这个综艺很好、好的不得了,他记住了。 赛马还是按照预期的进行,原本大家都是想要获得名次,但现在在场的各位都有些心不在焉,频频往少年的方向看去。 对方哪怕什么都不做,站在那里就是焦点。 沈岫白好几次明里暗里地问沈予身体状况,怕他骑不了马,他其实是想借机带人下去,但沈予却只以为他在担心,示意他没事。 选上台的观众们被带到了马场尽头准备接替下一棒,嘉宾们调整心态,翻身上马、蓄势待发。或许少年就站在他们对面,想要表现的心理照了上峰,大家都热血了许多。 一声枪响,嘉宾策马而出。沈岫白的马术无可指摘,作为顶流明星、他会的东西很多,且不止于略懂。 四位嘉宾都落了后,只有甜妹卿甯换了身运动装,抓着缰绳御马,不甘示弱。他们几乎持平,在同一时间出手抢到小红花。 接替过花的一瞬间,沈予身手利落地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响亮的马蹄声无缝的再次响起。 卿甯这组运气很好,选上来的观众马术也十分精湛,接替下一棒的沈予和他速度基本持平。别的嘉宾只能去争后面的名次,第一名就出在他们两组之间。 沦为陪衬的嘉宾也不急了,就看着他们两组暗自较劲。花一朵又一朵地摘下投入筐中,杆子中下方的红花已经被摘光,只剩下上方的。 沈岫白拿的有些吃力,来来去去将近十遍,他逐渐体力不支,这是作为Omega的弊端。 而卿甯那边作为Alpha的搭档,却游刃有余,取花的动作也没有丝毫停顿,这让沈岫白输了一个身位。 他决定放弃,第二名也很好。而且他不准备再继续参加节目,名次就更不重要了。 沈岫白将花递给沈予时想说弃权等结算这件事,但沈予接过花之后就上马追了出去,他中途不断策马地一遍遍加速,压低重心,将身位追了回来。 在最后返回时,杆上只剩最顶端的一朵红花,他和那名Alpha对视一眼,对方透露出势在必得以及迫切展示自我的意图。 奈何沈予只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策马到尽头时,两组一起动了。 Alpha勒紧缰绳,让马贴着杆子扬起前前蹄,他在一刹那一只手松开了绳子,撑直身子去够那花。 但就在他要摘到的下一秒,红花落入了少年极白的手中。 对方直接一跃而起,一只脚尖踩着马背拿到了花,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动作。马果然嘶鸣一声,像是受了惊抖动着身子想把人摔下去。 所有人脸色都变了。Alpha将马头拉过去,想要把人接住。 危机时刻,少年不慌不乱、身姿轻盈,半空旋转了半圈,稳稳落坐在了马背上,及时勒住缰绳将马控制住,转身向筐奔去。 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没有一丝多余,宛如精心计算,从容且自信。 连想救人的Alpha都愣神住了一秒,少年驰骋草原、鲜衣怒马的模样,真的像极了一个潇洒自如的白衣侠客,飒沓如流星。 第一名、当之无愧。 “我输了。”那名Alpha主动低头,表情是钦佩且……狂热的。 沈岫白赶紧将他们隔开距离,像只护崽的母鸡,假笑道:“游戏而已,下次赢回来。” 嘉宾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借着由头上来恭喜,哪怕能和少年说上两句话也是好的。 主持人看不下去了,将嘉宾们强行叫回来,宣布下个任务——商场大作战。 第42章 伪装Omega的Beta 遇袭(现实…… 商场大作战, 顾名思义任务地点在商场。节目组选定了一个地点,提前和商场的负责人沟通过, 为了避免出现意外出现的客人全都是群演。 在悬浮车上,主持人进行任务解说,每组嘉宾需要抽取一张卡片,然后在商场内寻找到卡片清单上被藏起来的东西,最先找到的小组获胜。 一个很简单的找你妹游戏,每一组都会派一个摄影师跟拍,观众可以自行选择切换观看视角。 不出所料, 这应该是今天最后一个任务。沈岫白的支持率一如既往的高, 在配上和“绝美少年”一组,他们的投票直接甩开其他组八条街。 在沈予一无所知的情况下, 短短一个小时, 某博热搜#白云综艺惊现绝美路人#就冲上了前十。 赛马时全程高光都集中在了沈予身上, 他鲜衣怒马的模样被截图下来,挂在首页后源源不断的吸引路人进来观看。 后台,齐墨捏着烟的手都在抖, 他昨日见到少年后连夜改了综艺剧本, 那时他就有预感, 如果有对方的参与,他们的节目一定会爆。 有些人, 天生就该被万人追捧。 等所有小组抽好卡片,沈岫白也开始行动。沈予提议分开寻找, 速度跟效率上都会加快很多,然而沈岫白铁了心要看着他。 “你要是走累了我们就坐下来歇歇。”沈岫白是一点都不着急,还有心思给营业员签名,“有看上的东西我让他们直接给你打包送回去。” 他态度秉持着爱咋咋地, 就当陪他哥逛街了。要是少年表现出半点不愉快,他直接转头就走。 整个商场很大,一共有九层,分东西两个区域。卡片上对需要寻找的东西有进行隐晦的提示,沈予寻找的很认真。 在他的领路之下,他们十几分钟就找齐了卡片上三分之一的东西。 “厉害!”沈岫白毫不吝啬地鼓掌。他想摆烂,但少年的实力不允许,其他组的进度远不如他们,这样下去他们又是第一。 忽略节目组恶心人的操作,其实和他哥和在待一起骑马、逛街还是很开心的,如果不被恶意直播、且其他组不三番五次的和他们“偶遇”就更好了。 他这么想着,迎面又走来了一组人。 卿甯从十米外就开始加速了,像是又无限活力一般一蹦一跳地来到他们面前,扫了一眼他们的清单,赞叹地对他们道:“岫白和予哥好强!这么快就找到一小半东西了,看来第一名非你莫属啊!” 沈岫白挂上职业假笑,客套道:“运气好哈哈哈哈,网上不是还有粉丝把我当锦鲤吗?” 卿甯:“看来我以后也要拜拜锦鲤大人了。” 说完,她图穷匕见地将目光转移到沈予身上,笑容肉眼可见的甜了一个度,“予哥,我还没来得及夸你呢,你马术真的好强,是在哪学的?” 沈予在镜头下一向表现的很安静,话不多表情也不多,但有人搭话,他便会礼貌的回应。 “自学。”原主身体好的时候学过一段时间,后来耐力和身体各方面不支持,就放弃了。 卿甯哇了一声,“不用老师教吗?” “没有人愿意教。”原主那时对骑马只是一时兴起,由于身体原因和他的任性程度,没有人愿意来担这个责。 他实话实说,而卿甯却哑然了。简简单单一句话,背后寓意着不可言说的心酸,她脑补了一段少年悲惨且不受待见的童年,连学习学骑马都是奢望。 连沈岫白都侧目了,他很想问问当时是怎么回事,但在镜头前他还是忍住了。 卿甯说了句抱歉,本来想借着骑马的由头接近对方的,但没想到提及了伤心事。她自责了一会,强笑着又说了几句,借口做任务走了。 沈予见状,又将注意力拉回清单未打钩的物品上,沈岫白在旁边欲言又止,最终轻轻喊了句:“哥。” 别人不清楚少年的处境,他却是最明白的。 沈予偏头,眸中还是不带一丝污秽的清明。沈岫白笑了笑:“没事,我就想喊喊你。” “以后有我陪你。”这句话,他没发出声。 沈予记下所有物品的特征提示,朝着下个物品所在的方向走去,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震的整栋楼都在动,紧接着一层传来杂乱无章的撞击声、奔跑声、尖叫声。 他们位置处于二楼走廊,走廊采用的防爆玻璃,低头往下看便能看清楚一楼的情况。 刚刚还岁月静好的综艺,一夕之间被切了片场。 十几名持着各种重武器的蒙面恐怖分子冲进来,对着天花板就是一堆扫射,接着挟持了靠近门边的几名群演,用扩音器大喊:“都给我老实点,双手抱头蹲下!” 恐怖分子又对着空中放置好几个小型飞行炸弹,一旦操纵着靠近人就会爆炸,“还在楼上的人都下来,否则待会被我看到,我就不客气了!” 一楼留着四五个人看守,剩下的人跑上来一层一层扫楼,沈予和沈岫白来不及躲、也没地方躲,和迎面而来的恐怖分子撞了个正着。 沈岫白脸色很是难看,他第一时间将沈予护在身后。上节目时,为了方便保镖和医生都守在商场入口,如果和恐怖分子正面撞上,恐怕凶多吉少。 沈予保持沉默,他目光向外看去,距离太远什么都没看到。在这群恐怖分子身上,肉眼可见他们眼中的残暴和虐杀,这是一群真正的亡命之徒。 劫持星球地标、最中心的商场无疑是一种不明智的选择,闹出的动静太大、军方很快就会派人来镇压,除非他们本就是被追捕中、决定孤注一掷。 沈予显得异常配合,面对这种局势,最好是降低存在感,等着军方来救。 然而,他的这张脸,注定不可能低调。沈岫白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一直在遮挡恐怖分子的视线。 或许是因为恐慌,他动作太明显导致对面起了疑心,两人粗鲁地将他拉开,紧接着看清了后面的人。 他们呼吸一滞,紧接着兴奋了。他们从来没有看见过长成这样的Omega,身上每一处都金雕玉琢,艳色逼人。他不应该就这样外出,而是该被好好锁在笼中的金丝雀。 其中一人想要抬手去碰沈予的脸,沈岫白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想要冲上去阻止,但是被用力按住肩膀,被迫留在原地。 “别乱动!”另一人警告道,他也是看在沈岫白也是一个漂亮Omega才没下重手,换成别的早就打骨折拖下去了。 面对劫匪,少年没有想象中的惶恐和叫喊,更没有躲,天真纯粹的眼中倒映着面前之人的身影,乖巧且毫无防备之力,让人心头一紧,只想快些在他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但劫匪的手还没触碰到少年的肌肤,他就轻微晃了一下身子,嘴角溢出一道血液,在瓷白色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喂?你怎么了?”恐怖分子将枪放下,疑惑的与身后之人对视一眼,他还什么都没做啊。 鲜红的血液自沈予嘴角溢出,凝聚成一个一个珠子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他睫毛轻颤,咬住被血浸染的唇瓣,向对面伸出手:“药、我忘在卫生间了,带我去拿……” 他一对眼睛好似潋滟着一汪秋水地望着来人,湿润的眼尾上翘,似有若无的流露出了几分痛苦和无助的意味。 而本来还慌张的不行的沈岫白冷静下来,他哥明明没有带药出来,他在欺骗他们。沈岫白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沈予添乱,他强忍着没有说话。 两名劫匪同时出手去搀扶沈予,他们都不想让罕见的Omega就这样死掉,最终商量了一下,一人留着看住沈岫白,一人带着他去拿药。 谁都没有留意,被忽略地摄影师,还在悄悄用摄像头记录下这一切,这是一场被直播的劫持。 直播间人数成百上千的在增加,弹幕密密麻麻也导致了直播间的卡顿,军方出手将所有人禁言。 军方已经派人赶到商场门口和恐怖分子交涉,恐怖分子的诉求的派一辆小型星舰停到楼顶,然后放他们离开,否则就和所有人质同归于尽。 两方僵持着,军方承诺去调来星舰,力求稳住恐怖分子,困在里面的人有大量明星,虽说人人平等,但一旦出事会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俞司的光脑正放着直播,他一边整理装备,一边死死地盯着直播间中少年的身影,直到对方吐血后被人带走。 他脸上黑纹浮现又消退,通讯器直接在他手中化成了粉末。 一旁的沈辞年不动如山,头也不回地沉声道:“不要冲动,保证人质安全。” 他们正在疏散附近群众、勘察地形,据商场负责人提供的消息,商场有一个地下通道可以进出,这是恐怖分子不知道的。 俞司重新拿了一个通讯器,忽然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的两个弟弟都在里面。” 沈辞年万年冰山的脸上依旧沉静如水,沉吟片刻,他是在直播画面中是看到了沈岫白,但为什么要说两个? 俞司眸色加深,里面关着的是一只时刻想要冲出牢笼的恶鬼。 ………… 沈予虚弱地被搀扶进卫生间,或许是觉得他没有威胁,男人没有束缚住他、也没有任何防备,转而帮找起了药。 “药在哪?”对方问,可能是怕他真死了,动作很是粗暴急切。 “第六个隔间。”沈予抬眸,在男人转身时擦了擦嘴角的血,悄悄从口袋中掏出枪,瞄准。 接连两枚子弹从后脑勺射进男人颅内,鲜血来不及流出,一切都悄无声息。男人瞪大眼睛,捂着疼痛的脑袋转头,随后摔倒在地。 他死都想不到,会是最无害的人要了他的命。 确定一击毙命后,沈予收起枪走到洗手盆面前将残留的血迹洗干净,失去了最浓的一抹色彩,他从头到尾就只剩下无力的白。 吐血是真的、疼痛也是真的,来的毫无预兆。想来剧情在他不知道时间段,又崩了。 这次他不用再隐藏痛楚,羸弱是他的伪装色,正好将计就计的将两名歹徒分散引诱到卫生间。 缓了一会,沈予努力咽下口中的血腥气,扶着墙壁向外走去。弱小和外人眼中“Omega的身份”反倒成了可以利用的东西,等另外一个人来查看时,他顺便将对方也解决掉。 他脑子里正计算着,分神之下没注意到卫生间的玻璃外出现了一道人影,玻璃很快被高温融了一个洞,那人一跃而进。 第43章 伪装Omega的Beta “他没有求…… 俞司脑海中设想的种种使人心生暴虐的事, 卫生间都没有发生,迎接他的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持枪者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劫匪的尸体倒在他前方半米处,少年拿枪的手很稳,面上毫无被劫持的慌乱与惧色——格外令人心动。 一金一粉的双眸对视,沈予看清楚来人的脸后,扣动扳机的动作稍作停顿,随之放下。 这是他们现实中第一次见面,在俞司规划中, 他们应当有一个美好的开始, 而不是像这样,旁边还躺着一具尸体。 “我先带你离开这里。”他收敛起一身煞气, 主动伸出手。 沈予摇摇头, 正欲开口说话, 却敏锐的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想来是她在卫生间里面待了好长一会儿,外面守着的劫匪起了疑心。 他静了静, 才指了指最里面那个隔间, 示意俞司先躲起来, 自己则快速走到门口侧方的视线盲区。 哪怕救援的人已到,少年也没打乱过原先的计划, 更没有求救的意思。 俞司没有听他的,反而快步上前握住沈予的手腕将他带到一个安全位置, 并用左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在劫匪左脚出现在门口的一瞬间,俞司的右手迅速按下开关,红光射线从眉心直穿后脑,留下一个血洞。 直到尸体倒地, 他才放下手,半眯着眸子凑近沈予耳旁轻声道:“我是来救你的,不是来让你继续冒险的。” 然而,沈小少爷完全领悟不到他的意思,眼中尽是无辜,思索一秒后道:“沈岫白还在外面,能先救他吗?” 俞司指背后的节按地咔咔作响,他非常不满少年对自己生命如此不重视的态度,见到对方几乎苍白如纸的脸,他忍了忍,才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少年披上,“穿好,乖乖等我回来。” 编号为G的恐怖分子团伙已经是被围剿到穷途末路,一群低级越狱出来的脏东西本就不成什么气候,新型武器不多、旧式武器也即将耗尽,如果不是这场劫持被直播出去,数千万人在线观看,军方也不会如此大动干戈。 当他带领的这支军队潜入进来时,事情就已成定局。只要少年老老实实待在卫生间,不会遇到再什么危险。 俞司将针对指定热武器的干扰仪开启,转身迈出去时,脸上仅有的温和荡然无存。 了解到军方插手,沈予自然不会添乱。他依靠着墙壁,坐在冰冷的台阶上,轻喘了一口气,才点开光脑。 比现在的处境,他更在意的是究竟发生了什么,毕竟他的身体一出现副作用,就意味着剧情又崩坏几分。 没有游戏舱,《天界》暂时登录不上,但论坛还是可以点开的。他以为要搜一下关于主角攻受的关键词,才能知晓最近发生的事,但没想到一点开,热门全都是他的词条。 最爆火的是一名昵称叫“理中客”的1级小号发的帖子——#小鱼究竟是何样貌?官方竟出现惊天bug?# “理中客”自称之前认识小鱼,并贴出双方聊天记录和小鱼的自拍照。图中的人纵使精心打扮,那张脸也只称得上清秀可餐,与游戏中90%还原容貌的大美人可差的太远了。 小鱼本来就是游戏中的大红人,有关他的话题热度一向不低,“理中客”的帖子一经发布,就吸引不少人的关注。 “理中客”说的义愤填膺,说不想让小鱼再这么继续欺骗玩家下去,他不仅容貌造假,连性别都是假的,他根本不是Omega,而是一个Beta! 此话一出,玩家们纷纷当他在发癫,有调侃的、有嘲笑的、有玩梗的、更有追着辱骂的。人家小鱼的容貌可是《天界》官方认定,而这样角色的人怎么会是一个Beta?哪怕是造谣也要符合实际一点。 而且他拿出的那张照片中,少年银发粉眸十分独特,游戏中可以任意捏造外观,现实可不行,这不明晃晃的照着小鱼某些特点生成的图吗? 是的,玩家们都认为粉眸银发都是微调来的色泽,毕竟现实中很罕见。 “理中客”没想到玩家们都坚定的站在骗子那边,自知无法撼动他们,于是便请水军逮着官方制造舆论,要求官方针对bug给一个说法。 玩家明晃晃将他当成了一个上蹿下跳的小丑,看他乐子,于是也没阻止,还乐呵呵的也跟着艾特官方下场打他脸。甚至还有人扬言,等官方澄清后,就报警以造谣罪抓他。 官方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被玩家架在火上烤,内部人员一开始也当个乐子看,结果核实过后,他们尴尬了。 这居然真是个bug,当初每个玩家登录游戏时都要实名认证,上传个人信息。小鱼的真实信息一调出来,他本人的样貌和“理中客”发出来的图片居然完全吻合。 官方最先是沉默着,想等着这场风波过去,结果这场风波不仅没有过去,还愈演愈烈。 呼吁官方下场的玩家掺杂着大规模的水军、乐子人、吃瓜路人,无可奈何,官方只能避重就轻的发布公告——经过调查确有bug,已修复。 虽然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小鱼,但这公告上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完全证明“理中客”所说属实。这犹如一颗陨石砸下,来在玩家中掀起轩然大波。 照片被一传十,十传百。不乏有玩家感受到了欺骗,由粉转黑。之前本就蛰伏起来的黑子立马回归主场,其中由小鱼最初818大火贴主的[冰琉璃]为首,和仍旧不愿意接受事实的玩家撕的天昏地暗。 短短几天,《天界》论坛变成了撕逼战场,绝大度数玩家都下了场,游戏环境乌烟瘴气。 沈予也没想到,事到如今,还有一半玩家愿意相信他不是骗子。更有人替他辩解,就算90%还原出来的外貌是假的,那也是官方的错,出现这么大的Bug。 “理中客”很会抓住事情痛点,就算样貌作假的事情可以被原谅,那么Beta装Omega呢?这和人妖号骗感情有什么区别,况且这比人妖号更令人难以接受。 关于这个问题,哪怕是还支持沈予的玩家也沉默了,这批玩家开了个帖恳求沈予出来解释,只要他说自己是Omega,他们无论如何都会守护到底。 剧情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虽然最后沈予B装O的事不是白石礼爆出来的,但好歹爆出来了。所以,他到底是为什么身体会难受呢? 沈予百思不得其解下搜索了主角攻、受,点开他们的最近事迹,正气的令人眼前一黑。 倪时竹不仅没有转变态度,还主动去找“理中客”要求他删掉帖子并道歉,否则会以侵犯个人隐私权请他进监狱坐坐。 面对明晃晃的威胁,“理中客”不仅不怕,还有点疯了,他将这段记录也放了出来,并扬言有种就来抓他。 这下连黑子都佩服他的勇气,得罪倪时竹,不出意外过不了多久就要进去喝茶。 而裴若溪到处替沈予发声,很难想象,他一个平时温润儒雅的人,在网上敲键盘的功夫也很……厉害。 他和[半渡仙]带领他们公会,堪称高强度和网友对线,特别是[半渡仙],敌人越强他越强,骂的人是哑口无言。 沈予:“……” 他突然觉得那时候[半渡仙]没嘲讽他,是觉得他太弱了,不屑。 论坛看似乌烟瘴气,但沈予几天后看到的论坛其实已经是被净化过的了。 他不知道,这事主角攻受的努力可不止表面看到的那些,而且连白石礼也有参与。 在各种势力的推动下,网控开始发力,各种帖子一个接一个消失,他若是再晚一天去看,估计就看不到这么精彩的“世纪大战”。 倪时竹查过[冰琉璃]后,迅速线下找人约谈。[冰琉璃]是另一位贵族家的小公主,小时候见过面,两家还开玩笑说要订娃娃亲,但只有对方当真了。 小公主被一通“劝说”,两边闹得不是很愉快,最终对面答应删帖,撤回水军,并不再参与这件事。 他和裴若溪都在背后控评,只不过燎原之火不是这么容易熄灭的,需要时间去操作。 倪时竹和裴若溪这对命定的鸳鸯感情上毫无进展,但脑回路上却如出一辙。网上众说纷纭他们不信,非要找到少年,听他亲口去说。 叶渺那边则是开着直播,明晃晃带着粉丝公开支援沈予,呼吁举报不友善言论。作为头部主播参合进这种风波,明显是不明智的选择,和他要好的主播都来劝过,可他不在乎。 白石礼这位从公会竞赛后就气疯的人,从那以后就没上过游戏,试图转移对少年注意。 ……直到论坛炸了。 他接到消息的最初,想要装作满不在意,直到发现自己静不下心做别的事、且脑海中是不是浮现一双无情的粉瞳时,他狠狠发泄一通脾气。 白石礼控制不住自己去找到《天界》内部的高管,要到沈予注册游戏时的身份信息。 结果令人心寒……O装B,实锤了。 实名制时录下来用于验证的那段全息投影中,少年依旧是标志性的粉眸,但里面没有细碎的星辰、也没有如山海的广阔,它就是一双包含着卑劣情绪的眼睛,带不来任何悸动。 白石礼本来躁动沸腾的血,瞬间冷凝了下来。他很想证明自己不是只看外貌的肤浅之人,可牵动他心神的,确实只是游戏中的那位少年。 无法辩驳。 官方站在风口浪尖,被愤怒的玩家要求着给小鱼性别上的一个定义。他们本来是想应要求公开的,毕竟法律对除O之外性别没那么保护,但被白石礼动用人脉否决了。 众多玩家中,他也是被欺骗的一员。白石礼感受到了荒唐和可笑,游戏中的那个白衣少年仿佛只是他的一场梦。 他压下去这事是下意识做的选择,冷静过后,他想,就当是和游戏中牵动他喜怒哀乐情绪的人,做最后的道别。 以后,他们将形同陌路。 沈予总算明白剧情崩在哪,被拆穿骗局后,主角攻受不仅没有改变对他莫名其妙的态度,还更坚定的守护他。 他不理解且大受震撼之余,认真的原地反思起了自己哪个环节有出问题,为什么他们好像比自己更需要医生。 他沉思良久,分析出一个关键,部分玩家包括主角攻、受都太“纯真”。既然他们不信网上石锤,那要是他自己承认呢?剧情中原主最后被逼着,也有向网友公开道歉过,他承认也不算违背剧情。 沈予艾特要求他解释的那个帖,并单独艾特主角攻受,在个人主页回一句:对不起、我是Beta。 他亲手将事定性。 做完这些,他收起光脑侧耳倾听,外面好似没了动静。沈予慢慢地站起身,在原地定站一会儿,以缓解眼前一阵阵晕眩。 他扶着墙壁绕过尸体,放轻步伐向外走去,二楼空无一人,只有一台摄影机被扔在远处的地上。 商场玻璃围栏空出一个大缺口,仿佛被人炸过,地下躺了好几具劫匪的尸体,还在哗哗流血。 沈予刚想走过去捡起摄影机,却听见一阵急促的奔跑声,是卿甯。 卿甯神情紧张,想来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在见到沈予时,她神色才亮起来,快步冲过来。 “军方的人叫我们先逃出商场,有人在外面接应。”她一边说着一边想过来抓沈予的手,“我们快走吧!” 她应该是最后一批被救下的人,因为沈予有看见她身后不远处,压着劫匪走来的特警,俞司和沈岫白都在其中。 看来事情是尘埃落定了。 沈予用力按了按太阳穴,却在这时又听到滴滴答答的电子声,他视线扫过俞司突变的脸色、又落在一边恐怖分子状若癫狂的表情。 “给我去死!”对方喊道,但很快被掐住了脖子,难听的像一只说不出话的鸭子。 沈予此时离卿甯很近了,他稍稍挪动角度,就她背后看见正飞过来的微形炸弹,虽然炸不破一栋楼,但炸死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卿甯若有所查的回头,还没等看清楚是什么,她就感到被人用力拖拽,强行从二楼缺口坠到了一楼地板。 先是一阵爆炸的巨响震的耳鸣,接着是背后砸到地面的剧痛,卿甯一口气差点没喘上去,用手撑着坐起来后,才发现腿骨折了。 爆炸的地方正是她两秒前所站的位置,那片区域被熏的一片焦黑、蜘蛛网状的裂痕斑驳,她这才感到后怕,如果没有沈予,她已经是具尸体了。 那,沈予呢? 卿甯强忍着疼左右环顾,随后看到一旁摔在地下不省人事的少年,对方银发凌乱、脸上毫无血色,有一种被撕扯碎裂的布娃娃感。 “沈予!”卿甯惊恐地喊了一声,想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下一秒对方就率先被一双手抱在怀里。 俞司低头看去,怀中的人气息微弱,嘴角也溢出一道蜿蜒的血色,紧闭双眼好似对世界毫无留恋。 他面沉如水,内心却慌的不行,久违的体会到了被沉入水中的窒息感。他抱着人向外走,瞥见恐怖分子还在呜呜渣渣,随手两枪,一枪不偏不倚割断声带、一枪从嘴中射穿,脑袋开花。 正走进来善后的沈辞年见状道:“我们应该将他们交给国际法庭审判,而不是动用私刑。” 他的语气见怪不怪,显然是习惯俞司这么做,但还是要强调下法规与章程。 俞司周身阴气沉沉、风雨欲来,他没工夫理人,直接与沈辞年擦肩而过。他先是招来守在外面的谢医生为少年做初步检查,而后一路飞驰去皇家私人医院。 在这短短一分钟内,俞司对其他人至若惘然,其他人中也包括慢一步的沈岫白。 “我哥怎么样了?喂!说话!!!”沈岫白起初冲动之下也想跟着从二楼跳下去,但幸好有人拉住了他,否则现在应该又多一位伤员。 等他从二楼升降梯下去后,俞司已经带着人走远了。沈岫白刚想命人开车带自己追上去,却被沈辞年顺手拽住了胳膊,对方捕捉到其中关键词:“你刚叫谁哥?” 从俞司怀中之人露出的一截银发,他很快想起直播间中看过一眼的人,美的得天独厚。 沈岫白这才回神,好似刚注意到沈辞年,一张口又急又气,有点语无伦次:“沈辞年,你怎么不拦住他们!你知道吗哥受伤还被带走了!他身体一直都不好,又受这么很重的伤,他会不会……” 最后一个字,光是想到就头皮发麻,怎么也说不出口。 自从沈岫白长大后,这是沈辞年第一次看见他哭,眼眶都红了。 “说清楚。” 沈岫白很急,但是被钳制着脱不开身,俞司早就带人坐上悬浮车看不见踪影。他吸了吸鼻子,恢复点理智后也不敢继续对着这位为人严肃的大哥造次。 “大哥,你是不是忘记沈家有三个孩子,你、我,还有他。” 纵使他说的很委婉,但沈辞年还是能听出他拐着弯的指责之意。 沈辞年大抵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他们家是A、B、O三个孩子,当时作为Beta的孩子出生后,他就在病房外,听到母亲用遗憾的语气说怎么会是一个精神力低级的B。 原来受伤的人竟是他的另一个……曾不被期待降生的弟弟么。 ………… 沈予在一片黑暗中待了很久,有一条白线指引着他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更深处的地方去。 没有目的、没有情绪,黑暗如同他这个人,是死水一样的静。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朦胧间听到有好几道声音在呼唤他后,声音很悲伤、很压抑。他迎着台阶向上看去,见到了一道亮光。 梦醒了。 “病人求生意识不强,这……”医生很为难,面前站着三个人,身份都不可小觑。 治疗舱中的病人已经昏迷三天了,明明都是皮外伤,可生命力就是在一天天的枯竭。他们忙前忙后的排查,确实没发现更多的问题。 医生也很惋惜和同情,说的是求生欲不强,其实是根本没有求生欲才对。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闪烁红光的仪器忽然间就绿了,舱中的人睫毛轻轻颤动,很努力地想要睁开眼。 俞司见此状况,立马扫开挡道的人上前握住少年的手,想紧握又怕会弄疼他,显得异常克制,仿佛他才是对方的家人。 沈岫白也顾不得和他计较,急切地趴在治疗舱旁,“哥,快醒醒!” 在场唯一还站着的沈辞年倒是显得太过理智,理智到无情。事实上,除去幼年时的记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另一个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弟弟。 在听到医生口中没有求生欲三个字时,他对着舱中像玻璃娃娃一样脆弱的人,恍惚了好一会,这句话直击他心脏。 是因为一直被忽视、不被在意,所以才不想活下去了么…… 沈予终于睁开状若千斤重的眼皮,望向声音的来源——是俞司金色、且布满血丝的眼珠。 对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才沙哑着嗓子问出一句:“你睡了好久。” 顿了顿收敛下汹涌的情绪,又接着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予抽出手想去扶住舱门坐起来,但身上连接着各种仪器,一不小心就碰到了,而且实在提不起什么力气。 很快,他后背一轻,俞司按住他的腰,用的力道小心极了。坐起来之后、视野广阔,沈予才看到病房另外两人。 沈岫白像只小兔子似的,脸上泪痕未干、头发凌乱,他别过脸擦了擦,似乎不想让少年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 “哥你真的,吓死我了!下次遇到危险就直接跑,其他人根本就没有你重要!”沈岫白明白自己这么说很自私,但他根本就不想让少年因为别人受伤,哪怕别人会死,“就当我求你了,要好好活下去……” 就当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不要这样就毫无留恋的走掉…… 这段话,在场所有人都认同。 沈予根本不知道医生的话给三人心灵上带来了怎样的冲击,他应一声好,算是安抚下快要崩溃的沈岫白。 “我饿了。”因为病房的气氛太悲情和凝重,他干脆生硬的转移话题。 一旁的医生解释说他现在太虚弱,吃不了东西只能打营养液。沈岫白一听,表情更难过了。 一句话起到反作用,沈予略微心虚地移开目光,落在沈辞年身上。 剧情中原主的死没太多笔墨,更得不到原生哥哥、弟弟们的同情,那为何这次连沈辞年都在这里。 身为少将的沈辞年自然洞悉力惊人,他三言两句解释完当时的情况,然后道:“等你修养好一点,我接你回家。” 正好这几天,他回部队申请把积攒的年假休掉,回家一趟顺便照顾受伤的弟弟。 俞司这时却站起身,充满压迫感地直视沈辞年:“他会留在我这里,由我照顾。” 沈辞年毫不退让,沉声道:“他是我弟弟,我会自己会照看好他,不由你代劳。” 俞司倾身凑近他耳边,只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现在才想起他是你的弟弟,晚了。” 他一见钟情、想要当珍宝呵护的人,却在别人眼中如空气一般,究竟是什么样的成长环境,才会对这世间没有一点留恋? 退后一步,他脸上挂上冰冷的笑意,整理着衣袖,慢条斯理道:“皇家私立医院的医疗设备最新进,小予在这里能得到最好的治疗,更何况,我已经取得他监护人的同意,接下来将由我接手。” 沈予的监护人,也就是沈家现任家主,哪怕是自己的孩子濒临死亡,对方也只是不咸不淡的回一句感谢告知。在提起将人留在他这里时,不用皇权压人,沈家主立马就同意了。 俞司谈判的很顺利,同样也很心寒。回头对上少年清澈的眼睛,他半跪着轻柔抚摸上对方的脸:“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重新认识一下,我叫俞司。”[注1] 沈辞年表情微暗,沈岫白则直接变了脸色。变相暗示少年忘记从前,自然也包括他们,这和贴脸开大有什么区别。 少年微微点头,看似听进去了,但一张口就是:“我要回家。” 关于游戏进程,沈予还要跟进确认,自然是回去更方便。 俞司刚变暖的笑意立马消失,冷酷拒绝:“不行。” 第44章 伪装Omega的Beta(完) 迟到…… 沈予醒后没多久就又困了, 随着剧情的反向推动,他的精力越来越不济。 俞司后来单独找沈辞年谈话, 也不知道谈了什么,等沈予醒的时候,对方同意暂时将沈予寄养在他这。 沈予见状便随他去了,只有沈岫白一直坚持反对,还去找父亲大吵一架,但以往宠他的父亲,在这件事上异常坚决。 再次醒来, 沈予从医院换了个地方, 坐起来后一眼便能看到一望无际的蓝海,外面波光粼粼、阳光正好。 他从医院换到了俞司家里。 医生们表示很诧异, 昏迷的时候少年显示呼吸衰竭, 但神奇般的醒过来后, 一切就像完全枯死的树重新生出果实、焕发生机。 会诊过后,确实没发现异常,便同意出院。反正其实在俞司那边也没差, 该有的医疗设备不比皇家医院差。其实他们挺想留院观察, 顺带研究一下, 但奈何不敢从俞司手上抢人。 俞司在他苏醒地第一时间就推门而入,手中还抱着一束花:“医生说你身体数值已恢复正常, 可以出院观察,还可以吃点特制流食——要来杯奶露吗?” 他穿着一身浅色衣服, 与手上的白色的花朝相辉映,没有昨日那种上位者的气质,反而和游戏时身为大魔法师时的语气有点像。 没等沈予回答,就有佣人将一杯液体送进来了, 他道谢后手捧温热的奶露小口抿着,目光落在俞司手中的花上,问:“这是金鱼姬草?” 外形特征很像,但这个品种他没见过。 俞司没有否认:“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我六岁开始种花吗?那片花圃就在后院,想不想去看看?” 沈予气色好了不少,他躺久后更加犯困,想着出去走走会好上一些,于是没有反对。 在一些小事上,他一向不难说话,甚至顺从的不可思议。 微风佛面,给送来一阵阵清淡的花香。他的手被俞司握住,十指相扣。俞司一本正经道:“你身子刚好,我怕你摔倒。” 沈予信了,还认真回应:“不会。” 他还没弱到这种地步。 俞司充耳不闻、还给他介绍起花圃中的新品种。说实话,他亲手种下的花不少,很多世上都没有。 “金鱼姬草是以前我父亲送给母亲的第一件礼物。后来,母亲病逝前,将一袋花的种子赠与了我。” “我觉得我母亲很可怜,她直到死,都知道父亲其实并不爱她,他只是需要一个血脉最纯净的孩子,作为战争武器。” 俞司就是那件武器,他很少与柔弱的母亲见面,因为他从小被培养,就像是被关在器皿里的实验对象,无数催生药物用在他的身上。 小时候,他被药物的副作用感染,并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第一次伤害到母亲时,他身上爬满了黑纹,异常可怖,但对方却一边流着血一边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这个女人是爱他的,但是她更爱父亲。在她彻底病逝那天,正好是俞司六岁生日,她赠与了他一袋金鱼姬草。 当然,这些都被俞司轻描淡写的盖过了,“这是我第一次种花,没什么经验,上百枚种子只活了十株。” “从那以后我发现,种花可以使我心态平和,我开始乐衷于此。如果我不是二皇子,或许我经营的花店遍布各个星球也说不定。” 沈予安静倾听着,他能从俞司讲故事似句子中,窥探出一缕对方并不幸福的童年。 他不会怎么会安慰人,光脑现场搜题会不礼貌,于是只能用力握住了对方的手,试图传递一点力量。 俞司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将怀中一直抱着的花递给他,停下脚步问:“你知道金鱼姬草花语吗?” 沈予摇摇头。 “是请察觉我的爱意。”可笑的是,高高在上的帝国首领根本不清楚花语,只有那个可怜的女人记了一辈子。 他眼神炽热的仿佛在宣告某种誓,郑重其事地道:“所以,我能追求你吗?” 他这一番流畅的操作,丝毫看不出这句话是昨天才上网搜的,网友说[我能追求你吗?]根本不算一个问题,追不追求是个人自由,就不会遭到拒绝。 结果,沈予回答的异常迅速:“不能。” 并撤回了一只手,还试图将花还给他。 俞司:“……” 他面无表情的想,回头就把那乱说话的网友账号封了。 沈予想的很多,剧情中没有俞司的参与,也没有告白,他要是答应剧情就彻底崩了。更何况……他注定是要死的。 他垂眸:“我并不知道如何爱一个人,这对你不公平。”爱这个字,在他的世界里很陌生。 对主角攻的隐晦的告白,他可以毫不留情面的拒绝,但对于俞司,他并不想这样,因为对方是真心对他好。 俞司将青筋暴起的手背起,不退反进,目光灼热的几乎要将人融化,“没关系,我会教你。” 他本来想温和一点,但说着说着,就本性毕露:“哪怕你拒绝,我也不会放你走。”被猎鹰盯上的猎物,哪有放走的道理。 沈予看出他的势在必得,那是一种想要强行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拉回来的拗执,突然觉有点麻烦。 下次应该说的更直白才是,他想。在外面也走了好一会,脑子清醒不少,他干脆提出回去休息。 俞司不紧不慢地跟上,面对少年的性子急不得,他得温水煮青蛙,一点点融入对方的生活。 更何况、对方对待其他追求者是何等无情、刀剑相向,自己被堪称“温柔”的拒绝了,怎么不算一种特殊呢…… 沈予回去后坐在了面朝大海的落地窗前,俞司也同步移到外面办公,听着外面潮水声,心情是久违的宁静。 沈予还记挂着挽回形象,点开光脑、登录《天界》论坛,想看看坦白身份后的后续影响。 未被揭穿Beta身份前,就有不少人骂他,证实后应当能将歪曲的轨迹掰正了。 指尖滑动页面,意外的、一切关于他的七七八八帖子被删了个干净,搜了半天,才搜到一两条漏网之鱼。 #天选老婆!老婆求求你看看我!# 下面回复不带名字,用yu来代替,一个个都在疯狂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天呐谁说我老婆不好看的,妈的黑子说话!” “理中客这个贱人,建议直接枪毙。” “可恶,早知道老婆玩这个游戏,我就应该早点加入的!老婆求求你看看我!” “话说Beta的话,搭Omega也很配啊!我可以了!” “楼上想peach,明明Alpha才能更好的保护他好吗?!” 沈予缓缓在帖子下面敲出一个? 结果短短一分钟,他的这条消息就被几十人回复,数量还在增多,很快就把帖子顶上热门。 然后……然后帖子就无了。 贴主破口大骂的发了新帖,截图是沈予回的那个问号,#救命,老婆回我贴了!好幸福!# 下面一堆人羡慕嫉妒恨。 沈予觉得事情很诡异,想了想给沈岫白发去消息询问,然后发现因为自己设置免打扰,对方发了几十条消息自己都没接到。 他消息刚发过去,对面秒回,上来就是认错,“哥,我错了,我不该让你陪我上综艺的。” 沈予不明所以,这和综艺有什么关系。 沈岫白咬牙切齿,关系大了!综艺那边,他已经追责。因为直播,几乎全世界都快认识他哥。 “你还记得掉在二楼走廊的摄影机吗?” 这么一说,沈予是有印象。 “你最后救卿甯时,也被直播了出去。” 爆炸异常凶险、摄影机闪烁几秒后坏掉,面对陷入黑屏的机位,全网都炸了。 成群的人涌入综艺官号、军方官号下追问少年是不是还活着,一时间吵的沸沸扬扬。 直播视频被无数人转载,少年美的太过惊人,如果他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他们宁愿永远都别醒来。 当他选择义无反顾的救人,最后犹如一只残破的蝴蝶落下时,更是火上浇油,让劫持商场件事达到了不可触及的高度。 现在全星球都在关注事件后续,苍蓝星当天就涌入了大批游客,都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少年早在昏迷的时候就被带回了帝星。 沈予也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影响,沉思良久,还是选择先略过这无关紧要的事,“这和《天界》有什么关联吗?” 沈岫白输入的指尖一顿,好一会才发来语音:“哥,我接下来说的你听了别生气。” 那时候他登陆《天界》论坛,发现有人造谣他哥,并且所有人都信了,包括傻逼官方也变相承认。 一时间,玩家倒戈,当初不少粉丝倒戈,说什么Omega装Beta还照骗,恶心死了。 沈岫白气不打一处来,综艺过后,网友发现找不到沈予的某博,全都涌到他下面去追问。他让运营冷处理,不要再透露关于少年的半点消息。 结果,因为《天界》一众傻逼玩家,他一上头,直接所有平台号发文,公开承认沈予是他哥哥,并截图出沈予的《天界》游戏账号和造谣头子“理中客”,让他等着律师函。 《天界》作为风靡全球的全息网游,本来就火,现在更火了。一群本就因得不到少年后续消息、急得像无头苍蝇乱撞的网友,总算找到了发泄口。 游戏涌入大量新用户,论坛被冲,不到一个小时服务器□□崩掉。大部分未追星的、消息不灵通的玩家身陷懵逼,终于在好心人的指路下看到综艺直播回放。 白衣少年真人远远比游戏中更为昳丽,如果说游戏建模还能按耐住心中滋生的欲望,那骑在马背上、张扬又优秀的他,哪怕是圣人也会为之疯狂。 在被少年的容貌吸引同时,骂过他的玩家又一个个都羞愧到无地自容,他们都做了什么、愚蠢到去相信无端的污蔑,发出去的每一条条评论,都变成了无法磨灭的罪证。 他们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理所当然的将矛头对准源头。 “理中客”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网暴对象从“小鱼”变成了他自己,祖宗十八代都被挖出来了。但恐怕他本人没空上网,因为他已经被逮捕,不出意外要在监狱中待上一辈子。 “理中客”现实中是个平平无奇的Beta,生活并不如意,也就是这样,他当初才能和同样不如意的原主聊到一块。 但当真正面临牢狱之灾、还是永久监禁时,他还是慌了神:“我说的都是事实,你们凭什么抓我?” 抓捕他的警员眼中充满厌恶,“希望你进去后也能一直嘴硬。” 他得罪的可不止是少年本人,站在少年身后的是无数势力,首富、风头正盛的大贵族、军方、甚至还有皇族。他到时候就能明白,有时候连死都是一种奢望。 官方因为变相承认“理中客”造谣的事,也一起被冲烂了,公司股价一跌再跌,最后高层不得不集体在发布会上道歉。 官方也很纳闷和委屈,明明录入的身份信息完全符合“造谣”的图,难道出的bug是信息本身而不是建模? 当初骂的最狠、热度最高的几个帖子,虽然后面都已删除,但最终也被追责。包括[冰琉璃]这位小公主,她哭着求助倪时竹,倪时竹却冷漠的表示爱莫能助。 要清算的可是当今皇权,对方铁了心要算账,他很难护住她,更别说他不想护。 俞司将人藏了起来、看的很好,哪怕是倪时竹大费周章的去寻找,也获取不到更多的信息。 综艺被迫停播、原直播回放也被全网删除,收益和风险往往成正比,它站在风口浪尖火了一把后,整个节目组都遭到多方势力的封杀。 导演齐墨被迫退圈,手上带着一大笔资金只能养老,只有他自己知道值不值。 俞司保护少年隐私的动作不算慢,但传播速度太快太广,不知私下有很多人下载、录屏、截图,一些明目张胆、非君不可的花式告白层出不穷,根本清理不干净。 《天界》玩家不再纠结性别问题,当一个人生成那样,是Beta又有什么关系?只怕是像少年那样的天上月,让普通人拼命的踮起脚尖、也摸不到一片衣角。 沈予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对着光脑竟久久无言以对,昏迷期间一个不留神、剧情如脱缰的野马狂奔,再也挽回不了。 难怪他哪怕计算好高度和姿势、从商城二楼跳下去顶多骨折,最后也差点醒不过来。因为剧情走末尾且分崩离析、世界正在不断排斥他这个罪魁祸首。 沈予有预感,自己应该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事到如今,他心态反而平和到近乎于无。 俞司处理一批文件后,特殊频道三秒通报后切了进来,步入年迈的皇族至高掌权人难得联系他。 “有事?”他摇晃着手中的咖啡,面前悠闲面带微笑,说出来的话却很夹杂着被打扰的不悦。 他对掌权者、自己的生父一向如此态度,明面上尊敬、私底下形同陌生。 对面显然也习惯了,目光扫过他所在的地方,提醒道:“你的事我一向不多管,也任由你折腾,但恐怖分子袭击事件影响过大,人既然没事,就尽早公布出去。” “我有分寸。”俞司无动于衷地回了句,抬手切掉了通讯。 他转头望去,少年正慵懒地窝在椅中、安静看向远方海天相接的远方。黄昏的光倾斜在对方身上,给羊脂玉般白的皮肤铺上了一层暖色调,柔和了几分的同时也更有烟火气。 他忽然想,如果没人打扰,少年应当可以不吵不闹的坐一天,很久以前他就习惯了独自一人。 将这个镜头记录下,俞司手指轻叩桌面、磨蹭了好久才不情不愿的将图片发在自己官方认证过的星网账号上,生硬的配字:一切安好,勿念! 他删掉网络上关于少年的一切资料,没想到最后这张图要自己发出去,有一种守护已久的珍宝被别人知晓还妄图窥探的强烈不爽。 等最后一抹夕阳藏进水下,俞司半强制的将人领回房:“入夜天转凉,回去坐。” 沈予起身走到一半,环顾一圈这栋海边别墅的布局,抬眸道:“这里有游戏舱吗?我想登陆下天界。” 最后回游戏看下情况,顺便按原剧情注销账号,也算是一种有始有终。 【是否登录《天界》?点击登录即代表同意游戏相关法律条文。】 【登录成功,祝您游戏愉快。】 久违的登录提示音,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眼前载入地图后,俞司的游戏人物也落在了他旁边。 他们上次公会竞赛一结束就纷纷下线,身上还套着奖励品——嫁衣。只不过按照道理来说,他们应当有一个是新郎服装,但因为俞司的不按常理出牌,他们两人都是不同款式红嫁衣。 俞司见沈予正瞧着他,抬起袖子晃动流苏:“好看吗?” 论好不好看,自然是好看的。但和旁的新娘子不同,他穿的违和感十足,仿若下一秒就能用绣球砸死人。 沈予一键切换回原始套装,点开地图要传送回公会。俞司心生遗憾,也跟着切回了原着装。 他们刚传到公会门前,叶渺就冲了过来,像做贼似的飞快地将人拽进去,特意找了个偏僻的地。 左右扫了一圈,确定没人,他才语气复杂的道:“好久不见。” 说完,他又补充,“下次尽量隐身上线,外面有很多人都在蹲你,不安全。” “蹲我?”沈予马上联想到仇杀,心中猜测,难道是仍然不忿他混淆性别欺骗大家的玩家,准备来行侠仗义? 叶渺点头:“不仅蹲你,还蹲他。” 叶渺指了指俞司,他因为有沈予的好友上线提醒,所以才能第一时间带人找了个安全地。 天界涌入大量新玩家,他们的目的都是为见少年一面,毕竟现实中太过遥远,只能寄予游戏。而老玩家……老玩家也是的。 他们狂热、且不要命,这不是沈予在公屏喊一句滚就能解决的,到时候被围起来还想靠武力解决,哪怕这群人排队给他杀,光是砍瓜切菜、都能砍上一个月。 而俞司……因为他和沈予挂了情缘,想杀他的人从年头排到年尾。说实话,叶渺也很手痒,想加入讨伐大军。 沈予:“……” 他真心觉得一切都很荒唐。 叶渺跳过了这个话题,还是想像以前那样,自然的去当朋友:“上次竞赛的事我还没感谢你们,按照约定,发放的那只九色鹿是属于你的,它需要当面移交给你。” 一挥手,他身边出现了一只流光溢彩、接近胸口高的九色鹿,这种梦幻生物一出现,就让周围明亮了几个度。 九色鹿刨了刨蹄子,围着叶渺转了两圈,又来到沈予身边,低垂下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背。 俞司在一旁说:“看来它很喜欢你。” 沈予摸了摸鹿角,而后轻轻推开了,“你留着吧,我不需要。” 他拒收转赠,反将自己身上一些可赠送道具转给叶渺,道具栏只留下一朵血色玫瑰花,“我这次上线,是准备退游。” 他说出口后,俞司这才知道他的打算。暗光在眼中一闪而逝又很好的被收敛,他握住少年的手,问:“为什么想要退游?” 沈予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也随之轻颤:“玩起来会很麻烦。” 他说的不无道理,从被推到阳光底下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会有无数人为他疯狂,退游也不失为一种自我保护。 俞司没说话了。 倒是叶渺,先是震惊、后事失落。他很想让少年留下来,但没有立场。可他们唯一的交集就是游戏,以后连游戏也没有了,他们还会再见吗? “我能加你星网号吗?”