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友恋爱指南》 1、陆榆 正是吃过晚饭,家家户户在外头纳凉的点儿,原本平静的陆家小院,因为陆榆一句: "我想搬去学校住"。 爆发了史诗级战争。 奶奶正在补袖套,闻言把针狠狠往笸箩里的线团上一扎,透过大开的窗户扫视全家,看得所有人大气不敢出后,转头语气很慈祥地问陆榆: "乖宝,你跟奶说,是不是家里哪个对你胡咧咧啥了?" 这话姑姑就不爱听,她早年是纺织女工,一进车间就机器轰鸣,说话得靠喊。后来车间效益不好,自己在外面租了个摊子卖菜,和人为了一分八毛大声争执。 长年累月造就了她的大嗓门,一说话,隔壁院子里就跟听现场直播似的: "妈,您这话可真有意思,陆榆多懂事,一放学就家里家外的忙,我们心疼他都来不及,谁忍心对他讲半句重话?" 说话间,姑姑已经蹲到水龙头前,手脚麻利抢过陆榆手里的碗,边刷边刻意压低声音问他: "你跟姑说,是不是外头有人跟你嘀咕啥了?" 陆榆也不和她抢,脊背单薄,眉眼安静,蹲在水龙头前仔细冲洗干净手上的泡沫,说话还是那副从不和家里人藏心眼儿的样子: "这么多年,人家背地里嘀咕的还少了?要认真计较,干脆别活了。" 姑姑一听就急了,抹布往水盆一摔,溅起好大一片水花,朝在屋檐下泡脚的姑父嚷嚷: "我找他们去!今儿不撕烂这群爱嚼舌根的嘴,还以为咱陆家人好欺负呢!有本事来我跟前说,成天在孩子跟前瞎捣鼓啥,一群见不得咱家好的王八犊子!" 眼见着姑姑已经气势汹汹,扔下围裙要走出院子了,奶奶急的在后面追,可惜腿脚没有年轻人利索,不好说女婿,就对着孙女曲真,指桑骂槐: "都是死人啊?还不快跟着!就你妈那性子,去晚了得跟人打起来!" 她生的女儿她自个儿清楚,做事风风火火,家里家外一把抓。热心肠,谁家有困难她都帮一把。 附近几条街的人都知道她脾气火爆,性格急躁,嘴巴不饶人。 说完又催陆榆: "乖宝,你和曲真一起去,先把你姑带回来,咱有啥事关上门在家解决,你放心,奶绝对不让你白受委屈!" 反正就是认定大孙子在外面受委屈了。 这么些年下来,隔三差五就要发生这样的事,老太太已经掌握了一套熟练且行之有效的应对方法。 陆榆也没解释,边擦手边追了出去。 "哥,等等我!" 表妹姜曲真熟知应付她奶的套路,顶着油汪汪的小嘴,三扭两扭从厨房蹦跶出来,还眼疾手快在她奶眼皮子底下,又抓了一片鹅肝塞嘴里。 在她奶要揍人的眼神里溜得飞快。 远远给她奶扔下一句: "剩下的给我哥留着,谁来都不给!我可数过了,一共八片,少了我跟您闹!" 气的老太太手里握着笤帚疙瘩,愣是在屋里转圈儿找了半晌,都没找到。 陆榆见曲真一只手捂着嘴巴,腮帮子不停蠕动。实在担心,只好停下来等她: "慢点儿,咽下去再说。" 曲真嗯嗯点头。 原本也没着急她妈那边的情况。 一个大院儿里住着,十多年的老邻居,好了又恼了,三天两头吵吵闹闹,她实在紧张不起来。 飞快咽下去,往四周瞅瞅,拽着陆榆袖子,特意压低声音说: "咱等会儿再过去。" "就你机灵!" 陆榆步子不紧不慢,说曲真。 曲真觉得她哥小看她,掰着手指头数: "奶就是做样子给旁人看呢,要真担心,她早自个儿追出来啦。你瞧,咱爷连地方都没挪,我爸甚至偷偷给洗脚盆里加了热水继续泡脚呢。" 她做出总结: "打发咱们两个小孩出来,说明事情不严重。" 话音才落,就听见前头已经嚷嚷开了,她妈的大嗓门儿力压群雄,没有半点吃亏的样子。 陆榆很有经验,拉着曲真走了另一条人少僻静的小道。 要不然他们到的太早,他姑一轮还没结束就被他们拽回家,心里存不住事儿,就得回家接着发挥,倒霉的是自家人耳朵。 前头陆榆他姑在舌战群儒,后头陆榆和小伙伴们就着瓜子听得津津有味。 一个和陆榆明显很熟的胖子,骑在自行车上两脚灵活的往前滑,表情夸张的吸冷气,哭丧着脸说: "陆榆你姑这功力,我妈根本没有还嘴之力啊!在你姑那儿受了气,回去肯定要在家里发泄。今天考试成绩刚出,我惨啦!" 陆榆哼笑: "别说的好像没有今天这糟,这顿打你就能逃了一样。" 胖子愁眉苦脸的咬了一口棒冰,唉声叹气: "好歹能轻一点啊!还是弹头好,他妈不管在外面受了啥气,都只会往他爸身上招呼,从不在孩子身上撒气!" 弹头个子小,人又单薄,闻言同样痛苦的皱起眉,连连摆手让他别说了: "我家那情况你还不知道?我就是早起少喝一口水,我妈都要紧张半天,恨不能带我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我倒是宁可她直接上手打我呢。 今儿我妈挨了陆姑姑呲,晚上还得装作没事发生,笑眯眯伺候我吃水果,直到确定我睡着了,才关起门和我爸吵架,我爸肯定要倒大霉喽。" 陆榆同情的拍拍小伙伴肩膀,这就是这年头独生子的含金量啊,甜蜜的负担。 胖子完全不明白这究竟有啥好同情的,嗦着棒冰大咧咧说: "哎,告诉你一好消息,冯明明要转学啦,他的那帮狗腿子以后就是群虫无首,再也没办法欺负你喽!" 陆榆心头一动,问: "老厂长家出事了?" 冯明明仗着他爷爷是老厂长,他家叔伯亲戚又进了管理层,自诩厂三代中领头人,身边聚拢了一堆溜须拍马的同学。 一副大哥做派,拿鼻孔看人,没少欺负同学,尤其弹头这种势单力薄还不乐意舔腚奉承他的。 胖子压低声音跟两人说: "老厂长前段时间不是被闺女带去京市瞧病了嘛,结果京市那边专家说肝癌晚期。他家又托关系去港城医院,那边也说没法子。 我三叔昨儿偷偷和我爸嘀咕,说是老厂长本来还有一年才退休,这下估计得提前退,底下人位置都得动一动啥的,消息应该瞒不了几天。 这不,冯明明已经好几天没去学校,在家陪他爷爷呢。" 弹头一听来了精神: "冯明明他爸前几年去南边儿发展,他妈也跟过去了,本来是想把冯明明也一并带走的,是老厂长舍不得孙子吃苦,硬留在身边。 这老厂长要是……冯明明肯定要跟着爸妈走,咱们的春天要到啦!" 陆榆见他两高兴,提醒: "别在外头露出来。" 人家前脚生了病,他们后脚在这儿偷着乐,说出去不经讲究。 他就差拧着两人耳朵提醒: "冯明明在咱们这一代里名声不错,抬头不见低头见,赶明儿消息传开了,别忘了上门探病!" 弹头两人心里别扭,但也恩怨分明。虽然冯明明整天摆大哥的谱儿欺负人,但老厂长那人其实还行,一码归一码。 弹头龇牙咧嘴的应下了,还想拉陆榆一起: "你和我一起去吧,我怕看见冯明明的棺材脸,忍不住笑出声。" 陆榆真是佩服这位小竹马又怂又爱玩的作死精神。 偏弹头还振振有词: "探老厂长病是真,看冯明明笑话也是真,这又不冲突!老厂长是个好人,不意味着我就要无条件原谅冯明明伤害过我的事。" 对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陆榆一般都是乐意成全小伙伴的,说来也不怪弹头对冯明明怨气大。 弹头爸妈青梅竹马,婚后感情甜蜜,家里上有老人帮衬,经济条件宽裕。唯一的缺憾就是他妈生弹头的时候伤了身体,再也无法生育。 这年头大家都是听着"小米加步枪"和"把敌人湮灭在群众的汪洋大海"那一套走过来的,坚定地认为人口才是生产力,想要富,就得多生孩子。 弹头他爸妈能守着一个孩子过日子,在周围亲戚同事里都是独一份儿的奇葩。 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两口子对弹头就有些过度宠溺。 弹头自打上学就个头小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经常被同学欺负。他妈知道了肯定不依,转头就去学校找班主任,找主任,找校长告状。 一来二去,同学们更不爱和弹头玩耍,背后偷偷给他起外号"告状精"。 时间久了,倒是和陆榆胖子,处成了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竹马。 陆榆说弹头: "你也别愁,刘叔和王姨在同龄人里都不算矮,你也就是发育晚而已,以后肯定一米八的大高个儿。" 反正在陆榆的印象里,弹头过些年,就是年轻人嘴里的"高富帅",经常上娱乐小报的那种。 嘴上会来事儿,舍得花钱,长得也不赖,身边姑娘小伙子围着一大堆,瞧着是个坚定的浪荡富二代,三十多岁不结婚,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弹头可不敢信陆榆这话。 小伙伴陆榆虽然清瘦,但个头都快一米八啦!胖子别看人家横向发展,可也没落下纵向长高,一米七八的身高配上体重,打架的时候能直接撞飞两个冯明明,羡慕的弹头流口水。 而他,刘千樾,每天被他妈王女士精准按照营养配方养着,肉蛋奶样样不缺,还背着他妈每天偷偷多喝一袋牛奶,上周量身高的时候才将将过了一米六一点五。 偏冯明明那群狗腿子每次见了,都要用身高来嘲讽他。 导致弹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他很惆怅的说: "哎,我妈看港城那边的报纸,说国外新研制出了一种生长激素,打了一年就能长高十二厘米,她打算暑假带我去港城打针。" 陆榆上辈子不知道有没有这一茬,不放心叮嘱了几句: "现在的生长激素,说的应该是二代基因重组技术,虽然比一代的尸体垂体提取物安全,但也只是相对而言。 关键是只能作用于儿童,比如生长激素缺乏症,特纳综合症,肾功能不全导致的生长迟缓,你应该没这方面的困扰且已经超龄了。 以后的技术可能会发展更新,但是现在打着让青少年长高幌子的一般都是忽悠人,回头你劝王姨多找人打听打听再做决定。" 弹头一听什么尸体提取物,还有这个病那个病,就感到毛骨悚然,连连摇头: "不打了不打了,矮点就矮点吧,我媳妇儿不矮就行了。大不了以后娶媳妇的时候让我爸多给人家点彩礼,那也比我去受那种罪强。" 别看他平时胆小又不爱在外人面前讲话,心里门儿清: "我找人打听过了,咱们西北去港城,单是一趟来回的路费和食宿费,就得我妈两年工资!还不算中间联系医院,托人拿药花的钱。 就算我爸这几年在外面挣了点,那也扛不住这么造啊!与其把钱花医院,还不如留着我以后慢慢花。" 好家伙! 陆榆心说,上辈子咋没发现,这小子才是他们之中心眼儿最多的一个呢。 这算盘珠子一扒拉,胖子就只有在旁边喊"牛逼"的份儿! 三人莫名其妙的,充满中二气息的,哈哈大笑。 姜曲真女士,作为在场唯一头脑清醒的小学生,噗一声吐出瓜子壳,提醒另两个: "别看我哥说得天花乱坠,万一他是随口编的呢!" 胖子:"不可能!" 弹头:"不会的!" 胖子一脚点地,一脚踩在自行车脚踏上,双手抱胸,骄傲地说: "你哥脑子可聪明啦,去年我家电视机被我弄坏了,你哥偷偷拆了你家的,就这样那样一瞧,哎你猜怎么着,修好啦!" 且无人发现。 放外面可得他爸两个月工资才能修好呢。 弹头也靠在墙上,做出酷酷的表情,单手撑着下巴补充: "你哥每周都去市图书馆借阅最新的国内报刊,国际报刊,还有各种科技读物,还帮大学生写过一段代码,我亲眼所见那段代码跑起来没有任何问题,所以他说看过就一定看过。" 姜曲真女士非常想问: 会修电视机和会不会编瞎话有啥关系?会写代码,和会不会骗人有啥关系? 男人的脑子里究竟都装了什么东西,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陆榆看她满脸郁闷,忍不住笑出声。 重生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成功将心态调整好,能毫无痕迹的和少年伙伴相处。 经历了上一世的紧迫,懊悔,痛苦,不甘。也尝试过失败,成功,从被人瞧不起,到站在山巅受人仰望,最后绝望到人生漫无目的。 如今,他对身边的一切人,一切事,都多了许多耐心。 顺其自然,不再强求的耐心。 眼看曲真要恼,他笑说: "该叫姑姑回家了。" 2、乌若行 "回家?" 远隔千里的深市,三层别墅中,少年乌若行身穿朝气蓬勃的运动套装,怀里抱着篮球,刚进家门就被他爸突然袭击一把。 他也顾不得去冲澡,带着一身汗往他爸对面沙发上大马金刀一坐,一双明亮的桃花眼看向戴着眼镜像个斯文败类,正在办公的人,语气不善: "我说过了,你在外面的破事我不管。不论你是想回谷秘书的家,还是侯设计师的家都无所谓,但你不该在这里提。" 他语气恢复平静,陈述一个事实: "这里是我的家,我一个人的家。" 乌继东一听,就知道话没说清楚,让这小祖宗又误会了。 无奈拿掉眼镜,捏着鼻根,语气带着几分宠溺,好声好气解释: "爸爸以前的老领导病了,时日无多。对方以前提拔过爸爸,得去送最后一程。留你一个在这边爸爸不放心,所以你得和我一起回西北。" 乌若行才不信。 他这老子他心里清楚,多少年前的老领导,平日不见联系,眼下值得他放下一大摊子特地跑过去? 把他当日本人哄呢。 乌继东也没想就这么说服儿子,心头还有点小小的得意,觉得儿子这点像他,正事嘴上不言语,心里门儿清。 于是也不瞒着: "西北毕竟是咱们老家,爸爸的老关系,你妈妈的老关系全都在那边。那边领导找人递话,希望爸爸能回去参加省里的投资会,积极帮助国有企业走向市场化。 这对公司来讲也是一次机遇,爸爸决定亲自带人去考察市场。一旦定下来,接下来两年会非常忙,没时间照顾你。" "所以呢?" "所以,你需要暂时转学回西北,在你姥姥姥爷膝下承欢。" 见儿子不言语,乌继东强调: "你妈妈已经同意了。" "同意?"陆家小院里,面对陆家人,陆榆很坦然地说: "我可没同意。" 实在是陆榆这些天的表现过于寻常,以至于让陆家人以为,这回的矛盾也该理所当然就此结束。 按照以往的套路,姑姑去外面吵一架,回头奶奶再去找工会领导哭诉一番,领导出面劝对方适可而止,事情揭过,没人会不依不饶追着不放。 但这次,谁都没想到,不依不饶的人,反倒成了陆榆。 "我要搬去学校住。" 陆榆难得的,非常坚持地对家人说。 还选了一个所有人都在,谁都没理由找借口临时离开的时间点。 他手里端着二两用报纸包着的葡萄干,在曲真哈喇子快要流出来的时候,分了对方一半。 两人并排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细细咀嚼。 院子里众人因为他这话,动作有一瞬间的迟滞,没人说话。 只有曲真偷偷给她哥竖大拇指,被她妈发现后,抢先说: "哎呀,渴死我啦,妈你今天的炒土豆丝儿是把卖盐的抢劫了吧!" 姑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隔着窗户气冲冲地骂女儿: "有能耐自己做去!我看你不是嫌弃土豆丝儿,你是嫌弃我这个当妈的呢!" 这话可就有点指桑骂槐了。 平日里这么说没问题,哪家父母和子女拌嘴不是这样?但今儿这个气氛,这么讲孩子难免多想。 于是,姑父敲敲打打修补家具的动作停下,替孩子说了一句: "有气你冲着我撒,说孩子干嘛?" "哼,说完她再说你!该教孩子的时候你不管,这时候冒充好人来了!" "算了算了,我不和你计较!" 姑父和姑姑结婚后一直在这边住,为了避免旁人嘀咕姑父是倒插门的,就对外说是为了方便照顾这边的老人。 但总的来讲,姑父在姑姑面前,总有几分气弱的,或者说,姑父本就是老好人的性子,在强势的姑姑跟前显得过分温吞。 陆榆和曲真对视一眼,对这种场景早就司空见惯。 果然,就见姑父又拿起锤子开始敲打,在极富韵律的动作中,对陆榆说: "你姑就这性子,她没其他意思。" 整条巷子里女人骂男人,男人训女人,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花样。 果然,就见爷爷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说女儿: "大山忙了一天,你叫他耳根子清净清净,成不?" 然后就被女儿给怼了: "谁不是忙了一天?合着您以为您闺女我在家里躺着当姑奶奶呢?我半夜三点去菜市场进货,熬到六点水都顾不上喝一口。 等我妈下班去替我,我急赶慢赶回来做饭,这头还没咽下去就得给我妈送饭,收摊,我容易吗我?" 都不容易,老两口一把年纪,从厂子里退休,又去环卫上班,扫大街,都是为了补贴儿女。 姑姑说完老爷子,转头对上侄儿陆榆,又换了副温和的语气: "赶快去写作业,这都是大人的事,你们小孩子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将来有份轻省体面的工作,我们大人的忙累就都值了!" 奶奶也在屋里喊呢: "来屋里写,开大灯,外头费眼睛!" 这不是陆榆第一回提住宿,以往全家像这样不接茬,打个岔,也就过去了。 因为陆榆老实,因为陆榆讷言,因为陆榆孝顺,因为陆榆听话懂事。 但这回,陆榆安安稳稳坐着,不动如山,清瘦的背影沉默又坚定,再次强调他的要求: "你们不同意也没关系,我去找我爸妈。" 这回,爷爷连旱烟也不抽了。 他看着向来疼爱的大孙子,不解问: "乖宝,住宿不是那么舒服的,你这么闹,让全家都跟着牵心,总要有个理由吧?" 陆榆还是很好脾气地说: "那我要为全家都对我操心,感到愧疚吗?" 老爷子一噎,他以往这么跟陆榆说话习惯了。 每每陆榆想要什么,他如此说,陆榆就再也不提了。 他觉得孩子懂事知道体贴大人,并没有多余的意思,哪成想有朝一日会听到孩子如此问。 干巴巴地嘬住烟嘴,含糊地说: "你这么讲就是在戳爷爷的心,你自问,从小到大,爷爷对你咋样?" 见陆榆要张嘴,奶奶怕陆榆说出什么让双方都下不来台的话,坐到陆榆旁边,握住他的手。 孩子掌心厚厚的茧让她心口一抽一抽地疼,眼神里满是疼惜: "乖宝,你跟奶说,你这到底是为啥呀?" 陆榆盯着她好半晌,忽然问: "学校上周要收资料费,十三块五,我跟您讲过的吧?" 老太太从兜里往出掏钱,数了十五块往陆榆手里塞,并不觉得这种小事值得陆榆生气: "讲过啊,当时奶忙着帮你姑守摊子,客人太多给忘了。喏,明儿拿给你们江老师,回头奶遇见了,给她多送两把青菜,多大点事!" 这样的事情多了,谁都没当回事。不过是忘了,又不是存心不给,孩子提醒了,他们做家长的想起来就补上,很正常啊! 一个大院里住着,有些家长手头紧,孩子的各种费用也是能拖就拖,大家早就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什么。 陆榆手里握着还带着体温的钱,头微微垂着,谁也不晓得他在想什么。 忽然,就听他说: "那曲真呢?" 奶奶一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于是陆榆再次重复: "那么曲真呢?她的校服费,资料费,课外读物费,春游费,去烈士墓园献鲜花来回公交费,去学雷锋路上买零嘴费用,也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你们才能想起来吗?" 奶奶张张嘴,有点狼狈的避开孙子的目光,外强中干地说: "那不是赶巧了吗?你要为这个吃心,那可真是太没良心了! 陆榆,从小到大,是谁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的,亲生父母还有疏忽的时候呢,你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要和我们疏远吧?" 陆榆很轻地笑了一声。 曲真原本坐在陆榆旁边,这些事以前没人在她跟前提,她还是第一次知道,站起来大声反驳: "奶您这样说不对!都是这个家里的孩子,你们区别对待,还不让人说。说了就指责是对方丧良心,这是,这是......" 曲真急得直跺脚,这时候真恨她平时没好好读书,书到用时方恨少,一个词在嘴边打个转,死活想不起来。 陆榆在旁边起哄,提醒她: "厚此薄彼。" 曲真大声: "对,厚此薄彼!" 陆榆: "严于律人,宽以待己。" 曲真超大声: "对,严于律人,宽以待己!" 陆榆: "道德绑架。" 曲真更大声: "对,道德绑架。" 陆榆: "双标。" 曲真非常大声: "对,双标!" 陆榆直白的指责,让众人面上讪讪。 奶奶唇角蠕动,好半晌才说: "曲真是妹妹,你做哥哥的让着点她怎么啦?这点小事也要和她计较吗?" 陆榆神色堪称轻松,耸耸肩,语气轻快地戳破这不堪一击的谎言: "我哪里和曲真计较了?您说出个一二三来,我当面给曲真赔不是。 我不是处处都让着她吗?她上下学是我接送的,功课是我辅导的,好吃的让她先吃,晚饭是我做的,还不够吗? 我现在是在和你们计较啊,干嘛转移矛盾?我和曲真闹翻了,今儿这事就能过去了?" 曲真在旁边气得直跺脚,说她奶: "您可真有意思,您这叫离间,挑拨我和我哥的关系!见不得我和我哥好!" 曲真本应该管老太太叫姥姥的,小时候刚学会说话那会儿,家里人也是教她叫姥姥,结果姑父和本家的关系越来越差,两家渐渐不走动,于是也就改了口。 她这会儿是真伤心,摇晃老太太胳膊,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我哥对我多好啊,你们一个个全都忙着上班,我是我哥带大的,您怎么能说这种话,我哥听了多难受?" 陆榆其实是不难受的,该难受的早在上辈子难受过了,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不是哪一方单方面的错。 或许各自都有难处,也或许,是人的缘分也有深浅之说。他们对他并非不好,可却总有事有人排在他前面,比他更重要。 他从来不是谁的第一选择。 强求不来。 他带曲真去水龙头下洗脸,说她: "这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和你不相干。" 曲真有句话没说错,她是他一手带大的。 别看曲真平日大大咧咧只知道吃,对陆榆这个哥那是没话说。才两三岁就敢和背后说她哥坏话的大孩子打架,掉了一颗牙也能忍着等见到她哥再哭。 所以曲真一听她哥说这话就炸了,顶着一脸水,气愤地说: "什么大人孩子,家里就咱们两个孩子,他们做事还能分出个三六九等,这分明就是在欺负你没......" "闭嘴!" 曲真剩下的话没说完,就被她妈厉声呵斥住了。 曲真被她妈忽如其来的变脸给吓住,哭声戛然而止。 就连隔壁院子的说笑声也像是瞬间按了暂停键。 空气中只剩下蝉鸣阵阵。 陆榆弯腰给曲真擦脸,头都没抬说他姑: "连曲真都明白的道理,我能不明白?你们有啥好遮遮掩掩的?" 不过是没爹妈在身边疼罢了。 姑姑还穿着上班时的衣裳,沾满了污渍,疲惫地说: "陆榆,姑知道你是个心里有数的孩子,这么些年姑不说把你当成自个儿孩子疼的话,说了你也不信。 但在这个家里,是这些人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没让你比旁人少了啥。 你去外头瞧瞧,如今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别说资料费拖延几天,就是早早辍学去给人当学徒的也一大把。对你,我们也算尽心尽力,这点你认不?" 这点谁都没办法否认。 爷爷也旧话重提: "乖宝,你知道学校的伙食标准是啥不?住宿条件有多苦不?" 陆榆很轻地笑了一声: "早餐一个土豆饼一个鸡蛋,一碗粥。午饭两个馒头,一荤一素,晚饭面条配一个素菜。八人间,二十平,上下床。" 爷爷噎住。 这条件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但总的来讲,能比在家里好点。 毕竟陆榆在家吃的也就那样,不可能顿顿大鱼大肉,隔几天有顿荤打打牙祭。住的是在阳台搭的折叠床,白天得收起来腾地方,晚上睡觉再搭起来。 本来陆榆有自己的小隔间,后来姑姑生了曲真,兄妹两睡上下床。又过几年曲真到了四五岁,姑娘家得有自己的私密空间,陆榆便主动搬去阳台。 3、相遇 陆榆知道和家里人说不通。 在他们眼里,陆榆始终是个孩子。 孩子,在所谓的大人面前,天然不具备任何优势,大人们高傲地认为,可以随意掌控孩子的生活以及思想。 所以他通知他们: "等我爸妈来了再说。" 他既然下定决心,自然没想就这么虎头蛇尾地被糊弄过去。 明知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所以一早给父母打了电话,让他们务必今天到场。 陆榆爸妈来得很快。 两人是在院门口遇见的,平日见了也要假装不认识的两人,这会儿倒是顾不得往日恩怨。 陆榆他妈穿着银行员工职业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手里拎着公文包,踩着低跟黑色浅口皮鞋,下车后匆匆和司机交代了两句就往陆家去。 陆榆他爸穿着花衬衫,脚踩拖鞋,□□镜乱七八糟挂在衣领上,骑着摩托车动静惊人。 两人和老街坊打招呼的声音先传进院子。 陆榆去开门,见了两人也没多余的话,先出去低声指挥司机把车靠墙角停了: "冯爷爷生病,这几天来探望他老人家的亲朋故旧不少,这边是必经路,得把道儿给人腾出来。" 司机面上不显,心里多少有点纳罕。 杨行长家的事在他们单位不是什么秘密,行长和前夫生的这个孩子,他以往也打过几次交道。 是个懂事却讷言的小子,只会闷头干活儿,却从来不多言语,今儿是天上下红雨啦? 说话功夫,就有一辆外地牌照的皇冠从他们眼前缓缓驶过,瞧方向,是去冯厂长家的。 黝黑的车身,线条流畅,神秘无法窥探到内部的车窗,都让司机垂涎三尺,忍不住酸了一把: "好家伙,真有钱啊!这车进口回来加上关税,少说也得四十万打底!听说冯厂长大儿子这些年在沿海生意做得还行,朋友都有这排场的话,哪里是混得还行哟! 那可是四十万,我们这种拿死工资的小人物几辈子都挣不来,做梦都不敢想!" 陆榆见惯了好东西,倒是心态平和。 却不知此刻车里,乌发黑眸,皮肤白皙,把自己打理成乖乖仔的乌若行,盯着他久久收不回视线。 被他爸调侃: "瞧你这没出息样儿,看见天仙啦?" 乌若行眨眨眼,好不容易收回眼神,捂着怦怦跳的心,美滋滋地说: "比天仙还美!" 他爸没当真,常年在女人堆里打滚的人,最知道天仙是需要后天环境滋养的。 甭管先天条件再好,吃不饱面黄肌瘦,不防风防晒皮肤黝黑,常年户外工作皮肤粗糙,不矫正体态弯腰塌背,不刷牙洗脸张嘴有口臭,天仙也得变邋遢婆娘。 显然,这日渐破败的家属院,养不出他认知里的天仙。 于是只不轻不重提了一句: "你这看脸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乌若行不服气: "您就不看脸?" 乌继东理直气壮地说: "看啊,你爸我就是因为看脸吃了大亏,所以才用亲身惨痛经历,以身作则,给你提醒啊!" 乌若行半点不同情他的钻石王老五父亲,只用了四个字评价他爸的行为艺术: "自作自受。" 对他爸这种渣得坦坦荡荡的行为,也只有一句话好回敬: "遗传的,改不了!" 他也没打算改,有好看的放着不看,非要去看丑的,那不是自己找罪受?就刚才瞧见那位,瞅着就香喷喷的,多瞧几眼不是很正常? 再说了,他可比他爸有节操: "我只是看看,顶多和人家交个朋友。" 可不会和他爸似的,非要和人发生点啥。听好看的人说话,他耐心都能多几分。 乌继东轻哼一声,他之所以知道儿子有这个毛病,还没下大力气掰正,就是清楚他儿子在这方面根本没开窍。 那种喜欢,就跟收集邮票似的,纯粹得很。 但他好不容易找着教育儿子的机会,忍不住多说两句: "爸也不是说让你完全不看脸,咱爷俩都是男人,男人这玩意儿吧,嗨,也就那么回事儿!要是爸爸当年不看脸,你小子如今也长不成这幅人见人爱的模样,是吧? 可要只看脸,只顾着□□二两肉,那你约莫也得步你老子后尘。瞧你爸这些年过的啥日子,哪个正经女人愿意进咱老乌家门?" 上赶做乌家女主人的,他看不上。 他看上的,人家懒得搭理他。 儿子他妈倒是样样都好,奈何人家早和人结婚了。 所以他堂堂乌兰集团创始人,年过四十,儿子都这么大啦,户口本配偶栏还是空的。 思及此,难得和儿子说几句成年男人之间的话题: "男人年轻时风流只觉得无牵无挂孑然洒脱,等上了年纪才会发现,这世上的所有事都需要代价。 爸当年连你爷奶都不放心,亲自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带大,其中辛酸你小子这辈子都不会懂。 回头想想,你妈当时要是我老婆,她能不对你上心?我能那么辛苦?这就是爸爸年轻时风流的代价。" 乌若行实在太了解他爸了,才不会觉得他爸这是触景生情有感而发,斜眼瞧他: "所以您老人家又得出了怎样的结论?" 乌继东眨着即使上了年纪依然多情的桃花眼,哥俩好地揽着儿子肩膀,用十分期待的语气说: "将来你能给爸领回来一个大气顾家能力强又和你恩爱的儿媳妇不?" 乌若行让他爸别做梦了: "您要是觉得有大气顾家能力强还一心一意和一个女人过日子的男人,那也许就有那样的女人。" 干嘛不把女人当人,要求她们可以伟大到完全脱离人性? 这话要是被此刻的陆家人听见,林佳宁肯定要当场倒立举双脚赞同乌大少爷的英明睿智。 陆家小院。 "舅舅,舅妈,你们可算来啦!" 曲真话音才落,还没来得及帮她哥告状,陆榆爸妈还没来得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有一道女声插||进来,温温柔柔开口: "好孩子,今儿舅妈来得急,赶明儿你上家去,给你拿几个西瓜吃,又大又红还是沙瓤,比外头那些便宜货水瓤的好吃多啦!" 曲真不客气地翻了个大白眼儿,真是烦死这个后舅妈了。 后舅妈家店里要是卖沙瓤的,沙瓤在她嘴里就好的天上有地上无。过一阵子她家店里要是卖水瓤的,那沙瓤的就成了扔地上也没人乐意捡的垃圾货。 每回舅舅来这边,后舅妈都要像个跟屁虫似的,寸步不离跟着,强调她是舅舅老婆的身份。一口一个"舅妈"就算了,在她哥跟前口口声声"有啥需要和妈说",也不知膈应谁呢。 "哼,可别又是卖不出去的,拿着送人情呢吧!" 这话倒不是曲真说的,而是奶奶。 也怨不得大家如此不待见这位,实在是陆榆继母这人讨厌到了一定程度。 陆榆他爸的水果蔬菜批发生意如今做得有声有色,走出去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老婆成日把卖不出去的货拿着送人。 本来也是常规操作,街坊客人白拿了她家东西,谁都得念一声好。结果她非得跟人家叨叨几句: "都是上好的货,外边儿拿着钱都买不着,比那谁谁家卖的精品不知道好多少,可算是便宜你们啦"。 一句话得罪两个人。 就说谁乐意听? 放往常为着这点小事都得吵吵几句,今儿陆榆他爸却是没心思,大手一挥,说他老婆: "要是不闭嘴就给老子滚回家去,不让你来非得跟着!" 然后在人群里找到陆榆,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确认孩子胳膊腿儿都是好的,这才嗓门洪亮,问他妈: "电话里事情说得不清不楚,是不是又有人欺负陆榆?我找他们去!" 陆榆他妈更心细,拉着陆榆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这才温声细语地问: "是不是家里谁给你委屈受了?好好的咋要搬去学校住?" 陆榆他爸一想,也是啊! 他家里就有两孩子,在家不知道有多舒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算皮痒了犯熊被他抽一顿,也没见闹着要去住宿。 毕竟住宿啥条件,只要不傻都看得见。 于是目光灼灼地扫视一圈儿,也怀疑陆榆是在家里受了气,叉着腰嚷嚷: "到底咋回事?" 老太太见状也生气了,手里袖套往地上一扔: "你这是兴师问罪来了啊陆建国!我们辛辛苦苦给你养孩子,还养出错来了? 哼,我还想知道咋回事呢!今儿不把话说明白,谁都别想走!回头我也叫街坊邻居来评评理,有你们这么坑人的吗?" 陆榆后妈林佳宁见状,温温柔柔地帮老太太搬了个小马扎出来,扶着老太太坐了,说陆榆: "你也是个明事理的大小伙子了,不像毕敏和成康,成日只知道傻吃傻玩。有啥事不能好好说,非得折腾你爷奶? 老人家一把年纪经不住熬,你当大哥的可得给下面的弟弟妹妹做个好榜样。" 陆榆在乎这一院子亲人的时候,自然愿意为了让他们开心陪继母演,可当他决定丁是丁卯是卯的时候,就不会再惯着谁,于是他说: "确实,爷奶都过了退休年纪,还要去街道办上班,寒暑无阻,风雨不辍,辛苦了一辈子,别人家老人都享受儿媳伺候,儿孙绕膝了,我也不能再给老人家增加负担。 刚好,我住学校去,你们把我爷奶接家去享福,也让我爷奶和成康亲近亲近,我姑在这边住着也能宽敞,一举数得。" 他还意有所指地说: "我爷奶这么辛苦,总不能都是为了我?对吧,爸,宁姨?" 陆建国面上尴尬,林佳宁也哽住了。 林佳宁有点没明白,往日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孩子,今儿咋的一张嘴就能毒死人。 隔三差五往这边送点东西,她都被两老不死的见缝插针,里外埋怨,要是接回家住,还有她的好日子过? 反倒是爷奶,听了大孙子的话,老泪横流。 总算有个人知道他们老两口的不容易啦! 陆榆心里哂笑。 他默不吭声承受一切的时候,他们只觉得理所应当。他什么都不做只说几句漂亮话,他们却觉得他最贴心。 陆榆知道,爷奶是不会跟他爸去住的。 否则,就没办法理直气壮地补贴姑姑了。 果然,奶奶在哭过一场后,还是拉着陆榆的手说: "去什么去?奶且舍不得乖宝呢!乖宝你听奶的,咱不去住宿,也不去看后妈脸色,就在家安生待着,我看谁敢说啥!"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还是不松口,陆榆也有点无奈。 他本来是想给大家都留点体面的。 陆榆的手缓缓从老太太那儿抽出来,站起来扫视众人一圈儿,先是问: "你们养我一场,咱们之间又没有深仇大恨,平日相处的也算和谐,我只是想搬去学校住,又不是断绝关系再不往来。 既能给家里腾点地方,还能节省上下学的时间,多用些心思在学习上,你们反对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呢?" 曲真也纳闷儿呢,她很天真地帮她哥说话: "爸妈,爷奶,你们倒是给个准话呀!要是担心我上下学没人接送,那大可不必。 我哥住宿的话自行车就用不到了,不用我哥接送,我自个儿骑车也一样的,暑假早就学会了! 大不了我以后放学先去高中部,在我哥的监督下写完作业再回家,学习的事你们也不用操心。" 姑父终于在女儿期待又不解的目光中,偏过头和老爷子打商量: "爸,陆榆也是大孩子了,他知道自己在干嘛,您就答应了吧。" 再说,就算硬扯着孩子住家里又能咋?别把孩子的心推远了。 姑姑面上也有几分伤心难堪,偏过头语气硬邦邦地说: "想去就去,就不信学校住着还能有家里舒服,到时候可别后悔!" 说着便要进屋帮陆榆收拾行李。 奶奶呵斥: "收啥收,我不准!" 她拉着陆榆的手,苍老的面容全是生活带来的苦难,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大孙子,艰难地说: "乖宝,那一个宿舍里也有品行好的和坏的,也有不讲卫生和邋遢的,也有打呼噜和手脚不干净小偷小摸的,还有拉帮结伙欺负人的。 你中途加进去人家欺负你,或是和那些人处不来,不是白白遭罪吗?" 陆榆轻轻地叹息声,在众人耳边响起。 他任由老太太拉着,带着人进屋,掀开他姑帮他铺好的床铺,翻到枕头底下,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缓缓开口: "我重要的东西包括钱,全部放在枕头里,家里人都知道,上周少了两块,上上周少了三块。" 他看着姑父的眼睛说: "一开始是一毛两毛,后来五毛一块,现在,存多少就丢多少。" 姑父面皮瞬间红到脖子下面,额头上青筋直跳。 他不怀疑陆榆的话,因为陆榆说的那些时间段,刚好和他侄儿侄女来这边串门的时间对上。 这几年两边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些,那边的孩子便常来这边玩耍。 他没说的是,侄儿们每来一次,他藏在柜子里的私房钱也会丢一回。 可他觉得说出来实在丢人,只能将钱换个更隐秘的地方藏起来,哪里能想到,那些瘪犊子玩意儿还偷了陆榆的钱。 曲真一听就炸了,嚷嚷起来: "还有我的洋娃娃,是大舅去沪市回来专门给我带的,结果他们来了一次,就缺了胳膊腿儿! 还有还有,舅妈给我一盒大白兔奶糖,我舍不得吃藏在被子里,结果连盒子都没啦,。我妈还不叫我往外说!" 她嘴里的大舅正是陆榆亲爸,舅妈说的是陆榆亲妈。 爷奶一听也变了脸色。 陆榆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个家里不止他一个遭过贼偷,竟是全都被光顾了。 够热闹的。 至于什么邋遢不邋遢,打鼾不打鼾,都不用陆榆多说,曲真就直接戳破她奶的借口: "我爸那鼾声隔壁院子关了门都能听到,早就习惯了。再邋遢能有垃圾清理站邋遢?我哥替我爷顶班的时候,啥脏活累活儿没干过?" 奶奶生气地骂了两句,眼下且顾不得找那群瘪犊子玩意儿算账,先安抚陆榆: "回头不叫他们上家里玩儿了,乖宝你……" 陆榆忽然说: "放心,我不和您要我爸妈之前十多年给我的生活费。" 话音一落,就连爷爷脸上也露出些许恼怒,些许轻松。 陆榆心下了然。 他爸妈离婚后,各自再婚。 如今也算是事业有成,不缺养孩子的几个钱,所以给他的生活费一年比一年多,养活这一家子都不成问题。 按理来说,陆榆就算不能过上弹头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生活,那也不该如今似的紧巴巴。 那么钱去哪儿了,很难猜吗? 姑姑涨红了脸,急匆匆去房间拿出一张借条塞他手里: "姑打算在菜市场买个铺面,手头钱不够,当时用的急,写了借条叫你奶收着的,你瞧瞧,以后按月还你。" 奶说: "乖宝你放心,你的钱奶都帮你收着呢,将来留着给你盖房子娶媳妇儿,谁都别想占你便宜。" 4、抚养费 陆榆相信,老爷子老太太肯定挪用了他的生活费补贴家里日常所需,补贴姑姑,但大头全都给他存着。 就连女儿女婿想借都得一码归一码,借条写得明明白白。 在老人看来,现在吃得差点,住得紧巴点没什么,将来陆榆娶媳妇儿的时候彩礼房子三转一响往出一拿,不比谁差,那才是顶好的日子。 他们真是为了陆榆打算。 可陆榆不想要那样。 眼下工人一个月工资三四十,一年顶多五六百,好像哪家娶个媳妇儿两三千说出去已经是天文数字。可这笔钱存到十几年后,顶个屁用? 于是面对老太太的苦口婆心,陆榆说: “之前那些钱您想存着就存着,您想如何处置便如何,总归这个家里养了我十几年,您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但是,以后的生活费,叫我爸妈直接给我,这没问题吧?” 陆榆只想快点解决眼前的烂摊子,不想因为那点钱继续浪费时间。 在陆榆看来,他的时间更珍贵。 不过,这话多少让长辈有些伤心,觉得陆榆因为钱,和他们生疏了。 只有曲真高兴得欢呼,觉得这是她哥的胜利,是小孩子战胜了可恶的大人的里程碑,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 披了条床单在院子里疯跑,以作庆祝。 “那住宿的事?” 爷爷紧接着追问。 陆榆摊手: “住宿费伙食费总共也没几个钱,我爸妈给的生活费绰绰有余,学校住得不舒服再搬回家,是很难的事吗?” 见爷奶还想说什么,陆榆他妈杨守华稳稳坐在小凳子上,忽然开口: “你们家可真有意思,我知道陆榆他爸靠不住,给陆榆的生活费,那是按照两人份儿给的,就是不想让他在钱上受委屈。 这些年算下来都够在郊区买个院子,在市区买个铺面了,结果呢?” 她拽着陆榆身上旧工装改的衣裳,已经洗的发白,膝盖胳膊肘只剩薄薄一层。 再一指陆榆那个小得可怜摆在阳台上的折叠床,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怒气: “我儿子在你家过的什么日子?当初离婚,孩子让我爸妈养着,你们非不放心,要死要活闹着把孩子抢过来,抢过来就让陆榆给曲真当老妈子? 我给的钱钱没花到孩子身上,说要攒着。 行,这是防着我在陆榆娶媳妇的事上不上心,未雨绸缪嘛,我不说啥。可说借就借出去,陆榆知道吗?我这当妈的知道吗?欺负孩子好糊弄呢?” 杨守华打从进了这个院子就一言不发,暗中观察半晌,就把前公婆的打算摸得一清二楚。 她都干到分行行长位置了,这点账在她手里,分分钟算得清楚明白。 她问: “陆建国呢?如今也是能上排面的人物,难道一分钱抚养费不给?” 陆建国在前妻跟前可不低这个头,本来就被对方瞧不起,哪能在这种地方吃亏,当即嚷嚷开了: “怎么没给?以前生意不好欠了一屁股债的时候,我都想办法每月给陆榆弄两罐麦乳精呢。 后来生意好了生活费可是比着毕敏和成康给的,一毛都没少过,算起来一年也得大几百,四季衣裳鞋袜另算。” 这点上你杨守华可冤枉不着我! 甚至为了不在前妻跟前丢份儿,他还咬着牙比前妻多给了点。 所以,陆榆一个人的生活费,顶得上四个工人的工资。 结果听了这话,老两口和陆榆后妈林佳宁,面色全都变了。 陆榆只一眼,就知道里头还有猫腻。 既如此,他也不着急掰扯住校的事,放手让他妈发挥。 杨守华多精明一人,眼珠子一转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似笑非笑看着林佳宁,话却是对着老两口说的: “陆榆孝顺,但你们也不能可着老实孩子欺负,对吧? 陆榆说以往那些钱都不计较了,由着你们处置。但咱们自个儿得心里有笔账对吧?往后有个啥变故,咱也好丁是丁卯是卯掰扯清楚。” 