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手札小说阅读》 第五十五章 交换 “也许是你们东6的神明都不想看到你们今天就将我带走。”我冷笑一声,向前走出了两步。 军官立即警觉地后退,接着抽出腰间配枪,一脸“愁苦”地指向我,厉声喝道:“停在那儿!” 随后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因为那柄配枪似乎不大乐意被他那么紧紧地握着,又似乎不大乐意自己的枪口被对准我——于是开始慢慢地向后转,打算指向它主人的鼻子。 军官有些惊慌——但不愧是精锐部队,竟然没有弃枪逃走,而是试着用双手重新夺回控制权。我不知道该佩服他的荣誉感还是鄙视他的愚蠢。于是法师之手再一用力—— 他的手腕出喀拉一声响,顿时无力地垂了下来。 那柄枪把主人的双手弄脱臼了之后悬停在半空中,直直转了回去,抵在军官的脑门上。 房间里的人出齐刷刷的一阵惊呼,就好像见了鬼。 几个士兵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儿,拔出腰间的短刀打算冲过来。 然而瑟琳娜早就站起了身,随意一扬手,桌椅底下淡淡的阴影便将他们牢牢缠住。扑通扑通几声响亮,几个人直挺挺地仰面摔倒。 这一下,不知是谁叫了一声:“有鬼啊!”然后被困在房间里的那些客人们一股脑儿地大呼小叫起来,屋子里顿时嘈杂不堪。 见那些士兵还有人蠢蠢欲动,我索性动了动手指。于是他们手中的长枪统统摆脱了束缚,在半空中齐刷刷地一转身,抵住了那些人的鼻子。被手枪指着的军官强忍疼痛,怒视着我,然后高声喝道:“用不着怕,这些西路人可不知道枪怎么用……” 他的话音未落,指着士兵们的长枪当即出“喀拉”一声响,上了膛。于是军官后半截话咽回了喉咙里,再不敢出一口大气。 东6的这种新型枪支我的确没在西6见过,然而那位船长却有一柄。在海上生了那样的事情,几十人手持各色武器同鲛人作战,若是再弄不明白它们的使用方法,那我可真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蠢货了。 不过说起来,在精神力强大到了一定程度之后,“法师之手”这个从前看来略显鸡肋的法术现在却变得无比强大。从头到尾我都是在用近乎实质的魔力操控着一切,用不着半句咒文。 因而局面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抓捕者成为了人质,每人都被他们手中的武器抵着,一步一步向后退,并且靠在了墙壁上。 康斯星又溜了回来,显得相当尴尬。他不自然地笑着,并且学着西6人那样摊摊手:“嗯,抱歉,刚才……” “这不怪你。”瑟琳娜柔声安慰他,“你之前为我们所做的一切已经足以说明你的诚意了。” 我目无表情地向他点点头,但现他的眼中仍有惊惧之色。这么一说,这家伙的胆子也算不小。第一次见识了魔法的力量,竟没像那些无知小民一样惊慌失措,反倒极其明智地选择了阵营。 不过眼下生的事情也足够我头痛——我们两个原本是打算隐藏自己的力量,直到面见东6皇帝的时候才猝然难的。但现在为了那尊九鼎,却不得不在这些面前暴露自己的法师身份……西蒙可真是给我找了个大麻烦。 这么一来,从前的设想就得统统作废。既然东6人清楚地知晓了我曾在西6做过什么事,想必不但不会给我任何机会见到他们的大人物,反倒更有可能将我俩驱逐出去……或者干脆派来一支军队围剿。 若说唯一一个希望的话……就是西蒙了吧? 但愿那位“老朋友”不是抱着将我们两个赶尽杀绝的念头才掺合进这件事情当中,而是另有所图。 想到这里,我走到那军官的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沉声问道:“拒捕,就就地处决的命令,是谁下达给你们的?” 军官瞪着我,没有吭声。 “这个问题对你来说似乎并不难回答——我早晚都会知道。但眼下用来换你部下的一条命,你觉得不值?”我说完之后,屋子里便响起“嘭”的一声。 一个士兵的脑袋被爆了个对穿,软软瘫倒下去,鲜血将墙面染红了一大片。 军官顿时呆若木鸡。 而屋子里的人在静默两秒钟之后,爆出一片惊呼声。我厉喝道:“安静!” 随后第二个士兵也倒了下去。 浓重的血腥味儿在室内散开来,呼声戛然而止。 “再有谁出什么让我不痛快的声音,这两位就是榜样。” 军官还是没说话。但我体贴地给了他十秒钟的反应时间。这种状况我倒是可以理解—— 在一个“文明”社会当中,一个外地人,毫不犹豫地枪杀了两个帝国士兵,甚至事前没有任何警告,对于一般人来说当然难以理解。 不过我自然不是什么一般人。 我见过的人比这些家伙两辈子见过的人都要多,我对于人心的理解当然也不是这些凡人所能企及的。因而我早知道之后会生什么—— 我问,他不答。然后我用他部下的性命威胁,而他不会相信我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枪杀帝国士兵。那么接下来我就会杀一个给他瞧瞧。然后他才会不情不愿地给出我想要的答案——期间必定还会真真假假地猜疑一番,至少得花上半个小时的时间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信息。 所以既然清楚了之后会生的事情,何必惺惺作态呢? 显然这种方式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军官从呆滞状态中摆脱出来之后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是服从上级的命令——从海岸警备队总部来的消息。” “命令怎么说?” “要我们先来缠住你们几个。如果抵抗,不要轻举妄动。” “ 噢?”我偏了偏头,“那么就地处决是怎么回事?” “那是从清远侯那边来人递的话。说有机会的话,就便宜行事。” “便宜行事”这个词儿我不了解,然而听起来应该是“最好把他们两个统统干掉的意思”。 我想了想,又问:“那么你们上级有没有说过,把我们缠住之后,他们会怎么做?” “还是不要再为难他了,撒尔坦。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儿没变。” 我愣住了。 仅仅是因为这句话。 声者似乎站在门外。那是一个男子的声音,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的东6语听起来同船长、康斯星、这军官都不一样。那是一种稍显古板的腔调,就好像我第一次听见他说话时那样—— “我只是不喜欢有人挡着我的路。” 西蒙?崔舍。 我慢慢转过身去,见到那个静静站在门口的身影。 这么多年过去……他竟然还是一身白衣。宽大的袍袖被港口的微风吹荡起来,被门外的阳光衬成了金色。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看他们的装扮,应当是两个高级军官。 他总不会,原本就在附近吧? 他是怎么赶来的? 我与瑟琳娜对视了一眼,而他也注意到了原本站在我身后的女法师,因此微微一笑:“公主殿下。好久不见。” 一百七十多年过去了,西蒙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衰老。看见他,我只觉从前的往事历历在目,都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填满了头脑当中的每一丝缝隙。但现在显然不是怀旧的时候。 “你也一点儿没变,西蒙。”我笑了笑,“看起来,拖住我们两个的下一步计划就是。等你赶来?” 他迈步走进屋子里,而之后的两个高级军官则有些犹豫。尽管那两位的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卫兵,然而在没有得到西蒙的许可之前,似乎他们并不打算喝令那些战士对我俩抬起枪口。 “原来我是这么打算的。谁知道有些人触怒了你。”他走到一个士兵面前,将手搭在指着那士兵的长枪上,“先让这些凡人离开如何?你清楚对我而言他们没有任何意义。” 我还能说什么呢?他说的的确是实情。因而我屈了屈手指,悬停在半空中的枪支哗啦啦地掉了下来。 西蒙向我微微一笑,然后转头对门外的两个军官说道:“两位,可以将你们的人带走了。这里生的事情,我会向皇帝解释。同时——” 他加重语气:“告知清远侯以及佟将军,我很不满意他们今天的做法。” 两个军官顿时变了脸色。倘若我没看错的话……似乎是有冷汗从额头渗了出来。他们没再多说一句话,而是当即号令屋子里的败兵们:“给我退出来,带上你们的武器!” 于是不止那些士兵,便是连那些平民们也哗啦啦地蹿出了旅馆大堂,仿佛再多待一会儿就会将性命留在这里。 十几秒钟之后,房间里就只剩下我们三个与康斯星了。似乎他有些摇摆不定,是继续跟着我俩,还是离开此地——那样一来也许他不会好过,毕竟我们两个是“清远侯”的敌人,而他又选择了站在我们这一边。 不过我的确喜欢聪明人,因而对他说:“康斯星先生,你的任务应当可以结束了。离开这里之后……你可以对那些军官说,剑圣西蒙大人觉得你相当不错——”说到这里我看了看西蒙。 于是他也就点了点头。 我继续说道:“并且承诺保障你的人身安全。” 康斯星愣愣地瞧着西蒙,又将目光在我与瑟琳娜的身上转了转,接着梦游似地走出了门。 之前跟他说起“剑圣”的时候,他觉得那是一个传说。但此刻传说中的人就活生生出现在眼前……没有当场失态,其实已经足以令人赞赏了。 房间里再没有闲杂人等,西蒙也就开了口——似乎是打算先对我俩解释些什么。 “之前让那些人过来,实际上是为了替你们解决麻烦。”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在这段漫长的时间当中变得更加随和了,“你在西6做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你杀死的那位伯爵就是一位清远侯的第四子。这位侯爵在世俗世界很有影响力,之前与我也有过数面之缘……也听我提起过你们俩的事。” “所以他能够提前知晓你们俩抵达白山的消息。”他微微叹了口气,“我知道他会做什么,因此令那些士兵先来给你俩清清场。谁知道佟将军或者是曲解了我的意思,或许是有意为之……竟然同那位清远侯成了一丘之貉。” “你不必对我解释这么多。”我笑着看了看他,“你能够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说明一切问题了。不过看起来你被俗务纠缠得不清,莫非是从你们的皇帝那里得到了一官半职?” “只是因为一个晚辈罢了。”西蒙摆摆手,“我只是好奇你们来这里做什么?你总不会是在西6待不下去了吧?” 这个问题倒是击中了我的软肋。我总不能告诉他,我是打算来干掉你们的皇帝的。 幸好瑟琳娜已经抢先开口:“因为一件东西。我们两个原本打算去代瑟雷特洋里找一件传说中的神器,就上了一艘开来东6的货轮。事情办妥当之后……也就顺路来瞧一瞧了。” 西蒙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瑟琳娜。 然而我们三个“老家伙”都是铜脸铁面的人物,他哪里能从我们的神态当中瞧出端倪。 于是他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倒是听说过那艘货轮遭遇了海难,还被鲛人围住了——这么说那个神秘的、替他们解了围的操法者就是你们两个了。那么……找到你们想要的神器了么?” 看起来,西蒙始终没法儿对我彻底放下戒心。大约在他看来,我就是一个走到哪里,便会为哪里带来死亡与杀戮的人吧。 不过我原本也没打算两个人在会面之后能够品茶长谈——我与他都不是可以将自己的心事说与对方听的人。 幸好九鼎就在外面的卡车之内。 因此我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令自己的脸上露出几分伤感的神色:“唔,找到了。它就在外面的那辆卡车里。你……可以去瞧一瞧。” 西蒙看了看瑟琳娜。 而她也恰到好处地“勉强”一笑。 干得漂亮。 于是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之情。但最终走出门去、跳上卡车的车厢。 一分钟之后他重新回到屋子里,并且叹了口气:“抱歉。” 我摆摆手:“不必如此。毕竟我的老朋友也所剩无几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但另一个念头跳进了我的脑海。花了一秒钟思索种种可能的结果之后,我咳了一声:“不过说起来,你可知道我们得到的是什么东西?” 西蒙当然乐于从那种气氛当中摆脱出来,相当配合地回应道:“能够让西6仅存的两位**师花上这么大力气的——我的确很有兴趣。” 我看着他的眼睛,低声吐出两个字:“九鼎。” 震惊之色在他脸上一闪而过,西蒙睁大眼睛:“九鼎?”又看了看瑟琳娜,“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东西?不……它……” 最终他似乎也想起了那位远行者的传闻,低呼一声:“果真是九鼎?” “我确信那些鲛人没法在我的法术效果之下撒谎。”我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所以来到这里,也是为了你。我想只有你这样的东6人才清楚,那东西该如何运作。” 