顶着俞司格外薄凉的笑意,他满怀期待地问。 退游第一时间能想到他,是否也是有点在意着他的呢? 沈予其实想拒绝,因为他……时日无多,加上也没用。但看叶渺十分想在现实中也和他当朋友,还是同意下来,“但我可能没太多时间回你消息。” 叶渺能加到联系方式就很满足了,连忙点头:“我懂我懂,等你不忙了在联系我。” 他将沈予给的东西收进物品栏,注意到世界聊天栏已经刷起了少年所在位置,有人目睹到了他的上线。 世界沸腾,他们好不容易蹲到一次人,又怎么会轻易放弃,于是通过叶渺个人铁粉的转播,已经有不少人堵在他们公会门口。 公会只对内部成员开放,没有会长和副会的允许,旁人是进不来的。 叶渺将情况告知沈予,“有打算吗?” 沈予摇头,“随他们去吧,我要下线了。” 他指的退游,并不是以后不登录,而是将整个角色都删除掉,再无复原的可能。当有玩家发现,用软件搜[小鱼]的昵称查无此人时,那就是后话了。 解决掉游戏,沈予顿觉困倦涌来,很想躺在地上就睡,俞司强行把他抱上了床。 “晚安。”他关灯,牵着手背来了个亲吻礼。 “……晚安。” ………… 沈予陷入深眠,他对时间没有概念,等意识回笼后,他人已不在床上。 “醒了?”俞司守在他旁边,精神状态不太好,看起来彻夜未眠。 “我睡了很久吗?”被扶着坐起来,沈予发现自己回到了治疗舱,他一醒,一群医生推门而入,确认他的身体状况。 “很久很久。” 久到又是三天,期间俞司以为对方再也醒不过来了。他现在很害怕,回想少年删除游戏的行为,很像是在和世界做告别。 他靠近少年,拥他入怀:“你有想去的地方吗?我带你去看。” 停顿片刻,他拉开距离,冰凉的手捧着少年的脸轻声道:“总是睡觉可不行。” 出于安慰的心理,沈予乖乖地没有反抗,从俞司掩饰不住颤抖的声线,他察觉出了对方的惶恐不安。 可是为什么呢?他不明白。 “我想去苍蓝星。”沈予抬眸思索道,上次沈岫白说和他一起去苍蓝星,因为综艺事故,他们只待了一天,还没来得及逛。 俞司一口答应:“好,我们明天就出发。” 无论去哪都好,看什么都行。他只是想让对方对世界多一点向往,不要再从医生口中再听到“没有求生欲”这种话,那才是最恶毒不过的诅咒。 俞司改造了整栋别墅,按下开关,地板下面就会变成一个玻璃质的水族馆,下面游动着许多鱼群,其中最多的就是堪称色彩缤纷的烟花鱼,“上次听你说喜欢,以后我们可以常住这边。” 沈予不置可否,他学着之前给俞司回消息的模样,拍了几张照发给沈岫白和新朋友叶渺,这姑且算是一种分享? 毕竟沈岫白看起来很担心他,一直在和沈家主赌气争吵,要求把他接回来。 医生是不建议他们这种情况下外出的,少年病症不明,且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发病。 但俞司想把一个充满生气的人留下,而不是看着他在冰冷的医疗器械下枯萎。沈家从小把人圈禁起来治疗,如果他也这样,和他们又有何异。 他们还是再度回到了苍蓝星。因为冲少年来的人数骤增,沈予被打扮的要比之前还严实。 俞司让保镖和医生混入人群中远远跟着,他们则是像普通的旅者一样,查找星网上的旅游攻略,制定详细的计划。 不过想法很美好,但沈予的嗜睡很严重,经常一睡就是两三天,很耽误行程。 每次醒来,他第一眼看见的,永远都是俞司对他微笑的模样,柔声说着早安。 “头还疼吗?”俞司端来一杯蜂蜜水递给他。 沈予头疼会时不时发作,但好在没有出现吐血的情况。他这时都会忍着不显露出来,然而俞司却每次总能精准的捕捉到他的异常。 “不疼了。”他小口抿着水,点开星网上的视频,“听说这片大草原风景很美,我想去看。” 他发现,没当自己赞扬某个地方或者说想要干什么的时候,俞司隐藏着的沉重心情会好上一些。 他们旅行的这段时间,也打卡了不少地方,合照在努努力,或许也能凑成一本相册。 “我们正好可以去看日落,听说那片区域还生活着野生羚羊,说不定正好能看到。” 沈予精神状态难得不错,他主动提议坐悬浮车到草原入口,剩下的走路进去。比起人造景观,他更亲近大自然。 俞司小心的护住人,他们走到山坡最上方,席地而坐。身下是柔软的草地,头顶是罕见的金色夕阳。 少年取下墨镜和口罩,对着天空伸出手,想去够到光的行为有几分幼稚,但却是这么久以来从未有过的鲜活。 他在看夕阳,俞司在看他。 沈予对着半落下的金日道:“和你的眼睛一样。” 无法忽视的耀眼、霸道,又掺杂点可怜。 说完,他揉了揉眼睛,似乎又犯困了。 “回去睡?”俞司问,凑近了一点让少年靠在他身上。 “不。”沈予眸子半阖,又强打起精神,“看来我运气不好。” 没能等到羚羊出现。 “想看明天继续来?总有机会的。” “我要回家一趟。”临末之时,沈予想到了原主的执念,他应该会希望能在家里、见到父母的最后一面,毕竟原主是那么渴望一个爱的人。 “现在就回。”他又强调了一遍。 俞司收敛着内心的焦躁不安,他看出少年的状态并不好,虽然很想把人绑回医院做检查,但他忍住了。 只要少年说出口的话,就没给别人留有余地。 俞司嗯了一声,陪同少年第一次见到了他住的地方,那是一种很宁静的感觉,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 沈岫白正在院子里闷闷不乐地遛狗,他嘴里还在学习着网络教程给俞司下咒,结果抬头,就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他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碎碎念太多,出幻觉了。可恶的二皇子,自己偷偷把他哥藏起来,还不准别人看! 萨摩耶的动作比他快,耷拉的耳朵一瞬间就立了起来,摇着尾巴冲向沈予,沈岫白拽都拽不住。 还好,在狗狗就要热情扑进沈予怀中时,项圈被俞司给揪住。它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是枚小核弹,还不满地冲俞司汪汪叫。 沈予蹲下来摸摸萨摩耶狗头,安抚好这只大狗狗,又对上另一只冲上来一个熊抱的弟弟。 “哥,我想死你了。”沈岫白差点眼泪汪汪,不见到哥哥的日子里,度日如年。 沈予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由一脸可怜兮兮的弟弟抱了个够,等他整理好情绪后,才道:“带我去看看那颗种子。” 那枚他亲手种下的种子。 说起这个,沈岫白邀功似的道,“在我的精心照顾下,种子抽芽了!” 他暗暗给俞司抛了个白眼,才牵着狗绳,去到院子里的一颗大树旁。在那块特意被划分出来的区域,有一根一厘米左右的嫩芽,很短,还看不出是什么品种。 沈予从种下到抽芽,也才过去一个多月而已,没想到生长这么迅速。 沈岫白还有好多怎么照顾芽芽的心得要说,但他哥仿佛只是为了看这么一眼而已,脸上没有半分欣喜之色,看过之后就不在留意。 旁人都看不出,只有沈予自己知道他已经昏昏沉沉,只有靠咬破舌根,才让自己维持清明,“你能帮我联系下爸妈吗?” 沈岫白立马打开光脑拨号,但还是疑惑地问:“哥你是联系不上他们了吗?” 沈予并不是联系不上,只是他们一贯不会回。原主以前很喜欢和父母分享事情,那么只有一番小天地,也会努力的寻找自己能做的事。 可沈父从一开始的敷衍,到最后直接忽略,让原主也慢慢变得沉默,他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了父母不喜欢自己,再怎么努力也不喜欢。 沈予没有反驳,对着永远被偏爱的另一个孩子平静地道:“你让他们今晚回来一趟,如果是你的话,他们应该不会拒绝。” 沈岫白手指一下子泛白了。他背过身,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勉强笑了一下,“这里信号不好,我去楼上给他们打视频。” 俞司牵起沈予的手,一片冰凉,和他此时的心一样凉。 沈予进屋,让管家帮他搬一张椅子来门口,他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仰头望着头顶零零散散的星星。 俞司陪在他身边站着,背着少年强制给沈家下了官方紧急通知,让他们必须今晚赶回来,越快越好。 管家想将萨摩耶关回去,但狗狗好久不见他,不愿意跟着走。沈予出手将它留下,狗狗也不吵不闹,就乖乖爬在他的脚边守着。 沈岫白回来后,笑容灿烂但苍白,“爸爸妈妈他们今晚就能到家,我和妈妈聊了一会,她说很想你。” 他想,如果父母能回来,以后他们在一家人一起生活,哥哥会不会能开心起来,能……不轻易的抛下他们呢。 沈予没有拆穿他的谎言,他盖着毯子。静默了好一会,为了让自己注意力不分散,他活动指节,伸手够了够天上的星星。 俞司说:“那是一颗正在开采中的偏远荒星,编号869,还未正式命名。如果你好奇,等你好点了我带你去。” 沈岫白立马插嘴:“我也要去我也要去,以后我们一家人一起去。” 沈予手指虚握,回道,“好。” 夜愈渐加深,沈予半眯着眼,好几次要睡着最后又醒了。俞司提醒他回去睡,被沈予拒绝,语气坚定:“不必在意我。” 俞司叹了口气,怎么可能不在意。 他们都知道,少年坐在这里,是为了等谁。那是一种无力的绝望,偏偏不能在对方面前表现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终于出现一道人影,由远及近,脚步急切。 沈予微微坐直了身。 俞司垂首盯着光脑,他知道那不可能是沈家父母,因为对方的坐标距离,都被按秒更新在他的光脑上。 果然,来人是沈辞年。 对方一身军装没有换下,明显是刚听说沈予回家没多久,就赶回来了。 他环顾四周,最后定格在少年那张精致却颜色宛如白纸的脸上,皱了皱眉道:“胡闹,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房睡?” 这明显是不健康的作息。 沈岫白挡在沈予面前,用眼神示意:“哥,我们在等爸妈,他们马上就回家了。” 沈父沈母,对少年的意义是特殊的。沈辞年听了,果然松了口,面色冷凝地点评:“他们应当早点来。” 早点来么…… 沈予觉得自己恐怕撑不住了,在意识到剧情无法挽回之后,他就应该早点主动去见一面原主父母,哪怕远远地看一眼。 他窝在椅子里,眼皮下一秒就要彻底合上。 俞司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涌上莫大地惶恐,他轻柔地推了推沈予的肩膀,道:“别睡,他们还有十分钟就到。” 他刚说完这话,通讯录那边就传来了沈父的通话,他以为对方是快到了特意说一声,便接下,想让少年有坚持的动力。 可沈父表达却是,他们那边的星舰和一辆未登记在网的私家星舰相撞,暂时赶不回了。 俞司听都没听完便一把将光脑捏碎,他眼中积蓄的凶残暗光一下子喷涌而出,“他竟敢!” 他大步向外走去,“最迟半小时,我会将他们带回来。” 哪怕在医院只剩一口气,他也会将他们弄回来,“一定要等我。”他此时固执的像个孩子,非要听到少年亲口应下才肯动身。 沈岫白和沈辞年两兄弟,罕见的没有反对。 “我和你一起去。”沈辞年甚至主动跟上去。 “等等。”沈予掀了掀眼皮,拉住俞司的衣角,却感受不到什么力道。 俞司和他对视着,他们都以为是少年心软,即使这样却还在担心沈父沈母的身体,想来劝阻他们。 可少年只是沉默了一会,什么话都没说,又将手收回了毯子下。 ………… 天能见度肉眼可见的升高,这会开始蒙蒙亮了。沈予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出了会神,招呼沈岫白过来。 同样和对方对视了一会,他才道:“能替我拿杯牛奶来吗?以前你经常调制的那种。” “我想喝。” 三个字像是魔咒、无法拒绝。 那双眼睛像是遗忘在沙滩上的水晶石,折射着天边瑰丽彩霞,令人沉沦。 沈岫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的,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手拿杯子。 等人离开,沈予又让管家将萨摩耶带回狗舍,强硬拒绝一群医生的陪同,撑着支离破碎的身体走到凉亭。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本应与世界无牵无挂,是一个不被任何人记住的过客。可他却还是看清楚了俞司与沈岫白藏不住的悲伤。 所以,最后关头,他动用全部精神力,给俩人种下催眠——忘掉他。 沈予咽下口中的血液、头轻轻靠着柱子,抬眸望向远方。可能是天意如此,在最后时刻,也没能见上原主最想见的至亲之人。 记忆里,他们的面容已经开始模糊,只能从别人口中去拼凑,如果是原主会有遗憾吗? 他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他要失约了。因为强行催眠,导致他支撑身体的最后一丝精神力溃散。 远方的狗吠和撞击笼子的声音响起,少年却闭上眼的瞬间,当第一抹金色晨曦落在他身上时,只余下一片干涸的海。 日出了。 第45章 番外 萨摩耶、树、荒星 【5月26日, 天气晴。 讨厌这栋别墅、讨厌谢医生、讨厌打针。手上都是针孔,该怎么出去见人!天天都喝营养液, 好难喝啊,他们一点都不考虑我的感受!】 …… 【6月1日,天气晴。 儿童节到了,父亲母亲会和我打电话吗?记得小时候母亲说,乖的孩子会得到很多糖果,虽然我不能吃糖,但还是很期待啊, 要不我主动发条信息过去?可会不会打扰到他们……】 【哈哈哈, 果然是我想多了。】 日记的这一页,唤醒了沈岫白埋藏在深处的记忆。依稀中, 是有这么一段过往。 那时候他们都还小, 也还没彻底搬出这栋别墅。叶枝对于六一儿童节送糖, 有一种很深的执念,她认为这是一种美好的寓意和祝福。 沈辞年早熟,面无表情地收了礼盒, 转头挂网上卖了出去。而他, 一向任性惯了, 那段时间吃糖得了蛀牙,牙疼的厉害。 他一生气, 就把叶枝送的摔了一地,哭闹着跑走了。叶枝急急忙忙去追他, 生怕他磕着摔着。 沈岫白也不是真的哭,就是想闹脾气,回头看时,便看到一直站在角落的一个小不点, 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蹲在地上将糖果一颗一颗的拾起来,像收藏什么宝物似的小心极了。 如今,沈岫白早已不过六一,可那时候的话,少年却记到了如今。 日记本下面,放着一个超大收纳盒,他在里面,正好看见了一罐包装漂亮的糖果盒,上面卡片写着祝沈予节日快乐! 笔迹和日记本上的一模一样。 沈岫白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跟着将那句话念了出来:祝沈予节日快乐…… 【6月20日,天气多云。 今天学习了骑马,很羡慕别人可以自由自在的在马背上翱翔,等父亲回来,我或许可以骑马给他看。】 【6月22日,天气晴。 又从马背上摔下来了,好疼。谢医生说如果再这样,他不会再让我继续学习下去。难道我真的没有天分?不甘心!】 白衣少年纵马驰骋草原的视频,还是流了出来,在网上火的一塌糊涂。网友都纷纷留言说,他很适合演那种快意恩仇的白衣剑客,求粮! 原来被人反复剪辑,夸出花来的马技,也是靠一次次受伤换来的。可少年学骑马的初衷,却还是为了能让沈父多关注他一点。 风轻云淡的背后,又隐藏着什么呢? 沈岫白强忍着心疼,继续翻着。却在后面彻底破防了。 【8月23日,天气晴。 弟弟生日,准备了生日礼物,不知道他喜不喜欢,算了,先发一句生日快乐过去吧。】 【9月2日,天气小雨。 哥哥生日,等他回来有机会把礼物一起给他吧,生日快乐。】 【9月9日,天气晴。 父亲生日,生日快乐……】 原来超大收纳盒里,装着的都是给他们的生日礼物。 沈岫白小心翼翼地将外面的小包装盒打开,是一把来自于五年前的吉他,上面贴了一个小纸条,赠“弟弟沈岫白,15岁生日快乐!” 沈岫白算童星出道,很难想象有父母会支持Omega从小开始当明星,可这是沈岫白自小的梦想。沈家父母溺爱着他,也愿意一直支持他。 原来,爱真的不是平等的,而被偏爱的才会有恃无恐。 他15岁那年,参加了一档综艺节目,节目上需要展示才艺,他弹奏了一首曲子,用的节目组准备地吉他。可惜因为吉他音准不行,他名次没排进前三。 那时候他就说了,如果有一把好的吉他,他一定会是第一名。 沈岫白红了眼眶,只有关注着他、会看他节目的观众粉丝,才会知道这一段往事,而沈予却替他记着,一直到如今。 他拆开了一件又一件写有“沈岫白”三个字的礼物,心脏像被一双大手一样紧紧攥住,完全无法呼吸。 大大小小的礼物横跨了十几年,每一件都想一把刀子,捅的他血流不止。他无法使自己平静下来,便抱着这些礼物,靠着窗台一直坐到了天色暗沉。 ——直到外面传来猛烈撞击笼子的动静和焦躁不安的狗吠。 管家无奈敲响房门,声音中有些为难,“三少爷请允许我打扰您片刻,萨摩耶狂躁症又犯了。” “知道了。”沈岫白推开门出去,遍布血丝的眼珠吓了管家一跳,他关切地问道:“您还好吗?” 沈岫白闭了闭眼,去用冷水洗掉保留的情绪,“先去看看狗吧。” 那只萨摩耶是他带回来的,可似乎认定了少年这一个主人。自从对方走后,狗狗便一直郁郁寡欢,最后患上了狂躁症。 如果没有人去安抚它,它会一直撞击笼子或者墙壁,直到头破血流。而它发病的时候,却只有沈岫白能靠近得了它。 刚从沈予房间出来的沈岫白,或许是沾染上了一层独属于少年的淡淡气味,这回萨摩耶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用爪子紧紧地扒拉着他。 沈岫白也不急着走,他就这样跟着靠坐在墙壁旁。短短几天,一切竟然就像梦一样,他好似已经记不太清少年的脸了,唯独那双如粉色死海般的眼睛,鲜明的吓人。 他轻轻晃了晃脑袋,许是悲伤过度影响了神经,一些近期关于少年的事要回忆许久,而小时候与对方那寥寥几面却又清晰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的状态很不对劲,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带上这只傻狗一起。 沈岫白将所有少年的事回忆了个遍,加深记忆。如果不是日记本和那些礼物藏的深,他就真的除了记忆,什么都没有了。哦不对,他还有一棵需要照顾的树。 那日,天空格外阴沉。少年的葬礼上很安静,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人,所谓的“亲人”。 俞司沉默且平静的主持着葬礼,是的,由他一个外人。沈辞年争夺过,却最终默认了,在沈岫白不理解的质问下,他解释说:“他比我们用的真心更多,也更……疯。” 俞司疯狗的样子,只在几年前。那时候,他也是这样压低帽檐,脸上黑色纹路蔓延,看不清神色。 当人太久,谁都忘了他曾经是一件武器了。他正在平静的疯。 所以,坐在轮椅上的沈父并没有反对,哪怕和私人星舰相撞,在双腿骨折还没有得到妥善治疗的情况下,他也配合着去俞司一起去见自家那个不起眼的孩子最后一面。 可惜,没见着。 沈父的轮椅被叶枝推着,他表情一直都是从容的、冷静的,哪怕是在葬礼上。 死了一个孩子,叶枝用手帕擦拭着泪水,哭红了眼。或许是作秀,或许是最后一点母性,而这都不重要了。 而沈父,却未曾有丝毫动容。他自认为没有亏待这个孩子,从出生起,对方就被判了死刑,或早或晚的罢了。他投入金钱、用最好的资源挽留这条生命,在他看来已然是问心无愧。 沈岫白第一次对父亲如此愤怒,他张了张口,指责父亲冷血,可却得到了对方不理解地反问,“那我应该如何?” 若是别人,沈父只会投以冰冷的目光,用手段去解决令他不悦的东西,而当这个人是自己最宠爱的孩子时,他却能耐心听完。 哪怕这时孩子和他站在对立面。 沈岫白突然就找不到任何立场去说话了的。因为这份被渴望的爱,又是被谁一滴不漏的收走了,是他,他才是得利者。 一夕之间,他彻底心灰意冷。 下雨了,淅淅沥沥的,不大,却格外凉。 葬礼结束,少年的骨灰被俞司带走了,只有沈岫白冒着雨追上去想抢回来,被一股无形地力量弹飞几米远,最后还是沈辞年出手接住了他。 俞司远远抬眸,金色的眼睛里面竟然是滔天的杀意,“记住,如果他们不是沈予的父母,早就死几百遍了。” 这种东西,竟然就是少年临走前心心念念的亲人?可笑至极。天意让他没能见到最后一面,若是见到,又该会有多难过。 一场葬礼,俞司不仅带走了少年的骨灰盒,还带走关于他的所有东西,甚至连那条萨摩耶,他也想带走。 想到这,沈岫白摸了摸旁边的狗头,如果不是狗狗一直固执的认为守在凉亭、守在这个家,少年迟早会回来死活不愿意离开,估计就真的被带走了。 “你说,他是不是欺人太甚?”沈岫白低声自语,随后又笑了。 他点开星网,没有俞司的压制,网络上到处都是银发粉眸少年的视频。 沈岫白拥有Omega身份加持,再加上童星出道积累的人气,一夕之间,被他的Beta哥哥取代。 他与有荣焉。 换做少年还在时,他或许会为了保护,清除掉一切言论。可现在人已经不在了,能被很多人认识,承认对方的优秀,他本人应该也会很开心吧。 毕竟日记里,少年可是每年都会写:好想出去,不想一个人,不要让我一个人。 每每想到这句话时,每吸一口气都伴随着寒气入肺。 不加以控制的网络传播速度快到惊人,可网友们才认识那个有着惊人美貌又勇敢的少年时,已经晚了。 俞司公布的死讯,又或许称不上死讯。 ——嘘,他睡着着,别吵醒他。 网友们炸了,他们根本不愿意相信,几年了,星网上从未如此热闹过。 质疑声不断,有人怀疑是不是救人的时候就伤势过重不幸牺牲。又有人阴谋论是不是皇室想私自囚禁人,所以编一个死亡的谎言。 直到有顶级黑客入场,扒出了沈予的过往和一些在网络上和陌生网友的真心吐露,人们才终于知道他往日的生活。 “天杀的,我以为是保护太好所以没在网络上传播,没想到是合法拘禁?!!” “啊,从小身体不好吗?一直在家里接受治疗?整整二十多年,这是治疗还是坐牢?” “不是,父母不管管?爹不疼娘不爱?救命啊我好心疼他,不如给我领养。” “啊啊啊啊,他说他好想爸爸妈妈,听到没有啊?嘿,正除夕呢,叫你们回去过年呢!” 沈父沈母现在是真的人人喊打,股票也跌了不少。作为首富,自然不会伤筋动骨,但沈父也够喝一壶的了,名声也一落千丈。 沈父罕见的忙了起来,坐着轮椅到处跑。他明白,现在自己要挽回形象,召开记者发布会表现出慈父的一面,可他真实的思想是不会变的,他甚至依旧觉得自己没有任何错误。 沈岫白摇了摇头,沈父的演技不算好,而有脑子的网友更不会买账,更别提背后还有推手。 沈辞年和他都没出手干预,这是给沈家父母的教训,人永远不能理想应当。 ………… 倪时竹费尽心思,终于联系上了俞司,电话那边,他沉默了许久,才问出那句:“是真的?” 俞司半响后,掐断了通话,这其实是一种默认了。对于曾接触过、关心过少年的人,他可以给为数不多的仁慈。 又一通联系接进来,这回是白石礼的。 对方开门进山,“他在哪?” 问的或是人,又或是最终之地。 俞司低头看了看骨灰盒,轻柔抚摸着,脸上难得浮现出一抹温和,“你会知道的。” 他正打算挂断,对面却率先开口,“对不起,帮我和他说对不起。” 白石礼为自己的意志不坚定而感到羞愧,能在副本中都如此拼命,拯救世人的神,又怎么会是别人口中低劣的小人呢? 哪怕不是游戏,少年也会以凡人之躯,去拯救眼前的遇难者。而他,才是那个思想狭隘的低劣者罢了。 俞司挂断电话,轻笑一声,“你听到了吗?我替你表示不原谅。” 他带着骨灰盒,去到了每一个星球。他们登上了最高的雪上,一起看一池天山雪莲盛开。又去往了最炎热的沙漠,与最古老的民族乘着骆驼行商。 他每去一个星球,就会精心拍上一张风景图。 ——快看,羚羊。 ——喜欢雪吗? ——这个星球天气不好,没看见日出,我们以后不来了。 ——你说你喜欢自然风光,一起来看沙尘暴?会害怕吗? …… 发的多了,网友都明白俞司是什么意思了。少年被困了一生的自由,在死后,对方带着他走遍了整个世界。 闹腾的网友,在这个星网号上,总是会收敛自我,只剩下一片安静的美好祝愿。 这一旅行,就是三年。 这期间,沈岫白的心态慢慢地平和了许多,他原本想带着萨摩耶一起去替少年看遍世界,却有人先他一步做了。 这样也好。 他抽空去看了心理医生,这三年来一直吃药,却没见什么效果。就在前几日,陪伴着他的那只萨摩耶死了,兽医说它有严重的抑郁症,医病不医心。 沈岫白一愣,原来狗狗也会得抑郁症吗? 他悲痛的情绪忽涌而上,悲伤至极是哭不出来的,他哑着嗓子亲自用铲子,一铲又一铲的在小树下挖了个坑,将狗狗埋了进去。 快三年了,这棵由少年亲手种下的树依旧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开始还长的很快,后两年就慢了,目前只比沈岫白高出那么一点点。 春过秋来,它第一次结果,开的花是纯白色的,一夜就凋谢了,结出的果却是红彤彤的,拇指大小。 沈岫白给狗狗立了块小木牌子,无言的坐了好一会,突然就像被洗清了所有情绪,一身轻松。 他的记忆原本就在模糊,一瞬间就直接记不清了。脑海中对少年的身影淡去,在又一次见到沈父后,取而代之的是对父母的感情慢慢回归。 沈岫白看着头发发白和苍老许多沈父,心中不是滋味,随后一想,自己房间好像有个盒子,一直没送出去。 那是他的Beta哥哥送给沈父沈母的礼物,之前的他好像是赌气,想着给他们也不会珍惜,所以一直自己留着。 但现在转念一想,好歹是哥哥为父母特意准备的,自己这么留着算怎么个事。于是,他转手交给了他们,并好言宽慰了几句。 这是从少年死后,父子之间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的说话。沈父和沈母也有了悔意,但不知道是后悔因为一个不重要的孩子搞的声誉受损、父子离心,还是真心后悔没好好关爱他。 沈岫白回归了正常生活,他的工作也重新回归了正轨。经纪人都感叹,他病终于治好了,现在像换了人似的。 只有沈岫白自己会觉得很迷惘,但又不知道在迷惘些什么,一到深夜,他就会打开名为“司命”的星网号,把里面的内容从头看到尾。 ——明天是最后一站,期待吗? 俞司要结束他的世界旅行了。沈岫白莫名涌上高兴、欣慰、不舍、难过等等复杂的情绪,很快就又消失不见。 他仔细看过每一个字,才陷入沉睡。 第二天,他是被巨大的动静吵醒的,外面的天才蒙蒙亮,他揉着惺忪的眼睛透过窗台向下看去,呆住了。 俞司来了。 俞司正在指挥人挖树。 挖树?!! 他外套都顾不得穿,直接光着脚跑了下去,一旁的管家正在劝阻,但碍于俞司的身份和对他的敬畏,不敢出手去拦。 “你说的最后一站,就是我这里?!!”沈岫白气笑了。 俞司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沈岫白上前,他靠近不了俞司,干脆一把抱住树,“不着挖!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 俞司双手抱胸,冷冷地注视着他,吐出两个毫无温度的字:“让开。” 那不是商量的语气。 沈岫白又气又急,脸色刷一下就白了,因为他知道他很可能护不住这棵树。愤怒和委屈交织在一起,但又不知道是为什么。 “只是一棵树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岫白想故作不在意,他没必要和一个疯子计较,见过俞司的人谁都骂他一句疯子。 “可我只有它了啊……” 沈岫白说完后就惊了,他是用一种很委屈的语气说的这句话,感觉脸上湿漉漉的,一抬手,脸上居然全都是眼泪。 他不觉得俞司会是心慈手软的人,他用衣袖胡乱的擦着眼泪。 然而,俞司盯着他看了几秒,真的又将树埋了回去,最后只取走了那一枚唯一的果实。 沈岫白觉得自己怪丢人的,现在应该立马回去收拾掉狼狈,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坐在树下,一坐就是大半天。 后知后觉饿了,他扶着树站起身,点开星网一看,“司命”的星网号更新了。 ——编号869的星球,正式更名为予。 星网号的最后一个配图,是俞司在代号“予”上亲手埋下了那颗果实。 第46章 玄门老祖 复活仪式(人外没灵感下个世…… 江词被绑架了, 他也没想到会有今日。 他内心慌得一批,但面上还是假装镇定着, 盘算着待会该怎么和绑匪周旋。 他一直被蒙着眼睛,分不清什么时辰。江词一路上没有说话,很配合的一声不吭。 绑匪下车后直接套个麻袋将他抬了起来,他走了一些时辰,抬着一个一百多斤的青年,他们脸不红气不喘,宛如幽灵。 江词觉得自己都快被晃散架了, 被人一直抬着也挺难受的。好在, 在他快坚持不住要吐的时候,他终于被丢下了地, 一路戴着地眼罩也被揭了下来。 江词重获光明后, 人彻底呆住了。 眼前不是他想的什么用来囚禁人的屋子, 或者噶腰子的黑心医院,而且一座……古老的地下洞穴。 洞穴四周两旁挂着一盏又一盏的油灯,火光在洞中摇曳, 倒影出了一簇簇影子。四周的墙壁上雕刻了无数花纹, 不凑近看不清楚具体是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也顾不得什么欣赏,只令人毛骨悚然。 绑架他的人站在四周的角落, 统一穿着黑袍,带着无脸白色面具, 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江词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身体触碰到了一抹温度时,他紧张的立马回头, 接着就看到了一张颇为冷淡的脸。 “你……”江词迟疑了一下,小声问,“你也是被绑架来的?” 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青年,对方有一双很明亮的眼睛,只是眉目冷淡,看着有几分不好相与。 对方果然没回话。 江词又凑近了一点,这群绑匪明显不正常,比起求财更像是什么邪教聚集,发现还有其他正常人,他下意识想报团取暖。 不过,江词刚刚是太震惊了,四周灯火昏暗,他一眼扫过去也没抓住重点,等重新再仔细环顾时,他才发现其他角落或坐或站了七八个人,大家都还很年轻。人群中隐隐约约传来啜泣的声音,看得出他们也很害怕,但是不敢太大声。 江词哆嗦了一下,或许是为了找一点安全感,他又低声和身边那青年说:“你是怎么被抓进来的?这看起来是什么邪教仪式啊,待会咱们不会被……” 这次,他话还没说完,身旁他青年就抬眸看了他一眼,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也不知道是不是嫌弃他聒噪。 江词闭嘴了。 而一直当摆设压低存在感的池清泊垂下眼眸,他暗晦不明地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秒针滴滴答答地走过,还有十分钟,就到凌晨十二点半。 子时三刻,鬼门开,阴气盛。 空气中这时也似有如无地弥漫出一种蚀骨寒香,江词揉了揉鼻子,感觉更冷了。 江词一不说话,四周陷入死寂,他就心慌的厉害,不过一会,他用手肘推了推池清泊,自以为旁人听不到,用着气音问:“你说我们要不要试试可能逃出去?我总觉得待会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池清泊盘坐在地上闭上了眼,他一动不动,像座雕塑。 江词嘀咕了一句怪人,也跟着找个舒服的姿势坐下。 怪异而凝重的气氛持续了半刻钟,其中一个黑袍人突然动了,他双手合十,虔诚而又庄重,按下了墙壁上的一个凸起点。 轰隆一声,地面上的石子不停地在震动,原本平滑的地面上出现了某种神秘的凹槽纹路,它们汇聚交错,最后都指向了最中心的位置——一口从地底下升起来的玉棺。 江词咽了咽口水,棺材都出来了,他们不会被关进了某个大贵族的墓地吧…… 玉棺下了大功夫,不提原材料本身价值,无论是棺身还是棺盖,棱棱角角的工艺设计一看就出自顶尖大师之手。 黑袍人全动了,他们一人拽着一个人质,围绕着玉棺外围,走到了对应的位置。 江词也被拉扯到了一个点位,他此刻才发觉自己手脚发麻,竟然是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像他自从进入到这里之后,身体就越来越不停自己使唤了。 江词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他压抑着内心的恐惧,想开口和黑袍人讨价还加,争取一点生存空间,“我爸是……” 他想说他爸是某上市企业集团的董事长,他家很有钱,建议拿他去换钱他很值钱很值钱,可刚一开口,他后背一重,整个人都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到了地上。 他左脸贴着地面,用余光一撇,地面上好像写了一个“靈”字。 站在最前面的黑袍人摆了下手臂,他缓缓开口:“不要反抗,我只是借各位一点东西用用,不会残害各位性命。” 江词:“……” 他看着自己跟前拿着刀子的黑袍人,只想呵呵,有种你们放下刀再说话! 不管他内心转过多少思绪,他还是如同待宰的羔羊,反抗不了一点。 他感觉黑袍人按住了自己的手,紧接着手腕上一痛,鲜红的血液从自己身体中流出,形成一道血流源源不断地注入凹槽之中。 江词牙齿打着冷颤,这时黑袍人放开他后低着头,最终不断念着很奇怪的咒语,宛如古神的低语般干扰着他的意识。 随着血液的流逝,江词觉着身上越来越冷了,他努力保持清醒,心中想着这会可能真的要寄了。 浓稠的血液在凹槽中交错着,逐渐组成了一个神秘的图案,越来越红的惊人。 玉棺上面刻的图腾仿佛活了过来,它们睁开了双眼,在棺身上游走,汲取着一切被献祭上来的力量。 不小心看到这一幕的江词:“……” 啊,果然是失血过多,开始出现幻觉了。 那黑袍人头目视线在玉棺上顿了顿,随后又扫视了一圈周围,紧接着指了指其中一人。 被指到的黑袍人将地上端坐着的池清泊拉了起来,他压着人一步一步来到了石棺前,等待下一步指令。 江词不自觉为池清泊提了一口气,他们都凶多吉少,而被单独点名的池清泊,恐怕更加凶险。 池清泊面色不改,他似乎还有力气,按住了还在流血的伤口。 他眼神平淡中透露出一丝锐利,淡淡地说:“有人已经撑不住了,你们真想杀人?杀了人真以为没人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黑袍人皱了皱眉,池清泊说的无意,但戳中了他们底线,他们的确不能杀人。 他没搭话,手指一挥,下面的人立马意会,将池清泊慢慢止住流血的手按到了玉棺上。 池清泊嘴角勾勒出冰冷的弧度,他隐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捏住了一张符咒,就在血又被强行放出来的那一瞬间,咒语自他嘴中而出: “天地无极,乾坤有序!斩断百邪,祛除万恶!奔雷破,去!” 刹那间,一道雷光乍现,四周的墙壁都摇晃了一瞬,黑袍人下意识后退半步,但还是被震的五脏六腑一痛。 池清泊的奔雷符不是奔着黑袍人去的,而是奔着这口玉棺。一群道上的人为了一口棺材,不惜动用邪法为祸人间,他就偏要毁了它! 出乎他预料的是,他预谋已久的全力一击,居然没有把玉棺炸碎,而是只毁了半个棺盖。 他冷笑一声,还想再继续施法,在目光触及到棺中之物时,却停住了。 棺中,躺着一少年。 少年身着华丽的紫色道袍,金丝在上面绘成画,衬托的他皮肤似雪,白的好似在发光。 或是被正在献血供奉着,他的嘴唇宛如浸染了玫瑰汁,唇瓣微微张开,里面含了一颗霁清色的珠子,若隐若现。黑色长发与银簪散落在他周身,带来了几分凌乱的古典美。 少年身上无一不精致,无一不完美,就好像是神明无意间散落人间的收藏品,只需要闭上眼睛静静地躺在那儿,就能汲取人的生魄。 “你敢!”如果说黑袍人自己被突然袭击,他们还没有那么愤怒,可当池清泊对着玉棺下手时,他们杀心骤起。 池清泊是抱着他们不会杀人的心态,才敢如此放肆,而且他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只需要拖住这群人一会,支援便会赶到。 可就在他对着棺中之人愣住的几秒时,他已经陷入了被动,甚至要硬抗下黑袍人的杀招。 然而……见鬼的,池清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甚至都没去想着去躲,而是对着玉棺伸出了手,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好想触碰他。 接下来发生的事,颠覆了江词的人生观。他长大了嘴巴,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道不出来。 围在祭台四周黑袍人在池清泊攻击玉棺时,全部都攻向了他一个人,江词终于得以喘口气。 江词来不及想那道凭空出现的雷电是什么,他刚撑着身体直起腰,却见原本还对峙的池清泊着了魔一般,盯着玉棺一动不动。 黑袍人手上的匕首都朝着他招呼去,下一秒,他将会被戳成刺猬。 池清泊脚步依然没动,他的眼中此刻只有玉棺中的少年,他的手立马就要触碰到那张昳丽的脸,仿佛只要他微微一按,便能留下一抹浅淡的红印。 在场所有人都悲观的认为池清泊死定了,可这是唯一能有机会救他们出去的人。 最近的一把匕首贴到了池清泊的脖颈,前端刺入,血珠溅落,刺骨的疼痛唤回了他一点神智。 池清泊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干嘛,他猛地收回手想躲避,却为时已晚。 他脸色白了白,最后一刻,那放大的瞳孔中倒影的还是少年的脸,对方的睫毛纤长,在烛火下映出一片阴影,随即犹如蝴蝶轻颤着,缓缓睁开了眼! 池清泊和棺中少年对视着,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在覆盖的眼皮底下,隐藏的竟然是一双,如此罕见而又澄澈的粉瞳! 少年眸中晕染上了水雾,神色很是迷茫,然而下一秒,他的视线聚焦起来,顷刻间给这具艺术品注入了无比灵动的灵魂。 少年一口将珠子吞下后坐了起来,他的动作快到只剩残影,池清泊只觉耳旁有一整清风吹过,带来了一阵淡淡的草药香。 池清泊僵硬地扭过头时,先是一双修长如玉的手映入眼帘,接着一滴接着一滴鲜红到刺目的血珠滚落,在地上绽开出一朵朵艳丽的腊梅。 少年徒手抓住了那刺向他的刀刃,让原本要取他性命的利器不得寸进。明明对方眉目中神色很淡,池清泊却从他微微苍白的脸色莫名看出脆弱的意味。 烛火还在摇曳,无风自动。如此昏暗诡谲的地方,却因为少年的出现,凭添了一抹叫人移不开眼的亮色。 不止池清泊,在场所有人,视线统统都凝聚在了他的身上。 为首的黑袍人最先反应过来,他声音颤抖,原本模仿出来毫无特别的声音露出破绽,变得低沉年迈,这位一把年纪的老者头一次激动到几乎失声。 “成……成功了!我们成功了!!!”他语速很快,整个人都在发抖,可以想象他面具下的脸是如何兴奋到扭曲。 听到声音,少年抬眸看着他,漂亮的眼珠中带着疑惑。就在黑袍人要进行下个动作时,少年身旁风骤起,一股无比强劲的力道击中来不及收手的黑袍人,将所有人都掀飞了出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几秒内,池清泊眸色微暗,少年还握着那边匕首的刀刃,而原本的匕首持有者则是被重重的砸在了墙壁上,一下子没爬的起来。 就在之前,池清泊还想要毁掉玉棺,可现在,玉棺中的人活了,并且拯救了他…… 池清泊心脏怦怦直跳,他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表情平静,说:“松手,你的手在流血。” 他自己脖子在不停渗血都没在意,反而从身上摸索出了药,放软了语气:“我帮你包扎……” 池清泊话没说话,就被打断。 黑袍老者迫不及待地从石堆中爬起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跪在了少年面前,一张口就暴露了隐藏的身份,“太祖!您终于苏醒了,我们是第二十三代天师沈家后人!” 少年望了老者好一会,渐渐的,他不止神色很淡,整个人都变得很淡,好似下一秒就要消散了。 哐当一声,匕首从他手中掉落,手臂无力垂下,血滴滴答答地顺着如玉的指尖滑落。 他将视线转向池清泊,对方刚捡起匕首,还来不及收起面上的烦躁与戾气,察觉到少年看过来时,池清泊露出了一丝罕见的慌张。 “我……”他想解释,平时他不是这样的,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 少年皓腕微抬,身体慢慢前倾,慢慢地靠近了池清泊,呼出来的冰冷气息贴近了他的脖颈。 池清泊浑身一僵,一动也不敢动。 不过很快,凑近的那股草药香又变淡了,少年离他远了一点,池清泊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股失落来。 对方伸出食指轻点他的眉心,一触即离,温暖霎时间从眉间传遍四肢百骸,他颈上的与手腕上的伤,一秒钟完全愈合。 池清泊也没想到,对方会出手帮他疗伤,其实刚刚他都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了。一股窃喜涌上心头,少年谁都没理,唯独救了他,会不会在对方心中,他是特殊的那一个? 他脑中百转千回,手上的药被他捏的死死的,脸上浮现出了一层淡淡的红晕,那接下来他该说什么?要不要先介绍下自己名字? 他都还没想好怎么开口,眼前之人在这时开始摇摇欲坠,少年眉目中带着虚弱,有些困倦地阖上眼眸,向前栽去。 池清泊动作很快,第一时间将人接了个满怀,他这才发现,对方隐藏在华丽道袍身下躯体,是如此清瘦。 少年的手还在流血,这下池清泊很快的帮他处理好了伤口。他有些懊恼,对方明明为了保护自己受了伤,自己却没有第一时间关注到他的状态。 池清泊刚将人抱起,脖子上就被横上了一把唐刀,上面附了魔,有着数以千计的魂力加持。 这是一把见血封喉的阴刀。 “无知小儿,还不快将把太祖放下!” 黑袍人团团将池清泊围住,虽还戴着无相面具,但杀意宛如实质。 池清泊听到那一声太祖,脑中也大致猜测出了怀中少年的身份,他如若要强行带走沈家太祖,恐怕今日是走不出这里。而且特殊局的人就快到了,到时候恐怕也一个人也无法从特殊局手中护住少年。 用生人复活死人,本就是有违阴阳,而且师父告诫过他,真正死去的人是无法被完整复活的,逆天改命,终尝苦果。 池清泊不清楚沈家怎么做到的,对方阴损但有门路,可让他将人交出去,他真的不甘心。 江词那边早就无人在意了,他脱下了外套将手腕按住,休息了一会,晕晕乎乎地站起身。 按道理来说,现在是他们逃跑的最好时机,但在场居然无一人逃走。 江词扶着墙壁望着池清泊怀中的人,对方被抱着的严实,只露出了一截裸露在外的手腕,指尖透露出淡淡的粉意。 哪怕经历过一系列不科学事件,他还是鼓起勇气,朝着两方对峙的人开口:“人昏迷了,不应该送医院吗?” 他话语中透露出关心,是真心实意地在为昏迷的少年担忧。 但对峙中的两方人谁都没有看他,最终,池清泊在权衡之下让步了,他的理智回笼,将怀中的人小心翼翼地递了出去,做出最大的让步。 “帮我照顾好他,今日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老者冷哼一声,一挥手,将人打退了一步,“太祖的事,何时需要你一个小辈多嘴!去,给我用术法剥去他的记忆!” 老者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叫出少年的身份,就是笃定他不会让任何人留下今日的记忆,哪怕是尸体也不会。 第47章 玄门老祖 真不吃五毒,谢谢 灯火幽暗, 蜡液滚烫。 面前数人年纪各异,从老到幼无一不单膝下跪, 神色异常恭敬。 这是沈予第二次见到这隆重到莫名其妙的场景,好似换了个地方,从阴暗潮湿的地穴来到了地面。 第一次苏醒时,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且身上由内而外都异常难受,他的灵魂并不兼容这具身体。 更糟糕的是,他的面前站了一个人, 很香很香, 食物的香。他是物理意义上的,产生了想吃掉对方的欲望。 沈予察觉到后, 便抑制住自己的食欲, 用集中起来的一丝清明辨认了一番那股香味的源头, 确认是从那人的血液之中散发出来的。 各种层面上,他都没有吃人的嗜好,所以没犹豫, 干脆出手将食物的气息直接封锁。换句话来说, 也就是治好了那个人身上的伤, 避免血液中的气味溢出。 由于身体与灵魂的不兼容性,且在这种情况下沈予还无师自通的动用身体的能力, 他的精神上便再克制不住那股倦意,很快再次陷入沉睡。 而这第二次, 就是现在,他接收系统给予的所有剧情后,明白了自己这次需要扮演的角色。 他这次的身份是一个活死人,现任沈家太祖——沈予。 淡粉色犹如琉璃珠的眼眸闪烁, 流转着夺人心魄的光泽。少年缓缓起身,跨出玉棺的那一刻,身后的一切倒退般的褪去了颜色,他也就从梦境中走入了现实。 沈予稍稍垂眸,面色很轻也很淡,表情无悲无喜,“你们唤醒了我。”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陈述句。 “是的太祖!晚辈无时无刻不在恭迎您的到来!”沈老爷子努力保持着庄重的气质,克制着内心的激动,丝毫不觉得年过半百的自己在少年面前低下傲气的头颅有何不妥。 “你们的诉求是什么?”沈予偏了偏首,望向沈老爷子,一双沉淀了千年岁月的眸中,带着无形的威压。 沈老爷子抬头,好似看到了满树樱花从那老祖身上飘落,美得惊人,却又叫人不敢直视,惊出一身冷汗。 他一时语塞,没有预料到太祖第二句话,就是问他这个。 直白,而又不留余地。 诉求?他们并不是单纯的想要一位太祖,而是想要用那无上的实力,带领沈家重新走向辉煌。 太祖无疑是众星之首,在千年后复活的他,见到沈家如此不成器的模样,又会作何感想? 沈老爷子莫名的心里有些忐忑。 “我明白了。”沈予朱唇微张,“如你所愿。” ………… 沈夭坐在电脑前,向所有沈家人发去了一封邮件,召集他们回来。 这几天,他感觉还活在梦里。 身为大学老师,沈夭直接向学校那边请了一个月的假。连校长都惊了,打电话过来关心他是不是出大事了。 他挂断电话,关上电脑屏幕后却没有动,而是盯着漆黑的屏幕发呆。太祖复活,那确实是天大的事。 太祖毕竟是历史上浓墨的一笔,作古了已经,重新回到现代,很多东西都没见过。 沈老爷子也是担心这个,准备亲自跟在太祖身边时刻盯着,然而太祖却轻轻地摇了摇头,在沈家人群中随手一指,指向了他。 并非不重视,而是太祖并不喜欢太多人随之出行。沈家老一辈在外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很容易被认出来,连累着太祖的身份被有心人加以揣测。 且太祖的气场太强,对着小辈不会说什么,却明显不满意他们这一代掌权人。让沈家沦落至此,沈老爷子也自觉羞愧。 沈夭被点名时还没反应过来,他爸沈家法却比他还激动,能跟在太祖身边,那可是修来的福分,从太祖手中露出来一星半点都够他儿用一辈子了。 太祖喜静,独自住在偏远的祖宅,沈家法再三叮嘱沈夭一定要伺候好太祖。 沈夭一开始仿佛踩在云端,飘飘忽忽地,脑子闪过那片粉海中,差点溺毙于此。 他不恭敬的想,恐怕都不用太祖本人用本事让人折服,只要他一露面,旁人定会不由自主地跪倒在他面前,祈求他多看一眼。 沈夭挥掉脑中的胡思乱想,按照他爸的吩咐带着一些……黑暗料理,赶往祖宅。那个食盒中,放着的是列为五毒的血肉、以及一些没听过的药材。 沈老爷子说,这是书上所写施展起死回生术后,须用童子、至阴之物或阴时所生之人的血以滋补,维持生机。不巧,沈夭就符合这个条件,所以放了500ml的血进去。 他捂着伤口,小心翼翼端着东西,推开门。一少年正俯身于案桌,提笔在堂纸上勾勒,无意间露出地一截皓腕,却比那寸金的纸更白。 窗户半开半合,外头的微风吹拂,裹挟着对方身上的药草香,一并扑鼻而来。 单这样看外表,对方比他都小,又怎能猜到对方活了千年呢? 沈夭不知道,他的眼神自从进门,就黏上少年身上了,脸上飞速升起一团红晕。 “太祖,该用饭了。”他不想打破这画面的美好,踌躇了好久,终才开口。 沈予正落下最后一个字,他将毛笔放入碟中,清水瞬间被墨荡漾开色彩。 沈夭将东西放在桌上,余光却像纸上瞟了一眼,收入眼帘的是一个个很整齐、很流畅的瘦金体,标准的宛如打印。 上面好像写了某种咒法,其中还包含了某些晦涩到不像汉文的字,他完全理解不了其中的含义。 沈予将随手写出来的东西收纳好,他转身,低头望向红黑参半的液体,微微蹙眉,“端走,拿些正常吃食来。” 沈夭大脑宕机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问:“您想吃些什么?” 沈予却擦了擦手,朝门外走去:“不用了。” 