杨守华的领导气场摆出来,语气和缓,态度坚决: “今儿趁着大家伙儿都在,您二位把存折拿出来,咱把账对清楚,我们做爹妈的,有这个权利吧?” 林佳宁疯狂在陆建国后腰上拧,但陆建国懒得搭理她的小动作。 这女人回回在这边都是这幅做派,他早习惯了。 心情好的时候打情骂俏他乐意配合,可眼下啥情况她瞅不见呐? 哪能在前妻跟前落一个妻管严的名声? 于是只做不知,上前两步,催他妈: “您快着点儿!我这皮糙肉厚也扛不住蚊子多啊,早对完早回家睡觉,忙了一天,明儿还得巡店进货呢!” 他也想趁这个机会,在前妻跟前显摆显摆。 当初不是嫌我不上进吗,咱如今挣的不比你个行长少! 杨守华根本不搭他这茬儿,拉着儿子的手,稳稳当当说: “我是在银行工作的,有点职业病,每回给陆榆生活费都留了存根,你呢?” 陆建国大咧咧抹掉腿上的蚊子,落一手血,挠两下,烦躁的催林佳宁: “这几年我忙的顾不上家,都是交给你打理的,钱你是咋给爸妈的?” 不管是从店里账上直接支取,还是从家里留的应急金中拿,时间长了总得有个痕迹。 陆建国懒得管这些婆婆妈妈的事,见他老婆不吭声,转头说他爸妈: “别管她咋给你们的,反正你们不可能把那么大一笔钱一直藏在家里,肯定存银行了,拿出来叫我们瞧瞧就得了,哪那么多事!” 结果他妈屁股跟焊在小凳子上了一般,没挪动地方。 他爸的旱烟吧嗒吧嗒抽得更响亮了,问题是,里头都没烟丝了,您老人家到底在抽啥! 陆榆将一切尽收眼底。 心下觉得好笑,老太太口口声声讨厌后娶的儿媳林佳宁,和儿媳过不到一起,在人前也没少嫌弃儿媳处事小家子气,在家里更是没少给儿媳脸色看。 可真正遇到事了,还是护着儿媳的。 或者说,她想护着的,是她儿子完整的家。 今儿要是让杨守华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让林佳宁的把戏暴露在众人面前,她儿子的家又要经历一场地震了。 果然,就见老太太用祈求的目光看向他,说: “乖宝,你相信奶,奶不会叫你吃亏……”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榆直接打断了: “我们没人怀疑您对我的真心,但一码归一码,那不止是我的生活费,还牵涉到另外两个家庭。 我妈这边能拿出那些钱给我,背后是有项叔在支持的,将来我工作成家了,得给人项叔一个交代,我妈在项叔那边也好做人。 我爸那边也是,他得给人宁姨一个交代,别让宁姨觉得他偏着我,成康和毕敏在家反倒吃亏。”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老太太还是没动静,就连大大咧咧的小姑也察觉有问题了。 她朝林佳宁冷笑一声,转头进屋,叮叮咣咣一顿翻找,把老太太的几个存折全部翻出来。 在老太太一叠声的阻止中,全部交给前大嫂。 对前大嫂,其他的不论,业务能力上她放一百个心。 于是,陆榆就见他妈一目十行地翻检了一遍,很快选出其中一本。 冷笑一声,对着老太太说: “早年麦乳精那会儿咱且不论,自打陆建国生意做起来,他是按月给陆榆生活费,还是按年给?我瞧着这上头竟是没有一笔能对得上,是我看错了不成?” 陆建国人都傻了。 他并不怀疑前妻的业务能力。 看他妈,他妈耷拉个脸不讲话。 看他爸,他爸一脸晦气,抽个空烟杆。 最后一巴掌抽在林佳宁脸上,厉声问: “你给我把事说清楚,说不清老子今儿打死你!” 林佳宁捂着脸,嗫嚅半晌,抽抽搭搭见没人搭理她,才说: “后妈见不得前头生的,就这么简单,我有错吗?我就是不想让前头生的好过,这个理由够不够? 再说了,他有他妈给的生活费,有你爸妈妹妹照顾,日子比咱家成康还好过,缺啥了?” 陆建国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他问林佳宁: “我是少了成康的,还是少了毕敏的?我养着你女儿,让你女儿和我儿子过一样的日子,你反手克扣我儿子的生活费,你还有道理了?你还是不是人?” 这事儿实在丢脸,陆建国只给陆榆留下一句: “回头爸把钱给你送来!” 然后给林佳宁甩下一句: “离婚!” 转头上了摩托车,在一路轰鸣声中,带着一肚子火气离开。 林佳宁见状,也顾不得哭了,拔腿就追。 杨守华见怪不怪,纹丝不动,不用扒拉算盘珠子,就把账给儿子算清楚了: “从你四岁起,妈每月给你十块钱生活费,给了两年,就是两百四十块。 第三年,妈妈升了小组长,工资上涨,每月给你十六块生活费,给了三年,一共五百七十六块。 之后你项叔工作变动,家里经济更宽裕了,于是他主动提议,每月给你二十块生活费,给了两年,一共四百八十块。 再之后,妈妈工作有了起色,每月给你四十块,给了两年,一共九百六十块。 接下来,咱们市职业技术学校开了会计班,聘请妈妈做客座讲师,待遇比银行还好些,于是妈妈拿了双份工资,每月给你八十块,直到今天,也就是三年,一共两千八百八十块。” 杨守华把存折交给小姑,话是对陆家所有人说的: “一共五千一百三十六,现在咱们大院普工娶个媳妇儿一千块顶天了。这些年陆榆花销掉一半,也能剩两千五。 孩子有良心,不和你们争这笔钱的去处,你们也别口口声声拿养育之恩要挟孩子。” 说完推陆榆进屋: “去收拾你的书包和衣裳,跟妈回去住几天。不就是想住校吗?妈明儿去学校帮你办。” 陆榆没推辞,不管过程如何,他的目的也算是要达成了。 杨守华趁陆榆进屋的空挡,从公文包掏出纸笔,刷刷将所有费用总计在一起,交给老太太,语气温和,内容却让老太太差点心梗: “孩子是两个人的,当初离婚说好了生活费一人一半,回头让陆建国按照这个数给孩子送来。 孩子有孝心,我之前给的那一半随您处置,您要是有心呢就给孩子存着,要是没心,随便怎么花用,我不再追究。 但陆建国的那部分,必须让孩子自己拿着。话我放这儿,我还真就不放心这一家子人品。” 5、继父家 小姑追着陆榆进屋,帮陆榆收拾东西,压低声音叮嘱他: "去那边住两天就搬去学校住,住不习惯再回来。" 陆榆没接这话。 住回来? 住哪儿? 阳台到底比宿舍强哪儿了? 之前不过那么一说,他既然搬出去就没打算再住回来。 眼看表妹曲真都这么大了,他和曲真的关系,说是和亲兄妹一样的感情,可到底不是亲兄妹,进进出出住着,迟早传闲话。 等到那时候,家里这些人会在曲真和他之间选谁,让谁搬出去,陆榆不想去赌人心。 显然,小姑眼下是没想这么多的,尽管方才被前大嫂狠狠下了面子,但说实在的,认识这么多年,摩擦时有发生,她虽然生气,可已经习惯了。 和大人之间的矛盾,不往孩子身上牵扯,给陆榆说的都是她掏心窝子的话: "去了那边别再这么老实谁的话都听,姑不怕你说姑挑拨你们母子之间的感情—— 别看你妈刚才说的好听,她是今天才知道你过的什么日子吗?以前你心疼她不容易,不去打搅她的好日子,不在她跟前诉苦,她就能心安理得的当做不知道。 今儿你把问题摆到她跟前了,她又一向好强,不想在我们这群她看不上的人眼跟前丢了面子。 你可别真以为她对你掏心掏肺,就把项家当自个儿家,说到底,只有这儿才是你的根,知道没?" 这话陆榆听听也就罢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母亲杨守华或许对他少了关爱,可这里真是他的根吗? 陆榆不这么认为。 能让他心安处,才是他的根,让他不再像无根浮萍,四处飘零。 但这话他不会对任何人讲。 讲了他们也不会懂。 陆榆沉默的将姑姑一股脑儿塞进行李袋的资料书又倒出来,捡了几本属于自己的,剩下的摞得整整齐齐摆在阳台上,提醒姑姑: "这是曲真的。" 又把塞了枕头和被褥的行李袋搁在一旁,不准备带走,在姑姑开口前阻止她继续劝说: "项叔不可能将我视若己出,我知道。但他也不会连枕头被子都不给我,那太跌份儿。" 他要真跟着亲妈去继父家,还要自带这些东西,不仅是给亲妈丢脸,还让继父心里产生芥蒂,并且让周围人都认为他行事小家子气。 小家子气,这对一个十六岁,正是要面子,自尊心强的男孩子来讲,实在不是什么好评价。 小姑听他这么说便不再坚持,继续帮他整理为数不多的衣裳,絮絮叨叨: "项家人都不是好打交道的,尤其项光明,当初和你妈结婚那会儿,明说了不让你妈带小孩过去。因为要照顾他前妻留下的儿子,怕他儿子受委屈。 一直到项志轩上小学,你妈才敢生志清。 是,他项家有钱,项光明也是一领导,不想养咱陆家的孩子,当谁稀罕? 逢年过节你都没在那边留宿过,哼,要不是项光明不允许,你妈能连个留你住一晚的客气话都没有? 但项光明最会做表面功夫,漂亮话一套又一套,你可别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凡事多留几个心眼儿,知道没?" 陆榆不置可否。 谁能没有私心? 项光明二婚的时候,有钱有权也才三十五岁,正是事业要紧的阶段,多少单身女人想嫁给他。但他主动向下择偶,选了同样离异的杨守华,肯定要有私心。 同样的,杨守华当初倘若没有私心,能同意对方的要求,把孩子丢给父母照顾? 总之,在孩子和前途之间,她选了前途,选择奔向更好的日子,说不上对错。 但项光明作为继父,十几年来从没少过陆榆一分钱抚养费,这点就已经超越了百分之九十九的离异亲生父亲。 陆榆对项光明没什么好指摘的。 见小姑还想说,陆榆拎起轻飘飘的行李袋,缓缓站起身,微微垂头看向小姑,对她说: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给我以金钱,他日我还之以金钱。给我以关爱,他日我还之以关爱。 同样的,给我以口头关心,他日我能还回去的,也就只有口头关心。这些年我收到了什么我心里很清楚,所以您别为我操心。" 小姑一时被他说愣住了。 直到陆榆坐上车和他妈离开家属院,小姑才落在父母身后,压低声音问丈夫: "你说陆榆那话到底啥意思?" 姑父白了她一眼,拖着两条沉重的腿,疲惫的往屋里去,嘟囔一声: "还啥意思?孩子心里有数的意思!" 通过今儿这一遭,他也算看出来了,别瞧着陆榆爸妈事业上都挺成功,家事上各有各的糊涂。 反倒是陆榆那孩子,当断则断,内敛又不失锋芒,是个好小子。 临睡前,姑父特意去女儿曲真的房间和她商量: "后半年就该上初中了,学习得抓一抓。现在小学下午五点放学,爸爸尽量争取晚上七点前下班去接你,你放学先去高中找你哥写作业。这事爸去找你哥商量,行不?" 曲真头上的辫子乱糟糟的,咬着笔头无语的朝她爸嚷嚷: "就这点事,我和我哥自个儿商量就成,还用您眼巴巴去说? 行啦行啦,您别跟着添乱,从明天起按时下班来接我就成。没事的话别打扰我写作业,明儿还得早起上学呢!" "明儿还得早起上学,陆榆啊,你看还缺什么直接和你妈妈讲,就当是在自己家一样的。"项光明穿着一身家居服,很亲切的叮嘱陆榆: "叔叔就不打扰你了,你早点休息!" 陆榆换上了他洗得发白的,用夏天短袖改的睡衣,站在项家宽敞、整洁、布置雅致的客厅,神色淡然,并无半分自卑,很自然的喝了杨守华递过来的牛奶。 开口时,态度有礼又不至于疏离,丝毫没被项光明身上那种当了几十年领导带出来的气势影响: "刚才听我妈说,项叔最近在接待外国考察团,每天早出晚归,为了我的事特意提早回来,叫您操心了。 房间布置得很用心,有需要我会和保姆阿姨提。您和我妈也早点休息,免得耽误正事。" 项光明暗暗点头,虽然对妻子将陆榆接回家暂住的事有点意外,倒也不至于有其他情绪。 他能在厂里混到如今份儿上,要是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和一个孩子斤斤计较,那这些年也白混了。 就是这小子吧,项光明心里咂摸了又咂摸,多少有点出人意料。 按理来讲,一般像是在那种环境下生长的孩子,性格多少有点拧巴。运气好,后天在社会磨练中逐渐圆融,运气不好,一辈子拧巴着过。 以往逢年过节见面,陆榆混在孩子堆里,他也没空仔细了解。今儿这么一接触才发现,这小子的心性,是个爷们儿! 于是他浅浅的提点了一句: "整日将自己困囿于家长里短,无法自拔之人,过于愚蠢。男儿生于世,要借一切可借之势,用来成就自己。" 陆榆眉眼低垂,轻轻应了一声: "您的好意我明白。" 对方暗示陆榆,在正确的时间可以借项家的势,成就自己。 毕竟陆榆已经十六岁了,如果不打算读大学,转眼就是能参加工作的年纪,要是操作得当,将来就是项志轩和项志清的助力。 当然,陆榆也不吃亏。 属于三赢的局面。 但陆榆并没有深入这个话题,婉拒的意思很明显,这就很让项光明高看一眼。 项志轩捧着一杯牛奶,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听他们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立马放下杯子起身往屋里跑: "我也困了,那大家都早点休息吧!" "站住,把牛奶喝完再睡。" 杨守华说。 项志轩痛苦的退回来坐在沙发上,一口又一口,像喝药一般。看着陆榆,大咧咧的说: "真羡慕你啊,没人逼你喝这玩意儿!" 陆榆不置可否。 可不没人逼着他喝嘛,他五六岁的时候,家属院开始流行起给孩子喝牛奶的风气,家里就给他订了一份。 结果不到一年,曲真到了嘴馋的年纪,一个没看住,就让她偷偷尝了几口,导致上吐下泻,差点脱水。 家里人吓慌了手脚,送去医院好一通检查,最后得出结果,乳糖不耐受。 那能怎么办?为了永绝后患,家里就不订牛奶了呗。 或许放在前世,十六岁的陆榆会为了这种事感到委屈。 但放在眼下,陆榆只会很体面的说: "实在不喜欢喝的话,还是不要过分勉强,其实豆浆、燕麦、杏仁奶都有非常丰富的营养,可以作为替代品,具体得看个人需求。" 项志轩连连点头,刚要举双手赞同,就被杨守华抢了话头: "不行,陆榆从小喝豆浆,你瞧瞧这身高,比你还大两岁呢,结果你俩一边儿高。还有他这身板儿,你能顶他两个。 可见牛奶功不可没,这牛奶必须喝!不仅你要喝,陆榆也得喝!" 项志轩眨眨眼。 看看后妈,再看看陆榆,傻眼了。 心说您是不是虎?就算对陆家人有意见,觉得陆家苛待了陆榆,可能当着陆榆的面儿这么说吗? 我长这么高,这么壮,那是一杯牛奶的功劳吗?咱家啥伙食条件,陆家啥条件?能比吗? 但这话,就连大咧咧的项志轩也知道,说出来伤的不是陆家,而是陆榆的脸面。 就和学校里有人当着他面说杨守华这个继母是非,那就是在打他的脸,他绝对不能忍是一个道理。 项志轩张张嘴,好半天都没想出合适的说辞。 项志清窝在爸爸身边,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偷偷用脚踢哥哥小腿。 项志轩干咳一声,挠着脑袋,绞尽脑汁: "这个,豆浆咋了?杨姨您和我爸都是喝豆浆长大的,也没比别人差啥,是这个道理吧,爸?" 项志轩觉得场面太过尴尬,只能不地道的把烫手山芋扔给他爸。 项光明慢悠悠拍着女儿后背,让她别怕。 在自己家,搞得这么紧张兮兮,那还有什么趣儿? 他说妻子: "多大点事,也值得你上纲上线。 这样吧,明儿叫阿姨给家里送豆浆过来,爱喝牛奶的喝牛奶,爱喝豆浆的喝豆浆,先试验一段时间再下结论嘛!" 杨守华这才意识到什么,看向陆榆的眼神带着几分抱歉: "妈妈不是那个意思。" 陆榆含笑应了: "我知道。" 你不是那个意思,你只是瞧不上陆家的行事作风。 可你瞧不上那一家人的行事作风,却能放心把我放在那样的环境生活十几年。 若非我特意坚持,还将继续在那里生活。 6、再遇 陆榆一早起床,放轻脚步准备上学,撞见穿着睡衣洗漱的杨守华,对方愣了一下。 等看清陆榆背着书包,才恍然: "妈平时都是这个点起床给志轩和志清做早饭,一时没注意,明天一定早点起。 冰箱里有现成的包子,你等着妈给你热一下就能吃,很快的。" 陆榆说: "时间来不及了,以前骑自行车十分钟就能到校,住这边坐公交得将近半小时。" 杨守华张了张嘴,显然又忘了这茬。 她尴尬地两手交握,再不见昨晚的精英模样,试探性开口: "那你今天先在外面吃点,妈妈保证,明天一定给你做好早饭。" 陆榆不置可否,背着书包出门。 在家属院门口花八毛钱买了两热乎乎的大肉包子和一碗豆浆。 闻着是真香。 打从重生以来,他就没尝过油水充足的滋味。没碰到不觉得如何,尝一口就有点停不下来。 坐在黏糊糊油腻腻的凳子上,陆榆吃得慢条斯理,心情极好,动作惬意极了。 微眯着眼睛,有点怀念,还有点享受。 被熙攘的人群包裹,有种莫名踏实感。 得益于他还不错的记忆力,远远看见昨天从陆家门口路过的那辆豪华皇冠车驶进家属院,心里感叹了一句世界真小。 旁边有工人互相打听: "哪家突然发达了,摆这么大排场?" "瞧着眼生,估计是谁家亲戚。" "看样子是去后面那栋楼了,拜访哪个领导的生意人吧。" "妈的,这年头有钱有权就是好啊!" 陆榆听了一耳朵,或许是心情不同,此刻听到这些抱怨,也只觉得有趣。 脑中将接下来的计划重新过了一遍,查缺补漏,自觉没什么错处,露出个满意的浅笑。 坐在车里的乌若行往外瞥了一眼。 不确定地揉揉眼睛。 没眼花? 再看看! 真是昨天看到的天仙! 还笑的那么好看! 司机以为他被小摊的热闹吸引了,笑着哄他: "您肠胃弱,外面这些东西可不敢随意给您尝鲜。回头让酒店大厨照着给您做几样,保准比这更好吃。" 乌若行含糊应了两声。 司机见他心不在焉,驾轻就熟地安慰: "这边的房子好多年没人住了,估计屋里都是灰。等下您取了东西咱们就回酒店,等您洗个澡出来,保准把包子送到您跟前。" 乌若行知道司机误会了,不好解释。 等他一眨眼,发现路边已经没了那个身影。 嘴里嘀嘀咕咕: "大白天的,见鬼了不成?" 一个大活人,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西北这地方,果然有点说头。 确实有点说头,陆榆给专门在校门口等他的胖子和弹头,一人塞了一个大肉包。 闻着诱人的香味,两人顿时来了精神。 胖子围着他转了一圈,啧啧称奇: "鸟枪换炮啊陆榆,才去了你妈那儿,就吃得起包子啦!早知道有这待遇,你就该早点闹!" 说着狠狠咬了一口,顿时感动得眼泪汪汪。 要知道以前陆榆的早饭,可是家里烙的锅盔就咸菜,他瞧了都觉得难受。要是真家里穷得吃不起饭也就算了,可陆榆家明明不至于如此。 学校老师同学都认为陆榆爸妈离婚,没人要陆榆,陆榆跟着爷奶生活,穷是理所应当的。 他和弹头替陆榆争辩,可惜没人当回事。 陆榆面无表情打破胖子的美好幻想: "用我奶给的资料费买的。" 他昨晚离开陆家,爷奶表现得很不舍,姑姑更是千叮咛万嘱咐,但没有一个人想到他在项家可能处处不方便,给他点零花钱应急。 只一个劲儿让他在那边住不下去就回陆家。 昨晚到了项家,他不是项叔亲儿子,人家不上心理所应当。 但杨守华当妈的,今早嘴上说得再好听,让他在外面将就吃,却也没想起来给他钱买早点。 他不否认他们对他有感情,但同样的,他对他们来讲,都不是最重要的,不可或缺的。 无论在哪一边,到了需要抉择的时候,他陆榆都是最先被舍弃的一个。 这就是现实。 胖子同情地拍了拍他肩膀。 弹头从左边兜里掏出一个苹果递给陆榆,从右边兜里掏出一颗橘子递给胖子,又从书包里摸出一根香蕉剥开,自个儿慢吞吞吃着,边走边说: "昨晚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你是打算以后住那边了吗?那边妈虽然是亲的,但爸和项志轩可不是,你在那边还是个外人。 和陆家比,说不上那边更好。可你要真住校我也不放心,宿舍环境实在太差了。" 陆榆摇头,对这两人他没有隐瞒的必要,把实情说了: "先过渡一下,马上就暑假了,学校也住不了几天,等下学期房子的事差不多就有眉目了。" 这也是他闹起来的目的,他并非想住校,不过是需要一个离开家庭监管的理由。 而且,他也不瞒着两人: "项家虽然经济条件好一些,但单位住房你们懂的。 原本项志轩和项志清一人有个属于自己的小房间。我一去,项志轩搬去书房住了。时间短了没事,时间长了难免惹人非议,没必要。" 胖子知道陆榆向来有主意,他对陆榆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和陆榆勾肩搭背: "有啥需要哥们儿帮忙的只管开口。" 陆榆还真不客气,左边揽着胖子肩膀,右边勾着弹头脖颈,小声和两人密谋: "想不想赚点零花钱?" 两人眼睛唰一下就亮了。 "想想想!" "快说说!" 陆榆拍拍胖子肩膀: "你姑不是在纺织厂上班吗?想办法弄点碎布头出来。" 胖子迟疑地问: "要那玩意儿干啥?纺织厂都快揭不开锅了,上面鼓励职工停薪留职下海闯荡。 厂里年轻职工全在外面找活干,剩下上了年纪的天天堵厂长办公室,让厂长想办法救厂发工资。 听我姑说,厂里库存积压卖不出去,会上有领导提议用布料顶工资,被工人当场唾脸上了都! 可有啥办法,不还是顶了工资。你想要的话,晚上去我姑那儿,家里多的是,摆着占地方,全给你搬走都行,我姑瞧见了还少闹心呢。" 弹头给出主意: "拿出去换米面粮油啊,换回来啥算啥,总比搁家里招老鼠强吧?" 胖子挠头: "换啥啊,大家生活圈子就这么大,咱厂是贵金属,我姑她们厂搞纺织,倒是认识肉联厂的亲戚,可想和人家换肉的多了去了。 人家开的价格也水涨船高,一开始一匹布还能换三斤五花肉呢,现在三匹布换不来一斤排骨。 厂里用布顶工资的时候,一个月工资也只顶六匹印花布,你说这......" 陆榆听得都想挠头了。 正常情况下六匹布的工资绝对不算亏待工人,可谁让大家赶上了呢? 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期,混乱在所难免,扛过这一阵,局面又是一片大好。 但时代的阵痛,落在个人身上,就是一辈子的伤。 但对陆榆来讲,是危机,也是机遇。 总要有人逆流而上,他对胖子说: "你姑家那点货可不够,王老师亲戚在城区有个院子,我上周让人租下来了,最起码要把那个院子装满才行。 所以我得和她们厂领导签合同,白纸黑字,你姑要是能帮忙和厂里谈判,拿到低价的话,我给她抽成,这个数。" 陆榆比了个手指。 胖子抽了口冷气。 陆榆接着说: "我不介意零零碎碎的布头,仓库积压货也没关系,主要是控制成本,越便宜越好。" 胖子哆哆嗦嗦地摸陆榆脑门儿: "你,你没发烧吧?" 陆榆: "就说能不能办到?" 胖子一咬牙: "能!" 他追问: "那可得不少钱,你哪儿来的钱?" 陆榆: "这你就别管了,我自有办法。" 弹头忙问: "那我呢,我呢?" 陆榆已经提前想好: "你不是总说,你妈老嫌乡下亲戚上门打秋风,搞得家里气氛很紧张。那些亲戚你都认识吧?" 弹头嘿嘿一笑,给陆榆交底: "熟着呢!" 他有点神秘的说: "我妈不待见我爸的老家亲戚,嫌弃他们占便宜没够。她觉得我家的东西,将来都是留给我的,他们多拿一份,我就少得一分。 我爸却说那些人要不是实在没办法,谁乐意上我家来看脸色? 再说,我家就我一个孩子,将来老家要是有个出息念恩情的,就是我的助力,所以他在外面偷偷接济那些亲戚,都是带着我的! 我妈有她的道理,我爸也有他的道理,都是为了我考虑,所以我只能两头瞒着啦。" 这和陆榆猜的差不多,知道这小子心眼儿多,于是他说: "交给你一个任务,周末和那些亲戚多接触,找几个机灵活泛的来,最好是那种常年走东家串西家,十里八乡他都熟的,不拘男女老少。" 弹头眼珠子一转就有了猜测,试探性问: "你是想让那些人帮你卖布?" "嗯。" 弹头迟疑说: "乡下人连饭都吃不起了,要不然也不会上门打秋风啊,哪儿还有闲钱买布做衣裳?" 陆榆拍拍他肩膀,说出一个实情: "咱们这个世界,永远是穷人比富人多,所以穷人才是最大的市场,才是富人最大的财富,端看我们的商品能不能卖到他们心坎儿上。" 弹头不是被陆榆的道理说服了,他是相信陆榆这个人,深吸口气: "行,听你的!万一真亏了,大不了去找我爸哭诉,就说是我的主意,让他给咱把损失补上!" 陆榆:"......" 可真是父慈子孝,哄堂大孝了啊! 弹头可不这么觉得,他很理直气壮地拍着胸口表示: "既然家里所有钱以后都是我的,那我提前花点有啥要紧的?" 他说: "这叫早花早享受,抠抠搜搜等我六七十岁牙都掉光了,一天到晚只能喝稀粥,累死累活大半天走不出家属院,给我再多钱有啥用?" 陆榆觉得他小伙伴的精神状态领先如今一味讲究奉献的国人几十年,生来就是做纨绔富二代的料。 他十分感慨地说了一句: "你爸妈生下你,就是为了让你享福的。" 弹头从不否认这一点,很骄傲地承认: "我妈说了,她和我爸是因为喜欢孩子才生的我,当然要给我他们能力范围内最好的一切。 我爸也说,他常觉得在外忙生意不能陪伴我和我妈,心有亏欠,在外面看到啥好东西觉得我和我妈会喜欢,就忍不住想给我们买。 当然啦,我和我妈都觉得我们很值得啦!" 陆榆点头,爱是常觉亏欠,也是自觉矜贵,在弹头一家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独生子就是有这份底气。 只有胖子懵懵懂懂,他很豪气地表示: "我爷说啦,他们那一辈要不是兄弟人多,互相拉拔,就走不出大山。我爸那一辈要不是兄弟齐心,互相提携,就进不了城当不了工人。 我们这一辈要不是兄弟人多,互相帮助,我哥就当不了兵,我姐就当不了护士嫁不了军官,我每个月也就拿不到他们给的补贴吃肉。 将来我结了婚也要多生孩子,人多热闹,遇到事还能互相帮衬!" 陆榆忍不住笑出声。 想起胖子上辈子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面对天价房价,叫苦不迭的样子。 "那你现在可得好好努力,儿女都是债啊!" 陆榆说。 弹头也劝他: "我爸讲过,时代发展的很快,可以参照发达国家的发展轨迹。 以后人民群众生活条件提升,吃苦精神会随之下降,大家会更注重自己的生活品质,生孩子更注重少而精。 除了少部分资本家为了抵抗风险,乐此不疲的多生孩子外,普通人甚至会养不起孩子。 你还是别生太多了吧,万一孩子不争气,等你退休了还要出去打零工补贴他们,多辛苦啊!" 陆榆不由点头,心说刘叔不愧能把生意做那么大,这份先见之明和放眼看世界的格局,就比当下人普通人先进了何止几十年。 不过胖子的思想也不是他们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胖子很自信地拍胸口表示: "我爸说,咱们国家几千年来都是多子多福,咱们当初能坚持到抗战胜利也亏了人多力量大,不管到啥时候,多生孩子都是没错的!" 陆榆郑重地握住胖子肩膀,坚定地说: "那眼下这一票,你可一定不能掉链子,这都是将来的老婆本儿!" 7、守株 隔天就是周末,三人分头行动,胖子去找他姑商量采购布料,弹头偷摸去找他乡下亲戚。 陆榆来爷奶家守株待兔。 待他爸陆建国这只兔。 他爸陆建国的果蔬店开了好几家分店,成日要和供货商,还有这个部门那个部门打交道。 不是请人吃饭,就是陪人喝酒,四处打点,晚上回家醉醺醺的倒头就睡没法儿交流,老两口对此多有抱怨。 于是陆建国只能每月抽出一天时间,带着老婆孩子来这边陪老爷子老太太。 陆榆算准了时间准备和他爸偶遇。 但陆家人不知道他的目的。 见他一进门就帮着干活儿,和往日并无差别,小姑顿时喜笑颜开,嘘寒问暖。 特意切了在井水里湃的西瓜,欢喜的招呼他: "陆榆,别忙活了,快来尝尝,你爸昨儿专门送来的,正宗大沙瓤,西农六号,刚从地头采摘不到三天,可不是那起子糊弄人的次等货能比的!" 陆榆也不客气,干了活儿吃几口瓜,理所当然,谁的劳动力都不是能白嫖的。 至于小姑阴阳怪气说的谁,他就不搭这种茬。 免得说起来没完没了。 爷爷去给人顶班还没回家,奶奶在菜市场帮小姑看摊子,姑父还没下班,曲真被她妈摁在屋里写作业,小姑又钻进厨房叮铃哐啷炒菜。 陆榆看看天色,手上动作加快。 "陆榆,快吃晚饭了,你干嘛去?" 陆榆手脚麻利,把爷爷走街串巷捡回来的废纸壳,全部摞三轮车上。 老爷子是个细致人,废纸壳捡回来被捋的平平整整,一捆一捆绑好,放在院子角落。以前都是等到陆榆周末放假,拉去隔壁街陈爷爷的垃圾收购站。 换来的钱老爷子会分给陆榆和表妹曲真零花。 如果陆榆今儿不来,就只能等姑父哪天抽空去一趟。 但姑父的工作三班倒,谁也说不好哪天能抽出空来,本就不大的小院迟早被摆的转不开。 "姑你们先吃,别等我了。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雨,我赶时间给陈爷爷送过去!" 要是纸壳淋了雨,连晾的地方都没有,堆在那儿十来天都不一定能干透。 到时候里面的发了霉,更卖不上价钱。 说话功夫,陆榆已经蹬着三轮车出了院子,灵活的穿梭在巷子中。 十六岁少年人,背影清瘦,懂事又体贴。 周围人见了谁不羡慕? 尤其和自家成日上蹿下跳不着家的猴崽子一比,瞧的更眼热了。 可自家孩子自家疼,当人父母的都明白,懂事听话要求少的孩子总要承受更多委屈。 陆家前几天闹的那一出他们也知道,谁不背后嘀咕?看着陆榆背影,街坊邻居眼神乱飞。 小姑一转身的功夫,陆榆已经出了院子。进屋,见女儿正手忙脚乱往抽屉里藏陆榆带给她的杏。 气不打一处来,上手拧女儿耳朵,催促: "你个憨货,半天也没写完一页,成日就知道护食,没看见那车装的有多高啊?还不去帮你哥推车!" "哼,就知道护食咋了?" 曲真豪放的坐在三轮车斗里舔雪糕,一手握拳高高举起,做出抗议的举动,两条辫子乱七八糟的耷拉在脑后,另一只胳膊往前伸,大方的催陆榆: "哥,可甜了,快尝尝!" 兄妹两卖完纸壳子,熟练的把钱分成三份儿。 陆榆的那份儿揣兜里,曲真的压根不过夜,转头就买了一根雪糕,两包香瓜子,还有一条她早就看中的头绳。 陆榆偏过头,对妹妹这幅吃货样子无语极了,敷衍的说: "别影响我骑车,等会儿撞到人就惨了!" 曲真嗖一下缩回手,满足的舔了一口,嫌弃陆榆: "德性!爱吃不吃,不吃拉倒!根本不懂享受,我就从来不嫌弃你的剩饭!" 陆榆提醒她,做人还是实事求是一点好: "那不叫剩饭,是未拆封和刚拆封的零食。" 曲真一再强调: "就算是你的剩饭我也不嫌!" 可惜他们家从来没剩饭,以至于姜曲真女士少了向她哥表忠心的机会。 从小到大,曲真都是真正的大馋丫头,自个儿的零花钱三两下全塞嘴里,就只能眼馋陆榆的。 为了吃一口陆榆的零食,跟前跟后,自诩是她哥最忠诚的仆人。 陆榆多次提醒她: "新中国没有奴隶!" 谁知道这回,曲真一手举着嗦冰棍儿,一手往陆榆眼前递。 陆榆低头一瞧,竟是红艳艳的五毛钱! 曲真肉痛又得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你不是攒钱要组计算机吗?拿着!" 活像给了陆榆两百万似的。 "以后我零花钱,每周前三天吃零食,后四天的都省着给你!" 说真的,陆榆有点感动。 这举动,无异于老虎把到嘴的肉主动送到他嘴边。 曲真有多护食? 三岁的时候,奶奶抱她在院门口乘凉,她的奶瓶被领居家小孩抢走喝了几口,她咬着人家屁股不松嘴,两家长辈软磨硬泡一个小时,最后拿大白兔奶糖哄她,她才放过人家屁股。 据说那小孩儿现在屁股上都有一排牙印。 直到上个月,姑父家的侄子侄女来陆家玩儿,偷走了曲真儿童节表演节目准备穿的红皮鞋,她都没生气。 结果晚上睡觉前,发现她藏在枕头底下的真知大泡泡糖不见了,闹着当即就要找过去。 一家子都没拦住,最后是陆榆打着手电筒半夜敲开了家属院门口小卖店门,重新买回来两个,她才肿着眼睛睡着了。 “快点拿着,要不然我要后悔了!” 曲真催他。 陆榆骑车的动作一顿,很快又恢复正常,提醒她: "组计算机是笔天文数字,可能要攒到你读大学还不够。" 现在市面上没有成品计算机出售,全是自己攒零件组装,一台的成本大概是四百五十美元。 如今美元和人民币的汇率约莫是3.7,也就是大概一千六百六十五块人民币。 陆榆踩着三轮车,耐心和她算这笔账: "上个月报纸上报道,国内一级技工的工资是四十二块,但是一级技工只是少数人群。" 这点曲真还是知道的: "我爸在厂子里干了二十年,也没拿到一级技工资格。我爸说,厂里有八成以上的工人,都拿的四级以下工资。" 陆榆叹息般道: "报纸上说,北京国营企业工人平均工资也不过四十而已,我们西北更低。" 姑父一个月工资加补贴,到手三十三块五,一年四百零二。不吃不喝攒够一千六百多块钱,就得五十个月,四年。 陆榆半真半假的吓唬她: "何况,有些零件只有沿海地区才能找到,一路从那边弄过来,成本不知道会增加多少,简直是个无底洞。" 曲真的眼睛先变成了蚊香圈,最后又变成了她没见过的美金。 晕晕乎乎到了周爷爷家店门口,才总算回过神,一咬牙,一跺脚,重新将五毛钱塞陆榆手里,像个超级小英雄似的,举着拳头发誓: "那也要攒!大不了以后我每周只吃一次零食,我陪你一起攒!" 陆榆在曲真肉痛的表情中,眼神含笑,没让曲真发现。 将五毛钱塞进自己兜里。 至于一直想买的计算机,他也不打算再用零花钱攒了。 但他没打算现在就告诉曲真。 毕竟看曲真这幅样子,还蛮有趣的。 周爷爷瞧了他两好半晌,这会儿才乐呵呵的打趣: "还是老规矩?" 陆榆把一网兜黄彤彤的杏子递过去,熟稔的和周爷爷闲聊: "同学家树上摘的,熟透了,您趁新鲜吃,放不住!" 周爷爷笑眯眯接了,转头去柜台后面称烟叶子,称高高翘起,三两都打不住,利索的用报纸包了递给陆榆: "呐,二两!你爷爷真是好福气哟,赶明儿我得了好酒,老哥两喝一杯!" 老周头是真羡慕他陆老弟。 都是有孙子的,都是为了儿女奔波,他家孙子成日在外头耍的不回家,回来就腻腻歪歪要零花。 陆老弟呢?捡破烂卖钱给孙子零花,孙子都要给他省出来一份叫他留着应急。生怕他留着回头再补贴到他们身上,才想出给直接给他买烟叶子的办法。 尤其是陆榆这孩子,附近几条街打听打听,谁不说孝顺又体贴? 可真是一个人,一个命。 陆榆面对周爷爷的打趣,笑而不语。 他真心实意对家人的时候,旁人好似总将他的付出看做理所当然,忽略他的牺牲。 可他做表面功夫的时候,周围人又都觉得他付出良多。 有时候,真心与假意,其实并不重要。 倒是曲真,垫着脚趴在柜台上,噘着嘴高兴的说: "那替我爷爷谢谢您嘞!我奶总不叫他喝,说喝醉了耽搁事儿,回头我悄悄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周爷爷被逗的不行,摸摸曲真毛茸茸的脑袋瓜,乐呵呵塞了她两颗糖: "哎哟,咱家曲真也是知道疼人的大姑娘喽,过几年长开了该是附近几个家属院的一枝花!" 曲真对此深信不疑,骄傲点头: "是啊是啊,都说我和我哥长得像,我以后一定是大美女啦,哈哈哈哈哈!" 周爷爷被噎的不轻。 瞅瞅英俊斯文只是稍显单薄的陆榆,一张脸简直挑着他爸妈的优点长。 要知道陆榆他妈当年一个中专生,进厂就是行政干部岗,为啥能看中陆榆他爸一个初中没毕业的工人,可不就是瞧中了那张脸! 再瞅瞅圆嘟嘟尽挑着父母缺点长,只能算是圆润可爱的曲真。 周爷爷安慰似的的应了一句: "是啊是啊,咱家曲真日后一定是大美女。" 哎哟喂,老头子好久没摸到过的良心,忽然就痛了一下。 陆榆看的可乐,揪着曲真后衣领上车: "再不回要淋在半路了,未来的大美女!" 谁说瓜子脸月牙眼,挺翘的鼻子樱桃嘴才是美女呢?曲真这样永远自信,善良,为了目标咬牙努力,也是能引领美丽风尚的新时代女性啊! 让他想想,以后的人管曲真叫什么来着? 时尚女魔头?! 8、待兔 陆榆两人刚进院门就赶上大雨倾盆。 正在廊檐下捣蒜的陆成康瞧见他们,欢快的朝里屋喊: "爸妈,爷奶,我哥回来啦!" 屋里屋外顿时热闹起来。 本就不大的院子,瞬间感觉连站脚的地都没了。 小姑的大嗓门隔着厨房传进陆榆耳里,伴随着刺啦的炒菜声: "洗把脸,马上开饭!" 曲真去搬收起来的饭桌,毕敏从厨房往出端菜,陆榆把烟叶子给爷爷,陆成康有模有样的窝在爷爷身边,帮他填装。 继母在厨房给小姑打下手,陆建国低声和奶奶说着什么,眉头不展。 陆榆扫了一眼,他在阳台的床不知被收去了哪里,那里已经摆上了几盆小小的仙人掌。 陆榆轻笑出声。 毕敏端菜路过,见陆榆站在客厅不动,纳闷儿的喊了一声: "哥,洗手吃饭啊,你发啥愣呢?" 陆榆还没说话,继母林佳宁就端了一盆土豆排骨出来,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嘀咕: "真是越来越木讷,见了人也不晓得打招呼,也不知这性子随了谁!" 毕敏皱眉: "妈!" 又朝陆榆歉疚的笑。 这样的事往常时有发生,为了让大家耳根子清净,陆榆最后都会息事宁人。 所以谁都没放在心上。 谁知陆榆轻嗤一声,边擦手,边轻飘飘的说: "那必然是随了陆家和杨家人,总不可能随到外面去。林姨,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毕敏盛饭的手一抖,饭碗落在桌上滴溜溜打转,最后被曲真接住。 曲真代替了毕敏盛饭的工作,嘀嘀咕咕: "装精作妖,该!" 陆榆帮着分筷子,见林佳宁脸都气白了,微微挑眉,用很无辜又很老实的语气问: "林姨,我说的不对吗?毕敏妹妹,你一向最讲道理最懂事,你来说说看,哥这话有问题?" 整个屋子寂静无声。 只余下屋外大雨落在瓦片上的动静。 毕敏手微微发抖。 陆榆心情堪称愉快。 他是不乐意把时间精力浪费在这些人身上,但对方硬要撞上来,他也不介意让对方知道一下他的战斗力。 于是陆榆终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欲言又止: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没有说林姨和毕敏妹妹的意思,你们知道的,我这人老实,不和旁人似的,一家人说话还藏心眼儿。" 什么没有那个意思,分明就是那个意思! 在座的就连曲真这种小傻瓜都知道,毕敏她妈林佳宁年轻的时候死了老公,厂里给了好大一笔抚恤金。 结果林佳宁一人独吞了那笔钱,快速和乡下的公公婆婆断了联系,带着钱火速嫁给陆建国。 要知道林佳宁的前夫,当时可是军工厂的一线工人,据说当年国际形势紧张,军工厂从上到下三班倒,相应的补助就比其他厂子都高。 又加上她前夫是在岗位上出了意外,厂领导考虑林佳宁当时才二十三岁,给家属的赔偿和补助就格外丰厚,足够老人带着孩子生活,还不耽搁林佳宁再嫁。 谁知道林佳宁做事那么绝,等乡下公婆知道儿子的死讯时,她已经火速和陆建国领了证,工作也找人从军工厂调动到了铜矿厂。 正好那几年陆建国和前妻离了婚,工作也屡屡出现问题,本人已经三十二岁,一时间成了远近闻名的婚姻困难户。 能遇上林佳宁这种年轻貌美的主动撞上来,整个陆家都在背后烧高香。 对方想带女儿进门咋了?陆建国自个儿还有儿子呢,这不正好! 半点不耽搁,就把政领了。 当时林佳宁还想让女儿毕敏随陆建国的姓,陆建国心里不太乐意—— 给别人养孩子是一回事,随了他的姓当他亲闺女又是另一回事,他分的特别清楚。 结果还没等林佳宁缠磨松口,就被林佳宁前公婆找上门。 双方一对峙。 好家伙! 那可真是好家伙! 那次虽然陆建国和林佳宁没离婚,但毕敏也没改姓陆。 而且毕家那边的亲爷奶当时也放下话: "儿子的赔偿金我们可以分文不要,他半路丢下你,叫你年纪轻轻二婚,是他对不住你。 要是你趁孩子还小给我们送回来,我们把她当栓柱唯一的血脉疼爱。可你执意要带着孩子改嫁,那我们也直说了,你的教养我们信不过。 我们等你两年,要是两年后你还是坚持这个选择,那我们老两口想办法给栓柱过继族里的孤儿都行,毕敏这孩子爱姓啥姓啥,只别姓毕就行,我们毕家不认。" 这事当时闹的太凶,毕家那边特意请了军工厂和铜矿厂两边的领导出面,将事情白纸黑字的落在纸上,叫双方做了见证。 所以,只要上了年纪的老人都知道。 前些年陆建国事业没起来的时候,没少被人在背地里嘀咕这事。 也就这几年,林佳宁才能在这边挺着腰杆吆五喝六了。 但毕敏当时已经四岁,多少是有点印象的。 加上附近看不惯林佳宁的多了去了,肯定没少在毕敏耳边嘀咕。她只比曲真小一岁,啥不知道啊! 所以,毕敏姓毕这件事,本身就很尴尬。 林佳宁这会儿看陆榆的眼神带着刀片,怎么都想不明白老实巴交的陆榆怎,为何忽然如此有攻击性。 但眼下她没时间和陆榆计较,只紧张的把女儿毕敏抱在怀里,小声安抚: "好啦,好啦,没有的事,没听你哥刚才说吗,他没有其他意思,是妈妈嘴欠,不该和他开那样的玩笑。" 陆榆幽幽提醒她: "您开玩笑,我可没开,林姨。" 林佳宁牙都快咬碎了,还得往肚子里咽,在女儿面前说陆榆的好话: "你哥性子老实,说啥是啥,你还不了解吗?他真没其他意思,乖乖,快松手,都掐出血了,你是要心疼死妈妈啊! 陆榆!陆榆!你说句话呀,毕敏叫了你这么多年哥,你就是对我有再多不满,你冲着我来,毕敏是无辜的啊!" 无辜吗? 不见得吧。 曲真才不接受道德绑架呢,饭碗往桌上一磕,学着林佳宁讲话的语气,掐着嗓子说: "舅妈您这人可真有意思,阴阳怪气这股劲儿,我哥懒得和您计较就算了,您真能蹬鼻子上脸了? 还有毕敏姐,你要真觉得抱歉,替你妈说声对不起总是应该的吧? 回回都抿着嘴笑,当你是天仙啊,一笑就能让人化干戈为玉帛?放屁,我还就告诉你,你笑的我一股无名火直冒,恨不能直接给你两大嘴巴子!" 毕敏再也忍不住,嗷的一嗓子哭出来,窝在她妈怀里,声嘶力竭的喊: "我要改姓,我随您姓林!妈,我姓林,我是您一个人的孩子,行不行?" 毕敏哭的太惨了,就连万分看不惯儿媳的老两口都不忍心,偏过脸去。 谁都以为这回林佳宁说什么都会同意女儿改姓林。 只有陆榆轻嗤一声,招呼所有人: "快吃吧,再不吃要凉了。" 说罢,也不管旁人如何做想,拉着曲真先坐下。 果然,就听林佳宁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 "乖乖,一家人三个姓,说出去是啥好听的名声?你去求求陆叔叔,他最疼你,叫他同意你随他姓陆。" 说着就在后面推了毕敏一把。 陆建国一听也来气。 本来还觉得毕敏这孩子怪可怜的,瞬间也可怜不起来了。 当没听见,端起饭碗给小儿子陆成康夹了一块儿排骨,催他: "快吃,吃完雨停了还得回家!" 