西蒙愣愣地看着我,然后搓了搓手,之前淡泊出尘的气势荡然无存:“九鼎……九鼎——撒尔坦,你可知道这对我们东6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你们的历史我还是了解一些的,瑟琳娜也一直在学习东6语。再通过与货轮上那些乘客们的交流,所以最后的得出的结论是,九鼎之于你们东6人,就好比从前我的那本手札之于西6的魔法师——这样理解是否恰当?” “可以这么说。”西蒙点了点头。 “那么我就不大理解你的激动了。”我看着西蒙,“你应当与我一样,毕生追求极致的力量。即便那东西是传说中的神器,对你的帮助也应该有限——这里毕竟是地上界。若说对那些凡人意义重大的话,难道你还打算用它同你们的皇帝谋求个一官半职么?” “并非如此,撒尔坦,并非如此……”西蒙喃喃道,“它是某种象征。如果有一天法师们也拥有了某种象征,而那东西又流落在外,当它忽然出现在你眼前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这么说,你想要它。”我笑了笑,“然而你打算用什么来换?” 他微微一愣,然后出了口气,“大概我这里没什么你想要的东西。” 我注视了他一会儿,然后大笑起来:“哈哈哈……能见到你露出这样的神情真让人开心。不过我有一个建议,你可以试着帮帮忙。倘若我心满意足,也许这件东西就赠与你了。” 他审视了我一会儿,似乎下定决心:“什么事?” “你知道我一直担心什么事,西蒙。”我郑重说道,“我担心你们这些东6人对于西6的入侵。倘若你能让我见到你们的皇帝,帮助我说服他——那东西就归你了。” 他沉默了一会,没有出声。 我知道得再推他一把。 “你是担心我会突然凶性大,一言不合就杀掉你们的皇帝?”我笑了笑,“但我也知道那样只会更快地促成那场战争——觉得我是那种傻瓜?” 他注视了我一会儿,摇头:“不……我相信你不会那么做。” 于是我笑起来:“那么,我们说定了?”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说定了。” 于是两只手握在一起。 但我为什么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今晚看冰火五六集 今晚看冰火五六集,找一找感觉。明天新书上架,可以存稿,没心事了。手札到本月末为止保底更新五万字。今天又没更了,比较愧疚。本月五万字完不成的话,欢迎各种来喷……(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五十六章 随心而行 作为剑圣,西蒙似乎的确在东6享有相当崇高的地位。他带着我们两个人在白山畅行无阻,一路通途。甚至在出城的时候之前的两位军官再次赶来,提出要派遣军队护送我们。 西蒙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们一眼:“护送?这是佟将军的意思,还是清远侯的意思?” 军官愣了愣,然后低声道:“是……佟将军的意思。” 西蒙便冷哼一声:“回去告诉佟三顺,做事要动脑子。想对我献殷勤,也不该是用这种法子。打一个巴掌给一个枣吃的典故——我当时是怎么对他解释的?” 军官战战兢兢地听着,不住点头。 西蒙走出了几步,忍不住又回过头去:“回去告诉他,下次再利欲熏心、自作聪明,就自己辞官,来前山领罚。” 那军官这一次连头都不敢点了,只躬身立在原地,默不作声。 于是我们三个人终于走出了城门。我忍不住问他:“似乎你和那个佟将军很熟?” 西蒙淡淡一笑:“故人之后。可惜不成器。”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瑟琳娜,然后苦笑着摇摇头。 既然不必在意凡人的眼光,我们的度着实快了许多。而我也弄清楚了西蒙为何会来得这么快。 他当着我俩的面为我们演示了一次他的“魔法”。 似乎是辅以简短的咒文,再配合手文,他低喝一声,便从嘴里吐出一股青色的雾气来。那雾气见风便长,一瞬间化作一柄光灿灿的银白色长剑,悬浮在半空。而后西蒙轻抬脚步踩了上去——那长剑就将他稳稳拖住了。 我有些愣。 从前我只认为西蒙的斗气犀利无比,却没有想到在这一百七十多年间,他竟也会使用法术了。倘若这样的家伙最终变得和魔法师一样,能够各类魔法造成大范围的杀伤——我还有什么法子能够战胜他? 然而这家伙似乎有心卖弄,他站在那柄长剑之上,向我微笑着点头:“其实这样要快一些。” 我看了看他的剑,又看了看他,说道:“你……似乎变了。” 他的确是变了的。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这人沉默寡言、面无表情。后来又听半人马库尔苏勒——愿他安息——提到他,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之后我们俩再次相逢,他的话略微多了些。等待在安德烈的军中与他相见的时候,那个西蒙已经颇有人情味儿了。 而到了如今,他竟然会提到“故人之后”这个词儿,并且做出这种举动来。 如果是从前的西蒙,是断然不会将心思花在一个凡人身上、也不会露出此刻这种表情的吧? 他微微一笑:“变?不,我还是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 此时我与瑟琳娜站在卡车货箱的顶上,西蒙则停在我俩身边。身后不远处是白山的城门,左侧就是行人来来往往的大道。然而那些人都像往常一样,或是面色匆匆地行路,或是相互寒暄,或是心怀鬼胎地左顾右盼,似乎想要从某个人的身上偷偷弄点儿什么。 他们都没注意到我们,就仿佛这卡车并不存在。 这应当也是西蒙的法术吧。至于卡车里的那个凡人,在出城的时候便被留下了。要让一辆车行动起来办法可多得是,没必要带上一个大惊小怪的家伙碍手碍脚。 此时西蒙便看着那些凡人,眼神里竟有几分悲悯的神色:“从前我觉得,想要追求武道极致、或者想要成神成圣,必须得抛弃心中的情感——变成一个无欲无求的人。所以你见到了那个时候的我,就像我对你说的那样,找到那枚钗,心中再无挂碍,我就可以专心去做我想要做的事了。” “但是经历了这么多年,我现我始终还是一个人。无论你我,她——”他看了看我与瑟琳娜,“认为自己多么高贵,都始终还是一个人。于是便会有情感。而我从前追求的那种境界,无欲无求——一块石头、一张桌子、一把剑,都可以轻易达到。然而它们毕竟是蠢物,甚至连我们轻视的那些凡人都不如。” “我从前追求脱。但是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我终于弄明白一件事。脱,不是抛弃心中的那些情感,而是……率性为之。做一切想要去做的事,心到哪里,人就到哪里。这才是脱。” 我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看着他:“就比如你现在所做的这件事?” 西蒙淡淡一笑:“我想让你知道我领悟了很多东西,变得比之前更加强大。所以我就让你知道了。” “那么那位佟将军呢?你似乎并不喜欢他。” “因为我想要兑现我对他某位祖先的承诺,所以我容忍他。但是在我不想容忍的他的时候——就像今天这样,我会让他辞官、去前山找我。” 瑟琳娜忍不住说道:“那么,现在的你和一个凡人有什么区别呢?你们同样都要为一些事情而忍受另一些事情。若说这就是脱的话……我实在不敢苟同。” “不同之处不在于我做了什么,那些人又做了什么。而在于我的心里是如何想,而那些凡人又是如何想。”西蒙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很难解释明白。” 倒的确很难解释明白。于是我暂且不去想它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生活方式,我们的确没必要要求西蒙再变成从前的样子——更何况现在的西蒙似乎更好相处。 因而我长出了一口气:“那么我们接下来怎么做?去都城么?” 他随长剑腾空而起,高高升上天空,哈哈大笑:“两位,跟我来不就清楚了么?” 瑟琳娜看着我,并且叹了一口气:“你觉得他还算正常么?” “总比之前讨人喜欢。”我耸了耸肩。 然而心里却有些沉重。现在的西蒙看起来倒是相当爽朗。然而那也仅仅是“看起来”而已。若说从前我还能从他的动作神态之中大致弄清楚他的想法,那么到了今天,我反而看不透他了。 在我们仍旧以“老朋友”的身份同他相处的时候,他必定是个令人愉快的人。 可如果是以“弑君者”的身份呢? 从前他也许会因为我们之间短暂的交情而略有犹豫。但今天的他……就会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随心而动……毫不犹豫地拔剑相向吧? 怀着这样的心情,我同样与瑟琳娜、带着那辆卡车腾空而起。 但我们两个自然不像西蒙那么轻松,实际上之所以从前我宁愿老老实实地走路也不愿在天上乱飞……也是这个原因—— 实在太麻烦了。 至少得通过四个法术的相互作用,才能保证我们两个人在高空当中平稳飞行——还得消耗巨大的精神力量。这种技巧对于高阶法师而言都是妄想,即便身为传奇**师,我也并没有像西蒙那样,看起来轻松如意。 但至少以这种方式赶路,要比沿着道路前行快上不少。因为并非每一条路都是笔直的,它们总会曲曲折折,甚至凹凸不平。 在这一瞬间,听着耳畔的风声呼啸、看着脚下如同棋盘一般的农田,我忽然有些明白了西蒙的想法。 便是如同那路么? 同样是做一件事,同样是要到达某个目的地。 普通人做事的方式,便如同在路上行走——磕磕绊绊、蜿蜒曲折,总要浪费许多时间精力,在外部的力量与意志支配下蹒跚前行。 然而西蒙那类人,却可以高高飞上天空,不去理会什么道路坎坷、泥泞难行,而以最直接、最明了的方式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就是所谓的随心而行么? 我又抬头看了西蒙一眼,却现他也在看着我。 =================== 从今天早上八点钟开始没干别的,到现在写了这些字……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的…… 本月还有最少5万字,我记得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五十七章 西蒙睡了一头龙 广袤的平原,矮小的丘陵,蜿蜒的河流从身下飞掠过,我们已经飞行了将近两个小时。但其实这种旅行不是我想要的——我原本是打算慢慢行走,沿途饱览东6风光。然而西蒙告诉我,他要带我们去见一个人。 在天空之上,他以那种略显得意的腔调对我们说:“你们一定会大吃一惊。” 于是我当即想起一个人。或者她不能被称之为人,而是,这世界上最后的一头龙。 安塔瑞斯。 我刚刚觉醒的时候曾经遇到过她,那时候她本可一剑杀死我,却因为这位“老师”的教诲而放下前仇旧怨,独自离去了。我该庆幸那时候的西蒙不是现在的西蒙。否则保不准那头母龙会“随心而行”,一剑斩下我的头颅。 不过我与她其实也没什么交情——她违背诺言害得我困顿不堪,而我则在争斗中夺去了她的双翼。西蒙对这段过往当然清楚,但他仍旧做出那种表情来,也就是说……前面会有惊喜? 于是惊喜很快到来了。 在傍晚的时候,我们开始下降高度——前方是一座山峰,山腰处便开始有云雾缭绕。山脚之下有大片空地,似乎是以白石铺就的广场。一条小路自广场向山顶延伸,曲曲折折蜿蜿蜒蜒,最终消失在迷雾当中。 广场上似乎站了十几个人。随着高度的降低,我看清了他们的样子。 这些人竟然穿着古装,并且是风格颇为华丽的古装。在我看起来,那似乎是某种礼服。而人群正前方的女子,宽袍大袖、髻高耸,微微仰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们。 瑟琳娜在我身边出一声低呼:“西6人?” 我轻轻点了点头。那的确是一个西6人。瑟琳娜不认得她,我却认得。 她就是西蒙所说的“惊喜”。 安塔瑞斯。或者说,迪妮莎。 然而她怎么会做此打扮?无论怎么看她都像是一个东6贵族。难道说这头母龙嫁给了一个东6人,然后…… 对方也在打量我,不过脸上波澜不惊。待沉重的卡车落在地面上,她朝我微微点头,然后露出笑容:“撒尔坦,果然是你。” 瑟琳娜有些惊异。于是我只得向她解释:“我们眼前这一位……就是地龙安塔瑞斯。或者叫迪妮莎——我从前对你说过她的故事。” 瑟琳娜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她,过了两秒钟才从震惊的情绪当中摆脱出来,向她微微一笑。 不得不说这种场面真是尴尬——我们两个都不知道西蒙与迪妮莎要搞什么鬼。西蒙收回了脚下的那柄剑——而迪妮莎身后的那些女性侍卫竟都对此毫无感想,就仿佛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 我还在犹豫着怎样开口,西蒙却已经笑着说道:“撒尔坦,要知道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可是一位公主。” 我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只得笑笑:“那么这其中必定有一个很长的故事。” 迪妮莎叹了口气:“怎么?你还是心存芥蒂么?我以为当初我们已经和解了——那天晚上我放过了你。” 我觉得自己再没法儿忍受下去了——这种对某件事情一无所知、又无处着力的感觉真叫我想要疯。