沈夭看少年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一路朝着祖宅外走去,有些慌乱地跟上,“您是要去哪?” “拍卖会。” 沈夭很为难。这是太祖苏醒以来第一次出门,他有些害怕不长眼的冲撞了太祖,也害怕…… 他悄悄去瞥了一眼少年,触及到如同汪洋的粉时,又宛如触电般低头,狂跳的心脏久久不能平复。 这样的人,哪怕安静的坐在那里,一语不发,也会引起一场骚动的吧。 不知是不是私心,他嘴唇嗫嚅了下,建议:“拍卖会家族有派代表参加,需要什么让他们拍回来就好……” 太祖复活时就交给过沈家主一个类似于罗盘的东西,只要沾上天地灵气,罗盘就会转动。 他交代沈家,但凡是沾上天地灵气的东西,须给他寻来。 只要是太祖的命令,沈家不惜一切代价,都会替他完成。 不过沈家不明白拥有天地灵气的物件是个什么标准,他们好歹也算有点底蕴,可符合的却只有那一朵开在祖宅后院池中的莲蓬。 这几日沈家发动人脉去找,在各种道家珍藏面前,罗盘依旧一动不动。 想到天师联盟会前些日子似乎寻到了一处古墓,获得了莫大的机缘,那边定个了日子举办一场拍卖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接到了邀请函。 沈家正巧能去碰碰运气。 沈予却已经拉开了车门,身陷在皮椅中阖上双目,身上的生气一下子就散了个干净。 沈夭本意是想劝阻太祖出门,但见状,话越说越小声,最后几乎没声了,可他还是想试图挽回一下。 沈予没睁眼,等他说完,才缓缓回道:“沈家求我相助,你又为何阻拦?” 他若是当佛像被供奉于室,又如何帮助沈家重归天师界巅峰?他语气中带了些笑意,仔细听,尽是嘲弄的意味。 沈夭沉默了。沈家的诉求是重登荣耀,就这一条,就代表少年不能像神佛一样不染俗世的被供奉起来,哪怕他看起来不染纤尘又易碎。 系统传输给沈予的原剧情中,沈家也是这个要求。他们只知道复活了太祖,拥有了力量,却不知道这一切的背后,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沈予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人,他拥有着呼吸,拥有着心跳,却并不能真正容纳下他的灵魂,复活本就逆天而行,天道要将其拨乱反正,所以这只是一具需要随时维修的躯壳。 而那些沈予指定要的天灵地宝,就是修复这具躯壳的工具。拥有天地灵气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多,以沈家的能力能收集的也有限,当供不应求时,沈予的出现就注定是昙花一现。 其实书上所写童子与阴时所生之人的血也可发挥作用,只不过随着沈予滞留人间的时间越久,所需的量就越大,这是可是用人命来填补的。 沈家会走向巅峰,沈予会给他们铺路,替他们争回属于他们的荣耀,名扬四海。 当尝到甜头之后,沈家会不甘心失去这一切,他们都明白拥有的权利都是谁给予的,于是开始拼命的收集宝物、残害人命,不择手段。 困兽到最后,他们会发现,有这么一个人的血有奇效,可以代替其他东西,替他们留下太祖。 他们将这个人囚禁,折断他的翅膀,日日放血。就当需求越来越大之际,当血供不应求之际,那人带着仇恨陷入濒死之际,觉醒了血脉之力。 那人就是世界主角受,池清泊。 池清泊本是隐世中最古老的天师世家——佘家,流落在外血脉。佘家不入世,只有老一辈才知道它的存在,一旦他们出手,定是发生了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灾厄。 他们一只手,就可以盛满天师的俗世这个瓷盘倒扣。 池清泊觉醒血脉的一瞬间,佘家就察觉到了。而拥有血脉的池清泊,也在一瞬间获得了记忆传承。 池清泊带着满身的伤,居然还有余力将沈家众人打散,将沈家太祖暂时击退。 他被赶来的佘家人接了回去,佘家临走时,站在众人之首的佘家继承人,漫不经心地瞥了沈家一眼,宛如在看一群密密麻麻的虫子,他只轻飘飘地一句话就决定了沈家的生死。 他打散了沈家的所拥有的一切,废了他们的灵力,他们从神坛跌入凡尘,变得连路边的一条流浪狗都不如。 这便是沈予所接收到的所有剧情,而他,需要完善剧情的这一环。 说起来,这池清泊,沈予一开始便见过,只不过后面他才回想起来。 能让他有这么大的反应,宛如毒品般吸引住他的,就只有那位主角了。 剧情中沈予见到池清泊的节点,好像并不在复活仪式之上,且以池清泊的身手,根本不会被如此轻易的抓到当做祭品。 池清泊的本事不算小,身为被气运眷顾的人,各种机缘堆砌,进步飞速。他最后能被沈家囚禁,也是因为有资历最高的那几位联手压制罢了。 这段剧情只在沈予脑中飞快的过了一遍,他们迟早会见面,见一面的事应当不会出现太大变故,仔细思考了好一会,他才将这段小变故略过。 上个世界结束后,他在系统的陪伴下认认真真做了一个复盘。归根结底,他最不该的就是不按既定的剧情展开,致其出现偏差。 一切都是蝴蝶效应,假如他不擅自更改剧情,就不会为了获得S级道具去刷副本,也就不会遇到身为主播的萌喵喵,那么一切关于他的影响就不会传播出去,他的形象就不会转变,导致两位主角以及网友都对他带上了一层不该有的滤镜。 沈予认认真真的反思了自己,任务失败,都是他自以为是的错。再次抬眸,他又变回了面无表情的模样,一字一句的说到:“身为被设定好负面角色,我一些言行举止做的也并不够到位。” 他这一板一眼的模样,系统反倒被萌了一脸,它很想说任务随便做,开心就好。但考虑到宿主较强的责任心,它便提出一个折中的想法:“或许我可以保留一点原主的情绪以供您参考,根据情绪变化,您可以更好对各种场景做出应对。” 系统:“祝您顺利。” 车停了。 沈予目前要做的就是去拍卖会,按照剧情所示首次在众天师面前亮相后——与人结恶缘、震慑众人。 系统给予的辅助功能起了作用,他能感受到原主残留的厌世、冷漠的情绪,他厌恶的是世间的一切,也包括沈家人。 第48章 玄门老祖 他长得漂亮,他一定没错!…… 沈予——生于太平年间, 乃天师沈家小公子,下一任掌门人。 遗留下的史书记载, 天师沈家当时天才辈出,风头大盛,是当之无愧的天师之首。 特别是这沈小公子,出生起就有阴阳眼,年纪轻轻便将鬼王打的魂飞魄散,夺了那招魂幡,于亥时三刻将阴门打开, 百鬼争先恐后的赶着入那地府投胎。 传闻当朝皇帝都三次请他入朝担任国师。那时的他, 如果不出意外,应该会众星捧月, 成为一代传奇。 可惜, 天妒英才, 这小公子不知为何,在弱冠之年离奇死亡,谁也不清楚是何原因。 天师这一门行业, 自古以来就有, 有盛有衰, 追溯起来还真不知道源头。 不过到如今科学时代,天师肯定是落寞了不少, 传承下来的东西也在一点点遗失。 沈夭来之前,曾捧着的天师千年史, 厚厚的一本,玄之又玄的内容过多,关于沈小公子,也就是他家太祖的记载却少。 他以前寻找不到蛛丝马迹, 现在却明了了。少年的安静、淡漠,视一切为无物不是因为傲气,而是真的不在意。但这都是建立在无人招惹的前提下。 拍卖会由天师联盟协会举行,而联盟会是由最权威的几方势力成立的一个组织,也拥有裁决天师界大事的权力。 他们举办的拍卖会,排场是真不小。租用的展厅很大,很多人都接到了邀请函,早早赶到。 上下两层是诺达的白色展厅,每间隔几米就陈列一件宝贝,下到翡翠国画,上到灵植法器,可见天师联盟的底蕴之深。 三层贴心的安排了休息室,四层才是拍卖会最终场地,而再上面就是主办方的私人办公区域了。 而现在,私人领域上方,一人被堂而皇之的一掌击落,伴随着哐当一声巨响,他直接落在一正在展出的花瓶上,玻璃混合着陶瓷碎片碎了一地。 砸在地上的人面孔并不陌生,那正是天师负有盛名的唐家,唐老他小孙子。此时他痛的面孔扭曲了一瞬,目光却还死死地盯着楼上。 众人被这变故一惊,也没想着先将人扶起来,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向上看去,视线也却也被凝固住了。 少年此时已经换下了出棺材时的那件道袍,一身天青色唐装看似朴素,上面的针针带着银丝的手工刺绣却透露出它无一不在的精致。 按理来说这是现在最流行的国风,不应当有太多人投以新奇的眼神,可穿它的人,却是如此……勾人。 他眉眼如画、青丝如墨,特别是那双蕴藏着粉色星辰的眼,只要被看上那么一眼,绝对忘不掉了。 沈予居高临下,在众目睽睽之中,他依旧不动如风,表情淡漠之余,还有着与生俱来的蔑视。对自己干的好事,他只轻轻投去一瞥,便转身消失在一众人眼前。 等人彻底不见,底下被惊艳的人才回过神。最先反应过来的绝对是夹杂在人群中沈家人,他们心中对太祖的敬畏绝对大于某种不可言说的私心,并对其他窥视太祖盛颜的其他人抱有不满。 此刻,他们已经顾不得纠结太祖为什么会出现在拍卖会,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太祖为什么要对唐家人出手。 他们推开人群,快速将唐凌从玻璃碎渣中抢救出来。幸好作为修行之人,身体素质比一般人要强,否则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恐怕要昏迷过去。 “先送医院!”沈北先确认一番对方伤势并不致命后,才叫人对伤口进行一个简单处理,然后备车去医院。虽然不清楚太祖出手的原因,但好歹是同门,真出人命可就不好交代了。 处理好后,他才退到角落,打电话给沈夭,小声询问:“怎么回事,为什么太祖来了拍卖会?还给唐家人揍了一顿?” 沈夭被钦点来照顾太祖的人这事沈家人都知道,别人求之不得的事,落到了一个毛头小子身上。 “三伯,这事说来话长……” 沈夭苦笑一声,他是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要怪只能怪唐凌那小子不长眼睛,作死作到他家太祖身上来了。 太祖进入会场之前,沈夭左思右想,还是惴惴不安地建议对方戴个口罩,幸好太祖采纳了他的建议。 然而纵使这样,也遮不住少年的一身气质,他只要站在那,就是一幅天然佳作。 因为拍卖会本身人流量就大,前来搭讪的人也只多不少,他们都好奇少年口罩下的容颜,当然,更多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予对这些一向都置之不理,而沈夭作为沈家的年轻一辈中的翘楚,露面的次数不多也不少,其中就有认识他的人。 因为代表了沈家,所以沈夭不能像沈予那样任性,只能笑着一个个应付。最后,终于他家太祖觉得乏味,想去休息厅等拍卖会开始时,唐凌这个二愣子就来了。 他祖上很富,出手阔绰,一拿就是许多奇珍异宝,恐怕是将裤底子都掏出来就为了请他们上顶层坐坐。 别说,这招还真的引起了沈予的注意,他扫了奇珍异宝两眼,其中有一件灵气环绕,对自己真有用,于是决定跟上去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唐凌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自以为获得了美人的垂青,面对其他被无视的人时,脸上还有些高人一等的傲气。 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唐家的辉煌史,讲述唐家的底蕴,一直讲的口干舌燥。 在这期间,沈予全程一言不发,甚至瞧着窗户外的天空有些走神。只是出于剧情需要,他还坐在这。 沈夭听的如坐针毡,他终于明白校长在上面长篇大论的感悟人生时,底下的学生是什么感受呢。为了不让气氛太尴尬,他还时不时回应上一句。 等唐凌终于停住了,沈予才收回视线,偏头问他:“是讲完了?” 这单纯疑惑的语气,反而让唐凌笑容有些挂不住了,他勉强回答道:“讲完了,随时欢迎你来唐家做客。” 沈予站起身,点点头:“既然讲完了,那么就把东西给我吧。” “东西,什么东西?”唐凌愣了三秒,随后反应过来,是他之前拿出来的那一堆宝物。上来一趟,对方总共就只说了几句话,连真面目都没看到过,就这还想要他的东西?未免太贪心了吧。 本来就不是真想给,但他没有立马拒绝,反而语气带上了些戏谑:“给你到也可以,只要你能摘下口罩,并答应明天陪我去参加一个晚宴。” 沈夭立马开口训斥:“唐凌,你别太过分。”连唐少爷都不喊了直呼大名,可见他是生气了。 沈予本人情绪倒是没多大波动,他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你反悔?” 唐凌挑了挑眉:“怎么算反悔呢?但白拿是不可能的,天下哪有这种好事。” 他话音刚落,沈予便上前走了一步,一步落下,以他为中心,一个黑白色阴阳八卦阵便出现在地面,直至一瞬间蔓延到整个房间。 光,暗了下来。 这是沈夭第一次见自家太祖出手,他脚底下的点位,不是什么生门,而是一张狰狞的鬼面,它正张大着嘴,仿佛要吞噬掉房间中的一切。 压迫感太强,空气骤然变得阴冷,沈夭被压弯了腰,额头上的冷汗一滴接一滴的落下。 太祖脸上的口罩不知何时消失,在沈夭想抬头去看他时,对方冷冰冰地传来一句:“闭眼。” 沈夭下意识服从了。 唐凌已经吓呆了,他整个人像生根发芽了一样动不了,鲜红色的线在少年精致的右脸上勾勒出一朵血色的花,粉瞳之中倒映出一张张人脸、似关押了成千上万的恶鬼要冲破牢笼,比起天师他像是来自地狱的勾魂的使者,艳的惊人。 沈予将他所有东西都取了过来,在看到唐凌的表情惊恐中掺杂着痴迷时,杀意在脸上一闪而逝,闭了闭眼后,才一挥手将人扔出了门外。 保留了部分原主的情绪后,沈予意识到,刚刚原主是真的想杀了对方,那股杀意格外浓重。 他收敛了气势,并出去看了一眼被扔下去的唐凌,以确保他没死。剧情中,他的目中无人与嚣张被来参加拍卖会的所有天师引入眼帘,还得罪了唐家,为沈家招来了不少仇恨值。 沈予顺了一遍过程,自己刚才做的符合剧情,没有问题。甚至为此露了个全面,让他们下次别认错人。 楼下已经在议论纷纷,想必就是在猜测他的身份以及表达对他如此狂妄的不满。 他没猜错,底下的人的确在猜测他的身份,若不是碍于顶楼是联盟的私人地盘,不好逾越,恐怕已有不少人上去寻他。 “唐凌是唐老最喜爱的一个孙子,他打伤唐凌,恐怕不好交代。”谢北昇看着正在打扫地面的工作人员,若有所思。 他一旁的江词久久不能平静,那楼顶出现的少年,他只觉得分外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只能平白无故的激动。 江词问:“虽然大庭广众之下打人不好,但这什么唐家很厉害吗?” 他是个外门汉,能和天师有交集还是因为最近太点背了,而他爸妈又封建迷信,非说家里有脏东西,要找个天师来看看。 于是,他们就动用人脉找到了天师谢家,谢家就派了谢北昇以及其他几个后辈过来处理。 江词印象中搞封建迷信这一行的人,不应该上了年纪,外貌特能唬人吗?这几人明明年纪就和他差不多。 他抱着怀疑的态度,听他们说有个什么拍卖会,便加钱要求带他一起过来看看,他极度怀疑可能是什么大型传销组织吧。 不过以前他的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自从之前被绑架过后无缘无故失忆了,他就有点半信半疑了。 “在玄学界,领头羊分别是唐家、谢家和宋家,唐家还是很有分量的。我爷爷和唐老交情好,我打个电话让他去说说。”谢北昇对唐凌这个受害者半点都不同情,反而真心实意的担忧少年。 谢北昇这样的人,还不在少数。一半以上的人都认为,既然少年生的如此漂亮,那么打人一定有他的理由。 沈家那边,已经联系沈老爷子,开始商量对策该如何谈和解了。 打了小的来老的,这个定律在什么时候都适用。 沈予还未下楼,一白发苍苍、道骨仙风,身着道袍的老者就杵着拐杖从远处一步一步走来,看似步伐很难,实则一会功夫就来到了眼前。 “见过唐老。”出于礼仪以及尊重,哪怕再不愿见到和内心慌张,沈夭还是行了一个行业礼。 沈予顿住脚步,但并未有动作,整个人显得从容不迫。若要论起尊老,应当是老者向他行礼才是。 他之前之所以大动干戈,并不只是单纯的想要欺负一下唐凌,而是会场布置了阵法与禁制,一般人不能在里面动手。 而沈予直接起手碾碎了整个阵法,在禁制被触碰的那一刻,想必这群老人精就察觉到了,之所以迟迟不动手,也就是忌惮他的实力罢了。 剧情到这,老者应该和他谈判,最后不欢而散,结下恶缘。 唐老却捋了捋胡子,率先拱手一礼:“晚辈出言不逊,得罪前辈,实乃惭愧。还望前辈不要见怪。” 沈予这会真心实意的抬眸打量了老者一番,迷之沉默半晌,扣出一个灵魂问号。 而老者却是以为他不满意,拐杖敲击一声地板,以表诚意道:“我那孙子不成器,等日后他伤势好些,我必带他上门赔罪。” 第49章 玄学老祖 虔请新娘子上轿 一旁的沈夭听到这话心中震惊不已, 唐老为什么会主动低头,他那句前辈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看出太祖的身份了?! “唐老, 您在说什么?这事是沈家的不对,医药费和赔礼应当由我们出才对。”沈夭控制住面部表情,深鞠一躬、歉意满满。 “我会如实禀报给三爷爷,让他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复活太祖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而且那所采用的术法,堪称是邪术也不为过。若是这事被天师联盟知晓,恐怕会联合讨伐沈家。 唐老却是面色一变。若是说之前他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 现下目光沉下来, 属于上位者的气势就散了出来。那眼珠子一转,就让沈夭有种被猎人盯上的感觉。唐家现任掌权者, 不是谁都可以挑衅的。 “规矩记否?长辈说话, 后辈不可插嘴。” 老一辈往往比他们更加注重尊卑礼仪, 沈夭不敢反驳,只能低下头来。 “不必了。”沈予眼眸微抬,没否认对方一口一个前辈, “沈家小辈何时轮到一个外人教训?与其指点我的人, 不如先看好你那送去医院的孙子。” 唐家眸光一闪, 被这么下面子也不生气,还笑着称了一声是。语气谦逊, 有进有退。 沈予态度嚣张一点也没什么,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在震慑众人的同时、也要将沈家拉入视野成为众矢之的。 拍卖会本就是来露个面,达成目的,他便领着人率先离开了,这一走, 是真的有效打断了唐老后续谋划的一番邀请。 唐老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手指磨蹭的拐杖,用了一张传音符命人去查沈家突然多出来的这位是什么来头。 拍卖会为什么会敢展览诸多贵重的东西,还搞的声势浩大,一些散修都接到了邀请,最大的依仗就是他们在这栋楼里花时间布置的天罗地网。 每一个藏品上面,都设置了不同的禁制,铭文刻印于墙壁各个角落,每一层都杀机重重,一环扣一环。这是联盟会的第一个试验场地,恐怕叫他们自己都不一定走的出去。 而就在刚刚,沈予一个简单的出手,就将他们所布置的一切化作齑粉。谢老头、宋驴子他们在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这里的异常。 而最后选择让唐家出面,一是事情出在他们唐家身上,需要他去处理,二是让他去试探对方身份、且是否怀有目的。 唐老暂时是没在沈予身上检验出恶意,这令他悄悄放心了一些。但身份还是个谜,沈家肯定是没有这等人物的。 这个赔礼道歉,他必须去。不仅他要去,谢家和宋家也要找个由头去沈家看看,不然一个定时炸弹就这么放着,怎么叫他们安心。 唐老暂时还没想到能复活千年前的人这么荒谬的事上,一切待他细细探究。 沈予不知剧情在第一环就出了差错,原剧情天师联盟并未有如此大手笔,也导致了他们对他实力的深刻认知与畏惧。 他寻思一会剧情,找不出缘由便先记下,待日后再看。此时他重新戴上了口罩,回到车上,随手指了个方向示意司机往那边开。 紧跟太祖步伐的沈夭一路上欲言又止,他手指微微颤抖,脑中会想着太祖说的那句话:我的人还轮不到你教训。 这难道就是身后有靠山的感觉?那是谁?是唐老啊玄学界的顶梁柱,可太祖为了他直接硬怼唐老,还叫人无法辩驳! 他久久无法平息激动的心情,悄悄转头看了一眼太祖,对方正握住一枚从唐凌那里抢来的琥珀,闭目养神中。 对方眼尾明明捎带着点粉意,仔细看五官是最艳丽的长相,却又偏偏带着不可靠近的清冷意味。一个侧颜,就能让人沉沦。 沈夭这么想着,立马又觉得对太祖未免太不尊重,移开了眼后,脑中却又迟迟挥之不去。 车子开出了市区,周遭变得安静起来。 “沈少,还要继续开吗?”司机开了三个小时的车,再开他们就要到郊区了。 沈夭拿不定主意,于是看向身旁的人。对方似乎睡着了,维持同一个姿势许久不曾动过。 他犹豫了一下,想说要不开回沈家祖宅吧,身旁却传来独属于少年犹如雪水融化后冷冽的声音。 “往前开,别停。” 司机得到指令,但收钱办事,哪怕不理解,也严格执行着。 车子一直沿着这条路,又往前开了三个小时,期间天慢慢黑了下来,由于路途过于荒凉,路灯也逐渐消失,看起来似乎荒废的路上变得只有他们一行人,寂静无声。 沈夭定位了一下,上面显示他们已经出了市,到了一个不知名小村落附近。 如果往这条路一直开,倒是可以回到大路上面,去到别的市。可问题就出在,他们开了许久,却一直没在地图上显示前进。 司机只是个普通人,他明显慌张了起来。踩下了刹车,“沈少,这条路好像不对劲……” 路上旁边没什么特别的东西,都是枯黄的杂草,唯独一块大石头比较显眼。可现在,这块大石头又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这已经是第四遍看见石头了,我们、我们是不是被鬼打墙了?”司机咽了口口水,握着方向盘的手发紧。 沈夭从兜里拿出折好的符咒递给司机,又掏出一面铜镜,准备下车看看,“这东西贴身放好,不要弄丢了。待会你就好好待在车上,莫要乱走。” 他手刚放在车把手上,准备开门时,一直未曾有动作的少年睁开了眼,他手中的琥珀也在这时化成粉末,消散在空气中。 “别动,安静。”沈予偏头看向车窗外,按道理来说,现在正值初秋,草木不该如此枯黄,且四周不能称作寂静,更应该是死寂。 虫鸣、蛙叫、风声,一切自然的生息,都被一双无形之手抹去了。 “沈夭,沈家第二十五代传人。” “万物死、梦魇生,你却才觉异常。” 沈予平静地看了沈夭一眼,似乎想剖析一遍他,几秒后又不带感情地扭过了头。 原主保留的情绪很奇怪,明明是对沈家人的厌恶,却在其中掺杂着怒其不争,若是真心不在意,又怎会如此纠结。 被点名的沈夭已经当老师多年,一下子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被指责为什么没考满分的时候。不,比那时候更严重,他现在已经汗流浃背了。 他脑海中千回百转了半天,只道出一句:“……是晚辈无能。” 沈予没再看他。 现玄学衰弱,这个时代所有天师的水平都大大降低,奇术口诀十不存一,也怪不得沈夭。 而沈夭不知道这些,他从一开始被照顾的兴奋转变为了自责和羞愧,还是太无能了,才会被太祖点名批评。 在如此诡异的气氛中,别外面却传来了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分外喜庆。 往后窗看去,远方走来了一队迎亲队伍,红色纸钱由童子手中撒出,洋洋洒洒飘了满天。他们一步一步,抬着一辆贴着囍字的轿,靠近着他们这个方向。 这可把司机吓得不轻,这种荒郊野岭怎么会有迎亲队伍,而且他们看起来都还穿着古时的服装,很可能是遇到什么脏东西了呀! 他下意识想踩下油门远离这里,手却被一根长棍按住了,“我说了,别动。” 手背一痛,司机下意识松开了方向盘,下一秒,他收在口袋的符咒被长棍勾了出来。 他回头,只见那戴着口罩的少年划破食指,在符咒上没入一滴鲜血后,又还给了他。 “闭眼,一直到我叫你。”司机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就按照他说的话做了。 此时,迎亲队伍已经到了车旁,他们本应该一路向前,可在这时,他们却都齐齐停住,扭头看来。 沈夭这才借着月光看清楚这群人的脸,他们这哪是活人啊,分明是一个个脸上被吐了大片腮红的纸扎人! 他抬了抬铜镜,透过铜镜,他看到了一个个被强行塞进纸扎人体内的灵魂,男男女女都有,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总之神色各异。 不看不知道,一看更惊悚了。换算成鬼物的话,这里至少有十多只鬼! 这时,引路的双童子悄无声息地走来,他们脸贴着车窗,咧嘴一笑,用稚嫩的童声道:“虔请新娘子上轿。” 他们一笑,其他纸扎人也笑了起来,语调在夜色中拉长:“虔请新娘子上轿!” 轿帘被纸扎人掀开,里面本应当空无一物,只待新娘子进来,可此时里面却不合时宜的出现了一只……猫? ………… 江词在楼下守着,却一直不见少年下来,他心中无比担忧,却听见谢北昇去接了个电话回来,随后面色复杂。 “怎么样了?” 谢家还是很重视谢北昇的,谢老爷子也喜爱这个孙子,有意磨炼他,所以省城首富家的单子,他才指派谢北昇去赚这个钱。 对于谢北昇的请求,谢老却罕见的禁止他插手,也叫他别打探。 “好了,别的不多说,你只要那位了不起,没人能为难他就行了。” 谢老哪能不知道孙儿的心思,可唐家那个不长脑子的就是一个例子,要是一个不顺心惹到那位不高兴收拾了他,谢家也不能给他出这个头。 不过谢北昇放在三家都是优秀的,唐家那个自然比不上就是了,谢老告诫了一方,便没说什么了。 谢北昇告诉江词:“他应当是哪位大能出世,这事不用我们插手。” 也是在变相的告诉江词,对方的身份不可高攀,最好放弃打听。 江词对他们这一行不了解,也不知道单凭外貌不能定义年纪,他只想着少年好似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说不定还在市里上大学。 这样的人不可能默默无闻,回头让家里查一查,人脉这种东西他们家还是不缺的。 他这么计划着,就接到了来自家里的电话。掏出来一看,是他妈打来的,说有点事和他说要他赶紧回去,语气急促。 本来江词还想看完拍卖会,去见见玄学界的世面,结果半途被家里叫走。 “行吧行吧,我立马回来。”他挂断电话,和谢北昇说了一声,开车一路飞驰。 这一开,就水灵灵地从天亮开到了天黑。 第50章 玄学老祖 妈,今晚不回家吃饭了 “这是给我干哪儿来了?这还是国内吗?”江词揉了揉酸涩的手腕, 把车停到路边。 “居然就天黑了……”他像是才恍然大悟,天空完全黑了下来, 依稀见到上方分布着十来颗稀疏的星星。 疲惫后知后觉的如潮水般涌来,可他明明感觉没开多久,而且一路都是按照导航的指示来的,怎么就能直接开出市区了。 “见鬼了……” 江词掏出手机,一分钟前还显示路线正确的导航突然就提示偏航,定位在了出市十几公里的已停止通行的废弃道路上。 夜色微凉,一路缕寒风吹来, 这下江词彻底清醒了。路上一辆车都没有, 仿佛方圆百里都只有他一个活物,格外渗人。 他揉搓着胳膊, 仿佛念了好几句倒霉。他也不敢多停留, 赶紧上车想沿路返回。可一打火, 明明今天加过油的车子突然间就耗尽了。 江词:“……”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怕什么来什么。他想联系朋友带桶油来,点开手机屏幕, 嘴角抽搐, 没信号。 难道真要在这条路上待上一晚, 到天亮再做打算?江词向前看着,一条长长的路望不到尽头, 蜿蜒扭曲,像一只巨兽张开大嘴, 要吞噬闯入这片区域的一切事物。 他的第六感告诉他,在这片鬼地方待一晚上,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 可不这样的话,目前也没有什么太好办法, 徒步往回走且不说路程太远,可能路上会更危险。 江词打开手机导航,因为下载了离线资源包,没有网络也能正常使用。查看了一下周边,地图上标注在他不远处就有一个小村庄。 他沉思了一下,想着可不可以先去村子里买一桶油,或者见到点人也好,总好过他一个人留在这疑神疑鬼的。 这么想着,他翻出一个登山用的手电筒,保证自己处于光亮之中,他才放心一些,按照导航的指示往土路走去。 村子并不远,走不到十分钟就远远见到不少光亮,这就证明有人在生活。江词安心了许多,靠近村子,他发现这个地方是有点落后,又或者说这是当地的一种特色?他们所居住的地方,都是很充满着年代岁月、很古老的木屋。 他走了一会,随机来到离他最近一户人家,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人回应,开门的是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扎着双马尾,脸上带了几分婴儿肥,仰着头瞪大着眼睛,充满好奇地望向他,“你是谁?” “我是来借东西的,你家大人在家吗?”他四处观察了一番,好像没看见谁家有车,大概率也没有汽油。 可没有车,这么偏僻的地方,他们平时怎么出门? 小女孩摇摇头,鼓着腮帮子还有几分可爱,“不在哦,他们都去接新娘子去了嘞!” “新娘子?”江词捕捉到了一个很不合时宜的词,难道最近谁家结婚?像这种小地方,村民之间的关系可能都比较好,谁家娶了新人去帮帮忙凑个热闹也合乎常理。 可是……他看了眼手机,确认下了时间。现在不是半夜十二点了吗?十二点去接新娘子?!! 江词觉得这事很诡异,按往常来说,他应该会问一嘴什么新娘子,可不再坚定唯物主义者的他,明智地默默后退一步,决定原路返回,另寻他法。 可正当他要走的时候,手却被眼前这七八岁大的小女孩握住了,她露出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大哥哥,我也正要去找爸爸妈妈,你和我一起去吧。” 江词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这小女孩年纪不大,力气不小。尝试几次没成功,他勉强露出一个笑:“我就不去了吧,我还有事呢……” 小女孩仿佛没听到他的拒绝一样,指了指左边那条路,一蹦一跳的:“我们走吧。” 江词不想走,在深入,他就到村子中心了。可这已经不是他走不走的问题,是这小女孩力大如牛,直接钳制住他的手腕,拖着他走的问题。 一个正常5、6岁的孩子,又怎么会如此大劲,这分明就不对劲。江词内心已已经慌了,表面还保持镇定,干脆打听了下:“新娘子是谁?” 他这句话,正好随了对方的意,小女孩立马兴奋起来,咧着嘴笑:“当然是山神大人的新娘子,到时候也是我们大家的新娘子啦!接亲队已经去迎接了,马上我们就都能见到他。” 江词:“……” 他不知道该不该问山神是什么东西,但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下他完全确定,这个神神叨叨的小村庄,绝对有问题。 他不能继续待在这,必须想个办法脱身。 正好这时,手机亮了。 “过上了好日子红红火火 赶上了好时代喜乐年华……” 电话铃声划破静谧的气氛,在这黑夜中格外瞩目,江词这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这喜庆的音乐倒是给他吓得一哆嗦。 低头一看,是他妈妈打来的。点击接听,电话那头掺杂着关心的疑问传来:“小词,你人在哪?今晚还回来吗?” 江词没有先回答,短短一句话,他又提取出了一丝丝不和谐的地方,“妈,你咋不问我这个点了为什么还没到家?” 白采薇之前催他赶快回去,怎么到这种时候才跑来问他情况,而且……他又确认了一下,手机不是没信号吗?!! “妈不是那种管教严厉的人,也知道你们年轻人不喜欢这一套,只要你不胡来,去哪每天和家里报个平安就行了。”白采薇很开明,孩子长大了,做父母的没必要整天拘束着他们。 这个回答,却令江词更加沉默了。 “妈,你确定不用我回去?”他握着手机的手骤然握紧,艰难地问:“那下午催我快点回家,说有急事的那个电话,是你打的吗?” 白采薇感到莫名其妙,她道:“我为什么要催你回来?我知道下午你和谢家天师在拍卖会场,没打算打扰你们。” 江词一瞬间浑身冰凉,手机差点没拿稳,如果他妈一直没有打电话给他,那么今天下午打电话的那个人,又是谁? 思细极恐,考虑到身旁还有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他勉强管理好面部表情,他道:“妈,我今晚……不回家吃饭了,你帮我联系下谢北昇,就说我在市区外的榔头村,让他来找我。” “榔头村?你大晚上的跑出市去干嘛?我查了查你说的没有这个村啊……”对面说完这句,电话骤然挂断。 不是白采薇挂的,她永远都不会先挂他的电话。 也不是江词挂的。 江词僵硬地放下手,见小女孩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笑的开心极了,“哥哥,你在和谁说话呀?” “没、没谁。”之前还觉得肉嘟嘟,有几分可爱的小女孩,现在只剩下了可怕。 小女孩的眼睛被抹上了一层暗色,黑的能滴出墨来,嗓音也从一开始的稚嫩,带上了几分磨砂般的低沉,“马上就到了哦,大哥哥你不会想跑吧?这可是对新娘子的大不敬!” 被戳中了心事,江词是完全笑不出来了,不嘻嘻。 一时间找不到机会,他只能老老实实跟着小女孩前往所谓的目的地。抬头眺望,他看到了高耸巍峨的大山,一座浑然天成的巨物,村庄就是背靠着它,被阴影笼罩。 他在山脚上看见了密密麻麻的人,他们站在山脚下交谈讨论着,乍一看,还挺像那么回事的,至少都人模人样。 江词想,要他们都不是人,自己岂不是入了狼窝,对付一群鬼那更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关键时刻,他终于回忆谢家天师,曾经给过他几个护身的东西,虽然当时他没当回事,但拧不过他妈要求,还是老老实实带在了身上。 一步、两步…… 他离那群所谓的村民越来越近,他们停下了讨论,纷纷扭过头看着他们。一双双眼睛在银白色的月光下,折射出了不科学的光芒。 江词等不得了,他用自由的那只手去掏脖子上挂着的佛玉,摸索到绳子后,他直接蛮力扯断,将佛玉按到了小女孩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上。 “啊啊啊啊!!!” 尖锐、刺耳的惨叫,而后伴随着一股焦味萦绕鼻尖,一直束缚着他自由的手,松开了…… 江词一个转头,脚步不停地朝着来时的方向冲刺。佛玉起了作用,他心里却没高兴多少,因为这代表着这小女孩、乃至村民……真的不是人。 肺在燃烧,嗓子一片火辣,他不敢停。 身后愈来愈冷,他战战兢兢的回头,这一看,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那个小女孩和村民们全部都追了上来,它们姿势诡异,脚不沾地、身体前倾,一个个宛如被挂在门廊上的晴天娃娃。 “这要是被追上,我是真的不用回家吃饭了,以后都不用了……”江词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但他现在只能一命通关。 手紧紧攥着佛玉,他又往身上摸了摸,从口袋抽出一沓符咒,不要钱一样向后面撒去。 事实证明,他这样是有用的,至少将穷追不舍的鬼民与他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一些。趁着这个间隙,他来到了村口。 传闻中地缚灵是不能离开被困的地方,江词不知道这群村民是不是,如果不是,那么他只能硬撑,撑到谢北昇来找他。 可是……后面那通电话,又真的是他妈打来的吗? 江词脑子乱糟糟的,缺氧使他无法思考太多。在即将冲出村子那一刻,他听到死寂一般的空气,传来喜庆的敲锣打鼓声。 漫天红纸从天而降,身后的鬼民全部停下,向两边排开,为前方迎亲队伍让开道路。 江词脑中轰的一声炸开烟花,来的队伍没什么重量、除了鲜明的红就仿佛褪去一切颜色。他们身着黑红马甲、脸上涂抹大片腮红,标准的烈焰红唇。 离的近了,他看到这支滑稽中又透露着惊悚的队伍,全部都是沉淀着死气的纸扎人! 这是江词第一次明晃晃的见着鬼,身后追他的东西,好歹人模人样。进退维谷,前后都是死路,事至此,已然陷入绝境。 他腿宛若千斤,情急之下强撑着退到一边,努力降低存在感、原地罚站。 唢呐声压了其他乐器一头,大气磅礴,既吹喜乐,也奏悲鸣。队伍正在朝着他靠近,翻飞的红纸一页落到了他身上,上面印着更为鲜红的囍字。 队伍靠近,喜童从他面前走过,路不宽,他纵使低着头紧贴着边路,那惨白弯曲的手指也露了一截到他眼前。 江词心里紧张的要命,只期盼着它们赶紧过去,说不定自己还能赢的一线生机。 可偏偏,那顶正中间的轿子,在他面前——停了。 喜乐也停了。 江词下巴紧贴前胸,更不敢抬头了,深怕自己一不小心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没被鬼杀死先被吓死了。 死寂又开始蔓延。 半响后,如高山流水、又带着浅浅倦意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是你。” 江词猛地看去,喜童替对方掀开轿帘,少年还穿着今日见时那身唐装,月光落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都浸在一片冷色中。 他坐在轿内,膝上蜷着一只白猫,白猫的尾巴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蹭着那截皓腕,在冷白至极的皮肤上留了一抹暧昧的殷红。 50-60 第51章 玄学老祖 带我去你家。 江词心中的不安很突兀的、在触及到那道冰冷视线之时, 就如潮水般消退了。 他目光在那只白猫身上徘徊,内心有些不是滋味, 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情绪,仿佛是羡慕和……嫉妒一样的。 “您是记得我吗?”他不自觉用上了敬称,还捎带上了一些期许。 少年居高临下往下看的时候,他就在人群中间,说不定对方就这么一眼,就记住了他了。 他的那点小雀跃,沈予并不明白, 他只用一句话, 就浇灭了对方的眼中燃烧的小簇火焰。 “不记得。”在最开始复活之时,沈予依稀对这人有印象, 对方和主角受一样, 是被带去的祭品之一。 不过单凭这一点还不至于令他另眼相看。其实最直接的原因是江词身上有着一股庞大且隐蔽的死气, 它浓郁到宛如实质,让人想忽视都难。 这人似乎被某个鬼王级别的厉鬼标记了。 沈予眉头微蹙,在这末法时代, 居然还存在着鬼王?在天师层出不穷的年代, 鬼王都代表着绝对的统治, 更别提现在。 闭了闭眼,他平复了一下稍显不耐的情绪, 新发现先暂且搁置,眼下还有更紧急的事要处理——他饿了。 “跟着我。”他抬手抱起猫, 自轿子上下来,这个过程中,纸扎人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也不去多加阻拦。 村民口中的新娘子, 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朝前走着,他所前进的方向,是那座高耸的山。 江词乖乖的跟在沈予后面,这条路是他第三遍走了。刚刚拼死逃离了村子深处,现在又要重新进去。 谈不上害怕,更多的是对少年的担忧。虽然谢北昇证明对方是大佬,但对方看起来始终年纪不大,再加上之前小女孩口中所透露的山神的新娘子,听起来格外的不妙。 现在朝着这一听就有古怪的山去,是不是有点自投罗网的赶脚? 当然,大佬做事不容置喙,在一番思想上的激烈斗争下,江词还是选择闭嘴。实在是少年表现的不是好接近,不一定会听他的建议,且多说多错。 沈予这边还在想问题。 按道理来说,他应当先把江词丢出去,村子和村民被大山扩散出来的结界所覆盖,与外界形成了隔绝,他不出手,对方是走不出去的。 只有将人丢出结界,才能确保无辜之人的安全,可现在…… 沈予揉了揉眉心,饥饿感催促着他快些动手,且那种对所有人淡淡的厌恶感挥之不去,让他无暇顾及江词。 “看好它。”他将怀中的白猫扔给江词,双手快速结印,在他们所站着的方寸之地画了一个圈,“待会无论如何,都不要出圈。” 江词立马应了下来,心中隐隐有不祥的预感,这交代的仿佛大战在即。 他怀中的那只被叮嘱的猫,被少年抛弃后毛都焉了,显得可怜兮兮的,正试图用格外夹子的喵喵叫来唤回对方对它的回心转意。 然而卖萌并没有换来少年对它多看一眼。 白猫爪子一挥,直接挣扎开落到了他的脚边,金色的竖瞳浮现出人性化的嫌弃,仿佛不屑被少年以外的人触碰。 江词:“……” 死装猫、死双标猫。 那群鬼民一路老老实实跟在沈予后面,像是新娘子的陪嫁品一样没什么反应,可当沈予要迈进面前这座山时,它们却开始疯狂的阻拦。 新娘子似乎触碰到了某种禁忌。 对付这些小鬼,沈予显得兴致不高。他随手抛出一道金光,身后的一切鬼物便再也近不了身。 他迈入了山中,背影消失在月色之下。 江词有些担心,又掏出手机看了看,还是没信号,也不知道谢北昇有没有带着援军过来。 时间显得格外漫长,他干脆坐了下来。期间,那小女孩还试图和他搭讪,说完送他出村子。 江词翻了个白眼,掏出耳机直接把耳朵堵上了。小女孩破防,用怨恨的眼神盯着他,盯着盯着,两只眼珠子突然掉落,只留下两个空空的眼眶。 江词:“……” 好歹毒的精神攻击! 他赶紧闭上双眼、不看不听! 不知过了多久,大山有了动静,哗啦啦的石头从上面滚落,地面开始震动,疑似泥石流的前兆。 哪怕江词想直接六根清净,这会子也不得不睁开眼睛去观察情况。不是错觉,那座山真的在颤动,好像马上就要坍塌了一样。 少年进去那么久,其实是去拆山了?! 小女孩还在他圈前守着,眼看情况不对,她一脸惊慌又恐惧地问,“你还不跑吗?山要塌了!” 江词:“哦,那你跑呗。” 说完,他又有些好奇,“可你已经是鬼了,还会怕被活埋?” 小女孩:“……你好贱。” 当鬼都憋屈,她要气死了。 说实话,要真被活埋,江词还是怕的。他现在全凭着对少年一腔信任,老实在圈内站桩。再说了,双标猫看着精明,它不也没跑路。 刚这么想着,天边忽然火光乍亮,火势蔓延迅速,烧红了半边天。 热浪扑面而来,江词不到一分钟就出了一身汗,他沉默了一会,低声对白猫说:“原来他不是拆山,是去烧山了。” 但也没差,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白猫给他翻了一个白眼。 江词仰头望一会,注意力集中时,他发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山上笼罩的阴影好似化作了一团不明形体,它张牙舞爪着,露出一双双猩红的眼。 庞然大物,遮天蔽日。 江词被惊到了。 而更让他惊的事还在后头,少年踩着八卦镜从火光中飞身而出,他立于半空,一挥手便撕扯下阴影一大块形体,随意的捏成小球,然后……吃、吃了?!! 阴影还在挣扎反抗,但攻击手段都被沈予一一化解,但最后,阴影的奋力咆哮着,攻击却越来越弱。 它似乎注意到了这边还有一个活人,分了一部分来攻击江词,或许是想以血来增加实力,又或者是想以此要挟少年。 但无论它想干什么,终究不会实现。在靠近到圈内范围的一刹那,那一部分阴影就被搅碎了。 果然,大佬一出手,就非同凡响。 江词躺平的很安心。 面对阴影最后的挣扎,沈予没什么精神,也懒得躲开了,任由细绵的疼痛落在身上,一点一点吃掉所谓山神最后一块身体。 在旧版本的地图上显示,此山名清秀山。百年前,因战争时期,太多人惨死后被埋在此处,逐渐诞生了怨气聚合体。它们和山融为了一体,有了意识,也就成了所谓的山神。 怨气被吃掉后,化作了一股力量被储存到了沈予的身体里,这一顿可以够他撑一段时间。然而随之而来的麻烦事就是处理后遗症,那犹如病毒感染一般的负面情绪。 在“山神”彻底消失的一瞬,整座大山被夷为平地,无影无踪到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村民也在同一时间,化作一堆堆白骨散落地面,纸扎人无风自燃,被禁锢的灵魂得以解脱。 经过一晚上的高强度折磨,江词已经对眼前这一幕接受良好,他小心翼翼地问少年:“我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在他问的时候,白猫率先跳出了圈,扒拉着沈予衣服,爬到了他肩头。 沈予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饥饿感消退,倦意翻涌而来,他垂头望着地面,有些出神。 江词也跟着望去,大山消失后的地面算不上平整,松软的土地上遍布碎石。 “把他们埋了。”沈予指向那堆白骨。 江词在少年手中捡回一条命,自然不会有怨言。他找了根趁手的棍子,任劳任怨的挖坑,将上百名村民的骨头都埋好后,还拜了三拜。 确保所有尸骨都被安置妥当,他一扭头想说话,却余光一扫,突然发现地上躺着一块形状奇特的石头,说不上什么材质,通体散发着暗淡的绿光。 他捡起来观察了一会,有几分诧异:“这不是和我爸收藏的那东西一模一样吗?连形状轮廓都一样啊。” 江词有些费解,正想收起来带回家对比看看,面前伸来一只修长漂亮的手,对面简言意骇:“给我。” 大佬发话,他都不带犹豫的,立马顺从。 沈予拿着石头端详了一会,里面被注入的黑色死气,和江词身上的标记来自同源。 “你刚说的,再说一遍。”说完,他又补充一句,“一字不漏。” 江词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乖乖地将刚才地疑惑复述了一遍,说完还勾了勾手指头,嗯、是26个字没错。 来之前,沈予是没想到在这块地方,也会和江词背后的那只鬼王有关联。剧情中,这块地原主来过,为的就是填补身体中的能量亏空,维持活死人状态。 剧情具体细节比较模糊,并没有明确表示有无其他活人在这,更没有和鬼王相关的部分。 这事管不管,该怎么管是个问题。如果不管,江词必死无疑,毕竟除了主角攻和他背后的隐藏世家,这个世界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处理这件事。 他又看了眼江词,对方一无所知,见他看过来还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像只听话的小狗似的在等待他的下个指令。 ……罢了。 沈予眼皮微抬,道:“带我去你家。” 江词懵了:“啊?” 第52章 玄学老祖 烧了、砸了 阴云笼罩, 慢慢遮住了月色。 江词终于重新回到了车上,这几天他经历的事光怪陆离, 比他前半生都要来的刺激的多。 他手紧握方向盘,不知是不是空调太冷,手指还有些微微颤抖。深呼吸一口,他把空调稍微调高一点,才假装不经意的透过后视镜向后看去。 被公认为天师界大佬级别的人物,此时正头倚靠着车窗、呼吸轻浅,睡的很安静。白猫一动不动趴在他身旁, 一同闭上了眼。 江词看的有些入神, 下意识放缓了车速,让这趟路程尽量平稳。为了让对方尽量睡得安稳, 他还特意将手机设置了静音。 一趟本穷凶极恶的路程, 却又突然峰回路转, 还获得了天降的奖励,这么一想,完全不亏。 回程格外顺利, 因为夜深, 到市区也没什么车辆通行。回到江家, 天边泛起白光,已然蒙蒙亮。 江词回头看了一眼, 少年还维持着之前那个睡姿,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打下一片阴影, 精致的脸上透露几分苍白。 当那股不可违逆、淡漠至极的气质褪去时,他罕见的从对方身上察觉出几分脆弱,像是本该属于少年的颜色被一场漫长的白雪掩盖了。 他抿了下唇,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等待对方醒来。 江词的视线不加掩饰、太过炽热,本来想在眯一会的沈予,还是睁开了眼。粉瞳重新流转光芒的那一刹,仿佛重新给这具躯壳注入了生机。 江词立马收回视线,假装再看风景。 沈予推门下车,白猫一同从车上跳了下来,亦步亦趋地跟在脚边,活像个小尾巴。 这只猫…… 他垂眸,白猫也在看他,竖瞳中点缀的金色,和那天边即将要升起的太阳一样。 白猫贴着他的小腿蹭了蹭,似乎是在撒娇,但沈予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它努力讨好的动作。 它不是一只普通的猫,身上隐隐萦绕了一股灵气,这种造化,使得它更通人性。 “你该走了。”沈予对白猫说了一句。原主不喜欢猫,而他也无心养一只变数之外的生物。 后一步下车的江词,听了这话一顿,目光在白猫和沈予之间游移,幸灾乐祸之余还稍稍有些同情。 沈予说完,又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江词收敛起平日里的做派,瞬间变的老实巴交起来,“我带您进去看看。” 