压根儿就不搭林佳宁的话茬。 毕敏在旁边哭的声嘶力竭,林佳宁抱着孩子边哭边哄。 陆家人闷不吭声吃饭。 气氛诡异极了。 只有向来没什么心眼儿的陆成康,憨头憨脑的忽然问: "爸爸,姐姐为啥不能姓陆?" 他也听过学校里坏孩子背地里叫姐姐野孩子,他认为姐姐只要姓了陆,就再也没人敢那么说姐姐了。 陆建国那点小心思不能直接对孩子说。 总不能直接告诉儿子,大男人给别人养孩子没啥,但把别人的孩子当亲生的养,那就是真傻! 羊肉贴不到狗身上的道理,他没法儿当着毕敏和林佳宁的面儿说啊! 陆榆笑盈盈的给陆成康夹了一筷子青菜,若有所指的开口: "那你该问问林姨,为啥不叫你姐姓林呢?跟亲妈姓,天经地义,对吧?" 对啊! 这一提醒,不仅陆成康小脑袋瓜子充满了疑惑,在座所有人都十分费解。 整整十年了,就不信林佳宁不知道毕敏因为姓氏的问题在外面遭受多少白眼。 她也不是不疼孩子的人,有目共睹,她把两个孩子照顾的万分精细。 就算陆建国不让姓陆,那咋就不能姓林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林佳宁身上。 林佳宁轻轻安抚女儿的手一顿,低着头解释: "当年的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地道,可我要不是看中了建国的人品,想用那笔钱帮他一把,能和前头的公婆闹翻脸? 这么多年了,我想着只要我对建国好,对孩子老人好,一心一意和他过日子,他总能看清我的心意,我们终归才是两口子,我中意他,想叫我的孩子随他姓,又咋了? 再说,去外头打听打听,家家户户生的孩子都随爸爸姓,凭啥到了我这儿就得叫毕敏随妈妈姓?说到底还是没把毕敏,把我,当成一家人,这是陆家不认我们母女两啊! 整整十年,我想在这件事上和前头的公婆争一口气,他们不叫孩子姓毕,难道我就不能找个男人,心甘情愿让我的孩子随他姓了? 我中意建国,对他死心塌地,毕敏凭啥不能姓陆?" 林佳宁越说越委屈,原本都快被她哄好的毕敏,也跟着再次哭起来。 母女两抱头痛哭。 各有各的委屈。 陆榆似笑非笑看了一眼陆建国。 陆建国得意又恼火。 毕竟一个女人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对他表明心意,这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讲都是值得骄傲和得意的事。 但林佳宁又借题发挥,想逼他认下毕敏,这让他很恼火。 何况,关于当年林佳宁前夫那笔抚恤赔偿金,说起来,一开始他和毕敏结婚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还有那么一码事。 后来毕家父母找上门,他也当众表态,那笔钱属于林佳宁和毕敏。当年寸步难行时都没打过主意,现在就更不可能。 偏外头一直有人嘀咕,他是拿了前夫哥的死亡赔偿金发的家。 哎,晦气! 陆榆将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摇头。 曲真问他: "哥你干啥呢?" 陆榆意味深长的说: "男人啊!" 轻易就被女人的几句花言巧语给骗的找不着北。 林佳宁是绝对的利己主义,为了独吞抚恤金,火速找了下家结婚,他还真以为时来运转被仙女青睐了。 估计当年在林佳宁所有的目标人群里,就陆建国最好拿下吧。 陆榆状似无意的对曲真说: "其实姓什么还真挺重要的,不管是从法律还是民间习俗上讲,毕敏妹妹只要上了陆家户口本,改了陆姓,将来就能继承你舅的遗产。 可她要是随林姨姓,不在陆家户口本上,将来想要分家产,别说今儿这一屋子人,就是族亲,乡邻,厂领导也不会赞同,知道吗?” 转头问林佳宁: “对了林姨,我好像从来没问过,毕敏妹妹的户口在哪儿来着?" 9、讨债 面对陆榆的问题,林佳宁心里发苦。 想不明白瞒得好好的事,怎会毫无征兆地被揭开。 其实,铜矿厂有子弟学校,职工孩子年龄到了直接塞进去读书,很少有清查户口的行为,让林佳宁躲过一劫。 前后脚,陆建国因为和林佳宁的婚事,彻底在厂子里干不下去,离职下海,成了在当时名声不太好的个体户。 所以毕敏不能跟着父母继续吃厂里的定额供应商品粮,厂里人事也就不会追着查看孩子户口,又让林佳宁成功混了过去。 但被陆榆这一提醒,陆建国看向林佳宁的眼神,瞬间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陆建国慢悠悠放下筷子,头一回用审视的目光看她: “我没记错的话,毕敏不在咱家户口本上吧?” 他的脑子终于在此刻转动了一下: “让我猜猜,当初毕敏她爸去世,你火速再婚,要给毕敏落户的话,最简单的就是趁着那个空隙,让她随她爷奶的户口走,对吧? 那么你现在告诉我,毕家老两口知道毕敏还在他家户口本上吗?” 如今的户籍制度有很多漏洞可钻,只要打点到位,随便编造个缘由就能重新办户口本,顺便在户口上加个人,神不知鬼不觉,户主本人不刻意去查都不能知道。 不用想都知道,林佳宁手里有一本毕家老两口的‘新’户口本,上面家庭成员包括毕敏在内。 而毕家老两口手里,还有一本‘旧’户口本,能照常使用,不过没有毕敏那一页而已。 陆建国看着林佳宁泪眼莹莹的模样,有点胆寒。 他一直以为她性子自私了些,但只要她认定了,就会一个劲儿往他们的小家扒拉,说不上好或者不好。 人总有各种各样的毛病,端看他能不能容忍。 谁知一个被窝睡了十来年,竟从不知道她还有如此心机。 怪不得从不提让毕敏随她姓林的事呢—— 毕家老两口可不是普通的乡下老头儿老太太,在农村干了一辈子教书育人的工作。不说退休工资,就是平常子女和学生的孝敬,老两口根本花不完。 她这番操作下来,毕敏日后简直进可攻退可守。 要么毕家,要么陆家,总要让毕敏捞到一头。 当真是好打算。 如今再去回想,带着答案找线索,她分明就是一早看中了那笔在当时堪称天价的抚恤金,不想与人分,所以才嫁给他。 正好他也不知道那笔钱的存在,叫她遂了心意。 后来事情败露,可经过她的一番哭闹,毕家老两口看在毕敏的份儿上,放弃了讨回抚恤金的打算,又让她遂了心意。 而他也为了争口气,承诺了不动那笔钱,怕是更让她心里笑开了花。 得亏后来他的生意有了起色,若是一直穷困潦倒,她怕是早就离婚,带着钱去寻更好的去处了吧! 如今细细思量,是从什么时候,她开始有意无意撺掇毕敏改姓陆的呢? 对了,是生意好起来,每年都有丰厚盈利的时候!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陆建国一拍桌子,声音响彻整个客厅: “离婚!” 陆建国无疑是愤怒的,但他的愤怒陆榆看在眼里,却并不觉得陆建国就是受害者。 当初他啥条件?林佳宁啥条件? 一个离婚好几年,孩子全靠父母养活,工资发不出来,在外面又找不到挣钱门路的三十二岁中年失意男人。 一个才二十三岁长得如花似玉水灵灵,在正当红的军工厂有正式工作,就算改嫁,孩子也有前公婆帮着带,让不少二婚小领导都动了心思的女人。 人家能看上他,啥都不要还主动提结婚,他咋就没多犹豫一下,照照镜子,人家凭啥看上他? 说到底,还不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两人各怀鬼胎,那就做好承担的后果。 再说,别看陆建国嚷嚷得厉害,这婚且离不了呢。陆榆将一切看在眼里,不紧不慢给曲真夹了几块排骨。 这点事还影响不到他吃饭。 陆榆冷眼旁观陆建国这几年少有的人生失意片刻。 陆建国可不觉得他是失意。 这会儿被愤怒冲昏头脑,脚下不停在客厅打转,像一头暴躁的驴,被真相刺痛了自尊。 他以为的爱慕,以为的温柔听话,以为的为了他死心塌地,全他娘的都是笑话。 他以为这个女人对他一心一意,所以不管她有多少缺点他都容忍。他知道她没有前妻能干,没有前妻的事业心,也不会像前妻那般嫌弃他不上进,甚至有些势利眼,全部的心思都在他们的小家。 可这正是陆建国需要的。 他在外面给人当孙子,弯腰挣钱,回家了有人知冷知热,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老婆孩子热炕头,他觉得这才是男人该过的日子。 可忽然发现,这一切都是假象。 男人的自尊在这一刻被践踏得体无完肤。 陆建国的痛苦无人能懂。 陆榆才不管他有多痛苦呢,他再痛苦,也改变不了这个当老子的,对陆榆这么多年疏于教养的事实。 或许陆建国对陆成康来讲是个好爸爸,但在陆榆这儿,什么都不是。 要钱没钱,要陪伴没陪伴,要感情没感情。 所以陆榆见时机差不多了,终于在所有人的沉默中,提出了他今天来的目的: “爸,你上次走得急,说欠了这么多年的生活费改天给我补上,我看也别改天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吧。” 爷奶的眉头瞬间皱起来。 就连小姑也不赞同地朝他摇头。 认为陆榆此时提钱,丝毫不将他爸的痛苦放在心上的行为,太过冷血。 陆榆终于放下碗筷,擦了嘴,用那双无辜的眼睛看向大家: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难道我去我妈那边住,我爸就可以不给生活费了吗?” 爷爷早吃不下去了,重新把他的烟枪点起来,吧嗒吧嗒抽个不停,为了表达不满,就将烟锅在桌子上敲得邦邦响。 眉头深深皱起,说陆榆: “他是你爸!” 陆榆很轻地笑了一声,看老爷子: “我爸?我爸是能顶馒头吃,还是能当开水喝?叫一声爸就能让我不吃不喝当活神仙? 您是不是忘了,我住到我妈那边,项叔不可能给我多余的钱,我妈要养三个孩子,得等下月发了工资才能统一给我们仨生活费。 我离开那天,你们也没人给我一分钱,那这段日子我喝西北风吗?” 曲真一听就懵了,不可置信地站起来问她奶: “我不是叫您把我攒的压岁钱都给我哥吗?您没给?” 亏她还想着她哥手里没钱,住别人家不方便。 可她哥又不会要她的零花钱,才偷偷摸摸让她奶去给。 老太太尴尬地撇开眼: “那不是你妈最近买了铺子要盯装修,还得顾着摊子,给忙糊涂了吗?” 她也不是诚心让孙子饿肚子。 这不是生意实在忙得走不开,想着陆榆一个大小伙子,就算手里没钱,和亲妈张嘴要点咋了?就算和亲妈要不出口,不管是胖子还是弹头,不论哪个匀不出他几天的口粮? 还真能饿着? 可这番解释,在对上陆榆那种了然一切的眼神时,怎么都说不出口。 陆榆拍拍曲真肩膀,等曲真气呼呼重新落座,再次扫视一圈儿,视线重新落回他爸身上,语气还是不疾不徐: “我爷说您是我爸,那我今儿把您当爸爸,要您一个态度。 您有钱养毕敏,总不至于没钱,欠亲儿子十几年抚养费,对吧?” 陆建国哪里能听得这种话? 原本就不乐意在前妻面前低一头,又发生了今天这种事,万万不能让人继续看他笑话。 当即说: “给!你妈那边给了多少,爸一分不少给你补上!” “五千一百三十六。” 陆榆不用老太太去翻杨守华那天留下的字条,也不问老太太为何没把字条拿给陆建国看,干脆利落地报出这个数。 陆建国一惊,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妹夫一年工资不到五百块,放普通工人身上不吃不喝得存十年。 也就他这样的个体户生意人,才有可能一次性拿出来这老些。 他看看亲妈,亲妈不语。 再看看亲爹,亲爹一味抽旱烟。 懂了,那就确实是这个数,陆榆没说谎。 陆榆见他肉疼的表情,懒得和他计较十年前和现如今的购买力,说到底还是陆建国赚了。 他火上浇油地说: “您以为您给我了,但钱没到我手里,林姨拿了钱又没花到外人身上,肯定还是补贴了弟弟妹妹,也算是肉没烂到旁人家锅里。 就全当我这做大哥的给弟弟妹妹的零花钱了,我都不心疼,您有啥好心疼的?” 陆建国憋了一肚子气,还是咬牙进了老太太屋,从里面拿出一个公文包,当着全家人的面儿,一连数了三遍,推到陆榆跟前: “五千一百三十六,点点!” 是他刚收上来的货款,因着天气不好往这边赶,没来得及去银行存起来。 儿女都是债,谁叫他当初要生呢?回头货款再找人想办法吧! 陆榆还真没客气,认认真真点了一遍,这才看曲真。 曲真呲溜进屋,欢快地拿出一个帆布袋子,帮她哥把钱装进去,然后仔仔细细拉好拉链,抱在怀里,连她妈都不让碰。 一屋子人见那么多钱被陆榆拿走,全都心疼得直抽抽。 老太太更是好几次欲言又止,陆榆状似无意开口: “我妈给的生活费您留下,我还是上回那话,您随意取用我不管。我爸给的我带走,您没意见吧?” 老太太有心想说,你一个小孩子拿这么多钱不安全,回头再叫人偷了去,骗了去可怎生是好? 还不如奶奶给你存起来,将来娶媳妇儿的时候再给你。 可想起陆榆他妈的难缠,生怕陆榆左性子上来,又把他妈给搬出来,她实在是不想叫邻里邻居再看一回笑话,只能不甘不愿地把话咽了回去。 陆榆心里无声叹气,这就是疼爱他的奶奶啊! 要真一心一意为了陆榆考虑,带陆榆去银行单独开一个户,把钱存起来很难吗?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可有可无罢了。 小姑见气氛实在僵硬,主动和陆榆搭话活跃气氛: “瞧你爸对你多好,五千块钱眼都不眨就给你了,陆榆,将来你爸老了,可得好好孝敬你爸啊!” 陆榆嗤笑一声。 陆建国要真心里在乎他这个儿子,知道儿子这些年受了委屈,哪还用陆榆在这儿催债?多多补偿都觉不够,哪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就比着五千一百三十六给? 哪怕多给一毛呢? 但在这些人眼里,五千块是巨款,能给他就是绝对的爱。 于是陆榆也不和他们讲这个道理,只不咸不淡地说: “照您这么讲,我爸给毕敏和成康花的更多,孝敬我爸的事,我轮都轮不到前头去,是这个道理吧? 当然了,我也不否认拿了我爸的钱,以后我爸需要养老的时候,该出的钱我不会推脱。” 至于更多的,想都别想啦。 10、决裂 陆榆在这件事上表现出的冷血和桀骜,让长辈们觉得不可思议。 爷爷甚至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是不是你妈那边跟你说了啥?" 陆榆挑眉,反问老爷子: "我妈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吗?" 老爷子一时语塞,失望地摆摆手,抽旱烟的频率更高了。 老太太试图隔着饭桌去握陆榆的手,被陆榆不动声色地躲开后,仍不放弃,继续劝道: "乖宝,不管你妈跟你说了啥,你都要明白一个道理。夫妻离婚就成仇,她说其他的或许是真为你好,但说你爸的坏话,你得挑着听。 这些年陆家对你咋样你心里清楚,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抹去的,你和你爸才是真正血浓于水的亲父子啊。" 陆榆点头: "有数,您放心吧,我心里全都有数。" "有数就好,有数就好。" 曲真抱着她哥的天价抚养金在后面翻白眼,觉得她奶真是糊涂了。 见奶奶絮絮叨叨还要说老一套,无非就是让她哥要有良心,以后工作挣钱了要记得孝敬长辈,而她哥竟然听得津津有味。 曲真的暴脾气实在忍不了,大声替她哥辩驳: "奶,大舅他一个月就来这边一次,还只是探望老人,顺便瞅一眼我哥,见了面根本没有父子独处时间。 咱家一聚会,所有人把我哥当工具人指挥得团团转,我哥一边干活儿一边被你们嫌弃木讷寡言,不会说话讨人喜欢,你们都忘了吗? 大舅从不会特意给我哥买玩具、衣服、零食,全都是林佳宁那个女人准备了啥就是啥。每回拿来的衣裳不是小了就是大了,没一件合身的。 她假惺惺在旁边说什么男孩子长得快,估摸着总买不对尺寸,我呸!两家离得又不远,买的时候喊我哥亲自去试试有多难? 我不信你们都想不到,还帮着她劝我哥——回头奶给你改改一样能穿,瞧这料子多好啊,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用了心的,你林姨对你真是实心实意没话说! 我哥上学、成绩、家长会,大舅从没问过一回。就连唯一能说嘴的生活费,也被林佳宁克扣了。你们到底哪来的脸说大舅对我哥好,让我哥孝顺大舅啊? 陆成康和毕敏住大屋子,玩具多到床底塞不下,舅妈拿着到处送人。 我哥从小到大就只有一个爷给削的陀螺,连大铁环都是在垃圾场陈爷爷那边捡回来的。陆成康和毕敏天天在家吃排骨的时候,我哥和我一起啃干粮就咸菜呢! 咋的,养孩子的时候消失了,一样的孩子两样对待,需要孩子伺候的时候,就一视同仁都得孝敬他了?刚好我舅在这儿,您问问他,他好意思吗他?" 曲真总算把憋在心里多年的话一吐为快。 即便她妈立马举起巴掌作势要扇她,她也半点不怕,甚至一扬下巴,把脸往她妈那儿凑了凑,气得她妈直抹眼泪。 陆榆见状把曲真拉到身后,姑父闷不吭声地给女儿使眼色,让她回房躲着去。 曲真不情不愿地回屋了。 客厅里再次回归安静,只能听见外面越发汹涌的雨声。 偶尔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将屋内众人的脸色照得清晰。 "吧嗒"。 陆榆起身去墙角开了灯。 也不管他们心里有多恼怒,只平静地说道: "爷奶,爸,曲真是你们看着长大的,自来就没坏心眼儿,有啥说啥,快人快语。说得过了,你们也别和一个孩子计较。" 陆建国心说,曲真小孩子家快人快语没啥坏心思,那哪个大人拐弯抹角藏奸耍滑全是坏心思? 这可真是常年打雁终于被雁啄了眼。 原以为这孩子被养得老实过头,将来毕业了能领一份死工资,踏实过一辈子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今儿这一开口,陆建国才知道这小子心里能藏事着呢。这张嘴平日不开口,一开口就把人往死路上推。 行,儿子有出息,对当老子的来讲,那也算不上坏事。 于是他按下要发作的父母,摆摆手: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咱们父子间该是啥样就啥样……"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太太打断。 老太太严肃地看着陆榆,厉声道: "陆榆,你怨恨你爸不亲手抚养你,就没想过我和你爷你姑,无缘无故为啥要养你十多年? 那是因为你是你爸的孩子,我们看在你爸的血缘关系上才养的你。没有你爸,我们认你是哪个? 我们是代你爸尽了抚养义务,否则外面被丢弃的孩子那么多,为啥不养旁人,偏好吃好喝养了你?你要真因为这个怨恨你爸那是没良心。 满大院多少老人替子女带孩子的,要都跟你似的,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了?" 陆榆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瞧瞧,可不就是这个话。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就是因为在家务事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和委屈。 可陆榆偏不受这份恩情裹挟。 他单薄的脊背在这一刻看起来那么强硬,语气如同他的身影一般有力量: "你们为啥要养我?没记错的话,当初我可是跟着我妈,被我姥姥和姥爷抚养的。 后来我妈和项叔恩恩爱爱,我爸大龄单身还没稳定工作说不到媳妇儿,你们怕我爸一直打光棍儿,就找领导出面说情,把我领来这边养着,好歹让他老了有个依靠。 是这样没错吧?" 陆榆继续道: "奶,您刚才说得很对,做人得有良心。我不是没人养,是你们死缠烂打从我姥手里抢过来要养的。 而且您也没白养着我,我妈和项叔给的生活费够养活这一家子了。原本谁都不欠谁,您现在上下嘴皮子一翻,因果倒置,好像我欠了全家,岂不可笑?" 陆榆话说到这个份上,但凡有点气量、有点自尊、有点骨气,都该把杨守华这些年给的抚养费还给陆榆,再理直气壮地来一句: "谁稀罕你的臭钱,我们养你是为了儿子又咋了?但养你就是事实,是事实你就得认!" 可没有。 老太太气得嘴唇直哆嗦,愣是没讲出半个反驳的字。 那陆榆可不客气了。 他也不想因着这种事日后被三天两头缠上,把话说得更直接了: "而且,您,以及在座的所有人,都搞错了一件事。不管是法律还是道德上,父母生下孩子就有抚养的义务。 如果生而不养,在法律上是遗弃罪,在道德上那是畜牲。所以你们是替自己的儿子养我,是在帮儿子尽抚养的义务。 既然是帮儿子的忙,就别找孙子讨债,孙子不欠你们的。想讨要恩情,就该找你们儿子去。 合着在你们这儿,你们养大我,我就欠你们的。我爸生了我,我就欠他的? 搁旁人家,父母养大孩子天经地义,孩子回报父母才理所当然。 搁我这儿,当爸的要钱不给钱,要人不出人,应尽的义务半点没有,到老还能白得一孝顺儿子? 我不仅要孝顺他,还得孝顺你们,啥好事咋都让你们占了呢?" 全家人哑口无言,全都用陌生的眼神看着他。 所有人都想不通,这孩子怎会说出如此冷漠无情的话。 一张嘴就是法律、道德、畜生、金钱、人情、欠债。 难道他们之间就没有感情吗? 他们是拿了杨守华的钱,可那些钱真能让全家人把陆榆平平安安养到大吗? 养一个孩子需要付出多大心力?二十四小时离不得人,渴了饿了,拉了尿了,哪一样不得人手把手伺候? 看着陆榆生病,他们不心疼着急上火吗?看着他一天天长大,他们不跟着开心骄傲吗? 那些感情都是假的?都能用金钱、法律来衡量吗? 小姑如此想,也如此说。 陆榆很冷静地问她: "我从不否认我们之间存在感情牵绊。那您给出个主意,依照眼下的情况,我怎么做才能不伤害我们之间的感情呢?" 小姑张张嘴,被姑父在后面扯了一把,什么都没说出。 陆榆说: "您不好说,那我来替您说。你们都觉得这两次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被人背地里看笑话,是因为我。 所以只要我像以前一样,不管林佳宁怎么阴阳怪气都忍了,不管吃的多差、住的多憋屈,都一个字不要往外说。 像黄牛一样闷不吭声干最多的活儿,像哑巴一样不能要求回报,家里就重新恢复太平安宁了对吧?" 小姑说不出话。 陆榆看向老头子老太太。 两人不敢和他视线相对。 陆榆轻哼一声: "我的零花钱要蹬三轮卖废纸换,陆成康嘴巴甜甜的叫两句爷爷奶奶,你们就背着我偷偷给他双份,真以为我傻,不知道?" "不妨实话告诉你们,一个家里之所以能一直太平,那是因为有人一直在忍耐,在受委屈。 当你们觉得不太平不舒服的时候,那就是受委屈的那个再也不愿意当大冤种了!" 陆榆说完这话,朝曲真招招手。 曲真的房门开了条缝儿,一直躲在门后观察战况。见状立马抱着帆布包颠颠儿出来,朝她哥握拳打气: "哥你刚才说得太对了,简直太酷了!你就是我的精神支柱,我永远支持你!" 陆榆摸摸她毛茸茸的脑瓜子,拿过帆布包,留下一句: "在我十八岁之前,每月的生活费,记得按时邮寄给我,就这样吧。" 飘然而去。 屋外大雨倾盆。 所有人僵坐着不动,闪电划破夜空照在众人脸上,面色有狰狞,有委屈,有愤怒,有不解。 只有曲真,追出去给她哥送伞。 11、初见 下午五点,暴雨如注,天色黑沉,只有半米的能见度。 陆榆并未逞强,按照他对曲真保证的那样,打算先去胖子家将就一晚。 积水很快漫过脚腕,陆榆还没走出巷子,有大灯从身后照过来,随之而来的是汽车鸣笛声。 陆榆没回头,以为挡着人家路了,踩着逐渐上涨的水,往边上让了让。 但是他很快意识到,汽车并未直接越过他,而是缓缓跟着他。 此刻,陆榆撑着一把聊胜于无的伞,身上顶着一块剪开充当雨衣的尿素袋子,怀里抱着他这十几年的抚养费,顺着声音偏过头看去。 他想,他这辈子也忘不了那一幕。 后车窗缓缓降下,隔着重重雨幕,他看见了跨越两辈子,朝思暮想的脸。 乌若行。 这一刻,陆榆感觉天地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好似乌若行轻微的呼吸声就在他耳边。 陆榆手脚一瞬间发麻。 他脑子里上一世的记忆不受控的翻涌,从两人相识相知,从少年到青年,从意气风发的乌若行到形销骨立的乌若行。 他总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再次和乌若行相见的准备,也设想过无数种和对方见面的场景。 他认为到了那时,他会像个旧友一般,淡定,从容,带着许多无法忘却的记忆,重新与这个人相识。 但是没有。 不管有多少假设,这一刻真正到来他才知道,在乌若行面前,他永远都不可能保持淡然,也做不到温和从容。 陆榆不确定他眼眶是不是红了。 但他心里早已泪流不止。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湿淋淋的上了乌若行的车,脚下昂贵的车垫积聚了一滩水渍。 他手里举着一块带着茉莉花香皂味的毛巾,机械的擦脸。 车子缓缓前行,隔音效果很好,司机沉默的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乌若行也拿了一块毛巾,潦草的擦了几下刚才因为降下车窗打湿的头发,盯着陆榆的脸,惊喜的说: “真的是你啊!” 陆榆手一顿,心里闪过许多不太可能的猜测,心脏开始发麻。 难道乌若行也? 就听乌若行欢喜的解释: “那天,从你家门口路过,你就站在司机旁边,我见过你!” 至于他盯着陆榆的脸发呆,被陆榆迷的晕晕乎乎,这种事还是不要告诉对方好啦。 他乌若行也是要面子的! 不可能的猜测被对方亲手打破,陆榆感觉体内的血液重新开始缓缓流动。 瞬间明白乌若行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他有些意外,又有些说不清的惊喜。 乌若行已经很自来熟的开始打听了: “这么大雨天还一个人出来?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家?” 陆榆心绪终于恢复平静,偏头打量乌若行—— 一身昂贵的西服,脚上踩着不能见水的真皮皮鞋,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 简直和这个日渐走向没落的家属院格格不入,像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矜贵小王子,充满了朝气和活力。 陆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原因,导致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间和地点都发生了改变。 但他并不抗拒这种改变。 眼底带上笑意,用他那副好似很好欺负,又很惹人怜惜的脸,对乌若行说: “我家就在家属院。” 乌若行以为陆榆是和家里闹矛盾,离家出走。 看陆榆的眼神都带上了同情。 朝陆榆这边挪了挪,用假装大人的成熟语气说: “这么大雨,一个人跑出来家里人会担心吧?他们要是出来找你怎么办啊?” 陆榆不动声色,用乌若行十分喜欢的左边侧脸对着对方,语气平淡的说: “我爸妈早就离婚了,我跟着爷奶长大的,他们不会出来找我。” 乌若行近距离观赏,被惊艳到了。 又自觉戳到了人家痛处,有点愧疚,不想看美男子伤心,挠挠脸蛋,想不出安慰的话,像个笨蛋一样转移话题: “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你有去处吗?” 陆榆把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底怀念又好笑。 想起上辈子后来那个沉默寡言,眼底没有任何波澜的人,就觉得眼前这个活泼好动又假装成熟的乌若行,怎么看怎么可爱。 却也不舍得对方过分为难,于是说: “方便的话,送我去富民路设计院家属院吧。” 乌若行听后没说话,盯着看了陆榆好几眼,忽然凑近,语气笃定的问: “你是不是姓陆?” 陆榆闻到了对方身上干净的皂角香气。 乌若行表情狡黠,再次进行猜测: “你该不会是项叔的继子吧?” 他说: “我妈和项叔前妻是闺蜜,她两在国外还经常见面呢。” 这倒是陆榆以前不知道的,他饶有兴趣的听着。 就见乌若行这傻子,已经被陆榆一张脸迷的五迷三道,被陆榆表现出来的无害气质击中,把陆榆当半个自己人,一股脑儿将家底全给陆榆透露出来: “我爸和项叔以前在设计院是同事,不过项叔一直在设计院工作,我爸后来离职下海了。 我今早才和我爸去项叔家里拜访过,杨姨说起过你,你的眼睛简直和杨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过陆榆的眼神更深邃灵动。 杨阿姨的眼神多了几分沧桑世故。 他怎么都没办法把眼前的陆榆,和杨姨口中那个“老实不爱说话,被欺负狠了也闷头忍着”的木讷人联系在一起。 陆榆不动声色问: “那你来这边是?” “我爸和以前的老朋友回忆往昔,我不耐烦听,让司机送我先回家。” 陆榆见他简直知无不言,说他: “你对谁都这样吗?” 乌若行不自在的偏过头,嘀嘀咕咕: “当然不是!” 至于为什么他一见着陆榆,就想把什么都告诉他。 当然是因为陆榆长了一张让他瞧见就心花怒放的脸。 有这么一张脸,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坏人吧? 乌若行很不自信的想。 陆榆对他实在太了解了,只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也不好第一次见面就说太多。 乌若行对他不设防,不代表他就真傻。 于是很自然的拿过乌若行手里半干的毛巾,接着擦头发。 陆榆全身湿透了,身下的座椅也被沾染的湿哒哒。 他却没有半分扭捏自卑,对乌若行说: “回头要麻烦司机清洗了。听你讲话带着南方口音,正好我明天在家做钵仔糕,给个机会让我表达一下谢意?” 乌若行一听,双眼亮了。 他自小跟着爸爸在深市长大,虽然祖籍在西北,可最近搬来这边还真有点不习惯西北的饮食,想吃那一口已经很久啦。 奈何家里找的煮饭阿姨是个纯正的本地人,学着做了两回,都不是那个味儿。 陆榆还在说: “前两年我在抚顺楼打杂的时候跟着一个做粤菜的师傅学的,也不知究竟地不地道。 红豆水晶钵仔糕我瞧着还行,软糯清甜,要是能冷藏一下口味更好,也不知你们喜不喜欢?” 喜欢! 乌若行最喜欢了! 他喜欢,司机只能跟着喜欢。 于是也不用陆榆再诱哄,双方就很愉快的达成了共识。 乌若行明天会带着礼物,去项家找陆榆玩。 陆榆偏头看向窗外,车窗倒影出他的侧脸,眼底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真好哄啊,陆榆心说。 一顿钵仔糕就能把人骗回家。 直到车子缓缓进了家属院,停在项家楼下时,乌若行还一个劲儿追问: “我喜欢传统做法,用蜜红豆,软烂有弹性,你呢你呢?陆榆你呢?” 这么明显的暗示,陆榆第一时间收到: “那巧了,家里正好有蜜红豆。” 乌若行心说,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不愧是符合他审美的天仙,真棒! 终于心满意足,目送陆榆下车,隔着车窗提醒他: “白砂糖少放一点,菠萝味和玉米味最好吃!” “知道啦!” 陆榆站在楼下,看着车子缓缓驶离,眼底的笑意始终不曾消失。 直到被项志轩在二楼阳台上喊醒: “哥,你不冷啊?” 确实挺冷的。 陆榆转身上楼,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露出项志轩和项志清两张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脸。 项志轩推他去卫生间: “好家伙,这一身湿,正好有热水,冲个热水澡再换身衣服!” 项志清头上顶着干净衣服,仰着脑袋学人家嘿嘿奸笑: “老实讲,刚才是谁送你回来的?我们可全都看见啦,是一辆很贵的车哦,还是外地车牌!” 陆榆拿过衣服,留下一句“小姑娘少看言情小说,脑子要看坏了”,把两人关在卫生间外面。 项志清很不满感人肺腑的言情小说被如此贬低,刚想给自己的爱好正名,一看时间,大叫一声冲向客厅,着急忙慌的去开电视: “遭啦,我的《婉君》已经开播五分钟了!” 项志轩无语,不晓得那哭哭啼啼疯疯癫癫的东西到底有什么迷人的,还不如他一个人在房间投篮来的有趣呢。 陆榆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 项志清眼睛肿的核桃一样,用盖沙发的蕾丝布巾做手绢,哭的一抽一抽擦眼泪。 嘴里念叨: “他好爱她,她好爱他,而他好爱她,这个深情,那个英俊,还有个体贴,为什么不能全都选呢?” 陆榆:“……” 陆榆假装没听见妹妹发表的海王言论。 一转头,旁边是项志轩穿着运动服,脖子上挂着□□镜,摇头晃脑对着墙壁举起手,一蹦一蹦。 嗯…… 姑且称之为无实物投篮吧。 项志轩边蹦跶,边和他说: “哥,刚才是不是乌叔叔家司机送你回来的?我瞧见乌若行给你招手了,你啥时候和他这么熟?” 陆榆并未否认,只说: “偶然碰上的。” 项志轩过耳就忘,又好奇: “这么大雨,你咋不在那边等雨停了再回来,万一路上遇到意外咋办!” 陆榆并没有详细解释,只简单说了一句: “临时出了点事。” 又问: “你和乌若行很熟吗?” “也不算熟吧,就是听爸妈说了点他家的事。” 项志轩无实物投篮的动作停下,凑过来和陆榆勾肩搭背,嘀嘀咕咕: “哥,我和你说,乌家的事情蛮复杂的。 别看乌叔和我爸以前有点交情,但人乌叔现在是成功企业家,被省里招商引资请回来搞投资的,得罪不起。 你在乌若行跟前说话注意点,免得不经意得罪了人还不知道。外面都在讲,做导弹的抵不上卖茶叶蛋的,有钱就是了不起。 瞧见他爸那车没?据说挂牌落地得五十万,他家还不止一辆,咱家这几口人的工资全部加一起,不吃不喝几十年都够呛!” 言而总之一句话,得罪不起。 12、投缘 不用项志轩提醒,陆榆也知道乌若行的家境。 就是因为太清楚了,才越发明白两人之间存在的何止是鸿沟,简直称得上天堑。 乌继东已经借着政策的东风,在沿海一带大搞房地产,港城也置办了许多产业,省里高官见了都得客客气气相迎。 乌继东拥有的不止是财富,更是无形的人脉。 而乌若行,是乌继东唯一对外承认的继承人。 于是上一辈子,陆榆总是想再等等。 等他事业上更成功了就去向他表白。 等他足以和乌继东抗衡了,就接受他的告白。 等他有把握为两人的前途保驾护航了,再在一起。 结果等来等去,万事成空。 两人谁都未能如愿。 他至今也忘不掉,得知乌若行死讯那天,他感觉自己也跟着死了。 所幸老天眷顾。 被眷顾的陆榆,想明白了很多事,人也变得从容,不再急切。 就连做钵仔糕,也精挑细选了乌若行会喜欢的模具。 搞得乌若行还没吃到嘴里,不要钱的夸夸就疯狂往陆榆耳朵里飘: “闻着就很香了,简直不敢想象吃到嘴里得是什么神仙味道!” “哇,陆榆你手好巧,这个糖浆熬得不浓不稀,甜度刚刚好,我只是瞧着,肚子就咕噜噜就饿啦!” “陆榆陆榆,先让我先尝一口,我不怕烫,快快,到我嘴里来!” 乌若行的夸夸实在过于诱人,透过厨房传到客厅,项志轩和项志清兄妹怀疑地对视一眼。 项志清问: “这说的是钵仔糕?” 项志轩挠头: “我记得抚顺楼的钵仔糕,味道甜丝丝,口感黏糊糊,还不如冰皮月饼吃着得劲,我记错了?” 项志清扔下铅笔: “亲自尝一下不就知道啦!” 项志轩扔下作业本: “我也来!” 结果陆榆的钵仔糕,最终获得了乌若行“惊为天人”,以及项志清“就是普通钵仔糕啊”和项志轩“果然南北方人口味差异很大”的评价。 乌若行立场坚定地为陆榆的钵仔糕正名: “这种老式钵仔糕做起来费时又费力,你们仔细品,难道品不出蜜红豆的清甜和木薯粉的微微弹牙吗?一般人可做不出这种刚刚好的细,简直是仙品好吗!” 项志轩佩服地拍拍乌若行肩膀: “真会给我哥面子啊,我自愧不如。” 项志清点头: “真会捧场啊,不愧是家学渊源。” 两人带着对乌若行深深的敬佩之情,悄然离场。 心想不愧是资本家的儿子,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厨房里再次剩下陆榆和乌若行,乌若行纳闷儿地问: “他们是不是味觉系统有毛病?” 这世上竟然有不喜欢钵仔糕的人! 简直不能忍受。 陆榆被可爱到了,忍不住笑出声,往他手里塞了一个菠萝味的,催促道: “众口难调,西北人的口味和粤省有差别不是天经地义吗?专门给你做的,你喜欢就行。快吃吧,剩下的凉一凉,带回家慢慢吃。” 乌若行嘴巴塞的鼓鼓的,感动地说: “陆榆你人真好!” 陆榆边整理模具边问: “真觉得我好啊?” “当然!” 乌若行在深市都很少吃到这么合他胃口的钵仔糕,简直就像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他只吃了一口就爱上了好吗! 为了这口吃的,他愿意永远和陆榆做朋友。 于是陆榆听见乌若行含糊地说: “只要你一直做钵仔糕,我会永远无条件支持你!” 不知道为什么,陆榆莫名觉得这话很耳熟。 好像曾经也有人对他说,为了吃的,可以永远做他的仆人来着。 算了。 陆榆心情愉悦地想,或许这就是人家讲的,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上辈子为了让乌若行适应西北环境,磨练出来的手艺终于派上用场。 上天果然不会辜负认真努力过的人呐。 他深谙钓鱼之道,明白鱼饵不能一次性给太多,于是干脆利落地收拾好厨房,将剩下的打包,笑盈盈地说: “你吃的高兴就好。” 乌若行嘴巴里塞的满满的,跟前跟后,见陆榆换上了外出的衣裳,好奇追问: “你要出门吗?干嘛去啊?能不能带上我啊?我转学手续下周才办好呢,现在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在酒店都快闲出毛啦!” 陆榆眼底含笑,眉头微微皱起,犹豫地说: “和朋友办点事,路上要骑自行车,还得去附近乡下一趟,很辛苦。” 乌若行立即说: “带我去吧,陆榆你就带我去吧,我不怕辛苦,你相信我,我特别能吃苦!” 他还主动提供作案工具: “我家有山地自行车,我爸让人从港城买的,很结实,不怕坏!” 都不用陆榆在拒绝,项志轩就在旁边泼冷水: “乡下那路可跟你想的不一样,骑自行车屁股都给你颠开花,什么吉普、拖拉机、摩托车统统不行,就得老牛车配一个老把式,慢悠悠的才最舒服。” 他一边恐吓大少爷,一边疯狂给陆榆使眼色—— 这可是乌家明面上唯一的大少爷,要是被陆榆带出去,出点意外,项志轩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陆榆知道轻重,见乌若行眼里满满都是渴望,于是和他说: “咱在城里转一圈儿,先带你熟悉熟悉周边环境?” 乌若行不挑,他不是非要去哪里,只是觉得和陆榆很投缘,能和陆榆一起玩,去哪里都可以啦。 等被带到纺织厂,亲眼见到陆榆有备而来,淡然自若地和纺织厂主任谈判,乌若行才意识到,陆榆其实没他看起来的那么无害。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在陆榆身上,看到了爸爸的影子—— 独属于成功商人、久居上位的那种影子。 那种压迫感,是无论如何都假装不出来的。 乌若行怀疑自己看错了。 再看看。 陆榆知道乌若行在观察他,他从不介意在对方面前展露全部的,真实的自己。 会议室门大开。 陆榆对面坐的是纺织厂领导,左边是胖子和弹头,以及乌若行。 右边是胖子姑姑周爱华,纺织厂职工,也是此次帮忙从中牵线搭桥的人。 那位厂领导看在周爱华这个老员工的面子上,决定和陆榆一个小孩子见面。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并没有把陆榆几个孩子的小打小闹当回事,说话自然轻慢不少,大茶缸子端起又放下,语调慢悠悠的: “厂里的库存确实有积压,可你们要货量太少,没办法按照批发价拿货。 要人人都照你这么来,今儿这个职工家做衣裳拿一匹,找我要批发价;明儿那个职工家缝床单拿一匹,也找我要批发价,事情不就乱套了吗? 小伙子,叔瞧你是个有成算的,回头你上叔家里去,咱们再想想办法。” 这就是想私下收取贿赂了。 如果贿赂到位,别说批发价,白菜价都行。 贱卖公产的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大家心知肚明。 弹头和胖子都看陆榆,他们心里是认同这个做法的。 就连胖子姑姑,眼里闪着怒火,但也无可奈何,微不可察地向陆榆点头,示意他可以答应下来。 这个领导她找人打听过,贪是贪了点,但收钱办事,也算是明码标价。不像有些玩意儿,拿了钱不办事,一问三不知,一推二五六。 陆榆讲话不急不缓,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资料推过去: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件事我建议您再考虑考虑,公事公办,他有公事公办的好处。” 话音一转,陆榆又说: “我们都知道上面在想办法救厂,或是向公司化改|革,或是破产重组,可不论哪种,都得有人朝上走一走,有人下马。 您这个年纪,要是在这个当口做出点功绩,就算去环保局过渡一下等着退休,那也是很好的选择,您说是不是?” 话说到这里,对面那位领导终于认真打量了陆榆一眼,拿起他推过去的资料看了起来。 