我一摊手,仰起头来:“好吧,西蒙,迪妮莎。你们究竟要搞什么鬼?说实话,我一点儿都不喜欢现在的你——我倒宁愿你和从前一样沉默寡言,然后会用一分钟的时间把我想要知道的事情统统告诉我,好不让我站在这里、假装微笑然后握手叙旧。” 西蒙微微一愣,大笑起来:“好吧——我本以为故人相见你会感慨颇多。但看起来……你似乎另有心事,脾气不大好。” 我的心中微微一紧,不清楚这是他无意说出的一句话,还是在向我暗示着什么。 但他接着说道:“就像我说的那样,迪妮莎现在是帝国的公主。你们来时坐的那艘货轮,帝国公主号……就是她的产业。” 怎么看西蒙都不像是在开玩笑。然而……一头龙变成了东6帝国的公主?并且还经营了一份产业? 这事令我相当诧异,可似乎又是在情理之中。毕竟龙族都喜欢那些亮晶晶的东西,对黄金白银尤其钟爱。若要说迪妮莎在一百多年前来到这里,然后为了收集那些财宝而经商并且展到了如今的规模,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她的老师是西蒙。在我看来,如今的西蒙似乎与帝国高层的关系相当不错。 但就是因为这样,我的心里却对西蒙生出了一丝类似怜悯的情绪来。 曾经他与我一样,想要寻找成为神祗的道路,而且他几乎就快要成功了。但如今我获悉了世界轮回的秘密,他却似乎走上了另一条道路。自身的脱……即便他最终不再受世俗的羁绊,总还是要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当世界毁灭的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他该如何自处? 而眼下他们在与我谈笑,我却在想着如何挑起整片大6的争端,令这个世界尽快地陷入战乱。 好在瑟琳娜及时为我解了围,让我从那种尴尬的境地当中摆脱出来。她若有所思地看看西蒙,又看看迪妮莎,迟疑着开口:“那么是不是说,倘若我们要见到那位皇帝陛下……就要得到这位迪妮莎长公主的协助?” 迪妮莎望着我俩笑了笑:“没错。想要见到皇帝,就得有我的引见。” 但我皱了皱眉:“慢着,你怎么知道我们要觐见东6的皇帝?” 迪妮莎像一个真正的凡人淑女那样掩嘴笑起来:“撒尔坦,眼下可不是你的那个时代了。东6上有种东西叫做电报,而且如今也不止是你能够使用魔法的力量——我与西蒙之间的联系远比你想象得要更加密切。” 这解释听起来还算合理……然而我在她的话语当中嗅到了其他的一些味道。 其实大多数时候我都不爱主动招惹是非,但今天……也许是西蒙与迪妮莎神神秘秘的态度一开始就搞得我挺不愉快,又或者我就是想要给自己找些麻烦…… 我使用了一个法术。 这个法术挺鸡肋,现在大多数的魔法典籍之中都见不到关于它的记载。只有在那些千年之前的古籍中,或者是某个生僻冷门的小册子才能知晓它的存在。 它的名字是——恩伯莱的神圣。 创造这个法术的人名为恩伯莱,在我看起来是一个无聊透顶又悍不畏死的家伙。那年月龙族还算兴盛,一个法师在西大6上走走停停,保不准就会撞见一两头那种大家伙。而对于法师来说,巨龙们浑身都是宝——倘若在某些法术的施法材料当中加入龙血或者龙鳞粉末之类的东西,法术效果就会得到极大的提升。 不过相比龙鳞来说,更容易得到的应当是龙血——如果你打算问我为什么…… 那么我只能说,巨龙当然也分雄雌。而且……它们并不像看起来那样,与蜥蜴之类的东西有着极近的亲缘关系。相反的,相比蜥蜴,它们的身体构造在某种程度上更接近人类—— 否则你怎么解释……一头巨龙可以化为人形? 所以说雌性巨龙会定期排出血液。 然而……只有从未交配的雌龙的血液,才能够起到增幅的作用。 这件事说起来挺不公平——倘若那是一头雄龙,你压根用不着担心它是否已经同人交配过,你只需要挥舞着刀剑冲上去就可以了。 为了鉴别一头母龙究竟是否还属于处子之身,恩伯莱创造了这个法术,并且现它相当有效。唯一的副作用就是被鉴定者同样能够感受到那种魔法波动。 恰好我记得那个法术。因为当时的我试着同安塔瑞斯达成某种协议,而她又是这西大6上最后的一头母龙,因而我打算采集些血样。 而我现在也在怀疑,是否是因为当初我对她使用了那个法术,才令这头母龙对我耿耿于怀,最终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弃自己的诺言。 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为了令每一个人对眼下的情景有一个较为直观的认识—— 我不动声色地使出了那个法术。 然后迪妮莎的脸色微微一变。粉色的霞晕在自她的脖颈上一路升起来,直到她的脸颊都变成玫瑰色、嘴唇娇艳欲滴……仿佛一个动了情的美艳妇人。 但就在下一刻,之前的礼貌、微笑、从容统统消失不见……她的双眼变作两点寒芒,向我直刺而来。 不过目光能杀人的话,我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于是我只向她微微偏了偏头,算是回应了她的“问候”。 然后在心中惊叹了一声。 我曾经以为自己夺去了安塔瑞斯双翅的这个战绩足以自傲——毕竟我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在一对一的战斗之中对一头巨龙造成如此伤害的人。 然而后来我遇到了西蒙……那家伙用手里的一柄剑把火龙巴卡拉斯追得四处逃窜,实在强大得不像话。 可接下来我又杀死了巴卡拉斯,还吸收了他的灵魂——到此为止我总算觉得自己彻彻底底地领先了西蒙一步。因为他总不可能杀掉自己的学生。 不过即便他们决裂了……他杀掉的也是一头失去了双翅的人形巨龙而已。 但我无论如何也没法儿想到…… 西蒙睡了一头龙。 我经历的女子不多,但漫长的岁月足以令我成为一个察言观色的高手——两个人说话时的神情语气,无一不在向我暗示,这两位之间有故事。 而且很明显地,迪妮莎不像从前那样对西蒙恭谨有加了。他们相处时的态度变得更加亲切随和。我可以将这一点变化理解为漫长的岁月令两者之间产生了越师生关系的友谊,当然也可以将其理解为“越了师生关系的爱情”…… 而那个小法术最终证实了这一点。 我不得不深深地钦佩西蒙……他倒的确是随心而行了。只不过……似乎行得太远了一点。 西蒙注意到了我们俩的神色变化,于是狐疑地看了看迪妮莎:“怎么?” 母龙又瞪了我一眼,索性落落大方地一笑:“没什么。只是被人撞破了秘密。” 他下意识地又向我看过来。而我对他笑着点头:“恭喜。” 我觉得只有这两个字可以恰到好处地表达我此刻无比复杂的情感。而西蒙自然不会像一个普通人那样懵懵懂懂、非要母龙在之后的某个时刻向他直言不讳才能够意识到我所指的是什么。于是他微微一愣,继而搓了搓手:“我不知道我们表现得这样明显。” 很好……至少现在尴尬的不会是我了。 瑟琳娜疑惑不解地戳戳我:“你们……在说什么?” 但西蒙已经说出下一句话,解答了她的疑问:“你们来得很巧。实际上……我与迪妮莎,打算在下月成婚。” 我几乎是与瑟琳娜同时脱口而出:“什么?!” 迪妮莎盯着我,嘲讽地笑了笑,似乎终于找到了可以反击的机会:“这令你相当惊讶?有关我们的种族差异,还是师生身份?我可是听说您同一个女妖诞下一子,而您这一世的妻子,则是您前一世恋人的后代——我觉得这些事情似乎更加惊世骇俗了点。” “你!”怒气在心头勃然升起,我险些控制不住自己,向她丢出一个强力法术。这头该死的母龙!我宁愿她重新提起我与她前世的种种欺骗与背叛,也不愿意听到她用那种口气轻佻地谈论我的情感。 瑟琳娜拉住了我。而西蒙地喝了一声:“迪妮莎!” 于是我们两个住口不再说话,完全失掉了假模假样闲聊下去的**。好在这次谈不上愉悦的会面也就到此为止,西蒙带我们乘上了另一辆马车——据说是因为迪妮莎“身份高贵”,在礼法上不能与我们这样的人同乘。 我当然明白“我们这样的人”不包括西蒙在内——而这多半又是那头小母龙的主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五十八章 就那么消失了 不过就此来看,面前这位“随心而行”的西蒙倒是比迪妮莎顺心许多——尽管这两位都已不是我从前所知的模样,并且都变得有些疯疯癫癫。 对此我只能感慨世事无常。人总是会变的。做出改变的本人也许尚不自知,但在他人眼中却已经是完全不同的模样了吧。也包括我。 这一次的旅途当中没有呼啸的风声与高空清冽的空气,然而路边的风景弥补了一切。附近应当人烟稀少,树木葱茏。一些不知名的鸟儿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上,就好像在乐此不疲地进行着什么游戏。我静静欣赏了一会儿东6的风景,最终现在野外,这里似乎同西6没什么两样儿。实际上两片大6的季节气候也差不多,如果现在是我孤身一人前行,保不准我会觉得自己正走在西6某一片尚未被人探知的土地上。 不过还是往身后看了看——那条通往山间的白石小路已经变成一条细线,就快隐没在缭绕的云雾当中了。于是我指了指,问西蒙:“那里是哪?” 西蒙坐在我对面,正能看到身后的山峰渐渐离我们远去。于是他笑了笑:“按照你们的说法,我算是这几座山的领主。它们属于我,我的居所就在上面。” 我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在西6这样的做法是相当无礼的——在自家门口,却拒绝带客人进入庄园。” “得了吧,撒尔坦。”西蒙笑着摇摇头,“我们算是老朋友,却不是什么普通的老朋友。更何况我也没有喝过艾林城的水。” 这种评价倒算是中肯。从前我将他丢进安德烈的军队里,许诺等他帮助安德烈平定了天下便邀请他去艾林做客,顺便见一见我的那位私生子。然而谁又能想到之后生了那种事情——阿提恩不见了呢? “不见了”……呵呵。 我在心里暗自笑起来,自己也不清楚这种笑究竟是何意味——反正他见到我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践行了自己的诺言,只是西蒙不知道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这是去哪儿?” 西蒙大笑:“你学到我的真髓了。我还以为你打算随遇而安,直到面见皇帝。” 我的心里微微一跳:“我倒是真想快些见到他。西6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你知道我也是有后人的。” 西蒙看了我一会儿,又看看瑟琳娜:“东6人觐见皇帝的时候,需要在门外解剑的。” 瑟琳娜微微皱眉:“那么,我们不带武器。”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瑟琳娜小姐。”西蒙眯起眼睛,“你们的材料就是你们剑。” “还有手和口。”我补充道,“愿意的话,我的血液也可以成为我的材料。” 西蒙一摊手:“所以说,很难保证你们不对皇帝构成威胁。不过我见他的时候,是不解剑的——所以你们也不需要。” “但是得拉开一段距离。”他看着我,“百米之外——由侍从传话,或者由我来传话,都可以。” 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呢?我微笑着叹气:“就依你所言。” 实际上这件事倒的确有些难为他了。就如我对他的那种剑气丝毫摸着不头脑一样,西蒙同样对法师们的秘密知之甚少。说到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九鼎对于这些东6人的吸引力远我的想象。如果是一个普通人找到了这东西、带上这片土地,大概西蒙只会用钱财打他们。然而我与瑟琳娜是不同的——就如我没把握一定能战胜西蒙一样,他也应该没把握能将我击败。 所以他不得不满足我们的要求。 不过…… 还有些莫名的烦躁。到这个时候我倒有些羡慕瑟琳娜。至少现在她沉默着听我们两个说话,脸上看起来波澜不惊。她可是暗精灵。对于暗精灵这个种族来说……背叛与欺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哪怕她是一个异类,哪怕她比我这个人类更像人类,然而她会不会也和我有同样的想法? ——这位可是撒尔坦。对于撒尔坦来说,背叛与欺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马车很平稳,一点都不颠簸。然而我却觉得这路面坑坑洼洼,有些烦躁。 为了这个世界。我这样对自己说。 四个小时之后我们停下来用了一次饭。按时间来说应当算是下午茶,但相当丰盛——我意识到这是托了迪妮莎的福。龙族的胃口总是比较好,我怀疑她每天至少得吃五顿。 令我比较意外的是迪妮莎在东6待了一百多年,口味竟然还没变。我们吃的是葡萄、苹果、煮鸡蛋、黄油面包、煎培根、猪肉香肠、碎杏仁鹌鹑馅饼。这对于在船上吃了那么多天并不算美味的东6食物的我与瑟琳娜来说真是感动极了——我不禁猜测在东6上培养一个精通西6风味儿的厨子得花费多大的心血。 但直到后来我才清楚,原来是货轮上糟糕的厨子使我对东6的食物产生了某种不好的印象——同一些东6贵族家中的精美饮食相比,船上的菜色真是糟糕得可怕。那个厨子应该被绞死。 我们算得上是在野餐,但西蒙只在周围散步,或者说用某种特殊的方式进行修炼。他时不时地会将目光头投向之后的那辆卡车,似乎挺担心会忽然冒出一堆人来将九鼎劫走。他这样子看得我心里笑——倘若有一个什么人能在一位剑圣、两个**师的眼皮底下将这东西弄走的话,大概…… 然后我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半个鸡蛋差点儿将我噎死。 