他不傻,少年肯定是冲着爸收藏的那块石头才来他家的,那块石头他爸可宝贝了,放在收藏室的保险箱里,没事就要看上两眼。 不过…… 如果对方想要的话,哪怕冒着腿打断的风险,连着保险箱一起他都要给偷出来。要是帮上少年的忙,肯定能得另眼相看、再不济被记住也行。 江家有好几套房,图清净最常住的地方是郊区别墅,建筑是很典型的欧式风格,占地面积不小。 江词决定开门进山,直奔主题:“那块石头就在楼上,我去给你拿。” “不急。”沈予打断了他,反而不紧不慢地逛起别墅来。 江家虽然建筑风格欧式,但布置风格却很中式。反正人类是懂折中的,装修上保留各自的喜欢就行,别管和不和谐。 客厅摆放的钢琴还很崭新,一看就无人弹奏,只是摆设。而墙壁上挂了不少大艺术家的名画名字,在剧中的位置,是一幅十字绣,绣的阖家欢乐。 沈予缓步走过,每一幅画都扫过一遍,最后停留在了十字绣面前,抬手抚摸了下边框。 江词有些迟疑:“呃……您要是喜欢,我可以送您?”虽然那是他妈亲手绣了半个月才完工的作品,但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大不了他后面再绣回来。 沈予后退每一步,“取下来。” 江词听话的取了下来,正想着找佣人好生打包一下,就听见了那剩的后半句话。 “拿去烧了。” 语气是一如既往地平淡。 江词张了张嘴:“……啊?” 把“阖家欢乐”送人他妈可能会原谅他,但烧了那就是让上帝去原谅他了。 他有些搞不懂大佬在想什么,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想再争取一下,“不烧行不行。” 沈予只是微微侧头,抬眸看了一眼。 江词马上立正:“好的,我知道了。” 他含泪吩咐佣人去烧掉十字绣,一转身,就见沈予又站到了一尊清代花瓶前面,面不改色:“砸了它。” 江词:“……” 这是烧山不过瘾,要来拆家吗? 他的犹豫显然被人尽收眼底,沈予沉思片刻,意识到自己的话或许有歧义,“过来。” 江词慢吞吞地往前走了两步。 沈予主动凑近,一截极致的冷色调从眼前闪过,独特的草药香扑面而来,他下意识闭上了眼。 眉心一阵酥酥麻麻的清凉感渗透进皮肤,蔓延到了眼球,阴影只存留了一瞬便扯开,他略微不适的睁开眼后,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刚被沈予点名的那座花瓶,上面缠绕着类似于蜈蚣一样的黑色纹路,密密麻麻,在上面断游走。 江词生理性恶心,反射性打了个寒颤。 “这是留存在江家的死气,它们嵌入某些东西当中,与之合二为一。”沈予随口解释了一下。 江家存在大大小小几十个聚阴阵,整他的厉鬼手法歹毒,不整太大阵仗,而是想要慢慢侵蚀,一点一滴的折磨死江家人。 江词没想到自己生活的家,居然死气沉沉,每一件东西上都带有黑雾,只是分浓郁和淡薄的程度。 他有点反胃,偷偷的朝着仍镇定自若的少年靠近了一点,努力除了地板之外,不靠近别墅里的任何东西,偷感极重。 少年瞧着他,粉眸中透露出几分若有所思:“这几天不要照镜子。” 江词身体僵硬几分,想问为什么,但第六感告诉他是恶评,别听。 几秒后,他憋出一句:“好的。” 有点人机。 沈予移开视线,嘴角却浅浅上扬,露出一个柔和的弧度。 余光一直留在他身上的江词愣了愣,随即低下头,看着自己脚尖。 好像是……第一次看见少年笑,犹如一把锐利的箭矢破开一室阴冷,从暮气沉沉中诞生出一抹绿意盎然的生机。 沈予上了楼梯,他居高临下环顾几乎被黑色淹没的室内,这种情况有些类似,让他回忆起了拍卖会场,那顷刻间化作齑粉的大小阵法。 玄学一向万变不离其宗,天师联盟也是用类似的手法将阵法、咒语加持到物品上面,只可惜在他看来还是太稚嫩了。 联想到此处,厌烦的情绪又重新席卷了上来,那是最由衷的对天师界不满与排斥。 本来还想再说上两句的沈予,顷刻间失去一切欲望,一眨眼,语气又恢复之前那平静无波的状态,“带上这几个,一起砸了。” 察觉到他语调变冷,江词有些茫然无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亲自指挥佣人把东西带到远地方砸掉,砸完戴上手套将碎片收集好,让人去火葬场用高温融了。 刚出来的几分钟,身上已经沾染上了太阳的暖意,很久违。他揉了揉肩膀,正想回去,却听见别墅外的铁门开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从车上下来,为首的正是手持罗盘的谢北昇。 江词一夜未眠,略显迟钝的大脑重启,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恢复信号后,果然在上面看到了一排齐刷刷的未接来电。 白采薇远远看见他后,踩着高跟鞋的步子飞起,一抬手就给他一个爆扣。 “回来了不知道说一声?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啊?!” “呃……”江词找着借口,“手机没电了。” 白采薇冷笑一声,后退一步、双手抱胸,上下打量他一番,“劳烦大师来看看他有没有被鬼上身,还要不要驱个邪什么的。” 江词嘴角抽搐:“妈,我没事!” 谢北昇也跟着凝视了他好一会,他身后除了同辈之外,还来了两位长辈、天师界名声显赫的谢丛、谢凌。 时间追溯到昨晚。 白采薇挂断电话后就觉得要出事,果然在那之后就彻底失联。她赶紧给谢北昇打了电话,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谢北昇立即用江词的毛发为引,仆算一番,得出的结果居然是九死一生。一回想,定然就是唤走江词的那个电话出了大问题。 单主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这简直令谢家蒙羞。联系合作的警当方调取监控后,他们最后锁定了一条路。 江词就是从这里,一路开出了市区,最后消失在画面中。这事已经棘手到他解决不了,他不托大,很迅速的请了谢家长辈出面。 谢家原是想借助法宝强行破除谜障,获得对方的准确定位,没成想却被遭到反噬、法宝也当场碎裂。 最终两位长辈用尽手段、耗费心血,才只得到一个模棱两可得位置。 谢家一半人与警方一起出动,在荒山野岭找了一个晚上。等去到村子所在地时,那里已经变得破败不堪、无人居住,也没有人去过的痕迹。 谢北昇看不出端倪,谢丛却从蛛丝马迹与碎片中,窥见一隅,“这莫非是……虚境?” 在古文中记载,曾有一大能,在空间的背面,创造了另外一层镜面空间,正因如此,百姓才躲过了岌岌可危的自然灾害。 但那只是传闻,而从残留的碎片推断,它还远远达不到虚镜这种程度。但这种猜想,也够令人震惊的了。 “如果那位江家人是误入此处,那恐怕是死局了。”谢丛收集了一些气息还未完全消散的残留物,小心封存,待回去再做研究,“这处暂且标记,解决这档子事后我在会在仔细察看。” 作为另一位前辈、谢凌对此却有另外的看法,“未必,这处定有大能提前来过将一切阴邪都祛除了,否则这种阵仗,我们都不一定能走出去。江家小子如果足够幸运,尚可留住性命。” “只是……这有通天手段的大能,又会是谁呢?” 他们还在思索时,谢北昇手中的罗盘突然起了作用,缠绕着江词头发的指针转动,指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于是,他们匆匆赶去,就在江家别墅中,见到了完好无损、还没奔波一晚的他们狼狈的江词。 “这事说来话长,待会再聊。”江词自知理亏,有些心虚。但现下还有人在等他,容不得浪费时间。 白采薇眉头一皱,严厉呵斥:“有什么事比你的性命还重要?这事你不告诉大师他们,以后再遇到怎么办?” 江词被拦住去路,正要稍微解释一下,却在一一刻,心中还记挂的少年已经和他擦肩而过。 发带不知是在何时崩断的,柔顺的长发从肩头散落,在阳光下泛着明亮的光泽。沈予手中握住那枚来自于江家的石头,眉目冷淡中带着几分苍白和倦色,目不斜视地从所有人身侧经过。 身后还跟了一只金色瞳孔的白猫。 在场所有人一致噤声,原本还闹哄哄的现场安静到了极致,不约而同地向同一个方向行注目礼。 第53章 玄学老祖 梦 那道清瘦、坚韧如竹的背影, 好像只是一道幻影,融入光中、随光而散。 “大师!”江词回过神来, 上前追了两步,却未曾有人为他停留。 人已经离开了。 江词失落的想,他还没问对方叫什么名字,事到临头,只能憋出大师二字。 谢北昇收回追随的视线,他面色难得流露出几分不可置信,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问出的话是有多迫不及待:“前辈怎么会同你在一起?” 江辞长话短说, 浓缩成了两个字, “昨晚。” 拍卖会一大半天师都聚集一堂,不止是他, 包括谢家和所有消息灵通的人, 都知道横空出世了一位前辈。 谢丛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竟是这位出手相助。”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明白了。 谢凌笑着,拍拍江词的肩膀, 稍微缓和了下场上氛围, “你小子运气真不错, 能得前辈相救。别的暂且不谈,活着回来就好。” 谢家剩下地小辈没有说话, 不过也轮不到他们插嘴就是了。几人都还在盯着门口出神,心仿佛也跟着飞走了。 谢凌从布袋中取出一沓符咒, 又给了好几法宝,叮嘱江辞随身佩戴,“事情解决之前,北昇都会和你待在一起, 这些东西你要好生保管。” 一只刻着铭文的龟壳,还有一个装着不知名白灰的透明玻璃瓶。 其实一些天灵地宝不能单靠金钱来衡量,谢家为了江家这一单子,付出了远远超过报酬的精力,且事情的复杂程度也超出预计。但谢家一向讲诚信,既然接手,就会负责到底。 白采薇找了条红绳出来,都给江词栓脖子上了,又叮嘱,“刚刚那位大师等下次见面记得重金感谢,争取打好关系。” 谢丛、谢凌二人还有事,交代完后准备先离开,却听见江词叫住了他们,一双漆黑的眼珠转动,走到阳光下抬头直勾勾盯着别墅。 “你们……真的没看见吗?” 整栋江家别墅,都笼罩着冲天的黑雾,犹如一条吐血信子的巨蛇,想将所有人一口吞下。 他也看到了白采薇身上的死气,从脚往上蔓延,时至今日覆盖到了臀部。如果被死气彻底包裹,那么她将会怎么样? 谢北昇不疑有他,立马屏气凝神、以灵气聚眼看去,什么都看不到。他转头看向二位叔伯,他们也面露难色,摇了摇头。 江词内心颇为失望,给他们描述了一遍场景,脑海又浮现出了少年永远波澜不惊的面容,他道:“我看见黑雾的最顶端,是一枚小小的金色,很小、但比天上的太阳还耀眼。” 他知道,这一定是少年出手了。所以他没有害怕、慌张,而是淡定的和他们谈起这件事。 谢丛脸上表情变了又变,最终化作凝重、叹了口气,“你好好与那位前辈沟通,江家的情况很复杂,我会告知天师联盟一起商讨对策,假如连天师联盟都解决不了,恐怕只能由那位前辈出手了。” 事很大、很严重,一个处理不好,就有可能涉及到整个玄学界。 在这时候,他竟然开始庆幸,横空出世了一位不知名前辈,可以为玄学界兜底。明明才见第一面,却就笃定对方不会坐视不管。 “这栋别墅暂时不要住了,把钥匙及密码交给我,剩下的由我们来处理。” 江词正有此意,别墅里的东西都不打算要了,等事情解决,他会立马将房子转手。 ………… 沈予连同白猫回到祖宅时,沈夭正急的上蹿下跳,见到他回来,差点都哭了。 “太祖!”他激动地喊了一声,头发乱糟糟、眼睛血丝遍布,身上还沾了鬼针草和泥土,一副饱受蹂躏的模样。 沈夭一直在路边等太祖回来,可直到后半夜都不见人影,最后忍不住出去查勘一圈,发现方圆十里别说是人,连个鬼影都无。 他这才后知后觉,他好像把太祖、弄丢了?!! 沈夭着急地上火,想用太祖的生辰八字来定个位,结果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看到手机信号已恢复,立马打了十几个电话过去,无人接听。 他联系了辆车来接自己,决定先回祖宅取点沾了太祖气息的东西来推算下大概位置。而原司机,还留在原地,防止太祖回去后找不到人。 不过他那点三脚猫功夫在加上沈予本就不是正常人的缘故,根本推算不出位置,沈夭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会子见到人,他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打了个电话:“三爷爷,是我,太祖找到了。” 沈予投去疑惑再加询问的眼神,不太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挂断电话,沈夭快速做好了表情管理,露出一个笑:“我让沈家不用找您了。” 这鸡飞狗跳的一晚,不止谢家为单子动员大半族人,他们沈家更是全军出击,忙碌一晚上只为寻找走失太祖。 听了前因后果的沈予罕见沉默了。 感动吗?不,并没有,这种场景,只会让从记忆中忆起千年之前。那时的沈家也是如此,当他不见超过一日,便会有一道道传讯符狂轰滥炸般的涌来。 沈家必须清楚的知道他的位置,将他牢牢掌控在手中。他是玄学界最耀眼的一颗星,也是被所谓的责任、血缘、压迫牢牢捆绑,陷入泥底的一颗星。 他垂着眸子,呼吸浅而绵长。片刻后,他才用平淡的语气道:“下次别这样。” 他已经为沈家死过一遍了,所以如今,哪怕他去到天涯海角,也不是沈家能管的。 沈夭脸色有点白,又很快应了声,表示记住了。他目送太祖进屋,很快,对方就要合上门,隔绝与外界的一切,也包括他。 踌躇一秒,他还是用手抵住了门框。 “还有事?”沈予平视着他。 沈夭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用轻松的语气道:“我待会要走了,家族会派另外的人在陪着您,他应该会比我更合适更尽责。” 弄丢太祖,三爷爷没责罚他就不错了,不让他继续留下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不需要。”沈予的语气冷冽的几分,在他身边安排人,监视的意味太浓重,令人感到恶心。 原主的保留的情绪,似乎过于强烈了。与从山中出来还未彻底消化的负面情绪混合,让他在不知不觉中也被感染,这是不应该的。 静默了一会,他才道:“你留下,我说的。” 只要他开口,沈家不会忤逆。说完,他扫过沈夭仍然抓着门框的手,对方像是被烫到了般,很快缩了回去。 沈予关上门,将想溜进来的白猫也一同隔在了外面。 倦色浮上眉梢,他任由整个身子陷入竹椅中,微风从窗户外传来,凉爽的恰到好处,他缓缓阖上眼眸。 一个绵长又枯燥的梦。 梦中,是千年前的沈家。少年站在天坛之上,粉眸冷淡、俯视众生。他手持招魂幡,看着底下或狂热、或算计的眼神,只觉得百无聊赖。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被沈家捧上神坛,被定义为玄学界的守护神呢?每个人都尊敬着他,却想从他身上榨取了一碗盛满利益的汤。 少年起身,忽然恶趣味一笑,将手中招魂幡往上方一丢,天空霎时间暗了下来,无数鬼魂从招魂幡中逃出,寻找着可以吞噬的一切活物,尖叫声此起彼伏,这片区域陷入一片混乱。 光天化日、百鬼夜行。 造成灾厄的始作俑者却久违的笑了,笑的犹如初升的太阳。在如此场景下,被上天赋予的绝世容颜的少年没有被影响到一丝一毫。 哭喊、呵斥、哀嚎合并成乐章,这才有点意思。 这种场面只持续了半刻钟,就被沈家家主出面制止了。也是,只有他,才能干预和约束少年的行为。 少年和沈家家主远远对视,几秒后,蜿蜒的鲜血从嘴角滑落,疼痛像是要钻破血管,有那么一瞬间差点让他直不起腰。 他挥手,将百鬼收了回来,现场一片狼藉。众人敢怒不敢言,看他的眼神充满敬畏。 少年用手帕擦了擦血,随手一丢,无风自燃。他眼神暗了下来,一字一句道:“我说了,不要随意用咒令控制我!” 他是被沈家创造出来的一个神话,从娘胎开始,沈家就用各种办法培养着他,当然,能操控他的手段也不会少。 千锤百炼出来的招魂幡,众人渴求却不敢触碰的顶级法宝,就这么被他丢在了地上。他头也不回,转身越走越远。 少年走了,梦也醒了。 天边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连同风也席卷了丝丝凉意。 睡了几个时辰,倦意丝毫不退,好像更累了几分。沈予揉了揉眉心,用冷水洗了把脸。 白猫许是通过窗户跑了进来,此时正乖顺地趴在竹椅旁,用一双竖瞳盯着他。它不敢有大动作,因为沈予说过让它走的话。 沈予不知它是什么时候来的,身上还沾着未干的雨水。取了根毛巾,他对白猫招了招手,“过来。” 白猫登时小跑了过去,歪着一颗小脑袋,似乎在观察沈予的表情。 一只成精的猫。 沈予用毛巾将它身上的水珠擦拭干净,一根猫尾巴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圈住他的手腕,像是一种不敢越界的讨好。 他没什么反应,只是将毛巾收起时,过了一会对白猫道:“你若是愿意跟着就跟吧。” 白猫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连走路都多了几分底气,尾巴摇晃的频率都加快了。 沈予终于分出精力,去看从江家带出来的东西,一枚和山中所取的一模一样的石头以及一张班级名单表。 除了这块石头,江家最有问题的,就是这张名单表。灵气凝聚于指尖,他拿着纸闭上眼,见到了一张扭曲的脸,附着在了这张纸上,最后被江词不小心收进口袋带回了家。 名单表,似乎就是江家诅咒的最初源头。 沈予睁眼,托着下巴沉思良久。回溯中,那张脸最后一刻扭了过来,似乎是在有意对着这个方向……笑?而且他竟莫名觉得,那张脸有点眼熟。 江词就读的是省内的沂大金融系,这张表是金融系所有人的名。估计也不是什么布局,就是厉鬼正好找到它作为载体。 上面的人名沾了死气,身体素质和八字不太好的人,可能会有一点影响,但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沈予决定去沂大看看,厉鬼的目的不单单是害人这么简单,村子、江家、学校,这几个地方都有它的影子,更像是在谋划着什么。 推门便见到了沈夭,他重新换了一套衣服后,便一直守在门口。 “太祖,要用餐吗?”沈夭问,“这次是正常的。”他还惦记着,太祖快一天没吃饭了。 “不用。”沈予拒绝,不过转眼看到白猫时,补充道:“替我准备点猫粮。” 沈夭这才注意到那只白猫,一人一猫面面相觑,白猫先骄傲的别开脑袋,一副矜贵不屑的模样。 沈夭:“……” 哪来的死猫,这么好运能入了太祖的眼。 他心里嘀咕,面上却还是打电话叫人去买了一堆和猫有关的东西,又将话题拉回去太祖自身,真心实意的担忧:“您已经很久没进食了。” “五谷杂粮对我不是必需品,我的能量来源是命你们所收集的东西。”沈予罕见的解释了一句,“不必在意这些。” 沈夭有些受宠若惊,从太祖复活以来,这好像是对方第一次对他说这么长的一段话。 沈予又道:“我要去沂大。” 他需要一个,能合理进出沂大内各个地方的由头。这个理由,让沈家负责。 沈家虽是二流天师家族,但论人脉、势力还是有的,很快就给他安排了一个旁听生的身份。 沈夭陪着他一起去,这下他是一刻都不敢松懈,哪怕有危险也得好好跟着。 沂大占地面积七百多亩,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一般上下课一般扫共享车出行,不然赶不上换教室。 他们去到时正值七天长假末尾,很多学生都返校了。沈予换了一身简单的休闲装,又在沈夭的强烈建议下戴上鸭舌帽与口罩,否则太引人瞩目下场,就是被热情且精力旺盛的学生围堵。 衣服能遮住一个人的容貌,却遮不住一个人的气质,更别提少年还有一双极为特别、蕴藏了星河浪漫的粉眸。 已经有不少大胆的青春女孩来搭讪了,呃……还包括男孩。 对面天师同行沈夭还会客气几分,对面这群春心荡漾的学生,他直接驱赶开来。 说来也巧,沈夭教的正是沂大的数学系。毕竟他年轻又长得帅,认识他的学生还是有不少的,老师的身份利用起来也方便。 他给沈予介绍了一下学校整体建筑分布,问,“您看想先去哪逛逛?” 沈予稍微扫了一圈,随后向图书馆走去。那栋崭新的建筑是今年刚完工投入使用的,地处学校中央,共有二十层,是学校最高的建筑物。 沈夭去开来了一辆小型汽车,载着沈予去的。当老师就是这点好,可以在学校内自由开车。 新图书馆人不少,211重点学校的学习氛围就是浓,明明还没到上学的日子,却已经有大把人自主学习。 沈予一把将白猫抱起,脚步几乎和他这个人一样安静,一路上悄无声息地就去到顶楼天台。 上方的风很大,吹的脑子嗡嗡作响。小雨才刚停下,地上积了不少水还没排干净,落在地板上倒映出两人模糊的身影。 天台其实是不能随便上来的,学生严令禁止,但他不一样,谁让他是老师,起码有一点点的特权。 沈予来到栏杆边缘,屈身俯视整个学校,眼中微光闪动,他发现了一件比原猜测更严重的事。 第54章 玄学老祖 住几天 “学校最近可有异常?” 天台上的风愈来愈大, 看天空阴云又起,似乎又要有一场大雨, 来重新洗刷这整片天地。 沈予瞳孔聚焦,无形的灵气瞬间以他为中心,以五行八卦的盘,扩散到了学校每一个角落。时间在这一刻变慢,他捕捉到了每一缕附着的、缠绕的阴气。 此刻,他眼中倒扣着一个血色的世界。 每个人身上都有一条血线,或浅淡、或粗重, 而最大的几条线粗如蟒身, 直接从学校一直延伸出去。 沈予闭上眼,灵气顺着血线追溯源头, 总共四处, 一处是江家, 而另一处半途被断开,看那方向正好是那座大山。 以最大的学校、沂大为基点,剩下的四处在整个市互相交织供给, 正正好形成一个千年前就该被摧毁、消失的恶鬼图。 睁开眼的一刹那, 沈予有些茫然。剧情中……有这一段吗?这个布局并非一朝一夕能形成的, 且有手段瞒天过海,背后恶灵极为凶险、所图甚大。 凉意渐深, 他敛下情绪,握住栏杆的手微微攥紧, 皮肤下青色血管清晰可见。白猫咬着他的裤腿,想把他往后拽一点,奈何力道太小。 白猫回头对沈夭哈气,一副谴责的模样, 沈夭有些无奈,他哪敢管太祖的事啊。 两人一猫吹了好一会风后,他们隐约听见图书馆底下传来几道呼喊声,紧接着好几个人一同跑来,仰头望着天台。 沈予回神,因为上方风声太大,他只听清了几个字——有人跳楼、别跳、救命、快叫教导主任…… 有人跳楼、他吗? 他沉默了一会,抬眸看了眼沈夭,对方摸了摸鼻子,也一脸懵逼又尴尬的模样。 “要不,我们先下去?”沈夭一边脚趾扣地一边提议,下面的人越聚越多,再多待一会可就误会大了。 一般来说图书馆天台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是没有人能够上来的,奈何沈予站的太边缘,之前学校又有人跳楼自杀过,也难怪下边的人多想。 等等,跳楼自杀? 近一周他是请假了,不清楚学校里面发生了什么,可在他请假前,就有一对情侣闹分手闹的很难看,最后男女先后在宿舍跳楼自杀。 警察来调查过,确实不存在谋杀的可能性,聊天记录都清清白白的写明了,两边就是情绪失控、言辞激烈下,跳了。 两人争执跳楼的时间不算晚,底下还有正在活动的学生,不少人见证了这对情侣惨烈的死状,当天过后他们心理都出现了阴影,请假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没砸到旁人。 沈夭想起来后把这件事简单说了一遍,“太祖,这个算异常吗?” 被称作太祖的少年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因为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来到了阵眼,一脚踏入未知的剧情,目前看来灾祸近在眼前,目前只有他才能应对,要去助吗? 他若不助、冷眼旁观,整个市将会百鬼夜行,沦为一座鬼城。届时或许所谓的玄学界的归隐世家会出手,像天兵一样从天而降,还世间一片清平。 沈予转身下楼,脚步并未停顿,随口交代着沈夭去联系天师联盟,命他们去探查除荒山、江家之外剩下两个恶鬼图阵点。 天师联盟没有人会反抗他,而他……试试吧、先试着去矫正这个错误。 “哎哎哎,他们在这里!快来!”一阵急切且嘈杂的脚步声噔噔噔一路跑上来,见着他们时,一位高个子女生率先叫了起来。 随后,女生仔细看了一眼,诧异道:“沈老师,你怎么也在?” 沈夭咳嗽一声,露出职业微笑:“我上次修天台栏杆的时候,在上面掉了点东西,刚正在找。” 他身上有种斯文的气质,加上年轻老师的职业给他加了分,笑起来有一股暖意,很多女生都喜欢他,包括面前这位性格大咧咧、曾扬言追他的田径队队长。 自从听到这个消息后,沈夭就绕着她走多时了。此时在这见到,他眼皮微跳,很想敷衍过去:“看来似乎引起误会了,劳烦几位同学替我下去解释下。” “成。”蓝文玉一口应下,招呼后面几个人跑下去通知大家,目光却落在他身后的少年身上。 对方对他们之间的交流不太感冒,靠在墙边,身形修长清瘦,看起来有几分不近人情的清冷感。 “哇,这是你的猫吗?好可爱!”蓝文玉眼珠子一转,语气也轻柔几分,对白猫笑的一脸温柔,“它叫什么名字呀?” 少年侧过头,如鸦羽般的睫毛下,潋滟着一片沉静而浅淡的粉。 蓝文玉呼吸一滞,有点移不开眼。 沈夭:“……” 他不用想,都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赶紧去拍了拍她肩头,“好了,你也别在这站着,先下去。” 一行人从图书馆下去,直到有惊无险的人还没散完,一大半还想留下来看热闹,不过待他们下来后,所有探究的目光都一致落在了少年身上。 沈夭有些头疼,太祖喜静,一群大学生活力四射、不停地叽叽喳喳,还是挺吵的。 “太……要先走吗?”差点习惯性将太祖叫出声,不过及时悬崖勒马了。 “不。”沈予从人群中走出,在几乎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他却不为所动,甚至余光都未施舍一个出去。 一个人,便隔绝了整个喧嚣的世界。 见太祖没有要离开学校的意思,沈夭便带着人去办公室避避,直到关上门才将一群小跟屁虫们阻拦。他颇为无语,不知道的还以为什么明星来学校了。 运气好的是,这个点是午餐时间,办公室正好没人。 沈予坐在空椅上,刚大幅度使用灵力的疲惫感让他短暂的晕眩的一瞬,指尖一片冰凉。 “我需要住几天。”他去喝了杯冰水,冷意让他清醒许多。 恶鬼图吸收的是生灵的生气,人没有了生气,最终只能走向死亡。 学校里面的人和江家人大同小异,区别是学校人多阳气重,阴气都被分散了。久而久之,阴气会从内而外的影响一个人,身体弱的孩子会变得更加虚弱,而各种微小的负面情绪也在此时被放大化。 那对跳楼的情侣,大概率就是阴气深重的那一批,已经有人死亡,下一个还会远吗? 在他说话时,白猫跳上桌子,用小脑袋蹭了蹭他苍白的脸,然后用毛茸茸的身子压住右手,似乎想用这样的方式传递给温热。 沈予神色一顿,没有将手抽回来。 “住我那行吗?”沈夭问。他在学校也有一间员工宿舍,环境不差,只是一直没去住过。 只是他一提,就被沈夭拒绝,“位置太偏。” 沈夭很为难,全部教职工宿舍修的偏。 他只能打电话询问学校管理处,对方给出的答案是否定的。浙大今天宿舍正好有一栋正在重建,所以原本看宿舍的人都搬了,现在宿舍满员,空不出一整间房。 电话那边说:“双人间倒是有。” 沈夭没问沈予,想都不想就回绝了。不论身份,私心里,他也不想少年和别的人同居。 “你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这边有一间双人间是交换生住的,但只住了一个学生,人家从开学一周后就没回来住过,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一个人住了。” 那人和沈夭有点交情,贴心地问:“要不要啊,要的话就来拿钥匙。” 没办法,沈夭只能答应下来,也算是折中了。 事情办妥,他便打算将人先送到宿舍,门外小跟屁虫们散的差不多了,只有蓝文玉还在旁边锲而不舍的蹲守。 见他们一出来,蓝文玉噌地站起来,开门见山地问:“沈老师,这位也是新来的老师吗?” 沈夭差点就被她中气十足的一声给吓到了,面上不显,内心咬牙切齿了,一口否定:“不是。” 蓝文玉登时来了精神:“那他是咱们学校的学生?” “是旁听生,过几天要走的。”沈夭暗示着,想让她赶紧歇了念头。 蓝文玉哦了一声,又看向那只白猫,试图伸手去摸一下,“你喜欢猫吗?我也养了一只缅因,性格超好,应该能和它做朋友。” 面对示好白猫直接躲了,临走尾巴还狠狠地抽了她一下,留一道红印。 “不必,它不喜欢外人。”沈予把白猫抱起来,轻轻投去一眼,猫猫便身体一僵,用爪子扒拉着胳膊,表示知道错了。 蓝文玉偷偷瞪了白猫一眼,一抬头又是笑的开朗,“明晚社团在人工湖边聚餐晚会,可以邀请你一起来吗?” 说实话,少年表现得有点不近人情了。她也没指望能成功,就只是想多说两句话,刷刷存在感。社团的晚会很无聊,她自己也没打算去。 不过话说到这,对方很突然的应了声好。 蓝文玉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啊了一声,有种喜从天降的感觉,“那太好了,明晚十点,我们先加个微信?” 沈予望着她亮出来的二维码,摇摇头道:“我没有微信。” 蓝文玉表情自然的收起手机,但还是有点失望的,这种年头,怎么可能有人连微信都没有。 既然微信都不愿意给,那电话更没戏了。不过没要紧,这才见面第一步,后面还有几天时间,能邀请到人就已经很满足了。 第55章 玄学老祖 你会死吗? 下雨了, 空气格外潮湿,枝叶在雨中翻腾、摇曳, 显得张牙舞爪。 宿舍很宽敞,只有两张床、两张桌椅、两个柜子,沈予打发走了沈夭,自己动手简单的清理了一下。 日用品还要过会才能送过来,但他现在真的很累了。这个世界,光是当好一个活死人,就要用掉很多精力。 白猫蹲在床边, 看着少年以一种蜷缩的姿势陷入沉睡, 歪了歪思索后,轻车熟路的从柜子里拖出一床毯子, 磕磕绊绊地盖在对方身上。 做完这些, 它跳上床, 躺在少年怀中一同沉寂下来。 沈予醒来,天光大亮,外面放晴了。一抬手, 便摸到一手毛茸茸。 他睡了一天一夜。昨晚依稀听见敲门声, 白猫蹭了下他的手心, 过了一会便安静下来。 今天一看,各种生活用品已经齐全的摆放在桌上, 白猫正乖乖地蹲在他面前,似是邀功。 “过来。”沈予招了招手。 白猫灵巧一跳, 正正落入他怀中,金色竖瞳像是成型千年的琥珀,异常透亮。 作为一只猫,却不吃猫粮, 只吃小鱼干,挑食的紧。沈予喂完它,便带着它去往教学楼。 学校作为恶鬼图的中心,汲取着源源不断的生机,那作为核心的厉鬼,大概率就在此地。 他留在这不为别的,一是观察异常,二是在等血线连接的剩下两处被捣毁。天师联盟中那几个老头……总不至于无能到这个地步。 作为旁听生,沈予拿着校牌,理所应当的去听课了。 他从后门进去,白猫被安置在桌肚下。台上的老师正好在讲数学,讲的还是偏微分方程。 同学们都听的很认真,拍照的、记笔记的、敲键盘的,愣是不敢走神。但随着无意间注意到他的人越来越多后,分心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沈予在人群中,还看到了个熟人——主角受池清泊。 对方也在看他。两人对视几秒,池清泊主动收回视线,将注意力继续放在课堂上。 教授讲到一半,终于发现人心涣散,他在白板上写下一串公式后,敲击课桌,将讲台底下人的心思唤回来。 “有人能替我完成它吗?”显然,这是一个半成品。而底下学生面面相觑,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串字符。 教授扫视一圈教室,目之所及皆低下头颅。他很不满意,随手一指:“那位同学,你要来试试吗?” 他指的人,正是沈予。 作为任务者,沈予对数学略有了解,应当可以推算公式出后半段。但作为一个老古董,那必定是不懂的。 他刚要站起身,却见池清泊抢先一步,走向讲台:“教授,我想试试。” 他简直像个勇士,一出声就将所有人目光抓了回去。 面对勇气可嘉的同学,教授自然不会反对,他将舞台让给了池清泊。公式很长,从白板最上面一直写到了末尾,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慌乱,偶尔驻足几秒,却无法打乱节奏。 教授眉头舒缓,想来是对他很满意。 池清泊写完最后一个字母,谦逊的将笔还给老师,抬头看下去时,最后一个座位却空无一人。 少年已经走了。 池清泊眸光微沉,教授夸了几句,他没听进去。 有了前车之鉴,沈予没再去听课,抱着猫绕着小路,随意逛了起来。 途中沈夭打来电话,说一时半会可能回不去了。他被天师联盟抓了壮丁,要跟随着一起去据点。 两个点一个在敬老院,一个在另座荒山。 “对了太祖,可能会有其他天师假装转学生进学校,他们要是找您的话,您千万别搭理。” 恶鬼图只在传承的书上有记载过,是一种极其恶毒的阵法。一听这个名,他们这种存货不多的小辈或许不知道,可天师联盟高层却是变了脸色。 事很大,能像沈予这样淡定的人不多,准确来说只有他一个。反正现在天师联盟是几乎全军出击,包括沈家在内。 沈家的地位……现在也算是跟着太祖水涨船高了吧,总之没人敢得罪他们就是了,还用不少人用各种旁敲侧击的法子来打听太祖的看法和身份。 笑死,沈家才不会坦白太祖的身份,而且这位祖宗不好相处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沈家自己都搞不清楚对方怎么想的。 沈予没受影响,天师联盟能派人过来也好,到时候他才能心无旁骛的出手。 天师联盟手笔比沈夭大多了,他们直接联系的校长。因为来头大,校长不敢轻易得罪,一条龙服务安排的妥妥当当。 学校近日来发生的事,校长也品出来不对劲来,打架斗殴频频发生、受伤住院也不在少数,好一些学生都相继病倒,但这些影响不广的事都被跳楼事件给压了下去。 校长有点焦头烂额,可这种事只能放下台下说。要不然搞得人心惶惶,有可能还会举报他封建迷信,一个搞不好他屁股下的位置就丢了。 所以对天师联盟以强硬手段来来学校调查的行为,他是不支持的,更何况来的几乎都是小辈。校长只能再三叮嘱他们一切都要小心、低调从事。 话又说回来,来学校这个名额,还是各位天师们努力抢的。因为人员有限,一个家族只能出两个人来这边,得知少年在学校后,天师小辈们一个个抢的争执不休、就差大打出手。 年轻人没有老一辈想的那么多,他们只单纯的想来见见少年。不过现在老一辈也在逐渐放下戒心,能告知他们恶鬼图事件、并出手相助的人,肯定不是坏人。 谢北昇心有余悸,感慨道:“幸好我的单主是你,不用和他们打一架。” 江词心不在焉地扒拉着饭:“那你真得谢我了。” 他应该是最晚知道,少年从他家离开后,又来到了学校这件事。本来他还在请假的,结果被谢北昇一把提溜起来,火速赶回学校上课。 他们目前并不知道少年在哪里,只能在食堂蹲点。沂大的食堂并非外包,且小有名气,它罕见的不以黑暗料理出道,而是赢得了口碑。 这点沂大做的确实不错,干净卫生还好吃实惠,学校不准学生点外卖,一般学生也怎么不会点。只要是人,总归需要吃饭的吧? 然而他们还真就想错了,沈予不需要吃饭。作为一个活死人,他也不喜欢太阳,很快就回到宿舍去研究阵法了。 抱着同样想法的天师,从未开饭等到饭点结束,人来来往往,愣是见不到那道身影。 “我恨。”江词趴在桌上,眼神飘忽。上次怎么就没问名字,也没问联系。沂大那么大,到底要怎么找人啊! 谢北昇去买了瓶水,食堂的人所剩无几了,他一口气喝完,挥了挥空瓶,“走吧,再想想别的办法。” 江词有气无力地站起身,听到隔壁桌传来议论,“晚上的聚餐要搞些什么活动好呢?最好要有新意一点。对了,妙妙你把那只缅因借我用一晚上。” “借你可以,但聚餐我也要去!” “成,不差你一个。” “话说,他那粉色的眼睛是因为美瞳吗?” “不太像,那种漂亮的色泽应该是天生的,你靠近看看就知道了。虽然少见,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一听到粉眸,江词立马转头。隔壁是两个女孩子,一高一矮。直觉告诉他不会错,再也找不出第二片如此令人念念不忘的粉海了。 谢北昇比他听觉更灵敏,两人对视一眼,端着盘子凑了过去。 江词率先开口,“蓝文玉,上次拿奖我还没恭喜你。” 亏的蓝文玉是个名人,运动细胞发达、篮球场上的Bking,打扮走的还是酷辣风,不一定斩男但一定斩女,抢了好多妹子的关注。 她喜欢挑战新事物,更喜欢追看的顺眼的帅哥,追到手就扔。江词就被她追过,因为生病逃过一劫。 蓝文玉被打扰谈话本来不悦,一回头看到两个帅哥,语气好了不少:“是江词啊,有事吗?” “就随便聊聊,今晚有空吗?我请客一起吃个饭。” 蓝文玉摆摆手:“没有哦,下次吧。” “啊,好可惜。你晚上是有什么安排吗?”江词一脸遗憾。 要是以往,面对猎物主动送上门蓝文玉肯定答应了。可现在,她真的对旁人提不起太大兴趣,“要社团聚餐,没空。” “社团聚餐?准备在哪聚?” 矮个女生走的甜美风,本来一直很恬静,听他这么问,倒是抬头瞥了他一眼,眼中带了些审视。 江词大大方方地冲她笑了笑。 蓝文玉就没什么心眼了,“湖边吧,清静人少。” 如果他要提一起去,肯定会被拒绝。可江词偏偏不提,仿佛真的只是来打个招呼,又随口扯了几句后就走了。 唐妙妙收回视线,等人背影消失后锐评,“总觉得没安好心。” 蓝文玉回忆了一遍刚才对话,没觉得有哪里不对,“我觉得还行啊,应该是你想多了。” 她们将餐盘放回回收站,刚踏出食堂,唐妙妙手机接到一条短信: 【你会死吗?你会以怎样的方式死去?】 打过去,发信人是一个空号。 蓝文玉问:“又是垃圾短信?” 唐妙妙好心情瞬间消失,删掉短信拉黑号码,应了一声。 她已经连续半个月收到这种垃圾短信了,无论怎么拉黑、甚至换号码都没用,对方总是会每天连续不间断的发给她这种类似于诅咒的垃圾短信,很影响人心态。 “别理它,不知道是什么生活不如意的臭虫,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蓝文玉尽力安慰着,替闺蜜骂了好几句出气,才把人逗笑。 第56章 玄学老祖 聚会 在寂静的房间里, 林佑的心跳声似乎异常响亮。他的口袋里,又摸到了那张熟悉的纸条, 已经被揉搓得不成样子。 这已经是他第十四次将它丢进垃圾桶,但半小时后,它又如幽灵般回到了他的口袋。 林佑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从桌上抓起打火机,一缕火焰舔过纸条,将它化为灰烬。 自从一周前,这张神秘的纸条第一次出现在他的口袋里, 它就如同影子般, 无孔不入地渗透进他的生活。每次出现的,都只有那两个字——[在吗?] 最初, 他以为这只是一个恶作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 他开始感到不安。明明几分钟前, 他的口袋、帽子,甚至手中,都没有任何东西, 但纸条却像魔术般出现了。这是一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现象。 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 随着纸条的出现, 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无论是上课、吃饭还是洗澡,甚至闭上眼睛, 他都能感觉到那无处不在的恶意。 林佑无法找到那双眼睛的来源。短短一周,他就被折磨得精神衰弱。他不敢一个人独处, 也不敢合上眼睛。 电话铃声打破了沉默,是他的舍友打来的。宿舍里的其他三个人在今天突发各种急事都离开了,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 林佑无力地垂下握着手机的手。他转头看向窗户,外面是一片漆黑, 喧哗声渐渐消失。平时狭小的宿舍,现在看起来却显得异常空旷和孤寂。 门一直开着,他可以清楚地看到走廊。林佑抓起桌上的钥匙,准备去隔壁宿舍借宿一晚。 就在他准备将手机放回口袋,去锁门的时候,他的身体突然僵住了。手机的背面,贴着一张白色的纸条。灯光下,他清楚地看到了上面的字。 这次,纸条上的字不是[在吗?]。 而是——[我来找你了。] 林佑的瞳孔猛然收缩,如同受惊的鸟儿。大脑一片空白,恐慌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绪。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将纸条撕掉。 他疯狂地敲打着隔壁宿舍的门,但奇怪的是,整层宿舍仿佛成了无人之地,没有一个人回应。整栋楼,一时间宛如一座死城。 林佑发疯般地向楼下跑去,他已经顾不上其他,只想离开这栋宿舍。他转了几个弯,来到二楼时,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他来不及停下,直接撞了上去。但预期的碰撞并没有发生,那个人影敏捷地躲开了。而他,眼看就要头朝下,来一个脸刹。 就在这时,他的脖子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住,衣领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喉咙火辣辣地疼。 林佑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一定异常苍白。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想要用平静的声音道一声谢,但他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一周以来所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崩溃。他以为自己只是像个傻子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事实上,代表焦虑、不安、害怕的泪水,已经流了一脸。 他足足站了一分钟,而意外的是,唯一碰上的活人一直没走。 对方就安安静静地看着,等他情绪稳定一些后,便递上来了一张纸巾。 这是今夜一系列糟心事里,唯一收到的一抹暖意。 林佑平复了一下心绪,擦干不争气的泪水后,抬头去看对方是谁,恍惚间,好似看到了一张画中所描绘的脸。 “谢谢啊……”一时间,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沈予轻轻摇摇头,见他恢复语言功能,便将视线移到了对方右手握着的东西上,那上面……有一道诅咒。 林佑见人盯着自己的手心,他后知后觉那张夺命似的纸条,自己竟然攥了一路。意识到这点,他立马想扔掉,不过被对面阻止了。 沈予问:“能给我看看吗?” 林佑有些迟疑,攥得更紧了:“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不想将这份不幸,转移到别人身上。 “我知道。”对面的少年从始至终淡然如水,仿佛有种看穿一切的错觉。地上的白猫伸了个懒腰,自娱自乐间,尾巴绕着少年脚踝绕了一圈。 出现的有些神秘,又恰到好处。 林佑心中念头一转,便将纸条递了出去。 沈予目光一瞥,从外套口袋中取出一只精致的毛笔,无需沾墨,笔尖轻触纸面,便留下了淡银色的三个字。 ——[我等你。] 他收笔的瞬间,纸条突然剧烈颤抖,仿佛要摆脱沈予的掌控,一团黑色火焰凭空燃起,火光消散后,纸条连灰烬都不曾留下。 目睹这一切的林佑揉了揉眼睛,惊愕不已。他还在消化这神奇的一幕时,少年已准备转身离去。 他急忙叫住:“等等,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林佑思索片刻,发现自己并无去处。本想回家住一晚,虽然家离这里不算远,但担心纸条上的事物会出现在家中,危及家人。 突然出现的神秘少年,如同救命稻草,他语气中不自觉带了一丝哀求。 “我有个聚会。”沈予看了看时间,距十点还差五分钟,本想提前出门准时赴约,现在看来恐怕要迟到一些,“要一起吗?” 林佑连忙点头,这份邀请如同雪中送炭,“要要要,太好了。” 沈予带着猫下楼,林佑紧随其后。聚会真好,人多热闹,而且不知为何,看到少年的那一刻,他心中的不安便消散了大半。 无关颜值,对方身上真的有一种犹如冰川融化的冷冽,却不伤人的沉静。 在沂大的往昔,夜晚十点的校园总是熙熙攘攘,而如今,却变得门可罗雀。近期的天气阴晴不定,昼夜温差逐渐拉大,恰逢多事之秋,诡异的事件接连发生,使得人们晚上都不愿外出。 路边的树枝在月光的映照下,拉长的影子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怪诞、扭曲的黑白画卷。 路上只有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林佑揉搓了下胳膊,快步上前与对方并排而行。 “大佬,你是沂大的学生吗?我好像没见过你?”寂静的夜晚让林佑感到难熬,他试图寻找话题来打破沉默。 同时,他也确实对对方充满好奇。毕竟,同住一栋宿舍,气质这般独特的人,他只要见过一面,就一定会记得。 沈予轻轻偏过头,修长的手指虚掩在唇边,无声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林佑立刻闭上了嘴。 他们匆匆赶路,到达时仅晚了一分钟,但其他人已经到了。远处,大约二十个人在林中一处稍微空旷的地方围坐成圈。 圈中放置着一个大型发光的水晶球,将这片方寸之地照亮的同时,又给予了黑暗一些留白,如果有条件,蓝文玉其实更想点燃篝火。 出乎意料的是,除了他们,另一个小团体也在附近举办聚会,人数与他们相仿,地点几乎就在他们旁边,宛如邻居。 蓝文玉在其中看到了江词和谢北昇,对方大方地向他们挥手,“真巧,又见面了。” 她并未起疑,回应了一声,感慨道:“没想到在这偏远之地,也能偶遇他人,也是一种缘分。” 唐妙妙的神情显得有些复杂。 那些假冒转学生的天师露出得逞的微笑,谁叫他们当时不少人也在食堂守人,天师一向五感胜过旁人,江词问的那些话,他们早就听到了。 江词和谢北昇想偷偷来加入社团聚会的计划泡汤,天师们拉了一个聊天群,特意把谢北昇也给拉进去。 自从拍卖会一别,对于这位横空出世的前辈,他们尊敬又向往,多多少少还有些不可说的倾慕。 长辈们只道他们不懂事,若是真见过那位出手,也就只剩敬畏了。 许多天师开始主动上前搭话,以蓝文玉开朗、大大咧咧的性格,很快与他们聊得火热。 这些伪装成转学生的天师,手段远比这些真正的大学生高明,他们带来各种酒水和食物,用客套话和投其所好的聊天方式,迅速与社团成员建立了联系。 唐妙妙性格内向,有人来搭话也只是微笑回应。她转头看到蓝文玉正与一位天师热烈讨论历史,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 不过多时,隔壁桌的人已经完全加入了他们的聚会。 她轻轻拉了拉蓝文玉的衣角,示意她注意时间,小声说道:“已经过了十点。” 蓝文玉回过神来,看了看时间,脸上也露出担忧的神色,“他不会不来了吧?” 仅仅是一个口头承诺,没有任何联系方式,想要找到少年都没有办法。 她说这话时,周围的天师们瞬间安静下来,然后又装作无事地转过头去。 蓝文玉再次环顾四周,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就在这时,她远远看到有人踏着月光,朝这边走来。 她刚刚低落的情绪瞬间高涨,立刻起身迎接,挥动双手大喊:“快来,我们在这里!” 沈予仍旧神态自若,林佑倒是吸了一口凉气,突然被四十多双眼睛注视,他感到有些社交恐惧。他单知道聚会会很热闹,但没想到会这么热闹。 而且,他感觉看过来的视线似乎都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探究和敌意。 沈予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与其他人的随意相比,他身材修长、姿态端正,即使是席地而坐,也显得格外高贵,实在不像是能与人欢笑畅谈的模样。 事实上,他一出现,众人纷纷撩头发、喝水、咳嗽,原本喧闹的气氛瞬间消失。 第57章 玄学老祖 最讨厌什么——天师。 林佑本想与跟随着沈予坐一起, 但只落后一步他便被并不拥挤的人群挤开,以至于反应过来后现场找不出一个空位。 他:“……” 江词这时带着一脸和善的微笑, 走到他身边,指向一个靠边的角落,“去那边坐吧,我叫他们给你挪挪。” 