越看神情越认真,末了亲自起身,去关上会议室大门,严肃地问陆榆: “你就不怕我看了你的计划书,不答应你的条件,回头自己找人去做?” 陆榆以手握拳,食指指节轻轻在桌上敲了两下,说得云淡风轻: “我既然能把这份计划给您看,就能给旁人看,到时候谁又能落得好呢?” 领导深深看了陆榆一眼,吸口气,厚厚的手掌压在计划书上,对陆榆说: “我可以答应你的全部要求,包括以批发价给你发货,货款两个月后结清,甚至派厂里的运输车将货运送到你指定的地点。 我只有一个条件,此事除了在场之人,谁都不能再透露,若是让旁人抢了先,你知道后果!” 陆榆一招手。 弹头利索地将提前准备好的合同递到陆榆手里。 陆榆签上自己的名,推过去。 领导从衬衫口袋摸出钢笔,认真又慎重地签下了他的大名。 等一行人坐在货运车厢里,摇摇晃晃跟着货去乡下时,胖子才想起来问: “对了陆榆,你之前让我和弹头签的是啥东西?” 陆榆: “你看都没看就签了?” 胖子已经被颠得神志不清,满不在乎地说: “反正你又不会害我。” 而且他还很有自己的道理: “你比我聪明,你要真想搞我,那我千防万防也防不住啊,干嘛白费那个力气。” 说着摆出一个躺平的姿势,朝陆榆抛媚眼儿: “就这么来吧!” 陆榆:“……” 他竟无话可说。 “回头问你姑去。” 这单生意胖子和弹头没少忙前忙后,陆榆不可能让他们吃亏,事后该得多少,白纸黑字写在那儿。 包括胖子他姑,陆榆手头钱不多,也私下承诺了两月后再给对方一笔辛苦费。 陆榆知道,现在大家都以为他们在过家家,不赔本儿就谢天谢地,根本没想过他们能挣钱,更何论赚大钱坐等分账。 所以他没说太多。 转身腾出个舒服点的位置,让乌若行坐在布垛子上,好笑地问: “这下知道项志轩没骗你了吧?” 乌若行有气无力地说: “是~啊~但~是~为~什~么~你~们~都~好~好~的~?” 一颠一颠,说话都带着波浪号。 陆榆又心疼又好气。 两人对视一眼,又觉得眼下实在很好笑。 也不知触发了什么神经,莫名其妙对着笑出声。 胖子和弹头摊平躺在布料堆上,生无可恋地说: “傻了。” “疯了。” 13、互揉 乌若行看什么都新奇,少年人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 站在货车厢里,脚踩布垛,双手叉腰,比坐在他家皇冠车上还威风,挥斥方遒: “陆榆,这就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陆榆像个任劳任怨的大内总管,伸手扶着他,面无表情: “陛下,路途颠簸,恐您脚下不稳摔跤,伤了龙体,还是坐下来吧。” 乌若行顶着小王子一般的脸,挠了挠漂亮脸蛋,被陆榆扶着坐下,傻傻的说: “乡下可真有意思,我就知道项志轩是故意吓我呢,下次放假咱们还来,好不好?” 陆榆并不反驳他,甚至在弹头和胖子惊恐的眼神中,附和: “是,乡下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又不是在乡下劳作,单纯游玩的话,确实能让人流连忘返。 弹头不自觉屁股挪远了点。 实在是,陆榆现在特像拿奶糖诱哄有钱人家无知小孩回家的人贩子。 有点可怕。 胖子被弹头挤到角落,不满的哼哼: “干嘛呢,不嫌热啊!” 弹头靠着他肚皮躺下,摊成一张饼,对上胖子单纯无知的脸,用很羡慕的语气说: “无知真是一种福气。” 他要是有这份超绝钝感力就好啦,人生可以省去很多烦恼。 “奇奇怪怪的啊。” 陆榆对乌若行,当真是奇奇怪怪。 不好说,实在不好说。 再看看。 弹头心想。 陆榆不管那边两人嘀嘀咕咕在干嘛。 看乌若行不住挠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脖颈,从随身背包里翻出清凉油。 在掌心搓开了,往乌若行胳膊脖子上搽。 乌若行也不觉得哪里不对,实在是陆榆的姿态太坦荡,太正经,太寻常。 导致他生不出半点旁的心思,好似拒绝一下都显得自己矫情,甚至主动换了另一条胳膊伸过去。 陆榆语气有点无奈: “越挠越痒,挠破了皮肤留疤,几个月才能好。” 乌若行皮肤被清清凉凉的气息包裹,症状瞬间缓解,并不在意会不会留疤,眼神亮晶晶的看着陆榆,美滋滋的说: “陆榆你想的真周到!” 弹头听了一嘴,斜睨着眼睛,把腿伸到陆榆跟前,夹着嗓子学乌若行说话: “哥哥你想的真周到,给弟弟也搽一下!” 胖子没意识到气氛的微妙,赶热闹把腿也伸出去: “给哥们也来点儿!瞅瞅哥们儿这腿,全是蚊子包。我说以前咱们来乡下收土货,也没见你臭讲究啊!” 陆榆没好气,把清凉油拍在胖子胸口,语气凉飕飕的: “自个儿搽。” 胖子乐滋滋拿过来,狠狠挖了一指头,给他和弹头猛猛一顿搽,夹着嗓子嘟嘟囔囔: “来来,咱们也享受一下大少爷的待遇!” 他对乌若行没什么意见,只单纯觉得这细皮嫩肉的大少爷挺好相处,开得起玩笑,不怕吃苦,就是有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所以这么讲也只是善意的打趣。 乌若行自然不会上心,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缝儿,凑到陆榆跟前,低声打趣: “专门给我准备的啊?陆榆你真好!” 陆榆眉头微挑: “不觉得我图谋不轨?” 乌若行张开双臂,敞开怀抱,笑的天真又无害: “就怕你无所图。” 他喜欢和漂亮的人交朋友,这也是他的图谋啊。要是陆榆在他身上毫无所图,那他的愿望注定要落空。 所以他大大方方,等着陆榆来图。 在乌若行这里,但凡他能力范围内能满足对方的,就不会觉得对方贪得无厌。 只要他给得起,只要他乐意,没什么不可以。 陆榆定定看着他,不管是十六岁的乌若行,还是二十六岁的乌若行,他一直都是被对方这种坦坦荡荡,直面内心的气质吸引。 这种时候的乌若行,总让他挪不开眼。 最后胡乱在对方头顶揉了一把,用下巴示意: “到啦!” 陆榆租的院子主人姓乌,很热心肠的一个的大娘。 接到消息,提前将院子里外打扫的干干净净。见来的是几个半大孩子,也没想着倚老卖老,还招呼自家两个侄儿帮着一起搬货。 另外还有弹头老家的几个亲戚,接到弹头通知提前过来等着。 只一个照面,陆榆就对弹头选人的眼光在心里表示认可。 挑的人确实机灵会来事儿。 应付眼下场面,够了。 都是眼里有活儿的,忙起来不偷奸耍滑。 陆榆稍微一规划,众人就按照他的指挥干的井井有条,并不需要多操心。 弹头得意的双手叉腰,朝陆榆高高扬起下巴—— 怎么样,还不错吧? 陆榆向他比大拇指。 弹头正想自夸两句,被胖子用屁股给顶到一边儿去,还被胖子嫌弃: “别挡路,没看我抱这老些东西呢吗?” 弹头也不恼,知道自己体力不行,狗腿的爬上驾驶室,从里面搬出提早准备的大西瓜,切开热情的招呼大家伙儿: “都是自家人,别跟哥儿几个客气,渴了累了自个儿过来吃,甭作假啊!” 说完举着一块儿大沙瓤跟前跟后,往胖子嘴边送。 胖子边走边吃,说他: “甚甜,朕心悦,再接再厉!” 弹头点头哈腰奴才样儿,贱兮兮的说: “奴才领旨!” 陆榆早就见怪不怪,见乌若行好奇的盯着两人瞧,把他拉到廊檐下有阴凉的通风口,找了个小马札让他坐。 乌若行帮着搬了一会儿货,也不知是不是不适应这边的气候,整个人无精打采,唇色发白。 陆榆抽出他手里的西瓜,在对方不满的眼神中,从随身背的包里翻出个很有老干部风格的保温杯递过去: “凉白开,加了点蜂蜜。” 又问: “难受?” 乌若行点点头,又摇头,不太有精神的说: “不习惯,深市那边是湿热,这边像是干热,很难形容。” 弹头路过听了一嘴,插话: “嗨,去年闹着和跟我爸去了一趟,要我说,咱西北最起码空气里就只有空气,他们那空气里像是多添了二两水。 我一下车就费了老鼻子劲儿吸气,你猜怎么着,吸的我头都晕了,结果吸进去的都是水。 肺里沉甸甸压的我全身不得劲儿,那憋闷别提了!三天两头下雨,咱西北一下雨能凉快好几天,那边和下开水似的! 反正我是没那富贵命,也不知道我爸咋受得了,我以后可不打算去那地方活受罪!” 陆榆表情微妙的看了他一眼。 心说没发现弹头的人生,简直就是疯狂自打脸的一生。 这小子日后可是常年活跃在沪市一带,和各种网红明星打的火热。 陆榆摆摆手,让他滚蛋。 弹头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圆润的滚了。 乌若行见状,两手撑着下巴,羡慕的说: “你们感情真好。” 他本就圆溜溜的眼,这一笑更多了几分天真,像个用棒冰就能哄回家的。 陆榆见他高高大大一人,乖乖巧巧坐在小马札上,手脚都没地方搁,好笑之余,也不多解释,只说: “他们很好相处,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 前世,他被迫和乌若行断联那几年,这两人没少帮着一起想办法打听对方的下落。 弹头甚至求到他爸头上,让他爸出面为陆榆和乌若行说情。 陆榆说着话,从包里掏出一瓶大宝拆开。 乌若行见包装还是新的,用一种看鱼突然上岸用两条腿走路的稀奇语气说: “你竟然还是个精致男孩!” 老天爷啊,乌若行想起昨天暴雨中两人初相遇,陆榆穿着旧工装改的,洗的发白的衣服,脚上是劳保鞋,头上还顶着一个尿素袋子。 背影在暴雨中摇摇欲坠,活像是被人抛弃的小可怜。才让他鬼使神差停下车载他一程。 哪能想到,不过一天功夫,陆榆在他的心目中的印象,变了再变。 从昨天的小可怜到今天上午的厨神,再到下午的生意老手,到如今随时随地带着大宝和清凉油的精致男孩儿! 陆榆微微挑眉,笑的很好看,问他: “精致点不好吗?” 乌若行心虚的摇头。 他不知道陆榆私底下精致到了那种程度,要是只抹个大宝,那很正常。 要是像他见过的那位似的,精致到眼睫毛和黑头,甚至是腿毛和咯吱窝,他大概从今往后很难用正常眼神看待陆榆了。 但,陆榆这张脸,实在是让他爱不释手,流连忘返。 他也不是不能为此,包容陆榆的很多个人小习惯? 乌若行不太自信的想。 陆榆只一眼就看明白了他的心虚,也不再逗人,拉过他的胳膊就往上涂。 “没发现干起皮了?” 14、互搓 乌若行乖乖被陆榆摁着搽大宝,各种夸夸脱口而出: “陆榆你真细心,是专门为了我买的吗?是吧是吧!就是特意为了我买的吧!” “陆榆陆榆,你要是个女孩子,我以后一定要娶你回家做老婆!” “和你做朋友真是太值了,你简直是完美朋友,没有缺点!” “陆榆你知道吗,你人真好!” 看陆榆搽完胳膊,乌若行已经很有经验的,自觉卷起裤腿伸过去。 陆榆好似心情好: “想娶我做老婆,聘礼很贵的!” 乌若行一条腿搭在他膝盖上,捧着脸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有多贵?我偷我爸家产养你啊!” 陆榆在他腿肚子上轻轻拍了一巴掌: “出息!” 乌若行又换了个说法: “我妈也给了我不少产业,用我妈的家产养你啊!” 陆榆不搭理他的胡言乱语: “干成这样了,怎么不自己处理一下?” 乌若行苦恼的皱眉,唉声叹气: “我爸他是西北人嘛,回来这边如鱼得水。全家就我一个不习惯,他们就都没想到这茬。 我以为是没洗干净掉皮屑呢,听人讲澡堂有搓澡师傅,还打算找人帮忙搓一下来着。 要不是你刚才这么一提醒,我真没意识到!” 陆榆猜也是这样。 乌若行这人,能吃苦是真的,但娇气也是真的。 毕竟乌继东自来就没缺过钱,乌若行的衣食住行都有专人打理,眼睛就很难落到这些生活琐事上。 可在他自己的专业领域,流下的汗水不比任何人少。 并不矛盾。 陆榆搽完,把背包塞他怀里去洗手。 乌若行好奇的拎着他的包上下打量,却也很有分寸的没往里面翻看,嘴特别甜的问: “陆榆,你看过《机器猫》吗?你这包和哆啦a梦的口袋一样神奇!” 陆榆像是传递神圣的革||命火种,把背包挂到他胸前,严肃又慎重的说: “那保护我时空之门的重要任务,就交给你了乌若行同志!” 乌若行坐在小马扎上好半晌,眼睛还是一眨不眨,盯着干活的陆榆瞧。 觉得这人像个迷,神秘又有趣,似是专门针对他的喜好生的一般,让他瞧见了就欢喜。 嗯,西北这地方,果然有点说头。 这边院子搬货动静闹的挺大,又赶上一天最热的时候,乡邻没法儿下地,三三两两赶来看热闹。 有人忍不住好奇,问乌大娘: “他三婶,你家这是要发财了啊!” 乌大娘笑骂一声: “就你成天嘴里没正形,喏!我家老二两口子去南边儿打工,院子空着也是空着,租给这个几个城里娃做仓库!” 那人说: “嚯,卖啥啊这好些东西!” 乌大娘只知道是布,不能刮风,不能下雨,不能受潮,她提前找人把屋顶和门窗都修缮好。至于人家具体咋卖的,啥价钱,她还没打听呢。 心想要是最后剩下碎布头子,她或许能拿自家种的玉米换些,不拘是拼门帘,还是打褙子,纳鞋底,都比从破衣服上剪下来的结实。 反正在农村布料就没有多余的时候,窗帘边角料,都能给小孙女拼个夏天的小裙子穿嘞! 正思量,就听那个长相斯斯文文的城里娃笑盈盈的接话: “卖布!便宜着呐,婶儿您要不要瞧瞧,不管您是用来沿鞋帮子,还是做衣裳,保证不叫您吃亏!” 周围人一听来了兴趣,七嘴八舌围上来,问陆榆: “小伙子,都有啥布呀,你家这布咋卖的啊?咱们可要不了太多,给便宜不?” 陆榆耐心听完,喊弹头: “拿几匹给姐姐婶子大娘们瞧瞧!” 又对乡邻说: “大家伙儿先瞧瞧咱的货,买不买的另说,就当是闲唠嗑儿。” 弹头也机灵,立马招呼他那几个亲戚,各色布抱了几匹出来,就地在院子里铺上塑料,摆在院子阴凉处。 乡邻上手一摸,就知道这布成色。 “娃子,你这货可算不得新,还有些错版的,想卖好价钱怕是不能喽!” 陆榆转头对弹头耳语几句,弹头就带着几个亲戚,在乡邻不解的目光中,手脚麻利的拿出尺子,边量边裁。 陆榆拎起一块裁好的暗红色布料,对众人说: “大家刚才也瞧见了,这块布正正好四尺五,够做一件成人上衣。” 又拎起一块黑色布料: “这块三尺,够做一条成人裤子。” 他将两块布合在一起,掷地有声的说: “今儿我们的布料不按尺寸卖,按件卖!这样两件搭在一起只要四五块,颜色随各位挑。 如果单要一件上衣或者裤子,一律三块! 诸位想想,如今商场里随便一件夏季衣服就二三十块,就算自己买布去裁缝店做,那一套的成本下来最起码也得十来块,您诸位说说,我这个价格到底划不划算?” 当然划算! 乡邻各个都是居家过日子省钱的小能手,只稍微一思量就明白,买两套成人布料,只要颜色选的好,能改出三套半大小子的衣裳! 要是去布料市场按尺寸买,这么三套下来,光是布料就得十七八块。 可眼下只要九块钱就能拿下。 乡邻的热情瞬间被点燃! 在绝对的优惠面前,错版算什么,那是别样的艺术! 颜色不太鲜亮算什么?鲜亮的洗两水也照样掉色! 买! 先到先得! 一瞬间,众人把陆榆团团围住。 还有人奔走相告,招呼亲朋好友过来捡便宜! 几乎是眨眼睛,院子就热闹起来。 陆榆走的是薄利多销路线,因为他有便宜的货源,所以即便顾客只有一个人,他也给对方批发价。 但要说这么搞,他会不会亏本? 那肯定还有的赚。 不仅他有得赚,就连纺织厂也有得赚。 乡邻叽叽喳喳挑选。 这年头即便手头再紧,家里孩子结婚,亲戚随礼,亦或者老人去世,怎么着都得给穿件好的。 生老病死,结婚生子,这种人生大事,仪式感肯定得有。 于是这个说: “赶上了,给我娘家嫂子也带一身,当年我结婚还是借了她的大红妮子大衣呢!” 那个问: “小伙子,你明天还卖不卖,回头让我表姐也来挑一身,她闺女出嫁,想给孩子穿鲜亮点!” 没一会儿,弹头找来的亲戚已经能熟练的支应起一摊子,应对乡邻的各种问题。 就连弹头和胖子,也挤在里面,热火朝天的帮着裁剪,收钱,笑的见牙不见眼。 陆榆见状,从人群中退出来。 乌若行见他额头出汗,后背衬衫粘在身上,显见热的不轻。 连忙用大树叶给他扇风,又去挑了一块最凉的西瓜给他。 还不忘背着人小声夸陆榆: “我刚才算过了,这一车大概能赚这个数!” 他用手在空中写了个数。 陆榆看后轻轻嗯了一声,对乌若行能轻而易举算出利润并不奇怪。 毕竟对方后来的数学水平,在国际上也是顶尖的。 乌若行兴奋的双手握拳,好似比他自己挣了钱还高兴,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激动: “空手套白狼啊,陆榆你这才是真正的空手套白狼!” 陆榆把西瓜塞他嘴里,强调: “这叫白手起家。” 乌若行给陆榆打扇,嗯嗯应了两声: “反正我很久没见过这么干脆利落的操作了,陆榆你真厉害!”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很厉害的陆榆,在他咬过的地方,毫无心理障碍的接着咬了一口。 又一口。 乌若行有点傻眼。 这,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等陆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刚才干了什么。 实在是上辈子,两人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连对方的口水都吃过,西瓜算什么? 一时大意。 但陆榆面皮厚,用很疑惑的表情看回去,说的一本正经: “浪费可耻!” 15、黏人 日暮时分,几人并排躺在卡车斗里,重新踏上回家之路。 乌若行如晒干的咸鱼,连埋怨路太颠簸的力气都没有,浑身都疼,腿肚子不听话的打颤。 但他好强爱面子,不愿在胖子和弹头跟前承认这点,自认为隐藏的挺好。 虽然身体很疲惫,但精神却很亢奋。 手上干活儿磨出水泡,在乌婶家吃饭的时候陆榆借针给他挑破,上了药,用纱布包上,这会儿火辣辣的疼。 陆榆见他一双手无处安放,默默翻起身,从背包里掏出个装了水的玻璃瓶子,上面结了一层水雾。 只看着就很凉爽。 被陆榆轻轻塞进乌若行手心。 乌若行冰得一激灵。 他头下枕着陆榆外套,头发被汗湿成一绺一绺,却丝毫不影响他的美貌,抱着水瓶,眼神亮晶晶地看陆榆: "你真好!" 陆榆盘腿坐在他旁边,单薄的脊背微微弯曲,碎发遮住了眼睛。打趣他: "你怎么把这句话当逗号用啊!" 就见面这两天,他都听到多少次"陆榆你真好"了? 说来也怪,上辈子乌若行也经常对他这么讲。 偏两辈子以来,乌若行只对他这么讲。 陆榆在感叹缘分奇妙之时,总有一种明月高悬,独独照他一人的幸运。 乌若行理所当然地说: "因为陆榆你真的特别好啊!" 胖子听了这话,正四仰八叉躺他旁边,不带半点心眼儿地说: "大少爷你是不是傻?你是给陆榆干活儿才受的伤,陆榆照顾你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怎么还感谢上了? 现在可不是剥削人的旧社会,咱劳动人民靠自己的力气获得报酬和尊重,可不兴给自己洗脑,觉得地主老爷给咱一口饭,咱就要给人家磕头感恩戴德!" 乌若行被逗得不行,快活地说: "周全宁同志批评的对!陆榆,你听见了吗,你做老板要对我的伤负责,我这可是工伤!" 哦,周全宁是胖子的大名,乌若行也是下午胖子签合同的时候无意间瞧见的。 胖子砸吧砸吧嘴,很豪爽地拍拍肚子: "甭这么客气,直接叫我胖子就行。你这么喊我,我总觉得我妈要抄鸡毛掸子打我了! 哥儿几个这么叫了十多年,要是哪天陆榆他们突然连名带姓喊我,我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要遭。" 说着还用脚尖踢踢陆榆,再碰碰弹头,寻求认同。 陆榆笑而不语。 弹头懒得搭理这种弱智问题,激动握拳: "我爸的存折算是保住了,我屁股也不用开花了。我本来都已经想好了,要是三个月后拿不出给纺织厂结尾款的钱,就去偷我爸存折来着。" 反正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纺织厂以诈骗的名义把陆榆给送进去。 大不了挨他爸一顿揍呗! 他咬咬牙,也得抗住。 陆榆伸出拳头,两人在空中毫不犹豫对上。 一切都在不言中。 胖子双手搭在圆乎乎肚子上,一脸安详,第无数次问: "陆榆,今儿下午咱们赚了多少?" 陆榆不厌其烦地说: "不是赚了,是进账,成本还没核算清楚,得等这一车货卖完才能知道。" 胖子满不在乎地问: "就说是多少吧!" "八百七十三块二。" 陆榆报数。 至于为啥有零有整,是因为有些布裁到最后不够尺寸,就作为搭头,便宜卖给那些买了好几套的客人。 说完和乌若行对视一眼。 这和下午乌若行的预估相差无几。 胖子的笑声都带着梦幻,开始许愿: "陆榆,要是按照今天这势头,咱这生意做两年,哥们儿后半辈子就能躺在钱上睡大觉啦!" 陆榆看他高兴,没当场泼他冷水。 倒是弹头,仔细看过陆榆让他签的合同,也大致看过陆榆给纺织厂那边的计划书,知道他们这生意就是一锤子买卖,长久不了。 但肯定亏不了就是啦! 看胖子高兴,他也没说扫兴的话。 头一转把胖子大腿当枕头,两人嘀嘀咕咕商量,等赚到钱了要做什么。 结果到最后,胖子说想挣够哥哥们娶媳妇的彩礼。 弹头说想给他妈妈买一辆车。 两人还问陆榆有了钱想干嘛? 陆榆状似玩笑地说: "当然是娶媳妇儿啦!" "俗!" "无聊!" 微风吹起陆榆碎发,眼睛在暮色中十分明亮。 乌若行仰躺着看他,总觉得这一刻的陆榆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温和,让他不忍心打破: "你想娶什么样的媳妇儿啊?" 出口时语气也跟着温柔了许多。 陆榆视线停留在他脸上,伸出拇指,擦掉他眼睑下蹭上的污渍,带着几分轻松,还有几分不明显的慎重: "要聪明的,还有点傻乎乎的,还有好看的。" 胖子骂他: "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又傻又聪明,怕不是脑壳儿有问题。" 乌若行深以为然,劝陆榆: "这要求,比既要又要还难,上哪儿给你找去?" 陆榆很自信地说: "会有的。" 乌若行表情不太相信: “那好看呢?好看的傻子怕是不多了。” 陆榆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他。 乌若行丝毫没发现问题,自顾道: "你要是真找到了,我一定得见识见识,那得是什么神奇的存在。" 陆榆笑而不语。 乌若行觉得陆榆的眼神意味深长。 又怀疑自己看错了。 不确定,再看看。 哦,确实是他看错了。 于是很机灵地转移话题: "那么多货放镇子上,安全吗?" 乌若行天真但不是智商有问题,他爸生意做那么大,多脏的手段他都听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道理,走哪儿都变不了。 陆榆见他一直用上衣盖住小腿,就知道有问题。 掀开一瞧,果然小腿肚子微微打颤,明显是白天干活儿累的,偏他要强不肯说。 捞起来搭在自己腿上,拿出他上辈子在乌若行身上练就的按摩手法,边按边解释: "乌婶娘家婆家都是镇子上的人,三教九流她都熟,东西放她家里没人敢动。" 最主要的是,他给了乌婶足够的好处。 乌若行若有所思,最后幽幽说了一句: "骗子。" 还以为是个老实人,内里一肚子心眼儿。 黑心的。 "有心眼儿不好吗?" 陆榆问。 乌若行和陆榆赤忱的目光对视。 他想起今早家里保姆给他说的陆家那些事—— 熟人圈子里没有秘密,就连当时陆家哪个说了什么话,都被人传的一清二楚。 家里保姆上了年纪,非常共情陆榆的家人,认为不管是什么原因,陆家都好端端把陆榆养大了,孩子却半点不知感恩,甚至埋怨他们没给他最好的。 但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家长,陆榆实在太丧良心。 可是在乌若行眼里,陆榆实在太可怜了。 长期生活在随时不被偏爱,处处被忽视需求的家庭,没有和他认识的那位一样,心里扭曲,暗戳戳琢磨报复全家,已经很强啦。 陆榆像现在这样,多些心眼才是好事。 倘若真的老实又好欺负,得是什么受气包子委屈媳妇儿模样? 光是想想,乌若行就有点难以接受。 像陆榆这么好看的人,就应该活的张扬又热烈,精彩又绚丽。 而不是被生活琐事,血缘亲人以各种理由拉扯,陷入泥沼,缓慢腐朽。 眼下这般就很好。 他很喜欢。 陆榆心里轻笑,乌大少爷的心,比他的嘴巴还软呐。 他从背包里翻出清凉油,又给乌若行腿上搽了一遍。 手法轻柔,让乌若行本就不多的防备更加松懈。 他被按揉的实在太舒服,不知不觉有了困意。 乌若行看不清陆榆此时的表情,迷迷糊糊间那个念头又冒出来。 他想,陆榆可真贤惠啊,他身边以前根本没有这样的朋友。 就陆榆这样儿,简直完美符合他的审美,和他爸对儿媳妇的要求。 带回家,让他爸见了,说不定一高兴,周大生三两一个的龙凤手镯,大手一挥就能买五对儿。 单是想想陆榆胳膊上戴满了金手镯,笑的傻里傻气给他爸敬茶的样子,乌若行就在梦中忍不住笑出声。 可惜是个男的。 哎。 陆榆就见这人前一秒还在发呆,后一秒就在颠簸的车上,迷迷糊糊睡过去,还时不时傻笑,多少有点习惯了。 耳边有胖子的鼾声,有弹头的梦呓。 顶着最后一丝夕阳,陆榆看着这张让他朝思暮想,让他夜不能寐,让他愧疚难当的脸良久,才轻轻躺在旁边,阖上眼睛。 车上几人都没意识到,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天,在日后回想起来,会是商界怎样一个传奇的开端。 从这天起,陆榆负责周末放假的时候,从纺织厂将货运到镇子上。 弹头负责管理和盘账。 胖子和纺织厂那边接洽,确保出仓的每一车货都物有所值,没人从中做手脚。 乌若行一个不缺钱的大少爷,对陆榆挣的这三瓜两枣格外感兴趣,回回都顶着大太阳亲自跟着,帮陆榆干活儿的时候也特卖力。 陆榆问他: "周末不是要跟老师研究奥数新题型吗?" 乌若行轻描淡写说出了让无数人捶胸顿足想死一死的事实: "题目不算太难,我晚上回去学学就够用啦。" 他还是觉得,亲眼看陆榆是怎么从无到有,把第一桶金拿到手,更加吸引他。 所以他遵从内心想法。 陆榆无奈,让他去边上坐着: "就这么想跟着我啊?" 怎么这么黏人? 16、男妈妈 乌若行半点不觉得自己黏人。 他特理直气壮的认为,陆榆是他在这边交到的第一个,完全合心意的朋友,他想和对方一起玩耍,仅此而已。 陆榆不置可否。 转头隔空扔给他一瓶冰水。 甩甩头,撩起衣服下摆擦脸上的汗。 露出的腰腹有说不上的韧劲儿,看上去特漂亮,手感特好。 乌若行看的蠢蠢欲动,再一次肯定了之前的想法—— 陆榆果然处处都合他心意,要不然深市那几个朋友也有腹肌,身材从他一个同性的角度来看也没得挑,他怎么从来都没想过摸一摸? 收回到处乱跑的眼神,就听陆榆用很好笑的语气问他: “你当我是鸟妈妈啊?” 乌若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面红耳赤的反驳: “你才雏鸟情结呢!我这是支持好朋友的事业,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还诬赖人呢你!” 陆榆见人炸毛也不怕,撩起另一边干净的衣摆,两人一站一座,好似做过千百遍似的,给乌若行擦汗。 语气里是除了当事人外,所有人都能听出来的宠溺: “你不是小鸟宝宝,我是鸟妈妈,行了吧?” 乌若行耳朵尖红红,嘀嘀咕咕,骂骂咧咧: “男妈妈有什么好骄傲的?” 陆榆眼神危险的扼住他命运后脖颈,语气凉飕飕: “不做男妈妈也行,叫爸爸。” 乌若行手里的水全撒陆榆身上了,气急败坏,跳到陆榆背上锤他: “好啊陆榆,我把你当兄弟,你想给我做爸爸!” 陆榆揽着他腿弯,防止人摔下去,嘴上很没轻没重的反击: “你也说是兄弟了,叫哥!” “呵,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就说你小子绕这么大一圈,图穷匕见了吧!哼,想让我叫哥,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深市同一个圈子里,比他年龄大的比比皆是,可敢让他叫哥的寥寥无几。 在他这儿,并不是年龄到了就能听他心甘情愿叫一声哥。 乌若行扯着陆榆耳朵,嚣张大笑: “有什么能耐,拿出来让我瞧瞧!” 能耐嘛,陆榆当然是有的。 仅仅过去两周,周围乡镇就出现了许多骑着小三轮走街串巷的移动摊贩,卖的东西非常单一,只有布料。 因为价格便宜,颜色又是村民喜欢的艳丽,虽然质量说不上太好,但十分畅销。 陆榆一星期就得配送一卡车货。 很快,在陆榆再次配货的时候,就有人试探的和他商量: “咱们的名声已经传出去,我隔壁市的亲戚也想从您这里拿货在他们那里卖,不知道您有没有这个意向?” 陆榆想了下: “我还在上学,没太多时间进行管理和分配。” 那人有些失望。 陆榆又说: “这样吧,你们这段时间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 从今天开始,你们不再是帮我卖货拿死工资,凡是从你这儿卖出去的货,除了成本之外,我只抽两成,剩下的利润全部归你。” 陆榆手上比了个数,那人眼神缓缓睁大。 陆榆又在那人不解的眼神中,继续说: “除此之外,你还可以发展下家,你下家还能接着发展下家。 你可以从下家手里收取‘会费’,作为你带他们入行的报酬,依此类推。当然,会费我也是要抽成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人只简单犹豫了几分钟,就咬牙答应下来。 他心里有本账,知道从他手里过的营业额是多少,只稍微算本账,就知道陆榆说的模式比拿死工资更有赚头。 大大的赚头。 陆榆见有人动心,有人犹豫,瞧他们这段时间办事很老实,在账面上从没动过歪心思,看在弹头的面子上,助推了一把: “我知道你们中有人想拿死工资图稳定,但你们要想清楚,咱们这段时间之所以生意火爆,那是因为在整个白银市,只有咱们先想到这么做。 可旁人会一直眼看着咱们赚钱吗?相信你们也很清楚,过不了多久,模仿者会蜂拥而至,到时候竞争大了,赚的钱自然就少了。” 陆榆没说的是,他不可能一直干这个。 等他抽身离去,这些人图的安稳工资谁给发? 所以,陆榆提醒他们: “在市场还是一片空白的时候,尽量抓住这第一桶金!” 他言尽于此,能不能抓住机会,他就不勉强了。 乌若行一听就明白陆榆发展这种模式的厉害之处。 不管下面的人发展了多少层下线,只一个“会费”,陆榆都能层层吃红利。 他用看奸商的眼神看陆榆: “你这是传销。” 陆榆纠正他: “这叫营销。” 乌若行说: “稍有不慎,就会变成空手套白狼的经典套现手段。” 陆榆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表情变得严肃: “我会把会费的具体数目做到公开透明,最大程度避免有人从中浑水摸鱼。” 乌若行啧啧称奇: “要是发展到后期,能蔓延西北五省,你完全可以割一波韭菜,收了会费不发货,再预售一波,直接提桶跑路,那一定能上中央台法制栏目。” 陆榆摇头: “做不到。” 乌若行也明白他的意思: “是啊,幸亏你手里没有纺织厂,缺了稳定的货源,生意做不到遍及西北五省。若不然成了经典大案,够西北五省联合审理好几年。” 乌若行觉得陆榆简直是个经商小天才。 陆榆炯炯有神: “我是不是得谢谢你夸奖?” “别把自己玩进去就行。” 陆榆跟愿意合作的人重新签了分成合同,同时告诉他们: “以后我一天让人发一车货过来,货源的问题你们不用担心,好好干吧!” 那人一听瞬间打消一切担忧。 之前一周一车货,最近已经不够卖,他们私底下也因争抢拿货量发生了点矛盾来着。 等将人全部送走,胖子再也忍不住,一脸肉痛,拉着陆榆嘀嘀咕咕: “干嘛要把钱往外推啊?” 发工资多省钱呐,现在改成合作模式,他已经看见无数钱从兜里往外飞的场景了。 心疼的他直抽抽。 陆榆好笑: “你现在分到的钱,比你爸妈几年工资都多,还在意这点?” 胖子瞬间化身葛朗台,捂着胸口吝啬的说: “钱哪有嫌多的时候?我原本也以为存几百块就够多啦,天天吃雪糕几年都花不完。 结果乌大少爷说,他那山地自行车得两千块。 后来我终于有了两千块。 乌大少爷又说他家司机一年的工资就四五千。 我算是看出来了,咱手里这点钱在成年人的世界屁都不是,当然越多越好啦!” 乌若行摆着一副无辜脸: “我说的哪里有错?” 陆榆见胖子是真着急,捏住乌若行命运的后脖颈,让他别火上浇油。 转头仔细给胖子解释: “之前你觉得咱们的布比市场便宜将近一半,肯定会亏,但是结果呢? 现在你觉得和他们合作,给他们分出去的利润多了,咱们就赚的少了? 可反过来想,给咱们干活的人是不是也多了?咱们的布是不是卖的更远了?买的人更多了?” 胖子也不是笨,就是大多时候依靠陆榆和弹头习惯了。 那两人出主意,他实行。 不乐意自己思考。 被陆榆这么一说,他眼睛越来越亮,再次佩服陆榆的精明,嘿嘿傻笑,揽着陆榆肩膀,万分忠诚的说: “我要一辈子给你当小弟!” 陆榆:“……” 陆榆见他已经陷入坐拥金山银山的美梦,不得不提醒他: “这生意长久不了。” 胖子如今也反应过来了,痛心疾首的做出西子捧心状,哭丧着脸说: “听我姑讲,纺织厂那边领导已经开会动员职工,让除了从事生产的职工外,包括领导在内,全部都背上业绩指标。 要求职工学习咱们的销售手段,如果职工销售出去的货足够多,他们也给发奖金,还和分房指标挂钩,奖金数额非常动人。 我姑已经辞了外面的零工,开始发动七大姑八大姨帮她销售了。” 这么下去,一旦纺织厂改掉了原来那种只管听上级指示生产,不管销售的思路,主动拥抱市场,他们这点小打小闹,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 哎,谁让纺织厂是他们的上游供应商呢,命脉捏在人家手里的感觉可真憋屈。 直到这会儿,胖子才后知后觉明白乌若行刚才说的—— 但凡陆榆手里有个纺织厂,能把生意做到西北五省。 啊,他要和这些聪明人拼了! 陆榆拍拍他肩膀,安慰说: “所以咱们得抢先一步,赚了这波快钱,也算空手套白狼,不亏!” 胖子知道他们肯定没亏,但到底有些不甘心,咬牙切齿的说: “学人精,跟屁虫,让我知道是谁带头学咱们的,诅咒他生孩子没□□儿!” 陆榆拍他肩膀的手一顿。 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又一眼。 语气幽幽: “你怕是至今还不知道,当初我给纺织厂那边的计划书到底写的啥吧?” 眼下的一切,可都是人家按照他的计划书发展的。 他当初给人家的,就是一份能盘活纺织厂的企划。 而他,是先一步,给纺织厂打个样。 否则人家凭啥担着风险让他空手套白狼,赊欠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孩子那么多货? 见胖子一脸单纯无知,陆榆不怀好意恐吓他: “明天期末成绩就出来了,先想怎么和周叔周婶交代吧!” 胖子痛呼一声,整个人缩成一团。 乌若行见状,乐的差点从椅子掉下去。 见陆榆眼神危险的看过来,非常得意的扬起下巴: “该!” 陆榆:“……” 陆榆:“傻子!” 真以为被扫射的就他一个啊? 17、暖床 陆榆瞬间戳到胖子痛点。 在乌若行幸灾乐祸的笑声中,胖子夹紧双腿,不自觉做提肛运动,已经提前感觉屁股隐隐作痛了。 他羡慕地看看陆榆,再看看乌若行,发出悲痛欲绝的质问: "咋就同人不同命呢?" 明明他和陆榆算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竹马,陆榆收山货的时候他摆摊,陆榆运送的时候他配货,陆榆学习的时候他拿着试卷请教。 甚至为了期末考试,他每天都比陆榆多学两小时。 结果前天考完一对,他和陆榆的答案只有三成相似度! 三成啊! 胖子不死心地追问: "有没有可能,这次是你发挥失常?" 陆榆这段时间,就连上课都在埋头做啥计划书,哪有时间学习? 万一。 他是说万一,这回是学霸的马失前蹄,是学渣的英勇奋起呢? 陆榆没有残忍戳破他不切实际的幻想,耸肩: "你开心就好。" 结果乌若行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笑眯眯逗他: "我和陆榆对过答案了,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九哦!" 至于唯一的分歧,是物理最后一道大题,试卷打印有点问题,他按照原本的题干,用了一点超纲的解题手法,证明那道题本身出的就有问题。 并在旁边写上了他修改后的正确题目,做出了解答。 之后潇洒而快速的交卷离场。 而陆榆,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题超纲了,干脆等到老师发现后,全校通知,统一修改题干后,才做的解答。 胖子做出了最后的挣扎: "有没有可能,是你俩错的一模一样?" 乌若行心情很好地哼了一声: "你猜猜,这次期末,我俩谁第一,谁第二?" 胖子再也无法自欺欺人,痛苦地抱着旁边柱子蛄蛹,想把头埋进去。 声讨乌若行: "你不是说咱这边的教材跟深市完全不同,需要适应一段时间吗?才一个月,你适应的比我这土著还好啦?" 实在太欺负人啦! 乌若行嫌他的动作辣眼睛,转过身不去看,提醒: "禁止性||骚扰柱子!" 胖子找陆榆给他做主: "他欺负我!" 陆榆眼底藏着深深浅浅的笑意,真心实意劝了胖子一句: "别和他比,自找虐。" 乌若行上辈子在数学和物理方面的天赋,是在一众同行业人才里也闪闪发光的程度。 大学期间做出好几项重要成就申请专利后,让他每年单是收取专利费,就能财富自由的躺一辈子。 后来出于种种原因,他被乌继东压着回去继承家业,他的老师同学们惋惜了很久。 即便身体不好在国外休养的几年,依然有很多行业内人士上门拜访,希望请他重新出山。 此时此刻,别看乌若行表现的十分亲民,十分好相处,旁人和他沟通没有半点障碍。 那也仅限于此啦。 要是进入他的专业领域,乌若行就是绝对的独裁暴君,不能容忍任何人忤逆。 乌若行有点诧异陆榆对他的了解。 朝陆榆露出个甜甜的笑。 陆榆指指胖子。 乌若行举起双手,一副"我只是随便逗逗,你随便"的样子。 陆榆看的好笑,转过身肩膀一耸一耸。 胖子很难不发现他在偷笑。 此时此刻,胖子虽然还不知道乌若行的智商有多碾压他,但他很听劝,甚至有点认命。 试探性问陆榆: "你说我把赚的钱全部上贡给我妈,能免遭毒手吗?" 陆榆同情地拍拍他肩膀,笑眯眯说: "只要你舍得。" 这段时间,几家人只知道他们一到周末就窜出去不见人影,但哪个家长都没真的放在心上。 毕竟搁以前也这样,一到周末陆榆几人也是想办法去外面打零工,或者去乡下收购兔子鸡鸭,拿回城里卖,换点零花钱补贴家用。 比去街上捡废纸收破烂赚的多点。 这回,胖子和弹头有心想给家里一次性装个大的,硬是憋着谁都没告诉。 他们手底下的人已经把摊子摆的满市区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就连家属院门口也没放过,他们各自家里也赶热闹买了不少布料。 两人进进出出,心里激动翻腾,上演了一出又一出哪吒闹海,大闹天宫,七十二变,面上硬是没透露半个字。 让陆榆都有点刮目相看了。 就连乌若行也私底下对陆榆说过: "真没看出来啊!" 彼时,陆榆正在教室里埋头写计划书,乌若行用最新款索尼耳机听全英文广播。 两人在教室最后一排,做着一对散漫的同桌。 陆榆闻言,笔尖微微停顿,头都没抬说: "人总要有点不一样的追求的。" 乌若行拿出保姆给他准备的糯米糍,塞了一个到陆榆嘴边,啊呜咬一口,品头论足: "没你做的好吃,什么时候你再给我做啊?" 又说: "那他们的追求,就是让家人刮目相看吗?" 陆榆想了下,并未否认。 乌若行趴在桌上,眨着好看的大眼睛问他: "那你的追求呢?陆榆你追求什么呢?" 陆榆用卷子遮住乌若行那双盛满清澈和好奇的眼睛,盖住他毛茸茸的脑袋,声音里藏着笑意: "我不是早说过了吗?" 赚钱,娶媳妇儿。 乌若行当时没想明白,现在也还是糊里糊涂。 但他也不急着立马就要个答案。 他总觉得,他和陆榆之间,还有很多时间,有很多机会,可以继续了解,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结果,现在告诉他,那两人的坚持和追求,尤其是胖子,要败在稀烂的期末成绩上了吗? 胖子纠结的五官皱在一起,哼哧哼哧说: "我家那情况你们也看见了,兄弟多,一个个都到了成家的年纪。 可家里地方就那么大,现在勉强住的开,总不能结婚了还叫哥哥嫂子分开住吧,我爸妈为这事愁的上火。 我既然手里有钱,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哥哥住老丈人家去,让爸妈在亲戚邻里间抬不起头?" 陆榆并不在这些事上干涉朋友的决定,只问他: "你想好了?" 那可是五六千,不是五六块。 搁这年头,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 要知道,陆榆十几年的抚养费加起来,也就这个数。 胖子狠狠点头: "想好了。" 陆榆重重捏他肩膀: "行,我兄弟有担当。" 只要日后不后悔就行。 "他会后悔的。" 酒店泳池里,乌若行趴在泳池边,如是说。 当时在现场,乌若行并未直言,可到了和陆榆单独相处的时候,他就没什么顾忌啦。 陆榆穿一身和这间豪华酒店格格不入的,老土的,宽松短裤,褪色短袖,坐在泳池边,用乌若行的mp3听音乐。 要不是他那张脸撑着,使得他穿什么都像模特,酒店前台都不敢放他进来。 音乐是乌若行专门让人下载的,据说在国外非常流行。 乌若行摁着让陆榆听,希望能改变陆榆老土的品味。 陆榆从不在这种事上和乌若行顶着来,不仅听了,还自觉拿过乌若行准备的时尚杂志翻看。 如此乖巧,让乌若行特满意,特有成就感。 于是说话不自觉带上几分对亲近之人才有的黏糊劲儿: "我那天录音了,到时候他要是敢哭,我就把录音放给他听!" 