而之所以出现了这样的状况又是因为…… 卡车真就消失了。 没错儿,我所指的消失的意思就是,那么一辆大车,距离我和瑟琳娜几十步,距离西蒙十几步,前一刻还好好地、安安稳稳地停在原地,到了下一刻,它不见了。 我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儿里,狼狈地咳嗽起来,觉得自己险些成为同那个被龙卷风刮上天、然后落到海里被活活困死的**师齐名的人物。 西蒙愣了片刻,下意识地看向我与瑟琳娜。幸运或者不幸,我的狼狈模样被他尽收眼底。瞎子都看得出我不是在装模作样试图掩饰些什么——也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掩饰。好不容易把嗓子里的东西咳出去,我开口问道:“车呢!” 我当然着急。这东西没了,我怎么去见东6皇帝? 西蒙已经走到卡车刚才待的地方冷着一张脸仔细查看,而后咬牙切齿地说了声:“这大胆的山精!” 那是什么玩意儿? 我们的营地之中大约有十几个人。除了西蒙、迪妮莎、瑟琳娜与我之外,其他人统统可以视为杂兵。然而这些杂兵似乎显得比我们更加紧张敏感。他们这个听到“山精”这个词儿之后几乎是立即跳了起来,仿佛眼下路边的树林里埋伏了一打食人魔,而他们又是手无寸铁的小姑娘。 迪妮莎恼怒地喝了一声:“慌什么,剑圣在此!” 这一声喝似乎让他们重新镇定下来,但脸上仍有慌张神色。于是我心里生出一丝疑惑——这所谓的山精是什么东西?在明知剑圣就在此地的情况下,那些人还慌乱成这个样子? 更奇怪的是,自始至终瑟琳娜都没有表现得太激动。她的脸上反倒露出略微诧异的神色,随后往树林里看了看。接着眉头微蹙,低声对我说道:“为什么……我感觉附近有精灵的气息?” 怪事一件接一件。我下意识地问了声:“白精灵?暗精灵?” 但随即意识到这里不是西大6——哪来的精灵? 瑟琳娜摇摇头,疑惑地说道:“不清楚。然而的确挺熟悉——除了精灵我想不出还有哪种生物会有这样的气息。” 这时候西蒙已经大步走了回来。他看起来怒气冲冲却又神色焦虑,在我面前皱了一会儿眉毛,忽然问:“连你们都感受不到它们的魔力?” 今天可真是奇怪极了!东6的生物,西蒙却问我是否“也”感受不到它们的魔力——这是哪门子逻辑? 我摊了摊手:“在此之前我得知道,山精是什么东西?” “很麻烦的东西。”他摇摇头,“但是对于你来说应该不陌生——类似于魅。” “魅?”我皱起眉头,“这东西很常见?”因为看刚才那些杂兵们的反应,似乎他们对山精这东西早有耳闻吗,那种惊慌程度比起乡村小子听说“古鲁丁海岸那个会把小孩子变成蜥蜴人干的魔法师来了”这种事情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必然是长期耳濡目染的结果。 然而西大6的魅——倘若不是我活得足够久,看得书足够多,就连我也不清楚这世界上还有这么一种生物。 不过西蒙提到了魅,我随即联想到另外一件事——当初在月光山谷遇到唯安塔的时候,她说西蒙在临走之前给自己摆了一个炼金法阵。便是凭借那个法阵她才能变得更加强大。如今看起来……竟然是他在东6上就对类似生物有着深刻了解的缘故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五十九章 山精与骷髅 西蒙只向那片山林里瞧了一眼,便将手指过去:“山精或许就在那里,必然是他们做的好事。” 但我看的却是西蒙。他所指的山林郁郁葱葱,顺着眼前的这片山脉一直延伸向远处白蒙蒙的雾气里,渐渐变成淡青色。这看起来是一片原始丛林,罕有人类的足迹,但问题是,在这里回望仍可见我们的来处——西蒙所居的那座山峰。 马车行了四个小时,走得并不远。 我想了想,便问:“就是说你一直都知道这些山精就在附近?” 西蒙顺着我的眼神看过去,从脸上露出某种微妙的表情来。我想他大抵是明白我所指的是什么了。从他的口气来看这些所谓的“山精”挺不招人喜欢,且胆大包天。可他竟允许这些东西在自己的居住地附近一直活到了今天,似乎没有这件事儿生的话,他以后仍会选择视而不见。 这种做法可不大明智。我的法师塔周围也有些不讨人喜欢的家伙——例如那些亚人种和类人种。但那些小东西都已被我收伏,成为了捍卫我的法师塔外围领地的杂兵与炮灰。如果我是他,要么就给这些“山精”一点颜色瞧瞧好叫它们乖乖臣服,要么就把它们统统干掉,绝不像如今一样——几乎在自己的“家门口”就出了个大丑。 而我随即意识到另外一件事情——西蒙刚才问我“连你都感受不到它们的魔力”,似乎还有些其他的意思。 依照他的个性……依照我所熟知的那个西蒙的个性,他可不会是一个主动向我求助的人,尤其是在“自己的地盘上”。 如果说之前他要求我归还东6人心目中的神器“九鼎”有些反常的话——我是指他那种异常诚恳的态度以及近乎“低声下气”的语气,那么这时候来了这么一出就更让我觉得奇怪了。 九鼎么……东大6的神器——那东西的确有分量让骄傲的西蒙对我低眉顺眼。 可“山精”这东西呢?按照他的说法,这东西应该已经在附近存在很久了,听起来也并不像西大6的“巨龙”一样令人头痛。倘若我是他,在自己的地盘上闹出这种事,我定然觉得颜面无存、怒不可遏,只想亲手教育教育那些胆大包天的小东西,而不是去问一个“客人”,“连你也感受不到它们吗?” ——这已经是在向我求助了。 尽管相当隐晦。 于是我轻轻出了一口气、搓搓手,拢进了衣袖里。 九鼎总是要送给这些东6人的,即便真的需要大费周章才能找回来也与我关系不大,所以我当然可以表现得气定神闲,同时用轻描淡写的语气问:“这么说相当棘手?” 我觉得这种“明知故问”应该足以表明我的态度和立场。但西蒙竟然瞧了我一眼,再次皱眉,只回答了一个字:“是。” 要么这家伙就是有一个天大的阴谋,要么就是……诸神在上,那东西真的连现在的西蒙都觉得有些为难? 我个人更倾向于后者。因而我试着又问一次:“需要我帮忙?” 西蒙简短地回道:“对。” 我的确有些吃惊了。我觉得刚才自己脸上流露出的那种淡淡的、包含嘲讽意味的微笑相当明显,可他并不在意。 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迪妮莎在一边出不满的低哼。她有些气恼地喝道:“撒尔坦,你就不能别表现得像个混蛋?” 我个人认为这头小母龙应该感谢西蒙。如果不是那个男人在此之前的的确确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忧虑,我誓我会因为这句话和见面之后一直以来的不投机而好好教训她一顿。 瑟琳娜朝我耸耸肩。我决定暂时忽略那头母龙,转向西蒙,认真地问:“说说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说它们和魅有些相似……但魅的形成需要相当严苛的条件——你是说这片森林里那些复数的山精都拥有从未被人拥有过的灵魂?” “某些方面相似。”西蒙按上腰间的剑,往树林的方向走出几步,低声道,“东6的说法,它们凝聚天地精气而生。但依照法师们的说法的话……大概可以认为是由纯粹的魔力所凝聚出来的东西。所以用我的法子,我很难感应得到它们。至于你——” 他凑近我,压低声音:“你去过深渊地狱,对不对?” 我点头。 “我怀疑它们和深渊地狱有些关系。” 我抬头瞪着他瞧了一会儿,确认他没有在开玩笑。 他抢先说出了我要说的话:“你会觉得可笑——这里是东6,而深渊地狱是你们西大6的说法。但那可是另一个位面——虽说是下位面,然而并不意味着它们的实际位置就在我们这个世界的下方——那里可没什么大洋阻拦。” 我意识到他要说什么了。我们将不得不面对一个一直以来被我刻意忽略的问题…… 星界诸神和深渊的魔鬼们,对于一个东大6的人与一个西大6的人来说,有何不同? 就如西蒙所说、我也一直都知道的那样,深渊地狱不是在地下。在从前的魔法时代,很多凡人们听到这个词儿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往地底下看——那里幽暗、阴冷、潮湿,怎么看都有足够的理由隐藏着难以计数的可怕事物。绝大多数凡人都坚信深渊地狱就在大地之下,或许向下掘数百米、数千米、数万米便可将两个世界联通起来。 然而掌握着世界真相的操法者不是无知凡人。我们深深地清楚深渊地狱乃是另外一个位面。相对于人类世界所在主物质位面,那里也被称为下位面——因为那里的能量极不稳定,在操法者的眼中就好像一个充斥着铁水的大熔炉。 问题便是在这里。西大6上有“星界”、“深渊”这样的说法,东大6同样有“天国”、“地狱”这样的说法。我曾与西蒙探讨过这两者截然不同的文化之中有些那些神祗的传闻——虽然它们所用的语言、习俗、服饰各异,但在另外某些方面——例如这些神祗们的起源这方面,却有着竟惊人的相似。 实际上不仅仅是“天上”的神祗,就连这两片大6之上有关“地狱”的传闻也很相似。 关于深渊地狱的传闻,已经被我以及很多法师证实——我们亲自见识过那里的景象,看到了熊熊的烈焰、闻到了硫磺的气息、也知道深渊君主到底拥有怎样的力量——这已不仅仅是来自道听途说的传言,而是确实存在的事实。 那么,有关东大6的“地狱”的真实模样呢? 虽然我认为西6的法师们的的确确掌握着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但我也不会狂妄地认为这片同样广袤的东大6上没有天资卓绝之辈。在人类漫长的历史当中,东6的秘道士们定然也亲自探索过那个不可知的世界——否则你完全没法儿解释那些有关“地狱”的详尽描述到底来自哪里。 所以说,为什么两者的描述是不同的? 如果西大6的“深渊地狱”和东大6的“地狱”所指的都是同一个“下位面”…… 那么除去深渊君主们以外,又怎么会出现东6的“十殿阎罗”? 如果西大6的“星界”和东大6的“天国”所指的都是同一个“星空位面”…… 那么除去我熟知的星界诸神以外,又怎么会出现东6人心中的那些神祗? 倘若此时此刻我凭借某种力量再一次强行打开两位面之间的通道,那么我究竟会出现在“深渊地狱”,还是东6人的“地狱”之中? 我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瞧着西蒙:“你说它们……和‘深渊地狱’有关系,而不是和‘地狱’有关系?” “是。”西蒙低声道,“你该还记得我从前同你说过的话——东6的有关地狱的传闻可不像西大6那样丰富。在我们的传说中,地狱里只有幽魂——那些死去的人们的魂灵。而你们的地狱当中……品种就太丰富了。骷髅、僵尸、夸克魔、魅魔、食人蛛……要知道在东6的历史上可从没有人说他看到过骷髅兵——被召唤的那种。” 我点头。这的确是两个传中当中无法被忽视的一点。 西蒙像一个西6人那样摊摊手:“所以,深渊地狱里那些骷髅兵是怎么来的?” 他问到了点子上。 深渊地狱的大多数存在都不是原住民——它们由主物质位面的那些死灵魂堕落而来。但一个人类死掉之后会被掩埋或者火化,经历漫长岁月以后肉质腐烂,只剩一具枯骨。而这枯骨是被埋在地下的,它绝不会穿越去下位面——除非那是比曾经的我还要强大的死灵法师。 实际上那些骷髅兵的“身世”要稍微复杂一些。 当主物质位面的死灵魂选择********,便会在某种作用下“合法”地穿越晶壁屏障,抵达深渊。而这些灵魂则在这个极不稳定的位面之内进行重组——化为低级的骷髅、僵尸,或者更高级的魔鬼、恶魔。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西蒙所指的便是这个过程——深渊生物的形成可以被看做是某种意义上的魔力凝聚,而他口中的山精们似乎也是因为这种方式诞生在主物质位面上。 () 第六十章 深渊领主 我想了几秒钟。然后抬头问:“你还知道些什么?” “天地之间有浊气。”西蒙说,“或者说有妖气——” 我皱眉。这两种说法儿我都不大了解。西蒙为难地想了想,最终用通用语别别扭扭地吐出一个词儿:“死亡的味道?” 哦。这下子我懂了。他所指的是深渊地狱里的味道。 “你是指……深渊地狱里的那些东西来到了东6的土地上?”我看着西蒙说,“它们越界了?” “是的。” 我将目光转向远处的丛林,盯着那些雾霭与翠叶看了一会儿。然后扭头对瑟琳娜说:“我们得去瞧瞧。” 暗精灵凑近我两步,用目光无声地提醒我:别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但我也只能又对她说:“这事儿或许和雷斯林有关。和上面那几位也有关。” 小母龙饶有兴趣地关注我们之间的暗语,但我压根儿不想理她,当先向丛林里走过去。 我当然要找回九鼎,不然怎么接近那个皇帝呢?与此同时我对西蒙口中的那些“山精”也很感兴趣——我说这事儿和雷斯林有关,是认真的。 魔法师们早就知道一件事——能量会由高位流动向低位。而我们之所以知道这件事就是由于对主物质位面和下层位面的观测。起初这世界上只有星界,星界里面充满了凡人乃至传奇**师都难以想象的狂暴能量。众神之父诞生在星界当中,然后有了初代诸神。初代诸神创造了我们的主物质位面——正是由于星界的能量流入到这个最初还是一片虚空的主物质位面,他们才可以创造出各种生命来。也正是因此,之后继承了初代诸神神格乃至记忆的“怨灵神”们才会搞出“世界之树”这东西——它就像是一支习惯,神祗们要靠这吸管源源不断地从主物质位面抽取能量,以防止某一天地上界诞生出以为足以与他们抗衡的强力人士。 至于深渊地狱?那是被帕拉丁的铁锤融化出来的无底深渊,那里的能量层级应当比主物质位面更低,因此它是无序的。