林佑一步三回头,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顺从,毕竟, 这场聚会的主场是别人的, 他只是一个半途加进来的外人。 白猫在树叶上轻轻蹭了蹭爪间的灰尘,优雅地跳入少年的怀抱, 又将它的小脑袋舒适地枕在对方的手心下。 自从被少年允许留下, 它便异常粘人, 时不时卖个萌,丝毫看不出对陌生人的那股轻视、高傲。 沈予不紧不慢地抚摸着它的毛发,不主动说话, 安静得仿佛一个旁观者。 他的墨色长发在月光下泛起银灰色的光泽, 晚风轻轻掠过, 带起一丝青丝。他真的好像一幅静谧的水墨画——这是在场每个人心中的内心os。 蓝文玉作为社团团长,主动站起身来打破这份不适宜的宁静, 也将众人的目光暂时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因为聚会在晚上进行,且地点选在小树林, 为了安全考虑,一些小游戏可能不适合这片场地玩,所以我们决定就玩一些简单点的文字游戏哈。” 她拍了拍手,询问道:“不如我们来讲鬼故事如何?用转盘决定谁来。” 夜晚的小树林气氛正佳, 加之社团成员们都是胆大之人,这个提议很快便得到了大家的赞同。更重要的是,当蓝文玉提出鬼故事这个点子时,少年抬起头,瞥了他们一眼。 林佑和江词这俩真实撞过鬼的人,本想提出反对,但看似引起了少年的兴趣,心中的抗拒也隐了下去。 转盘由蓝文玉开这个头,很快转到一个社团外的“转学生”,他先是迅速看了下沈予,才笑了起来,似在思索,“我该讲什么呢,让我想想啊……” 天师能讲的恐怖故事数不胜数,他们无需编造,便有现成的素材。 “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个故事,是真实发生的。”这是一个很经典的开头。 他语气平和而又缓慢地讲述:“我家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一片美丽的花园,花园中心矗立着一座喷泉雕像。 我平时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端着一盆水,坐在落地窗前洗头。我享受阳光洒在身上的温暖,耳边还能听到公园里孩子们欢快的嬉戏声。 然而,有一天,当我像往常一样洗头时,突然发现喷泉上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人。这让我感到非常奇怪,我不明白他是怎么爬上去的。 虽然我不知道他怎么上去的,但我可以耐心等着看他该怎么下来。我慢悠悠地享受着洗头的过程,因为我有一头长至大腿的秀发,需要细心地洗上一个小时。 我弯着腰,一边揉搓着头发,一边时不时地瞥他一眼。但渐渐地,我发现有些不对劲。 他似乎不再站在喷泉上,而是在虚空中漂浮着,向我缓缓平移,并慢慢举起手。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惊恐地抬头望上看去,但当我脖子感到一阵凉意时,我知道已经太晚了。” 故事的后续,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当他见到当事人时,对方已经毫无生气地躺在了停尸间。 反应快的人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含义,那雨衣人根本就不是站在喷泉上,而是倒挂在房间的天花板上!他所看到的人影,始终只是玻璃折射出来的倒影。 谢家小辈讲完故事后,空气似乎都冷了几分。蓝文玉忽略那丝不适,率先鼓掌,随后热烈的掌声响起,驱散了那份诡异感。 “太厉害了!”有人赞叹道。 “哈哈哈,我都快被吓到了,兄弟你真行。”说话的人竖起了大拇指。 谢天师谦逊地笑了笑,余光见少年没什么反应,便然后转动转盘,指向下一个人。 在这片被暗色笼罩的角落,天师们占据了半壁江山,也就是说他们有百分之五十概率被抽到。 他们是真正的鬼才,讲述着校园中的抛尸案、头七夜的归来、分手后的自杀,每一个故事都栩栩如生,仿佛能降低周围的温度。 连江辞都不爱笑了,因为他知道这群天师讲的大概率是真的。他自诩见过大风大浪,现在看来还是太过自信。 最后转盘转到一个人时,蓝文玉看大家都有点沉默了,她打了个圆场,“好了好了,故事咱们就不说了吧,大家都太有才,我怕晚上睡不着觉。我们还是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怎么样?” 天师集团无所谓,社团成员如临大赦。他们早就不想听了,可碍于面子,又不好直接说。 “可以给我几分钟吗?”被转盘转到的人,是一个皮肤泛着几分不健康的白、身材高瘦的青年,温和的微笑挂在他那张厌世脸上格格不入,“我想把我的故事讲完。” 蓝文玉挠了挠头,见他坚持,便点头点头。 青年的声音虽沙哑,却有种奇异的魅力。他讲述了一个古老的故事,关于一种制作伥鬼的方法。 人们将蜜糖涂在活人身上,然后将他们扔进虫窟,让虫子一点一点地啃食。这个过程既痒又痛,漫长而残酷,让人生不如死。这样的折磨会让伥鬼拥有深深的怨念,从而变得更强。 在糖人即将断气之前,他们会被灌下一种药物,让本就精神恍惚的糖人彻底变成傻子。这样,他们只会记得身上最痛、最恨的情绪,却忘记了是谁造成了这一切。 青年讲述这个故事时,目光闪过一抹晦涩,没有丝毫避讳,直白地盯着那个少年,并轻声询问:“你说,伥鬼就真的就会忘记一切过往吗?” 而少年,正在喂白猫吃小饼干,他没有抬眸,反而是白猫扭头用金瞳打量了他一会。 青年本以为对方不会回应,可过了一会,他听到少年平淡道了句:“只是故事而已。” “是的,只是一个故事。”青年嘴角的弧度不太明显的垂落几度,但表情依旧温和,“我说完了。” 说罢,他便不在补充些什么,又恢复了之前无甚存在感的样子。 一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面对这个讲述的一个酷刑、不像故事的故事,该不该鼓掌。 一旁谢北昇不准痕迹的打量了青年几秒,看似虚构的伥鬼,实则是存在的,存在谢家的一本藏书上。 具体制作的办法肯定不像对方说的那么简单,而且早就被禁止与销毁了。根据记载,最先发明这个恶毒法子的人,是沈家。 他不相信青年提起这个事,是巧合。而且看对方的行为动作,是专门冲着少年去的。 这人,不简单。 蓝文玉被唐妙妙指点,假装轻松地笑了笑,用几句“人心险恶”、“好可怕”之类的感慨,缓解了几分现场的尴尬。 随着游戏切换到真心话大冒险,聚会的气氛再次热烈起来。几个活泼的成员选择了大冒险,他们的辣舞(辣眼睛的舞)、倒立洗头、诵读二次元真经,将气氛推向了高潮。 转盘飞快地旋转,但无论是讲鬼故事还是真心话大冒险,似乎都没有将少年纳入游戏。 他总是那么安静,仿佛与大家不在同一个世界。期间,没有人敢轻易上前与他交谈,只有蓝文玉试图打破这份沉默,但少年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嗯”。 这情形,确实有点棘手。 就在这时,刚回答完真心话的江词,轻轻转动了手中的转盘。指针在转了十几圈后,缓缓地停了下来,针尖不偏不倚地指向了那个少年。 江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偷偷瞥了少年一眼,只见他还在专注地喂着小猫饼干。犹豫了一下,他决定重新启动转盘,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 沈予将最后一块饼干递给那只白猫,然后用纸巾优雅地擦拭着手。他缓缓开口,声音虽不大,却异常清晰:“问。”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江词的脑海中闪过无数问题,周围的人也激动起来,期待他能问出一个关键性的问题,最好是能揭示少年身份的。 然而,在一段沉默之后,江词最终问出了一个简单至极的问题:“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他下意识地使用了敬称,但没有人觉得不妥,似乎这本就是最合适的称呼。 “沈予。”这个名字平淡无奇,关于沈家太祖的信息,只在沈家残存的书卷中有记载,其他家族对此只是一笔带过,知之甚少。 退一步说,即使猜出了他的身份,又能如何?只要剧情没有走到最后,那些隐藏的大能——佘家不轻易出手,这世间恐怕无人能奈何得了他。 不过江词这么一问,沈予倒是记起了他这个人——一个被厉鬼选中的备选容器。在决定插手恶鬼图事件后,他大致猜出了背后厉鬼的意图——试图以城市为祭坛,进行千人血祭,以实现自己的复活。 这种法子可比沈家复活他要困难多了,且残害人命后还不一定能成功,若是不成功,恐怕又会有很多人惨死它手。 因为厉鬼死的尸骨无存,所以找了几个勉强满意的复活容器,江词和池清泊都在其中,林佑……算刚晋升上来的备选。 江家的事经沈予出手,江词身上的阴气已经有所削弱,这使得他在死气弥漫的沂大不再那么引人注目。 命格不旺、八字不硬、霉运缠身,这人来到沂大属于没苦硬吃。 江词身边跟着一个小天师,这至少保证了他的生命安全,沈予对此没有过多干涉,只是瞥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江词本人无声地默念了一遍沈、予二字,心里还在为自己能问到名字而感到开心,丝毫不清楚自己后面会经历什么。 一轮游戏结束,这次轮到沈予去转动转盘,他轻轻拍了拍白猫的后背,白猫便上前一步,用爪子轻轻地拨动指针。 转盘缓缓停下,最终箭头指向了那位讲述伥鬼故事的青年。 青年面上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他的眼皮微微颤动,开口道:“我选择真心话,你想问什么?” 沈予对他轻轻摇头,眼中平静如远方的湖泊,波澜不惊,“不必了。” 青年的笑容并未触及眼底,他调侃道:“这是准备放过我了吗?看来我的运气不错。” 自然,他并未等到少年的下一句回应。 青年轻轻拨动转盘,指针再次停下,这一次,它又指向了少年。他半开玩笑地说:“要礼尚往来吗?我也放过你一次。” 沈予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似乎是因为坐得太久,夜色已深,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倦意,“问吧。” 青年并没有问及任何触及隐私的问题,他的表情随意,提出了一个简单的问题:“你最讨厌什么?” 沈予检索了一遍原主的记忆,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回答:“天师。” 准确地说,原主除了天师之外,对其他事物并无特别的厌恶。 得到这样的回答,青年微微挑起眉头,流露出意外的神色,但他的笑容却更加真挚了。 另一边,天师们的假笑几乎挂不住,错愕占据了所有心神。为什么是最讨厌天师?可前辈本人不也是一个天师吗?这真不是随口胡说的? 讨厌天师,也就意味着讨厌身为天师的他们,这个回答让他们一时间很难接受。 谢北昇回想起少年将唐家废物打残时,那从高处投来的淡漠一瞥,充满了轻视与厌烦,仿佛看待一群蝼蚁。 他原以为那是对唐凌冒犯的不满,现下结合这个回答,他才明白,原来那目光是对他们的。 社团中那些不明所以的成员,则有些困惑。他们根本不知道天师是什么,是一种新兴的职业,还是某个人的名字? “听起来……不像什么好东西。” “我也这么觉得。” “嘶,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词,有点耳熟?” “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社团的其他成员开始窃窃私语,他们自以为声音很小,但实际上,他们的讨论声清晰可闻。 他们从未见过天师,但因为少年表示讨厌,他们便先入为主,对天师产生了一层负面的印象。 那些无辜受牵连的天师们:“……” 不用说这么小声,他们听得见!两只耳朵都听得见!!! 主动权再次回到沈予手中,这次他显得有些兴致缺缺,便将这个机会让给了蓝文玉。 说实话,他有些困了。聚会的时间比想象中的要长,或许等不到散场,他便要提前对那些脏东西动手了。 蓝文玉也没有推辞,转盘一转,又选中了那位青年。 这次青年选择了大冒险,蓝文玉见他看起来不太健康,也不是社团的熟人,便没有太为难他,只是让他念了一段绕口令便算过关。 人群中,唐妙妙中途看了三次手机,原本抱着来欣赏美人的心思,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开始有些心不在焉。 平时一天才收到一次的垃圾短信,她却在短时间内收到了三条,这让她逐渐焦虑起来。 正准备将手机关机,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个本地的陌生号码。 看到本地号码时,本想挂断的唐妙妙犹豫了一下,还是离开人群,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接通了电话。 “你好?”她习惯性地礼貌询问。 然而,电话那边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唐妙妙以为是信号不好,因为时不时有电流声传来。 她微微皱眉,耐心地等待着电话那头的回应。电流声断断续续,仿佛在嘲弄她的等待。她正准备挂断电话,突然,一声扑通的落水声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高处被丢入了水中。 紧接着,又是一段漫长的寂静。 出于一种莫名的直觉,唐妙妙没有挂断电话。 “——啊!” 过了一会,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女音,那声尖叫如此尖锐,仿佛能刺破耳膜,让人不寒而栗。 紧接着,是慌乱的脚步声,急促而凌乱,然后是一声巨大的水花声,仿佛有人砸入水中。 唐妙妙的心跳瞬间加速,她的手紧紧握住手机,心中的不安与恐惧如藤蔓般蔓延,缠绕上她的脖颈,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电话那头的场景无比诡异、怪诞,而那个在水中扑腾、喘息,发出惊恐又绝望求救的女声,竟然是她自己! 水平逐渐趋于平静,电话那边的声音也在逐渐消失。但就在最后一刻,她听见“自己”突然发出一声尖叫,那声音充满怨毒,仿佛在吼着“你怎么还不去死”,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电话那边钻出来。 脑子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刺了一下,唐妙妙惊慌之下,手机在她下意识的动作下被抛向空中。它在夜色中划过一道抛物线,伴随着一声响,重重坠入湖中。 水花荡漾开来,手机迅速沉入湖底,消失在视线之外。唐妙妙愣住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湖面,大脑嗡嗡作响。 冥冥之中,现在的状况仿佛与那通电话形成了一个怪圈。 第一声水花过后,会发生什么? 她捂着嘴,回头望向聚会那边传来的光亮,谈笑声依稀可辨。她挪动脚步,拼尽全力向那边跑去。 光与暗,明确地分割成两个世界。 她喘着粗气,距离却似乎没有缩短分毫。绝望感逐渐蔓延,她感觉自己永远无法触及那片灯光。 突然,一声猫叫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宁静,眼前的一切仿佛镜子般碎裂。 她的肩头感到一重,温热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你怎么一个人站在发呆?” 是谢北昇,他身旁不远处还有一只白猫,刚才就是它在叫唤。 画面一阵失焦,随后逐渐清晰。唐妙妙惊觉,自己正面朝着湖泊的方向,距离黑沉沉的水面仅有几米之遥。 她的脸色变得苍白。 “看你脸色很差,是不是被冷风吹感冒了?”谢北昇贴心地将自己的外套递给她,轻声催促道,“你的朋友正在等你,快回去吧。” 唐妙妙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见谢北昇没有动身的迹象,便问道:“那你呢?” 她刚刚经历的事情,宛如一场荒诞的梦境,对一个陌生人讲述恐怕难以令对方信服,但这个地方确实透着一股古怪。 “我抽根烟,你先回去吧。”谢北昇摆了摆手,一边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一边安慰她,“放心,不会有事的。” 唐妙妙听从他的建议,转身回去。那只白猫紧随其后,给了她一丝安全感。她暗自下定决心,这辈子都不会再靠近学校里的那个湖泊。 回到人群中,她重新找回了真实感。白猫在她到达聚会地点后,便迫不及待地回到少年身边。 不知是不是时间太晚,等她回来时,不少后来加入他们的“转学生”已经离席。 她心不在焉地回应了蓝文玉的关心,忽然若有所感地抬头,正好与少年的目光相遇。 对方的眼神中没有想象中的冰冷,反而清澈如洗,像是辽阔天空中飘过的一朵云。 他的唇角轻轻勾起,形成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这让不容接近的气质柔和了许多。 白猫立功,持宠而娇扯着少年的衣袖,尾巴还缠绕着他露在空气中的手腕,强行把他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自己身上。 唐妙妙忽然恍然大悟,原来白猫是少年叫过去的,这算是一种……关心吗? 聚会上,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仍在进行,转盘上的指针似乎被某种神秘力量操控,一半的时间都停留在沈予和那名青年之间。 蓝文玉开始怀疑转盘是否出现了故障,于是换了一个玻璃酒瓶作为新的转盘,但游戏的结局并未因此改变。 “还是大冒险吗?”酒瓶停下后,青年问道。他一半身体没在阴影中,若不是与少年一起被抽中游戏,或许没有人会注意到他。 沈予平静地等待他的下文,没有回应则是默认。 “请吧。”青年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红色葡萄酒液体在杯中摇曳,将少年的唇染的绛红,只用点缀一抹艳色,便综合了一身霜雪,好似渲染开来。 第58章 玄学老祖 只是不记得了 名为“Red Beauty”的葡萄酒, 是谢家珍藏了几十年的佳酿,其醇厚的香气代表了它的高度数, 也彰显了天师出手阔绰。 酒香在空气中弥漫,仿佛是无形的诱惑,缠绕在每个人的鼻尖。就在这杯酒即将送入少年口中时,白猫的爪子轻轻勾住了他的袖子。 沈予动作一顿,目光寻着那轻轻的拉扯而移动。就在这会功夫,两道阴影静静地站在了他的左右两侧,那是蓝文玉和江词。 蓝文玉微微摇头, 眼神中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担忧, “你已经喝了六杯,真的不能再喝了。” 江词也紧随其后, 语气中带着坚定, “让我来替您喝吧。” 唐妙妙的声音轻柔却坚定, 她适时地插话,带着一丝隐隐的期待,这应当是一次能和对方说上话的机会。 周围的人似乎也感受到了契机, 纷纷跃跃欲试。 “不行哦。”指定大冒险的青年却拒绝了, “这种事要自己做才有意思, 当然你也可以要求我换一个大冒险,怎么样?” 他的话音刚落, 周围便有不少不满的目光投向他,但这些目光对他来说似乎毫无影响。 他那张带着厌世感的脸上还挂着一种与自身十分违和的淡笑。君子有成人之美, 很可惜,他不是。 “不必。”沈予拒绝了所有人的好意,他将衣袖抽出,端起第七杯酒一饮而尽。 他的脸色依旧白皙如雪, 泛不起一点红晕,仿佛是一层永远也破不开的冰川。 活人需要考虑酒精是否会麻痹神经、是否会引发胃痉挛,但活死人不用。 随着空掉的玻璃杯轻轻落地,蓝文玉和唐妙妙迅速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闪过一丝默契。 蓝文玉假笑着提议换一个游戏,而周围的人也纷纷附和,这次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都是冲着那位青年去的。 非要给这个得理不饶人的人一点教训不可。 谢北昇刚刚处理完湖边的事务,他也将唐妙妙的手机从湖底打捞了上来。幸运的是,沂大的湖是自然形成的,由浅到深,而唐妙妙力气不大,扔得并不远,这才使得手机能够被重新找回。 谢北昇将湿漉漉的手机仔细擦干,然后递还给唐妙妙。他没有立即回到自己的位置,而是深深地看了那位青年一眼,随后径直走过去,坐到了他的身边。 青年微微偏头,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谢北昇借助树干投下的阴影,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打量和警告的意味。 “你到底是谁?”他压低声音,只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质问。他刚刚在湖边时,突然想起了一个关键的细节。 天师集团是先到达这片小树林的,而后来断断续续到达的沂大学生中,没有一个人能和面前这位头发微卷的青年对上号。 他就像是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一样,而且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人察觉到这一点。社团和天师集团的人都以为他是对方的人。 青年眉眼间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突然一把握住了谢北昇的手腕。他的动作看似轻柔,却一根一根地掰开了谢北昇的手指,露出了里面握着的一张以血为墨的符咒。 “想吸引我的注意力,偷偷下暗手?”青年嘲讽地说道,“小天师,这可不符合正道的做派。” 谢北昇见自己的计划被识破,用力抽了一下自己的手,但却是徒劳。他的另一只手迅速握住了七星剑,一剑直朝对方的心口刺去,剑势凌厉,显然是打算一击必杀,没有留下任何余地。 其他人只能看到他们的动作,却听不到他们的谈话,还以为两人只是起了口角,随后动起了手。 他们连忙想要上前劝架,但还没等他们的脚离开地面,就像是下饺子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地上,陷入了昏睡。 阴云突然聚集,月光被完全遮挡,水晶球闪烁了几下,最终熄灭了。 这片方寸之地,瞬间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黑雾弥漫,谢北昇心中暗道不妙,脑海中却无法控制地开始昏沉。在闭上眼睛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青年那双深邃如深渊、漆黑不见底的眼珠,以及那看尸体一般的表情,“小天师,你知不知道你不仅自大,还很扫兴、很无趣。” 青年的手背青筋暴起,一手紧紧掐住了谢北昇的脖颈,他满意地看着谢北昇因为呼吸困难而脸色涨红。 危急关头,一枚铜钱破空飞来,带着凌厉的杀气直击青年的手腕。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让他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他退后一步,抬头发现自己已经被十二枚散发着金光的铜钱包围。 唯一还清醒的少年踩着树叶,一步一步走到谢北昇面前,弯腰拾起了那把七星剑。剑是好剑,经过了上百年的香火供奉,虽然比不上他千年前用的那把,但勉强还算得上称手。 明明是同一把剑,握在对方手里却一瞬间灵气逼人,锐利了不止一个度。 青年被十二枚铜钱环绕,却依旧不慌不忙,仿佛他正站在自家后花园里和熟人聊天一般悠闲。他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救他?你不是最讨厌天师吗?” 他的表情不是伪装,而是真诚地在疑惑。若是千年前,他杀了天师,对方只会冷眼旁观。 沈予没有回答,但剑尖所指的方向,就代表了他们站在对立面。 他默念咒语,五行八卦之术中的阵法自脚下而生:“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以吾之躯,凝聚八卦,聚灵为阵,镇邪诛魔!” 这是沈家祖传阵法之一的聚鬼杀煞大阵,威力巨大,但缺点是必须要厉鬼站在死门。而创始人,来自于他自己。 零帧起手,他无暇与对方进行你来我往的斗法,一出手便是魂飞魄散的大手笔。 他如今是活死人,不受道家规矩的束缚,死气与灵气皆能为他所用。很快,残存的灵气与死气纷纷涌入大阵,化为滋养之力。 早在遇见蓝文玉的那一刻,他便捕捉到了一道因果线。沿着线的尽头,他预见到了最后的几秒画面:鬼魂横行,操控着被迷惑心智的人,纷纷投身湖中。 因此,他才会出现在聚会之上。随着他如蝴蝶般扇动翅膀,天平的另一端也被悄悄增添了新的砝码——鬼王现世。 “也好,免得我去寻你。”沈予目光冷冽,手持七星剑,轻轻划破手腕,鲜血滴落,与剑尖的寒光相映成辉。 他的剑法凌厉,直指青年眉心,铜钱在空中金光大作,试图将青年困锁在大阵之中。 他这模样是早有准备,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青年突然收敛了所有表情,伪装的生气从他身上消散,不笑的时候,眼皮下垂,整个人仿佛一具僵硬的木偶,只有那双全黑的眼睛,透露出无尽的恶意。 "你当真要杀我,只为了救那群天师?"千年岁月流转,他以为自己已心如止水,但当少年为了天师而要取他性命时,那股愤怒仍如烈火般燃起。 无数鬼脸从他身上飞出,张牙舞爪地扑向那些铜钱,他则是一爪撕破金光,侧身避开,一手直接握住了剑锋。"现在的你,实力不过十之一二,又如何能与我抗衡?" 他布局千年,吸食无数生灵的血肉,一个刚刚复活的活死人,怎可能是他的对手。 他们的交锋快如闪电,普通人难以用肉眼捕捉。当他一出手沈予就明白了,这并非鬼王全部实力。 黑雾随着鬼王而涌动,对于没有任何修为的普通人来说,每多待一分钟,就会多损耗一分阳寿。 这也是沈予格外困倦,却仍然要等聚会散场的原因。鬼王理智尚存,且明确地冲着自己而来,或许他不会多为难一群无用的普通人,这群大学生也能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可惜,不如意之事常有。 就像现在,不止普通人被留下、天师界的小辈下场,竟还有人勘破出这死寂之地,一意孤行地闯了进来。 来人手持白蜡,摇曳的火光穿透层层迷障,给无边的黑暗带来唯一一抹光亮。他手持黄铜制成的师刀,一路而来斩打散了不少吸食阳气的恶鬼。 沈予余光瞥见来人,直接以血为祭,虚空画符,电闪雷鸣般的力量直击青年,将其震退。 “别动。”他冷声警告,“别继续进来。” 池清泊修行虽不及沈予,但凭借其敏锐的直觉和谨慎的性格,他意识到这地方的死气异常浓重,隐约有种百鬼夜行的氛围,显然有厉鬼潜伏。 听到熟悉的声音,池清泊愣了一下,但并未贸然上前,而是后退了几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时,他听到另一道阴冷的声音响起,“你很在意他?” 池清泊顿时感到一种被毒蛇盯上的危险感。 沈予没有多言,他知道池清泊既然敢独自闯入这里,就必定有自保的能力,无需过多操心。 十二枚铜钱在沈予操纵下变幻成剑,树叶随风起舞,每一片树叶上都刻有金色的铭文,连成了一串古老的咒法,试图将青年逼入阵法中央。 青年僵硬地扭动脖颈,悬挂在半空中,血肉从双臂脱落,化作一条条长长的肉虫,似乎想钻入昏迷在地下的受害者身体中。 沈予眸色一沉,金叶立即分出一半去保护无辜之人。青年显然抓住了沈予的软肋,一有机会就对他们发起攻击。 "我帮你杀了这群不知好歹的天师,你应该高兴才是。"青年歪着头,鲜红的嘴角扬起微笑。 沈予敛眸,这鬼王比他想象的还要难缠,如今他只是个活死人,不具备继续修行,汲取天地灵气的手段。所谓灵气只是一切外物转化后储存在身体里,不断供给躯壳的能量罢了,不能继续耗下去,必须速战速决。 他又给手腕划开一道口子,赤红色的精血从中流出,融入到阵法当中。人的血液流了可以很快养回来,可精血却是无比珍贵的,甚至会损伤根基。 沈予的脸色一直都白如雪,唯一的颜色就是被葡萄酒染红的唇瓣,也看不出是否失血过多。他永远都像个陶瓷玩偶,没有表情也没有心。 青年顿时慌了神,面目扭曲,身形化作黑雾消失,然后又突然出现在沈予身旁,试图擒住他的手腕,咬牙切齿地问:“你这是又不想活了?” 可下一秒,青年僵住一瞬,他缓缓低头去看心口处,一把师刀已经刺入,金光将他这一块腐蚀出一个大洞。 再一抬头,沈予已经飞快止住血,目标明确的朝着他身后抓去,试图将偷袭的池清泊带走。 池清泊一击得手,但见效果不佳,立即转身想要离开攻击范围。他低估了鬼王的实力,青年只用一招,就用阴气锁住了他的喉咙。 “我不管你,不是我管不了你,而是我不想,你不懂吗?”青年阴恻恻地说,他的胸口金光仍在吞噬扩散,但很快就被大量的阴气封住。 他低声笑了,“我不是人类,你往我心脏这里捅,又怎么会成功呢?” 池清泊离鬼王太近,无异于自投罗网。沈予正准备动手,突然脑袋猛地一痛,动作一滞。 又来了,这种约等于剧情崩塌后对他的惩罚,这次是因为什么,因为主角即将在不属于他的节点死去? 原本还困倦的神经,立刻清醒。脑子越是疼痛,他反而越冷静。 沈予没有管池清泊,反而趁机祭出所有符咒,意图将鬼王封到死门。 青年没想到自己手上有人质,他还那么绝情,不过也对,这才是千年前的他,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心软的人。 他忽然笑了,心情稍微好转一点。阴气收紧,直接将池清泊整个脖子勒断,但很快,断气的尸体变成了一张纸人,轻飘飘地滑落在地。 青年轻笑一声,将纸人化为碎片。 池清泊本人出现在一棵不远处的树下,他脖子上留有一道勒痕,正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喘息。 主角的干预确实给了沈予很多机会。那一刀削弱了鬼王的实力,又因拉仇恨值让符咒封住去路。聚鬼杀煞大阵正拉扯着学校中所有的鬼魂,强行超度。 鬼王也不例外。 沈予没给对方再次出手的契机,剑虚虚一拍,将他整个拍到阵中。不料鬼王竟然舍弃身躯,牙齿咬破一角,单一枚头颅气势汹汹地到他面前,最后却又停顿住了,一张厌世脸还莫名有些可怜巴巴。 这时,一团黑影迅速从树上窜到他面门,爪子直戳头颅的眼睛,尖锐的指甲撕扯下一团带着黑气的腐肉。 白猫一爪子竟然直接将头颅按了下去,青年砸到了地上,破破烂烂的脸没有表情,但杀意和烦躁之情溢于言表,碍事的东西怎么就数之不尽。 他把白猫震开,正想将其一寸寸拧碎时,迎面一剑毫不留情地将头颅劈成两半。 大阵启动,开瓢的头颅落入死门,混杂着血色的金光乍亮,哪怕不断阴气去弥补残缺的躯体,也赶不上被净化的速度。 青年最后关头缓慢的将头颅拼合好,嘴唇一张一合的说着:“想人模人样的见你,却还是搞成这副样子。” 他叹了口气:“算了,也不怪你,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不记得了。” 随着头颅消散后,他的躯体也一同不见,净化完成、阵法关闭。 乌云散去,月光重新洒满大地。 沈予倚靠着树干,喉咙里一直压抑的那口腥甜终于吐了出来,鲜红溅落一地。 他垂下头,将七星剑擦拭干净,还给了谢北昇,然后打电话联系沈家,让他们立刻来善后。学生们因为晕倒及时,还没有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只需要祛除一下他们体内的死气即可。 沈予实在没有力气去处理这里的事务,灵气消耗过大,疼痛如影随形,他现在只想先关机休息。 恢复了一些力气后,他抱起白猫,却发现对方前腿有一处严重的撕裂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弄的。 他在天师堆里随手撕了块布料,给白猫简单处理了一下,然后快步出门去找校医院。 池清泊找回受损严重的师刀后匆忙叫住了他:“你受伤了。” 不知是不是月光的原因,他竟然看到对方生出了许多白发。 池清泊靠得近了,沈予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浅淡的香味,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香味变得越来越浓烈。 又是初见时那种食物的香味。 沈予目不斜视,直直与他擦肩而过,而池清泊却固执地跟了上来。 “我看到你吐血了,很严重,你必须去医院。”池清泊关心地说,尽管他知道沈予是从棺材里出来的人,但仍然忍不住担心。 香味更浓了,对消耗过大的沈予来说,像是毒品般的吸引力。 沈予一袖将池清泊挥开三米远,眼神冷漠:“不要跟着,离我远点。” 池清泊还想抬脚,一片树叶贴着他脸颊飞过,擦出一条很浅的血痕。 “话我不喜欢说第二遍,滚。” 池清泊站在原地,目送沈予远去后,转头取下那片钉入树干一半的叶子。他想,怎么会有一个人性格变化如此之大,初见时如粉色晚霞一样温柔,现在却又分外无情。 第59章 玄学老祖 又是梦 雾起, 似天地间拉起了一幅无边无际的白色帷幕,六月的京城竟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皇帝心中惶恐不安, 紧急下令关闭城门,百姓紧闭门户,严禁外出。在朝堂上,百官请命,他派人急召国师进京,共商对策。 然而,国师未至, 只遣信使回递一封信, 上书:“吾往处理怪事,陛下勿忧, 且自寻乐。” 简而言之, 便是“我去了, 你自个儿玩去吧。” 皇帝非但不怒,反而笑了,心情似乎放宽了些, 捋着胡须宣布退朝, 回去安寝。国师的冷言冷语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他的漠不关心。 而那位被众人念叨的国师,此刻正站在沈家旁支的后山上, 随意地擦拭着七星剑上的血迹,旁支的话事人战战兢兢地为他撑着伞。 国师的黑发上落着雪花, 白衣似与天地融为一体,他眼皮微抬,问道:“您老似乎已过七旬了吧?” 他身前,是一个巨大的坑洞, 里面蛇虫鼠蚁密集蠕动,白骨随处可见,景象令人不寒而栗。 “冷吗?”国师问。 老者咽了咽口水,颤抖得更厉害了,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冷。” 当第一片雪花落在话事人身上时,他心中已有预感,但还未及应对,国师已踢开他的院门,焚毁了主宅。 熊熊火焰被大雾遮掩,大雪也无法熄灭这场火灾,沈家旁支的众人呼救声还未出口,便已被掐灭。 他们惊恐地看着雪地中的少年,对方只是轻轻挥手,七星剑划过,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无法逾越,无法触及。 沈家旁支不敢反抗,也不敢救火,只能被命令着前往后山。当“后山”二字从少年口中说出时,话事人明白,他们完了。 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主家的家主能及时赶到,救下旁支一二。 后山设下的重重谜障被强行破开,天坑暴露在众人眼前,前几天被丢下去的糖人,竟还有几个未断气,甚至有一个经历了一个月的糖人还在挣扎。 当痛苦达到极致,活着比死亡更可怕,但制作伥鬼的过程本就残酷,沈家旁支不会让他们轻易死去。 角落里的人血肉模糊,已看不出原貌,只剩下一双漆黑如潭、毫无生气的眼睛。 他的牙齿依然锋利,像狗一样,突然一口咬断了那条爬上来的蛇。 少年俯视着下方,对方身体无法动弹,但仍用力转动着眼珠,竭力向上方看去。 他脸上蝇虫钻咬、露出森森白骨,牙齿磕碰间,却好似挂上了一个笑、充满恶意。他就像是从地狱深渊中爬出,依然要挣扎着上来复仇的恶鬼。 心神本就不稳的沈家人,竟被这一眼震慑住了,止不住后退了半步。 在这种情形下,一直面无表情的少年,眼中突然荡漾开了一抹很淡的笑意,但转瞬即逝。 他手持长剑,在恶臭中亲自飞身下到坑底,干净利落地将还未咽气的几个糖人抹了脖子。 老者抬了抬手试图阻止,他们本应该今天给糖人喂特制的药物,但天师之巅的突然到来,打乱了一切计划。 糖人身上冒出一股黑雾,阴风四起,厉鬼的影子似乎即将显现。 “快超度它们!”老者高声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焦急。 少年的面色骤然一冷,一挥手,便将飘落的雪花凝结成冰,眨眼间便刺穿了老者的手掌,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谁准你说话的?”他转头,冷冷地问道。 老者用衣服压住伤口,额头冷汗潺潺,根本不敢反驳,只应了一声是。 少年不再看他,挥手祭出招魂幡。大量煞气从招魂幡中涌出,钻进糖人变成的厉鬼里面,不仅加速了它们的成型,更是使它们变得更凶残。 “速去,有怨报怨。”他下令,声音倒是稍微柔和了一点。 很快,惨叫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沈家人慌乱地掏出各种法器应对,但这些都只能稍微延迟厉鬼的速度。 “你当真要逼死我们?我们可是同宗!”有人高声喊道,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愤怒。 这句话引起了少年的注意,他微微挑眉,随后轻笑一声。 “一群杂碎,也配妄言?”他的眼神惊不起一丝波澜,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蔑视。从始至终,他都不曾将沈家人当成人。 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少年将剑尖指向最后一个糖人,问:“可要我送你一程?” 糖人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猛地一扑,自己撞到了剑刃之上。 他的灵魂中蕴含的煞气比旁人更重,若是如此,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鬼王。然而,再仔细一看,他的灵魂却纯净得毫无杂质。 “送你转生如何?你功德加身,日后必定有一番顺遂的人生。”少年见惯了人间的腌臜事,今日见到如此干干净净的人,倒是罕见。他的语速放慢了不少,似乎是对这纯净灵魂的一种赞赏。 有些人披着人皮,却行如恶鬼。有些人血肉模糊,却内心通透澄澈。 那人开口说话了,比起其他厉鬼,他显得很独特,能保留完全清醒的神智,不被憎恨吞噬。因此,他的样子并不可怕,完全复刻了他生前的模样。 “不,我不想转生。”青年看了眼招魂幡,然后说道,“我能跟着你吗?”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新奇和求证,仿佛在寻找某个答案。 ………… 清晨,冷色调的灰白云层如同沉睡的巨兽,静静地漂浮在桂市的上空。一场罕见的浓雾如同一幅巨大的纱幕,将整个城市笼罩其中,能见度降至了危险的低点。 短信预警及时传来,呼吁大家尽量减少外出,避免不必要的车辆行驶。 沈予猛地睁开眼,朦胧之色只存在一瞬,便很快恢复清明。他撑起身体,盖在身上的鹅黄色毛毯滑落到一边,惊动了蜷缩在旁的白猫。 它瞳中闪过一丝警惕,看到少年的脸才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一瘸一拐爬到他膝盖上。 淡淡的药水味从白猫身上传来,它前肢已经得到妥善的处理,绷带包扎到末尾还系了一个可爱的蝴蝶结。 忆起,昨晚匆匆来时,夜间值班的校医是一位扎着丸子头的女生,想来是出自她的手笔。 沈予按了按太阳穴,他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好似看到了千年前的原主,但问起具体内容是什么……很模糊。 他收敛思绪,微微垂下眼帘,目光落在那只白猫身上。对方正用小巧的尾巴缠绕着他的手腕,然后将他的手引导到自己的小脑袋上。 沈予顺从了它的意愿,用手指轻柔地梳理着它柔软的白毛,然后轻轻地捏住它的后脖颈,将它提了起来。 “下次别插手我的事。”他的声音染上了一丝刚醒来喑哑。 白猫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瞬,金色的瞳孔中光芒闪烁,似乎在思考着如何应对。然后,它发出一声撒娇般的叫声,试图萌混过关。 沈予也不说话,只是维持着原动作和白猫对视。他现在应当斩断与这只连卦象都映照不出来历的猫的因果,它给鬼王的那一爪子,绝对不能用灵智二字来解释,它的实力甚至还在池清泊之上。 白猫对峙不到三秒,就双爪抱头,一副乖乖认错的可怜模样。 沈予将它放下,看向窗外白蒙蒙的天空,似乎与某个时刻重合了。 算了……顺其自然吧。 他醒来已是六点,原以为自己只沉睡了几个小时,等找到医生缴费和归还毯子时,才知自己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如果不是你生命体征平稳,昨晚我都考虑送你去人民医院了。”值夜班的女医生还未走,她递了杯热水过来,叮嘱:“看你脸色不好,最近天气转凉,记得多穿点衣服。” 沂大占地面积大,各种设施建筑都非常齐全,包括校医院,规模也不是普通诊所可以比的,24小时都有人在值班。 正因如此,沈予才能顺利地进入校医院。他强撑着抱着猫进来时,脑中的刺痛明显加重,身体一片冰凉。 校医都以为是他出事了,可事实上,他用着最后一格电,仍条理清晰地和校医沟通白猫的伤情,做好无法校医救治宠物后出校的准备。 最后,白猫被带去缝针,他则是在休息室的椅子上睡着了。 沈予先回了一趟沈家祖宅,此时沈家只留下了几个还未入道的小儿,其他人都被派去了恶鬼图上的敬老院。 恶鬼图的中心都在沂大、更准确的来说是在鬼王身上,既然煞气未散,就意味着对方并没有被消灭。 对于这点,沈予早有所料。若是简简单单的被超度,那也不像是活了千年的样子。 他现在需要补充能量,不择手段,越多越好。既然选择了掺和这档事,且好像千年前就与他沾上了因果,那么他就必须要解决。 随手将长发扎起,他把沈家这段时日所搜寻到的天灵地宝,全部都吸收殆尽,但即便如此,也只补充了一二。 他在门外静站片刻,一双眼眸透过浓雾眺望远方。总归也算是天师界的事,那便……去天师联盟瞧瞧。 第60章 玄学老祖 我猫呢? 唐禾正在擦拭藏品, 这几天事多之秋,不仅突然出了个大前辈, 神神鬼鬼还多了起来。 他天赋不够、道行太浅,天师联盟算的上号的都被派去出任务了,就他和另外两人被留在拍卖会场,负责擦拭法器。 拍卖会当天的布置还未被撤去,各种宝物还陈列在此。几位老前辈说要研究上面残留的术法痕迹,所以暂时没有动它们。 “到底有什么痕迹呢?”唐禾左看右看,看出一朵花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 显然对于这些高深的东西, 他还未能窥得门径。 唐凌坐在轮椅上,见他偷懒便阴阳怪气了两句:“你在看些什么?不会想私藏东西吧?” 唐禾撇了撇嘴, 没有理他, 继续擦拭起来。 自从那日过后, 唐凌在唐家的地位降了不少,唐老也不是不喜欢这个孙子了,只是想磨一磨他的性子, 让他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得罪的。 唐凌出院后, 也没有叫嚣着要去报仇, 反而时不时又想到对方那张如玉似的脸,以及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他的心中似乎有些复杂的情绪在翻腾, 愤怒和不甘是有,但不多, 更多的是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微妙感觉。 唐凌手撑着下巴望着门口出神,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他掏出手机打电话,约了个酒局。 唐禾扫灰的手一顿, 想了想还是张口提醒道,“你现在还是病人,医生说你不能喝酒,而且唐叔叔禁止你出门。” “我知道,我知道。”唐凌不耐烦地挥挥手,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正在拨号的界面,“我想出去透透气都不行?你管好你自己吧。” 唐禾才懒得管他,也就是作为同族才多嘴一句,要不是唐家长辈都不在,他才不敢放肆。 然而,唐凌操控着轮椅,还未出门,一股突如其来的巨力震得地板都在抖动,他连人带椅子被掀了回来,砸在地上。 他惨叫一声,本来还处于骨折的腿,又遭到重击。唐禾和另一位默默不语的同族对视一眼,快步上前拖起唐凌,退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向门口看去。 一团猩红的不明物体窜了进来,它的形态不断变化,仿佛是由血液和暗影组成的怪物。它扭曲的脸上狰狞和惶恐交织,似乎感应到了食物的气息,朝着他们三冲来。 只有修为高深的天师才是妖魔鬼怪的克星,而他们这种,对厉鬼来说只不过是十全大补丸。 “这是什么鬼东西?”唐凌咬着牙,疼痛让他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唐禾心道完了,情况很糟糕,天师联盟的高手们都不在,而原本坚不可摧的禁制,现在也因为要保留痕迹,没有及时重设。 他们三个,根本就不是这怪物的对手。 怪物近在眼前,他也来不及多想,快速取出展柜中的舍利子,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直接朝着怪物投射出去。 舍利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发出耀眼的光芒,直奔怪物而去。 怪物似乎感受到了威胁,它发出一声低吼,试图躲避。但舍利子的速度太快,它无法完全避开。舍利子击中怪物的肩膀,发出一声巨响,光芒四射。 怪物痛苦地嚎叫着,它的身体冒出一股灼伤后的烟,可不仅带给它的伤害有限,反而变得更加愤怒和凶猛。 唐禾这一举动激怒了它,它转向唐禾,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危险关头,唐禾的另一位同族已经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可这时他的背后却被一双手猛地一推,硬生生将他推了出去。 他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死死地盯住唐凌那张心虚躲闪的脸,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同族要去拉他回来,可已经来不及了,怪物猩红的獠牙已经露了出来,一口就能咬断他的脖颈。 唐禾绝望地闭上了眼,然而预期的锥心疼痛并未降临。狂风呼啸而过,卷起他的身躯,在空中旋转数圈,直至他的背脊重重撞上冰冷的墙壁,方才停止。 少年步履从容地踏入屋内,面对一片狼藉的会厅,他的眼皮甚至连微弱的跳动都未曾有过。 他身上一尘不染,一眼看去是最安静无害的模样,而那面目狰狞的怪物,在瞥见少年的瞬间,竟不由自主地退缩,慌乱中寻找逃生的道路。 “是他!”唐禾扶着腰站起来,见到来人有些错愕,随即欣喜起来,喊道:“前辈,还请出手相救!” 同族那人见此也长舒一口气,脱离地跌坐在地。他们下意识相信前辈到来,能给他们一线生机。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唐凌,他拖着受伤的腿,悄悄地躲到了他们身后,想尽量遮挡住自己狼狈的身形。 沈予的目光只是轻轻掠过他们,便重新聚焦在那怪物身上。