陆榆闻言头都没抬,嘴上却很配合地问: "为什么要哭?" 乌若行在泳池里游了一个来回,趴在泳池边仰着头,陆榆很顺手的给他喂了一块儿冰镇西瓜。 就着陆榆的脸,美滋滋咽下去,乌若行嘴甜地夸了一句: "陆榆你怎么这么会挑西瓜啊?今天的西瓜是我这段时间吃过最甜的啦!" 陆榆好心提醒他: "是酒店送上来的。" 乌若行面不改色地说: "那也是你喂的才甜!前几天酒店也每天送水果,就没有这么甜!" 陆榆被哄的开心,再喂了乌若行一块: "日后要是落魄了,倒是能凭这一手,在乌大少这儿讨口饭吃。" 乌大少被美男伺候的浑身舒服,满口胡诌,和他插科打诨: "好说好说,陆榆你在我这儿,别说挑西瓜,就是暖床都没问题!" 反正他和陆榆有很多共同话题可以聊,晚上就算躺一张床上闭着眼睛盲下五子棋,也能津津有味的玩一整晚。 他们之间有说不完的话。 陆榆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没接话。 乌若行这才接上一开始的话题,眼神有点凉薄,语气也多了莫名的刻薄: "用钱考验人性,那人性都会经不起考验。尤其是这种天降之财,数目不菲。" 乌若行见的太多。 乡下农人家里,分家时为了两亩地闹的顶多老死不相往来。 深市富豪圈子,为了家产绑架勒索闹出人命的屡见不鲜。 远的不说,就他们家,他爸在外面那些女人,女人生的孩子,哪个不是时时刻刻都想从他爸手里多捞点?哪个不是盼着他早点死开给她们腾地方? 陆榆见他眼神里露出星星点点厌烦,人呆呆地不知想到了什么。 一颗葡萄塞到他嘴边。 乌若行的思绪被强行打断,不满地瞪了一眼。 陆榆丝毫不惧,坐到泳池边,双脚垂进水里,笑盈盈说: "那就后悔啊,又能如何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我强行干涉,让他捏紧手里的钱,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家人为了钱愁苦,那他将来想起那一幕,就不后悔吗?" 乌若行一想,也是。 人何必美化自己没走过的路呢? 他又没有圣父情节,该提醒的他早就提醒过。 如果还是踏入同一条河,那只能说是命运使然。 乌若行眨眨眼,见陆榆穿的整整齐齐,总是很淡然,好像对什么都很有把握的样子。 朝陆榆勾勾手指: "低头,告诉你一秘密。" 18、吻 陆榆被对方明亮的眼神蛊惑,听话照做。 就在他弯腰的一瞬间,乌若行忽然一手抓住他手腕,一手勾住他的腰,灵活的把人拽进泳池。 乌若行瞧着身量高挑,斯文秀气。 实际上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在五六岁经历了被□□绑架勒索后,这么多年自由搏击和散打,没有一天是白练的。 招式又阴又狠,全都是奔着把人往死了弄的。 只不过西北这边知道的人少罢了。 但他的力气和技巧,那也不是现在的陆榆能比的。 所以,陆榆几乎没有太多反应时间,只来得及说了个"别"字,人就已经掉下去了。 "哈哈哈,上当了吧,陆榆!" "快来,咱们比比!" 陆榆尽量让自己冷静,奈何两辈子都不会游泳这项技能。 上辈子到死,忙的没时间去学一学。 这辈子压根儿没想起来这一茬。 猛不丁来这么一下,一张嘴,水疯狂往肺里灌,陆榆连个完整的字都讲不出来。 前后也没扑腾几下,人就失去意识,咕噜噜往底沉。 陆榆迷迷糊糊地想,这可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别吓坏乌若行才好。 乌若行还没得意完呢,就见陆榆滑稽地扑腾两下,沉甸甸,直挺挺的往泳池底下沉。 这泳池水位只到他胸口位置高! 他眼皮狠狠一跳,手比脑子快,飞快潜下去拦腰抱着人往岸上游。 脑子不受控想起上学期,班上同学差点在只有他大腿高的池子里溺亡的事。 “陆榆,能听到我说话吗?” 乌若行动作上还算镇定,除了开口时破调的语气,一切还算井井有条。 潜意识里,陆榆非常配合。 并没有像那些溺水之人,死命缠着施救人员,干扰他们的行动。 乌若行边施救边试图查看他的反应: "陆榆,陆榆你别吓我!" "对不起,我不知道。" "陆榆,陆榆我错了!" 乌若行把人拖到岸上,心里后悔为了安静包场,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周围连个可以帮忙的人都没有。 着急忙慌去翻陆榆眼皮,手搭在颈侧好半天,都没得出个准确结果,声音带上了哭腔: "你醒醒啊陆榆!" 他骑在陆榆身上,边做心肺复苏,边朝门口位置大声喊: "管家!管家!快叫救护车!" 又低头掰着陆榆下巴,去给他做人工呼吸。 一组结束,陆榆还是没什么动静,咬牙继续做心肺复苏。 脑子里已经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有眼眶不自觉红了。 不知过了过久,也许很长时间,也许很短。 乌若行的手忽然被人虚虚握住。 他一开始没察觉。 等到那人在他手腕上施加了更多力气,他才机械地眨眨眼。 按压胸口的动作不停,顺着手腕看去,对上陆榆疲惫的眼睛,愣了两秒。 一屁股坐下,浑身泄力,虚弱地埋怨: "你装的?" 陆榆没什么力气的拉着他的手,摁在自己心口位置。 心跳快的不正常。 乌若行手心微不可察的一颤。 他明白,陆榆刚才是真的晕了。 张张嘴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太轻。 说我以为泳池很浅,就算掉下来也不会有事。 说我以为你长了一张做什么都很厉害的脸,所以我理所当然以为你会游泳。 他太轻狂,太想当然了。 陆榆见他难过的快哭了,咳嗽两声,手艰难抬起,拇指摁在他眼尾处,轻声问: "吓到你了?" 又很温柔的哄他: "没事了,别怕。" 陆榆和他道歉: "对不起。" 乌若行居高临下,跨坐在陆榆腰上,怔怔的看了半晌。 忽然弯腰,把脸埋进陆榆颈窝,勾着陆榆肩膀,声音含含糊糊的传进陆榆耳朵: "你怎么这么傻啊陆榆?" 明明是他的错,最后却反过来让陆榆安慰他,让陆榆给他道歉。 简直是。 倒反天罡。 陆榆虚虚的将他拢在怀里,轻声说: "哭了?" 乌若行脑袋在他肩头晃了晃,没什么气势的说: "你看错了。" 陆榆从善如流: "那就是我错了吧。" 哎,乌若行想,陆榆这么傻,还长了这么一张脸,心又这么软,以后随随便便被哪个女孩子哄走,他都得跟着操心。 乌若行不知第多少次想,陆榆若是个女孩子就好了,以后被他娶回家,不让任何人欺负。 嗯,他也尽量少欺负。 动作又轻又软,把陆榆揽的更紧了些。 陆榆完全不知道乌若行脑子里,天马行空究竟在想什么。 他手轻轻打在乌若行背上拍了拍,忍不住又咳了几声。 乌若行立马爬起来去找司机: "你别乱动,我让医护抬担架来接你。" 陆榆挣扎起身,安抚他: "我的身体我知道。" 要是让乌若行搞出那么大动静,人家还以为这里出人命了呢,整栋酒店的生意都得跟着受影响。 回头乌继东和酒店老板私底下也得扯头花。 没必要。 乌若行小心翼翼扶着陆榆: "那你先去沙发上坐,我给你换身衣服。" 换衣服可以,但没让乌若行帮他。 好在乌若行正气弱,陆榆说什么是什么,愣是眨着担忧的双眼,没敢出声反驳。 最后拗不过乌若行,经过好一通折腾,陆榆被强硬的拽着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 得出个营养不良的结果。 握着检查单子,乌若行看陆榆,就跟看脆弱易碎的琉璃大宝贝似的。 恨不能化身三德子,下台阶都扶着容妃娘娘。 他就说打从认识以来,陆榆面色怎么永远都很苍白,和病美人似的。 虽然病的很好看,但他还是希望陆榆身体更加健康。 "你小心点,前面有台阶。" 陆榆被气笑了,提醒他: "我只是营养不良导致稍微有点低血压,眼睛没问题,看得见!" 乌若行摇摇头,举着手,我行我素,扶着他继续走: "那不一样!" 为了小伙伴的健康,乌若行很有未来霸总气质的,大手一挥,让司机去商场买了上千块的营养品,一股脑儿全部塞陆榆手里,语重心长的劝陆榆收下: "因为我的胡闹任性才让你受了无妄之灾,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是朋友就别跟我客气,你要是不收我心里会难受的。" 说着,还用很无辜的眼神看陆榆: "你会成全我的,是不是啊陆榆?" 于是陆榆被乌家的司机送到项家楼下,两只手拎着大包小包,和听到动静来开门的亲妈撞个正着。 杨守华帮他把东西搬到客厅,迟疑的问: "是乌家那孩子送你回来的吧,我刚才在阳台上看见乌家的车了。我听志轩说你和那孩子是同学,关系处的还行?" 不仅是同学,还是同桌。 要是杨守华去给陆榆开过家长会,就会知道这个事实。 可惜,陆榆从小到大,家长会父母永远缺席,爷奶有空就去,没空拉倒。 如今,陆榆索性谁都没通知,缺席就缺席吧,他已经过了向父母索求不存在的爱意的年纪。 陆榆没有多解释。 杨守华便当他默认了。 她穿着舒适的居家服,脚上是一双手工缝制的拖鞋,很知性也很优雅的坐在沙发上,看着大儿子说: "虽然乌家有钱,不在乎这点东西,但和人交往不能只进不出。拿人手短,分寸你要掌握好。" 陆榆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他想,用没用心,原来这么明显。 胖子他妈在胖子拿了乌若行昂贵的游戏机回家后,还费心准备了从老家淘换的两斤干木耳,让胖子给乌若行送去,就是为了不让儿子在同学面前低人一等。 到了他这儿,亲妈只一句让他自个儿掌握好分寸就打发了。 不能只进不出占便宜没够的道理谁不懂? 可他已经拿了人家的,用什么还人家人情?不能只靠一张一穷二白的嘴吧? 道理是实践出来的,不是靠嘴讲出来的。 拿捏分寸说的容易,如何拿捏?拿捏错了又该如何补救? 连最起码的,他穿着一身明显非常昂贵,不属于自己的新衣服回家,她也理所当然认为,是他给乌若行当跟班,得了对方的赏赐。 根本没想过他的旧衣服呢?为什么要等不及回家,非得当场换新衣服?他就那么爱新衣服? 杨守华却不觉得有什么,这个儿子她没养过几天,想和女儿志清一样亲近,那是不可能的。 如今这般,不远不近的处着,互相别干涉对方太多私人事情,大家都自在。 插手太多,反而失去边界感,容易闹矛盾。 只是,以前陆榆在家的时候,孩子和丈夫也在,一家人有说有笑没觉得不对,今儿猛不丁只剩母子两,这孩子又是个讷言的,她就有些不自在。 没话找话: "暑假了,志轩参加省里举办的夏令营,去京市和外国学生做国际交流,昨天已经出发了。 志清要去少年宫学绘画,学跳舞,也没时间在家。 妈妈和你项叔工作都忙,你一个人在家也无聊,有什么打算吗?" 陆榆进厨房晾凉白开,简单说: "差不多还和以前一样。" 杨守华跟到厨房门口,理所当然的讲: "听说你平时周末,是和周家刘家的孩子一起玩儿是吧?但你马上要高三了,学习还是得抓紧,其他的事先放一放,要不妈妈给你报个补习班?" 陆榆静静看着她。 看的杨守华有些不自在了,皱着眉想问什么。 陆榆提前打断她,很直白的说: "我的成绩一直稳居全年级前三,昨天期末成绩才出来,发挥的还算稳定,年级排名第一,暂时没有补课的打算。" 要是杨守华稍微在意一点,在关心项志轩和项志清期末成绩的时候,顺嘴问他一下,也不会说出这样让双方都尴尬的话。 只不过是在她心里,傲慢的认为,陆榆之前在陆家那种环境,过的那种日子,完全没多余的时间用来学习,不可能考出好成绩罢了。 19、勾引 和母亲之间小小的不愉快,陆榆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他人生中这样的场景太多,要全部认真计较的话,就干不了别的事。 但杨守华自觉不是什么冷心冷情的人,比陆家那群吸血鬼强了许多。 于是,晚上趁着一家人都在的时候,拿出行李箱,在客厅给大家分她这次出差带回来的礼物。 陆榆见项志清和项光明父女对此习以为常,这种事在项家应该属于常态。 所以他也没多说什么,随手拿了张报纸坐在沙发上翻,等着看杨守华又有什么发挥。 杨守华非常自信。 当然她也有自信的理由,她能保证,给家里人挑的每一件礼物,都会送到他们心坎儿上。 她实在太了解他们啦。 果然,项家父女非常捧场。 项光明收到钢笔,立马用很欣喜的语气说: "正好我那支出水不流畅了,这份礼物来的真及时,杨守华同志,我得对你提出表扬,你可真是我的及时雨!" 杨守华让他别贫嘴,拿了一件非常可爱,非常华丽,一看就造价不菲的裙子给女儿: "平时总嫌弃妈把你打扮成假小子,这下高兴了吧?" 项志清欢呼一声,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抱着衣裳回房间去试。 杨守华把一个篮球放去项志轩书桌上,拿出一套黑底红条的运动服给陆榆,笑的很矜持: "我看南边年轻人很流行穿这个,估摸着买的。" 她记得陆榆刚来这边时,和志轩一般高,所以照着志轩尺寸挑的,肯定出不了差错。 陆榆接过来,并没有说什么让亲妈在继父面前为难的话,进屋去换。 等换上后,他就忍不住想捂眼。 他知道他妈的用意,可这套衣服穿出去,他妈心里不得更加不得劲儿? 陆榆想先脱下来。 如今的他,没必要在一件衣服上浪费情绪。 偏杨守华来敲门,语气很雀跃的喊他: "快出来让妈瞧瞧,你项叔从单位同事借了相机,正好给你拍张照!" 项光明还在老婆的眼神示意下,帮忙敲边鼓: "叔今天可要大显身手,不是糊弄你,真不比专业的差,一定能给你留下一张帅气的人生照片!" 拍照是项家的老传统,每回两口子出差回来,或者孩子们得了什么奖项,都要特意拍照留念。 只是陆榆不知道,所以杨守华没刻意提。 结果等陆榆从里面出来,守在外面的两人傻眼了。 杨守华有些不可置信的踮起脚,去看领子上的尺码。 "没错啊!是这个码。" 陆榆心说,这都叫什么事儿! 宁可相信是服装店给她拿错了码,都不相信是儿子长高了。 项志清本来穿着美美的小裙子,正对着玄关镜子臭美呢,扭头见着陆榆这一身,嘴巴张的能塞进一个咸鸭蛋。 "哥,你是要出去表演杂耍吗?" 杨守华尴尬的解释: "是妈妈买小了。" 项志清毫无城府的说: "这下好啦,哥你这衣服偏瘦,志轩哥也穿不了,回头只能送人。哎,妈也是的,怎么买衣服前不来个电话问问你呢?" 项志清人小,又是在单纯的环境里长大,就连她哥项志轩都惯着她,自来没长出什么心眼儿,有啥说啥。 但听的人就很尴尬了。 还是继父项光明打圆场: "是我的疏忽,你妈一出差就是两月,不清楚你的情况,我这进进出出也没注意到,忘了和她讲。 这样,回头让你妈陪你去商场重新买一套,大小伙子啦,也该有两件撑门面的穿着。" "他还知道你需要撑门面的衣裳啊?" 陆榆来酒店还乌若行的衣服,顺便取回他那已经被管家送去精心干洗过的两件旧衣,就听乌若行替他抱打不平: "哼,小家子气,你在那边住了两个月,项家愣是连只袜子都没给你买过。 看你进进出出穿着从陆家带过去的几件破烂,还不知道心里多得意呢!" 陆榆被他这完全帮亲不帮理的态度笑到了。 熟练哄人: "是是是,我那破烂不值得你生气,带你去吃凉粉,嗯?" 乌若行顺杆爬提要求: "要多加醋,不要芥末。" 陆榆想起乌若行把醋当饮料喝的架势,眉头皱的死紧。 乌若行见状,立即从沙发上跳起来反抗: "我都让你吃蒜了,你还要管我吃醋?你是不是我好兄弟?" 这能是一回事吗? 陆榆摊手: "我可以不吃蒜。" 虽然西北的面食配上蒜,滋味一绝。 但不吃也不会如何。 陆榆把茶几上乱七八糟的卷子,任劳任怨整理起来。 又把他带来的,已经洗干净的衣服,熟门熟路放回乌若行衣柜。 乌若行跟前跟后,直挠脸蛋: “这么客气干嘛?你怎么不连内裤一起还我呢?” 陆榆手一顿,若有所思: “也对,回头买条新的还你。” 乌若行被这么一提醒,也有些后知后觉的别扭。 盯着被陆榆穿过的衣服,心想,以后他是要继续穿,还是不穿? 算了,还是穿吧,毕竟在深市的时候,也没少在好友家留宿,穿对方的衣服。 很正常,对不对? 想通了这点别扭,乌若行见陆榆正非常贤惠的,把他随意扔在床头的手表,认认真真规制到饰品盒里。 忍不住在床上翻了两个滚儿,哈哈大笑,得意的宣布: "不行,你必须吃蒜,我可不是独裁的暴君!" 所以,醋他也得继续加。 他就好这一口,陆榆也不能轻易让他改变。 陆榆手微微一顿,见乌若行今儿行动十分克制,要是放往常,早就跳到他背上作妖了。 虽然对方掩饰的很好,却逃不过陆榆的眼睛。 陆榆明白原因,装作若无其事,问: "你怎么知道的?" 他可没和乌若行说父母那边糟心事的习惯。 一般只有乌若行特意问了,他才会讲。 乌若行从冰箱翻翻捡捡半天,最后很贴心的帮陆榆倒了一杯温水,语气颇有点一言难尽: "你妈自己跟人说的。" 也不知陆榆那继母究竟是有什么特殊爱好,每周都去陆榆亲妈上班的银行存钱,刻意炫耀似的。 两人回回见面,都要阴阳怪气几句。 这次,陆榆亲妈可算逮着机会,当着同事的面跟陆榆继母讲: "人心坏了,那可真是没救啦。就说我家陆榆,多乖一孩子,在陆家真真是吃了苦,瞧那身板儿,在陆家就没吃饱过。 这不,才来我家两月,长高了整整五公分,我出差给买的衣裳,回来往身上一套,跟耍猴戏似的紧梆梆捆身上呢!" 两三天功夫,八卦就跟长了翅膀似的,都已经传到乌若行耳朵里啦。 要乌若行说,陆榆亲妈在孩子的事上,就是拎不清。 陆榆继父项光明,自诩大气,宽宏大量允许妻子给继子充足的抚养费,实则把应尽的义务当成他有多宽广的心胸。 格局也就那么回事。 思及此,乌若行看陆榆的眼神,就跟看路边被人欺负了,只会冲着他喵喵叫的小奶猫似的,充满了怜爱。 大手一挥,去玄关处穿鞋: "走!项志轩能拿着钱自个儿买喜欢的衣服,凭什么你要像小朋友一样被大人监督才能买?哥哥带你去商场血拼!" 陆榆被乌若行兴冲冲拉着出了酒店套房,还被特意叮嘱,打了一把小花伞。 跟在后面语气幽幽问他: "你是不是很兴奋?" "当然!"乌若行差点咬到自己舌头,连忙改口: "当然不是!我这是在为你打抱不平,心疼你的遭遇,鄙薄没有用心待你的那些人。他们看不到你的可贵,是他们的损失!" 陆榆不知道信了没有,过了半晌,在乌若行兴致勃勃帮他挑衣服的时候,忽然问: "喜欢换装游戏?" "喜……额……我堂堂男子汉,怎么会喜欢小姑娘的玩意儿?陆榆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东西啊?你这样很危险的你知道吗?" 陆榆接过他挑选的一大堆衣服,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丢下一句"是吗",悠悠飘去试衣间。 看的乌若行眉心一跳一跳。 心说陆榆学坏了,竟敢光明正大调侃他。 但,蔫坏的陆榆也很好看啊。他只要看到那张脸,就生不起气来。 哎。 乌若行有些丧气的想,他可真没出息。 更没出息的是,等陆榆在店员的帮助下,挨个儿换上他挑的衣服,每一套都直戳他的审美。 陆榆还故意在他面前摆出杂志上模特才有的酷帅姿势,偏头在他耳边问: "想当我哥哥啊?" 呵,乌若行心想,原来在酒店那会儿,陆榆不是默认了他的那声哥哥自称,而是小心眼的记仇到现在。 乌若行斜睨他,理不直气很壮的反问: "不行吗?" 陆榆唔了一声,笑的意味深长: "你要选对地方啊。" 在某些时候,他是连老公都可以叫的。 乌若行不知道陆榆满脑子黄色废料,已经被陆榆迷的晕晕乎乎。 "行,哥哥知道啦。" 陆榆也没和他计较,朝他露出个非常甜的笑。 乌若行忍不住举起相机,对着陆榆咔咔拍不停。 嘴上也没闲着: "不就是拍照吗,咱也拍,有什么了不起的?" "哎!就这个动作,别动,陆榆你这样真好看!" "再换下一套,我可真有眼光啊,挑的这衣服,嗨呀,陆榆你穿着真得劲儿!" 陆榆心说,得劲儿吗? 他当然知道,这样的自己,乌若行根本就挪不开眼。 以前,乌若行就很热衷于打扮他。 像是玩换装游戏一般,他们专门有一套房子,用来装两人各种各样的衣服和配饰。 两人以朋友的名义住在一起那两年,乌若行每天都乐此不疲的将陆榆打扮的帅气又迷人。 等陆榆在外面被人告白,听闻消息后气呼呼的让陆榆不许在外面勾引别人。 于是陆榆就穿上乌若行最喜欢的制服,在家里把人嘴巴和胸口都亲肿。 亲到乌若行眼尾发红的说不行了。 他停下,乌若行不高兴。 他继续,乌若行还是不高兴的程度。 到了那种时候,陆榆总是对乌若行有求必应,在乌若行耳边唤他老公,哄乌若行: "哥哥,你这样真漂亮。" 所以,陆榆从不介意乌若行嘴上占他便宜,甚至很乐意在这种事情上配合对方,摆出各种乌若行需要的造型。 "我换个姿势行不行?" 他问。 20、同床 乌若行兴奋的耳朵都红了。 相机咔嚓响个不停。 围着陆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将人记录下来。 这感觉,和在紧张刺激的赛场最后一分钟,终于做出号称“史上最难”附加题,带给他的感官是一样的。 乌若行暗暗打定主意,以后要多多给陆榆买好看的衣服穿。 陆榆穿了最后造福的不还是他嘛,对他的眼睛多友好啊! 他只要看着就很开心。 不亏,半点都不亏! 他挑上头了,在难以取舍的时候,直接大手一挥: "哎!这个款式简直是全场最佳,宝蓝色漂亮,白色也漂亮,都要了!" 店员笑的见牙不见眼,恭维道: "你们兄弟感情真好。" 乌若行乐的哈哈笑,快活的回应: "是啊是啊,我做哥哥的总要多疼弟弟一点嘛!" 店员连连应是: "像您家这样疼爱弟弟的可不多见啦,谁的钱也没有嫌多的时候。在我们家,小时候为了一口吃的,兄弟姐妹都要想方设法讨好我奶奶呢。 要我说啊,还是您人好,对弟弟也好"。 乌若行被说到心坎儿上,斜睨陆榆,似笑非笑: "哥哥对你好不好啊?" 陆榆意味不明的看回去,说的话也似是而非: "哥哥?" "那确实挺好的。" 乌若行被这声哥哥给叫的上头,很昏庸的叮嘱店长: "我懒得换地方,让隔壁也送他们店的镇店之宝过来,放心,亏待不了你们。" 店长像是伺候皇帝一样,把乌若行的话当圣旨。 店里进进出出,立马热闹起来。 周围路过的客人,也被吸引驻足。 就连商场经理,也专门派了保安,来这边维持秩序。 确保让这位尊贵的,一天可以帮助他们达成整个商场一整月kpi的客人,感受到宾至如归。 正副两位店长亲自在门口负责组织,送来的衣服要先过他们的眼,如果有滥竽充数的,根本就到不了乌若行面前。 很快,整一层的店家都知道,商场来了个富二代,花钱不手软,只要店里东西被他看上了,从不还价,出手大方的很。 在打听到富二代的年龄和偏好后,凡是他们这个年龄能用到的,包括墨镜,袖扣,领带,皮鞋,还有珠宝装饰的店家,全都慎重的派人送了店里最最拿得出手的款式,请乌若行陛下御览。 凡是被乌陛下留牌子的,一个个出来时,皆喜笑颜开,和青天白日,在马路牙子上捡了钱似的。 到了最后,甚至连纹身店,也带着精心打造的图案册子,主动上门推销。 然后被乌若行严厉拒绝,把人请出去。 陆榆疑惑的多瞧了一眼。 说起来,上辈子乌若行对这些东西挺感兴趣的,还亲自设计了非常独特的鲈鱼图案,想纹在腰上。 陆榆没答应,认为此种行为,可能会影响以后乌若行考公考编走仕途。 结果乌若行随后只用了一年就做出成果,在行业中站稳地位,还是偷偷背着他去纹了。 如今瞧着,怎么有点避之不及的意思? 他劝阻的话,一个字都没讲出口呢。 乌若行不知他所想,隔着镜头,发现陆榆在走神。 当即非常严肃的警告他: "别给我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他见过头一年纹身,第二年因为被人暗害吃了激素药爆胖,纹身严重变形丑的不堪入目。 等花了好几年时间瘦身成功,纹身也回不到原来的造型,怎么瞧怎么辣眼睛。 虽然想象不到陆榆变成大腹便便的老大爷是什么样子。 但是,只要有一丝可能,他乌若行,都要严厉杜绝! 陆榆有点纳闷儿。 不明白前后两辈子,乌若行对纹身的态度为何会截然不同。 可他万万想不到,乌若行只是双标而已。 陆榆不行,乌若行可以。 仅此。 但陆榆还是好脾气的应了。 在乌若行的指挥下,又被人伺候着换了几十套不同风格的衣服,搭配了各种各样的配饰,表情没有半点不耐烦。 他实在是太好说话,太配合,以至于乌若行很得寸进尺的提要求: "我一定要把你的照片挂满我的收藏室!" 陆榆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乌若行只顾调镜头,没发现。 等中间休息时,乌若行意犹未尽的坐在店长特意搬进来的帝王椅上,盯着陆榆喝了温水又吃了小蛋糕,确定人没累到后。 这才仔细打量陆榆,遗憾的说: "到底是差点意思,不如港城那边的可选择性多。" 店长在一旁表情都不变,非常诚恳的应和乌大少爷: "您说的在理。况且,依照您家的经济条件和品位,如果有可靠的老裁缝,请人上门定制的穿起来更合身舒适呢。" 乌若行被提醒,已经在心里琢磨,找时间带陆榆去深市,去他常去的那家,专门订做几件的可能性。 一定很漂亮。 他心情好,刷卡时就格外爽快。 看着大几十万一溜儿划出去。 旁人对陆榆无疑是艳羡的。 可对陆榆来讲,他其实已经很习惯这种场景。 要不然搁在以前,乌若行也不可能专门用一套房子放置他的衣物。 所以,这些行为在陆榆看来,即是乌若行对他无私的馈赠,也是他在配合乌若行完成对方一个小小个人爱好。 无需有很多心理负担。 乌若行终于过足了换装游戏瘾,商场经理专门派人将东西小心的送去他下榻的酒店。 于是,乌若行心满意足的拉着陆榆直奔市体育馆: "走,哥哥教你打篮球!" 他家陆榆就是小可怜,项志轩能花钱去京市参加夏令营,项志清能花钱去少年宫学绘画舞蹈。 知道陆榆成绩好不需要补课后,再也没人提起他的暑假安排,好似陆榆不需要他们多费心,以后过成什么样都可以似的。 哪怕哪个能想起来,给陆榆几十块,让陆榆和朋友去省城图书馆逛一圈呢。 还是在完全不知道陆榆这段时间挣了钱的前提下。 说起这事,乌若行完全想不通,陆榆爸妈到底是怎么生出陆榆这种智商儿子的。 实在很难让乌若行把一切都归结为对陆榆的不上心。 毕竟,陆榆这段时间生意做的风风火火,又没有刻意隐瞒,但凡稍微用点心就能察觉。 偏直至今日,除了陆家那个虎了吧唧,叫曲真的小胖妞儿,谁都没发现不对。 真是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乌若行就见不得小伙伴受这种委屈,先替陆榆难过上了。 他给陆榆打包票: "先去试试手感,要是喜欢,回头咱和市篮球队的一起玩儿!" 哼,别人有的,他也要让陆榆有。 陆榆身上穿着一套和乌若行同款,只颜色有点差别的球服,脚上是一双能贵死人的运动鞋。 全都是乌霸总刚才强势的,不容置疑的,帮陆榆买单的。 陆榆笑说: "这下真还不请了。" 也不知是说衣服还是什么。 乌若行和陆榆勾肩搭背,食指挑起陆榆下巴,做出一副纨绔样,眉头微挑说: "怕什么,以身相许就够了。" 陆榆语气意味不明: "就怕有人后悔。" 乌若行演上瘾了,像比克大魔王,双手叉腰得意的笑: "哈哈哈,我稳赚不赔好吗,几套衣服,就换你以后天天给我暖床,陪我上下学,一起打篮球,简直物超所值!" 陆榆连连摇头: "不是自诩资本家吗,怎么连压榨劳动力都不会?你应该让我伺候你一日三餐,为你洗衣做饭,白天工作任劳任怨,夜里毫无怨言暖床才对。" 乌若行震惊的眼睛都瞪圆了: "陆榆你是不是傻?" 哪有教别人压榨自己的? 陆榆问他: "你会吗?" 乌若行摆出一副沉思状,装模作样说: "我可不是黑心资本家,以后我可是要继承乌兰集团,做成民族企业,成为企业良心标杆的,陆榆你少出这种馊点子害我!" 陆榆哭笑不得。 有些人嘴上天天嚷嚷要继承家族企业,实际上沉迷数学不可自拔。 口是心非的厉害。 他拉着人拐了个弯儿,往学校旁边的小区走: "今天先不打篮球。" "那去干嘛?" 道路两边是高大的槐树,槐花盛开。 乌若行退着走路,举起脖子上挂的相机,咔嚓给陆榆拍了一张。 阳光,绿荫,青春,年少。 还有一张好看到让人失神的脸。 一切定格的刚刚好。 陆榆眼底带笑,并不隐瞒: "和人约好了看房子。" 其实他这段时间已经看了好几套。 项家显然不是能长久居住的地方,他自从手里有了钱就一直在考虑买房的事。 这也是当时搬出陆家就做好的计划。 乌若行一听,表现的比当事人还激动: "陆榆你可真棒!" 他在深市那些小伙伴,现在还整天掏空心思想办法讨家里长辈开心,试图让家里每月多给几万块零花钱呢。 还一个个心高气傲,成天看不起这个,排挤那个。 可笑而不自知。 与之相比,陆榆简直自立自强,清新脱俗。 好一朵怒放的西北野玫瑰! 陆榆不知道对方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什么。 见对面有车过来,顺手拉了他一把,好笑的提醒: "只是六十平小房子,还是二手的。" 乌若行双手搭在陆榆肩上,表情特别认真: "陆榆,你根本不知道,你到底有多优秀!" 像陆榆这种,一无所有,白手起家,年纪轻轻,却始终清醒谦逊,才是让人稀罕的极少数。 尽管陆榆每天都被乌若行夸赞,还是有点羞耻。 乌若行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忽然停下脚步,和陆榆面对面,惊奇的说: "陆榆,你耳朵红了啊!" 陆榆面上看不出破绽: "晒的。" 乌若行很懂的点头: "哦,晒的啊?西北的太阳可真厉害,哪儿都不晒,就晒你耳朵哎!" 陆榆无奈,把人翻过来,牵着对方手腕并排走: "嗯,你对西北的太阳公公有什么意见吗?" 乌若行笑的像是偷到灯油的小老鼠,肩膀一抖一抖: "没有,我爱西北,更爱西北的太阳。" 陆榆见状,转移话题: "房子很小,只有一间卧室,以后你来就只能睡客厅沙发了。" 乌若行不高兴的凑近陆榆: "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睡过客厅呢。" 眼睛无辜的一眨一眨,好像在问陆榆—— 你怎么忍心? 陆榆偏过头没说话。 乌若行追问: "你家里没有我的房间就算了,怎么连床都没我的份儿?我又不嫌弃你,都是大男人,挤一挤怎么啦?" 20-30 第21章 大床 好吧,都听你的 房子陆榆很满意, 只需要简单添置点家具就能入住。 陆榆和房主隔天就办理了过户手续。 乌若行兴冲冲的拉着陆榆要去家具市场: "走,选个大床!" 再选个小小的客厅沙发。 哼! 陆榆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幽幽提醒: "不再考虑一下?" 乌若行美滋滋点头: "有什么好考虑的!" 要是深市那几个和他挤一起, 他还嫌对方碍手碍脚呢。 但谁让陆榆好看, 还香喷喷。 只是想想和陆榆彻夜畅聊, 就能让他心情愉快。 陆榆见他打定了主意, 没有要改的意思,于是随着他心意去。 两人进进出出指挥工人搬家具。 至于床, 还没确定下来。 因为陆榆看中了一张款式简单的实木雕花大床, 乌若行嫌弃他老土, 说他选的东西和整个家里装修完全不搭。 "简直不敢想象家具进屋后,你家得多热闹!" 乌若行抱着手臂,得意的说: "这事儿就不能没有我!" 陆榆给自己选家具, 只管实用。至于颜色,风格, 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乌若行每每看见陆榆选的东西就眼皮直跳,最后蛮横的一锤定音: "听我的!" 只在床的问题上, 陆榆在市场现有的存货里挑了一张。 自觉完美符合乌大少的审美。 谁料乌大少看了连连摇头: "我让人从省城送过来吧, 你别管了。" 陆榆觉得太兴师动众。 他在这边满打满算也就住两年, 上了大学肯定要搬走, 没必要。 乌若行却觉得, 没条件怎么将就都行,但有条件了, 肯定不能在睡觉的时候委屈自己啊。 人一辈子才活三万天,有一大半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的,尽可能选个好点的床怎么啦? 为此,两人产生了点小小的争执。 上楼时, 还试图说服对方。 陆榆见乌若行气呼呼的要炸毛,伸手揉揉他脑门儿。 一抬头,看见继母林佳宁给客人送完水果,正好下楼。 在楼道打了个照面。 陆榆视线从对方身上划过,和看陌生人无异。 无关紧要的人,在他这里掀不起半点波澜。 倒是继母林佳宁,看着陆榆进门,关门,愣在原地好半天回不过神。 门后,乌若行问: "没关系吗?" 陆榆眉头微挑: "怕什么?" 关于陆榆继母,两人只如此简单交流两句,再无人提及。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乌若行的经验,是不要用他的经验给任何人以过来人的身份说教。 他不是陆榆,陆榆有处理事情的能力,他指手画脚会显得可笑。 乌若行总是这样,分寸掌握的特别好。 在哪些时候可以过界,在什么时候又要适当退一步,好似天生就会。 其实,说到底,还是那句话: "我相信你会解决好。" 陆榆的家事有没有解决好,还未可知。 结果到了傍晚,陆榆正在厨房给他做香喷喷的钵仔糕,眼看要出锅了,司机却苦笑着敲门,来接他回酒店: "老太太来了。" 乌若行脸上瞬间晴转多云。 陆榆见状,好笑的捏捏他后脖颈,耐心哄人: "出锅了凉着,明儿一早给你送酒店去。" 那时候的口感,才是乌若行更青睐的。 乌若行不太高兴的撇撇嘴。 陆榆微微弯腰,和他视线相对,哄小朋友似的: "明天陪你去逛街?" 乌若行没吭声。 陆榆又说: "再陪你打篮球?" 乌若行还是没吭声。 最后陆榆只好说: "买你瞧中的那张大床。" 乌若行这才不情不愿的跟着司机走了。 他家老太太不是一个人来的,带着谷秘书,在乌若行住的酒店同一层开了行政套房。 乌若行进门前,眉头就没松开过。 等和老太太见面时,又恢复了往日乖乖仔的形象。 有点撒娇的埋怨: "您怎么不提前叫人说一声,我好去机场接您。" 老太太年轻时靠丈夫养,丈夫去世又赶上儿子事业有成,已经过了大半辈子养尊处优的生活,没上过班,耳根子又软。 往日他爸为了图清净,专门让人哄着老太太。 也不知这回因为什么,他竟然没提前收到风声,就让老太太给偷偷摸摸回来了。 但依照乌若行对老太太的了解,九成九没好事。 见着大孙子,老太太眼里有几分心疼: \"我说什么来着?西北哪有深市条件好,当时让你留在深市和奶奶住,你爸死犟说什么都不肯,就差赌咒发誓说这边有你姥姥家照顾,指定比跟着我强。" 老太太越说越气,戴着宝石戒指的手,狠狠拍打沙发扶手: "结果呢?她们就是这么照顾的?容家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家,把我乖孙照顾到一个人住酒店?我就说多年不来往,容家怎么可能真心待你!" 乌若行坐到老太太身边,撒娇: "这您可赖不着旁人,我在家自由散漫惯了,也不习惯和一大家子在一个屋檐下闹腾。" 和母亲那边的亲戚,就这么不远不近处着,刚刚好。 走得近了,谁都有负担。 "那也不该住酒店啊,哪里像个家?" 乌若行心说,这酒店可比居民区方便快捷多了,要什么有什么。 除了费钱,没旁的毛病。 可他爸在外面辛辛苦苦挣钱,不就是给他花的吗? 要不然还想便宜谁去? 念头一转,想起和陆榆下午看的那套房。 陆榆不让他睡床,两人做个邻居也不错? 于是乖乖应下来: "您说的对,回头让我爸给我买套小房子住,酒店确实没有家的温馨感。" 老太太不高兴的说: "那哪行?你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苦,衣食住行处处有人照顾,小房子连个保姆间都没有。" 乌若行想都没想: "那就买大房子。" 老太太却说: "白银这小破地方,能有什么像样的大房子?" 乌若行觉得这话就是纯纯胡说八道啦,只要价格到位,就是叫人现修一座四合院也赶趟。 老太太拉着他上上下下一通检查,最后一口咬定: "瘦了,也黑了,真是吃大苦头啦! 就说你这个年纪,没个长辈在身边真不行,你还是跟奶奶回深市吧,那边气候多好,又繁华又方便,还有你从小到大的朋友在。" 为了诱哄孙子,她还拿出一封乌若行好哥们儿的亲笔信: "奶来之前,他专门叫人送来的。那孩子是个重情重义的,你们穿一条裤子长大,猛不丁这么分开,他可想你啦,你就不想他吗?" 乌若行心说,我们天天通话。 我离开,他终于能从万年老二的位置上挪开,登上年级第一的宝座。 昨晚还得意的跟他炫耀: "第一!第一哦!我爷爷专门让人给我定了一辆跑车做奖励。这么多年我在你手底下到底失去了多少,你可算是知道了吧? 在我高三毕业前,你最好别回来,听着没?" 乌若行冷笑一声,漫天要价: "不回去也行,每次的年级第一奖励,分我一半。" 好友瞬间骂的好脏。 最后无奈妥协: "行,说好了。" 并把老师搜集的奥数试卷给他传真过来,向他挑衅: "国赛场上要是见不着你人影,别怪哥们儿笑话你一辈子!" 就这,还想他,还给他写信? 乌若行不用打开看就知道,肯定是奶奶临时叫人去提醒对方,然后对方用了三分钟,写了一篇标准的八百字,格式总分总的小作文。 知道老太太不是个啥讲究人,会偷看他的书信。 于是开头第一段肯定是: "若行,我想死你啦!" 最后一段着重强调: "如上种种,没有你在的日子,我实在夜不能寐,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时光!" 全是技巧,没有感情。 于是,乌若行眨眨眼,在老太太期盼的眼神中,把全是谎言的信搁置一旁。 他有点明白老太太的来意了,状若无知的说: "我爸非让我留在西北,您又非让我回深市。 这样吧,我已经提前给我爸打电话了,咱们等我爸回来,当面锣对面鼓的把事情说清楚,免得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老太太一听就急了,拍着大腿说: "你这孩子,奶也是为你好。你爸那么忙,你喊他回来干啥?" 乌若行天真又善良的劝她别着急: "您多长时间没见我爸了,难道不想他吗?我爸肯定也想您啊,总不能为了赚钱,他连亲妈都忘了吧?" 老太太眼神不自觉往站在不远处的谷秘书身上瞧。 她可是用上了一哭二闹三上吊,才让谷秘书瞒着儿子,偷偷安排她来西北的。 就是想避开儿子,把孙子哄回深市。 谁知出师未捷身先死。 对上儿子,她多少是有点怕的。 乌若行伤心的说: "我要是跟您回深市,那我爸怎么办啊?他一个人难道您就放心?" 怎么会是一个人? 只要大孙子不在这边,儿子要多少女人没有? 若不是考虑孙子的感受,儿子怎会至今还不结婚? 只是这话她不好当着孙子的面讲,于是场面有点尴尬。 好在乌继东实在是个大孝子,没让亲妈为难太久,就现身酒店,直接越过儿子,和老太太吵起来了—— "您照顾若行?讲什么笑话!我都是我爸一把屎一把尿伺候大的,您连尿片子也懒得洗,这会儿您说要照孙子!" 乌继东一肚子气,他妈瞒着他的眼线偷偷跑来西北捣乱,他来的路上已经发过一场脾气,处理了相关人员。 这会儿说话也很不客气: "您也甭说些有的没的,只说您到底想干嘛。我有跟您说过,若行的事不需要您插手?" 第22章 给太多 跟你姓陆好了 有他爸在, 乌若行很放心地把战场留给母子俩。 对上他奶奶,这么多年他爸就没输过。 于是他甚至很有闲情逸致地打开那封被他丢在一旁,谎话连篇, 来自深市好友的信, 读得津津有味。 还能一心二用, 欣赏他爸大杀四方的雄姿。 老太太可不知她眼里温和无害又乖巧的大孙子, 正等着看她被收拾。 眼皮耷拉着,指挥站在不远处的谷秘书: "去给我煮杯咖啡。" 等人进了厨房, 才语重心长地对儿子说: "妈都这把年纪了, 还能事事替你操心几天?将来妈不在了, 这家里没个女主人,你和若行日子可咋过啊?" 乌若行一听就知道她又要旧话重提。 心里哂笑。 果然,就听老太太说: "继东, 就算为了让妈在死前能安心合眼,让妈到了那头能给你爸一个交代, 你就不能成个家?" 乌继东一听火气又上来了,为了这事, 他一年到头躲着老太太走, 结果人追到西北还得念叨。 他把自个儿脸拍得啪啪响, 问亲妈: "我年轻那会儿领回家的姑娘, 漂亮的您嫌弃人家妖妖娆娆不是正经人, 没工作的您嫌弃人家吃白饭。 家境普通的您嫌弃人家不能给我助力,苗条的您嫌弃人家不能生大胖小子, 个高的您嫌弃人家穿衣服费布料。 就没有您能看顺眼的。 等到若行出生,您倒是知道儿子未婚单身先有儿子,没选择的余地,这个不嫌, 那个不挑了,可谁乐意进咱家给人做后妈? 消停了几年啊这才?旁人家娶媳妇儿是为了传宗接代,为了有人帮着一起养家,我呢? 我这把年纪,手底下那么多人靠我吃饭,孩子我也辛辛苦苦养大了,这时候结婚,擎等着给人往外送家产,让人和若行争家业?" 他真心实意问了一句: "您就这么见不得儿子好啊?" 老太太有些伤心,觉得儿子不能理解她苦心。抿抿嘴,她咬死了只坚持一点: "若行很好,这我承认。可你三个孩子三个妈,手心手背都是肉,将来你老了,孩子们都长大了,但凡一碗水端不平闹起来,他们哪个能跟你一条心?你过的得是什么日子?" 老太太坚持认为,只有真夫妻,在共同孩子的事上,两人才会利益一致,劲儿往一处使,不会背叛彼此,老了能互相扶持。 外面的那些女人,等孩子长大,巴不得他儿子早点死,好等着分家产呢。 乌若行听得只想笑,老太太这想法何其可笑。 难道真夫妻,就不会盼着对方去死了? 他爸真和人结婚生了孩子,到时候他们这些所谓的非婚生子就能心甘情愿把家产都让给小的? 他爸只要没疯,就不可能接受如此离谱的理由。 果然,就见他爸冷笑一声,问: “我为什么要一碗水端平?三个孩子只有若行是我一手拉扯大的,那些年多难啊,酒局上,工地上,火车上,天南海北我到哪儿都带着他,交给谁我都不放心。 我又当爹又当妈,不偏心他难道去偏背着我避孕,偷偷生下来的孩子?我又不是脑子有病,老了当然要指望他照顾,旁的谁来我都瞧不上!” 