在那样一片无序的空间里诞生了魔鬼与恶魔,因此星界诸神还得不停挑拨它们起血战以削弱它们的力量——说实话,神祗们很忙。 所以灵魂才会堕落——由高能级坠落向低能级。 眼下西蒙告诉我这片土地上出现了深渊地狱里面的气息,甚至出现了类似于“魅”一样的东西。 依我看,这就不可能是一件“小事”了。或许从前我会认为是某个操法者的实验失控造成了这样的局面,但问题是在此之前,雷斯林告诉我它们要关闭深渊位面。 我和瑟琳娜知道了“封神”背后的阴暗内幕,我不认为雷斯林会被蒙在鼓里。毕竟他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弑神”的**师,他比我有更多的时间来探究这个世界的真相。 如果我是他……如果我是他…… 我拨开拦在身前的几条枝叶,踩倒一片疯草,然后顿了顿。 如果我是他——凭什么要地上界独享这样的好事?吸收怨灵之力成神,别人做得,我当然也做得。待在那个充斥着火焰、硫磺、枯骨、泥巴种的世界里当领主自然没有当神祗来得痛快。作为少数几个有能力触碰“神格”的强大存在之一,雷斯林必然要做点儿什么。 关闭深渊位面,同目前正处于虚弱期的神祗彻底撕破脸皮,然后用整个位面的力量来让自己变得更强——他是这么干的吗?他做到什么程度了? 或许……眼下东大6上生的事情已经说明了一点儿问题。 能量倒灌了。能量已经开始从下位面向主物质位面溢出……这些“山精”是不是就是最好的证明? 至于为什么同样的状况没有在西大6出现? 我哪里知道。这件事儿还应该问西蒙。 我有了一个主意,但先得将九鼎找回来。 其实找到“山精”并不费劲儿——毫不自夸地说,目前地上界最强的三个人……或许是三个半?——都在这一处了。西蒙不熟悉深渊地狱里的那种硫磺味儿,我却是再熟悉不过了。之前我待在下面可没少和那些家伙打交道,它们身上的味道顶着风还能传出几十里——比如现在我就捉到它们了。 “乌鸦之眼”。 大乌鸦扇动着翅膀飞上天空,掉落下来的一根羽毛落在小母龙的脸上,我忽然觉得心情变好点儿了。 我在双重视野里现了几个人影——看起来挺狼狈。它们身材苗条纤细,却不得不抬着一只由金属造成的大家伙。运送九鼎的那辆车被丢弃在更前方的某处,压倒了几棵树。但并没有车辆行过的痕迹,似乎那玩意儿是凭空出现在丛林里的。这意味着有操法者的存在。 西蒙证实了这一点——山精是魔法生物。就像皮克小妖精一样,一个种群当中总有一只大山精。大山精可以做成不少事儿——包括把一辆卡车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我们眼皮子底下偷走。 “我一直想弄清楚它们究竟是什么东西。”西蒙向我这样解释,“这些精怪平日是很安分的,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但今天……它们就真是胆大包天了。” 我耸耸肩,不置可否。然后向西北方一指:“它们在那边。” 西蒙皱了皱眉,抬起手,也随意向那个方向一指—— 一道剑光冲了出去。剑光旋转着,像是一条了狂的巨蟒,将沿路一切障碍绞个粉碎。树木花草的枝叶碎屑与土石碎块混在一起,很快在我们面前开出一条宽阔的大道来。走兽在林间惊慌地飞走,然而剑光将它们一并搅碎,变成了血光。 我在心里暗笑起来——这家伙觉得自己丢了脸,现在打算给我“露一手”了。 更远处响起一片惊叫声,似乎有男有女。西蒙面无表情地收手,召回他的剑光。被他开辟出来的那条“林中大道”尽头出现了几个人。 那明显是东6人的打扮,围着一块石头伏在一个什么东西上嚎哭——声音很响亮、中气很足,我猜是死了人。 不过谁没见过死人呢? 我迈步向他们走过去,瑟琳娜紧随在我身后。而西蒙微微一愣,对我说:“你说——” 我没理他。 直到我们两个人站在这五位面前,他们还是没起身。我看清楚他们的面貌了——三男两女,地上的死人是个女人。这女人有点儿倒霉——西蒙的剑光似乎碰到了她,于是她的一整个后背都被绞碎了——从前面看,这人面目姣好,称得上是个美人儿。可是从后面看,即便是深渊生物也不过如此了。 那五人哭得很专心,只稍微分神瞥了我和瑟琳娜一眼——我们身上西6样式的法袍也没能令他们感到吃惊。等到西蒙和小母龙也走过来的时候,这五位的哭声才更上一层楼——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西蒙,神情里看不到半点儿仇恨,反而都是悲切。 西蒙又转脸来看我——好像在问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这事儿不怪他。高阶法师们大多可以掌握变形术,且变形之后一般人很难分辨出来。我毫不怀疑东6的生物们也有这种本领——比如我现在就没在他们身上感受过任何一种法术的波动气息。因为变形术不是一个持续性法术——只在施法的时候你才感受得到某个人使用了不属于凡人的力量,至于那之后——你能看得出玻璃是用沙子烧出来的么? 更何况在这位的身上……我感受到了很熟悉的味道。那是人味儿。 这短短的几秒钟,西蒙也觉察到不对劲儿了。哪怕这五位扑上来抱着西蒙的脚痛哭流涕呢? 但他们只是伏在那身体上,像被法术操纵的魔偶一样专心地哭,同时死死盯着西蒙——这就有些瘆人了。 这些家伙智力不高——至少比不上皮克小妖精。我向四周看了看,伸手拎起一个瘦瘦长长的男人的脖子。 但那家伙还在嚎哭。 “我想你弄出这些家伙来不容易。”我用低沉的声音说,“看起来不像魔鬼或者恶魔,倒更像人。你一定喜欢得不得了。” 被我抓在手里的男人挣扎起来,试图用手指来抓我的眼睛。我掰断了他的一条胳膊。 这家伙出一声惨嚎,地上的另外四个人齐齐止住哭声,瞪大眼睛转向我。 “或者我把那个大的再揪出来?” 我向瑟琳娜使了一个眼色。 于是暗精灵**师从我的身边走开,施施然几步走到一颗两人合抱的大树木旁边伸出手在虚空里一握—— 她的手当然没抓住什么东西,然而“法师之手”抓到了。三米远处,一个呲牙咧嘴的青皮小人儿被她握住脖颈,于是这边的五个人也一同慌乱起来。 西蒙轻轻地“咦”了一下子。显然对于自己没能现那个家伙的存在这件事儿感到颇为惊讶。不过在我看起来西蒙更像是一个战士,而我与瑟琳娜,则是操法者。在神秘学领域,我们是无可争议的专家。 我再喝了一声:“雷斯林!你碰了我的东西!!” 这一声之后我耐心等待了十几秒钟。西蒙走到我身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那个雷斯林?” 没用我回答。 虚空里忽然出现一个无比强大的气息。感受到这气息的一刹那我不禁稍稍皱眉——同上一次相比,这一次他的气息中多了些血腥与杀戮的味道,就好像刚刚从战场之上归来。 虚空被分割开,先是一个黑点,然后一片黑幕。黑幕扩张,变成一扇不停闪烁的门。 然后一只脚踏了出来。 黑色的尖头皮靴落地的一刹那,周围数十米的草木尽数枯萎,地上变得皲裂不堪。硫磺味儿从泥土的裂缝中渗透出来,甚至还有微弱的小小火苗在缝隙里颤动。 来者身上的力量已经足短暂以改变主物质界的物质形态了——倘若他愿意付出足够代价的话,似乎将这一片土地变成下层位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已经不是人类或者普通的深渊君主能够拥有的力量了吧??它直接作用到了位面层次!! 我立即丢开手里那个已经呆若木鸡的小东西、后退两步,以最快的度准备了一个法术。 事情……有点不对劲儿。也许不是我之前所想的那个样子? 人影从空间的裂缝里走出来。 来者是雷斯林,但不是我之前熟悉的那个雷斯林。他,或者说它,变得更高了——也许足有三米高。 体格强健,肌肉虬结,身上只披了一件黑色法袍,露出大片淡红色的胸膛来。而它胸膛上的皮肤闪闪亮,好像侵泡在汗水里。 只有那张脸依稀有雷斯林的样子——倘若忽视额角处的两只巨大羊角的话。 如果我第一次见到他……我会认为这是一个魔鬼。一个强大到足以匹敌任何一位深渊君主、甚至可以与神祗抗衡的魔鬼! “啊……撒尔坦。”来者开口了。它说话的时候嘴巴几乎咧到耳下,并且从口腔里喷出一阵淡淡的火红色雾气来。它低下头,用那双细长的瞳孔看着我,露出勉强称得上笑容的“笑容”来,“好久不见。” 西蒙的身上升腾起一片霞晕似的光芒,我可以听得到一口宽剑在他手边转动得“嚯嚯”作响——用不着介绍,谁都不会觉得拥有这种外形的生物是什么善良角色。但我用眼神阻止了他,又迎上前一步,好吸引雷斯林的注意力。 “你……出了什么事?”我皱眉问他,“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幅样子?” 然后我微微侧了侧身,往他身后看一眼。 他的身形庞大,几乎将身后的虚空之门完完全全地遮挡住了。但我仍透过他腋下缝隙看见了门内的情景——那是战场。 难以计数的深渊魔族正在作战,天上地下都被火焰覆盖。若有若无的哭号声“远远”地传过来,仿佛每一秒都有数以万计的魔族战死。 但他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抬起胳膊,握住了他巨大身躯旁边的那块“石头”。 那显然就是九鼎——山精的变形术瞒不过明眼人。 雷斯林再次咧嘴笑起来:“看来它们为我找到了一样好东西。” “那是我的东西。雷斯林。”我不动声色地说,“我认为是你指使了它们。” “这群蠢货?”雷斯林大笑起来,声音宛若隆隆雷声,“我指使这群蠢货从你的手中偷走这件东西?——老朋友,你是低估了自己,还是高估了它们?它们只不过是在为我搜集一些小玩意儿而已——一些上代文明的小玩意儿。” “那么如果是一场误会,现在你可以将它还给我。”我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战场,“好回去继续你的血战。” 雷斯林腮边的肌肉微微颤了颤,仿佛在压抑怒火。随后他又笑——不过是狞笑:“血战?老朋友,从此之后,将不再有血战了。现在的深渊地狱只有一位君主——那就是我!” 在场的四个人都清楚这句话意味什么。 然而我觉得……或许我会知道得稍微多一些。我的心里生出某种不详的预感。 这预感很快被进一步证实。雷斯林将那尊对普通人而言显得相当笨重的九鼎托在掌心,用另一只手指了指:“你知道这是什么么?” 我知道它是“九鼎”。但既然雷斯林这样问,就一定还有其他的答案。从上一次我进入深渊地狱到如今,地上界已经过了两百年。然而深渊之中的时间流还要更快,这意味着雷斯林已经在那里度过了更多个两百年——从这一点上来说,他的那句“好久不见”未免有些轻描淡写。 他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研究他感兴趣的东西,这是深渊魔族的优势——对于一个不仅仅满足于杀戮、有进取心的魔族来说。 所以我洗耳恭听:“请说。” 西蒙微微上前了一步,仿佛这样子可以听得更加清楚些。 因而我并不担心雷斯林会将那九鼎强行带走——西蒙比我更看重它。哪怕深渊地狱里唯一的一位领主也无法同时对付两位传奇**师与一位剑圣。 “有了它,你手里那只雷神之锤就不会再只是一件装饰品了。”雷斯林说,并且在脸上露出笑意来,“你可以将这东西看作是魔法核心,而雷神之锤就是通过这核心起作用。你将拥有……一种更可怕的传奇法术。” “传奇法术?”我下意识地问。雷斯林说的话的确吸引了我——尤其是在涉及到神秘学的时候。 “你已经在矮人的地下王国见到那东西了?”雷斯林对我说,“那个东西……同样可以屠灭百万生灵。” 我的心里微微一惊。雷斯林不会无缘无故提到“杀人”这种事情,尤其是杀百万人。其实我和他都不算什么“嗜杀”之人——至少我自己这样认为。 他在暗示我?他知道我迫不及待地需要死亡?数以百万计乃至数以千万计的死亡?? 他果然知道那件事了。 () 第六十一章 攻伐 如果是从前的雷斯林——我是指至少还保有人类形体的雷斯林,我或会觉得他也许打算帮帮我——那也是得在我误食了某种强力致幻剂的情况下。 而现在的雷斯林,一个不折不扣的深渊生物——他的每一句话里必然都有险恶用心。他才不会兴致大忽然跑来现在对他而言“污浊”无比的地上界告诉我“九鼎”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强大威力,他必然有自己的打算。 但其实他的打算很容易就可以被推测出来。 倘若他也知道了怨灵封神这回事,那么他尽可以如此鼓动我——通过我的手,再在地上界引灾祸。数百万人死去,或者数千万人死去。这些死掉的人们因为深渊位面关闭而徘徊在主物质世界。到了那时候这个世界也将被污染,或许强大的雷斯林有法子重开晶壁、将它们的力量收入囊中。 当然这得是在我,撒尔坦?迪格斯,完全束手旁观的情况下才能生。 那么,他打算做什么? 他和我都乐于看到怨灵充满世界。至于之后的事情…… 我往他身后看了看。 这时候我注意到一些细节。 雷斯林的身后是深渊地狱里的景象。得益于他强大的魔力,那一道跨越了晶壁的传送门相当稳定。因此我能从那片景象当中得到更多信息…… 那里不大对劲儿。 起初我以为是一次正在生的深渊血战。反正这已经成了习惯。在主神的挑拨之下深渊各领主都想要将对方统统干掉,即便最初并没有嫌隙,但一次又一次的战争已经埋下仇恨的种子,哪怕没有诸神他们也不可能停下来。 雷斯林显然深谙这一点,于是他说自己现在是深渊世界唯一的一位君王——他统一了那个位面。 那么……就不是血战了。 它们在和谁作战? 但雷斯林注意到我的举动,向后退了一步。他巨大的身形完完全全将其后的景象遮挡起来。 这不要紧……我已经注意到了一点东西。 的确有细微差异。我不动声色地看了西蒙一眼。 他是一个典型的东6人——算是东6人当中比较强壮英俊的那种。