怪物化作一缕红烟,企图迅速击碎二楼的窗户逃之夭夭。 然而,它的计划未能得逞。当它冲到半途时,一张金色的大网从天而降,将它牢牢罩住。网的另一端,一根线在半空中轻轻摇曳,而线的尽头,正握在沈予的手中。 他像放风筝一般,悠闲地将线收回,然后轻巧地用手抓住了仍在挣扎的红雾,将其捏成了饭团大小。 “红色饭团”中传来尖锐的哀嚎,那声音刺耳至极,让人耳膜生疼。然而,沈予却毫无反应,如玉般的手指将那团红雾举起送入口中,轻描淡写地咀嚼两下,咽了。 在场的三人:“……” 他们此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三人曾亲眼目睹那怪物的扭曲与凶残,如今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被吃了? 唐禾原本因沈予年轻的外表而心生亲近,此刻却只剩下敬畏。在任何天师中,直接吞噬鬼怪的行为都是极为罕见的,这位前辈或许比鬼怪本身更为凶残。 唐凌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当个哑巴,减少存在感。鬼知道他那时怎么会脑抽,像个傻缺一样去得罪对方。 怪物为沈予提供了大量的能量,这也算是对他绕道绞杀对方所费心力的回报。 确实,这只怪物之所以会惊慌失措地闯入天师联盟,最根本的原因是在逃命。可惜,无论它如何挣扎,终究是徒劳。 对于沈予来说,吞噬鬼怪并不算好选择,这样获取的能量太过斑驳,沾染的死气只会让他更趋近于一个死人。 这样下去,迟早有取死之道。 沈予对这些后果似乎并不在意。怪物倒是有些识时务,朝着拍卖会的方向逃去,这也省得他再折返回来。 他只是随意地走了两步,然后伸手一指,便选定了十几个展柜,“把这些,拿给我。” 展柜中的宝物,蕴含着天师联盟三家的深厚底蕴,其中几件更是历代传承下来的珍贵之物。沈予寥寥一句话,便带走了其中一半的宝物。 唐凌抽了抽嘴角,想要说话,但最终选择了沉默。相比之下,唐禾的反应则显得爽快得多,他应了一声,迅速地将沈予指定的宝器取了出来,然后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 先不提前辈救了他们一命,退一步来说就算没有这份恩情,他们又有什么能力拒绝? 唐家人在处理这些宝器时,总是小心翼翼,生怕有任何磕碰,损坏了这些珍贵的物品。但在沈予手中,它们只算是有价值的小物件。 当丝丝灵气、那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细微存在,落入他手心时,转瞬之间便被吸收殆尽,草木枯黄、银铁失色。 没有灵气附着,它们变得再普通不过,本来沈予想找个垃圾桶丢了、或者留给白猫当玩具,一抬眸,见唐禾还在茫然地望着他。 以唐禾的修为,他只能感觉到原本握在手中沉甸甸、几乎难以驾驭的宝器,在沈予的手中似乎变得格外普通,失去了那种令人敬畏的力量。 沈予沉吟片刻,然后将宝器还给了唐禾,“不用放回去,送你了。” 东西没有什么大用,但材质倒是不错,可以当作纪念品。 远处的唐凌听到这句话,眼睛瞪得老大,像是听到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天师界中赫赫有名的三家所珍藏的宝器,竟然就这样轻描淡写地送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 唐禾本人也显得有些惶恐,“这东西太贵重了,我、我不敢收。” “说是我送给你的。”沈予将宝器随意地丢在桌上,"你若不要,那便丢了。" 唐凌有点麻了,怒从胆边生,吼了一句,“送给你你就拿着,怎么,你看不上?” 前辈送东西他不敢阻止,但唐禾识相的话,就该五体投地的将东西收下。 沈予只是轻轻的瞥向他,浅粉好似有细碎的霜,他不再出声,鹌鹑似的低下头,耳根却红了。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唐禾就来气,也不犹豫了,立马道谢把东西收了。反正大多是唐老的东西,四舍五入也会送给唐凌这个崽种,不拿白不拿。 处理完天师联盟的事务后,沈予决定先回一趟学校。带着受伤的白猫四处奔波并不合适,还是将它留在宿舍更为妥当。 随着时间的推移,周围的浓雾逐渐散去,从室内向外望去,已经能隐约看到不远处树木的轮廓。 沈予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又细心地给白猫打理了一番,喂了它最爱的小鱼干,然后嘱咐道:“别乱跑,等我回来。” 通常情况下,白猫都非常粘人,总是形影不离地跟着沈予,他本以为这次它又会撒娇纠缠。然而,这次白猫却异常安静。 它用尾巴轻轻卷过沈予的手腕,然后凑上前亲了亲他的手背,最后趴在床上,用那双金色的瞳孔目送着他离开。 沈予独自一人行走在空荡荡的小路上,将白猫的反常行为暂时抛诸脑后,开始仔细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鬼王曾说过一句话,其实并没有错,他复活后的实力,的确不及千年前原主的十分之一二。 昨晚他所净化的,不过是鬼王的一个分身而已,而且对方显然并没有全力以赴。如果他不抓紧时间恢复实力,等到鬼王亲自出手,那不仅是他,整个桂市都可能遭受灾难。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心中的指阴针,然后继续向前走了两百米。突然,指针动了,直直指向西北方向,那里是一片幽深的竹林。 在浓雾的笼罩下,竹林显得无边无际,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增添了几分不为人知的神秘。 沈予为了方便与省力,直接在贴吧上搜索了各种怪谈,专门看探灵小队发布的。至于这些怪谈的真实性,他粗略地浏览一下,就能大致判断出来。 他迈步向竹林深处走去,脚下是层层叠叠的枯叶,每一步都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在这片静谧的环境中,他竟然成为了唯一的声源。 竹林非常广阔,沈予走了好一会儿,忽地隐约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唱戏声。他静下心来仔细聆听,那声音如同黄鹂般悠扬婉转,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戚戚怨怨的情感。 沈予收起指阴针,径直朝声源方向走去。不到五十米,他便看到了一道翩翩起舞的影子。 出乎意料的是,在这偏远的竹林中,他又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听起来像是故意放轻,但速度却很快,正朝这边迅速接近。 沈予脚步一顿,有意等那来人。 对方没有戒备之心,当进入可见范围时,他看清楚了对方的脸。 那人看起来非常年轻,背着一个黑色的登山包,身着简单的休闲裤,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给人一种没有攻击性的感觉。 沈予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青年眼镜下的双瞳是罕见的金色,虽然颜色很浅,但就像向日葵一样灿烂、和白猫很相似。 对方似乎对这里有人感到很诧异,随即快步走了过来,眉宇间流露出几分温润的气质,“你好,冒昧问一句,你也一样迷路了吗?” 青年似乎对周围的唱戏声充耳不闻,似乎只是意外踏入迷雾,出现在这里。 沈予移开视线,嗯了一声,将手中的指阴针递给了他,“朝着反方向走,便可出去。” 普通人一旦踏入竹林,就会陷入无休止的鬼打墙之中,如果没有外人搭救,他们只会被困死在这里。 然而,这位青年却很有意思,他的通灵感低得可怕,对周围的诡异环境一无所知。 佘氿看着指阴盘,似乎对封建迷信的一幕感到有趣,他轻笑着问道:“那我带着它走了,你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沈予回道。 就在他们交谈的这段时间里,唱戏的声音突然停止了。当他再次转头去看时,原本起舞的影子消失在了原来的位置。 他并未多言,独自朝着更深处走去了。而佘氿背着包,只看了少年背影一眼,便往反方向寻找出口。收敛好奇心,听人劝才不会惹人讨厌。 沈予手中红绳锁到女鬼时,她正坐在一条横插在竹林中间的小水道旁,顾影自怜的梳着长发。 她的身影在水面上轻轻飘起,如同烟雾般轻盈,朝着沈予盈盈一拜,声音幽幽传来:“小女子见过官人。” 她的面容并不可怖,反而带着一种淡淡的哀愁,身着的还是她生前那身粉蓝相配的戏服,身段婀娜,可见她曾是一位伶人。 沈予在前半刻钟,在这片区域感受到了浓烈的怨气。然而,当他真正见到这位地缚灵时,却发现她虽然含冤而死,却保持着一种纯粹,没有太强烈的执念,不仅未曾害人、还有功德加身。 “阳间不得停留,假以时日必会魂灰魄散,我送你去转生。”沈予的话语中没有太多的声调起伏,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温度。 那女鬼原本忧愁的眉眼,在听到沈予的话后,终于舒展开来。她原本还想请求大人放自己一条生路,却没想到是意外之喜。 “多谢官人。”她又是一次盈盈的拜礼,被束缚在这处许久,能够得到重新投胎的机会,自然是感激不尽。 沈予强行将地府门打开几秒,送女鬼提前投胎,鬼差自是有所察觉,但见到是哪位人物后,果断选择视而不见。 原主的名气,早在千年前就跨越了人鬼两界。 等门一关,他粉眸微冷,最后一丝柔和之意也无,身形迅速锁定了一个方向,铜钱开路、红绳破风。 真正的厉鬼龟缩了起来,想让女鬼当替死鬼,真以为耍一些小花招就能骗过他。 竹林另一头,佘氿正坐在小土堆上把玩着手中的指阴针,他想了想,用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上面的落灰,又找出一个粉色小盒子装了进去。 他前面半米远,自以为能躲过一劫的厉鬼,长得小孩模样,想以此博取同情。可惜,遇上的人一眼就能看透本质,卿氿将它揍出原型后,便丢轻飘飘地丢了想符封着,符上面不用写咒,灵气也高的惊人。 “也不知道他起疑没有。”佘氿有些苦恼,想到那日少年说的讨厌天师,坚决捂好自己的马甲,“罢了。” 他拍了拍灰,站起身破开手指,放了小半碗血,硬给厉鬼灌了下去。佘家血脉、在玄学还没落败的时候,无论对天师还是鬼怪,其吸引程度堪比唐僧肉。 “便宜你了。”佘氿啧了一声,厉鬼吞噬血液后,身体立马涨大数倍,被催动狂化,隐隐有挣脱符咒的趋势。 佘氿凌厉的一巴掌差点把它凝聚的魂体拍散,金瞳中闪过威胁的光,“你要敢伤到他,你就等着子孙十八代被挫骨扬灰吧。” 厉鬼:“……” 好的,被打醒了。 佘氿把背包放到一个角落,以防待会里面的东西被波及,环顾一圈四周,对这个分外陡峭的斜坡十分满意。 察觉到不远处灵力波动的一瞬间,他便快速将厉鬼身上的符揭开,抬手烧了个干净。 厉鬼根本就没有复仇的心思,它重获自由的下一秒就要逃跑,可事实上它根本不受控制,朝着余氿直直撞去。 前一秒还大魔王的青年,突然像小绵羊一般,毫无反抗之力地从斜坡下滚落,最后被坡底的竹子拦住,狼狈至极。 厉鬼赤红从眼珠子中溢出,张着血盆大口,想一口将对方的脑袋咬碎,可还未等它动作,十二枚铜钱贯穿腐肉,钉入魂魄。 它不是鬼王,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后,忽高操纵之力消失,舍弃一半血肉向逃离这里。 沈予手中的红绳脱手而出,勒住它的喉咙,一把将厉鬼拽了回来,它已无路可退。 厉鬼害人不浅,保留了不少神智,从来只有别人怕他的分,也是第一次感到害怕。前一个活阎王威胁不准伤害来人时,它还起了一瞬抓来当人质的念头,可这么一看,到底是谁伤害谁啊! 老规矩,吃掉。不等厉鬼使出别的反抗手段,它已经变成少年口中的一盘菜。 合格的鬼,入口即化。 沈予纵身跳下斜坡,走去的脚步却忽地停顿了下。不似以往吞噬厉鬼的阴冷,此时热流涌动,丝丝暖意游走四肢百骸,连无限趋近于尸体的体温,也回了上来。 他缓缓抬手,有一缕光透过竹叶、驱散白雾洒落了下来,映照在他微微泛这粉意的指尖上……好像,有点像人了。 这种效果,倒是和后期剧情中吸食主角受血液后有点相似。 沈予若有所思,取下竹叶、从指尖取一滴血,双手界印,血液化作一条比针还细小的红线向外延伸,但还未出一米,就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阻挡,停在了半空。 竟是算不出。 他收手,将血珠打散,重新将注意力落到金瞳青年身上。对方浑身不少擦伤、自撑起身体靠坐在竹子旁,也不说话,只是偏头静静望着他。 见沈予终于将视线落到自己身上,他询问:“刚好像被什么东西推了一下,可以扶我一把吗?” 他的面色确实有些苍白,像疼的失去了血色,挂在脸上的笑容是谦和与无奈:“我腿骨折了,扶我到路边就好,方便打车去医院。” 沈予捡起包,又将眼镜擦了擦还给他,刚弯腰想要扶住人,沉吟片刻却又突然收了回去。 “怎么了?”佘氿问,看似担忧的疑惑,眼中却闪过一丝诧异,开始自省哪里露馅。 沈予没有答话,转而道:“你叫什么名字?” 佘氿微怔,旋即笑了笑,张口就报了个假名:“我叫卿氿。” 一个少见的姓氏,不属于天师界任何家族。 沈予收回视线,没再问什么,将人扶着站起来。青年比他高大半个头、分量不轻,不过与修行者而言不算什么事。 竹林的路并不好走,好在破除谜障后,只用不到十分钟就远离了这边幽静之地。不知是不是身边的人太热,紧抓着他手腕的手指烫的吓人。 视野变得广阔后,佘氿主动松开手,靠着电线杆坐在路边,接过背包道谢,打了车去第三人民医院。 沈予还没走,听到他和司机的谈话,又看了他一眼。不知是不是巧合,他的下一个目标地点,就是三医院。 他微微偏头,一粉一金的两个眸子对上,佘氿笑了下,想开口说话,但少年已经走了。他嘴角扬起的弧度瞬间收敛,伸手关上车门。 雾散了不少,太阳迟迟升起。沈予感受了一会温度,撑上一把黑伞,决定晚上再出门。果然,还是不太喜欢阳光。 回到宿舍,空荡荡一片,白猫不见踪影。沈予找了一圈,连根猫毛都没找到。 他没继续找,打电话叫人送了些材料,用朱砂混血,凝神画起符来。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窗户光来的迟,却去的早。学校宿舍楼的风水布局并不好,坐南朝北、向阴而生。动工的时候,湖边环林,可布局保留了死水湖,常年阴冷照不到光,常年以此、阴生阳衰。 也难怪会以沂大为中心点,以聚整个市区的阴气。 揉了揉手腕,他看向时间,正六点过半。门没有关,留了一条门缝,白影一直没有回来。 沈予将绘制好的符咒细致地布置到沂大的各个角落,学校的血色从昨夜起就再逐渐褪去,今日显得格外平静。 看来天师祛除阴气的努力和他昨夜斩杀鬼王分身,确实给对方带来了重创。 在学校门口,沈予又看到了池清泊,对方正在和人交谈,隐隐约约听到几个词,似乎是在替人祛灾。 对方用了一张保命底牌,但还是受到了一定伤害,初秋的天,他裹得严严实实,似是畏寒。 沈予只扫一眼,便目不斜视地继续前行。剧情中的主角受,确实是一个热衷维护正义的好人。 他几乎没制造出任何动静,然而池清泊却有所察觉地转过头,见到沈予出现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他的脚步下意识想要追过去,但在顿了顿之后,又停住了。 60-70 第61章 玄学老祖 除夕快乐! 桂市近些时日雾色愈加浓郁, 虽不下雨,但也见不着阳光, 似乎涌动着某些暗潮。 原剧情中,原主并不热衷于扫荡诡异,他增强实力的方式只是单纯的靠沈家为他收集的那些灵物,以及后期饮用池清泊的血液。 沈予恰恰相反,在他的夜出昼伏下,一些无害的鬼魂被超度,其余的通通化作了他的食物。 他这样做其实有些违背剧情, 但如若不插手, 鬼王现世之下除非传闻中的佘家出手,否则人世间恐有大难。 剧情虽给的不详细, 但鬼王这一遭, 好似没有。记忆中原主虽未插手, 但波及沈家的事应当会知道,没有动静,那就代表未凶险到这地步。 沈予清扫桂市之余, 也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恶鬼图上的锚点快被拔除, 只差一点就可以收工。天师虽一代不如一代,但是存活在世上的一些老家伙还勉强说得过去。 各大天师家族的小辈回来了一部分, 其中就包括沈夭,他带回来了一个黑色的木盒。梨花木上隐约有金光闪烁, 是以血为介绘制出阵法用来压制住里面的东西。 “太祖请看。”沈夭恭恭敬敬地将东西递上去,“这是从敬老院带回来的东西。” 他本来想补一句此物甚邪,当一想到太祖是什么人,就又咽了回去。 被三爷爷封的严严实实的东西, 他倾尽全力无法打开,却在太祖轻轻一弹指下,就将木盖掀开了一条缝。 沈予取来至于手间,那是一枚青灰相间的石头,在正常人眼中它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当眸色在月色下荡起一层凌凌波光之时,其中倒映出被封印起来的冲天阴气,黑红色的铭文在其中流转、包含着一道道令人心惊肉跳的诅咒。 这枚石头与在江家、荒村里面看到的大差不差,唯一的不同就是它比剩下两枚更为恶毒。若是当初是这枚石头放在江家,对方恐怕也撑不到沈予的到来。 沈予微微将手合拢,一息之间,顽石化作齑粉,吹散在泛凉的夜色中。 这本是鬼王留下来的手段,但此时却正好,化作了他的养料,不知鬼王是否有预料。 沂大这几天也出奇的平静,不知是鬼王受伤后暂时蛰伏下来、恶图被拆毁了一大半,还是因为他布置在学校各个角落的符咒起了作用,总之没有大事发生。 沈予仰头望了一眼天,他对那晚鬼王说的那些话有些在意,不知是在动摇他的心念,还是真的认识原主。 当然,千年以前的事纵然真实发生过,他也不会过分留心,只按初见对方揣测的性格来说,事情断不会如此轻易。 思索之际,他余光瞥见了沈夭,对方还板板正正的站在原地,不敢出声打扰。 “你去吧。”他道一句,便要离开。 沈夭自然而然地跟了两步,“太祖你要去哪儿?” 他之前的任务本就是跟在太祖身边照顾他,所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不过就这段时间来看,少年也并非古物,而是越来越像一个正常的现代人。 “不用与我一起,既然无事,你同其他人去巡视学校。”沈予此行要去的是医院,纵观整个桂市,宛如副本一般快给他刷通了。 倒是人民第三医院,突然就聚集起了一道较为浓郁的鬼气,不知是事出有因,还是在故意挑战他。 既然沈予主动发话了,沈夭虽然心底还是想待在少年身边,但还是不会、也不敢违背。 他只是转身、等再回头时,就已不见那道清瘦的背影。 ………… 佘氿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金色的眼睛看向窗外,这片区域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外面皎洁的月光照不进来一丝。 “来了一个小老鼠。”他推开窗,居高临下,不远处一个人举着蜡烛、手持师刀与数道黑影缠斗。 他功力不错、对道法的运用也自如,可是身体素质跟不上功力,导致有些吃力。此时,他苍白的脸上挂着冷汗、额头已经青筋毕露。 “天赋不错,可就是太鲁莽了。”在对方快脱力之际,佘氿只抬手做了一个抓取地动作,好几道黑影顷刻间魂飞魄散。 佘氿对助人为乐并没有太大兴趣,换做平时道家的人死就死几个,他都不会多看一眼。可问题是眼前这些恶念是他放出来当诱饵的,要是一个不小心弄死人被那个粉眸少年知道,那他可就完蛋了。 “助兴节目就到此为止。”佘氿一手拿起病床边的拐杖,直接从三楼窗户跳了下去,在快变成黑河的黄泉路上他如履平地。 他这次可是下了血本,收集了不少恶念,儿时争强好胜下收集的陈年老货也放了出来,浓郁的黑气直接形成一条河。 不过也就看着吓人,这些东西被他压制的很好,伤不到普通人一分一毫,也就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天师闯了进来。 佘氿带着拐杖走着,刚想一掌将人丢出医院大门,就见不远处燃起了一道蓝色的火星。 他这次才是真心笑了,身体很快做出了反应,拐杖一丢、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坐到地上。不过看着好像不够狼狈,又顺势滚了一圈。 星星之火,即可燎原。 那黑暗中的一点光,落到了黑河之中。须臾之间,它从源头开始扩散,所到之处皆是跳动的火焰、犹如绽放的雪莲。 长发少年驱散黑暗,从光的尽头走来。包裹着地面的幽蓝色火苗丝毫不觉得炽热或寒冷,而是给身体带来了犹如涓涓细流的温暖、传遍四肢百骸。 这火如同少年本人一般,看似冷凝、实则拥有一颗温暖的心脏。 佘氿的目光很直白,就没从沈予的身上移开过。 前来解决问题的池清泊也是一样的。他身形摇晃了一下,靠着坚定的毅力才能让自己没有倒下。 他错过了问题的严重性,便以为自己可以解决掉。若是有下次,他应该更谨慎一点才是。 池清泊会反思自己,但眼下的还是后悔更多一点,又让少年见到了自己不堪的一面。 只能说,在场两个当事人的心境两模两样。一个想着如何表现的再可怜一点,另一个主打自立自强。 “你……又救了我。”池清泊尽量控制住声线不要发抖,表面显得镇定自若。 上次小树林中,少年还曾与他说过两句话。这一次直接是擦肩而过、视若无睹。 池清泊默默攥紧了拳头,好像少年对自己的态度、比对其他人更为严苛,可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拢了拢衣服,眼底笼上了一片郁色。当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心智被动摇的时候,他才深呼吸一口,默念一遍清心咒。 佘氿制造的暴乱,只是看似雷声大、雨点小,更何况是对意中人,伤着一点都是他罪该万死。 所以很顺利的,幽蓝色的火焰包裹住了整个第三人民医院,盛大的像是一场夜间的狂欢。不消三分钟,火焰便由强转弱,最后化作一枚蓝黑色混杂的珠子,被少年一口吞掉。 解决完医院的事,沈予才转头看向地上跌坐着、努力寻找拐杖的人。当黑色褪去、银色的月光重新遍布这片区域,佘氿有些涣散的眸光才凝聚起来。 他擦了擦眼镜上的灰,像是才看到面前有人一样,略微有些惊讶,“是你,你怎么在这?”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他们体内没有灵气,看不到无处不在的恶念、虽然也看不到他以灵化形的火焰。在他们眼中,就是今天格外的黑。 佘氿适时地望了望天,更惊讶了,“刚刚还见不着一点光,怎么月亮突然就出来了?” 沈予没有应答,而是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一张本就白净的脸在皓月的映照下,略微有些失去血色。 佘氿被一直这么瞧着也不心虚,还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了一笑。 沈予当然记得这个人,前几天才见过。一些巧合暂且不谈,就几日不见,对方身上出现了很浓重的阴气,就如将死之人。 这样的体质,很容易招鬼。 他将散落在一旁的拐杖还给佘氿,佘氿道了一声谢,吃力的站起来却因为拐杖中途断裂、最后又跌了回去。他苦笑一声,“我刚摔了一跤,脚伤好像更严重了,你能扶一把我吗?” 池清泊不知何时走过来的,听到此话,他很快伸出手,“我扶着你回病房吧。” 佘氿将目光移到他身上,皮笑肉不笑道,“好啊,那麻烦了。” 一个健康的成年男性,顶天了也就两百斤,修道之人身体素质不能一概而论,池清泊刚缓了一会儿,稍微恢复了一点体力,勉强扶一个人进病房还是可以的。 池清泊将人搭在肩上,瞬感有千斤之重、好像扛下了一栋楼,差点迎面摔倒在地。 佘氿适时开口,“我有点重,不行的话可以给我找个轮椅。” 事到临头哪能说不行,池清泊牙齿都咬碎了,一字一句道,“用、不、着。” 明明腿肚都在打颤,硬靠着顽强的信念撑了下去。 沈予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人的背影,他缓步跟在后面,垂眸之际,扫见了土地上两个嵌下去的脚印。 许是因为这里是绿植地带,晚上又浇过水的原因土比较柔软,那脚印嵌的格外深。 沈予停顿了片刻,沉默了。 第62章 玄学老祖 照顾一下 医院最是充斥苦难的地方, 滋生的绝望与怨念本就多,以防万一沈予还是要进去检查一遍的。 三医院很大, 以佘氿住的第一病栋为基点,沈予屏蔽了自身存在感以方便绕过值班人员。 在花了点时间排查一圈后,不仅没发现有问题,还发现一些病人源于精神上的痛苦被聚集的成型恶念吞噬了,也算是无形中做了一桩好事。 他正欲回学校时,脑子又回想起佘氿身上浓烈的死意。见到时他也算了一卦,显示对方命中该有一劫, 若没高人助应劫, 恐怕难逃一死。 沈予对这人的来头猜测了个七七八八,按道理来说他并不觉得对方会出什么问题, 但……果然还是有些在意的吧。 刚进医院时, 佘氿那双如同耀日般的金眸里面, 带起了一抹小心翼翼的期待,就这样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对方还以为藏的很好,而那只白猫求摸摸的时候看他, 也是这副模样。沈予无意识拉平的嘴角稍微起了些弧度, 脚步折返了回去, 还是去看看吧。 他来到第一病栋三楼的时候,池清泊已经不在了, 走时帮忙叫了值班医生,对佘氿的腿检查一翻后, 得出结论是擦破了点皮,并伤没有病的更严重。 沈予到的时候,医生正一边走出病房、一边念念叨叨,说佘氿太不小心了。 医生看见他时, 还愣了一下。不过大半夜来医院看望病人的也不在少数,再加上佘氿是加钱住的单人间,所以对方只是问了一嘴登记没有,叮嘱不要太打扰病人休息,就没太为难他了。 佘氿看到他的时候,眼中还有点意外,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我还以为你走了。” 他整个人没什么太大的锋芒,就连那双比较特别的眼睛,也收敛在了银框眼镜之下,总之就是一个相处起来很舒服的人。 “难道不是你在等我?”沈予走到病房内,与他保持了一米的距离,说的话也很平铺直叙。 佘氿面不改色,依旧是装出一副好像不明白的样子,正要开口,他的手机响了。 他有些歉意地笑了笑,给沈予找了张凳子让他先坐一下,然后接起了电话。 那头的声音有些尖锐、似乎是扯着嗓门喊的,道家修行之人本就耳聪目明,沈予很轻易的就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对方是一个女人,说话很是刻薄,没有任何铺垫就是问佘氿要钱,其中还夹杂了几句孤儿、赔钱货之类的脏话。 沈予眉头不自觉的微蹙,仰头看去,佘氿那张脸依旧平静,似乎是习惯了这种侮辱性的话语。他喊了一句姑姑,承诺晚点会打钱过去,便挂断了电话。 佘氿偏了偏头,两人的视线交汇在一起,空气有一瞬间安静。他又推了推眼镜,率先问了句:“这两天你有空吗?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可以。”简言意骇,甚至都没问是什么忙。对于那个电话,沈予也没有露出一分一毫的探究。 “这两天我有点倒霉,再加上行动不便,所以想请你陪一下我。”佘氿说的很诚恳,他说的有点倒霉可能还保守了,按照他现在的状态,喝水都有可能呛死。 “当然,我不会让你白帮忙,我们加个wx我支付下报酬?” “我没有wx。”沈予道,他虽然有手机但是并没有注册。 佘氿退一步想要电话号码,见他打出了一段数字,“转他。” 搜出来动漫伤感男头,昵称:守护不了的她,验证问题是沈夭。 佘氿:“……他是谁?” “算半个代理人吧。” 佘氿盯了屏幕好一会,随后转完账眼疾手快地点击删除联系人,才把手机揣回兜里问:“你今晚要不要留下来?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睡床,我坐着写会儿论文。” 沈予没应,反到是静静地瞧了他一会,才简单回了两个字,“都行。” 桂市的诡异已经被他除的差不多了,如果不是佘氿这一出,这两天他应该会去恶鬼图两个锚点那边看看。 不过往歹了说,这其实是天师界自己的事,他已经帮了够多了。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普通人,他出手的概率更是会大大缩减。 沈予往窗户那边挪了挪,靠坐在窗边眺望天空,由于最近几天天气不佳,也望不到什么星星。 一室安静,只有指尖敲击键盘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声音停了,他面前出现一只攥着衣服的手。 “小心着凉,披上吧。” 沈予眸子转动,对方脸上是无害的微笑,好像每当他看过去时,都是这种笑容。 他慢吞吞地回了一个好字,又把目光移回去了,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天亮了。 佘氿拉升了一下手腕,他心思其实没有完全放在论文上,余光时不时投在少年身上。 对方不说话的时候,简直静地像一尊艺术品,美的没有生气。他很不喜欢这样的少年。 佘氿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杵着拐杖出了病房一趟,再进来时手里拿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豆浆和油条。 “去洗漱完吃点东西,困的话可以去床上睡会儿。”佘氿凑近说完后,将食物放在桌子上。 沈予在闭目养神,他的一切养料都来源于诡异,以诡养诡,对睡眠并没有苛刻的要求、对正常人的食物也没有。 不过,他也没有浪费对方的好意。只不过意外的是,豆浆不是甜的。他的确,不喜欢吃甜。 “我准备去办理出院了,今天得回家整一下资料。”佘氿一边说着一边收拾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住过的病房干干净净,看不出一丝刚有人住过的痕迹。 见他背着大大的登山包、又要自力更生地杵着拐杖走,作为临时看护人的沈予反思自己这笔钱收的是不是太轻松,主动去找医院租了个轮椅。 把拐杖收起来,他道:“我推你。” 佘氿没有推辞,因为他知道推辞一下,可能真就推掉了。推开门前,他递给了身后的少年一个口罩,自己也戴了一个,“毕竟是医院,最近感冒的人也多,还是要注意安全。” 沈予瞥了他一眼,没有反驳。 办理完出院,他们回到了佘氿的住所,是个一室一厅,暂时租的房子。是一个老小区,但索幸有个破旧的电梯。 推门而入,室内地方不大不小,装修分外简洁,多余的东西一概没有,可以直接二转出租的程度,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还需要整理的地方。 佘氿推了推眼镜,嘴角露出一个温和的弧度,“你先坐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他将黑色的背包放下,转身进了厨房。沈予扫视一圈,目光又落在那洗的有些掉色的背包上。上次见面这人也是背了一个黑色的书包,这房子空空荡荡,好似所有与这人有关的东西都装在这里面。 沈予靠着沙发边缘,用手肘微微撑着脑袋,想浅眯一会,但空气中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很凝神,不知不觉就陷入了睡眠。 等他在睁眼,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窗帘被拉上,但还是从缝隙中浅浅透露出一丝走廊的灯光。屋子里漆黑一片,但对于他来说做到夜间视物并不难。 敲门声还在继续,他稍稍撑直身子,抬手时指尖擦过一抹温热,他扭头看去。佘氿也坐在沙发上,离的很近。 两人呼吸交错一瞬,佘氿站起身,若无其事地杵着拐杖去开门。 “我就说是小氿回来了,买菜的时候我看着他进楼的。”门外站着两个老人,老太太笑了起来,脸上的褶子都堆在了一起。 她先和自家老伴说话,再转头去看向佘氿,打量了几眼,惊呼道:“好久没看到你,怎么一回来怎么就摔伤了?严不严重?” 老太太想上手去扶,被佘氿不动痕迹的躲开了,他当然不可能让两个老人来帮忙,“这是个意外,伤的不重,过两天就好了。” “可怜的娃哦,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今天我们炖了鸡汤正好可以给你补补,就来我们家吃晚饭吧。” 老爷爷附和道,“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你,老婆子念叨的紧。” 佘氿有点盛情难却,但是也没太想着拒绝。他笑着回,“我这边来了一个朋友,我问问他的意见。” 他刚想转身,沈予先一步推着轮椅来到了门口,示意他坐下。 老太太浑浊的眼睛一亮,“好俊的娃哦,快凑近点给奶奶看看。” 沈予顿了一秒,随后顺从的凑近了一点。 老太太越看越喜欢,连连夸了好几句,“好漂亮的眼睛,是不是最近流行的美瞳?要我说这娃出生在我年轻的时候,哪还有你这糟老头子什么事。” 老爷爷尴尬摸了摸鼻子,没出声。这俩人老心不老,从颇为时尚的穿着和打扮就能看得出,说起话来也怪有意思的,像两个老活宝。 这下他们说什么都要邀请沈予一起到家里做客。 “那就一起去吧,他们挺喜欢你的。”佘氿仰头望向他,眼里尽是笑意。 看得出佘氿人缘很不错,隔壁另一家听到动静,看到坐着轮椅的他,也过来聊了几句。那大妈拿了不少自己家种的水果,非要送过来。 两两三三的聚集在门口,让没有什么人气的房子,好似也多了一点生活气。 第63章 玄学老祖 阳气足 老小区年轻人少, 基本上住的都是老人、孩子,三三两两的聚集在楼底大树下聊家常, 很有烟火气。 老夫妻很健谈,也看得出很有才学气度。他们也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反而可以和佘氿从菜市场的菜价谈到白金汉宫的巴洛克式穹顶。 等出了门,佘氿才压低声音告诉沈予,“老人的一双儿女都在国外,女儿在英格兰当设计师,儿子……” “在苏黎世联邦理工。”做教授。后半段, 沈夭没有说出来。按照老古董人设, 他应该还不知道教授是什么意思。 佘氿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的?仙术?” “书柜第三格有带有邮戳的明信片。”沈予并非没有注意到细节,老人对孩子的思念虽然不说, 但都注入到了各种生活日常中。 佘氿也肯定明白, 老人每天表现的乐呵呵的, 他们虽然不说,但少了孩子的陪伴也会难过,只是不表现出来。 沈予平静地点破他的用意:“所以你才会经常来找他们。” 方才方桌上, 老太太说佘氿经常来他们家蹭饭, 还非要和她比试一下手艺, 语气中充满了对“弱者”的不屑与打趣。 年轻的时候夫妻两都忙于事业,等闲下来了, 才开始专注自己的爱好。现在,老太太已经是高级厨师, 实打实拿了证的。 “这小伙子,哪能比得过我?”老太太笑的皱纹好似都折出了一朵花,“就那三瓜两枣的功夫,还得再练两年。” 看的出来, 她是真的很高兴。 外面月色正好,笼罩住整个破旧的老小区,也添上了一层幽静的氛围,沈夭慢慢地推着轮椅,也拉出一道影子。 佘氿轻笑:“你不觉得他们很可爱吗?” 一个后生,夸老一辈可爱。 沈予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佘氿偏了偏头,突然手往半空一扫,像是拢住了什么在手心,表情骤地痛苦起来。 沈予眉头微凝,他并未在周围感受到什么阴气,难道是身体上的缘故。他停下脚步,出声询问。 佘氿颤抖着声音,示意他凑近点来看自己的手,片刻后,身后的影子站着没动。 他装的并不走心,被看出是正常的。刚想扭头回望,一抹青丝却垂落颈间,带来一抹微痒,清脆的嗓音在耳旁响起,“看什么。” 佘氿摊开手,几只萤火虫从掌心飞出,但并未在一瞬间飞远。点点绿光围绕着两人,带着最原始自然转两圈,才迎着月光远去。 “一点小玩意,本来是想逗你开心。” “太幼稚。”沈予侧头看他,语气平淡地点评,不过颤动的睫毛却出卖了他。 佘氿金色的眼睛荡漾着柔和与包容,宛如是初生的朝阳,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 不止他这样感觉,其他居民也是一样的。 佘氿人缘很好。 短短的一个晚上,他被接二连三的邀请去别人家,有的是以求助的名义来招呼的。 他和这栋楼的所有人都很熟络,就连猫猫狗狗都亲近他。作为和佘氿走在一起的沈予,也被热情的递来一杯热茶。 这个点,孩子们吃完了晚饭,约着跑出来玩。他们鬼鬼祟祟的跟在两人身后,被发现又害羞的跑开。 楼下的出门遛弯的李婶笑骂了几句,然后对沈予说:“小氿这孩子,在我们这儿住了几年,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你是他第一个带回来的朋友。” 说完又感叹一句,“你长得就和电视上的大明星似的。” 沈予回答:“还是不一样的。” 佘氿看了他一眼,有些诧异,似是没想道他会接话,随即又笑了,“是不一样,那些明星比不上。” 沈予身上总有种淡漠感,天师界的人知道他身份不凡,会不由自主带着一层畏惧。而学校那群青年,又太懂分寸与距离感。 而这栋楼的居民,只有满腔热情和赤诚,不懂的收敛,却不叫人讨厌。 等他们回到房间,已经到晚上十点。 佘氿商量道,“这两天可以就住我家,等我恢复好了再走吗?钱我会按时结的。” 过了一会,他见人没说话,便低头叹了口气,“不方便也没关系,如果有诡物来索我的命,也是我命中注定的。你要走就走吧,也不用为此感到愧疚。” 说完,他够着茶几边的拐杖,不甚熟练地朝着浴室杵去,第三次“失手”没有拉开门的时,发梢都耷拉了下来。明明还没淋到水,就像只湿透了的大金毛。 沈予觉得有些好笑,就静静地看着他表演,过后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我不会愧疚。” 佘氿:“……” 糟了,苦肉计一点用都没有。 他转过身,面色懊恼,“早知道,我就应该直接痛哭流涕地抱着你的大腿求你别走。” 沈予:“你试试。” 佘氿半点没犹豫,拐杖马上就杵地带风,抬手间就要扑过来,反倒给沈予整无语了。 他躲开那只人形玩偶,猫猫可以抱着撸,人不行。 “放心,我收了你的钱。”言意之下就是他不会反悔离开的。天师那边没传来什么消息,他离开几天也没关系。哪怕有关系,他也不在意。 佘氿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那我可要多打点了。” 佘氿的生活其实很简单,白天固定抽时间出来写论文,然后被沈予推着流转于整个小区之间。 几乎每个人都要上来问两句,包括隔壁几栋楼的,还说有人脉,要推荐什么靠谱的医生。 佘氿都是摆手推辞,说自己伤的不严重过两天就能痊愈,又三言两语之间将话题转到了另一个地方。其实他说的不是假话,第四天的时候,他不用拐杖都一瘸一拐地走路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在他这里不奏效。可能是心急,知道少年在他这里呆不上几天,可真正意义上的普通人,哪有他这种恢复速度。 沈予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不予评价。 外面的天空很好,万里无云,是个难得的晴天。 佘氿一瘸一拐地带着沈予往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去,他说:“你不知道吧,我们这里有一片花海。” 那是他亲手种的,那片地原本是要划出来做绿植,到后面房价上不去,也就搁置了,渐渐变成荒地。 他搬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片地开荒,撒上种子。最初只有他种的那一小片花,别人看着喜庆,也有样学样的买来花种子进行播种,慢慢就变成了花海。 他们起的算早,不过有人更早的来到了这里,给花浇水施肥。 远远的,便看见姹紫嫣红一片,看得出,小区的人是真心的爱护这一片地方。 佘氿用手指着靠中间的那个地方,“那就是我种的,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金鱼姬草。” 一朵朵白黄相间的小花摇曳在风中,是那肆意生长的自由,沈予猛地恍惚了一瞬,脑子霎时间里浮现出一句话: ——请察觉我的爱意,那是金鱼姬草的花语。 金鱼姬草、金鱼姬草…… 眼前的这片花海,好像和某一幕重合在了一起。 他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天,初升的阳光金灿灿的,很耀眼。 佘氿已经小心翼翼地沿着狭窄的小路,走到了属于自己地盘,他采摘出了几枝,用带来的彩纸包装好。 “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看见这种花就觉得很喜欢。”佘氿推了推眼镜,将开的最好的那枝递给沈予,“陪我去个地方可以吗?” 沈予瞧了手中那只花半晌,才道了句好。他没问去哪,直到车子停到了某个游乐园门口。 周末人很多,四处充斥着欢声笑语与孩子的喧嚣吵闹声。哪怕戴着口罩,一双双探究的眼睛也看了过来。 沈予心中迅速的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厌恶之情,将在小区中的那副宁静打碎。 他讨厌这里。 不,更准确的说是原主残存的情绪不喜欢。他握住花茎的手收紧,却又立马松开。他垂眸看向花,确认没有因为刚才的动作受损。 温热的触感抚摸上手腕,是佘氿抓住了他,“等我,很快。” 佘氿没有让他靠近乐园中心,而是自己转身朝着远方快步走去。在游乐设施面前排队的是一家三口,本来其乐融融的交谈声,在看到佘氿的那一瞬间噤声。 这么远的距离,普通人是看不清、也听不到那边的动静的。 不过沈予是天师,并且是老祖,他想获取某种信息轻而易举。 那打扮端庄的中年妇女,就是佘氿之前电话口中的姑姑。听两人交谈,那七八岁大的小女孩是表妹,今天正好是她的生日。 佘氿只是来道一句生日快乐,并将手中的花送给小女孩。在外面要维持大方得体的形象,姑姑看得出是有话要说,应该是想继续质问电话里的事情,但最后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不欢迎之情溢于言表。 佘氿心中记挂着沈予,更是没有多待,很快回去了。在他转身时,姑姑直接夺过小女孩手中的花,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我们走吧。”佘氿拉了拉肩头的书包,他没有回头,也就对身后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他们并肩走着,佘氿瘸着腿踩在树荫边缘,用一种置身事外的语气讲述:“他们是我姑姑一家,他们不喜欢我,其实我也不喜欢他们。” “不过我是被收养的,小时候得病正好姑姑的骨髓匹配,养父母走的早留下的遗产就给姑姑一家了,条件是治好我。”他笑了笑,“算了,也不是什么开心的事,不说了。” 佘氿说着算了,但他三言两语该说的已经说完了,本意就是卖惨博同情,哪怕少年有一点可怜他也算赚了。 他可不是说谎,他的确从小被收养的,养父母死后姑姑一家接手遗产,根据约定捐献骨髓治好他后,就一直挟恩图报。 其实白血病晚期,他本来病的要死了,骨髓也没什么太大的作用,只能延长生命。不过那时候正好天师佘家找过来了,他作为佘家流落在外的血脉被找了回去。 很遗憾,没死成。 沈予应了一声,他睫毛微垂落下一片阴翳,一缕黑气却从他指尖溢散,穿越人群准确无误的飘进了一家三口的眼中。 察觉到小动作的佘氿嘴角微勾,心情一下子就变得晴朗起来。少年能替他出手,哪怕只是一些小病小痛的惩戒,那也代表对他上了心。 不过很快,那浅淡的笑容又化作眼底隐藏的恶劣。在两人远去后,花中带着血腥的红色融入了三人的影子中,顿时三人都遍体生寒,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佘氿手指轻敲车窗,他的花可不是那么好收的,有命丢,可得要有命把它捡回来才是。 佘氿的东西不多,他已经把要用的东西整理好背进书包了,看来也是不准备再回到出租屋。 出租车在一所大学门口停下,他对沈予摆了摆手,“我准备回学校住了,学校阳气足,应该不会遇到什么事。” 沈予抬头看了看沂大隐隐泛着黑气的招牌,“哦。” 第64章 玄学老祖 抽水 沈予目送佘氿远去, 那道修长的身影虽行走不便,却还是很快消失在教学楼拐角。 此刻正值课间, 校园门口人迹寥寥。他孤身在原地静站,好似四周都陷入死寂,眉心中不自由主露出一点疲态。 他抿抿唇,掏出手机在屏幕上轻点,拨通了紧急联系人——沈夭。 这个号码是沈夭特意设置的,生怕这位不谙世事的老祖宗不会使用现代通讯工具。 “我在校门口。”电话接通后,沈予言简意赅地说道。 他扫视一圈四周后, 缓缓阖上双眼, 下一刻再睁开时,瞳孔骤然收缩, 周身弥漫开一股无形的气息。在他的视野中, 世界的表象逐渐褪去, 显露出最本质的形态。 与初到校园时所见截然不同,原本笼罩沂大的血色气息已然淡去。教室里学生们身上的血线变得纤细而透明,仿佛正在逐渐消融。 沂大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虽然还是有学生精神衰弱, 但比起出人命来说那可好上太多了。 曾经如巨蟒般盘踞四处的血线网络已被彻底斩断, 这就意味着天师联盟那边的事已办妥,恶鬼图的中心节点失去了能量来源。 现在, 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彻底粉碎鬼王的阴谋。 不多时,沈夭急匆匆地赶来, 手中捧着一个熟悉的檀木封印盒,传来的沉重压力。他可是亲眼见识过这盒中石头的可怕之处,若非有封印压制,其中蕴含的煞气恐怕会瞬间将他吞噬。 “太祖。”沈夭恭敬地双手奉上木盒, “这是前辈们从荒山带回来的。” 沈予接过木盒,眉头却微微蹙起:“只你一人过来?” 按理说,恶鬼图中两处关键节点既已破除,其他天师早该回来了,也更应当急着来找他商议后续事宜。 沈夭连忙解释:“三爷爷他们确实已经回来了,但前往荒山的那队人马迟迟没动静,只有一个谢家的小辈带回了这个木盒。长辈们担心出了岔子,就赶去那边查看了。” 说到这里,他略显困惑地顿了顿。既然最重要的镇物已经带回,按理说任务应该完成了才对。 那被派回来的谢家人被叫过来问话,但他也很懵,因为确实处理的差不多,只剩下一些数量多但不成气候的邪祟,连他费些时间都可以处理好,更别提一群天师界的中流砥柱。 “前辈,您看他们是不是遇上困难了……”谢家小辈大着胆子问话。 “未知。”沈予取出木盒中的石头,上方刻有诅咒的铭文在他手中隐隐泛着墨绿光泽,但是要挣脱束缚。不过很快,一切都被他吸收殆尽,化作成土。 他拍了拍手,吐出后半句:“但十有八九。” 他一直以来便觉着,事情并非如此简单。那厉鬼的能力他是清楚的,此刻如此安静地任由他们破局,只怕其背后的目的会更阴毒。 “联系剩下的天师,子时在学校人造湖旁等候,顺便让校方的人准备抽水机。”事情总该解决,是时候了。那湖底下一定有很重要的东西,是厉鬼要为之供养的。 沈夭察觉他的意图,当即便面色凝重,点头应是后,心中又生出许多不安来,“这次的事,会很危险吗?” 他很担心,担心这位看起来明明少年模样,却早生白发的太祖。上次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厉鬼突然现世,太祖救一众天师与学生性命,再次出现人前时,却青丝夹杂白霜。 见到少年这副模样时,他虽然不会去多说,可心头却为之一震。这一声太祖,让身形单薄的少年将所有危难揽于自身,虽时间已过去少年,但其实对方死的时候也不过刚成年。 沈夭这幅落寞的表情,让沈予误会他们是害怕鬼王会加害自己,神色是一贯的漠然:“或许吧。” 难道还指望一个讨厌天师的人说出会保护众人这种话么,倘若没有他的出手,那这群天师们又该如果应对?也对,还有佘家的存在,所谓隐世家族,如果世界要被毁灭,那也该隐不下去了吧。 他抬腿朝宿舍方向迈去,走一小段后,发现沈夭和那位谢家人还轻手轻脚地跟随在身后。 