乌继东说的上头,就差指天发誓: “我还就把话放这儿,将来要不是若行伺候我养老送终,我宁可睡天桥底下要饭,也不吃其他孩子一口嗟来之食!” 老太太被气的上头,直接动手拍打儿子肩膀: “浑说啥呢,你个混不吝的东西,你是想直接气死我啊你!那儿子在身边伺候,和老婆在跟前伺候,能一样吗?” 外人瞧着她这十几年过的舒心,没有老公聒噪惹她生气,儿子争气经济上从不短缺她,走出去旁人处处恭维。 可到了这把年纪,每每夜深人静,翻身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一夜夜往天明熬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老来伴儿。 孤独啊。 难道年轻人的孤独,是诗,是歌,是欲望喧嚣。 老人就不是人了吗,就没有表达孤独的权利,没有争取幸福的动力? 乌继东没想到这一茬,因为在他的固有观念,亦或者所有成功男性的固有观念里—— 性,陪伴,根本就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只要他想,七老八十都有大把的往跟前凑。 一直梨花压海棠嘛,顶多被人嘀咕几句老不羞,怕啥啊,想要就要呗。 于是他翘着二郎腿,很不耐烦的问: "看来您心里已经有人选了,那您说说,您看上哪个做咱乌家女主人?" 老太太知道儿子不高兴,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就不可能退回去,这本就是她千里迢迢来此的目的。 何况她打从心底里认为,她是为了儿子好。 儿子一时的不理解没什么,总有一天会明白她的一片苦心。 于是毫不心虚地说: "侯设计师就很好。" 乌继东往厨房看了一眼,意味不明地哼道: "我还以为,您和谷秘书走得这么近,是看好她呢。" 老太太眼里的亮光一闪而过,很精明地说: "侯设计师年轻,而且生的是女儿,孩子才两岁,没那么多野心。 只要你婚后和她再不生孩子,她守着女儿,就知道只有照顾好了你,让你长长久久地陪着,她和女儿才有好日子过。" 不像谷秘书,工作能力强,有野心,跟在儿子身边十多年,生的儿子今年都六岁了。 要是进了乌家门,依照那个女人的能力,真能让若行和侯设计师的女儿一无所有。 乌继东都要被气笑了。 "我缺人照顾?" "你缺事无巨细,把你的一切都放心上,以你为先的人照顾。" "花钱买不来?" "花钱买不来!" "侯设计师就可以?" "只要你们结婚,她就可以。" 话已至此,那就是三观不合,理念不合。 不是简单几句话能说服对方。 气氛陷入僵局。 乌若行眨眨眼,幽幽起身,插话道: "爸,我奶当着我面这么说,让我如何自处?既然我是个多余的,也别说什么跟奶奶一起回深市的话,您看这样好不好—— 为了让我奶安心,干脆我也别姓乌了,回头您要是心里有我这个儿子,叫人给我名下转点资产,不至于让我饿死。 我也不妨碍您结婚生子,将来也不和弟弟抢家产,您大可放心。" 乌继东心说,小兔崽子这是给我捎话呢! 前儿他还听秘书汇报,小兔崽子一口气在商场消费大几十万,哄人开心,挥金如土,如今整个白银市民都在议论不知打哪儿来的人傻钱多富二代。 就这,真让兔崽子拿分红过日子,不得三天两头上门找他这当爸的打秋风? 想想,乌继东就生气地直拍茶几,呵斥道: "不姓乌,你想姓什么?" 乌若行想了下说: "随便吧,姓陆也行。" "胡说!你是老子的种,老子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果子熟了,我倒要看看哪个姓陆的王八蛋,胆大包天,敢伸手摘老子的桃!" 为了快刀斩乱麻,乌继东干脆借题发挥,愤怒地对老太太宣布他的决定: "您总不能因为还没影儿的儿媳妇,让我先失去一手养大的儿子吧?" 见老太太还想挣扎,乌继东拍板,对着儿子一锤定音: "以后再说这种不孝的话,小心老子抽你!老子当初因为有了你,才下海闯出这一份家产。 若不然学人家老项,如今在设计院大小也是一主任,日子不知道多逍遥! 除了你,老子就没想过把集团交给第二个人。回头先让人给你名下转两个商场,三栋写字楼,你也该学着管理了,别整天想着气你老子。" 乌若行毫无心理负担的趁火打劫: "那买房子从酒店搬出去的事?" 乌继东没好气看一眼臭小子,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客气。 不耐烦摆手: "买买买,看上哪儿了让李叔给你去办。" 乌若行一直拧着的小脸这才带出笑意,高高兴兴地给他爸端茶倒水: "您真好!" 还拿出他在商场买的,价值三千块,做工算得上精致,但宝石质量一般的袖扣,亲手给他爸戴上。 特意强调: "是我最近和朋友一起赚的钱买的!" 特自豪的拍拍袖扣: "都在这儿了!" 乌继东不可能对儿子完全放养,只稍微一思索就猜出来大概: "是那个姓陆的小子?" 他对陆榆的评价是: "将来能成个人物。" 儿子和那种孩子交往,他很放心。 瞧瞧,都知道自己赚钱给老父亲花了呢! 搁以往,可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乌若行对他爸的评价很满意,替小伙伴说好话: "陆榆很厉害的,回头我介绍你们认识,你们肯定有共同话题!" 乌继东对这没大没小的话,也只亲昵地斥了一声: "兔崽子!" 转头,语气不咸不淡,对端着咖啡出来的谷秘书讲: "我是不是太好说话,以至于你都敢来试探我了?" 要是谷秘书想,她有一百种法子拦住老太太,或是在老太太出发前,提前给他通个气。 放任老太太这么一折腾,直接在他这儿彻底打碎了侯设计师进乌家的可能。 "侯翠红得罪你了?" 他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 乌若行对他爸的这些风流韵事没兴趣,也没有为妈妈打抱不平的念头。 毕竟他爸妈有他,真的是出于意外。 两人之间甚至没有半点男女之情,还有点说不清的恩怨。 如今,他妈妈和爱人幸福的孕育了两个孩子。 而他爸,依然不改风流本性,虽然没有结婚,但外面女人没断过。 虽然这么多年,他爸都没把人带回家过,但乌若行并非一无所知。 不过他也没什么好担忧的。 实在是,他爸给的太多啦! 总听人讲,钱在哪儿,爱就在哪儿。 这话不完全对,但舍不得给钱,那大概更是没有多余的爱。 乌继东给了他这份安全感。 所以,乌若行安心地拍拍屁股回隔壁了。 心里得意地想,他爸就是自讨苦吃,见着个好看的就往床上带。 不像他,专一得很,只喜欢陆榆那样的。 而且只想和对方做能躺在一张床上,纯聊天的好兄弟。 就这么单纯! 第23章 装傻 搬新家啦 陆榆打算赶在暑假的尾巴搬去新家。 晚上等杨守华下班, 平静地和她说了此事: "当初说好去住宿,项叔好心收留,我也不能一直打扰。 房子就在学校旁边, 吃住很方便。 我都这么大了, 在家洗衣做饭的活儿都熟, 您也是瞧见了的, 能照顾好自己,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杨守华见他已经把行李都收拾好了, 只一个行李袋就全部打包, 心里稍微有些不是滋味。 志轩和志清一年的玩具, 这一个行李袋就装不下。 更遑论成天乱七八糟买回来的玩意儿,她隔段时间就得送人,否则家里要成垃圾堆, 没地方下脚。 说到底,是她亏欠了这个孩子。 知道陆榆是个心里有主意的, 见他心意已决,就不再多加阻拦。 何况她也不想阻拦。 家里地方就这么大, 陆榆才住了两个月, 项家亲戚就没少在她跟前嘀咕, 公婆更是明里暗里问她咋打算的。 还当着银行下属的面, 叮嘱她: "实在住不开, 就把志轩和志清送我们这边来。" 为了和前夫生的孩子,把亲生的推远, 传出去她成什么人了? 杨守华明白公婆的意思,无非就是逼着她把大儿子送回陆家。 可她能怎么选呢? 一个从小养在前公婆身边的,两个从小她看着长大的。 一个自来没什么感情的,两个亲亲热热生活在一起十来年的。 所以她也很平静地同意了这件事, 还问陆榆: "啥时候搬?我叫小李开车送你。" 陆榆看看腕上乌若行专门给他买的机械表,摇头: "又不远,和全宁他们说好了,等会儿就来接。" 杨守华便不再多言。 她以为陆榆是用从陆建国那儿要回来的钱,在学校旁边租的房子。 因此特意叮嘱了一句: "既然手里不缺钱,确实没必要住校。但也要合理规划,不能大手大脚,免得日后到了用钱的时候捉襟见肘。" 毕竟陆建国那钱,谁都知道给的不情不愿。双方当时闹得挺难看,为此林佳宁在她跟前都阴阳怪气说了好几次。 想来陆榆拿了那笔钱,日后在工作和结婚的事上,陆建国是别想在林佳宁眼皮子底下拿出另外的钱来帮扶一把的。 杨守华说: "除非你爸有心,偷偷摸摸给你攒钱,可我瞧着这事儿挺悬。 上次闹那么大他俩都没离婚,林佳宁肯定是把你爸给彻底拿捏住了,别瞧他嚷嚷的大声就以为他有多大能耐。 他那人我清楚,一辈子逃不过女人的手掌心。但凡有女人能把他当皇帝哄得高高兴兴,他且乐意装糊涂着呢。 你呀,别指望他了,得自己多想想。" 陆榆没问,亲爸指望不上,那亲妈呢? 因为问了也白问,他明白,亲妈更是指望不上。 亲爸陆建国是装糊涂。 亲妈杨守华,是真清醒,冷心冷情。 当然,她也不是对谁都这样。 只不过陆榆倒霉,可谁让他遇上了呢。 所以,陆榆不再多言,拎起行李袋: "回头您和项叔说一声,这段时间感谢他的照顾,有时间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杨守华看着这个已经比她高一个脑袋的孩子,忽然觉得这张聚齐了她和前夫优点的脸,有些陌生。 张张嘴,最终只说了一句: "听林佳宁讲,乌家那孩子帮你添置了不少家具。既然他看得起你,你便和他好好处吧,人和人的缘法,很难说得清。" 陆榆知道林佳宁误会了,杨守华也误会了。 但他并不打算解释。 因为杨守华字字句句,都在暗示他,让他好好抓住乌若行,好好给人家当跑腿小弟,以后对方手里露出来一星半点,都够他吃喝不愁。 陆榆却好似没听明白她的暗示,笑得很轻松: "我会好好和他处的,您回吧。" 杨守华便沉默地跟着陆榆下楼,沉默地看着陆榆上了周家那小胖子蹬的三轮车,沉默地看着陆榆的身影消失在家属院。 好似要将她们这些故人,一股脑儿都抛下,义无反顾去奔他不知在哪里的前程。 杨守华压下心头酸涩。 她也有两孩子要养,以后顶多托关系帮陆榆安排个老家的工作,至于经济上,她想得很清楚。 不管怎么努力一碗水端平,但在当事人和外人看来,她都是没端平的。 所以,以前偏着谁,那以后就只能一直偏着谁。 孩子都这么大了,如果她猛不丁试图偏向陆榆,那向来被偏爱的志清和志轩,也该对她生出怨怼啦。 她不能为了陆榆,失去志轩和志清。 所以就这样吧。 以前咋样,以后还咋样。 陆榆猜到杨守华的想法,没法指责对方的不公。 如今的他,绝对不会沉浸在这些无畏的情绪中消耗自己。 撕开胖子扔过来的雪糕,催促他: "别偷懒啊,若行和弹头还在家等咱们吃饭呢!" 陆榆新家入住,几人完全不经过他同意,快乐地决定在家里大吃一顿,帮他暖房。 胖子哼哧哼哧单手骑车,狠狠咬了一口雪糕,抱怨道: "你就欺负我吧,这大热天出来一趟流二斤汗。乌大少说派司机接你,你干嘛不要啊?" 陆榆也不瞒他: "项叔他们设计院,最近有个项目在和乌董那边接洽,我得避嫌。" 胖子也不傻,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项目,但他无条件站陆榆这边。 所以,脚下加快速度,恶狠狠地说: "要许六叔家的猪肘子补补才行。" 陆榆没好气: "早让弹头买了,就等着你呢。" 结果胖子一进家门,根本没心思帮陆榆收拾行李,胡乱洗了把脸,就盯上了陆榆卧室那个看起来很软,很舒服,很宽敞的大床。 哎嘿一声,高高跳起,把自己摔到床上。 还没来得及舒舒服服,仔仔细细地体验一下,只在上面打了个滚儿,就被无意间路过的乌大少给生拉硬拽,带出卧室去冲澡。 陆榆跟没看见似的,往衣柜里挂被乌若行称之为破烂的几件衣服。 衣柜已经被乌若行提前送过来的东西挤满了。 他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 说乌若行: "他心思浅,你别欺负他。" 乌若行双手抱胸,靠在门口微微皱眉。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刚才的事。 他真不是欺负胖子,就是那一瞬间,不知道怎么想的,反应过来人已经冲上去了。 现在回想起来,也感到丝丝困惑。 陆榆见状,但笑不语。 揉一把他的乱发,眼底含笑,去厨房帮忙,乌若行亦步亦趋跟过去。 胖子躲在里面,大刀阔斧地拌拿手凉菜,絮絮叨叨替自己委屈: "陆榆以前也没少和我挤一张床啊,我嫌弃过他? 长这么大我就没睡过这么宽敞的床,躺一下咋了?我身上有细菌还是有病毒?值得你防贼一样防我?" 乌若行有点心虚,还是没想通自己刚才到底怎么了。 就觉得那床,陆榆可以躺,他也可以躺,甚至他和陆榆一起躺也很正常。 可换成任何一个旁人躺上去,心里就有点别扭。 但这话他实在讲不出口。 于是讨好地帮胖子递醋瓶: "多搁点儿,好吃!" 胖子知道他喜欢吃醋,一咬牙,还是决定宠这可恶的大少爷一回,闭着眼往里面倒了对他而言致死量的醋。 倒完又"哼"了一声。 乌若行真心实意赞美: "全宁你真好,陆榆都不让我吃这么多。" 胖子见他有意讨好,这才满意开口,大方原谅他: "真是服了你们这些大少爷,是不是你也有那什么洁癖,见不得人穿外套裤子上床? 算了算了,下回咱四个洗得香喷喷再一起躺都行,我看那床反正也够大。" 说着砸吧砸吧嘴,似是回味: "别说,就是跟我家的铁架子床不一样,有股金钱的腐朽味,舒坦啊!" 这回不用乌若行绞尽脑汁想借口拒绝。 弹头在客厅里摆弄他买回来的电风扇,闻言嫌弃地嚷嚷: "别别别,我可不要,长这么大我就没跟人挤过同一张床,想想就烦人。除了我媳妇儿,谁都不能侵占我对床的绝对掌控。" 他摆出哲学家的高深莫测,总结陈词: "床,是男人的绝对领域,谁来了都不能分享,兄弟也不行。" "毛病!" 胖子端着乌大少钦点,只闻着就酸溜溜,让人忍不住分泌口水,紧皱眉头的拿手菜出去,继续跟弹头理论床的问题。 弹头插上电源,站在风扇前,双手叉腰闭着眼睛,很享受的样子,指点江山: "有毛病不是我,你进门前也瞧见了,对面新搬进来那家不是也正挪家具?那床,啧啧,比陆榆卧室的还大!” 胖子不服气: “万一人家是两口子一起住呢?” 弹头很有把握的摇手指: “我打听过啦,单身人士。可见独享大床是多么令人愉悦的享受,你这样老想和人挤一起的才是少数。” 陆榆听见弹头这话,靠着厨房门站在那里看乌若行,脸上的表情十分耐人寻味。 乌若行被他看得恼羞成怒,把锅铲塞他手里,语气很重地哼了一声。 他还不是为了陆榆好。 床怎么能随便让别人躺呢? 他都没躺过呢! 再说了,也不是他一个人这么想,对吧? 结果陆榆就隔岸观火,看他笑话。 一点都不兄弟! 陆榆看破不说破,接过锅铲,问乌若行: "曲真是怎么回事?" 乌若行脚步一顿,装傻: "什么怎么回事?" 第24章 摸摸 梦到你了 陆榆开火倒油, 动作行云流水,嘴上也没闲着,不给乌若行蒙混过关的机会: “她那个店, 究竟怎么回事?” 陆家和项家, 只有曲真知道陆榆最近赚了大钱。 那丫头贼精, 算盘珠子震天响。 上次私底下和陆榆说, 想开一家裁缝店。 她哥给人卖布,她专门帮人量体裁衣, 想省钱的在她那儿裁剪好带回家自己缝, 只要两块钱。 要是连裁剪带缝纫, 三块五一套,生意指定能特别好,根据她的估算, 一天营业额顶得上她爸一个月工资。 当时陆榆没同意,因为曲真没那个手艺。 所以他直接送曲真去给人当学徒, 学点裁缝技能,就当是培养个人爱好。 结果倒好, 当学徒的人, 一转眼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开上店了。 说和乌若行几个没关系, 陆榆喝一整瓶醋都不信啊! 乌若行心虚的别开脸, 企图含混过去: “你看错了吧。” 陆榆似笑非笑看他一眼, 反问: “以为我眼盲?前几天买家具来来回回路过正安街,靠北第三家, 门口守着两大婶,凡是公的,一律不让靠近。” 就差在门口立个牌子,写上“男人和狗不得入”。 陆榆只要不是眼瞎, 路过就得多看一眼。 乌若行这下知道陆榆不是诈他的,于是有点破罐子破摔: “就是你看到的那么回事。” 但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替他,也是替曲真辩解: “她有天赋,有灵气,浪费了多可惜?” 乌若行也不是脑子一热就会做决定的人,钱再多,也没有撒着玩儿的道理,是曲真用实际行动说服了他。 曲真当着他的面,给他设计了一套男装,一点不比他爸让人从港城那边带来,法国著名设计师款式差。 他找人做出来,穿上身效果比预想的更好三分。 最主要的事,曲真最擅长的并非设计男装,她对女装充满了兴趣和奇思妙想。 那小丫头只凭直觉做出来的东西,就让人眼前一亮,若是悉心培养,唔,他的这笔投资肯定不会亏就是啦! 不过因着如今的社会氛围,曲真一个小姑娘想把这门生意做大做强,暂时不可能。 他们几个在背后关照,让她开一家专属于女性的小店,进出只有女人,已经是极限。 乌若行也没想到,小小的铜矿家属院,竟然有这么多人才啊! 陆榆身边的,一个个都是能干大事的料子。 “那你知不知道,她一个女孩子,今年才十三岁!” 陆榆有点生气了,表现的不是很明显。 他总是这样,对着乌若行,天大的气也会压在舌尖下,出口时只剩下不温不火。 乌若行据理力争: “所以我们在后面保驾护航,让人时刻盯着那边呢!你看,这么长时间,不也好好的? 你自己十六岁就能出来独当一面,为什么觉得她十三岁就得是个天真的孩子?” 陆榆哑然。 好半晌,他把菜盛进白瓷盘子里,在锅铲碰撞声中,声音听不出情绪的问: “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本来我也想找机会跟你讲的,谁让你成天忙的不见人影。” 乌若行嘀嘀咕咕。 陆榆被气笑了: “合着还是我的错?” 他问乌若行: “还瞒了我什么,索性一次性说完。” 乌若行见他沉着张脸,莫名不敢继续插科打诨,小声交代: “就是对门,弹头说新装修那户,我买下来了。” 陆榆手一顿。 在乌若行没察觉的时候,状似若无其事嗯了一声。 这下轮到乌若行有点不满了,他凑近陆榆,盯着他的眼睛打量: “你怎么没反应?” “想要什么反应?” 乌若行说: “最起码也该三分震惊,三分欣喜,三分得意,外加一分果然如此。” 陆榆让他少看曲真偷偷买回家的盗版言情小说。 乌若行不服气,跟着陆榆从厨房到客厅: “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我说了啊。” “那也能算?” “那你想听什么?” “最起码也要说两句,类似于——若行我实在太感动了,你特意来和我做邻居,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于是陆榆似笑非笑看他: “知道了,你是特意来和我做邻居的。” 乌若行:“……” 乌若行跳到陆榆背上,锁住陆榆脖子把人往地上带: “你竟然诈我话!” 陆榆身体稍微一偏,倒在沙发上,乌若行被他压在背后。 “哼,瞧不起谁呢?” 乌若行自小学习防身术,哪能被这么点小事难住,倒下的第一时间,两条腿勾着陆榆的腰。 话音才落,在陆榆没反应过来时,就借着巧劲儿翻身,骑到陆榆腰上。 还顺带控制了陆榆两只手,牢牢摁在头顶,让人没办法反抗。 “哈哈哈,服了吧!” 乌若行嚣张的把陆榆压在沙发上,从上到下,好一顿揉搓。 神气的问: “知不知道错哪里了?” 陆榆见他胸口微微起伏,呼吸急促,额前头发散乱,只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开口时,语气不自觉便带上了难言的耐心,答非所问: “我错了。” 乌若行还以为陆榆对曲真的事认错了,盯着陆榆的脸又是一顿揉搓,最后才大度的勉强原谅对方: “还敢不敢?” 旁边胖子和弹头吹着风扇看电视,距离那盆乌若行定制,超酸凉拌菜远远地。 互相对视一眼,胖子狠狠挖一勺西瓜咽下去,嫌弃的说: “瞧见没?我就说他两腻腻歪歪的,一点儿都不爷们儿!” 弹头眨眨眼,从沙发两人身上收回视线,特淡定,特笃定的说: “让你多读书多看报,知道啥叫棠棣情深,刎颈之交,伯歌季舞,抵足而眠吗?” 胖子被弹头的笃定给搞得不自信了。 隐约记得老师说过,好像是讲兄弟情的成语来着? 不确定。 再想想。 弹头没好气道: “别寻思了,就你想的那个意思。” 胖子脸色立马变得很奇怪。 他只要想想,要让他和陆榆那般腻歪,动不动贴在一起,说些肉麻兮兮的话,就浑身难受。 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有点自我怀疑的问: “难道是我和陆榆兄弟感情不够深?” 不应该啊,他都快和陆榆好的穿一条裤子了,这辈子除了老婆不能分享,就是他儿子愿意管陆榆叫爹,他也没意见,这还要咋深?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再深了。 他可受不了那样。 他和陆榆躺一块儿,他能把脚塞陆榆嘴里,但绝对不能让陆榆搂着他。 那会做噩梦的! 再说,他敢把脚塞陆榆嘴里,陆榆就敢把他腿打断。更别提让陆榆腻腻歪歪给他腿上抹宝宝霜了,他敢提,陆榆指定会问: “你是腿断了还是手残了?” 胖子小声说: “那什么棠棣情深,牺牲也蛮多的哈。” 陆榆没听见胖子的嘀咕,拍拍乌若行后腰: “起来,吃饭了。” 乌若行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 莫名其妙看了陆榆一眼。 扶着腰爬起来。 自个儿摸了刚才被陆榆拍的地方一把。 很正常啊。 再摸一把。 还是很正常。 乌若行皱着鼻子。 不正常的应该是陆榆? 下次找机会让陆榆再摸摸。 乌若行暗暗下定决心。 陆榆好似没看见他的不对劲,下午,在乌若行欲言又止的表情中,神色自若的送几人回去。 乌若行回到酒店就忘了这事。 毕竟他也很忙,为了准备数学和物理竞赛,每天都有专业老师上门还一对一辅导。 下周就得赶赴京市,去参加今年的奥数集中训练营。为期一月的高强度训练结束后,就是极为残酷的全国奥数比赛。 他在深市的老师此前对他的期望,是他今年可以杀出重围,和团队一起参加国际奥数大赛。 为此,他们事先做了很多规划。 认真说起来,他来西北读书,最伤心的,大概就是数学老师和校长了。 在做完两套题,送走了老师后,乌若行的精力终于耗光,躺在床上很快就进入梦乡。 梦里,又回到了下午他和陆榆一起打闹的时间点。 这回,陆榆在拍了他的腰后,没有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让他起来。 而是在他整个人都被酥麻感包裹的时候,趁机将手伸进了他的衣服下摆。 陆榆用那双让乌若行特别喜欢的眼睛看着他,眼神深得好似能把他给吸进去,语气有种说不出的蛊惑: “不是想让我摸摸吗,你躲什么?” 乌若行眨眨眼,十分迷茫的问: “你是不是没努力?” 根本没有下午那种让他瞬间酥麻上头的感觉啊! 于是,陆榆很不服气的,把他上上下下摸了一通。 最后两人衣服也不知丢哪儿去了,陆榆面不改色问他: “现在呢?” 乌若行摊成一张饼,生无可恋的说: “摸一下就够了,老子确定了事情真相就行,你还没完了是吧?” 陆榆用很好奇的语气问他: “那你确定了吗?” 乌若行恶狠狠的说: “确定了,下午那一下就是意外!” 他真是傻了,才觉得陆榆手上带电,摸一下,就能让他炸毛。 陆榆用很无辜的语气说: “你让我摸的,摸完又嫌弃,真的好难伺候啊乌大少爷。” 说完就得寸进尺,追着他杀: “你到底要确定什么?真的确定了吗?要不要我再摸摸?” 乌若行被问的彻底炸毛,破罐子破摔,闭上眼睛,脑袋埋进陆榆肩颈装鸵鸟: “没够了是吧?下回再摸!” 末了,又恶狠狠的说: “不许这么摸其他人!” 陆榆只能和他天下第一好。 就算被陆榆摸摸的行为,好像有点不够爷们儿。 陆榆似是笑了,又或许只是他的错觉。 他只听见陆榆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说: “知道了,好兄弟。” 第25章 互助 摸的得劲儿吗 自从乌若行做了那个梦, 再看陆榆的眼神,写满了: “我没想到你是那种人!” 陆榆觉得他被阴阳怪气了,本着有误会不过夜的原则, 主动问他: “我哪里惹到你了吗?” 乌若行神秘莫测的说: “你在梦里惹到我了。” 陆榆毫不迟疑: “那我替梦里的自己道歉。” 乌若行顿时觉得自己这通脾气发的太过分。 他怎么能欺负一无所知的陆榆呢? 陆榆又有什么错? 于是乌若行有点心虚的转移话题: “听说你最近在想办法帮糕点厂卖点心?” 陆榆嗯了一声, 毫无隐瞒: “说起来还是纺织厂冯主任给介绍的活儿。” 自从帮纺织厂打开了销路后, 冯主任就觉得陆榆是个非常有想法的年轻人, 比报纸上报道的“金点子王”更靠谱,于是替陆榆和糕点厂牵线拉媒。 陆榆趴在泳池边, 薄薄的一层肌肉若隐若现, 仰头对乌若行说: “算是国有厂子的通病, 核心问题和纺织厂相差无几,都是不能市场化。眼下再不改革,就只能等着倒闭了。” 乌若行乌若行只穿了一条泳裤, 坐在池子边。 打从那天陆榆溺水,他就行动力超强, 一有空亲自教陆榆游泳。 如今陆榆已经游的有模有样,若隐若现的腹肌, 让他有点小小的嫉妒。 他打篮球练散打, 辛辛苦苦才练出的腹肌。 结果陆榆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能拥有。 乌若行上手摸了一把。 再摸摸。 手感真不错。 面上意外挑眉: “敢把改革重任压在你身上, 那厂长够有魄力的啊!” 陆榆摇头: “哪里, 分明是死马当活马医。” 病急乱投医。 这么讲, 乌若行就明白了,对此的点评是: “歪打正着, 算他们运气好。” 陆榆听的好笑: “对我这么有信心啊?” 乌若行笑而不语。 在他认知里,陆榆就不是无的放矢之人。 敢答应,自然有把握。 何况,就算陆榆搞不定, 不是还有他嘛。 大不了去坑他爸呗。 嘴上却说: “做不成就做不成,又不影响什么。生意场上哪有常胜将军?” 陆榆说: “那边愿意给的回报很丰厚。” 乌若行又摸了两把陆榆腹肌,在陆榆一脸“你是不是耍流氓”的眼神质问下,才淡定的收回手,问他: “事情不好办?” 陆榆用下巴指果盘。 乌若行上道的给他投喂一块西瓜。 陆榆这才说: “有眉目了,就差关键一步。” “怎么说?” 陆榆: “这不马上中秋节了吗,我们提前生产了一批针对不同人群的中高端月饼,雅俗共赏,保证能满足不同群体的需求,现在就差一个机会打开销路。” 乌若行可不相信陆榆完全没有营销想法,就敢先把产品生产出来。 陆榆露出一个“果然瞒不过你”的投降表情: “我想让点心厂以‘官民一家亲’的名义,把点心提前送去各大政府事业机关单位食堂。” 只简单一句,乌若行便明白了他的打算。 只要所谓体制内的人用上他们家的月饼走礼,不管是走亲戚还是送领导,下面的人有样学样,销路自然就打开了。 “不好操作吧?” 乌若行只要想想,就能猜到其中难处,得打通多少关节,搭进去多少人脉,闹不好最后得不偿失。 陆榆并不否认: “有难度,但能克服。” 只要这回的月饼名气打出去,以后四时八节的各种点心,保证能花样多到让人眼花缭乱。 没有节日,还可以人造节日,每天都可以过节吃点心嘛。 和即将得到的回报相比,他愿意去攻克难关。 乌若行想了想,低下头,用指尖挑起陆榆下巴,笑的有点坏: “叫一声哥哥,这事我帮你解决。” “哥哥。” 乌若行没好气: “好歹犹豫一下吧?” 陆榆握住他要抽回的指尖,笑的非常好看,让乌若行移不开眼: “下回再犹豫,哥哥先说说你的办法。” 乌若行:“……” 乌若行还是被这声哥哥爽到了。 于是很大度的说: “明天要陪我爸去参加一场由市政府牵头举办的商业会,你让人提前准备一下,我拿去送人。” 与会的都是人精,明白他此举含义,多少会给他爸几分面子,预订一批回去给员工发中秋福利,销路也能打开。 陆榆明白了他的意思,勾着他的手指,感慨道: “可真是个大孝子啊!” 蹭堂堂乌董的脸给他卖月饼,他陆榆也是出息了。 乌若行满不在意的说: “都是人情往来。” 陆榆靠近他,在池子里仰着头说: “那可得好好谢谢乌伯伯。” 乌若行用脚踢他,语气不满: “那我呢?” “你想要什么?” 陆榆抓住他脚腕问。 乌若行装模作样思考片刻,趁陆榆不注意,又摸了一把陆榆腹肌,快速站起身哈哈大笑: “和我这么客气,你没把我当朋友啊陆榆!” 这倒打一耙的能力,陆榆自愧不如。 趁乌若行得意的功夫,拽着人脚腕,把人拉下水。 “好哇,搞偷袭!” 乌若行可不会轻易认输,在泳池里和陆榆打起来。 陆榆作为新手,在水里根本不是乌若行的对手。 两人近身肉搏的过程中,陆榆很快败下阵来。 乌若行以压倒式优势,成功从后面将陆榆双手反剪,摁在泳池边,得意道: “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哪知陆榆就在等他放松警惕的这一刻,一个巧劲儿,挣脱乌若行的束缚,把人反控制在身前。 乌若行傻眼了。 陆榆评价: “哥哥确实厉害。” 乌若行觉得他被嘲讽了,挣扎了几次,没挣开。 于是胡搅蛮缠,在陆榆身上胡乱扑腾。 陆榆吸口气,用空出来的手拍他后腰: “老实点。” 乌若行被拍的一抖。 老实不过三秒,眼里闪过迷茫震惊,不解困惑。 于是他偏过头,在泳池里踮起脚,胸前靠在泳池边,后背靠着陆榆,用无比直白的语气说: “你再摸摸。” 陆榆手一顿。 松开了剪住他的手,语气有点莫名危险: “你说什么?” 乌若行特直白的说: “刚才你摸的还挺得劲儿,再摸摸。” 陆榆将人转过来,盯着他的眼睛: “你确定?” 乌若行嫌他磨叽,有点不耐烦: “这还能有假?是爷们儿……” 话还没说完,就被圈在陆榆和泳池中间。 陆榆的手抚上了他后腰。 乌若行腿一软。 酥麻感从腰椎蔓延到四肢。 忍不住嘶了一声。 这感觉,可比做梦得劲儿多了。 梦里,陆榆摸来摸去,像朋友家旺仔踩奶。 眼下,陆榆只轻轻在他后腰抚,就爽到天灵盖。 乌若行有点腿软的往下滑。 陆榆一手搂上他腰,把人往怀里带。 动作好似经过千锤百炼,对乌若行的点非常熟悉。 语气却很淡,在乌若行耳边问他: “得劲儿了吗?” 乌若行心说,那可真是太得劲儿了。 手上不甘示弱,要摸回去: “好兄弟,有来有往,互帮互助,你别跟我客气。” 陆榆摁着他的手,没让他动。 在乌若行不满的眼神中,轻笑出声: “大少爷,我可没这种需求。” 乌若行觉得陆榆这话,怎么听都意味深长。 可他一时又想不出哪里有问题。 于是等到夜里,给他在深市的朋友打电话,拐弯抹角套话: “咱们也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朋友,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背着我,和旁人私底下更亲密?” 朋友在电话那头感觉冤枉死了: “有钱人家的男生嘛,青春期被荷尔蒙控制,互相摸个叽叽,交换女友都是常事。看着很亲密,但其实很低俗。 我发誓,他们玩儿的太脏,我绝对没和他们胡混!我们之间的友谊,绝对干干净净,不沾染半点肮脏。” 乌若行眼睛眨了眨,状似无意的问: “互相摸叽叽?” “对啊,除此之外,还可以趁对方在卫生间脱裤子的脆弱时刻,偷袭对方的叽叽,趁洗澡的时候掐对方咪咪,怎么下流怎么来。 虽然我也是男的,但我也得承认,男人就是这么低俗,不要脸,不体面,被□□控制的生物,干出什么我都不奇怪。 但你要相信我哇,我要脸,玩不来那些脏的。” 乌若行若有所思。 那他和陆榆之间,打架的时候只是摸一下腰,其实很纯洁,很得体嘛。 看来是他想多了。 陆榆摸的挺舒服,下回还让他摸。 好兄弟之间,无需扭扭捏捏客套,有需求直接提。 乌若行干脆利落做了决定,毫无心理负担的睡着了。 第26章 走火 前世因今生果 在帮对方摸摸并且付诸实践这件事上, 只能说,两人有自己的节奏。 目前而言,两人的节奏暂时并不默契。 因为对陆榆来讲, 眼下并没有非常迫切的想和乌若行发生点什么的念头。 于是他作为“经验丰富”的那个, 必须为两人掌控好节奏, 以免擦枪走火。 所以陆榆最近一心扑在赚钱上, 忙的好些天见不着人影。 乌若行并没有察觉不对,因为陆榆还是会每天都抽时间给他做好吃的钵仔糕, 一起吃顿饭然后游半小时泳。 等陆榆可以在水里像小鱼一般自如时, 这项活动就改成了打篮球。 两人在一起做任何事, 都让乌若行感到很快乐,很快就忘了让陆榆帮他摸摸的事。 陆榆见状悄悄松了口气。 他想按照计划稳扎稳打,不在乌若行的事上冒一分险。更不能允许他给对方带去任何危险。 如今陆榆正在快速积蓄力量, 等将来有了和乌继东面对面对话的能力,才好赢得对方的重视, 他不想再有上一世那般无力的时候。 前世,乌若行作为乌继东悉心培养的继承人, 在得知乌若行喜欢一个男人后, 乌继东雷霆震怒。 当时国内的环境, 对同性恋群体并不包容, 甚至说十分苛刻。国际上统一认为, 同性恋是种心理疾病。 国内乡下很多地方,非常难听的骂其为“二椅子”。 乌继东想不明白他儿子为何要走上那样一条注定艰难的路, 父子两在接连爆发了无数次争执后,乌继东终于提出妥协条件: “尽快找个女人结婚,等生了孩子就离,之后你想和谁在一起都随你, 至少大面上糊弄过去,别让人把你当异类防备。” 乌若行只是很平静的反驳: “那是骗婚。” 乌继东嗤之以鼻: “你放心,这世上不是谁都跟你似的死心眼儿,非得为了莫名其妙的爱情才结婚。只要我出得起价,有的是女人愿意为你生这个孩子。 我们不违法,不强迫谁,大家合作共赢,互相帮助,两全其美。陆榆那边我去找他说,但凡他对你还有一点真心,就不会让你为难。” 说起陆榆,乌继东依然恨的牙痒痒,但为了不和儿子继续起争执,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不那么狰狞: “如今的社会风气如何,你们自己心知肚明,他在没有能力保护你们的时候,就不该把你带上这条路,他这是拐带良家儿郎,是其心可诛,是犯罪!” 乌若行为陆榆反驳: “您可省省吧,是我先动心,先主动的。您不也说了吗,陆榆性子沉稳,不会冲动行事,如果不是我巧言令色骗他和我住一起,您也不会看见我们在门口接吻。” 乌继东想起之前对陆榆的种种赞赏,如今全部化作利刃刺向自己,就哽的心口疼。 当时只以为儿子和陆榆玩得来,加上陆榆的种种表现实在让他欣赏,他没少在儿子跟前夸对方,不止一次让儿子带陆榆上家里吃饭。 想着两个年轻人缘分不浅,陆榆家又是那样的情况,将来他做主风风光光摆几桌,收陆榆当干儿子,以后两个孩子互相扶持,他也能安心。 乌继东痛心疾首的表示: “这件事他不同意也得同意!我都已经退步到不干涉你们两私底下继续交往了,他还想怎样?有什么不知足的?” 别说,如果只是单纯以儿媳的标准来讲,陆榆除了性别不对,真是哪哪儿都让他很满意。 嗨,想起这茬,就更晦气了! 乌若行却说: “我既然爱他,认定他,和别人结婚又和他继续交往,那是背叛!” 乌继东: “结婚是假的!” 乌若行: “领的证是真的,婚前协议是真的,孩子也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乌继东实在没招儿了,真心实意问了一句: “你为了他,在家受这么多罪,学业,事业,实验项目全都被耽搁了,将来被耽搁的可能是整个人生,他就不能为了你受点委屈?” 乌若行只用了然的口吻问: “他真的没受委屈吗?” 不用想都知道,这段时间陆榆找他都快找疯了,但没有他爸的允许,谁敢告诉陆榆他在这里?而陆榆的学业,生意方方面面都会遭遇来自他爸的打压。 以他爸今时今日的社会地位,想毁掉一个初入社会的年轻人,实在太简单,太不费吹灰之力了。 所以乌若行更加不能松口,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他爸自来就不是善茬,一旦他这边态度有所松懈,陆榆肯定会伤筋动骨,遭受比如今猛烈十倍百倍的报复。 乌继东并不心虚,他只是问: “你一定要让爸爸这么为难吗?知不知道你们在一起的消息传出去,公司上上下下要怎么看你?只一句,你是个心理变态,你有病,就会抹杀你所有的努力。 将来你还能平稳的坐稳那个位置吗?你的弟弟妹妹,竞争对手,不仅会用这一点来攻击你,还会攻击陆榆。 你知道咱家如今和政府方面的合作有多少吗?以后所有和官方的合作,人家就得明面上避开咱们,集团的损失定然要全部算在你头上,你能扛得住压力吗?到时候你们不会互相埋怨吗?” 乌若行很坦然的告诉他爸: “我没办法确定,但至少这一刻,我坚定地,不容置疑的,选择和他一起面对所有未知的风浪。我相信他也是一样。” 乌若行试图和他爸讲道理: “您也说过,陆榆他有能力,有想法,只是太年轻而已。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将来的成就不亚于您。 那时候我们两互相扶持,有能力为彼此保驾护航,您的担心便不复存在。您真不能给他,也给我这个时间吗?” 乌继东摇头,他有自己的顾虑,长叹口气: “你不懂。” 在保护自己孩子的事上,他相信任何一个做父母的心情都是一样的。但凡有一丁点不确定性,就会百分百试图努力把危险消灭在萌芽中。 陆榆确实很不错,但他的存在本身,就会给若行带来不可控的风险。 他没办法做到对此无动于衷。 在乌继东看来,孩子所谓的爱情迟早会淡,但光明的前途,毫不费力就可以登顶的人生,轻而易举就能赢得荣誉的轨迹,更加重要。 谈话不欢而散。 乌继东转头去找陆榆,威胁恐吓,打感情牌,甚至试图找女人勾引陆榆,女人不行就换男人。 只要陆榆这边主动放弃,乌继东相信,依照他儿子的骄傲,绝对不会继续死缠烂打。 结果可想而知。 眼看他像可恨的王母娘娘,一道道难题扔出去,反倒让两个孩子的感情更坚定了。 于是狠狠心,一咬牙,想了个主意把儿子送去国外开拓集团版图。 又想法子绊住陆榆,让对方出不了国。 断开两人的联络。 乌继东做了两手准备。 如此过上三五年,要是两人还互相惦记对方,他就咬牙认了陆榆这个儿媳,只要两人不大张旗鼓到处跟人讲他们在一起就行啦。 要是真能让两人断了,他就订一卡车鞭炮,放他个三天三夜,庆祝老天开眼。 结果谁都没想到,乌若行身上遗传了来自他母亲家族的精神疾病,平时瞧着和普通人无甚差别,但精神压力到了一定程度后,情绪彻底崩溃便生病了。 他在发病期间,会控制不住的自残,轻生。只能依靠药物,让人陷入昏沉麻木状态。 偶尔清醒时,想起他干过什么,会让他感到非常不可思议,震惊,后怕,还有恐慌。 即便乌继东把他放在国外最好的医疗机构,找人全天二十四小时盯着,他依然有很多办法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太聪明,便成了他的催命符。 乌若行在清醒的时候,看着窗外明媚的风景,心平气和的对他爸说: “别告诉他,他会受不了。” 乌继东泪如雨下。 养孩子一场,都是孽。 陆榆会受不了,难道他做爸爸的就能接受吗? 乌若行知道他在想什么,尽量用很轻松的语气安慰他: “您也别自责,这事不怨您。” 他只是病了,要病很长时间,仅此而已。 彼时,陆榆的生意已经有了起色,成为商场新贵。 辗转得到关于乌若行生病的消息,避开乌继东的眼线,悄悄去看过一回。 陆榆永远都记得那天,乌若行呆呆地坐在草坪边的长椅上,衣服轻飘飘挂在身上,风一吹就能倒。 露在外面的手臂,密密麻麻全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 电击,匕首,烟疤,甚至还有他自己牙齿的咬痕。 只一眼,陆榆便泪流满面。 陆榆跌跌撞撞走到乌若行面前,乌若行那双总是明亮的眸子,却已经认不出他。 看着陆榆的眼神,茫然,麻木,了无生趣。 陆榆抱着他嚎啕大哭。 乌若行却只能回他惶恐和不解,还有让他心碎的陌生。 回国后,陆榆去找乌继东,说他联系了国际上最好的精神类专家,从德国转运了最好的医疗设备,在明城选了一块风景秀美的地方,为乌若行建了一座疗养别院。 他说,他愿意主动放弃,希望乌继东可以让乌若行回国来修养。 只要乌若行好好的,他可以一辈子都不见他。 只要他好好的。 陆榆就只有那么一个小小的心愿,奈何天不遂人愿。 等乌继东让人将乌若行带回来时,却得到了乌若行自杀身亡的消息。 他真的太聪明了,在陆榆和乌继东的双重防护下,还是如愿以偿了。 陆榆甚至没来得及赶去见他最后一面。 据说,在人生最后一段时光,乌若行清醒过来,只给陆榆留下一句: “别难过,不怨你”。 怎会不怨陆榆呢? 陆榆又怎会不难过呢? 陆榆想,他这辈子,也不是非要和那个人在一起,有个什么结果。 只要那个人好好的活着,漂漂亮亮,按照他心意活着,陆榆只在后面默默注视,就已经足够满足了。 为此,他愿意做保护他的盾,与世界对抗的矛。 第27章 嘴巴甜 气呼呼背对背睡觉 陆榆将一切做的不动声色, 乌若行完全没察觉他的心思,很讲义气的践行承诺,让人往会场送了上百份样品, 要亲自去帮陆榆打开点心厂的销路。 临出发前, 陆榆问乌若行: “真不要我陪你去啊?” 乌若行今天穿了帅气逼人的黑色正装, 头发被精心打理过, 站在镜子前欣赏完自己的美貌,很自信的摆手: “你就瞧好吧!” 陆榆帮他整理好领结, 感觉眼前的人和小王子一样可爱。 乌若行不知道陆榆对他的认知, 和他的自我认知差了十万八千里。学着电影明星的样子, 做出个非常帅气的动作,告诉陆榆: “让你看看乌大少的手段。” 