可即便是他以西6人的眼光来看——我当然是指人类而非那种亚人种类人种——也显得非常引人注目。因为两者的外貌差异的确太大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腹诽了一下那头小母龙的审美观。 所以我注意到的细节是……雷斯林背后那些争战着的家伙当中,似乎有不少是此类面孔。 其实第一眼的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到了某些身形巨大的战士的与众不同——那些战士竟然披挂有盔甲,而非深渊魔族那样大多数赤身**。但当时我只以为那是深渊地狱当中某个我还不知晓的种族,如今想来…… 天,雷斯林是如何做到的? 这一瞬间我就知道他在做什么了。 这位曾经的人类传奇**师、弑神者、马哲里?雷斯林,不晓得通过何种方式率领他的魔族大军……入侵了东大6的下级位面! 他是打算征服那里么? 我感受到了寒意——在封神的这条道路上…… 他似乎已经走得比我更远了! 雷斯林似乎注意我的眼神,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然后他指了指一边的“九鼎”,说:“我们是老朋友了,撒尔坦。如果你愿意,今天生的事情可以理解为一场误会,你尽可以将它带走。” 我们等待他的下文,但雷斯林再次看我一眼,开始向后退去。 他身后的空间因为他的动作而变得不再稳定,开始扭曲摇晃,渐渐将他的的身形吞没。 最后他完全消失不见,好像什么都没有生过。 西蒙与瑟琳娜面面相觑,但我知道,他这一次现身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位新晋的深渊地狱之主,是以这种方式来告诉我,我尽可以利用这九鼎,来毁灭这个世界! 事情……似乎并不如我想象得那般轻而易举了——如果说原本的杀掉东6皇帝挑起战乱这件事,与同雷斯林对阵算得上轻而易的话。 但是我又不得不去做这件事。 因为罗格奥,或者说现在的奥利弗,也要我去做这件事。他告诉世界的真相,我先狂,然后接受那命运,再试着抗争那命运。 现在“抗争命运”的这条路上或许多了一位雷斯林。 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我可是…… 现在、过去,与未来之王! 于是我直言不讳地对西蒙说:“雷斯林打算封神。” 西蒙疑惑地皱起眉头——对于我和他这样的存在来说,“打算封神”这种事情听起来简直就如同一个平民“打算成为一位贵族”一样平常。 “他有法子?”西蒙问。 “有。一统深渊地狱,吸收那些魔族的力量。”我对他说出部分实情——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效果总是最好的。 “这法子早该有人想到。还有呢?” “那就是只属于他的秘密了。也许他来见我们只是打算炫耀一番——又或者觉得面对我们三个人,没法儿将那玩意儿带走。不过重点是,你为什么并不对雷斯林降临此地这件事感到惊讶?” 西蒙沉思一阵子,说:“并非不惊讶,只是有些惊讶——我早觉得有点儿不对劲。我们这里也有传说——类似于你们西6关于怨灵和亡灵的传说。” “从前的西6人不常见那东西,从前的东6人也是。但最近,那玩意儿越来越多了。”西蒙微微叹口气,“我猜是下面出了点什么问题。到如今,我了解了——雷斯林果然很强。” “那么,撒尔坦。”西蒙看着我说,“到如今你我都知道这个世界根基之一,下位面被关闭、出了问题。你还是要坚持告诉我,你是因为担忧地上界这些凡人的命运,才想要见一见东6的皇帝么?” 我不动声色地反问:“那么,你觉得我是为什么?” 西蒙微微退开一步,摇头:“也许我也知道一些,你知道,却没有告诉我的事情。” “比如,怨灵封神。” () 第六十二章 秘道士 “哇哦。”我感叹一声,“原来你也知道这件事。” 西蒙用那双锐利的眸子认真地盯着我:“撒尔坦,你究竟打算做什么。” “你应该已经猜得到了——既然你知道怨灵封神这件事的话。我不清楚在你们东6的土地上有没有这样的状况生——” “有。”西蒙依旧不动声色地说,“神明的力量变弱并趋向灭亡,在我们这里,叫做天人五衰。” 我也和气地看着他:“那么你就没打算做点儿什么?” 西蒙依然盯着我:“有些打算,但还没有想好。” “这可不像你,老伙计。”我摆出一副追忆往昔的架势来,“第一次在古鲁丁城外见到你的时候你一剑杀一个兽人,只因为它们挡了你的路。之后再见你几次的时候,你也不是个假模假样的家伙。所以说在这件事情上,我还以为我们还有共同语言。” 西蒙微微摇了摇头,看看迪妮莎,说:“如果你打算杀死东6的皇帝,那么我希望你不要这样做。” “哦。”我说,“是建议还是警告?” “是恳求。” 迪妮莎看起来吃了一惊,瑟琳娜似乎也有点疑惑。我没有说话。 “东6的皇室原本与我是同姓,撒尔坦。”西蒙说道,“你是一个强大的传奇**师,是主物质世界最强大的人类之一。我没有把握杀死你或者打败你。实际上只要我们两人生冲突,就可能在这片土地上造成巨大破坏。因此我希望你再想一想你即将要做的事情——尤其在雷斯林出现之后。你知道现在那家伙并不是什么善良之辈。” 好吧。西蒙说出了我的一部分担心。我很怕自己辛苦忙了一场,最后却被雷斯林夺走了所有的东西。 但哪怕没有这样的担忧,现在再继续想要去刺杀东6的皇帝也并非一个明智的抉择。我不畏惧和西蒙生冲突,但那必须是在“情非得已”的形势下。 不过……办法还有很多。 西蒙是一个强大的家伙,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正直而强大的家伙”。从前我见过不少这种人,其实他们都是一群可怜人——倘若兼具“正直”和“强大”这两种特质。 一个正直的人或许同时对自己有明确认知,清楚地知道在遇到几只地精拦路抢劫一位小姐的时候应该拔剑出手。但如果遇到了几头巨魔搞这种事,他要做的就应该是像一只兔子一样跑得远远,然后对那几个混蛋出正义的诅咒。 不过当一个家伙正直又强大的时候情况一般会变得不那么乐观。强大的家伙总是迷信自己的力量,更喜欢用肌肉或者魔力来思考,然后就有更大可能被人乖乖牵着走——这样的结果是,我记忆里那几个正直又强大的家伙,早就死得连渣滓都不剩了。 嗯抱歉,我想我不应该这样刻薄地评价我从前对的对手。 毕竟在死前他们大多都已经受尽了折磨。 至于西蒙……唔,正直又强大的西蒙。 他毕竟没有过我那样子漫长的生命和丰富的经历。在很多方面现在的他也可以算是老谋深算,但别想跟一个魔法师比。我们天生就是玩弄阴谋诡计的人——在小西蒙学习剑术试着用肌肉去打败敌人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开始思考怎样不着痕迹地用心术和小把戏去搞定一个人了。 西蒙也会用头脑去思考问题。他比我从前杀死的那些“正直又强大”的人高明了很多。 但本质上并无什么不同。人总会想要依赖自己的力量,即便是我也不例外。 我忽然觉得兴奋起来——这种久违的兴奋。重生之后遭遇的敌人要么太弱要么太蠢,但现在西蒙是一个很好的对手。 未必要杀死他,但能将这样一个顶尖强者玩弄在手心里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 不久之前我还在为欺骗了一个“老朋友”而心怀愧疚。但此刻在现“老朋友”清楚了我的秘密之后我的愧疚就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急于享受阴谋诡计所带来的快感的**。 我可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于是我情真意切地叹了口气,摊开手:“好吧我的老朋友。如今你终于知道这件事,我也感觉好多了。坦白地说,我的确是来杀死东6皇帝的。杀死他,挑起两个大6之间的战争,然后令更多的人死去。死去,成为怨灵,然后你我这样的人就有可能封神。” “但刚才我见到了雷斯林。”我装模作样地沉思了一会儿,说,“我忽然意识到我有点不确定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了。也许我原本想要做的一切都是在为那个家伙做准备。那么在解决这件事之前……我想我还得等一等。但你要清楚,这并非因为东6的皇帝是你的什么人。实际上在我看来,我们这样的人,绝不该被那些无用的情感束缚住手脚。” 西蒙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似乎在犹豫该不该完全相信我的话。 但如果我是他的话,就不会通过这种方式浪费时间——面对一个魔法师的时候、特别是生命悠长的魔法师的时候,只将他当成一个随时都可能给你灌上点可疑液体的骗子就好了。 最终他像是和解一样地收起自己的剑,问:“雷神之锤又是怎么回事?” 他看了看一边的“九鼎”:“雷斯林说的两者之间的关系又是怎么回事?” 我警惕地皱眉:“雷神之锤是我的东西。一个小玩意儿,一个有趣的收藏。” 他像一个西6人一样摊手:“但你承诺将九鼎交给我——” “嗯哼。你尽可以继续占有他。”我“宽宏大度”地说,“但我需要一些别的补偿。比如说,我要看看遗迹。” 西蒙看起来有些为难:“这件事……” 我宽慰他:“我想你们的皇帝陛下一定觉得他自己的脑袋比‘让一个西6法师去瞧瞧东6遗迹’这种事稍微重要一点儿。” 西蒙苦笑:“唉,撒尔坦,唉。我尽力而为。” 于是我们重新上路。 但我已经对东6的风物景致不那么感兴趣了,因为我有一件更有趣的事情要做。 当夜下榻在一家模样古怪的旅馆,可我对环境并不满意。 或者说我对东6的城市并不满意。我之前见识了一个挺繁华的港口,此时意识到我们途经的这第一个城市竟然比那港口更加繁荣。 这种繁荣意味着更多的人与更大的噪音,还有令人难以忍受的污浊空气。 不是像从前的西6城市里,因为街道上的污水与粪便而造成的污浊,而是来自天空之上的污浊。进城的时候我起码看到十几根巨大的烟囱像诸神投下的标枪一样笔直树立在这个城市当中,源源不断地喷出黑雾来。黑雾聚集在城市上空,令这座城市笼罩在一层长年不散的阴影与难闻气味之中。 “就没有法子?”进城的时候我问西蒙,“东6的操法者可以忍受这种环境?还是说他们都不住在城市里?” “哦,这个,你见到了就明白了。”西蒙当时这样回答我,看起来甚至有些幸灾乐祸,“反正我们需要在这里待上几天,我有些事要处理。在此期间你可以做什么都可以,但请答应我——尽量不要杀死人……嗯,至少不要杀死很多人。” 我自然同意。因为我也有不少事情需要去做。 当天晚上“享用”了奢华的晚餐。东6的晚餐令我大开眼界——虽然我只勉强吃了点儿类似土豆的东西。 共计十八道菜,堪比西6君主的排场。其中不少东西我没法儿叫出名字来,不晓得取自哪种动物身上哪个可疑部位。倒是认出了两种稀奇的配菜佐料。一种是普利克里的种子,东6人叫它“花椒”。 另一种是阿尼斯之角,东6人叫它八角。 刚看到这两样东西出现在餐桌上的时候我差点丢出一个十尺弱智术。 因为普利克里的种子这玩意儿是一种法术的主要施法材料之一。那种法术叫“高等沉默术”——专门用来对付魔法师的玩意儿。 至于阿尼斯之角——这东西可以用来召唤一打夸克魔。 但随后我现这些东6人是真的把这两种穷凶极恶的施法媒介当做调味料来用的。我意识到这些人,至少是东6的高级厨师,可能都是一些疯狂的家伙。 因此在宴会全程我都保持着谨慎的态度。但实际上我对一种浸泡在普利克里种子汤中的肉片所产生的香气颇有好感,然而无论我还是瑟琳娜都不愿意去试一试——那可是高等沉默术的主要施法材料! 所以第二天我们的菜单主要变成了土豆。据说那位厨师认为我和瑟琳娜偏爱这东西,并且做出花样繁多的菜式。其中一两种一如既往地使用了普利克里的种子以及阿尼斯之角。 第三天之后,我们的正餐变成了煮土豆。 如果不是西蒙曾经说“至少不要杀死很多人”…… 当然这些是小小的插曲。另一件比较的有趣的事情是生在第二天外出的时候。我与瑟琳娜使用了一个变形术走出门。这样令我们看起来像是两个地地道道的东6人,又免去引人注目或者更换衣服所带来的麻烦。 我们沿街走了一个小时,见识到这座东6城市的高大建筑。外墙被修饰得色彩缤纷光华艳丽,即便是贫民的居所看起来也干净整洁——至少和西6的贫民窟相比。在西6仍旧会引起绝大多数人惊叹的蒸汽机在这里似乎变得挺普遍,至少人们不会在一辆车经过的时候驻足观看指指点点。 只是在经过一个街角的时候,前方的人似乎变得躁动。一些看起来教养良好、衣着得体的市民三三两两地朝一个方向聚集过去,同时脸上露出些许新奇兴奋的神色,就好像西6人现城外来了个马戏团。我有礼貌地拦住一个人询问情况,那人只对我说,“秘道士作法啊”,就继续步履匆匆地向前走过去。 我和瑟琳娜对视一眼——秘道士。我知道这是对东6操法者的称呼。 但一个操法者施法,怎么造成这种类似马戏表演的局面? 我想起之前询问西蒙有关这座城市里操法者的事情的时候,他那种奇怪的表情,于是觉得一会儿可能会见到一些与众不同的情景。 我们抵达人群聚集地的时候,现那是一个叫“火车站”的地方。火车这东西,算是我最熟悉的东6事物之一了。在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我还没有失去珍妮的时候,我就知道在东6上有一个无比庞大的帝国。这个帝国修建了四通八达的道路,然后以秘道士的法术驱动长长的车辆在道路上飞驰,将军队和粮食输送到帝国最偏远的疆域,维持着不可思议的统治。 当然在来到这里之后我与瑟琳娜都知道火车这东西如今已经不需要秘道士以法术驱动了。