他疑惑:“还有事?” 沈夭踌躇片刻,摇摇头。 沈予摆摆手:“去吧。” 他回到宿舍楼,还未靠近便察觉宿舍里面有人。门并未关严,推门而入后,他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佘氿刚把另外一张床铺整理好,见身后有动静,转身时恰到好处地表露惊讶:“咦?你怎么过来的,我的室友不会是你吧?” 沈予:“……嗯。” 燕国地图太短了。 他拉开椅子倚靠着,闭眼缓解中枢神经穿来的隐隐作痛。自从剧情莫名其妙开始崩坏后,身体好像越来越力不从心。 等解决完这桩子事,就去找主角受的麻烦,先把剧情拉回来。搅弄风云罢了,他都说出讨厌天师了,喜怒无常、为难天师,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他脑海中还在思索着,佘氿端着一杯黄褐色的水过来,“甜的,尝尝?” 沈予望着杯中可疑的颜色,只迟疑了一秒就问:“这是什么?” 佘氿拿出柜子里的蜂蜜晃了晃,“是蜂蜜水喔,没毒的。” 他捧着杯子,浅浅尝了一下,确实味道还不错,不过其中怎么还夹杂了一点腥咸味。 “你还加了什么?”沈予粉眸微光一闪,带上了探询。喝完不仅身体的冷意被祛除,连头痛的症状都消失了,这和当初在竹林里吞噬恶鬼后的情况如出一辙。 “补身子的药材。”佘氿表现的非常自然,他狭长的眼睛弯出一个弧度,“应该会很有用,你看起来气血不足,是该多补补。” 佘氿不打算直说,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沈予便没再开口。其实两人都心照不宣,从一见面开始,他就在怀疑佘氿的身份与动机,一切的巧遇,都不过是蓄意已久罢了。 佘氿挥了挥手中饭卡,问:“我要去打饭了,你有想吃的东西吗?” 沈予摇摇头,“没胃口,我睡一会。” 佘氿拉上窗帘,隐在黑暗中的眉目中极尽柔和,“睡吧,晚点我叫你。” 多了一个室友,沈予以为会不自在,实际上,他睡得很安稳。朦胧间,手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毛茸茸的像是一只小猫。 沉重的眼帘微掀,还未待他努力睁开,便感受到了温暖的触感。白猫蹭了蹭他的眼皮,随着一股似清流的凉意抚平的眼中的疲惫,它迈着小爪子也躺到了枕边。 沈予将猫笼在怀中,又睡了过去。 夜色渐浓,月上梢头。 沈予朦胧间透过漆黑看到天花板时,先怔了一秒,随后彻底清醒过来,怀中空空如也。 他侧过头,暗中正坐着一道背影。 “怎么不喊我。”他坐起身去开灯,环顾一周,没有任何猫猫的足迹,好似之前都是梦境一样。 他的视线定格在佘氿身上,对方也正好看了过来,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看你睡得很好,不忍心打扰。” 佘氿指了指桌上还在冒着热气的粥,“现在也不算晚,起来吃点东西,不然胃会难受。” 他还记得沈予说的没胃口,特意打的流食。 对于食物,沈予基本没需求,毕竟再怎么像人,他终归还是一个活死人。不过他没推拒,从对方手中接过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入口的温度倒是好。 佘氿撑着下巴,就这样静静地盯着他,忽然抿嘴笑:“像小动物,好可爱。” 不过又在沈予投去目光时,双手举起做投降状,语气无辜:“抱歉,是我说错话了。” 沈予颇为无语:“……那就闭嘴。” 佘氿果然不说话,但也没收回视线,就这样睁着卡姿兰大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沈予:“……” 算了。 他捣鼓着粥,里面肉丝和配菜加了大半碗,打的满满当当。 一时间,一室静谧、岁月安好。 不过融洽的氛围没坚持多久,沈予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沈夭发来了短信,说已经准备完毕。 他站起身,顺手将打包盒丢进垃圾桶,推门时,佘氿问他去哪,看模样明显是想跟着一道去的,但在问清楚后,又装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既然是和朋友们一起,我就不掺和了。” 沈予走时瞥了他一眼,其意味深长。佘氿戴上眼镜擦着桌子,一副斯斯文文好室友样,还叮嘱早点回来。 佘氿若想来自然会有手段,但要是用这个身份过去,还想装普通人的话,恐怕不好有他大展身手的机会。 校方知晓今晚不太平,早早的将学生疏散,宿舍楼外不允许出现除天师之外活人。他缓步走在小道上,除了路灯还亮着,周围静的可怕,感受不到一丝生气。 沈予以灵为媒,将一枚古铜钱抛掷上空,落于地时发出叮当的脆响,转了好一会儿才停滞。 此行——大凶。 他眨了眨眼,睫毛在路灯下投射出的阴影也跟着颤动。将铜钱揣回兜中,他对这样的结果谈不上不满,总之……怎样都行了。 留下驻守的天师都是后辈,其中一些之前见识过鬼王的凶险,说没留下心理阴影都是假的。三三两两挨在一起,都识趣的离人造湖几米远。 不过意外的是,在这之中池清泊也混了进来,他一个人双手插兜,背靠在一颗大树下。 沈予只扫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他一出现就被高度警惕的众人捕捉到了,顿时都露出松一口气的神情。 人群精神紧绷是一个原因,少年长发束起身姿修长、如水中冷月般引人注目的脸,又是另一个原因。 尽管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年纪轻轻,但可是真真正正让家主都不敢忤逆的人啊,一如既往冷淡且平静的模样让人心安。 一群人恭恭敬敬的打了声招呼,互相用余光示意,一副想凑上前又不敢的模样。只有沈夭习惯性上前一步站在旁边听指令,引来一波暗戳戳羡慕的眼神。 谢北昇心情五味杂陈,这算是那晚过后第一次见面了吧,那把七星剑上仿佛还留有余温。那天过后,他闭眼想起的,都那冷如雪霜的粉。 事后,他是想去道谢,随后又苦涩一笑,也是人家也根本不会在意,还会觉得莫名其妙。事实证明,这是对的。 沈予压根没注意到有这个人,只要是天师家族的人,管他什么谢家唐家是人是鬼,在他眼里都没区别。 他把这群人叫过来可不是为了起到造型上的作用。他现在岸边,垂眸望着漆黑不见底的湖水,神色恹恹。 “抽水。”他微微偏头。 沈夭早就安排好了,一听到指令,被点到的几个人立马行动了起来。 人造湖其实不深,在好几台抽水机的运作下,不到半小时就能抽干净。 “你们分散站在四方,如有邪祟出现便将其诛灭。”这才是沈予真正的目的,他语气没有起伏,说出的话也没给面子,“都别太无能。” 细语声顿时消失,无人敢与之反驳。 第65章 玄学老祖 七星剑 湖水渐渐退去, 露出湖底淤泥和沉积多年的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腐朽的气味,四周的天师们屏息凝神, 警惕地盯着逐渐显露的湖底。 忽然,有人惊呼一声:“那是什么?” 众人一同望去,只见湖心位置隐约可见一口漆黑的棺材,半埋在淤泥中。棺材表面刻满了繁复的符文,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沈予身形一闪,整个人已经掠过淤泥,稳稳落在棺材旁。他抬手一挥, 以气驭灵, 棺材盖上的烂泥顿时被凌厉的风劈开,那些符文顿时亮起暗红色的光。 封印被触动, 妖异的红光大盛, 反噬之力直奔他眉心。岸上的天师惊呼出声, 几道身影双手捏符,快步朝这边奔来。 沈予后退半步,抬手化解突如其来的攻击。随是早有准备, 但手臂仍然被擦了一条血红的印子。 “退后。”他喝止住了还要过来的人。 几人停在原地, 有人退回了岸上, 却还有人脚步未动。 “太……您还好吗?”沈夭有些担忧,他的视线落在少年受伤的手上, 像是一朵被染红的白玫瑰,还在不停渗血。 “没事, 回去。”对一直听话的沈夭,沈予还算有几分耐心,但也不多。 虽然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毫无起伏,但沈夭知道, 这就是一种命令。他又看了一眼邪气十足的棺材,还是听话的走了。 原地只留下了谢北昇,七星剑握在手中撕碎几缕溢散的红纹,他以血画咒,还要向前走。 在几代天师中,他确实算是当代天才,远超其他同龄小辈,其他天师家族见到了,也会羡慕的夸上几句。可沈予看他的眼里,只有冷漠至极。 “我或许能帮上忙。”哪怕一点点也好。 谢北昇语气里是坚持,他真的不甘心。 “别来找死。”如果没猜错,棺材里面只有可能装着鬼王的尸骨,他要复活必须要有存于世间的媒介,尸骨是最好的选择。 多想保住这群所谓的天师血脉的心倒没有,但如果被棺材上的封印伤到,天师的血就是滋养棺材最好的补品。 当然这些,沈予也没必要解释,混到他这种千年老妖的地步,只需要一抬手,便能将人直接击飞。 对待无辜大学生他可以温和一点,但这群所谓天师,实在没必要。 解决完小插曲后,他划破指尖,逼出一滴心头血,沿着棺材边缘缓缓划过。随着他的动作,棺材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封印应声而破。 沈予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霎时苍白起来,下意识紧抿住了唇瓣。本有更好的办法可以破处封印,但他并不想费这个时间。 他抑制住颤抖的手,尽量平稳的用拾来的木棍挑开棺盖,一股阴冷的气息骤然从中心爆开。 站在湖岸的天师们纷纷严阵以待,保命的东西都掏了出来。然而预想中的邪祟并未出现,棺材里静静躺着一把古朴的长剑,剑身泛着寒光,七颗星辰图案在剑脊上排列成北斗之形。 “这是什么?法器吗?” “好诡异,为什么棺材中会是一把道门才会有的七星剑?!!” “对啊,北昇他不是有一把类似的吗?” 谢北昇被拍飞后,一直有些恍惚,直到肩膀被人一推,他才集中精神看去,然后有些道心破碎。 “不,不一样的。”他拿出自家供奉百年香火的七星剑,已然是属谢家最上乘的法器,而比起棺中那把而言,其蕴含的灵气完全不一样,那把即使被压制,也耀眼的宛如星辰,璀璨而又锋利。 别说岸上的后辈一个个都被七星剑吸引住了,沈予也被定住了一瞬心神:“竟然是它……” 千年前,原主的本命法器并不是招魂幡,而是这把七星剑,那剑柄还挂了一条他亲手系上的红色流苏。 对于千年前的记忆,沈予继承的只有寥寥几个片段,但面对这把剑时,原主心痛与阴郁的情绪却忽地涌上。 他捂住心口,顺从内心伸手握住剑柄,在直接碰到剑柄的一刹那,红光芒大盛,一到无法反抗的吸力让沈予眼前陷入黑暗。 ………… “少爷醒醒,家住找您。”后背被人轻轻一拍,有人在耳边唤他名字。 矮桌旁的少年正单手撑着头小恬,小雨淅淅沥沥,落入面前的荷花池中,也倾斜进了长亭,叫他一头如墨似的长发沾染上了湿意。 山水之景是画,入景的少爷却也是画。 上前唤人的下人一时间看的有些痴迷,但很快又回过神,手上不敢有太大动作,见上面还未有反应,便有些为难。 沈家这位小少爷的脾气算不得好,甚至有些乖戾,谁惹到他那绝对会倒霉。貌似小少爷这次又犯错了,还很严重,沈家主可谓是大发雷霆。 好在下人们没为难多久。少年眼皮轻动,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一双仿佛被花海拥抱过的眸瞳,就这样坠入世间。 那是一双代表不详、异端的眼睛,没有人的眼睛天生长这样,若是出生在天子家,皇帝也是要向天告罪的。 但沈予生来是天师,而且是有心人花大力气制造出来的工具,那它便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 他缓缓站起身,睡了一觉好像记忆都有些模糊,竟有些不知岁月。揉了揉太阳穴,他看向努力低头,降低存在感的下人,讽刺道:“沈家主脾气大,胆子小。自己不敢来,也不叫其他沈家人来,便叫你们过来送死?” 此话一出,下人们跪做一团,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沈予说完这段话,自己也愣了一下。他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他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只是一贯不会说些多余解释的话。 他也懒得再吓旁人,道:“好了,我自己去。” 下人指了个地儿,见人自己去了,松了一口气赶忙散了。 一路过去,假山绿林、溪水环绕,看着是曲径通幽、好不惬意。沈家主装的一本正经,但本质是一个会享受的主,隔段日子便要换上一番布置。 沈予没闲心欣赏,如果让他一剑劈碎了这地,他倒是很愿意。走过长廊,一通七拐八拐后,来到了所谓的执法堂。 粗大的牢笼立于中央,冰冷的台阶上,是堆砌金银珠宝、兽皮做垫的石椅。它们高立于上,用俯视的目光审判着笼中之人。 沈予没有再前进,而是孤身立于堂外,他像是雪中最后一株苗,明知迎面而下的风霜几乎会将他淹没,却仍旧毫不动摇。 他面不改色,问:“你们这是何意?” 四位沈家长老一语不发,沈家主面色阴沉,猛地扶手呵斥道:“沈予,你可知错?” 沈予不解,“我何错之有?” “你杀死沈家旁支四十余人,同族相残,乃是大罪。”一长老徐徐开口。 沈予带人屠了沈家旁支,一个未留。他们将活人制成“糖人”,最后变为伥鬼唯己所用。他们手段极其残忍,叫人历经十数天不得断气,痛苦与恐惧、憎恨在一天天中到达极点,而这份仇恨却也会被施刑者所利用。 使这种肮脏手段,屠了天经地义。而“糖人”之发最先是沈家发明的,各种交易之后,旁的天师家族也在暗地里尝试,牵扯涉密。 现沈予连自家旁支都屠了个干净,难保不会对其他人动手。其他天师家族恐怕已经联手向沈家施压,各种威逼利诱,让他们想办法将自己这个麻烦事关起来。 当然,他们自己是不敢找沈予麻烦的,谁都知道——他是个疯子。 沈予嘴角勾勒出讥讽之意,声音却依旧平静:“以活人献祭,本就该死,我不过是替天行道,清理门户罢了。你们应该高兴才是。” “放肆!”沈家主气得脸色铁青,指着沈予的手微微颤抖。 一旁的大长老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沈予,你天赋异禀,本是我沈家未来的希望。可你屡次违抗家规,如今更是犯下大错。看你仍不知悔改,便按家规受罚,压于峦峰下思过三月,好好反省!” 反省…… 沈予低头不语,只定定站着。一种长老对这个处置是认可的,可却仍坐定高台,无一人先动。 这天下,谁能有本事处置他? 片刻后,沈予低低地笑了。他轻抚耳坠,那挂于左耳旗帜般的装饰,是招魂幡。随着他这番动作,长老们都心底一惊,严阵以待起来。 沈天良怒道:“孽子,还不自己进笼?” 沈予是他为沈家制造的兵器,也是靠着这逆天的人形兵器,他才坐稳沈家家主的位置。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各种议论声纷纷涌上,试图想把他拉下位。 这种事,他绝不可忍让。 沈予并未寄出招魂幡。片刻后,他突然像是听话了,缓慢地迈步上去,他手碰到了笼子边缘,脚也迈进去半步。 沈天良紧握扶手的力道松了松,这才是对的。因为无论如何,结果都是沈予必须听他的话。 而下一秒,一柄长剑忽至他眼前,锋利的剑身破风而出,射出冰冷的寒光。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出剑的速度太快,在他们眼中这只是一道虚影,根本来不及反应。 沈天良心中大骇,想要躲避已不现实,那剑眼看就要直插命门,在关键时刻却偏移了一寸,擦着他的脖颈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沈天良生命受到威胁的恐惧还未散去,定神后捂着脖子怒不可遏:“逆子,你是要弑父吗?!关起来,给我关起来!” 他说出这话后只几秒,沈予便只觉心口一痛,身体中所有的血液好似一瞬间都被凝固起来,痛的面无血色。 他嘴角溢出鲜血,一滴一滴在地上绽放出破败的红梅,已是行走不能。 沈天良是气狠了,全力催动了种在他身体里的咒令。换成普通人,这种疼痛早已经将人活活疼死了。 沈予却还能笑,边笑边一字一句地说:“看呐,我随时都能要了你们的命。” 第66章 玄学老祖 她是那么爱你,却又那么自私…… …… 沈予是带着所有人的期待所出生的孩子, 但他不被爱。从他有意识起,便被禁锢在三寸之地。 木质结构的房间成了牢笼, 除了窗与桌椅之外再无其他,小小的窗户每日照进来的光,成了唯一能连接外面天空的地方。 他的母亲是一位叫波丽雅的异族人,那是一个无名小国,她几经波折被倒卖到夏朝。 波丽雅生的极为好看,她有一头金灿灿的头发,就像丰收的稻谷那样。罕见的粉色眼睛总是蕴含着一湾秋水, 一片片花瓣柔碎成汁水, 才汇聚成了这样的湖泊。 沈天良在拍卖会上将波丽雅买了回来,但这并不算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情, 所以这位柔柔弱弱的异族女人被圈养在了院子, 用锁链束住脚腕, 不得外出。 波丽雅将沈天良视为英雄,她不知道这对她是一种轻视,本质上与其他人没任何不同。颠沛流离的过完前半生, 她拥有了一个相对安定的生活, 可以吃饱穿暖已然是极大的幸福。 她不通汉语, 在很多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只是一个美貌花瓶。这也导致在得知怀孕时, 她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有单纯的作为母亲的快乐。 沈予完美遗传了波利雅那双粉色的瞳眸, 甚至美得更加惊人。因为从小成长环境的与人不同,以及在娘胎里起就被灵药灌溉,他的感情天生单薄,甚至思维经常放空。 他经常一动不动地坐在窗户下, 不会哭,不会笑,一坐就是一整天。 沈天良说他像个木偶一样,但这正是他要的效果。他要一把兵器,乖乖听话不需要其他思想的兵器。 生下沈予耗尽了波利雅所有的元气,其实她本应该在生下这个孩子之时就暴毙而亡。不知道是不是异族血统和身为母亲的缘故,她仍然顽强的活了下来。 波利雅病气缠绕,原本是要放弃她的,因为她实在生的美貌,于是沈天良用一些灵草吊着她的命。这点消耗对天师世家而言,并不算什么。 可怜的波丽雅纵使一身病痛,心中仍然记挂着孩子。沈天良不让她外出,连看孩子的资格也没有,思念与日俱增,她终于鼓起勇气,用美貌迷惑的看守的人替他解开锁链。 三岁的孩子孤零零的坐在窗下,望着外面的天空一语不发。夕阳照射进来,将小小的影子拉的格外长。 这是波利雅第一次见到自己孩子的模样,唇红齿白的格外可爱,可他才那么小,眼底里就好似没有光。 波利雅隔着窗户用本土语说着话,她的声音格外好听,就像羽毛轻飘飘的落在水面,温柔而恬静。 沈予没有回应,甚至连看一眼的意思也无。波丽雅体会到了心痛,她很想抱一抱自己的孩子,可她没有办法。 寒来暑往,波利雅就这样偷偷地来看望自己的孩子,和他度过了一年的光景。她经常会带一些小玩意过来,本质上安静的人,对孩子却絮絮叨叨的有许多话要说。 波利雅的世界太小,也并不聪明。她固执的认为是语言问题,孩子听不懂她说什么才不理她。于是,她偷偷的开始学习汉语,经常一整天的时间,也学不会几个字。 孩子不会回应,也不会做出表情。他除了会呼吸、会眨眼,好像和死物也没区别,在正常人看来这是一个怪胎,波丽雅不这么认为。 她脸上总是挂着温柔似水的微笑,临走时却露出悲哀的神情。 在她走后,凳子上坐着的孩子动了,他沉默地将桌上插着花朵的棉花娃娃收进床底下的盒子里,那破旧的盒子装着各式各样的小物件,都是波利雅带过来的。 如果不是沈予将东西收好,恐怕在她来的第一天就会被发现。沈予不明白什么是爹娘,也不明白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为什么要对自己好。 沈天良觉得造神的计划太漫长,他有点等不及了。四岁的沈予被领出去,被蒙着眼睛带到了一片郊外的荒村。 乌云密布,风雨欲来。 他一个人被扔在那里,偶尔有几声鸦鸣,凄厉而绵长。蒙眼的黑布被吹落,露出这灰黑色调中唯一的彩色。 旁的孩子早已被吓得哭喊不止,他没有。他只是宛如生根发芽的树一般,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看着如蛆虫一般从井里爬出来的女鬼,面容腐烂。又看着吊死在房子门口老妪干瘪的身体,随风摆动。 四面八方,一道道扭曲的鬼影逐渐浮现,它们饥渴而又贪婪的一拥而上。 沈予没有恐惧的情绪,但只知道自己很痛很痛。因特殊体质,没有鬼能从灵魂上伤害到他,可他仍是血肉之躯。 它们尖锐的牙齿刺破皮肤,一口一口的咬下脆弱的身躯上。头皮被撕掉,皮肉剥离骨头,血液浇盖了黄褐色的土地,他却一声不吭。 “不会失败了吧……”有人低声询问。 “不可能,禁书上是这样写的!”沈天良厉声反驳。他们在远方通过灵感观察着这里的一切,却无一人伸以援手。 炼制这样一个人形兵器的成本,可比什么伥鬼要困难的多。一旦失败,他离家主之位将再也无缘。 “给我动起来啊!”沈天良催动种在孩子身上的咒令,却如石沉大海,依旧毫无反应。 沈予身上太多血了,他太痛了,已经分不清什么咒令。衣服被扯碎,一颗玻璃珠子从里面滚落,在地上滚了个圈。 那枚珠子裹挟着血色,却依然透出隐隐的明黄之色。迟钝的思绪转动,他想起来了,这是傍晚波丽雅带给他的,他还未来得起收起来,便藏在了身上。 沈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却还是弯腰去捡。湿漉漉的长发带着恶臭缠绕上了他的手腕,让他再无法前进一寸。 不要…… 他缓缓转头看向女鬼贴近的脸,腐肉正一点点从她脸上剥落,血盆大口正试图一口把他的脑袋吞下。 他不要这样…… 这一刻,有什么东西碎了。像是冰封的河面突然裂开万千道缝隙,血液注入裂缝,编织成了一道金色的网。 选出观望的沈家人都呆住了。 荒村彻底被咒术包裹,里面的情形反了过来。那个孩子穿梭在鬼影中,恶鬼被接二连三的撕碎,吞吃入腹。 最可怕的是他的表情——依然像人偶般空洞,仿佛这场屠杀只是呼吸般自然的反应。 沈天良僵住的身形一震,随后陷入了狂喜,“成功了,我成功了!” 他只是想给兵器开刃,后续还需要精细打磨,可没想到就一把,直接就成了。那个荒村连他带人都只能做到在略有收获的情况下全身而退,不敢旧留,可沈予却一锅将它端了。 试问天师家族中,有谁能赤手空拳,还这么快的做到? 沈予越吃越饿,当金色的网越收越紧,最后凝聚成拇指大小浮于手心后,他没多思考直接一口吃掉。 他最终摇摇晃晃地走到那枚珠子面前,伸手将它拾起,下一秒却是坚持不住,栽倒在地。 耳边又传来了声音,十分克制又焦急。 “小鱼,小鱼……”声音似乎不会说别的话,只会重复这两个字。 沈予从黑暗的水中挣扎而出,看见的是一张苍白落泪的脸。波丽雅不清楚发生的事,她只明白孩子收了很严重的伤,美丽的眼睛都哭肿了。 沈予浑身被绷带裹得严严实实,这种致命伤,在特殊体质外加灵药的加持下,他恢复的速度异常快。 波丽雅对他的醒来十分高兴,像是牙牙学语的孩子,一个字一个字地用汉语道:“疼、吗?” 沈予:“……” 他第一次回应这位娘亲,“不疼。” 他想,他可能只是觉得她哭起来太吵了。 波利雅明显是偷偷过来的,外面正在下雨,她并未打伞,金发也被雨水打湿。她没想到孩子第一次开口说话是在这样的情形下,犹豫着想去握孩子的手,却又怕触碰到伤口。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贫瘠的汉语知识让她表达不出来。沈予的予字,她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只以为是水里游动的鱼。 小鱼就很好,河流海洋如此宽阔,小鱼便自由自在。 波丽雅不能久待,前几日一直有长老来查看,也是后面才找到机会溜进来看。当然,她也没少利用自己的美貌迷惑别人。 后几日,沈予没再见过她。 他伤口长得很好,在拆绷带之后,他便被带回了那间小屋。当然,后续那间屋子多了不少书籍,都是被命令要看完的。 一间上锁的屋子,是困不住他的。他未惊动任何人,半夜从窗户出去看了一眼波丽雅。对方本就身体差,上次淋了雨受了寒,正高烧不起。 沈天良在屋子里,他就蹲在房屋顶上看着。男人神情惋惜,这么多年来,他确实再也找不到比波丽雅更貌美的女子了。 他将药递过去,波丽雅却误以为这是沈天良对她的爱,温顺的用脸蹭了蹭他的手背。 从怀孕那一刻开始,母体就是孩子的养料,她注定活不长,母子皆是工具,单纯的波丽雅永远意识不到这一点。 她病的下不了床,她来不了了。 这次,换沈予过去。 他的行动要比波丽雅方便许多,一个翻窗就进来了,他也不说话,只安安静静地陪在床头。 波丽雅很开心,精神气也好了很多。她过几日便拿出一些自己做的手工,用蹩脚的汉语断断续续的说着话: “小鱼来,新、衣服。” “快、来,有好吃、吃的。” “帽子,冷……” 她做的东西,沈予用不了。他不能背着沈家人,身上莫名多出一些东西,这样肯定会让沈家人察觉到。 从那次测试开始,沈天良已经正式拿它当做武器使用,下墓、纵鬼、杀人夺魁。 他来时,旧伤添新伤,哪怕愈合的速度快却也没断过。 随着他在外人面前露面越多,渐渐的,除了沈家人不拿他当人,旁人也对他咬牙切齿,从此后没再将他当做一个四岁多的孩子。 波丽雅病的重了,说话也有点糊涂,最后关头露出了破绽,沈天良还是知道他们之间偷偷见面。 他口中一本正经地说着家规,狠狠抽了沈予十鞭子,但实际上只是不满意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 血浸湿了床单,下人不敢多看,公事公办的替沈予上了药,他的屋子被看的更紧了。 这间屋子困不住他,他有办法可以出去。只是沈天良对付不了他,但是随随便便就能对付波丽雅。 他没有乱动,又变成了一动不动坐在窗前的样子。后几日,沈天良放他出来了,并正式让他和波丽雅见上一面。 波丽雅坐在院子外头,明明是冬日,她却像一朵绽放在春色里正灿烂的花。她眉眼温柔,嘴角含笑。 她马上就要死了。 沈予见她第一眼就知道那是油尽灯枯。他靠过去,波丽雅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拥抱他,给自己心爱的孩子带上亲手编织的手套。 波丽雅用本土语道:“小鱼,娘亲对不起你,从小就没有带你在身边照顾,可娘亲没办法。” 沈予听得懂,但一如既往沉默着。 她突然道:“你讨厌你爹吗?” 见沈予没说话,她忧心忡忡,“你不要恨你爹好不好?他对娘亲很好,他很爱娘亲的,家人们都对娘亲很好,他们以后也会对你好的。” “没有依靠,你没办法过日子的。答应娘亲,不要去讨厌他们好不好?” 在日积月累中,波丽雅爱上沈天良,只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 沈予忽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灵咒传音,问:“如果他会害你死呢?” 波丽雅先是吃惊,吃惊沈天良说的果然没错,自己的孩子居然真的能听懂本土语。又有些疑惑,为什么沈予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摇摇头:“不会的,他不会这样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没关系。没有沈老爷救下来,我早就已经死了。他让我不在心惊胆战、衣不蔽体,我应该感谢他的。” 她一如既往的天真,或许从她出生起,日子就过得太苦了,所以当在沈天良这里得到一丝温暖时,就避免不了的爱上他。 “你好好孝顺他,他或许伤害了你,但他是你爹,只要你对他好,他也一定会好好爱你的。沈家的人都是好人,小鱼,娘亲求求你,答应我不要讨厌他们好不好?” 她再一次上前拥抱自己的孩子。 这种话,她绝对不可能突然这么说,一定是沈天良教他的。沈予很清楚,这就是一场针对他的洗脑。 可他还是想问:“娘,你真是这么想的么?” 波丽雅认真地点了点头,流着泪说:“小鱼,娘亲要走了,娘亲爱你。” 沈予没去告诉自己可怜一辈子的娘亲真相,她知道后或许在临死前会悲伤,却仍会选择释怀,坦然接受命运。 她是温柔、漂亮、懦弱的女人,她爱着自己的孩子,却又那么自私。 沈予垂眸,他听见自己应了声好。 第67章 玄学老祖 鬼王前世 …… 笼子中的少年遍体鳞伤, 他蜷缩在冰冷的地上,像一团被雨水打湿的白纸, 破碎又可怜。 月光透过铁栏照在他苍白的脸颊,睫毛投下的阴影里凝着干涸的血珠,在他身上,出现了一种美艳的凌虐感。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才缓缓挪动了下单薄的身躯,证明他还没死。他又回忆起了小时候,那个女人哀求的话萦绕在耳边。 他也分不清到底是谁, 可悲又可怜。 沈天良是气狠了, 这次是往死里催动咒令。 他又昏睡了过去,笼子被人挪到峦峰上, 那里是专门为他而打造的囚场, 四处除了虫鸣寂静无声, 唯有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到身上才有实感。 耳坠动了动,招魂幡里,一缕阴气飘散出来, 逐渐凝聚成了一名青年的轮廓, 它在看到狼狈的人时沉默了。 那个说一不二、耀武扬威的国师, 此刻被打的流一地血,就这样可怜兮兮的躺在这里。 青年用手触碰了一下沈予的手, 感受不到体温,一片冰凉。 “不会快死了吧。”它道。牢笼上面上了禁止, 以它的实力,只要碰到笼子就会灰飞烟灭。 无法,它只能小心翼翼的以阴聚形,将淋在对方身上的雪都遮挡掉。 沈予从昏睡中醒来, 便是那厉鬼幽怨混杂着担心的声音,“睡了三天三夜,我还以为你不会醒过来了。” 他看了一眼青年的脸,想起来了。这是那日屠沈家旁支时,随手救的“糖人”,此后便一直收在招魂幡内养着。 他倒是没想到,此鬼天赋异禀,修炼了几日便能自己从招魂幡内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他倚靠着笼子边缘问。 青年想了好久,没想出个所以然,“我应当是姓覃的,具体叫什么想不起来了。你救我那时也是如今日般下着雪,干脆就叫我覃雪好了。” 他这种情况,应当是生前也苦,为了不变成因执念而活、失去理智的厉鬼,特意将痛苦都遗忘了。 沈予见此也没去提,他开始待在笼子里发呆。 覃雪又问他:“你明明打得过他们,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沈予伸手去接雪花,落在手掌上,竟感觉不出温度,好似要和他融为一体,“我也不知道,大抵是我活该。” 他表情恹恹又要歪头睡了,坐靠在那里也没有生气,像死了一样。 以前沈予被咒令束缚,不得已听沈家人驱使。可现在,他又能力在催动咒令的情况下也拉沈天良下地狱,为什么不那样做呢? 他不知道,他好像被困在了十多年前,那个说爱他的异族女人最后的遗言里。 覃雪是不理解,若是有人伤害它,它必定是要十倍奉还的,想了想它又问:“你不愿杀他们话,如果找到摆脱咒令的办法,你想离开这吗?” 沈予没去过京城以为的地方,沈家掌控欲太强,不允许离开沈家势力范围半步。他貌似出了那个小房间,又好像从未出来。 “离开的话……”笼中的少年双眸闭着,语气渐弱,话轻到被寒风一吹就散,“到时候再说吧。” 说起沈家,在没拥有沈予这个所谓的武器之前,并不算天师家族的领头羊,而因他现在的实力说一不二,才踩住了所有人的头站在了顶峰。 没有了他,沈家树敌众多,只怕很快就会被打压落没。 沈天良忌惮他,却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是一把双刃剑。 随着实力与日俱增,咒令对他的效果,一日不如一日,总有一天,他会彻底压制这个东西。 沈予暂时还不想和沈家翻脸,也就老老实实在笼子里面呆了近一个月。在此期间,沈家没有派人给他送衣物,更没有送食物。 覃雪在沈予的帮助下,可以自由的穿梭牢笼。它用叶子在外面收集了不少水和吃的上来,又告诉他:“你那个爹又娶了一个小妾,日子过得很好,恐怕是将你忘在脑后了。” 沈予心里没什么波动,“不会的,他这辈子都不会忘了我。” 沈天良在家主的位置上待久了,沈家也越来越安逸。他变得更加胆小、惜命,那擦过喉咙的一剑,惧怕之情已然印入了心底。 事实上,一个月还未到,沈家就派人将他放出来了。 他是大夏的国师,皇帝需要他,而沈家又需要这个国师这个位置来给沈家的荣耀添砖加瓦。 沈予洗漱一番,坐着轿子恭恭敬敬地被送进了宫。皇帝也没什么大事,皇后薨许久,而他又有宠幸多年的妃子,正寻思着提拔上后位,找国师来算一个良辰吉日。 在这个天师出世、诡事频出的世道,国师多日不见他也害怕,找个由头见上一面心里才能安定。 旁人看不见覃雪,沈予也没再将它收进招魂幡,随他跟在左右。 他没兴趣定这个良辰吉日,随手指了一个。而对他说的话,旁人也不会去反驳。 覃雪对宫里很感兴趣,他看着阴气与真龙之气相撞,互相不让的情形,不由笑出了声:“看来这宫里的腌臜事不少。” 他又回头去征求沈予的意见:“我能去看看吗?” 沈予也随他去,只要不害普通人,他才懒得管它。他往在国师寝宫去,拨弄了一下自己养的花草。 下一个该找谁的麻烦呢?他数着花瓣,轻易决定了一个家族的命运。 其他天师家族以为沈天良出手,便能高枕无忧。没有这回事,只要他还活着,就不会让他们安生。 以命偿命、天经地义,不是吗? 覃雪半夜从外面回来,还虚幻的身影已经凝视了一圈,看来是吃了不少好东西。它真的很有做鬼的天赋,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太久,就能变成称霸一方的鬼王。 “过来。”沈予招了招手。 覃雪乖乖地凑到了跟前。 他逼出一滴心头血,又在里面打入了数道咒纹,拇指一弹,那滴血便融入了覃雪身体之中。 “倘若我死后,你去为非作歹,我设下的禁制会要了你的命。” “我哪敢。”覃雪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有些无奈,“你不会死的,这天下还有谁能奈何得了你?” 沈予抬头望月,沉默片刻突然起身。 “去哪?”覃雪跟上去。 “杀人助兴。” …… 谢家私底下炼制“糖人”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他们是第一个和沈家合作的。 他们暗地里专门有一个酒厂,卖的酒品质一般,也卖的不多。在那本该放酒缸的窑洞下,却是一片人间炼狱。 谢元望着底下哀嚎不止,挣扎着想往上爬的人,揉了揉胳膊,不经觉有些残忍。 另一人重重拍了下他的头,严肃道:“收起你这无用的同情心。” 谢元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在下一刻瞳孔瞪大。 刚刚还在训斥他的前辈,此时向上人头咕噜一转,直接跌入了养“糖人”的坑底,没了声息。 谢元被吓呆在原地。 “还不走吗?我看你良心未泯,是要与他下去作伴?”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谢元浑身一颤,僵硬地转过身。 一个修长的身影不知何时倚在酒缸旁。那人一袭素白长衫,衣袂上带着来时的霜雪。他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剑身,沾血的剑锋在烛光下映照的一清二楚。 谢元双腿发软,对面着来人一句沈大人也叫不出口,慌慌张张地跑出酒厂,融入大雪之中。 沈予看着底下还在哀嚎的“糖人”,神色淡淡,“去给他们一个痛快吧,他们也活不成了。” 覃雪面露不忍,他之前也是这其中的一员,虽然知道这个炼制手法有多么的叫人痛入骨髓。 他干净利落的将人了结了,飘上去一看,少年正坐在上方,双手结印,嘴里念着往生咒,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将一群亡魂超度了。 早点往生也好,他们的仇,将在今晚被了结。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开始,他在皇宫养了些自己人,基本上都是自愿跟随的。 但他也不需带人,只一人一剑,便将酒厂化作一池血潭。覃雪杀疯了,他最恨这些草菅人命的天师。 等酒厂上上下下没一个活人,覃雪将酒坛子全部踢翻,一把火丢过去,化作了夜色里最亮的一道风景线。 第二日,大街小巷都在讨论着那场奇异的大火。它来势汹汹,将酒厂烧的一干二净,里面一个人都没逃出来。本来这是一场灾难,用来救火的水属实是杯水车薪,可发火将酒厂烧灭之后,又停了下来,不需要人救便灭了。 说起那几十口人,众人也是唏嘘不已。 谢家家主面色铁青,他立马召集了其他家族的人,首当其冲的就是沈天良。罪魁祸手很好查,谁有这个本事能够一夕之间灭了酒厂上下那么多人? 沈天良也没料到,这么短的时间,沈予就给他整出了幺蛾子。他赶紧催动了咒令,等着沈予主动来找他。 他这个咒令,不限时间,不限地点,只要催动便是能掌控兵器生死的。可这一次,他发现怎么样都不管用,顿时冷汗直流。而其他家主,还在等着他说话。 沈家如今这个地位,自然是不惧怕任何一个家族的,可当他们联合起来一起施压,还是要掂量一下。 他真的该好好想想,这个兵器是否还有留下的价值? 沈予这边,自然是不可能没影响,在沈天良催动的那一瞬间,他痛的唯一一点血色都无了。 覃雪敏锐的察觉到他不对劲,问:“你怎么了?是沈家又出手了吗?” 他很聪明,在招魂幡里面对外界也能看的一清二楚。所以当沈予又难受时,他才会第一时间想到沈家。 沈予一定和沈家之间有什么契约,毕竟沈家没把他当人,却又是那样的有恃无恐。 他最近已经能在白天也短暂的凝聚出实体,他想伸手去扶人,却看见沈予摆了摆手。 少年在笑,嘴角血液一点一滴的在流淌,他却笑的肆意。 他们站在城墙之上,望着被烧的渣都不剩的酒厂,以及谢家派来勘察的人,一切都是如此滑稽。 北风吹佛他的墨发,好似也惊起了一阵涟漪。覃雪下意识想伸手去抓,最后还是克制住了。 他死掉的心,刚好像跳动了一下。 第68章 玄学老祖 金陵的腊梅开的极好 谢家家主死了。 丧钟九响, 举城哀鸣。 没人能想到,谢家主活六十余年, 却在近晚年的时候,死在了引以为傲的主宅中。他死状凄惨,被吊在房梁上,身上淋满了蜂蜜。 平时无人敢打搅这位喜怒无常的谢家主,以至于等其他天师家族的人上门求见,他的尸体才被众人所惊觉。 蝇虫白蚁密密麻麻从各个角落倾泻而出,爬满了尸体全身。所幸是冬日, 屋内并没有散发出什么太大的腐臭, 可这副模样也叫众人大惊失色。 一时间天师家族人人自危,除去如同黑马的沈家, 以往势头最大的就是谢家, 而现在谢家连自家的家主都保不住, 更遑论他们自己。 各大家族察觉出了苗头,又和沈家交易过“糖人”法子的一众人战战兢兢的把各种痕迹都销毁了,连这个词都不敢再说。 “在掩耳盗铃上, 他们看起来很有天赋。”覃雪站在山顶俯瞰整个京城, 望着地下一片银白之间, 混迹在人来人往中的天师。 做贼心虚加心中惶惶,他们开始积极行善、助人度难, 只求沈予看到,能放过他们。 有点可笑, 天师这个身份并不意味着它高人一等,相反而是一种责任。它被人们赋予了十足尊敬,是因为它本就该是守护人间安定、解决鬼祸之灾。 覃雪半天没听到动静,便侧头看去。 少年双脚立于积雪中, 好似要淹没在这白茫茫的天地中。他略微垂首,白雪落在纤长的睫毛上,凝成细小的冰晶。 “沈予?”覃雪心中一紧,再次呼道。 无人回应。 他没有犹豫,第一时间凝聚身上所有的阴气,想将全部渡进少年的身体中,去护住少年心脉。 最后关头,少年苍白的左手突然抬起,轻描淡写地将他渡来的修为尽数逼回体内。那动作看似随意,却蕴含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沈予突然发问:“你有什么遗愿吗?” 覃雪看清少年轻轻眨动的眼眸,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沈家那位家主一直在催动咒令,试图召回这个不受控的兵器。他不知道沈予是用什么方法压制住了咒令,但看这副模样,显然是不打算回去的。 “遗愿?”覃雪微微蹙眉,虽然不解沈予为何突然提起这个话题,却还是认真地思索起来,“我在这世上已无血脉至亲……只是,还想再回故乡看一眼。” 他死前的记忆几乎消散殆尽,却还记得那个养育他的小村庄。他自幼父母双亡,靠着百家饭长大,但仅存的片段中,那片土地是温暖的。不富裕,却淳朴得像个世外桃源。 沈予看着远方,暖色的眸子深的像一潭死水,问:“是哪?” 覃雪长相清秀,眼尾狭长而又向下,不笑时显得阴郁的面容,此刻却如春风拂过,“在金陵,这个时节,那里的腊梅该是开满山野了。” 少年应了一声,下山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听见对方的喃喃自语,“金陵,离那里应当很近了……” ………… 敲定行程,他们当天就出发了。 沈予带上遮面斗笠,翻身上马。这是他第一次离开京城,生活了近十八载的地方。 回首相望,这里是天子脚下,盛大而又繁华,每年都有无数学子、商人来来往往。 于他而言,不过如此。 金陵很远,风雪难行。 他们一人一鬼,断断续续走了近月余。他们走过官道,也走过小路,上过山下过水。 覃雪变成鬼之后,某些事上倒比活人方便多了。他载进了结冰的湖面,抓了几条鲤鱼上来,手一挥便串上了鱼、点上了火。 他一刻不忘的修炼,加上沈予有意喂养,此时进步飞速,在外人面前除了阴森森的皮肤像死人一样白,外貌上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他手艺很好,进城的时候买了些调料备在身上,简单的烤鱼在他手上也变得鲜嫩多汁起来。 十里飘香,不久便吸引了行走江湖的侠客前来。这人络腮胡子长得粗犷,性格豪迈大大咧咧的。 他十分自来熟,虽是蹭吃,但也把自己的一壶好酒给了他们,又下河抓了两条鱼。 他见两人身形单薄,便主动护送了一程。后来沿途又遇上几批商旅和游侠,队伍渐渐壮大起来,竟有了几分热闹气象。 覃雪原以为化为鬼物后注定孤寂度日,如今却能与人把酒言欢,恍如隔世。他回头望去,只见少年端坐马上,玄色斗篷在风中翻卷如墨云涌动,从在天师面前的乖戾,变成如今的沉默。 一路南下,风光渐异。离了京城的阴霾,天空竟显出几分澄澈的蓝来。沈予望着陌生景致,神色间透出些许恍惚。 冬雪初霁,有成群的燕子掠过苍穹,在冬日下划出灵动的弧线。他坐在歇脚的院落中,一眨不眨地望着。 他摸了摸耳坠上的招魂幡,又忽地咳嗽几声,吐出几口血来。 覃雪正从里面拿酒出来,他觉得自己生前应该一个行侠仗义的侠客,很厉害的那种,只是双全难敌四手,着了沈家的道。 他刚想叫人进来烤火暖暖,却看到雪中刺目的红时,手中的酒顿时跌落在地,碎了一地。 “你怎么样?”他化成黑影掠过,一把扶住少年的手臂,触感纤瘦几乎没什么分量。 “没事。”沈予摇摇头,他只是暂时抑制住了咒令,疼痛一直都如影随形,静待一个彻底爆发,“还有多久到金陵?” “在往南行十里路,入了城便是金陵。”覃雪其实对故乡没什么执念,不仅是死前的记忆,连感情也在赶路中模糊了。之前那么说,只是想让少年离开牢笼,看遍山河风光罢了。如果他继续待在那里,迟早都是一个死字。 “走吧。”沈予站起身,朝马厩走去。 “歇息一晚再去也不迟,你的身体……”关心的话未落便被打断。 对方声音不大但依旧很清晰,“没必要。” 覃雪抬起的手又落,终是没再说阻拦的话。他留了一封信和搭伙的路人道别,两人当晚入了城。 覃雪的家乡是一处很偏僻的山村,山路杂草丛生,貌似很久没人走过了。他将马栓在驿站,自己在前面主动开道。 转过最后一道山坳时,金陵的腊梅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进眼帘。 俩人到时正逢天光破晓,残雪未消的枝头,千万点鹅黄缀满嶙峋枝干。朝阳穿透薄薄的花瓣,在地面的薄雪上折射出淡淡光斑。 沈予踏入,这里不像是有人居住过的痕迹,只有腊梅是人为栽种。他投去询问的目光,难道覃雪记错了? 覃雪心情不知怎的有些难受,他摇摇头,“应当是这的,我虽然记忆有缺失,但感觉来时的路我定然走过上百遍。” 他化作黑影,飘荡在上空。 沈予继续向前走去,却在一处树下瞧见一处凸起,他俯身过去将血从那处佛掉,露出底下斑驳的碑文——“白梅村覃百喜之墓。” 墓碑经历风霜,从痕迹上看是有一些岁月。他顿了顿,又将雪重新盖上此处。 新雪掩盖了太多痕迹,但沈予还是能从其中找到不少房屋碎块,以及更多被掩盖住的墓碑。这个村的人,基本上都姓覃,是覃雪的故乡无疑。 梅香暗涌。有风吹过时,整片梅林都在簌簌低语。他抚上树干,闭眼之下,隐隐约约看到房屋尽毁,满地尸体,唯有一人在雨夜里哭着将村子一百余户人家尽数埋葬。 又看到他提着刀,满身是伤的回来,跌跌撞撞将一枚又一枚腊梅种子埋入土中。 沈予睁眼,正好伸手接住一瓣飘落的梅。原来如此,这满山梅花,竟每一朵都代表了一个亡魂。 “世间果然太苦了,下次都别来了。”他盯着手中的花瓣,喃喃自语。 “也不一定把,我觉的还是有很多美好的,比如我们路上遇见的那些人,不都是好人吗?”覃雪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后,反驳道。 他很担心,因为他发现了,少年并不是那么想活。 沈予轻轻摇头,不再言语。他觉得荒诞,一个遗忘了生前苦的人,在向往着世间美好。 他们在梅园中又呆了一会,覃雪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还回去吗?金陵风光很好,很秀美,不回去的话我们可以在这里定居,不过四处游行也很不错。” 沈予不答,反问他:“你要留在这里吗?这是你的家乡。” 覃雪眼底是绽放的梅花,回答却是没有半点犹豫:“做鬼也算是一种新生,我是你救的,当然得跟着你。” 他从怀中取出一串精心编织的红色流苏,几片腊梅花瓣被金线缠绕其中。他将一缕阴气注入花瓣,那鹅黄色的花瓣顿时泛起晶莹光泽,被永远定格在盛放的刹那。 “方才走遍整片梅林,”他借走沈予的剑,将流苏系在剑穗处,“唯独这枝梅开的最盛,勉强称你。” 他递回剑时,那流苏也随之飘扬,有种柔和的生命力,沈予视线停留了一秒钟才接过。 他们稍作歇息,继续一路向南,出了边关。 在黄沙戈壁下,他们换了另一种赶路工具——骆驼。听境外卖骆驼的商人说,再往前走几年前有一个边塞小国,因生存条件艰难,国主又实在无能,民不聊生后走向了灭亡。原有的国民被卖的被卖,出逃的出逃,徒留一座空城。 沈予骑着骆驼站在小坡上时,远远便看到那座荒城,空寂的土楼连成一个圈,震撼人心。 他们找了些柴火,昼夜温差大,找个空楼住下后靠着火堆取暖。沈予举着火把,一步步走在空巷中。 波利雅对自己的国家留恋的不多,这里的生存条件太艰难了,越是贫瘠的国家,对女人态度就越苛刻。她为数不多的温暖,是来自于阿玛。 她有时候会自言自语,说想见阿玛一眼,告诉她自己活的很好。她们那个地只有能生的女人才配得到一点食物,她阿娘生了她一个便身体受损,再也生不出来了。 她的阿玛不仅要下地干活,遭受的更是无尽的打骂,口中剩下为数不多的食物,也留给了她,只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 波利雅其实知道,阿玛活不了多久了。这种话她只说了一遍便不再说,她想念的只是阿玛,而这个贫瘠的土地,她这辈子也不想再回去。 沈予用通灵之术,找到了波利雅阿玛的骸骨,在回城的路上与波丽雅留给他的东西——包括那枚琥珀色的珠子,一起葬在了金陵。 “我要回去了。”他对覃雪道。 覃雪其实早有预感,在少年后面接二连三的吐血就察觉到了。 少年他不是鸟,他是一只纸鸢。他冲出牢笼翱翔于天际,风筝线却还是牢牢的系在了身上。 第69章 玄学老祖 我是在心疼你 沈天良快火烧眉毛了。 沈家兵器不见了, 而他是唯一可以控制沈予的人,可在他拼命催动咒令的情况下, 人已经毫无踪迹。 不仅是其他家族明里暗里的质问,族老们更是坐不住了。他们想的不是别的,而是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攻讦沈天良,将他拉下家族只为好自己上位。 沈天良气的扫空了桌子上的东西,他来到冰窖,从里面取出用特殊术法冻藏的血液,表情阴毒:“既然不想当我手中的剑, 那可别怨我。” 他已经坐稳了家族的位置, 沈家也已经如日中天,即便没了创造出来的兵器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更何况这把兵器现在给他带来的不是便利, 而是无尽的麻烦。 ………… 一人一鬼去的路上花了月余, 回来却只花了三天。 沈予眉头微蹙,又咳了一口血到手上,里面好像有被震碎的内脏。他已经骑马来到了沈家门口, 此时乌云聚顶, 笼罩在整个京城上空, 明明是白天,却叫人看不清前路。 沈家大门紧闭, 里面空寂无声。哪怕是覃雪,都看出了不对劲。 “当心有诈, 我先进去看看。”他抢先道,欲化作一道黑雾从门缝涌进去。 沈予一袖子将他扫了回来,顺手关进招魂幡,神色冰冷, “我都处理不了的事,你又能干什么。” 沈予踏入庭院的刹那,身后朱漆大门轰然紧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院墙四周的符咒同时亮起血光,在青石板上交织成密不透风的囚笼——这是专为他设下的死局,而融于骨髓的咒令猛然加重,震颤着他的五脏六腑。 “孽子!”沈天良的怒喝从祠堂方向炸响,“你还敢回来!” 看起来,他料定了沈予今日会归来,并早已等候良久。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刺目的光将院落照得如同白昼。沈予半眯着眼睛望去——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站满了各大家族的天师。他们手持法器,眼中燃烧着虚伪的正义之火,仿佛在审判什么十恶不赦的妖魔。 “沈家逆子勾结鬼物!罪不容诛!” “谢家主死得冤枉,可怜谢家几十口人散于魔头之手!” “今日必要替天行道!” 这里每一句都裹挟着多年积怨与恐惧,这是他们迫不及待定好的一场围剿。 电光再闪时,他们看见少年孤身立在院心,玄色衣袍被狂风吹得上下飞扬,而对方嘴角竟噙着一抹讥诮的笑。 “你们这么自信能对付得了我?”沈予缓缓抬起染血的手,慢慢拭过剑身,一时间金光大震,无数的剑光已至身前。 事到临头,一群道貌岸然的天师纷纷往后退,嘴里大喊着:“启动法阵,快!” 沈天良吃过亏,他比任何人都怕,瘦长的手指疯狂掐诀,地面骤然亮起血色阵纹。七盏青铜灯从地底升起,灯芯燃着红色鬼火,一道巨力将沈予钉在原地。 本来咒令加身就困住了他一辈子,这从出生就藏着准备对付他的阵法,更是要将他打的灰飞烟灭。 剑刃在石板上刮出刺耳声响,沈予被迫单膝跪地,喉间涌上腥甜,却硬生生将血咽了回去,那七盏青铜灯上的红焰越烧越旺,灯身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咒文。 他仰起脸,血泪在瓷白的脸颊上蜿蜒而下,唇角却勾起惊心动魄的笑,“这是我娘的血,要取多少血……才能点燃这七盏灯?” 红光映照下,他的面容呈现出昳丽又破碎的美,唇色比灯芯的火焰更殷红,血珠挂在睫毛上将坠未坠,像极了还未形成的红玛瑙。 十数年前,沈天良利用波丽雅身体制造出了他这个兵器,十数年后,他又利用波利雅的血来对付他这个怪胎。 “她叫我别讨厌你,她说你会爱我的,她为什么要信这些,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沈予用剑撑着身体站起来,身体明明承受到了极限,即将要四分五裂,头脑却理智的吓人。 他将招魂幡除覃雪之外蕴养的厉鬼全放了出来,以天为符纸、以剑为媒介,献祭所有的厉鬼和精血,去绘制那一张让所有人都不能直视的禁咒。 “不好,拦住他!他要和我们同归于尽!”沈天良暴怒,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他要干嘛,也不敢再躲了纷纷拿起法器冲了上去。 沈予抽出一只手去应付他们,但仍然避免不了有攻击落在身上,不过,他不在乎了。 覃雪好不容易才突破禁制,出了招魂幡第一眼却看到这明明灭灭的血色天空。他登时目眦欲裂,明明是鬼却感觉心下一秒就难受到要爆了。 他低语着想要靠近,却被满身血色弹开:“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明明有其他办法可以逃跑的,这样做你也会背上因果……” “因为我要拉他们一起下地狱啊。”沈予偏头,一双粉色的眸子此刻已经被血染成赤色,仅剩无几的光散去只剩空洞与嗜血。 覃雪张了张嘴,闭眼不忍再看,转身化作黑影对着天师站着的地方冲过去,“你们就该死!” 来参与围剿的都是家主长老级别的人物,漫天的符咒法器,他这种级别的厉鬼根本不是对手。 假以时日,覃雪会成为一方鬼王,沈予也一直在避免他受到波及,哪怕在刚刚的混战中,他也有机会逃跑,可他没有。 有覃雪的缓冲,沈予耗费精力画完了最后一笔,他稳住摇晃的身体回头望去,只见这只被从坑底救下来的、又跟了一路的小鬼,此时被打的只剩一点残魂。 沈予身上流不出多余的血,也说不出什么义愤填膺的话了,他只是抬手将那抹残魂召回,融进了点缀流苏的花瓣中——那里有覃雪曾经注入的阴气,应当能暂时护住他吧。 红光自天上倾斜而下,这个院子中的人除了他个个面目惊恐,四下逃命。 沈天良首当其中,纵使拼尽全力想挡下这红光也无济于事,他心口被直接穿了个大洞,死状凄惨无比。 沈予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场闹剧,他其实有想过,等掌控命令之后脱离沈家,山高水阔,这天下何处都能安家,可沈天良不想让他活。 他实在太累了,太累了…… 去地狱也好,活真的太累了,不要再有下辈子了。 …… 不!别这样! “沈予,你给我醒过来!!!” 在要阖上眼之际,他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嘈杂的声音在此刻被按下暂停键,只余那熟悉的声音夹杂着害怕和愤怒。 有一双手拦腰抱住了自己,皮肤贴在手臂,是非常炽热的温度。 他头被揽在那人怀中,紧接着一股腥味凑上了嘴边,他下意识想要避开,却没什么力气。 “乖,把它喝了。”那人语气明明处在爆发的边缘,却还尽力克制着用全身的温柔在哄着他,还有一丝卑微的祈求。 沈予想记起他是谁,脑子却痛的要命。对方很着急,只能轻轻掰开他的嘴巴,强硬的喂他喝下去。 清凉的液体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从第一口开始便是渴求的不自觉吞咽。不知喝了多少,沈予感到身体在逐渐回暖,甚至连身上的疼痛都在一一退去。他视线一点点清晰起来,看到面前正汩汩流淌出血液的手心。 “好了?”男人收回手,那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止住流血,只是皮肉翻卷的口子还触目惊心。 沈予望着他金色的眸子有点出神,对方打了个响指,原本寂静的院子又重新回荡起了惨叫。 血色的天空褪去恢复成了本来的样貌,甚至乌云也在一瞬间散开,露出了皎洁的乐光。 他设下的禁咒,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被打破了。他顿时拉开距离,用一种警惕的目光打量男人。 佘氿放缓呼吸,确认少年没事后,身上那种压迫感才稍稍收敛。他扫视底下如获新生的杂碎,金色瞳孔收缩成竖状,犹如露出尖牙的大猫。 “不就是杀人吗?我这替你把他们一点一点的剁、成、臊、子。”他的语气很温和,但后面几的字是一个一个从嘴里蹦出来的。 他俯身上前夺过沈予的剑,身影快到看不清楚,干净利落的一剑封喉,封完后一道符咒拍到对面胸口,片刻后对方直接炸成血沫。 在场将近二十人,在他手上根本过不了一招,直接全部扬了。 做完这一切,他把剑擦的干干净净,还给他后问:“怎么样?开心吗?” 沈予看着满地狼藉:“……” “下次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哪怕是幻境,还是说你想看我为你难过?” 咔嚓一声,四周的景色犹如镜子般碎裂,一切的东西都在倒退,眨眼睛,他们便相拥站在了被抽干水的湖泊中。 佘氿凑上前来,用手撩起沈予那一头披了月光的银发,刚从寒冬回来,上面好似还凝聚着冰霜。 沈予随着他的动作看去,这才惊觉自己一头长发不知何时已全然发白。随着幻境破裂,他的记忆也随之回笼,包括千年前。 他理了一下思绪,鬼王花大力气把千年前编织成了一个幻境,重新演绎了一遍。 受原主残存情绪和记忆碎片的影响,他走上了和原种一样的路,只不过其中一些表现和原主有略微差异 在最后,原主也是用自身为代价,把意中人都拉进地狱。而这个鬼王的身份显而易见,他就是千年前的覃雪。 沈予不知道覃雪在岁月的流逝中发生了什么,最后一缕残魂要变成鬼王要比完整的魂魄难上千百倍,而且残魂的话应当已经无意识了,更不可能还记得住发生的一切。 佘氿属于一个变数,他出乎意料的闯进去改写了幻境结局。这其中除了他有足够强的实力之外,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不是入局的人,幻境没针对到他,在里面也算是降维打击了。 在他思索间,佘氿突然将他打横抱起,快步踏出这片泥泞之地。他每一步都踏得极稳,仿佛怀里捧着什么易碎品。 “放我下来。”沈予抵在对方肩头的手微微发颤,却使不上太大力气。幻境影响未消只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是那些崩坏剧情带来的无形惩罚。 “看见你站在血泊里摇摇欲坠的样子……我差点以为我要来不及了。”佘氿将头底下,用头发蹭了蹭他的脸,声音微哑,“我是在心疼你。” 他一直能够看到幻境中所发生的一切,却没办法进去,那个鬼王太难缠了,尽然不惜本体受伤都要来阻止他。 它想干什么,想等着少年再上演一遍千年前的事,然后彻底对天师们憎恨,加入它的阵营——那是不可能的事。它根本不够了解少年。 沈予怔了一瞬,佘氿眼中翻涌的情绪太过直白赤裸,让他一时忘了挣扎。 “那只是幻境。”片刻后他偏过头,手指微微蜷缩,转移话题,“那他们呢?” 他没预料到鬼王整了一个大幻境,这个布局需要大量时间精力,绝对蓄谋已久。而带过来的小辈们也是受幻境余力波及接二连三的躺了一地,此时幻境破碎都还没醒来。 “他们没事,有大善人处离后续的。”佘氿意有所指。 沈予重新扫视了一圈不远处的林子,果然在暗处看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在窥探着他们,一副想过来又不敢的样子,看那身形似是池清泊。 他收敛视线,不再关注。 第70章 玄学老祖 “你没发现吗?我在偏爱你。…… 夜色如墨, 万籁俱寂。 沈予被一路抱回宿舍,人落在柔软的床褥上时, 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他用手指拨弄了一下七星剑上的花瓣,一缕若有若无的幽香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千年光阴流转,这柄剑在覃雪的守护下丝毫未改昔日模样。可历经劫难后“故人”重逢,他却不复当初。 原主初识这只鬼时,他绝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就以千万生灵为祭。但上千年过去了,连沧海都能化作桑田,更何况是一只靠吞噬阴气存活的厉鬼? 想到这里, 沈予心中并无太大波澜。那些刻骨铭心的往事, 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场身临其境的体验。真正与覃雪一起经历风霜的,不是他。 他正要起身去倒杯水, 忽然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他重新按倒在床上。 沈予迷茫仰头:“?” 佘氿脸上仍是挂着往日随和的笑意, 可那双狭长的眼眸里却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你在想谁?那只鬼吗?” 得知少年过往的那一刻,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疯狂滋长, 不可思议心疼交织成网, 将他整颗心都缠绕得生疼。他喜欢的人, 竟然在那样孤立无援的境地里度过了十八年,凄惨的死在了人生灿烂的那年。 少年曾说厌恶天师, 这份厌恶中应该也包含了他自己,他对自己体内流淌的天师血脉同样怀着憎恨。 而那只鬼……明明占据少年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却没办法将他从深渊中拉出来。 “如果是我,”佘氿滚烫的气息靠的越来越近,几乎鼻尖相贴, “我肯定不会像他这么无能。” 沈予:“……” 明明是正常的语气,听起来怎么阴阳怪气的。 他不自在地偏过头,避开对方灼热的呼吸。他的体温向来偏低,此刻却被对方身上传来的热度蒸得颈间泛起一层薄红,“让开,我有话问你。” 佘氿沉默了一秒。少年见状伸手推他,力道明显加重。他顺势直起身,却在看清少年表情的瞬间心头一颤。 那张总是冷淡的脸此刻正静静望着他,淡粉色的眼眸里收敛起了所有情绪。佘氿人生头一次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慌乱。 沈予道:“腿不瘸了?还要继续装下去?” 佘氿强装镇定,理不直气也壮,“你不是早就猜到了。” 沈予微抬下巴,用清冷的嗓音命令道:“变回去。” 佘氿啧了一声,却没多犹豫。眨眼间,高大的身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通体雪白、金瞳熠熠的小猫。 沈予伸手将它抱起,修长的手指自上而下梳理着柔软的毛发。白猫立刻夹着嗓子“喵喵”叫了两声,讨好地蹭着他的手臂,甚至翻出毛茸茸的肚皮,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 他嘴角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从白猫不见佘氿出现开始,他就在怀疑这个问题,直到后面慢慢确定。 他又问:“你是人妖?” 白猫:“……喵” 虽然话糙理不糙,但这也太糙了。 “你是佘家人。”这次沈予用的是陈述句。只有佘家血脉,才能对他起到补充生命力的效果。原剧情里是靠囚禁池清泊取血,而佘氿却是主动送上门来的。 话音刚落,掌下的猫身明显一僵。白猫后退两步,转眼又变回人形。 两人无声对视,最终还是佘氿先移开视线,转移话题:“你刚是要喝水吗?我给你倒。” 沈予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还在卖萌撒娇求原谅的猫,转眼就拉开了距离。 他接过水杯小口啜饮,一边思索是哪句话触到了对方的痛处。是因为佘家?难道他和家族有什么矛盾,所以不愿承认这个身份? 少年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被水汽浸润的唇瓣总算有了些血色。佘氿坐在椅子上,目光沉沉,心虚之下只敢用余光偷瞄。 他最初以普通人身份接近少年,就是因为那个夜晚听到的那句"讨厌天师"。可越是了解少年,就越不敢暴露自己天师的身份。他真的很怕,怕看到对方冷漠疏离的眼神,更怕有一天那柄锋利的长剑会指向自己。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沈予思索之下,怀疑佘氿是因为与佘家不和才会变脸。 于是他试探道:“以后不提佘家了。” 佘氿去接水杯的手一颤,玻璃杯摔在地上,四溅的碎片划破了寂静。 “抱歉。”他心不在焉地蹲下身收拾残局,直到把最后一片玻璃扔进垃圾桶,才注意到手指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沈予望着他僵硬的背影,眉头微蹙。从对方的反应来看,他想的方向没错,佘家确实是不可触碰的逆鳞,得想办法补救才行。 他刚要开口在说点什么,佘氿却突然转身扑来。沈予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一时不察又被按倒在床上。 “对不起……”佘氿声音保持一如既往的平稳,手指轻轻抚过身下少年地脸颊,“是我太自私了,对你、我还是不想放手。” 他明明知道少年那样悲惨的过往,也天师对少年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一想到要离开,心底阴暗的情绪就在翻腾。 沈予被他圈在怀中,一股草木的清香扑鼻而来,令人有些晕眩。对方弓着腰,强势的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手臂因用力隆起的肌肉线却在不自觉颤抖。 他仰头,整个人还没搞清楚状况,却敏锐的观察出了对方竭力隐藏的情绪,轻声询问:“你在害怕,因为我?” 他联想到了动物世界中,因为母豹负担不起,最弱小的那只小豹子被抛弃时,无力的哀鸣。 佘氿难道是当猫久了也染上动物的习性,怕自己抛弃他?因为刚刚的对质不安? “你没发现吗?”沈予清冷的眸中漾开很浅的笑意,像是冰封的湖面忽然映进了阳光,“我在偏爱你。” 若是旁人,别说靠得这样近、说这么多话,早在察觉不对劲的瞬间,长剑的寒芒就已经抵上了对方的咽喉。 “我没有在怪你隐瞒身份。”他微微抬手,想去牵佘氿的手腕,传递安抚情绪之外顺便拉开点距离,可下一秒,手指就被猛地扣住,以十指交缠的姿势按在了头顶。 一个轻柔的吻落下,起初如春风拂面般温柔缱绻,渐渐却化作狂风骤雨般的侵占。 佘氿所有的隐忍克制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他紧紧地将人抱着,只怕是一场梦。 “能听到你这样说,让我马上去死都行,真的。 “你可怜可怜我,别骗我。” 他上一秒还以为前面会讨厌自己,结果听到这样一番话,就好像快饿死的狗,突然被人送上最鲜美的肉。 浅蓝色的床单上,少年银白的长发如秋波般铺散开来,他眼眸水润、眼尾也被逼出了一丝红意,像是被亲到有点失神。却还是回应了他,哄落水小狗一样,“不会。” 佘氿本就是阴暗的人,他想,以后就算少年恨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再放手了。 ………… 少年睡觉时总是蜷缩着,那是一种防备又极没安全感的姿势。天将破晓,一缕光洒在脸上,有些刺目。 一只手拢过来,将光亮隔绝。 “在睡一会,我去拉窗帘。”沈予隐约听见有人温声细语说了一句,接着又被揽进温热的怀中,陷入睡眠。 拖佘氿献血的福,沈予恢复的很好,醒来时一直存在的头痛也消除了。他揉了揉眼角,想起床去找水喝,腰间有力的手臂却缓缓收拢。 佘氿在察觉动静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睛,脸上又带上了笑,这回像是一只慵懒的豹子,哪还有昨天的不安和弱势,“早,小鱼宝宝。” 想也不想用,这称呼肯定是在幻境中听到的。 沈予有、无语:“……闭嘴。” 他下床去倒水,发现一觉睡到正午,桌上已经摆上了热腾腾的豆浆和午饭。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打了点。”佘氿已经利落地换好常服坐在桌前,还体贴地为他拉开椅子,宛如十四孝好男友。 沈予垂眸看着餐盘——清炒时蔬泛着油光,糖醋排骨色泽诱人,旁边还配了一碗冒着热气的紫菜蛋花汤,很普通的学生餐,却透着温馨的日常。 作为一个活死人,他其实并不需要人类的食物。这个事情,他相信佘氿也是心知肚明。 不过两人都没有明着点破,沈予陪着佘氿一起用完餐,抬头看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桌上,筷子悬在半空的手顿了片刻。 “怎么了?”收拾的佘氿问。 沈予看着玻璃窗上反射出的人影,微微仰头,纤长白皙的天鹅颈上一连串未消散的吻痕,连锁骨上都落上了一抹暧昧。 少年样貌本就生的美艳,特别是如樱花雨一般的粉眸,只叫人想沉醉在里面。只是少年本人没察觉到,再加上他从骨子里散发的清冷疏离气质大幅度淡化了这一点。 而这突如其来的吻痕,又开始叫人浮想联翩,生起欲色。 沈予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纵容对方了。他将挂在墙上的七星剑取走,对佘氿道:“我要去荒山看看,鬼王的本体应当在那。” 覃雪确实狡猾。他将学校设为恶鬼图的阵眼,却将真正的本体藏匿于荒山,这个事情直到沈予开启那口古棺时才明白过来。那些修为不足之人贸然闯入荒山,恐怕早已凶多吉少。 沈予磨蹭着剑柄,目光沉静。若他所料不差,此行便是最后一战。无论结局如何,一切都将尘归尘、土归土。 佘氿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掠过剑柄上那抹流苏,暗自盘算着何时能让它“意外”消失。正欲迈步,却被横在前的剑锋拦住了去路。 “这是我的事情,你不用跟来冒险。”沈予语气又恢复了平日的淡然。他不清楚佘氿的真实实力,无论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都不愿因拖累旁人。 更何况因为昨日他稍稍任性了一下,剧情已经崩的快不能看了。 佘氿眸光陡然锐利:“那厉鬼布下恶鬼图,是要用整座城市的生灵作祭。以你的修为完全可以置身事外,这也算你的事?” “千年前我有机会将它超度,但我没有。”沈予抬眸,眼底映着剑锋的寒芒,“这就是我的因。” 对峙之间,佘氿软了神色,柔道:“你知道的,你拦不住我不是吗?哪怕不同你一起,后面我还是会去的。” 他化成白猫的样子,扒拉着沈予的裤腿一路钻到他的怀中,前爪合十作揖,一双猫眼可怜兮兮的。 沈予:“……” 佘氿其实说的没错。他只沉吟片刻,手便搭上了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抱着猫打车离开沂大。 他没注意,怀中的白猫用爪子捂着脸,眼眸中是得逞的笑意。佘氿算是发现了,少年对猫猫的抵抗力比较低,而且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第 71 章【VIP】 第71章 玄学老祖 咎由自取 “我们真的能救出人吗?” “……够呛。” 连绵不绝的青山一座连着一座, 一行青年们用柴刀劈路,在荆棘生的陡峭上艰难地前行, 闷热的空气中偶尔传来几声绵长的鸟啼。 “要不我们还是……”有一人打起了退堂鼓。这座荒山一进来率先感受到的就是死寂,越往前走心越慌,这肯定是不对的。 “给我把嘴闭上。”谢北昇本来心情就差,听到这种话更是烦躁不已,“你要走就自己走,没人拦着你。” 这次带头来荒山的是谢北昇以及池清泊,谢北昇作为后起之秀就不多说了, 而这位身材高挑, 穿着黑色冲锋衣,总带着几分不好相与之色的同年人, 还是第一次见。 池清泊也是首次, 作为散修和这群天师世家的人碰面。他少言少语, 也没心情和这群少爷公主闹。 他和谢北昇能够搭伙,纯属碰巧。那晚这人是第一个醒过来的,醒过来之后便一脸惊慌和泪水嘴里含着前辈, 踉踉跄跄地就要去湖地找人。 池清泊双手抱胸, 就靠在树边看了好一会, 本人从疯疯癫癫的状态缓过来后,才上前一步居高临下, 问:“关于你口中的前辈,你遇到了什么?” 谢北昇他们一群人, 本来是受环境影响晕倒在旁静等邪祟附体啃食的,但佘氿不管不顾的闯进幻境,和鬼王大大出手,也影响了在一旁的他们。 他们的意识被拖着, 一起进入了幻境,只不过他们只能当飘在天上的幽魂看着,什么都干不了。 简单来说,他们充当观众,围观了粉眸少年的一生。 少年最后也算以命换命,将他们的太祖一同拖入地狱,可恨吗?不,不是的。一种难以言喻的愧疚之意涌上心头,因为天师,少年的一生过得太苦。 特别是沈夭,他竟然有一瞬间痛苦到失声,没有办法面对。千年前沈家拿少年当工具,而千年后却要他摒弃仇恨,继续为沈家付出心血。 他怎么能……怎么能理所应当的叫着太祖,就一声太祖就裹挟着让少年为沈家付出一切。 在少年看来,他们都算不了什么好人。 作为交易,谢北昇告诉了池清泊事情的来龙去脉,而池清泊也加入了他们,一同前往荒山。 无论事情怎么样,他们都不想再让那位替他们分担,无颜再去面对。 谢北昇手上的罗盘在疯狂转动过后,一直指着一个方向,代表那里阴气最盛。他们从早上一个不停的开路前进,但里面杂草丛生,他们此刻已经望不到来时的痕迹,好似一切退路都被堵死。 谢北昇依旧脚步不停地向前走着,而池清泊也没去管他们,一些心中还忐忑不安的人也没办法,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等等。”池清泊拨开挡住视线的树枝,却在下一刻看见撕碎的布条挂在树上,那是有人来过的痕迹。 谢北昇脸色一变,他将布条拽在手上,仔细查看过一番后递给旁人,终于有一女孩认出了,那是唐家人的东西。 “证明这个方向是没错的。”池清泊盯着前路,依旧是绿色交杂着死气的景色,一成不变。 就在他们还要继续往前走时,一颗碎石从山坡上滚落,砸在了他脚边。他敏锐的抬头望去,只觉地下一阵颤动。 “不好,快跑!有东西要滚下来!”池清泊大喊一声,脚步没停,也顾不得什么被树枝划伤率先朝前面狂奔。 “不会是泥石流吧?!可昨天已经没下雨了呀!”接二连三的尖呼响起,在池清泊的带头下,他们也慌不择路地向前跑去。 头顶的石头砸断树枝,由缓到急迅速滚落,如果不小心被它砸到,很可能会死在这里。 奔跑之间,池清泊察觉到前面一块地方好像不太对劲,一个急刹车停住了脚步,“先停下来!” 但此时已来不及,一群人慌了神,推搡着他往前去,最后脚下踩空,在此起彼伏的尖叫中,全部人都摔了下去。 池清泊身体素质强、身手好,他不只是会术法,制服土匪也是一顶一的。于是在摔到坑底后,哪怕身体再痛,也是第一时间手脚并用往一边滚去。 在众人下饺子似的落下来,最底下当肉垫的人,肋骨断裂的、者骨折崴脚的不在少数,纷纷哀嚎出声。 这是一个不高不低的洞穴,堪堪摔不死的程度,只有头顶透光。他们刚摔下来的时候噼里啪啦带下不少东西,池清泊扒拉了一下找到一根干木棍,用早就准备好的布条点上火。 谢北昇现在家人一个个扶起,而池清泊就没这么好心了,在知道这群天师的太祖太宗对少年做了什么后,他对他们也生不起一点好感。 “照这种情况,爬上去很难。”池清泊观察了一圈四周道,“这滚石来的太巧合,本来再怎么推搡也不至于所有人都掉下来,就像是有人猜到我们要来特意布下的局。” 谢北昇已经查看了所有人的情况,有五个人丧失了行动能力,他们也不是所有人都上山,还留了两个在底下,方便联系。 这深山老林没有信号,如果是普通探险队,恐怕此时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但他们听是有特殊的传讯手段,一路上也留了信号,便叫人带搜救队上山来把伤员带走。 “进去看看,它把我们引到这里一定是有特殊的用意。”谢北昇握紧了手中的纸鸽,那是今破晓时就收的三叔叔传讯,前辈们都还活着正在苦战,他们不能坐视不管。 谢北昇又留了一个还算能打、行动没问题的人在原地看着伤员,然后带着剩下的人往洞穴深处走。 洞穴与外面截然不同,里面阴暗潮湿、越往里走温度越低,在外面因闷热而脱掉的衣服此时穿的严严实实。 他们在墙壁上又看到了一个记号,是谢家独有的标记。 “果然在这边。”那是罗盘指着的方向,洞穴里面四通八达,而他们没有办法辨别,就一直按照指针的方向走。 里面能见度低,几乎只有火把的光亮。剩余的几人紧紧挨着,手握着手。就在走过最狭窄的地方,空间豁然开朗时,空气中出现了翅膀扇动的声音。 池清泊警惕的将火把向上举,还未等探出究竟,一道黑影猛地俯冲下来! “小心!”池清泊大喊,迅速侧身避开。那黑影擦着他的肩膀掠过,带起一阵腐味。火把的光亮映照下,众人终于看清——那是一只拳头大的蝙蝠,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洞穴顶部密密麻麻倒挂着无数黑影,此刻全被惊动,翅膀拍打的声音如同潮水般涌来! 池清泊立马掏出符咒,每一张都精准的打在蝙蝠身上,一瞬间蝙蝠便被烧成灰烬。 “这不是普通蝙蝠,这是人面蝠!你们小心,它会吸血!”池清泊叮嘱一声,手持师刀迅速打落靠过来的黑影,与它们拉开距离。 人面蝠,顾名思义,每一只蝙蝠都拥有着狰狞的人脸,它们靠吸食动物或者人血为生,凶狠异常。但这是必经之路,他们必须要杀过去。 谢北昇也用七星剑划开了一处安全区,他道:“你们跟紧我,我们先冲过去!” 抽出武器,护住周身要害。人面蝠的尖啸声刺耳欲聋,锋利的爪牙在火光下泛着寒光。 突然,一只体型更大的蝠王从洞顶俯冲而下,直扑落在最后的成员。 “谢妙妙、躲开!”谢北昇眼疾手快,甩出一枚铜钱镖,“铛”地一声击偏了蝠王的利爪。谢北昇趁机一剑斩去,大号人面蝠嘶叫着退开,但更多的小蝠已经围了上来。 除了谢北昇和池清泊还有余力,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受了伤,甚至有一人手腕被撕开了一个口子,血液香甜更刺激着蝙蝠们的神经。 池清泊道:“干脆我们冲过去,让他们快跑好了。你们天师世家的血脉也不过如此,都是一群拖后腿的人。” 他这话说的有点刻薄,不过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这样不行,一旦人面蝠盯紧猎物就会不死不休,跑是跑不掉的。”谢北昇客观分析,“我们只能一起往前走,分散只会被逐个击破。” 就在他咬牙思索办法的时候,一束火光擦着他们头顶飞驰而来,直接在上空燃起了壮观的烟花,将所有蝙蝠都烧的一干二净。 银发少年抱着猫、踏着火光而来。他面色如玉,明明映照过来的是火焰的暖光,他整个人却全是冷意。 “真惨。”少年红唇轻启,一句话就将他们全部否定了,“纠由自取。” 谢北昇在这一刻无地自容到了极点,只能羞愧的低下头。其他人内心喜悦,但自尊心使然也不敢再多看。 到头来,还是要让少年搭救。 池清泊与他们不同,他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目光在触及到锁骨处的红痕时,手指不自觉握成拳。 现在,他也觉得自己有些狼狈了。 沈予没想到,这群后辈竟然大胆到了这种地步,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上赶着来送死。 若是在他没来之前,这群人死了他也不会惋惜,但既然碰上了,必然是要出手救一下的。 他不紧不慢地朝前面走去,身上光风霁月、一尘不染,与艰难求生的他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沈予对后辈的关怀没有,只有冰冷冷的一句:“跟上。” 【完结】 第72章 玄学老祖(完) “你自由了…… 洞穴越深入越冰冷潮湿, 这种感觉在过了一个陡坡后,达到了顶峰。 “有风声……”池清泊跟在少年身后一米的距离, 他不敢离得太近,又不甘心隔的太远。 一路上,他的视线都汇聚在对方后面,那一头银白长发如霜雪垂落腰间,发梢随风轻动。脖颈处的肌肤似冷玉雕琢,红痕却在衬衫下若隐若现。 池清泊一直在想那晚的青年究竟是谁,为什么能够得到少年的特许。若是明月高悬天上, 他无话可说, 可当月光独照一人时,嫉妒不免爬上心头。 众人迎着风上前数米, 视野豁然开朗。前面竟是一处深不见底的坑, 而在坑底下生长着一棵参天大树, 直直冲破天坑,一直破山而出。 仰头看去,上方狭窄的洞口被树枝占据, 但依稀有零零碎碎的光洒了进来。看班驳倾斜的阳光推测, 目前时间应该在下午4、5点左右, 再过一两个小时,这里就该彻底黑下来了。 白猫用抓着蹭了下沈予的手背, 喵可一声从他身下窜下来,示意自己先下去看看。 一行人来到此处花了不少时间, 不过路上的邪祟不是沈予的对手,来再多也只是给他送口服液而已,合格的鬼入口即化。 鬼王似乎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没过多阻挠, 直接放他们过来了。 “不行。”沈予揪着它的尾巴直接又给白猫抓了回来,“一起去。” 他能感受到,若是上面的阴气足够改变温度,然后这里陷入初冬,那下面的死气已经宛如实质,甚至形成了黑压压的瘴气。 池清泊花了几秒才收敛视线,他来到深坑边缘俯视下方,眉头紧皱,这是他出山以来第一次瞧见这种景象,恐怕死了数以千计的生灵。 环顾四周,如若要下去的话,没有特别好的手段,只能依靠中间的那棵大树。这棵树上面倒是长了不少别的菌类,也缠绕了不少藤蔓,若是不怕死倒是试试荡到树上。 “我去试试。”池清泊摸索着墙壁,这深坑除了来时的路,就只有四周不足一米的崖壁可以落脚。 他提出这句话的时候,没人阻止。池清泊假装不经意地扭头去看少年的表情,随后又涌上一阵失落,对方面色如常,甚至根本就没有看他。 沈予确实不担心池清泊,他毕竟是主角,有运气加身,不至于死的这么轻易,或许这是主角的机遇也说不定。 他转头对其他人说:“你们就留在这里。”这群人道法太浅,连各族长老都解决不了的事,他们下去也没用。 他本想把白猫留下应对突发情况,但白猫不肯,甚至生气的用爪子肉垫怕了他手心一下。 “我……会看好他们,不会给您拖后腿的。”谢北昇不自然地撇开脸,以下面的局势来看,已经远超他们的能力之外。如果沈予不来,就算丧命他也会为了家族下去查看,但对方不计前嫌的来了,他们能做的只能是不连累他的情况下看时机帮忙。 谢北昇想了想嘴,心里憋了半天还是想道一句歉,刚想开口时,地面突然震颤了起来。 沈予抬手,几道燃火的符咒漂浮在指尖,手臂一抬便向下而去。 借着光忙,只见树上密密麻麻的节肢蠕动,一条足有三人粗的人面蜈蚣正从下方围着冲上放爬来。 更骇人的是,它口器中还叼着半截血淋淋的尸体,谢家长老标志性的翡翠腰带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谢北昇的瞳孔一缩,面露痛色,其他谢家人也认出来了,失声喊道:“那是二伯!” 沈予若有所思,手中突然冒出几根红线,而后朝着坑下纵身一跃。 池清泊刚借力抱稳树干,一转头就看到向下坠落、宛如断翅之蝶少年,心头一震之下也顾不得什么,直接跟着跳了下去。 红线勒住了蜈蚣的脖子使得它不得不改变爬行方向,而飞出十二道燃着金焰的符箓打在蜈蚣身上,那威力直接打断了好几根足部,它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掀起的腥风裹挟碎石向上呼啸而去。 白猫小爪子在空中快出残影,直接打掉了迎面而来的攻击,一人一猫落在蜈蚣背后。 蜈蚣吃痛,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它扭曲着身体又迅速向下爬去。沈予刚稳住身子,却用余光瞧见身旁坠落的一道黑影,瞬间操纵红线去接。 蜈蚣速度飞快、异常颠簸,将人拉上来要废一番功夫,他干脆就这样吊着,也算是给不听话的人一点教训。 在接触到地面的前一秒,沈予抱着猫落下,蜈蚣飞快地钻进一石壁缝隙,不见了。 他没再去管这点小事。这坑底阴寒刺骨,如坠冰窟,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寻常火焰在这里早已失去作用,唯有他指尖跳动的灵火才能驱散这浓稠的黑暗。 沈予刚收起缠绕在腕间的红线,正欲去寻找摔落下来的人,却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池清泊竟已率先找了过来。 令他意外的是,青年只受了些皮肉伤,在这样凶险的坠落中仍保持着惊人的自保能力。不过片刻便恢复如常,甚至在黑暗中仍能精准地辨明方向,第一时间来到他身边。 “你……”池清泊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目光如炬般在少年身上来回巡视。直到确认对方安然无恙,才将后面几个字咽下。 沈予微微摇头,第一次认真地端详起眼前的青年。主角受身上有着超越年龄的沉稳冷静,更难得的是那颗赤诚的救世之心。 他忽然想起原著的走向,假如剧情没乱,鬼王不会提前现世,即便池清泊不回佘家,也一定能在天师界有大作为。 “喵……” 白猫的一声轻唤打破了地底的沉寂,也唤回了沈予飘远的思绪。他移开目光,转身朝着前方迈去。 池清泊被直白的目光看得有点无措,原地愣神的功夫,他看到了那只白猫正在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金色竖瞳露出人性化的警告与不屑。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沿着坑底缓步前行,有小虫子爬过潮湿的岩壁,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忽然,两侧石壁上接连亮起幽绿色的鬼火,一盏接一盏,在黑暗中蜿蜒出一条诡异的灯路,好似在迎接着他们。 沈予抬头,那火光忽明忽暗,映得他银白的长发泛着森冷的青芒。 他隐约听到有人在叫着自己的名字,声音忽远忽近,看模样只有他一个人听到。 顺着灯往前走,前方一座古老的祭坛矗立在空旷的洞窟中央。祭坛下方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笼子,失踪的老一辈天师如木偶般呆被关在里面。 他们的眼神空洞,面容僵硬,仿佛被抽走了魂魄。衣袍上的符纹在鬼火映照下泛着微弱的光,却更显得这些人形如傀儡。 “他们中了摄魂术?”池清泊手中一直握着师刀,这祭坛沾染了浓重的血腥,显得古老而又沉重,非沈家当初弄出来的那个可比的。 他警惕着周围,并没有冲动之下去靠近那个笼子,这种诡异而又阴暗的环境让人心绪烦躁,他闭了闭眼,转头去看白发少年。 少年清冷的气质在这幽暗的灯光照应下,更像是一块冰冷的翡翠。他站在原地,不紧不慢地摸白猫,顿了一会才对着空气轻声问,“不是想见我?还不出来?” 此话一出,灯影摇曳。 祭坛中央一黑影浮现,逐渐凝聚成实体。空气中传来一声轻笑,他缓缓道:“好久不见,沈予。” 他话语中透出深意,好久不见指的并不是上次在学校中的遇见,而是沈予恢复记忆后,他们在千年后以故人的身份再次见面。 青年一张脸清秀而苍白,肤色泛着久见天日的青白,狭长的丹凤眼半垂着,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弧度。 他相貌还和以前一模一样,但刚做鬼时骨子里的善却消失的无影无踪,化作深不见底的阴冷。 青年目光眷恋、语气幽怨中还夹杂一丝委屈,“我以为我们会站在同一条线,毕竟千年前他们那样残忍的杀了你。” “你看,我是鬼,你也不是人,我们天生一对不是吗?” 沈予无动于衷。 趁着鬼王还在单方面叙旧,他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动,瞬间长剑出鞘,剑上的铭文金光大震,一出手便狠厉果决,势必要将对方打散。 覃雪身影消散在原地,耳畔传来一声悠悠的叹息,与此同时,祭坛上血雾弥漫,血线形成狰狞的恶鬼图案,将众人包裹。 沈予脸色骤然苍白,剑无力地从手上掉落。一瞬间的头痛像是反噬在脑中炸开,他蜷缩的手指,显得脆弱至极。 佘氿早在察觉不对时便化作人形,将人皆结实实的抱在怀处,眼睛不眨地划开手腕,将血凑到人唇边,“喝下去。” 少年迟钝地吞咽,血珠从唇边滑落,在素白的衣襟上点上刺目的红。 佘氿眸色暗沉,语气中透了一丝懊悔,不应该放人来涉险的,“这阵法是专门针对你的。” 再抬头时,他的眼神已极度冰冷,小心翼翼地将沈予安置在祭坛边缘设下保护阵,他转身融进血色:“等着,我去毁了这鬼东西。” 沈予缓慢地眨了眨眼,银白长发凌乱地散落在青石上。爆发性的压制其实只在一瞬间,而佘氿的血很好的缓解了疼痛。 覃雪提前布局了一千年,他复活才不足月余,不是对手很正常,但就凭这样要取他命还差了点。 在看到祭坛的时他就设想过这一幕,如果当时覃雪动手,那正好可以以命换命。不过对方貌似没想杀他,只想限制他的行动。 他扶着墙起身,将剑召回手中。 在祭坛被激活的一刹那,这整座荒山都变了。天上的太阳熄灭,城市陷入黑暗之中,而桂市的居民在感觉到寒冷之余,都纷纷站在街上惊讶于这突如其来的天狗食日。 覃雪和佘氿都没了动静,也看不到身影,沈予好似陷入了一片雾茫茫。他抛出铜钱护身,灵火只能照亮脚下方寸之地,只能迎着记忆的方向朝祭坛中央走去。 一路无边无沿、一片死寂。 沈予走了一会,站定沉默片刻,忽然抬手一挥、剑刃破空,前方血色浓雾被劈开了一条路,点亮符纸看去,依然没有边界。 他好似在某一瞬间,就不再那座山里了。 他原地盘坐,施咒召开一抹水镜,在镜中注入了佘氿和池清泊的一抹人气,镜中朦朦胧胧地浮现出了两人的身影。 池清泊比起刚下来的时候狼狈了不止一层,被关押的天师不知何时放出了笼子,他们被控制了思维,朝着他发起攻击。 池清泊论资历远不是他们的对手,也就是他有气运在身并且底牌很多,打不多还可以跑,不过就算这样,他也撑不了多久了。 而佘氿身侧围满了红色的影子,他这时貌似已经察觉到沈予不见了,满身都是从未见过的煞气。他完全不顾自己身上的伤,一出手直接将红影捏碎。 他抬头时,沈予看到了那脸上不断侵蚀的黑纹,上面凝聚了最怨毒的诅咒。佘氿像是感觉不到疼,躲都不躲直冲覃雪本体。 在覃雪的地盘,对方竟然被他压着打。 沈予长睫微垂,原本平静的心有些烦躁。水镜被散去,他将剑横在胸前,直接从心口出取出几滴血。 “虚妄成空,幻境皆尘。灵台明镜,照见本真。破!”脚下八卦盘展开,血滴落在中心,八卦盘瞬间延伸至整座山。 他持剑从虚妄中走出,忽然被一只苍白的手抓住了。覃雪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却没有攻击的意向。 他笑了笑:“你真是给我带来了一个大麻烦。” 沈予眸光一冷,手中长剑骤然刺出,剑锋裹挟着凌厉的灵力直逼黑影。对方身形瞬间散开,又在几步之外重新凝聚,继续道:“他们复活你,也只不过是想利用你,你比谁都清楚。” 话音未落,散落在四周的铜钱突然震颤而起,化作数道金光直射向覃雪。青年被逼得连连后退,却仍在低语,“千年前,你死前把我的残魂收在了梅花里,让剑带着它一直往南飞,飞到了一座荒山上。” “我无意识的待在荒山上,很久很久,直到被路过的道士抓去做了小鬼。最后道士死在了仇人手里,我带着剑逃了。” 他变成残魂后,失去了得天独厚的修炼天赋。在漫长的岁月里,他恢复了一点点记忆,却又遇到了天师,天师没想着超度他,而是拿他练武器,直到被烧的一剩一缕残念侥幸飘出来,投入了井中。 年复一年,那里死了不知道多少冤魂。 他不开窍,靠着天地精华修炼,却总在勉强成型的时候又被打回原点。后来,他学会了吸食人魂,他杀的第一个人,就是天师。 从沈予死后,他再也没遇到一个好人。 “我很难过。”因为佘氿之前的攻击,他的气息变得很不稳定。那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过来,眼中写满了无尽的凄凉,“为什么你要复活?” 他又笑了笑,忽然间,滔天血气从他体内爆发,化作猩红的风暴直扑沈予而去。 沈予足尖轻点,八卦阵纹自他脚下流转而开。水线缠绕着金光冲天而起,与漫天铜钱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罗网,要将覃雪彻底剿灭。 覃雪没有躲避,他身体被打散了很多,只剩一张脸是完整的,他带着滔天的怨气席卷而来,眨眼间来到了面前。 沈予以攻代守、剑光一闪,“噗嗤”一声,长剑竟毫无阻碍地没入实体。剑身上缠绕的灵火灼烧着怨力,滋滋作响。 覃雪抬手想去触碰少年的脸,却被躲开了。被剑捅穿的身体一点点消散,他失落的看向剑柄处的梅花流苏,还是在笑,“算了,就这样吧。这世间终归有人真心爱你,愿为你去死……倒也不算太糟。” “一千年太长了,而你才十八。”他身形彻底消散了,只有声音留在原地,“你好好活下去。” 沈予怔在原地,长睫轻颤。他闭目凝神,清晰地感知到,覃雪的魂魄已彻底消散,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不复存在。 他原以为对方始终在隐藏实力,谋划着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可此刻,所有的猜测都被现实无情推翻。 白猫这时窜了过来,落到他怀抱中,耳畔传来佘氿的声音,“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八卦盘被收回到脚下,血雾消散,连气温都变回了正常的湿冷。眼前景色变换,他从恍惚中惊醒,才发现自己坐在祭坛中央的石棺中,盖子是打开的。 不远处天师们躺了一地,生死不知。最惨的是池清泊,他浑身是血,好似已经没有了呼吸。 沈予抱着白猫起身,却在动作间突然僵住。他不可置信地触碰自己的手腕——那里不再是死寂的冰冷,而是泛着温热的脉搏。长久以来如影随形的灵气枯竭感竟消失无踪,身体轻盈得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就连心口的伤也愈合了。 “我……”他更加迷茫了。 怀中的白猫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温柔的音传入脑海:“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活死人,也不必再受沈家束缚。” 他带着释然的笑意:“你自由了。” “这到底是……”沈予话音未落,突然想起覃雪消散前的话语,再联系佘氿此刻的暗示,心头蓦地一沉,他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白猫不再说话,只是静静躺在他怀中好似困极了,闭上眼一动不动。 沈予收敛心神,先去查看池清泊的伤势,靠近后才发现对方脉搏全无,失血量近乎致命。 主角好像快死了?他紧蹙眉头,手上动作不停,灵力源源不断渡入对方心脉。 就在灵力即将耗尽,他都准备放弃之际。池清泊的胸膛突然剧烈起伏,他猛然睁眼,眸中金光乍现,周身迸发出令人战栗的威压。 在看到熟悉的面容时,他神色才有所缓和,然后自行坐了起来。 沈予:“?” 起死回生? 他现在思绪有点混乱,还未待理清,洞穴外便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他回头看去,是被留在山外的天师带来的救助人员。他们看到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人时,虽有惊讶但不多。 进来的人有专业的设备,可以迅速把人运出去救治。沈夭实力不济,也是被留在外面接应的一员。 他心有余悸的上前,先确认太祖没事,才去管其他人的死活。除去坑底下的人,上方的谢北昇他们也不省人事,这大工程一直忙忙碌碌到半夜,总之除了沈予和佘氿之外的一群人都进了医院。 沈予一路抱着白猫回到宿舍,怀中的白猫始终昏沉,连注入灵力都毫无反应。他就这样坐在窗前,看着夜色一点点褪去,直到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 【宿主。】泛着晨晖的光球悄然浮现,【世界线已彻底偏离,但责任不在您。】 他望着天际出神:【覃雪到底做了什么?】 系统沉默了片刻,电子音罕见地带着犹豫:【您别难过。】 光球轻轻闪烁,【那里祭坛,是用来复活您的。覃雪和佘氿达成一致,他用千年修为作引,佘氿以因果为契,借那些天师的一部分阳寿……为您重塑了凡人之躯。】 沈予指尖一颤。怀中的白猫虚弱地舔了舔他的手指,体温比往常更烫。 【佘氿承担了所有反噬。】系统的声音轻了下来,【包括……世界线崩坏的惩罚。他只剩七天时间了。】 沈予明白了,他们是想让自己从十八岁开始,重新活一遍。如果是原主,应当会很开心。 仔细想来,池清泊在原剧情中被他折磨到濒死时激发佘家血脉,而现在恐怕是因献祭激发了。 他沉默片刻后,嗯了一声。他不知道佘氿是因为不想变回人,让自己看到虚弱的样子,还是因为损耗太大,根本变不回人。 窗外的麻雀突然叽喳着飞过。沈予低头看着白猫金色的眼睛,忽然想起那句你自由了。 “一起去南极看企鹅吧。”他低声道,主动亲吻了一下对方的耳尖,“我们坐船去,我没见过海,也没见过企鹅。” 白猫喵了一声,缓慢的用爪子搭上手背回应着他。 他退掉宿舍,用最快的速度登上轮船。到达南极后,有人追了出来——东方少年遗落的手机一直在响,背影却早已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