陆榆笑的不行,在乌若行不满的视线中, 举手投降: “推不出去也没关系,我这边另想办法。” 这话不是安慰人,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靠乌若行达成目的。 乌若行嫌弃他啰嗦,背对陆榆嘀嘀咕咕: “你又不是我妈。” 陆榆耳朵尖的很, 即便乌若行声音小小。 于是他很自然的接话: “我儿子可没这待遇。” 他曾经和乌若行探讨过是否要去收养一个孩子的话题。 最后两人在如何教导不存在的孩子的事情上, 发生了重大分歧。 陆榆认为他性子内敛, 应该做严父, 乌若行行事跳脱, 适合与孩子打成一片,和孩子做朋友, 他可以包容他们父子两—— 属于“严父慈母”家庭,既有传统家庭的威严和庄重,又有新式家庭的活泼与宽松,很适合小朋友成长, 也很适合乌若行这个大朋友生活。 而乌若行则认为,陆榆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都过的很压抑,没有体会过完全的被偏爱。他可以在陆榆的青年时期,弥补这一缺憾—— 他来做严父,陆榆想如何宠溺孩子都没关系,有他在后面纠错,由他来宠着他们父子两就好啦。 相较于孩子,他更加注重陆榆的感受。 那一晚,他们互相无法说服对方,最后气呼呼的没有相拥而眠,而是背对背躺到天明。 所以,对陆榆来讲,孩子永远都没有乌若行重要。 但乌若行现在并不清楚其中缘由,只是因为陆榆的眼神过于认真,让他莫名说不出反驳的话。 于是很心虚别开眼,强调: “忙你的去吧,等着听我好消息!” 于是陆榆去厨房切了水果投喂他,确保他不会因为空腹晕车的时候,才避开他精心打理的发型,捏捏后脖颈,笑的十分期待: “加油啊陛下!” 乌陛下特受用的出门。 心想,一定要给他的陆爱卿打下一片江山。 于是,乌若行穿着得体的正装,趁着休息间隙满场乱窜,和与会的长辈们交谈。 他性格好,嘴巴甜,又生了一张漂亮的乖崽脸,一开口就是让发长辈爱不释手的好孩子模板。 于是,不管他认识不认识的,他都能和人家唠上几句,拿着他爸作筏子,还真没人敢直接不给他面子。 所以,他的中秋月饼,送出了一份又一份。 人精长辈们在明白了他的来意后,为了和他爸打好关系,有人甚至当场就下了订单。 有人在品尝了样品后,很开心的表示: “味道种类繁多,样子也精巧,还有这包装,真是用了心设计的,给我留一批,我回头送人!” 乌若行很乖巧很上道的拍马屁: “您放心,就您和我爸的关系,事情绝对给您办满意啦。包装是专门请了人设计的,保证富贵典雅上档次,绝对不给您丢面子!” 那人见他实在机灵,忍不住赞了一句: “你爸爸真是好福气啊!” “您哪里的话,听我爸爸说,您家里三位公子,两位千金,个顶个的孝顺,还亲自学了按摩帮您缓解腰痛的毛病呢,我爸爸回家就羡慕的眼红,批评了小侄好几次。” 等到乌继东被好友提醒的时候,才知道儿子干了什么好事。 把人带到茶歇角落,没好气的斥责了一句: “卖你老子的脸,卖的还开心?” 茶歇是自助餐形式,乌若行乖乖挑了他爸喜欢的茶点,还另外拿了一份陆榆让人准备的点心,摆在一起,给他爸送过去,乖巧的说: “您不白卖,等回头分了账,您想要什么只管说!” 他还强调: “绝对不比上次的袖扣差!” 乌继东往盘子里一瞧就明白了,点心卖相确实下了功夫,就是见多识广的他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嗯,味道也很符合他这个中年人的胃口,不算太甜,也不至于太淡,刚刚好。 乌若行有点骄傲的说: “还有针对小孩子的无糖版,以及中老年人喜欢的重油重糖口味。” 乌继东心里满意,他对儿子身边有什么人心里门儿清,自然明白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对那个叫陆榆的年轻人,他是打从心里欣赏的。 面上不显,嘴上不轻不重应了一声: “这么卖力帮人家啊?” 乌若行理所当然的说: “陆榆人好嘛,回头您亲眼见了就知道啦。再说,我又不白帮,陆榆不会亏待我的。” 乌继东闻言眉头微挑。 转头趁儿子不注意,吩咐秘书: “让人多关注一下那个姓陆的孩子。” 别看他这个儿子成日一副乖崽样,沉迷学习无法自拔,好像对谁很好说话的样子。 其实骨子里挑剔的很,在深市能称得上朋友的,总共就那么两三个。 还以为来西北,要独来独往好一阵,没想到这么快就交到朋友。 乌继东多少有点诧异。 秘书问: “要扶持对方吗?” 乌继东摇头: “先暗中看着。” 要真是能力心性都不错的年轻人,又和若行有朋友关系在,帮一把,等将来也是若行的助力。 但眼下想这些为时尚早。 还得多多观察。 被暗中观察的陆榆,正被胖子和弹头拉去新开的迪厅蹦迪。 陆榆两辈子第一回来这种地方,简直大开眼界。 被震耳的音乐吵的头疼,被五颜六色的灯光晃的眼花,被乱七八糟的人群骚扰的有点烦。 可周围人好似都很适应,甚至享受这种氛围。 就连弹头和胖子,也在经历了一开始的震惊,诧异后,很快融入其中。 这就显得陆榆十分格格不入。 有那么一瞬家,陆榆都怀疑他现在不是精力用不完的十多岁,而是行将就木的四十岁,对眼前看到的一切无动于衷—— 舞池里到处都是穿着清凉,疯狂扭动的身体。 今年流行的低腰牛仔裤,在主人们坐蹲起动作时,半个屁股都露在外面。 陆榆顿觉辣眼睛。 更糟糕的是,他和胖子很快被人群挤散。 陆榆像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草,被群魔乱舞的人群堵在舞池里,进退不得。 也不知是谁,一个劲儿往他身上蹭,动作不是很规矩。 陆榆实在受不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满头大汗才从舞池挤出来。 一路还有人试图摸他胸口,拽他腰带,拍他屁股。 要不是他最近跟着乌若行对练,身手灵活了不少,可就遭到毒手啦! 这年头的迪厅,里面鱼龙混杂,从社会青年到瞒着家长偷跑出来的学生,啥人都有。 每天都有喝醉了借酒闹事的,场子里要是没几个社会大哥镇着,派出所要是没点硬关系,迪厅都开不下去。 陆榆好不容易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才想歇口气,就见弹头顶着一脑门儿口红印,晕晕乎乎的朝他走过来。 陆榆瞧的头疼,还得和他喊着说话: “让王姨看见,等着挨抽吧!” 本来,这两人神神秘秘的,说要带他见识好东西。 陆榆不想拂了朋友好意。 结果,就这。 陆榆警告: “以后别来了!” 这么会儿功夫,他就看见但凡稍微漂亮点的女孩子,稍微放得开的女孩子,那些男的就跟苍蝇似的围上去。 哥哥妹妹,互相喊来喊去,动手动脚。 男的享受把妹的快感。 女的享受被男人围绕的得意。 能这么随意的人,不管男女,在陆榆这儿都不可深交。 他担心胖子和弹头在这种环境时间久了,影响心性。 弹头一屁股坐在陆榆对面,晦气的吐了口气,边用袖子擦脸,边在陆榆耳边大声喊话: “之前听人说的天花乱坠,还以为是啥好地方,自己经历一遭,也就这么回事儿,以后不来了。” “没劲儿!” 他评价: “像发情的动物,借着灯光音乐和酒精,放纵欲望,容易失去人性。” 他爸说过,人一旦失了人性,那就距离疯狂不远了。疯狂过后就是自取灭亡,谁都逃不掉这个规律。 陆榆对他的识时务很满意。 正想起身去找胖子,带人一起回家。 一转头,看见两穿着海魂衫的社会青年,为了一个女孩打起来,酒瓶子直接往人脑袋上招呼,玻璃碎片溅了一地,受害者头上血瞬间就流出来了。 偏他们周围的人边看热闹边跳舞,一点不怕事,还有人起哄嫌弃打的不够激烈。 场子里的保安很熟练很迅速的把双方拖出去,周围人见怪不怪,接着奏乐接着舞,好似无事发生。 陆榆这才指着在舞池里扭得非常辣眼睛的胖子,问弹头: “你两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弹头嘿嘿一笑,和服务员要了一瓶水,凑到陆榆耳边大声说: “你看出来了?” 第28章 贴贴 我帮你摸摸 陆榆很难不看出来。 他对这两人的了解, 怕是比他们本人还多。属于两人一撅屁股,他就知道对方要放什么屁的程度。 何况,胖子本身就是藏不住事的性子, 别说陆榆这种人精, 就是乌若行那种傻瓜来了也会发现不对劲。 虽然胖子今天极力表现的不在意, 但在明眼人跟前, 这种伪装的效果约等于零。 这也是为什么胖子提议要带陆榆来这边长见识,陆榆没有直接拒绝的原因。 实在是, 对方看起来心事重重, 随时都能哭出来的样子, 让陆榆有点忧心。 毕竟胖子是幺儿,父母偏疼,哥哥姐姐们多有照顾, 在家里很少有受委屈的时候。在外面又有陆榆和弹头护着,没让他吃过大亏。 能这样强颜欢笑, 陆榆还是第一回见。 稍作思考,陆榆就猜出大概: “周家出事了?” 据陆榆所知, 自打胖子把钱拿给家里, 他上面两个哥哥的婚事快速定下来, 女方家里也通情达理, 接受临时在周家小院搭个铁皮小房子做婚房。 上周陆榆和弹头还去周家四哥的婚礼上, 帮忙端盘子跑腿来着。 乌若行为了凑热闹,吃大席, 还私底下和陆榆商议: “入乡随俗,我给随两百块份子,够不够啊?” 他乌大少这辈子就没随过如此抠搜的份子,多少有点不习惯。 陆榆当时用炯炯有神的目光看他: “你听过谁家给人随礼, 一口气随主人家五个月工资的?” 回头让主人家如何还礼?日子还过不过了? 也就胖子手里有钱了,要搁几个月前,周家收到如此大手笔份子钱,是能急到报警的程度。 最后,乌若行别别扭扭,又很有新鲜感的,随了他这辈子最小的一次份子——足足一百块。 去吃了一顿别开生面的大席。 事后摸着瘪瘪的肚子,有点委屈,又有点诧异的,被陆榆带去吃西北特色凉皮,在小吃摊子上大快朵颐,不忘和陆榆告状: “我哪里知道要靠抢的啊!竟然还有人不讲武德,自带塑料袋,直接趁大家不注意,连汤带水整盘端走!” 大少爷这辈子就没见过那阵仗,举着筷子,震惊的眼睛都瞪圆了。 陆榆见他说的实在可怜,虽然知道对方有演的成分,还是没忍住,亲自动手帮忙调了一个酸酸的料汁。 看对方吃的满足,陆榆琢磨着回头要学一学酿醋才好。 总之,在陆榆的印象中,婚礼办的很热闹也很风光,周家叔婶和人讲话时腰也挺得更直,声量都大了三分,可见是真高兴。 为了让哥哥们结婚,胖子主动提出,把他的床搭在了过道里,屋子给哥嫂腾出来。 周家叔婶还私底下跟陆榆说,是他们沾了幺儿的光。 很欣慰也很感慨的模样,陆榆历历在目。 要说问题,也只能出在那场婚礼后了。 说起这事,弹头也直挠头: “三嫂前几天查出怀孕啦,这么热的天,让他们继续住铁皮房实在遭罪。周婶就提议,让搬去他们老两口的堂屋住,等孩子生下来再做打算。” 陆榆手指在酒杯边沿轻轻摩挲,很笃定道: “三哥另有想法?” 弹头对陆榆投去一个“果然还是你老奸巨猾”的眼神: “三哥倒是没说啥,三嫂要求家里出钱,给他们在城中村买个小院,他们要从周家搬出去。” 陆榆不用想就明白: “想另起炉灶?” 弹头人都麻了,觉得陆榆以后凭借他左脚出门猜到他裤衩颜色,他都不会感到惊讶: “人家早就打算好了,既然厂里半死不活,干脆另谋出路。三哥每天去乡下收菜,三嫂在那边卖菜。以后谁挣的是谁的,再不过父母的手。” 算是分家了。 陆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不管是分家,还是另起炉灶都没问题,男人成了家,为自己的小家考虑无可厚非,但他不该算计胖子。” 周叔周婶哪有钱?接连给两儿子娶媳妇儿,大头都是胖子出的。 这不是嫂子仗着肚子,逼公婆从小叔子手里要钱给他们建设小家吗? “三哥怎么说?” 陆榆问。 “孬种!” 弹头如是评价。 躲在媳妇儿背后,屁都不放一个,还不是默默支持媳妇儿去逼爸妈,压榨弟弟? 陆榆心下了然,如果只是嫂子闹腾,胖子肯定不会这么难过,但和他一起长大的三哥,突然这么算计他,胖子心里肯定不好受。 “四哥也闹了?” 陆榆问。 弹头真是替胖子发愁: “四哥那边倒是没说要从家里分出去,只说他们两口子半年没发工资了,这情况就算有了孩子也不敢生。 想从父母手里借点钱买辆农用车,两口子一个去车站卖煎饼,一个在车站拉活儿。” 总之,还是想要钱。 陆榆听的替胖子难过。 虽然当初胖子想把钱拿给家里的时候,他就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 可等真出现了,还是有点不忍心。 毕竟胖子才是个十来岁的高中生。 欢欢喜喜拿钱让哥哥结婚,回报他的,是两个从小睡一张床长大的哥哥,暗中算计他。 搁谁身上,都很难让人接受。 陆榆: “周叔周婶的态度呢?” 弹头往舞池里看了一眼,胖子正筋疲力竭,面目扭曲的乱舞。 忍不住叹气: “让三哥四哥给胖子写借条。” 陆榆:“……” 陆榆:“!!!” 陆榆:“怎么想的?” 弹头也想问,周叔周婶到底是咋想的。 三哥四哥那么闹,肯定是想白嫖。 做父母的,要么直接把钱给他两,得罪小儿子。 要么干脆拒绝,既收拢了小儿子的心,同时捏着钱,老三老四以后还得看他们脸色过活。 再说,老三老四要真想借钱,不会直接和胖子开口吗? 干嘛要绕这么大一圈? 父母想一碗水端平的结果,就是伤了所有孩子的心。 “家里闹起来了吧?” 陆榆肯定。 “可不!三嫂说,既然是从公婆手里借的钱,他们愿意给公婆写借条,但不能给小叔子写。” 陆榆嗤笑。 亲儿子借亲老子的,想不想还,要不要还,还多少,也就一句话的事。 可借了弟弟的,赖一个试试?唾沫星子不把人淹死! “周叔不会同意的。” 陆榆很肯定。 “是啊,周叔没同意。三哥觉得既然横竖都是借,那他借的少了吃亏。 四哥觉得以后他要给父母养老,父母这时候都不偏着他,以后还了得? 胖子觉得哥哥们自从结婚,兄弟间就再也回不到当初。 他把钱全部交给父母,是想帮家里渡过难关,让一家人和和美美,结果家里要因为那点钱分崩离析。” 弹头没说的是,三哥四哥这段时间,一直明里暗里试探,也想跟着陆榆挣快钱,都被他和胖子给挡回去了。 如今也就亲近的几家,隐隐约约知道他们几个赚了大钱。 不过,周家这么闹下去,估计很快整个家属院都要知道了。 他不说,陆榆也能猜到。 陆榆架着筋疲力竭,像个毫无梦想希望的,咸鱼一样的胖子,出了迪厅,在隔壁麻辣烫摊子前坐下。 弹头气喘吁吁,抱着胖子脑袋,强行给他灌姜汤醒酒。 见他毫无斗志半死不活的样子,忍不住来气: “之前不是还嚷嚷要多生孩子图热闹吗?以后还生不生了,现在我瞅着就热闹的很!” 胖子头埋在胳膊里,趴在桌上呜呜呜,嫌弃弹头: “你不懂!” “我当然不懂,我爸妈就生了我一个!” 弹头说的理直气壮。 陆榆可不惯着他,和弹头在边上香喷喷的吃麻辣烫。 胖子埋头痛哭。 等他们吃完了,胖子也哭够了。 爬起来揉揉肿成一团的眼睛,指责两人: “吃独食!” 陆榆把新碗推过去,看着胖子吃的唏哩呼噜,突然问: “想明白了?” 胖子蔫蔫的: “嗯。” “这茬过去了?” “过了。” “那就好,收拾收拾,来活儿了。” 陆榆说。 胖子垂着头,声音很轻: “那五千块,算是全了兄弟情,免了我爸妈为难,以后我赚的就归我了。” 或许人的成长,就是一瞬间。 就连乌若行,也私底下对陆榆说: “他是变得不太一样了。” 虽然表面上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但相处久了就知道,再也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胖子啦。 自打点心厂的销路打开后,胖子对赚钱的事更加上心,更加认真,再也不是以往陆榆指哪打哪儿,丝毫不过心的模样。 陆榆穿着黑色篮球背心防守,乌若行带球过人。 陆榆仗着身高优势,暂时领先一筹,语气淡然: “人总要成长,对他来讲不算坏事。” 被陆榆防的死死的,乌若行有点不服气,还能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于是试图分散陆榆注意力: “真无情啊陆榆,要是哪天我也变了,你也这么干看着?” 陆榆明知道对方没有那个意思,还是不受控制的想到了很多从前事。 要是乌若行也变了? 那就变啊,变成什么样他都喜欢。 球在篮筐边沿打了个转,晃悠悠进了筐,随后重重落地。 乌若行得意的笑声在陆榆耳边响起: “我赢了!” 陆榆收回思绪,摆出心服口服的表情,任由乌若行扯着他的衣服下摆擦汗,无奈道: “旁边准备了干净毛巾。” 乌若行趁机摸了两把陆榆温热的腹肌,莫名哼了一声: “算你识相。” 没有趁机偷袭他的后腰。 要是在对抗途中,陆榆摸摸他后腰,不用想就知道,他整个人定然会完全丧失战斗力,就不信陆榆想不到这点。 他有点不放心的警告: “对别人也不许用这招。” 他可不想看见陆榆狗狗祟祟摸旁人。 陆榆见他一个人自说自话,还把自个儿给说生气了,整个人气呼呼的,脚步踩的很重,背对着他越走越快。 心里笑的不行,面上不显,追上去牵起人手腕,凑近了低声说: “一身汗,去冲个澡,我帮你摸摸?” 第29章 想要 不够,还想要 乌若行对陆榆的提议非常心动, 面上还带点矜持的表示: “谁稀罕!” 陆榆憋着笑,一本正经的说: “我稀罕,是我稀罕。” 乌若行这才满意, 一肚子莫名其妙的气消散无踪, 小小的为自己的无理取闹心虚了一下, 就拽着陆榆往换衣室小跑。 陆榆贴着他耳侧问: “这么心急啊?” 乌若行这时候又特别坦诚, 头都没回: “原本你不提我都忘了,突然一提就很上头。” 陆榆轻笑出声。 笑的乌若行耳朵痒痒的, 偏头用肩膀蹭了蹭, 还是没有缓解, 埋怨道: “都怪你。” “是,怪我。” 陆榆半点不推卸他的责任。 他有一百种哄人开心的法子,偏偏用了这种。 确实有欺负人的嫌疑。 进了换衣室, 里面是简单的淋浴室,只用帘子隔开, 平时大男人之间冲澡,连帘子都懒得拉。 互相遛鸟, 还能无聊至极, 低俗至极的互相攀比谁的鸟更大更威猛, 并从中得到满足, 为此感到骄傲。 当然, 也有人会从中得到自卑,从此在公众场合严厉拒绝这种低俗活动。 所以说, 男人啊,真的非常容易破防。 陆榆没有这种爱好,也不想让别人旁观,于是转身锁门。 乌若行见状, 直接打开淋浴。 在哗哗水声中,干脆利落的脱掉篮球背心,三两下蹬掉腿上短裤,只留了一条内库,站在喷头下冲澡。 丝毫没察觉不对劲儿,和往常一样,帘子都没拉,抹一把脸上的水,不忘指着陆榆提醒: “快冲,一身汗,臭死啦!” 他可不要臭烘烘的和陆榆摸摸。 陆榆特老实,特本分,特意选了个隔着很远的位置,拉上帘子,把自己冲干净。 也不知是不想被人看见,还是不想看见人。 等换了干净衣服出来时,乌若行已经顶着湿哒哒的头发,坐在长条凳子上等他了。 见着陆榆,直接一个猛扑,把人困在墙壁和怀抱中间,急不可耐的抱怨: “怎么这么长时间?” 陆榆揽着人,撩起对方刚换上的,宽松的衣摆,干脆利落将人脑袋给蒙住。 乌若行不满的要拉下来: “干嘛啊?” 陆榆阻止了他的动作,熟练哄人: “乖一点。” 然后没有任何征兆的,手搭在了乌若行腰上。 乌若行反驳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瞬间感觉头皮发麻。 腿有点软的靠在身上,原本撑在墙上的手,也不知什么时候虚虚挂在了陆榆脖子上。 陆榆将人牢牢困在怀里,将两人掉了个位置。 用一条腿顶在对方腿间,揽着腰不让滑下去。 乌若行脑袋搭在陆榆肩上,晕晕乎乎,看不见陆榆的表情,也看不见两人的姿势有多不得体,不合适。 嘴上特实诚的骂了一句: “靠,陆榆你手上带电了吗?” 电的他心口酥酥麻麻,头皮都要炸开了,手脚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陆榆轻笑声在他耳边响起: “得劲儿了?” 乌若行懒洋洋应了一声: “爱卿伺候的甚得朕心。” 陆榆却没有要做奸臣的上进心,眼见在继续下去,对方就该有反应了,当即干脆利落收手。 保持这个姿势不变,让对方缓缓情绪。 乌若行什么都看不见,动了动,疑惑的问: “怎么了?” 陆榆偏头,蹭了蹭他脑袋,很温柔的哄人: “待会儿有人进来,下次继续?” 乌若行不太乐意,他才刚得劲儿呢。 陆榆隔着衣服,像哄孩子似的,手轻轻拍他后背。 什么都没说,但乌若行就是在这种无声的氛围中,情绪慢慢恢复平静。 陆榆感觉到了,于是将衣服拉下来,露出了乌若行有点潮红的脸。 乌若行眨眨眼,再眨眨眼,总觉得两人现在的姿势有点不太对。 陆榆不给他多思多想的时间,后退一步,看不出任何异样的,笑盈盈催促: “走吧,去吃饭,中午给你烤小羊排。” 乌若行注意力立马被转移。 西北的羊肉品质真的一绝,尤其是自来吃青草长大,常年运动的羔羊,肉劲道有弹性不说,还带着一股青草香,根本不膻。 乌若行跟着他爸爸吃了一回,就对那个滋味念念不忘,在陆榆跟前夸了一次,就被陆榆给记住了。 于是,陆榆说: “腌了不少,再给你烤几串?” 乌若行欢欢喜喜跟在陆榆身后出了篮球场,又欢欢喜喜坐在陆榆自行车后座,兴致很高的提议: “下次尝尝清汤羊肉好不好?” 陆榆嘴角微扬: “嗯,撒一点盐,再加点葱花和芫荽。” “啊?还要加芫荽?陆榆好陆榆,不要芫荽行不行?” 陆榆瞪着自行车,风扬起他额前碎发,露出的眼睛比日光还亮: “我考虑考虑。” 乌若行两手卡住陆榆的腰,威胁他: “我都要去京市啦,你就不能让让我?” 提起这事,乌若行还有点小小的惆怅。 在西北这段日子实在太超出预期,每天都过的很快乐,以至于他有点小小的不舍。 陆榆好似没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对,认真思考片刻,在乌若行卡在他腰上的手越收越紧后,才慢吞吞回答: “好吧,这回不吃芫荽党取得最终胜利。” 于是乌若行快乐的欢呼: “等朕统一地球,要下令让所有人,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不允许种任何一颗芫荽!” 陆榆任由他过足了皇帝瘾。 接下来很多天,他都会很忙,怕是没时间陪对方玩儿了。 毕竟他一个高中生,无权无势无背景,想挑起那么大一摊子,处处都要亲力亲为,根本容不得丝毫松懈,不是有乌若行帮忙推销就够了的。 只能讲,那只是个很好的开始。 仅此而已。 推销出去,后续的跟进,如何确保对方不会退货,如何让对方持续买进,如何确保生产跟得上,如何培训销售人员进行线下推广,货应该往哪个方向铺。 是走商场精品路线,还是走农村包围城市,村口小卖部广撒网铺货路线。 如何在此期间,发展自己的人脉。 顺便把弹头和胖子塞进去,学点更有用的东西。 以及,如何确保点心厂那边,临时反悔,过河拆桥。 全都是需要他操心的问题。 为此,陆榆忙的连续半个月,每天只睡三个小时。 就连乌继东那边,偶尔听秘书汇报的时候提了一嘴,也感慨了一句: “有谋略,能吃苦,是个好小子。” 秘书也恭维: “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学校里和同学们玩ERP沙盘模拟呢,他已经主持并顺利完成如此大宗的两件实际案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乌继东见他高薪聘请来的海龟高材生秘书有点沮丧,笑着安慰了一句: “人各有命,你又怎知他若有的选,不想过你这样的人生呢?” 秘书一怔,失笑: “是我着相了。” 要真有的选,谁乐意在还没成年的时候,就被迫在几个家庭里辗转,还得想办法自己养活自己? 真把他放在陆榆那个位置,他也成为不了陆榆。 可把陆榆放在他这个位置,陆榆也不一定能成为他。 毕竟他能走到今天,也不光是靠运气的。 乌继东点到为止,手指在文件上轻轻敲了两下,似是做出什么重大决定: “密切关注他下一步动作,若是有必要,背后出手帮一把。” 背后出手? “不告诉他?” 秘书不解,既然施恩,就得让对方知道才好。 再说,他老板也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啊,改了性了? “那孩子疑心重,等他自己察觉吧。” 乌继东自认,目前为止,还不至于看错陆榆一个孩子。 秘书尽职尽责追问: “大少那边呢?” 乌继东继续埋头处理文件,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无奈: “什么都别讲,他难得有个能谈得来的朋友,单纯点吧。” 秘书面上不显,心里咋舌。 老板的偏心可真是毫不遮掩。 谷秘书和侯设计师生的孩子,一个月也见不了两次爸爸,更别提被老板事无巨细的照顾了。 想那谷秘书,能力不差,还给老板生了儿子,却还是因为上次触及老板的底线,被下放到分公司。 说是担任分公司负责人,可那和明升暗降有什么区别? 秘书再一次提醒自己,在整个乌兰集团,大少爷乌若行就是毫无争议的太子。 所以,太子身边的一切,包括板上钉钉的太子心腹陆榆,都是需要他密切关注的对象。 陆榆暂且不知他被人打上了太子心腹的标签。 他这段时间太忙,乌若行要去京市参加集训前一天,他终于挤出时间去酒店为他送行。 乌若行见陆榆特意准备了他爱吃的钵仔糕,原本因为陆榆这段时间对他冷落,而沉着的小脸也有点绷不住。 而且陆榆都笑盈盈把钵仔糕递到他嘴边了,他也实在很难拒绝。 于是勉为其难的绷着小脸,狠狠咬了一口。 差点咬到陆榆手指。 陆榆也不跟他生气,还是笑盈盈看着他,问他: “消气了?” 乌若行重重的哼了一声,牙齿在陆榆手指上磨了磨,最后嫌弃的把手指呸出来,美滋滋品尝钵仔糕。 含含糊糊的说: “谁生气了?” 他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出去打听打听,整个深市谁不知道,他乌大少最是爽朗大方不过! 不是他的原因,那就是陆榆的问题喽! 陆榆也不反驳,又投喂了两块。 乌若行彻底忘了和陆榆置气,大声赞美: “真好吃啊,没有你我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陆榆见他说话的功夫就炫了两个,还想接着炫,出声提醒: “糯米不好消化,喜欢吃下回再给你做。” “那你还带这么多过来,单纯想馋我?” 乌若行抱怨。 陆榆就着他的手,全送自己嘴里。 挑眉: “解决了!” 第30章 老婆 我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孩吗 乌若行的行李箱摊开在客厅, 里面乱七八糟塞了几件衣服。 陆榆坐在地摊上,默默帮他一件件叠的整整齐齐。 乌若行趴在沙发上玩数独,不时看一眼, 偶尔能瞧见陆榆因为动作露出的漂亮腰线。 忍不住朝陆榆吹个响亮的口哨, 再一次旧话重提: “真贤惠啊陆榆, 你要是个女孩子, 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把你娶回家。” 陆榆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娶回家给你洗衣做饭?” 乌若行聪明的不接这话,免得被陆榆批评是直男癌。 他是很享受陆榆为他洗手作羹汤的感觉啦, 也觉得陆榆给他收拾行李的这一幕, 让他心头暖洋洋的, 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但要是让陆榆以后一直给他做这种事,他还是不忍心的。 陆榆这么好,就该在他擅长的领域披荆斩棘, 闪闪发光,被人仰视, 而不是被谁娶回家,做个默默无闻的家庭煮夫。 但不得不承认, 做这些事的陆榆, 漂亮的让他挪不开眼。 哎, 男人啊。 之前侯设计师和他爸爸吵架, 说男人都是贱蹄子, 把在职场打拼的女性娶回家,嫌弃人家不顾家。又把家庭主妇赶出家, 嫌弃人家不工作。 当时他还不以为意,如今想来,那话半点不错。 于是,乌若行机灵的转移话题: “我要去四十天, 下次见面可就是开学后啦!” 陆榆嗯了一声: “学校那边房子装修的差不多了,到时候你可以直接住过去。” 两人做邻居,一起上下学。 共同度过一段宁静安详的校园时光,是陆榆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 他很珍惜,也很期待。 乌若行并不满意陆榆这个答案,他很直白的问: “你会想我吗?” 陆榆说: “不是讲好了,每天晚上都能通电话。” 陆榆坐在地上帮他整理其他可能用到的东西,乌若行用脚蹭他小腿: “你现在一天天比我忙太多了,真有时间和我通电话?” 陆榆一手握住他不安分的脚腕,单手继续整理,头都没抬: “有。” 乌若行顿时觉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妖妃,勾的皇帝陛下不理政事。 不自在的动了动脚,没抽出来,直接摆烂,就着这个姿势靠在沙发上,说: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赚钱是会上瘾的。 或者说,任何能给人正向回馈的东西,都会使人上瘾。 类似胖子好吃,弹头喜欢背后给人出主意,他喜欢数学和物理,这些东西能给他们正向回馈,让他们感到快乐,使他们上瘾。 所以,他觉得陆榆在尝试了赚大钱的甜头后,也会上瘾,不会轻易收手。 也不知陆榆听没听出他的潜台词,很老实的说: “做完点心厂这一笔,手里积攒的人脉就差不多了,我打算开个商超。” 乌若行眼睛一亮,对陆榆的这个想法非常感兴趣。 凑近了点,和陆榆挨着坐,催他: “仔细说说。” 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陆榆简单概括: “最近帮一些厂化了几笔三角债。” 所谓的三角债,比如点心厂欠上游供应商面粉厂的债,面粉厂又欠上游供应商食材包装厂的债。 陆榆想办法让点心厂生产的东西有了销路,资金回转,可以还面粉厂的债,面粉厂有了活路,就能还食材包装厂的债。 三个厂子起死回生。 死债盘活。 挽救了三家濒临破产的厂,重新让无数员工有了饭碗。 当然,里面不仅牵涉这三个厂,有时候嵌套了十来个厂,内情更加复杂。中间但凡有一个环节拿到钱临时反悔,所有计划便功亏一篑。 再加上陆榆为下一步开商超做铺垫,有意接触可能的供应商,事情就更难三言两语说清。 乌若行只听个大概,就明白陆榆的思路和操作。 双手捧着脸,用非常敬佩的眼神看陆榆: “真了不起!” 乌若行说: “陆榆,你是我认识的人中,最敢想敢干,胆大心细的人!” 陆榆不觉得有什么,前世他从一个单纯的,一穷二白的学生,到在乌继东打压下,还能出人头地,走到和对方面对面交流的高度。 与之相比,如今已经很轻松了。 何况,如今这个人好好的,无忧无虑的,生活在他眼皮子底下,只从精神上来讲,陆榆已经感到莫大的幸福。 每天有使不完的劲儿。 陆榆揉一把他毛茸茸的脑袋,起身从带来的包里翻捡,招呼他: “过来。” 乌若行看的一愣一愣: “干嘛呀?” “不是说最近头发太长,经常给你理发的师傅远在深市,你不放心把头交给陌生人吗?” 乌若行被陆榆摁在落地镜前坐好,围着大毛巾,从镜子里看着陆榆略显生疏的动作,还有点没想明白,他是怎么鬼使神差,就同意了陆榆的提议。 “不是,要不然,这样吧,让管家请个理发师上来,就不劳您亲自动手了,您最近也挺累的,多休息,行不行?” 乌若行垂死挣扎。 陆榆站在他身后,与他视线在镜子里对视。 这个年纪的乌若行,有种青涩稚嫩的可爱。 陆榆语气不自觉带上了哄孩子的宠溺: “别动,小心剪到耳朵。” 乌若行不敢置信的问: “还会剪到耳朵?!” 陆榆一本正经的说: “多新鲜啊,新手嘛,剪起来不分敌我,不仅会剪到客人耳朵,还会剪到自己手指,纯看运气。” 乌若行果然不敢随意动作了。 肩膀都跟着僵住。 闭上眼睛,豁出去一般,咬牙道: “谁让你是我最好的兄弟,就当让你练手啦!” 他还不忘很好心的叮嘱: “在我这儿练练就算了,剪坏了我不跟你计较,可别去外面练,小心人家和你秋后算账。” 就陆榆这斯文样儿,一看就没跟人打过架,要真发生冲突,肯定是被打的那个,怪让人操心的。 陆榆忍不住笑出声: “剪坏了我陪你推小平头。” 他这手艺,还是在乌大少身上练出来的。 上辈子乌大少初来西北,处处不习惯,就连理发店师傅的审美也让乌大少恼火。 在花了大价钱被理发师剪了个“最流行的锅盖头”后,乌大少自觉无颜见人,拉着陆榆一脸丧气的说: “给我推个平头吧。” 当时陆榆第一回替人理发,极不熟练但很有耐心的,给乌大少推了个平平无奇的小平头。 奈何乌大少脸生的好,小平头让他的五官毫无遮挡露于人前。 硬帅。 招来全校女生欣赏的目光,和全校男生羡慕嫉妒的眼神。 就在所有男生都效仿他推小平头时,乌大少很有心机的慢慢留了头发,被同样练出一手理发技艺的陆榆,打理的帅出新高度。 在发型这方面,乌大少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眼下,陆榆的动作从生疏到熟练。 眼神里都是怀念。 乌若行的头发很黑,有点软。 剪刀划过头发的擦擦声,让乌若行的心高高吊起。 直到陆榆温热的大手捏他脖颈,提醒他: “好了,睁开眼瞧瞧吧。” 乌若行都做好睁开眼看到个狗啃造型了,哪里知道他会被自己帅到啊! 在镜子前足足欣赏了三分钟自己的美貌,才对发型师小陆发出由衷的赞美: “陆榆,你除了生孩子,还有什么不会的吗?” 陆榆淡定的收拾落了一地的碎发: ‘“给人当老婆。” 乌若行一噎,嘿嘿一笑,装傻道: “我那不是和你开玩笑嘛,我又没想真娶你当老婆,你怎么还记仇啊?” 陆榆眼神危险的眯了眯: “没想?” 乌若行见他还是不高兴,心说对给他剪出人生发型的理发大师,要百分百尊敬。 于是哄人技能百分百上线: “我给你当老婆,你娶我,娶我给你当老婆,这样总行了吧?” 让你把便宜占回去。 陆榆有时候,总在奇奇怪怪的地方小气。 作为朋友,他只能尊重并试图理解啦。 陆榆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捏捏乌若行脖颈: “你最好说真的。” 乌若行正欣赏他的人生发型呢,翻出相机塞陆榆手里: “快,多给我拍几张,我要留作纪念!” 压根儿没认真听陆榆说了什么。 陆榆见他忙进忙出,闲不下来,和平时完全不同,忽然问他: “你是不是紧张?” “区区国赛,我能紧张?” 乌若行淡定反驳。 陆榆想了下,还是说出口: “我的意思是,要在京市见到容女士。” 容华,荣女士,乌若行生母。 即便陆榆和乌若行是好朋友,也不该对他的家事指手画脚。 但陆榆又不忍心见乌若行如此不知所措。 乌若行顿时像被戳破的皮球,无精打采重新趴回沙发上,有气无力的说: “我是个讨喜的小孩吗,陆榆?” 陆榆坐在地上,手搭在乌若行后背,轻轻安抚,认真思考后才说: “喜欢你的人,不用你去特意讨好。不喜欢你的人,讨好了也没用。” 他说: “缘分天注定,强求不来。” 乌若行声音闷闷的: “理智上,我知道她没有错。” 陆榆嗯了一声,耐心哄他: “你也没错。” 30-40 第31章 当年 到底谁要释然啊 其实容女士和乌继东的事, 上辈子陆榆略有耳闻。 简单来讲,乌继东年轻时是个花花公子,父亲有权, 自己有颜, 身边从不缺交往的对象, 其中难免有旁人求而不得的朱砂痣, 白月光。 因此得罪人也是在所难免。 常在河边走,终归让人给暗算了。 乌继东与容华发生关系后, 就明白要遭。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 容华是尚青和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女朋友, 两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而尚家,是彼时乌继东也感到棘手的存在。 尚青和,更是他们这一辈里中, 别人家的孩子。 乌继东敢肯定,事情如果捅到家里老头子那里, 老头子定然不问青红皂白,就能把他绑了送去容家负荆请罪, 任由容家人处置。 所以, 不管事情真相如何, 结果就是他与容家女儿, 尚青和女朋友发生了关系。 乌继东很识相。 认罚认栽。 多余的一个字都没对外透露, 将真相彻底埋藏在他们几个当事人心里。 但要细究起来,在整件事中, 说不上谁更倒霉。 因为设计陷害乌继东和容华的人,叫李静川。 而李静川,是尚青和的室友,也是容华的追求者, 更是单方面和乌继东有“夺妻之恨”。 至于几人之间的恩怨,说简单其实也不复杂。 先是李静川在大学期间追求了整整三年的女神,被乌继东轻而易举给勾走。勾走又不珍惜,只谈了三个月就与人分手。 听闻女神分手,李静川舔着脸去追求人家,把人堵在食堂角落,真心实意的安慰: “你们应该还没发生过关系吧?只要没发生关系你就还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不影响以后嫁个好人家。 不过就算发生了,我也不嫌弃你不干净。我保证比他乌继东更珍惜你,你做我女朋友吧,跟着我,我让你成为全校最幸福的女人!” 女神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想都不想就指着他鼻子说: “先撒泡尿照照自己好吧?老娘就算和乌继东分手了,等着老娘临幸的男人从东食堂排到图书馆呢,哪个不是有钱有颜? 最不济也有才华,写几首酸诗,量子力学讲的头头是道,你瞅瞅你有啥?队都排不上! 再说,乌继东是什么拿不出手的前男友吗?长得又帅,人又风趣,物质上从没亏待过我,在一起时把我伺候的无微不至,老娘享受了知道吗? 那都是老娘的战绩,有必要遮遮掩掩? 跟着你?三天吃两大馒头?” 李静川顿感被羞辱,面红耳赤,唾沫星子乱飞,大声反驳: “你,你怎么如此虚荣拜金?简直是,简直是有辱斯文!枉我以前还以为你冰清玉洁,奉上一片真心,哪知你如此不识好歹,将我的真心弃之如敝履,随意践踏!” 女神脚下步子轻移,不动声色离这人远点。 感觉自己遇到精神病人了,怕对方反应过激,她受伤都只能自认倒霉。 但还是气不过,站的远远地反驳了一句: “你谁啊?我跟你很熟吗?上来就想给我当爹,我爹每月给我八十块零花,置办三套衣服两件首饰,上下学司机接送,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你配吗就想和我爹一样管我?” 李静川被戳到痛脚,只觉气血上涌,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说: “我谁?三年了,每天早上我在你宿舍楼下给你送早餐,帮你宿舍女生打热水,期末帮你在图书馆占座位,你问我是谁?!” 女神更加莫名其妙: “我吃过你的早餐?家里阿姨做的早饭又好吃又健康,我干嘛想不通吃你的? 再说你帮我宿舍女生打热水,那是你们之间的事,关我屁事啊? 还有期末图书馆占座位就更离谱了好吗?我,学霸,从小到大的学霸!平时成绩稳定,从不期末突击学习,那种时候根本不去图书馆浪费时间的好吧,谁知道你的座位占给谁了?” 李静川一时词穷,因为对方确实从没收过他的早餐,也没使用过他占的位置。 但那又怎样?他坚持做那些事的时候,眼里心里想的都是对方,就只为对方付出,关旁人什么事? 他又问: “那我帮你在社团拉赞助,招新,组织活动,干苦力呢?” 女神问他: “难道没给你加学分?你说,哪一桩是让你干白工了,你说出来,我找负责人去!” 李静川又问: “周末陪你逛街呢?” 女神再次后退三步,被同伴护在身后,才用看变态的目光看他,并且警告道: “我只和闺女一起逛街,你莫不是尾随我们?你这是犯法,知不知道?!” 李静川可不这么觉得,他只感觉一片真心错付,一片痴情被辜负。 留下一句“你这个虚荣的女人,是我看错了你,你会有报应的”就失落的转身离开。 女神为人厚道又大气,听闻李静川家世艰难,想着放他一马,没把事情上报学校闹大,还叮嘱在场的几位同学,不要恶意传播。 可那种事,纸包不住火,最终被人传出去,让李静川遭到好一番嘲笑。 哪个都觉得他是癞||□□想吃天鹅肉,想疯了。 以至于李静川对女神和乌继东恨之入骨。 于是,李静川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 整日窝在屋舍,神神叨叨,沉迷小说,连专业课都不上心。 任课老师找辅导员反应情况后,辅导员了解过前因后果,于是找同宿舍的尚青和商量,让尚青和帮着开导开导。 尚青和为人沉稳,答应下来后就认真对待。 奈何李静川这次受的打击实在太大,对尚青和这种“家世良好”的公子哥,还带着骨子里的轻慢和抵触,导致效果并不理想。 这让尚青和有点烦恼,并且在偶然的情况下,和女朋友容华倾诉过。 容华也没接触过脑回路如此清奇的神人。 有一回去尚青和宿舍给他送点心的时候,还特意与躺在床上,蓬头垢面,气质委顿,双眼无神,沉迷小说的李静川交流了几句。 出了宿舍门,就对尚青和说: “瞧着是没什么上进心,很堕落。这都大三了,对以后的事业没有半分规划,张口闭口就是娶媳妇儿回老家生儿子,和咱们不是一路人。 辅导员的托付,你怕是要完不成的。人各有命,他自己选的,也怨不得谁,你尽力了,无愧于心就好。” 怕男朋友骨子里悲天悯人的性情不合时宜的发作,容华又安慰了一句: “他自己的人生,他自己都不负责。你只是室友,又不是爹妈,不要过度干预他人的人生。” 尚青和总算听进去了。 殊不知,在他们走后,李静川整颗心还扑通扑通跳的飞快,盯着容华曼妙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 容华身上娴静淡雅的书香气,简直是他梦中神女的具象化。 容华温婉大气的长相,让他有一种被母亲包容,悉心呵护的安全感。 简直一眼沦陷。 