蒸汽机替代了他们,而且似乎比他们做得更好——至少凡人们可以制造出很多蒸汽机、凡人们可以驾驭蒸汽机,不再需要稀少且身份尊贵的操法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黑暗时代。 当我们用了点儿小手段让人们下意识地让开道路、走到围观者最前方的时候,我吃了一惊。 眼前这家伙是个什么人? 我未曾亲眼见过东6的秘道士,但至少见过东6的剑士——比如西蒙。我相信高贵者身上有某种气质是相通的。比如上位者的优越感以及随之而来的矜持骄傲。哪怕是最坏的家伙也一定是一个有品位、讲体面的混蛋。 但眼前这个被称为秘道士的人却穿了一身蓝色的、帆布质地的衣服。我知道穿这东西的通常是什么人——码头上的工人喜欢这打扮。 这位秘道士的衣服肮脏破旧,还有黑黄色的油脂。他是黑,却并不像其他的东6人那样将长束起来——他是披散着的。披散着的头干枯打结,看起来同一个乞丐并无分别。 倘若他真的是一个操法者,怎么可能沦落到这种地步? 就连一个赤手空拳、蹩脚的、只懂得一个法术的魔法学徒也可以用他的知识和药剂干掉三个武装平民,一个操法者怎么可能沦落到这种地步? () 第六十三章 干尸 我与瑟琳娜看到他的时候,这位秘道士正试着从袖口里摸出一点东西。他的手法有些奇特——一种奇特的熟悉感。随后我意识到,那种手法和法师们摸出施法材料时一个样儿。 但这位最终从袖口里摸出了一张小小的黄色纸条。 我对东6的秘道士们不是很了解,但在神秘学这个领域,很多东西都是相通的。因此我意识到那张小纸条上有些很奇妙的魔力构成。 但也仅仅是奇妙而已。每一个历史悠久的未知流派都必有其过人之处和与众不同之处。我倒不会像那些刚刚领悟了些许魔法奥义便觉得“神秘学的世界果然玄妙无比”进而又觉得“那么另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领域和流派必然也精妙复杂应该对其心生敬畏”——这都是些蠢货们才会有的想法。 因为我同时现那张纸条上的魔力构成不但奇妙,还有些熟悉。除去魔法之外法师们还掌握着名为“炼金法阵”的东西——我感受到了熟悉的魔力构成规律。 但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一个东6法师手中? “他在做什么?”瑟琳娜问身边一个围观者。 暗精灵**师向那个家伙投去一个善意的微笑。尽管此刻她看起来只是一个相貌平淡无奇的中年女性,但这笑容在那人看起来仍旧勾魂夺魄拥有无法抗拒的魅力。 于是那家伙愣了一会儿,就地将他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修火车啊。”这个被魔法影响了的东6人快活地眨着眼睛说,“从前啊,很久以前啊,火车不都是被他们拉着跑的嘛。那时候还没有蒸汽机之类的东西,全得靠法术。后来蒸汽机被弄出来,这些人就没什么用啦。火车头换成了蒸汽车头,咱们自己人一拉扳手火车就自己跑起来——” “自己人?”我问他。 “啊……自己人啊。咱们跟他们可不是一类人,搞这些歪门邪道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天留着他们的命已经是圣上仁慈了。要我说就该把他们打倒,再踏上一万只脚!” 我得承认,自从我成为星袍法师之后就很少有凡人能够令我感到震惊了。 这家伙成功做到了。 活见鬼,秘道士,可是操法者!这凡人怎么敢用这种口气评论他? 我看得出瑟琳娜同样感到震惊诧异。 “但是为什么这么说?”暗精灵**师问他,“你们不怕他?” “干嘛怕这些装神弄鬼的?”凡人奇怪地反问一句,“他们也就只会修火车了。自从文皇帝那时候搞出了蒸汽机车之后这些人就没什么用了嘛。也就是像咱们晖城这种小站,唉,还是旧车。” 这人懊恼地叹口气:“这旧车都一百多年没换啦。好多部件还是从前的。不像人家洛城渭城那边,都是制式部件,随便找个熟练工就换得来。这可倒好,还得找这些家伙来——”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那个秘道士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工作了。 虽然周围的绝大多数人都像这个凡人一样对他表现得不屑一顾,但他们似乎同时也对“修理火车”这件事表现出了极大兴趣。 很快我就知道这种兴趣从何而来了。 东6这种被称作火车的东西,有一个四四方方的车头——就像是一个规整的大铁皮盒,盒子上镶嵌了几扇玻璃窗户。在车头车门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暗门,只有半人高。 现在这秘道士在两个人的协助下打开了这暗门。 于是周围围观的那群人纷纷抻长了脖子、屏住了呼吸,好像在等着看好戏。 秘道士从那暗门里取出了一个铁质的盒子。盒子足有半人高,秘道士搬动它的时候显得很费力。但之前帮助他打开门的两个人已经退去一边,脸上微微露出嫌恶的表情,碰也不乐意碰。 盒子被放在地上,围观的人群愈安静了。 对此我倒没抱什么期待——我见识过的稀奇事大概比这些人加在一起见过的还多。等到秘道士慢慢腾腾地将盒子打开的时候,我意识到“果然如此”——没什么好惊奇的。 里面是一具干枯的尸体。看起来生前只有十二三岁,是个男孩儿。尸体身上的衣服样式看起来有些年代。如果那个凡人所说没错儿的话,应该就是一百年前的模样。尸体被五根绿的青铜锭钉在铁盒里,其中一根嵌入心脏。 但围观的这群蠢货倒大惊小怪起来,开始交头接耳。所议论的无非是我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听过的陈词滥调——“邪恶”、“残忍”、“丧尽天良灭绝人性”之类的让人耳朵起茧子的词儿。 然后,那干尸慢慢动了起来。 先是缓慢地抬起一只手,接着睁开眼睛。眼球浑浊白,好像两只石膏球。他用一只干枯的手开始抓挠铁盒——其实应该叫它棺材更合适——的盖子,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于是蠢货们在略一沉默之后叫得更起劲儿了。 秘道士微微抬头看了我和瑟琳娜两个人一眼。我俩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但表现得最镇定。秘道士似乎觉得有些诧异。 我对上了他的目光。 现他的眼神在这一刻,至少在看到棺材当中这具干尸的这一刻,焕出了光彩。 我太熟悉这种光彩了——任何一个研究神秘学并且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它的操法者在看到自己最得意的作品时,眼睛里都会焕出这样的光芒。 我不动声色地向他微微点头致意。秘道士的目光在我与瑟琳娜身上略一停留,重新回到那具体干尸的身上。 凡人们在谴责秘道士的残忍——在一百多年前“将一个孩子杀死并且活生生地封入铁质棺材里受尽折磨”。但这些家伙一点儿也没有一拥上前将这个“邪恶的秘道士”打死在这里的冲动——因为他们知道这辆车要跑起来,还得依靠这棺材里的干尸。 我盯着那东西看了一会儿,大致了解它的运作原理了。 干尸本身就是一件魔法道具,起到转化中介的作用。它本可以将魔力汇聚到自己的身上,再在体内离解分流,用到其他的地方去。譬如说推动一个细小部件的运作,引导某种能量的流向——我暂时不清楚这种东6火车的动力方式,但可以肯定这个铁盒是比较关键的一个道具。 但如今这玩意儿出了点问题。我感觉到,它被“堵死了”。我是说就像那些凡人们可怜巴巴的脑袋一样,任何智慧或者魔力都没法儿灌注进去了。 于是秘道士将手里的那只黄色下小纸条按在了干尸的脑袋上。干尸似乎对此颇为不满,用手去抓他。 我知道那手的力量——在此前已经在铁质的盒壁上挠出了几道明显的痕迹。但秘道士浑不在意地在随手拍了几下,将干尸的手打到一边。就好像一个父亲在拍打自己淘气的小儿子。 随后他低声念了几句什么,又从略显宽大的袖子里摸出一些粉末,洒在干尸的头上。 那小家伙的身体一顿,不再动了。 我微微皱眉。有点不对劲儿。 真实之眼能让我看到一些别的东西——比如说魔力流动的细微扰动和轨迹。 照理说这这东西被修复好,应该继续吸收魔力,再将其转化。但眼下它没那么干——我知道那张黄纸上的魔力构成是怎样的了。那相当于一个小型的储能卷轴。现在干尸正在从卷轴上吸收魔力——看起来和从前的效果一样,但那张纸上所蕴含的魔力没法儿让他坚持太久。甚至因为一部分魔力消散、已经导致纸张的魔流构造紊乱,很有可能导致魔力冲突,生一次突如其来的湮灭。 换句话说就是大爆炸。 哦哦哦哦…… 这个家伙。呵呵,我喜欢。 操法者可不是什么好招惹的角色——在哪里都一样。 反正我原本就打算在踏上这片土地之后将这个国度搞得一团糟。那么在我眼前生的任何一件“坏事”都会令我身心愉悦。 秘道士很快将铁盒重新盖好、弯着腰退去一边。随后那铁盒被人重新送进小门里,再封死。 瑟琳娜身边的凡人嫌恶地皱眉:“你看,就是这玩意儿。所以说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自从文皇帝被刺之后……” 我很有耐心地听他说了一些事儿。在此期间秘道士正和两个官员交谈。他的神情唯唯诺诺,但已经开始将目光不经意地向我和瑟琳娜投过来。 在凡人刚好讲完故事之后,秘道士最后向我们两个人深深地看了一眼,转身快步走开。 我和瑟琳娜挤出人群跟了上去。 这时候,我大致已经知道在东6这个操法者群体之中生过什么事了。 东6的“文皇帝”,是现在这位东6君主的祖父。那位皇帝在位的时候也是这片土地开始进行技术变革的时候。凡人们所创造的技术突飞猛进——当然我相信这其中必有一大部分是遗迹的功劳——功率强大的蒸汽机被明出来,并且开始投入使用。 从前的秘道士们在这片土地上拥有然地位——因为他们是维系着君主对这个无比庞大帝国控制力的重要因素。没有秘道士的力量,帝国的军队和资源就无法以极高的度被送往各地。 因此东6的操法者数量一直远西6。他们不像魔法师那样神秘,而是参与到世俗的事务当中,甚至拥有极高的世俗地位。 似乎正是这样的地位导致了他们的悲剧。 在凡人的技术进步被君主认可并且大力推行开来之后秘道士们认为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威胁。 虽然“确保车辆运行”这件事只是他们可以轻易做到的无数件事情当中的一件而已,但这样一个骄傲高贵的操法者群体认为一旦秘道士们无法再掌握帝国的命脉,那么他们的地位和权势将受到极大削弱——如果凡人们搞出来的、即便是最卑微的学徒便可组装起来的动力装置就可以取代高贵操法者的地位,那么这世界上哪还有什么正义公理可言? 唔……我倒是挺喜欢他们这个调调。 于是秘道士们与这玩意儿开始了斗争。但实际上他们不是在和一群卑微的技术工人或者单纯的一项新技术斗争——他们的敌人实际上是皇权。 皇帝从来就不喜欢有那么一群人——那群人拥有凡人、皇帝都无法理解的力量,随时可以做成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甚至并不畏惧皇帝的权威。 最最要命的是,那玩意儿是讲究血统的。 哪怕是高贵的皇帝陛下,在神秘学面前也只有乖乖碰运气的份儿。 所以新技术的出现无异于为皇帝陛下带来的另一种形式的“魔法”。皇帝当然不会支持秘道士——这场斗争持续了二十年,最终变成了一场激烈的冲突。 一位秘道士的领打算干掉皇帝。 随后他真的就这么干了,但是没有成功。 凡人口中的说法是,秘道士们大逆不道竟然要对皇帝陛下动手,于是“昊天上帝”震怒——要知道在东6的传说里,皇帝可是“天之子”。 因为天上的神明在一夜之间剥夺了秘道士们施展法术的能力——据说那位倒霉的秘道士领当时已经站在皇帝的面前,只等他苦苦哀求之后就要将其诛杀。但忽然之间——他失掉施法能力了。 于是这家伙成为东6历史上第一个被凡人的刀剑干掉的高等秘道士,也是最后一个。 因为自那之后,东6就再也没有出过他那样子的高等秘道士。 我想凡人口中的那位领大致相当于一位传奇**师。 一位传奇**师被人活生生地乱刀砍死…… 期间究竟生来了什么事? 凡人所述必然有诸多不实。但秘道士的衰落却是显然易见的事实。据说在那之后皇帝开始对秘道士大肆追捕——就如同西6上生过的一样。绝大多数秘道士被灭绝,只有少部分向皇帝宣誓效忠对的才被允许活下来——因为即便失掉了施法的能力,他们也还有其他令人赞叹的小技巧,同时某些维护工作——例如刚刚生的那种情况,依旧需要他们去做。 毕竟那时候,技术还没有像如今这样达。 这个曾经最高贵的群体从此沦为最卑贱的群体。就好像一头巨龙失去了翅膀和爪牙,又被西蒙驯服并且吃掉太多的甜点变成一个小蠢货——不管迪妮莎认不认同我觉得这也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那么如今我和瑟琳娜关心的就只有一件事。 为什么,他们失掉了施法的能力? 还是在一夜之间? () 第六十四章 被诸神抛弃的人 要追踪那个人很容易,哪怕不使用任何魔法。因为那家伙似乎在故意引着我们走。 我倒并不在意“落入陷阱”这回事——尤其在得知道秘道士们已经失掉了施法的能力之后。他刚才露的那一手应该是类似“炼金法阵”的技巧——也有可能挥出巨大的威力,但前提是需要好好准备一番。但想要用炼金法阵来对付传奇**师,尤其是两位传奇**师,那大概就只有星空诸神才能办得到了——还得是在它们的力量没有变弱以前。 转过一个墙壁上雕刻有镂空花鸟图案的街角,瑟琳娜问我:“你不打算杀死东6的皇帝了?” “不打算像从前那么办。”我说,“西蒙终究是我的老朋友,我得卖给他一个人情。” 她好奇地看了我一会儿,美丽的眼睛里流露出别样的神采:“天,撒尔坦,我觉得你说的是实话。” 我无辜地摊手:“当然是实话。如果我已经打定主意要毁灭世界,干嘛不对别人好一点呢。我还指望他能帮帮忙——如果雷斯林也想来掺和一下子。” “但你总不会这样一直等下去。”暗精灵微微摇头,若有所思地说,“那么我猜你在谋划一个阴谋。你想要让西蒙自己走出那一步。” “谁知道呢。”我笑着说。 这时候我们拐进那条小巷。 无论在东6还是西6,都有这种小巷——阴暗潮湿,墙壁上生着苔藓,有一股今年不散的霉味儿。强盗和金手指们最爱这种地方,因为阴影里就是这两种人的地盘儿。倘若你俯下身来仔细观瞧,我打赌你还能在边角看到斑斑血迹。 我猜这里也是秘道士们的地盘——如果他们在这座城市里也经营了什么势力的话。 果然。 我们往巷子里走了几步,天空暗淡下来。我向身后看了看,现入口不见了。这小巷变成一条向前后无限延展的通道,两端都隐藏在黑色的雾气里。 “我们找对人了。”我对瑟琳娜说。 其实我对那个秘道士并不感兴趣。倘若是在没有得知真相之前,我大概会想要了解了解这些东6操法者们独特的技巧,试着在神秘学的道路上走得更远些。但如今我没什么心思再去关注这些“人类层面”的事情——我想要弄清楚的是同诸神有关的事情。 秘道士们被剥夺了施法的能力,这必然是东6诸神做的好事。我比较好奇它们如何做到这一点——西6的星空诸神可做不到。我至今还记得我用“星界投影”这个法术给了那位黑暗女士一个狠狠的教训之后她暴跳如雷的气息。 但她还是拿我没办法。 这时候从两端的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为什么跟着我,外乡人。” 这声音飘渺洪亮,倘若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凡人听到了,说不好还会觉得是神祗在云端问话。 “哦,想听听你们的故事。”我平静地说,“据说这里的秘道士们被剥夺了施法的能力——你们怎么能让这种事生?” 隔了一会儿,那声音似乎变得恼火起来—— “好狂妄的口气!你以为你是谁?!” 我摊了摊手:“哦。我是西6的同行。” “哼,蛮夷。”那个声音说道,“那我得给你点教训尝尝。” 我可以确信说话的这个人就是之前那位看起来狼狈落魄的秘道士。但此刻他的声音充满威严、不容置疑,饱含上位者的压迫感。 这么说这家伙还真的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既然那他说要给我们点颜色瞧瞧——我也正想看看东6的秘道士们有什么有趣儿的手段。 于是我和瑟琳娜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没做别的动作。 然后我们两个人就在这里站了大概五分钟的时间。 什么都没生。 好吧,实际上还是生了一些事情的——作为一名传奇**师,我们身上所穿的法袍都被附加了各种大师级的防护术,甚至还包括了两个传奇法术。这意味着不考虑其他因素、在准备充分、神志清醒的状态下,我可以站在原地承受一整支剑盾兵的攻击——直到那些家伙累得再握不住刀剑。 在刚才的五分钟里,法袍上的“闪耀之鳞”、“稳固自信”、“大地恩典”、“力场结界”、“邪恶防护”被依次触。这意味着那个秘道士利用某种手段向和我瑟琳娜动了几种打击,然而相对于法袍上的强力防护来说,那些打击实在太弱。 我们甚至没有感受到一丁点儿的不适。 所以我摊了摊手:“哇哦。” 对方似乎对如此结果感到颇为疑惑,好长一会儿都没有说话。眼下他站在这条小巷左侧的一栋木质三层小楼中,正在紧张地检查房间里的一些东西,试图找到“法术没有生效”的原因。 我当然看到得到他。 因为将和我瑟琳娜“困住”的这东西我实在挺熟悉。 这不是东6的法术,而是经由西6的一种炼金法阵改良而来。据我猜测应该是东6的秘道士们无法再施展他们从前的那些法术,因而不得不另辟蹊径。 秘道士看起来焦头烂额。我忍不住提醒他:“伙计,你得把五芒星顶端的铜球换成石头——随便在路边找到的什么石头就好。另外你可以试试把人类的小指骨换鸡翅骨。我打赌你这么干了之后法阵的威力要大上一倍——” 秘道士皱眉:“你懂什么。铜乃五金精……” 然后他瞪圆了眼睛抬头往我们这边看,指着我:“你你你——” “五芒星顶端的石头不是因为什么属性或者元素之力的需求。它们只有一个作用——萃取坚固性,确保法阵的完美运行。”我叹了口气,挥挥手。阳光重新从天空中照射下来,小巷里的魔法陷阱消失无踪,“现在你跟我说说,谁教会了你这些东西?” 秘道士愣了几秒钟。随后转身就跑。 他在木楼里看不到我,但我看得到他。 瑟琳娜的无名指动了动,无形的法师之手直接穿透木质墙壁,将秘道士捏在手心里。 一刻钟之后我们已经坐在小楼三层的房间里,面对面。秘道士看起来沮丧又震惊,不住地上下打量我们两个人——尤其注意我们两个撤掉伪装之后,身上穿着的法袍。 他看起来心存侥幸。 不过既然他了解一点儿西6的炼金法阵——实际上这家伙做得相当好。如果还是个货真价实的操法者,大抵可以算是一位高等法师——那么教他这玩意儿的人一定是个西6人。尽管秘道士自作聪明地将法阵的某些部分改得面目全非,然而我能从某些核心手法当中瞧得出来,他的那位老师必然造诣高深,甚至有可能是一位传奇**师。 那么无论是哪一位西6法师,都不会不晓得那位“死灵君王”是什么人。 于是我直截了当地说:“现在在你面前的是一位暗精灵传奇**师以及撒尔坦?迪格斯——你想试试两位传奇法师的刑讯手段?” 秘道士先是一愣,随后从眼睛里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这家伙原本是直挺挺站在房间另一端的,到了此刻忽然跪到地上——那力道之大不能不令我为他的膝盖感到担心——然后激动地眨着眼睛,说:“师傅!” 现在轮到我和瑟琳娜目瞪口呆了。 我知道跪下,尤其是双膝下跪这种事儿无论在西6还是东6都是非常郑重的一个礼节。眼下这家伙不但跪下,还对我“磕了三个响头”。 我自有办法知道他现在的情绪——于是我现这家伙的激动是真心实意的。 活见鬼,他是什么人? “我已经等了您五十年了!”这家伙接着说。 我意识到他绝不会是认错了人。 “谁教你了你这些东西?我不记得有过你这样一个学徒。”我对他说。 “是梦啊,不是您给我托的梦么!”这家伙激动地说,“我在梦里见到您,您教我这种阵法。后来我去查了些东西,知道这种阵法是您创造出来的——您不就是撒尔坦?迪格斯,那位曾经的死灵君王?!” 他所使用的这种炼金法阵的确是我几百年前的即兴之作,也的确在我死后被另一些法师记忆、学习。但……“托梦”?我才不会去做那些深渊地狱里的魔鬼们才喜欢的勾当! 瑟琳娜凑近了我:“雷斯林。” 她说得有道理。有可能是那个家伙。但他安的是什么心? 秘道士似乎也现事情有点不对劲儿。他疑惑地眨了眨眼:“可明明是——” 瑟琳娜从袖子里摸出一把沙曼陀的粉末洒在他的脸上。由一位传奇**师所施展的“真言术”立即生效。秘道士不再疑惑,而是从脸上露出快活的微笑:“是您啊,师傅。您在梦里穿着黑袍——看起来和现在穿的一个样儿。您对我说我们修行的法门有致命缺陷,所以现在才不能作法,于是传授我这个阵法,又说‘变化无穷’,威力极大。您还说您早晚来会来西6,等我见到了您,您就能解决我不能作法的问题——我会成为您的弟子啊!” 这事儿…… 听起来的确是像是雷斯林的风格。一般来说如果一个西6人梦到这种事,又得到了好处和许诺,那么他大概就会明白——他被魔鬼诱惑了。深渊地狱的那些家伙喜欢这么干,这样可以“合理合法”地得到凡人的灵魂。如果说在深渊地狱里有一个家伙同样熟悉魔法师的手段同时又对我有着特别的兴趣,那么就是雷斯林?马哲里了。 不过无论那家伙安的什么心,至少眼下对我没什么坏处。我恰好想要知道一些事。对于一个友善的人来说“真言术”的效果更棒——比如眼下这一位。 因此我说:“好吧——姑且认为是这样子。那么在我为你解决问题之前我先得清楚,秘道士们如何施法?你们的‘致命缺陷’在哪里?” “啊,我们依靠神明来施法。”秘道士充满希望地看着我,试着用在他看来更易被西6人的思维模式理解的口吻说话,“我们先要学习如何同神明沟通,然后用符咒——在上面写出来我们想要做的事情、想要摆脱的神明——再将它献祭掉。这样我们就可以借助神力施法。” “但是一百多年以前,这个法子忽然不管用了。”秘道士说,“天庭的神明们不再回应我们的祈祷,献祭再多的符咒也没用。” 哈,原来是这样子。 之前我最疑惑的就是东6数量众多的秘道士群体——他们甚至可以去驱动火车那种东西。即便东6的人口比西6要多,操法者和凡人的数量对比也太过骇人听闻。在西6的操法者群体最为庞大的时代,同凡人的数量比也没有过一比十万人。 但如果是这个秘道士所说的这样子……他们并不在意“神秘学血统”这回事的话,那么东6操法者相对于西6而言的庞大数量便可理解了。 于是在这种时候,失掉施法的能力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在西6想要成为一个魔法师需要神秘学天赋。你得能够感受魔力、同北辰之星共鸣,然后获得施展魔法的能力。无论是人,还是神,力量的源泉都是北辰之星。因而魔法师们自称为“类神”——和神祗拥有同源之力的存在。 但在东6,操法者们必须费力去与北辰之星共鸣——他们只要借用神祗的力量就好了。虽然神祗高高在上,但总比“冷酷无情”的北辰之星好说话,可赐予的人更多。 然而问题是,现在的神祗们都开始变得虚弱。在从前那些家伙可以付出自己的力量,得到信仰或者其他一些东西,到了如今这种付出也许就变得不可承受了——正如那位黑暗女士都衰弱到了没有勇气同我这样一个传奇**师正面一战的地步。 这群可怜虫。 被诸神抛弃的家伙,哈哈。 雷斯林说我有办法……唔,我倒的确有点法子。但前提是,这家伙的运气足够好、能给我一个令他成为我第一位魔法学徒的理由。 () 第六十五章 阴谋 我盯着这位落魄的秘道士看了一会儿,心里生出一个挺不错的好点子。 因此我对他说:”好吧,姑且不谈你说的是真是假。办法么,我似乎有。然而我得先知道你对法术的信仰有多么虔诚——你可以为它放弃生命么?“ 这道士眨了眨眼,看起来在认真思考我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以东6人特有的那种郑重神气说道:“我们这些人,一生都在精研道法。但自那次大劫之后……“ 我已经知道这家伙打算说什么。于是从袖子里摸出一支水晶试管盛装的药剂,拨开塞子、送到他面前:“喝下去。“ 这位东6的秘道士愣了一会儿,瞪着眼睛看那支试管,又看看我,就好像这里面盛装的是毒药。 我笑着对他说:“操法者,这是你唯一的一次机会——重新获得使用法术的能力。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来选择……“ 但这家伙已经伸手接过了试管,一边注视着我,一边仰头喝掉了。 一分钟之后,秘道士痛苦地蜷曲起身体倒在地板上。他用最后的力气死死盯着我,似乎在问为什么—— 原因多么简单。 那试管里装的的确是毒药——对凡人而言。 来到东大6之后,我最感兴趣的就是秘道士。同为这个世界上的操法者,我想弄清楚他们的施法原理。因此调配了一些药剂——拥有神秘学血统的人喝下这些药剂,身上将会出现持续三天的荧光。这意味着他同北辰之星产生共鸣,魔力的辉耀引了这种现象。 实际上这是很久很久以前一个无法无天的魔法学徒搞出来戏弄他那位可恶导师的小把戏,但很快风靡西大6的操法者群体。 你瞧,我想要给他一个机会。 但他没给我一个,让我拯救他的好理由。 瑟琳娜盯着秘道士的尸体瞧了一会儿,似乎在确认我没打算再做其他事之后疑惑地问:“干嘛杀死他?” “我只是给了他一个机会。但看起来他配不上。”我摊了摊手,然后走到秘道士的尸体旁,将他拖到他之前为我们布置出来的法阵里。接下来的事情挺简单——只需要将他的身体摆成特定的姿势、放点儿血,再调整一下那炼金法阵的结构…… 我退后两步,用鞋跟儿使劲在地板上跺了跺:“该把事情说清楚了,老朋友!” 我赞同瑟琳娜的话——在这秘道士的梦境里扮演“我”的那个家伙,是雷斯林。但我并没有把握能这样子将他召唤出来。 没有能——哪怕星界诸神。深渊主君,可从来就不是什么能够被召唤的狠角色。 然而这一次…… 在我说出这句话之后的三秒钟之内,空间被撕裂开了。 来者是雷斯林。因为上一次的经历,这一次我以相当的注意力去观察他身后、深渊地狱里的样子。随后我意识到,雷斯林的处境可能不大乐观——他的身边似乎遍布那种装束奇特的、不属于深渊地狱的魔族士兵。而他本人看起来焦虑又急切,只露了头,丢下三句话—— “正是时候,撒尔坦。有一个好消息——我帮你干掉了东6的皇帝。” “还有一个坏消息——现在他成为了另一位深渊主君——该死的东6人!” “我建议你现在立即离开你所在之处。据我所知,你的那位东6的朋友,正愤怒地准备干掉你。”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虚空重新闭合。 我同瑟琳娜对视一眼,意识到我们可能落入了…… 这该死的、雷斯林?马哲理的阴谋当中。 ============================= 至此,西大6篇完结。 第二部会有。但会很久。 致歉,致谢——向所有读过此书的朋友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