何况,容华又善解人意,又温柔体贴,每次来找尚青和时,都会给他也带一份家里做的小零食,对他笑的温柔又好看,还劝他想开点,多吃饭,多出去走走。 李静川认为,容华这么关心他,心里也是喜欢他的。 只不过碍于女孩子家的矜持,等着他主动表明心意。 于是想方设法接近容华,意图展现自己。 为此不惜讨好容华的“邻居哥哥”尚青和,给尚青和打水抄笔记,殷勤备至,希望尚青和可以帮他制造与女神容华见面的机会。 尚青和在察觉他的意图后,震惊了足足十秒。 他嘴巴张张合合,本着人性中最后一丝善良,没把真相告诉李静川—— 容华是出于教养,才给他的室友也带一份零食,免得他吃独食让室友看着尴尬。 何况又不是单独只给李静川带了,只不过其他室友大白天不乐意和李静川相处,整个宿舍只有他受辅导员所托,留下看着对方而已。 容华见李静川成日闷在宿舍,课也不好好上,整个人阴郁,沉闷,看人的眼神凉飕飕的,怕他心理变态做出过激行为,伤害到尚青和,才劝对方多出去走走,放开心胸。 他两约会,李静川毫无眼力见儿,厚着脸皮要一起去,连他们婉拒的话都听不懂。 只能从小情侣约会变成无趣的三人行,仅此而已。 最后,尚青和选择了自认为比较委婉的方式,腼腆的拒绝李静川: “我和容华自幼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情相悦,长辈们打算在我们毕业后,就为我们操办婚礼。 你经常和我们一起出去玩,都没看出来,是我表现的不够明显吗?不过我今天告诉你啦,以后有机会,希望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至此,李静川彻底破防。 他觉得长得好看的女人都爱慕虚荣,看不见他这种捧着真心甘愿奉献的,还把他的真心当垃圾可劲儿糟践。 却一心往乌继东与尚青和那种有钱有权的男人身上扑,太贱了! 实在是,不识好歹。 于是,接连两次打击后,李静川想出这样一条毒计。 让容华与乌继东发生关系,报复几人。 他倒要看看,冰清玉洁的容华,在失去贞洁后,还能高高在上,眼里看不进任何人吗? 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尚青和,在心爱的女朋友失贞后,还能毫无芥蒂的爱她吗? 风流浪荡的乌继东,在碰了不该碰的人后,还能依旧洒脱吗? 说起来,他的计划成功了,又没有完全成功。 因为尚青和为了容华的名声考虑,没想把事情闹的人尽皆知,只私下处理了李静川。 而乌继东也从设计院离职,彻底远离原来的交际圈,南下发展。 本来,事情到此为止,剩下的交给时间,在很多年后,当事人或许会释然,或许不会。 第32章 失眠 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小孩 结果容华怀孕了, 因为身体原因无法引产。 彼时尚青和即将毕业,他坚持与容华结了婚,申请做驻外记者, 之后两人在国外生活了几年。 容华在生下孩子后, 请人将之交托给乌继东。 乌继东见到孩子, 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给孩子取名乌若行。 对外从没提过孩子妈的半个字。 这么多年没去打搅过容华两口子的日子, 只安心把乌若行养大。 对乌继东来讲,这个孩子来的意外, 却也让他被迫承担起了做父亲的责任。 那段难捱的起步阶段, 父母不理解, 亲戚朋友不理解,以前的同事也不理解他的选择。 于是,被全世界不理解的乌继东, 和尚在襁褓什么都不懂的乌若行,有点相依为命的感觉。 所以, 乌若行对乌继东来讲,是非常特殊的。 乌家老太太曾主动提议, 抱孩子回去养。 那时候乌若行才八个月大, 正是学着爬的月份, 活泼好动, 乌继东的怀抱已经不能把人圈住。 思索再三, 乌继东咬牙花大价钱在深市买了套六十平的小房子,又雇佣了个很有经验的做饭阿姨, 专门负责老太太的一日三餐,洗衣做饭。 为的就是让老太太能一心一意帮他带孩子。 结果她养了三个月,等乌继东好不容易完成一个项目回家,看见儿子在客厅玩屎, 尿片子沉甸甸一包挂在儿子腰上,拽的小小的人儿爬起来都不利索了。 而他妈,正坐在沙发上,带着老花镜看电视,拍着大腿嘎嘎乐。 见着他,才依依不舍的把视线从电视上收回来。 眼瞅着他动手给儿子换尿布,擦身体洗澡,还追到卫生间,来了一句: “孩子小时候都这么过来的,听妈的,小孩就得放养,放养的有活力。 养的太精心了磨人,回头受罪的还是大人。再说他现在又不记事,等过几年大了就会拾掇自个儿啦,不用你操心。” 乌继东脑瓜子嗡嗡响,问老太太: “阿姨呢?” 他花高价请来的阿姨呢? 他还私底下特意叮嘱过对方,要是老太太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请对方帮着照料一二,定有重谢。 结果他进门好半天,对方连面都没露。 任由他儿子在浑身沾满了屎在客厅玩? 结果老太太眼皮一耷拉,不高兴的说: “打发了。” “打发了?” “嗯,她主意太大,想做这个家的主,我就让她知道,谁才是这个家里说了算的人。” 乌继东不可置信,那位大娘可是熟人推荐的,人品有保障,又是从大人物家里退休的,非常懂规矩,还很有经验。 要不是家里出了意外急需钱,都不会再出来重操旧业,要不然他也不敢把未满周岁的儿子和老娘交给对方: “啥主意太大?” 老太太眉头皱的死紧,厌恶道: “那可太多了,我说中午吃清炖羊肉,让若行喝羊肉汤,冬天补身体正正好,她非要另外给孩子做蔬菜粥,吃鸡肉糜。 你小时候想喝这一口还没有呢,偶尔来一顿喝的那叫一个香,到底是她懂还是我懂? 我说孩子衣服一天一换洗,你们小时候三五天不洗都是常事,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 她非不,趁我不注意,脏了就给换,换了就给洗,家里水不要钱,还是洗衣粉不要钱?那衣服天天洗坏的多快?买衣服不要钱?” 这样的分歧实在太多,多到让老太太感觉在自个儿家被人给管住了,处处束手束脚不自在。 她怀疑对方仗着深市人,瞧不起她这从西北小地方来的,看不上她的育儿理念,故意拿乔,和她作对。 于是老太太一发威,干脆把人给辞了。 尽管老太太没明说,乌继东也已经猜到了。 他深吸口气,问: “工钱给人结了吗?” 老太太脖子仰的高高的,自得道: “她把活儿干成那样,我没让她赔钱就算了,还想要工钱?” 她自认给儿子省钱了,干了件有功于家的大事,心里骄傲着呢。 乌继东疲惫的揉揉眉心,心累到不想说话。 那位大娘中间,可牵扯到介绍人。 是他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他妈这一手,可不把人给得罪的死死的吗? 乌继东黑着脸,三两下把儿子收拾干净利落,大衣一穿,孩子往身前一裹,留下一句“那我小时候可真是命大”,咣当一声出了家门,直奔酒店。 打那之后,乌继东又恢复了亲力亲为带孩子的生活。 宁可咬牙贷款买了辆宽敞的车,走哪儿都让保姆一起跟着,也不放心让孩子离开他视线。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乌若行上幼儿园。 上幼儿园第一天,乌若行背着小书包,开开心心和他爸说再见,开开心心和新认识的小伙伴分享了他爸专门为他交朋友准备的小零食,傍晚恋恋不舍的离开幼儿园。 倒是他爸,一整天在公司都心神不宁。 隔一会儿给幼儿园老师办公室打个电话,小心翼翼陪着笑脸,问人家: “我家孩子是不是哭了?是不是被欺负了?是不是没吃饱?是不是想爸爸中午睡不着?” 老师头一次见如此多愁善感心思细腻的爸爸,好笑之余,耐心安抚他,一切都好。 乌继东还是不放心,怀疑老师报喜不报忧。 独自吃午饭的时候,喊来手底下心思最细腻的小弟,叮嘱: “你去幼儿园瞧瞧若行,记住,别让老师和若行发现你。” 就这样,乌继东度过了难捱的分离焦虑期,习惯了儿子已经不再全天二十四小时需要他的事实。 但不管怎样,父子两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感情真不是普通人家父子能比的。 一开始,不管是乌继东这边,还是容华那边,双方都没有让母子相认的打算。 直到前几年,容华生了一场大病,中途出了意外,人差点没救过来。 尚家那边将消息瞒的很紧,乌继东并不知晓对方生了什么病,只听闻在弥留之际,她拜托丈夫,将遗产留给乌若行一份。 到了那时,尚青和才明白,作为母亲,她心底对那个孩子的情感究竟有多复杂。 厌烦,却又惦念。 于是,在容华病情幸运的得到好转后,尚青和主动牵线,让两边建立了联系。 也就是那时候起,乌若行才知道他的亲生母亲是谁。 乌若行侧着头看陆榆,露出难得脆弱迷茫的表情: “我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 乌若行知道,一切都不怨他。 可他的出生,对容女士就是一种永远都无法抹除的伤害。 他的存在,就是一直提醒容女士,那个伤害一直存在。 他本身,对容女士来讲,就是一个错误,让她痛苦的错误。 乌若行说: “我想见她,又怕见到她。” 每次见面,他都能敏锐的感觉到,容女士落在他身上的那种,复杂到无以复加的眼神。 那让乌若行有种无地自容之感。 陆榆温热的手,包裹住他露出的半边侧脸,指腹轻轻摩挲他的眉眼,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安抚: “那就不去见了。” 陆榆在乌若行诧异的眼神中,坚定的说: “既然当初选择放弃你,那你就是你爸爸一个人的孩子。作为你爸爸的孩子,你有选择让自己快乐的权利,不是吗?” 那些让你不快乐,坐立难安的人,为什么要强忍不适,咬牙去讨好呢? 陆榆问他: “你渴望母亲吗?” 乌若行的脸,轻轻在陆榆手心蹭了蹭,语气也软软的: “以前羡慕过,好奇问我爸要过妈妈。后来真的接触了几次,见她对待思贤和思诵的样子,就明白在她那里,我是永远都不会拥有那种待遇的。” 陆榆低下头,趴在沙发上,和他面对面,语气也软软的: “你很好,很优秀,有很多人喜欢你。不要为得不到的东西焦虑,难过,嗯?” 乌若行被陆榆专注的目光看着,忽然生出几分难为情。 不自在的偏过头,用后脑勺对着陆榆,闷闷的说: “可她是妈妈。” 陆榆在心里叹气,温柔的糅他后脑勺。 乌若行问: “我是不是很贪心?” 陆榆说: “傻瓜。” 乌若行不满,用后脑勺顶他手。 陆榆顺势从后面将他拥进怀里。 乌若行瞬间不动了。 心跳快的要从嗓子眼儿冒出来。 乌若行想,这也太奇怪了,好兄弟拥抱一下怎么啦,他以前经常和哥们儿进球后拥抱庆祝,也没这样啊。 思绪乱成一团,又听陆榆用很温柔的语气问他: “你可以再贪心一些。” “以后都做个快乐的小孩,好不好?” 乌若行脑子里晕晕乎乎的,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乱七八糟答应了陆榆一堆要求。 什么容华女士,什么国赛,什么母子纠葛,全都抛去一边。 夜里一个人躺在酒店宽大的床上,翻来覆去,还是觉得耳朵发烫,陆榆说话时气息暖呼呼的扑打在耳边的酥麻感,久久消散不去。 乌若行捂住耳朵,烦躁的想,陆榆简直是祸国殃民的陆妲己! 他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情想,到了京市该何时上门拜访,带什么礼物,怎样打扮自己才能获得容女士欢心,如何与容女士寒暄,如何能不动声色的掩饰住羡慕的眼神。 满脑子只剩下陆榆说: “如果你不知道如何解决,那就放着,等将来我帮你解决。” “乌若行,你是最讨喜的小孩。所以,别人不喜欢你,不是你的错。” 这个道理他爸跟他讲过,他不是不明白。 以前总觉得别人都不是他,不能对他完全感同身受,所以讲出来的道理,都有点隔岸观火的轻松和事不关己。 可在陆榆这么讲的时候,乌若行很清楚的感受到,陆榆是真这么认为,陆榆觉得他值得最好的一切,陆榆真切的为他的难过而难过。 乌若行罕见的,失眠了。 第33章 想看 就这点野心吗 乌若行年轻, 底子好,只迷迷糊糊睡了两小时,第二天去机场的时候依旧神采飞扬, 是人群里最靓的仔。 陆榆送机的时候, 他还很嘴硬的威胁: “昨天的事不许告诉别人!” 陆榆张开手臂, 等人主动与他拥抱, 才将人紧紧拢在怀里,打趣道: “陛下您下的封口令, 谁敢不从?” 乌若行特满意陆榆的配合, 重新打量陆榆今日的穿着。 嗨呀, 从上到下,都是他亲手挑的,亲自搭配的嘞! 潮的像杂志上的模特, 就连头发也刻意打理过,不经意中带着痞帅, 每一个细节都照着他的审美来,简直把他迷的晕晕乎乎。 不过大脑的话脱口而出: “陆榆你今天可真好看!” 陆榆笑的特迷人: “好看啊?” 乌若行: “想每天都看!” 陆榆笑盈盈鼓励他: “那以后要多辛苦陛下啦。” 乌若行晕晕乎乎想, 不辛苦, 一点儿都不辛苦。 他可享受打扮陆榆的过程了。 不过他确实得更努力才行, 一直花他爸的钱打扮陆榆算怎么回事? 看来他得有自己的小金库才好。 乌若行已经在心里琢磨, 那个半年没打理过的股票账户, 是时候认真瞧瞧啦。 虽然短期内那个账户躺着都有进账,但和他的新目标相比, 还是有点不够看。 乌若行在为他的小金库悄悄努力,打算惊艳陆榆。 陆榆也不遑多让。 他是个行动力超强的人,在乌若行离开西北不到一个月时间,筹备多时的路行超市便在西北筹备开业了。 这是陆榆拥有的, 第一件独属于他自己的,完全听从他调动的资产。 此前,在整个西北,都没有超市的概念。 所以,众人此时并不知道,这一举动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 人们只以为是新开了一家占地稍微大点的商店。 陆榆并未特意强调超市的概念,而是提前半个月预热,让人在大街小巷,尤其是各大工厂,家属院,学校门口,商铺附近,密集的散发广告传单。 传单内容主打两个词—— 便宜,自选。 国人对便宜简直毫无抵抗,像是牙膏洗衣粉床单之类的日用品,能为了便宜的五毛一块,一次性可以囤两年的量。 至于自选不自选的,一开始大家倒是并不在意。 但陆榆紧跟着就做出“三包承诺”: 即日起,凡是在路行超市购买的商品,在规定期限内,可以无条件退换。 这在商界简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放在以往,买卖双方,遵守的原则是“货物出手,概不负责”。 至于双方谁吃亏了,谁上当受骗了,都只能自认倒霉。 而且作为商家,陆榆做出这个承诺,意味着要有充足的现金流应对即将到来的,可能带着恶意竞争的退换货。 其中风险之大,能将一个中型企业在短时间内彻底拖垮。 所以,在商界同仁看来,陆榆的这个决定,无疑在豪赌。 赌赢了,陆行超市自此在西北彻底站稳脚跟。 赌输了,陆榆倾家荡产。 所以,热热闹闹的宣传背后是暗潮涌动。 这些日子和陆榆关系处的还不错的李主任,听闻消息后,特意上门劝他: “你只要把手头这个超市做好,未来西北定然有你一席之地,我们都很看好你正在做的这个项目。 不要赌这么大,这可能让你万劫不复。你还很年轻,一步步走的踏踏实实,稳扎稳打,或许效果会慢些,但很稳妥,不至于摔跟头。” 陆榆和对方约在茶楼,茶博士在不远处给两人表演茶道,陆榆坐姿随意又不至于让客人感到怠慢。 他真诚的感谢了对方的好意,却还是说: “社会在进步,自改||革开放以来,国人接触了太多外界商品,这是亘古未有之变革,我们和消费者一样,面对的都是一片空白而广袤的蓝海。 倘若消费者的权益一直得不到保障,这片市场也终将被我们自己搞烂,于国于民皆非好事。维护市场应有的秩序,也是我辈之责任。” 李主任不知信没信陆榆这番大义凛然的说辞,手指在茶杯边沿摩挲片刻,神情很复杂的说: “那并非个人能改变的事,你要知道,卓尔不群,特立独行,在很多时候意味着出头的椽子,会被人群起攻之。” 他说的不算隐晦,意在提醒陆榆。 陆榆的这个承诺,会极大损害同行业其他商家的利益。 如果他失败了还好,可一旦成功,就相当于倒逼整个行业提高服务水平。 那时候同类型商品,哪家没有三包承诺,哪家就会被市场淘汰。 那意味着增加多少成本,众人心里都有数。 为了不让陆榆成功,到时候消费者能不能将他托举起来还未可知,但同行肯定会先出手,试图将他打压下去。 商战,从来打的都是赤裸裸的真金白银。 输的人倾家荡产,血本无归。 陆榆当然知道这点,但他也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去面对。 他也不是愣头青,不可能一拍脑袋就做出顾头不顾腚的决定。 于是他朝对方举起茶杯: “以我之见,消费市场正以汹涌的,不可见的速度扩大,消费者权益迟早会被立法保护。而我们,只是先法律一步而已。 这不是商人不想改变,就能不改变的现实。与其到时候被动挨打,不如主动选择拥抱这个全新的市场,提前抢占市场份额。” 做生意这种事,后来者居上的很多,但一步领先,步步领先的也不少。毕竟跟在旁人身后只能喝汤,引领行业却能吃肉,二者有本质区别。 李主任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可还是那句话,引领行业说起来轻松做起来难。 摸着石头过河就是拿身家性命做赌,跟在旁人身后吃的少但至少安全。 于是他苦口婆心劝道: “那就等到那个时候再说,你想自下而上倒逼行业立法,简直是异想天开。 只有上面开始重视这个问题,自上而下开始整顿,我们趁着东风做出改变,才是顺应时代,才是百利无一害,才是聪明人做法。” 陆榆提醒他: “那时候,上面势必会杀鸡儆猴,谁能保证大锤落下来,砸死的不是我们自己呢?” 李主任认为陆榆说的是对的,可人总有侥幸心理。 全国商人无数,三百六十行,杀鸡儆猴的时候,谁能保证自己不是幸运儿呢? 何况,要做到陆榆这一步,不是谁都有这个魄力。 稍有不慎,便会先于名利双收,被同行撕成碎片。 做成了收益确实很大,可先于收益的,是巨大的,能把人吞噬进去的风险。 于是,他由衷感慨: “未来,终归是你们年轻人的。” 他上了年纪,已经没有这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儿,也没有想要改变世界的热血啦。 只想求一个稳妥。 说不上谁对谁错。 见陆榆心意已决,于是不再试图劝说,还有闲心和陆榆开玩笑: “如果你能一直保持这份心气儿,即便将来……依然有无数东山再起的机会。” 陆榆与对方碰杯,笑的谦逊: “此一时彼一时罢了。” 这几天来劝陆榆的人很多,李主任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可见陆榆的人缘相当不错。 但他铁了心要做,谁都没办法让他“浪子回头”。 就连远在京市的乌若行,也听闻此消息,特意给他来电话。 乌若行的态度和李主任不同,他很赞同陆榆的决定: “此举风险虽大,可若能坚持住,将口碑做出去,受益无穷。” 说不定三年之内,就能让路行超市走出西北,拓展为路行集团。 陆榆隔着电话线打趣他: “若是没能坚持住呢?到时候我可就是个一穷二白,甚至欠一屁股债的穷光蛋啦!” 乌若行说了他们第一次去镇上时说过的那句话: “怕什么,大不了我偷我爸的钱养你啊!” 他心里有点小小的得意,暂时不打算告诉陆榆,他炒股又小赚了一笔。 到时候陆榆要是真成了穷光蛋,他也能靠自己养活对方。 嗨呀,到时候让陆榆吃他软饭,他要让陆榆天天穿他买的衣服,打扮的漂漂亮亮在家给他做饭! 哈哈哈哈哈! 陆榆不知他为何突然傻笑,并不深问。 只要听见对方富有感染力的笑声,他眼里就不由带上笑意。 等乌若行自顾笑够了,才用松了一口气的语气说: “现在好点了吗?” 陆榆躺在客厅沙发上,懒懒的说: “嗯,多谢善解人意体贴善良温柔贤惠的乌大少爷远隔千里,还惦记着为我分忧解难。” 他最近确实压力挺大,没想到乌若行听出来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啊。 乌若行鼻子里小小的哼了一声,认真跟他讲: “如今你的超市刚起步,里面的商品都是你找了关系,人家才愿意匀出一部分,放在你那里试卖。 可等到他们看见超市真正的出货量,到时候就是他们拿着货,求着进驻超市啦。 那时候你的事业才真正起步,现在这些都不算什么,你不要被眼前的困难打倒。” 陆榆知道乌若行只是相比于商业,对数学更感兴趣,而非什么都不懂。 因此,对方能看出他的意图,他半点都不意外。 还毫不遮掩的和对方分享他下一步计划: “到时候,他们的商品想进驻超市,我就得收摊位费。” 陆榆毫不掩饰他的野心: “中心位置的摊位费得是边缘的十倍,促销区的摊位费另算,适合人体黄金高度的货架摊位费,更是不能手软。” 乌若行听他话里话外都是自信,于是放下心来。 还是忍不住嘴贫了一句: “就这点野心啊?” 第34章 又吸又咬 你是我女朋友吗 陆榆说: “等我的超市走向全国, 到时候路行最值钱的,可就不是超市,而是遍布全国的店面房产地皮喽。” 乌若行完全没觉得陆榆在说大话。 理所当然觉得这才像陆榆会说出来的话, 陆榆会做出来的事。 依照他对陆榆的了解, 做一件事, 绝对不会单纯的只有一个目的, 如此一听,才更加合理。 他感慨: “你和我爸爸肯定有许多共同话题。” 陆榆想起上辈子, 乌继东没看见他和乌若行接吻前, 两人确实处的和父子差不多。 末了, 乌若行还是说了一句: “缺钱跟我讲。我爸爸也觉得你的这个想法非常好,要真遇到麻烦,我去找我爸帮忙。” 陆榆心里暖洋洋的, 语气不自觉更温和了三分: “让人送去的钵仔糕,收到了吗?” 提起这茬, 乌若行笑的特得意。 京市实在太热啦,他最近不太有胃口, 前天打电话的时候跟陆榆说, 想他做的钵仔糕了, 尤其是菠萝味的, 最好凉丝丝, 一口咬下去能提神醒脑。 当时陆榆没吭声,谁知道第二天, 陆榆就打发人,从西北乘飞机直达京市,专门运送了用保温食盒装的钵仔糕。 乌若行收到的时候,食盒外面摸着还凉丝丝的。尝到嘴里, 口感刚刚好。 是陆榆做出来的味道。 也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乌若行感动的说: “陆榆,以后你结婚了我可怎么办啊?” 连他爸爸都没这么宠过儿子。 他们家不缺这点钱,但也没有专门为了一份钵仔糕,如此兴师动众的道理。 最让他感动的,是陆榆本身不是一个很奢侈,很享受生活的人。 即便陆榆如今不缺钱,但衣柜里的衣服,除了他专门给买的,剩下的都是颜色款式差不多,换了和没换瞧不出差别,甚至价格也很便宜的。 陆榆平常吃喝,更是能入口饱腹就行,没有应酬需要,连酒楼大门都不进,就喜欢自个儿窝在厨房里,研究食谱。 但这样的陆榆,愿意为了他大费周折的奢侈,而且并不觉得他的要求不合理,很乐意满足他。 乌若行想,要是陆榆以后结婚了还对他这么好,陆榆老婆一定会吃醋。 他为了陆榆家庭稳定,夫妻关系和谐,就得主动避嫌,再不能和陆榆无话不谈。 然后陆榆的这份好,就会安置在另一个人身上。 嗨呀,光是想想,乌若行就有点不乐意呢。 他天马行空的说: “要是咱两能一起过就好啦!” 陆榆没搭这话茬,提醒他: “不是说过几天集训结束,有两天假期吗?到时候送你份礼物。” 乌若行好奇追问: “是惊喜吗?” “算是吧。” “那我再不问啦!” 陆榆又说: “你那边房子最近我一直在通风,还帮你添置了几件家具,你回来可以瞧瞧喜不喜欢。” 乌若行高兴的说: “我那天在古董街也瞧中了几样字画摆件,应该是珍品,算是捡漏吧,还想着亲自带回去给你个惊喜呢!” 两人絮絮叨叨,好像总也有说不完的话,即便是午饭吃了什么这种无聊至极的话题,也能被他们说的有滋有味。 乌若行嫌弃陆榆在凉拌菜里放了芫荽,陆榆不满乌若行吃米饭都恨不得滴两滴醋进去。 最后乌若行撇撇嘴,略显得意的说: “吃醋对皮肤好,你瞧我白白嫩嫩,多受学校女生欢迎?这就是效果!” 陆榆想,乌若行确实全身上下,该白的地方白,该粉的地方粉。 但应该和吃醋没什么关系,毕竟曾经有一段时间,乌若行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偏方,说吃菠萝,那玩意儿出来都是菠萝味,甜滋滋的。 为了让陆榆尝尝,他连着吃了半年菠萝,还很注意忌口,连醋都没多吃。 果然,是菠萝味的。 但同时,乌若行也照样白白嫩嫩,并没有因此变黑半点。 要不是陆榆每天吃的上瘾,乌若行日日被他又吸又咬,差点肾虚。 为了逃避年纪轻轻就肾虚的名声,乌若行重新恢复饮食,还捂着叽叽恐吓陆榆: “我吃了正宗东北过桥米线,放了许多辣椒,还有花椒麻油,现在一点都不甜了,今晚不许吸我了!” 陆榆见他实在可怜,老实又规矩的抱着人睡了三天。 乌若行又不满的穿着睡衣,骑在他身上质问: “你是不是只喜欢吃甜甜的我,不喜欢加麻加辣的我啦?陆榆我没发现,你竟然如此肤浅!” 陆榆眼神幽深,心说这是修养好了? 果断用实际行动告诉对方,加麻加辣的他也喜欢。 又吸又咬,把人全身上下吃了个遍,最后从背后搂在怀里,问: “还肤浅吗?” 乌若行还有点抖,嗓音沙哑的骂了一句: “真不是人!” 这体力到底怎么回事?他一个躺着不出力的先累到,还有没有天理? 陆榆好像听见了他的心声一般,吻了吻他的耳朵,没什么诚意的道歉: “下次轻点。” 乌若行冷呵: “怎么不说下次少吃点?” 陆榆假装自己没听见,只肯承诺: “下次会轻点。” 思及此,陆榆直接撩起衣服下摆盖住脸,不让异样的声音泄露出去,隔着电话提醒乌若行: “早点休息,明早六点还有晨练。” 乌若行不知他脑子里装了什么黄色废料,还好心的叮嘱他别熬夜,生意是做不完的,身体才是革||命本钱。 等挂了电话,同宿舍的人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进来,打趣他: “和女朋友感情这么好啊?如胶似漆,真让人羡慕!” 乌若行这家伙,家境好就算了,长得帅气就算了,脑子也好使就算了,在他们这一批学生中名气不小,常在考试中用智商碾压他们这也就算了。 可他竟然还有个黏黏糊糊,对他痴心不改的女朋友! 这实在让人嫉妒的原地转圈! 谁知乌若行听后,一脸茫然的问: “不是啊,我哪儿来的女朋友?” 室友表情扭曲,指着电话说: “不是吧?你每天都要和人家腻腻歪歪半小时,天冷了人家专门让商场经理给你送衣服,天热了联系舍管给你送风扇。你一句胃口不好,就特意让人大老远打飞机给你送钵仔糕。 你竟然还吊着人家,连个名分都不给?” 室友悲愤欲绝,只觉得什么好事都让这家伙给摊上了,竟然还不知珍惜,痛心疾首道: “我真是看错你了,渣男!那么好的女朋友你谈的明白吗?谈不明白放着我来!” 这种行为实在太恶劣,就算乌若行智商高,他已经打从心里认同对方老大的地位,也不能容忍,继续看着对方在感情的事上一错再错! “你醒醒吧,错过了这个,上哪儿找如此温柔贤惠,对你一心一意的女孩子?” 末了还未心里认定的老大找补了一句: “难道是对方长得特别丑?” 反正搁他这儿,只要五官端正,这种女朋友都算他捡到宝了! 乌若行懵懵的说: “挺,挺好看的,天仙一样。” 舍友酸溜溜的,继续追问: “难道对方家里人反对?” 乌若行更加懵懵的说: “应,应该不反对,他家人都管不着他。” 舍友像连着吃了两颗柠檬,表情扭曲的问: “你们豪门看不起灰姑娘?” 乌若行特别懵的说: “我爸爸挺欣赏他的。” 舍友嫉妒的冒酸水,强忍悲愤问: “那对方有什么重大缺陷?” 乌若行更加懵懵的说: “他很完美的。” 舍友几乎用愤怒的吼声质问他: “那你为什么吊着人家不给名分?” 乌若行终于回过神,茫然的说: “可,可他是男的啊,我兄弟!” 舍友:“嗯???” 舍友:“哈???” 舍友:“你再说一遍?!” 乌若行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是我兄弟啊!” 舍友整个人都凌乱了。 两个高智商天才面面相觑,整不明白事情为何会这样。 最后舍友试图理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你的意思是,他像你爸一样管你,像女朋友一样爱你,像兄弟一样帮助你,像母亲一样关心你,像朋友一样陪伴你,像老师一样开导你?” 乌若行有点得意的点头: “是啊,陆榆他人真的非常好。” 舍友觉得这不科学。 世上怎会有如此完美的人? 满脸沧桑的爬回床上,像是遇到了世纪难题,两只眼睛冒蚊香圈,盯着斑驳的天花板,躺的十分安详,对乌若行说: “这不公平,我也想要这样的兄弟。” 乌若行心想,那可不行。 陆榆只有一个,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第35章 回来 我哥就是偏心若行哥 乌若行这两天过的有点艰难。 因为他在认真思考以后和陆榆一起搭伙过日子的可能性。 陆榆没有女朋友, 他也没有,目前两人这样相处毫无问题。 可一旦双方谁有了女朋友,有了组建家庭的打算, 他们之间和谐友爱, 气氛融洽, 让人嫉妒的关系就要被打破。 单是想想, 乌若行就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陆榆隔着电话线,听出了他的不高兴。 乌若行还很嘴硬的不承认: “谁不高兴了?每天都碾压一群菜鸡, 你不知道感觉有多爽!” 为了防止陆榆追问, 乌若行主动转移话题: “还有人去劝你吗?” 有当然是有的, 且一次比一次来的人有身份地位。 劝说不成,甚至会威胁。 口头威胁已经算是很客气的了,有人用陆榆的前途威胁, 有人用陆榆的家人威胁,有人用陆榆的性命威胁。 不过陆榆也不是吃素的, 当天就带着电视台记者,大张旗鼓去派出所报警。 事情闹的很大, 警方也非常重视。 要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人敢动陆榆, 那就是公然向警方挑衅。 所以背地里的算计, 瞬间归于平静。 为了将“三包承诺”的概念彻底宣传出去, 陆榆让人在各大中小学举办相关有奖命题作文比赛。 前三名不仅可以得到一百块的巨额奖金, 获奖作品还会以路行超市的名义,送去报纸上刊登。 就连参与奖, 都有两根铅笔一块橡皮擦。 不加掩饰的,轰炸式的,强行将三包的概念,灌输给学生, 进而影响到家长。 陆榆还动用关系,请电视台的人去获奖学生家里采访。 采访家长是如何培养孩子学习习惯的,采访孩子是如何高效科学进行学习的,号召社会向成功家庭学习人家的亲子模式。 无限满足家长和学生双方的虚荣心。 极大刺激了一生不断鸡娃的国内家长,也直接宣传了陆行超市和三包承诺。 同时,让人在街上送鸡蛋,只要路人能准确说出路行超市的开业时间,超市地点,以及五种商品和三包承诺的内容,就能获得两个新鲜鸡蛋。 当真是准确俘获了从老到小的心。 效果立竿见影,不到一周时间,就连街上帮人补鞋的老人,都对路行超市开业那天的事,说的头头是道。 家长骂小孩的时候,口头禅也换成了“生你的时候要是老天有三包承诺,我现在就去把你给退货了!” 此举除了要花很多钱外,没有半分缺点。 就连曲真,也为了一百块巨款和电视台风光采访,咬着笔头,在家熬了两晚写有奖作文。 但是来陆榆新家,靠在沙发上,酸溜溜看电视里记者正在采访获奖学生时。 她是这么对陆榆说的: “我可不是为了出风头,我是为了帮你宣传,尽一份自己的微薄之力!我还在家属院帮你卖力吆喝了呢,就连冯叔他们都答应开业了会去超市采购!” 陆榆好笑的说她: “你那个裁缝店赚的可不少,还能看上一百块?” 曲真当即用“你不懂”的谴责眼神看陆榆,掰着手指头说: “蚊子腿再少也是肉啊。若行哥,还有胖子哥和弹头哥都帮了我很多,我不得给人家分成啊?还有本钱是你出的,我也得给你分成啊! 门店是租的,工人是花钱请的,刨除成本也不剩很多啦! 而且,现在有很多跟风模仿的,质量良莠不齐,但抢生意是一定的。 我瞧着市面上已经有挺便宜的成衣了,要是哪天成衣的价格比自己买布做衣裳的成本还便宜,裁缝店就该彻底关门啦!” 陆榆有点惊讶曲真的敏锐。 很多成年人至今看不清国企改制是大势所趋,想赖在厂里等着厂子养活一家三代人。 可曲真小小年纪,就已经看清了市场大浪淘沙,新的职业诞生就有旧的职业消亡的本质。 这么看来,她能成功,其实在如今就已经注定了。 陆榆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从曲真手里抢零食吃。 在曲真不满的视线中,摆出哥哥的谱教育她: “少吃零食多吃饭,瞧你瘦的和麻杆似的,丑死啦!” 陆榆知道曲真这段时间辛苦。 短短一个暑假,曲真脸上的婴儿肥快速消散,整个人拔节似的生长。 现在一整个长手长脚又消瘦,好似营养不良的乞讨少女。 要不是脸色红润,一天到晚有用不完的牛劲儿,陆榆真的怀疑陆家有人不给她饭吃。 曲真哼了他一声: “你懂什么?若行哥说,我这种身高,以后是标准的模特身材! 还有,你以为谁都像胖子哥那么蠢,毫无怨言的把全部身家都交给家里还不落好,惹得一身骚?” 陆榆感兴趣的哦了一声: “那请问,姜女士有什么高见?” 曲真脚翘得高高的,得意的一晃一晃: “我在外面赚钱的事肯定瞒不住家里人,但我拜托若行哥,对外就说我在他那边看店,他一个月给我八块钱工资。 我给家里五块,自己留三块,大家都高兴。 我妈见了人就夸我懂事,我爸心疼我小小年纪出来看人脸色。爷奶再也不嫌弃我贪嘴,还会隔三差五主动给我买鹅肝吃。” 陆榆轻轻挑眉。 曲真理直气壮的说: “如果家里人是有大见识的,能在我犹豫的时候给我正确的建议,我当然愿意和他们毫无保留全盘托出。 如果他们是有相关经验的,能在我走岔路的时候及时纠正,我也愿意和他们倾吐烦恼。 可他们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连自家的事都整的糊里糊涂。 我敢肯定他们知道我这段时间干了啥后,第一反应是后怕,怕我万一赔本了,家里得花多少年还债。 第二反应是没收我的所有财产,由家里统一支配。说不定还会讲,要给我存起来,以后当嫁妆。 第三反应,才是考虑我做的活儿,他们能不能接手过去,继续为家里发光发热。 总之没有一条会认为我有能力可以独立的,不需要他们指手画脚的继续做下去。 而且会坚定不移的认为,我能有今天的成功,都是偶然,是幸运,是老天保佑。” 曲真用一种非常平静的,过来人的语气说: “哥,你就是我的前车之鉴。” 家里人是想害她吗? 并不是。 她们只是用他们的眼光,见识,经验,想让她生活的更加平稳,怕她在外面吃亏。 但对现在的曲真来讲,她们的见识已经帮不到她,甚至会拖她后腿。 所以曲真选了她自认为对大家都好的方式进行隐瞒。 陆榆揉一把她毛茸茸的脑袋,用非常笃定的语气说: “是谁教你这么对我讲的?” 曲真嘿嘿一笑,并不隐瞒: “若行哥可真了解你啊!” 陆榆并不意外,向她做出承诺: “向上飞吧,掉下来有我接着。” 曲真有点丧气,脚也不晃了,丧眉搭眼的说: “暂时飞不了啦,前方没路了。” 陆榆给她出主意: “你那个小店最大的优势不是给人裁剪布料,是你会设计搭配。 不管以后成衣市场有多繁荣,但总有人不会追赶潮流,有自己的穿衣想法,谁去帮这批人实现他们的想法呢? 或者再换个想法,大众是追在潮流后面的,市场流行什么,大众穿什么。 但是谁在引领大众的审美呢?谁设计出了今年最流行的款式呢?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你?” 曲真嘴巴张的能塞进去一个咸鸭蛋。 简直被他哥的野心给震惊到说不出话。 “我,也可以吗?” 陆榆微微挑眉,居高临下看她,见她这幅呆呆模样,和记忆里高冷的时尚女魔头简直是两个极端,心情很好的问: “为什么不可以呢?” 他拿自己举例子: “半年前,你想过我会开全西北第一家大型超市吗?” 曲真呆呆地摇头。 搁半年前,她连每天有五毛零花钱这种美事都不敢想。 甚至在知道他哥想偷偷攒电脑时,忧愁的怀疑,他们攒到二十五岁,攒到他哥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也不一定能攒出来。 如此一想,曲真身上那股一往直前的劲儿又冒出来了,狠狠地咬牙: “干了!大不了又是穷光蛋,还能比半年前更穷不成!” 陆榆给她鼓劲儿: “只要你有想法,钱的事不用你操心。” 曲真哼了一声,盯着电视里的采访,再也没有了酸溜溜的感觉,特有志气的说: “上回若行哥说我是技术入股,结果呢?眼睁睁看着辛辛苦苦赚的钱分出去,我的心都要痛死啦! 这回我可以接受你们的投资,但绝对不能让你们占大头。要不然就是辛苦给你们打工,这种事有一回就够啦!” 陆榆再也忍不住笑出声。 在曲真不满的眼神中,替乌若行辩解两句: “他没想到你能坚持做下来,不是故意坑你的。” 曲真斜眼看他,嘀嘀咕咕: “这么了解?到底他是你弟弟,还是我是你妹妹?” 陆榆把干果盒子推过去: “等他回来你自己问吧。” 哼,曲真才不问呢。 她算是看出来啦,她哥就是两头糊弄。 在她跟前说若行哥的好话,在若行哥面前说她的好话。 看着好像不偏不倚,实际上,曲真已经敏锐的察觉出来,她哥的心眼儿早就偏了。 偏在若行哥身上。 要不是若行哥对她也挺好,要人给人,要钱给钱,鼓励她实现梦想不说,平时遇到好吃的也想着给她送一份,就算去京市也不忘给她邮寄沙琪玛,她早就要闹啦! 思及此,曲真嚼着干果,很不淑女摊成一张饼,问她哥: “若行哥去京市好长时间了,他啥时候回来啊?学校女生让我帮忙送他的情书都快塞满一麻袋了,再不回来我真怕女同学水漫金山。” 陆榆朝她伸手: “老规矩”。 第36章 见面 命运的再一次改变 曲真无语的拍掉他的手: “我又不是见钱眼开, 若行哥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能再拿他换零食。你放心吧,我不在女同学那里换, 也不在你这儿换! 本人姜曲真, 已经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并且和若行哥坦白过我的罪行, 得到他的谅解了。” 曲真有点幸灾乐祸: “那些情书我要等若行哥回来后,亲手交给他。以前你拿走的那些, 最好主动去找若行哥坦白。反正他已经知道了, 万一里面有若行哥喜欢的人呢, 以后可就是我小嫂子啦!” 陆榆语气凉飕飕的: “死了这条心吧。” “你是不是嫉妒?” “呵,我有什么好嫉妒的?” “嫉妒若行哥比你受欢迎啊!”曲真不太走心的安慰他: “虽然哥你也很帅,但你在学校不爱跟人讲话, 一放学就不见人影。 哪里像若行哥,又会打篮球, 又会玩游戏,还会帮同学辅导功课, 每天都笑的可开心, 他比你受欢迎是理所应当的啊。 不必过于嫉妒, 最起码我是真心认为, 学校里的女生都太幼稚了, 你跟她们没有共同话题很正常!” 等夜里陆榆和乌若行通话的时候,把这话说给乌若行听, 乌若行笑的停不下来,夸赞曲真: “真有眼光!” 陆榆隔着话筒,隔着千山万水问他: “那些信我帮你收到储物间了,你想看看吗?” 乌若行说: “算了吧, 我连她们人都不认识。” 说完又很警惕的问: “是不是有人给你写情书了啊?你都收了吗?你回复人家了吗?” 陆榆听他要炸毛,用一句话轻易安抚住了人: “没有。” 他说: “我所有的私人时间都用来和你通话了。” 乌若行当然知道这点,他想说陆榆这样是找不到女朋友的,又转念想,陆榆有了女朋友就不能和他天下第一好了。 纠结的眉头打结,最后还是没讲出口,只提醒了一句: “明天超市开业,肯定乱的很,你早点休息。” 事实上陆榆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挂了电话转头就去安排各项事宜,再三确保每个人在遇到问题的时候,都能按照培训时的流程来处理。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七点十八分,陆榆找人算的黄道吉日,及时一到,在几千响的鞭炮声中,陆行超市的防盗门缓缓打开,迎接它的第一批客人。 场面比所有人想的都更加火爆。 第一波客人以不用上班的老头老太为主,战斗力超乎想象,但凡他们瞧中的商品,购买力根本不是小年轻可比。 上午十点,胖子就顶着一脑门儿汗,呲着牙气喘吁吁来找陆榆: “日用品尤其是点心牙刷床单袜子,已经补了五次货,仓库那边很快要被清空,陆榆,你得再想想办法!” 胖子又得意又着急,猛灌了一杯凉茶,心还是跳的飞快。 陆榆倒是不急,问他: “还有呢?” “还有,你绝对想不到,其实那些贵死人的家电,像是电饭锅,电冰箱,电视机,本来搁角落想着能碰上土大款卖出去两件就不错了,谁知道现在有钱人那么多啊,库存都被清了,还有人追问咱啥时候上新!” 陆榆并不意外,等他休息好了,才不急不缓的吩咐: “去统计一下,预估要补的都有哪些,汇总个单子给我。” 这次,陆榆只要向供货方稍微透露一点他们的销售量,对方就恨不能举着钞票,让陆榆尽早安排他们的货上架。 因为行业内所有人都在关注陆榆这边的动静,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一早上到底有多热闹。 所以供货商也清晰的认识到,同类型货物中,他们不是陆榆的唯一选择。如果动作慢了,陆榆可能就要换供应商啦。 等到中午,市电视台记者闻声赶来,专门在超市门口采访顾客,询问他们在陆行超市的购物体验。 然后,人们轻而易举就能列举出关键词—— 有的货很便宜,像批发价,但质量却很不错。 有的货贵到人双眼发直,想不通买它的都是什么傻子。 但不管怎么说,里面售货员服务态度特别好,买面霜的,让她们试用,买蔬菜肉类的,旁边有专门的厨子做菜让他们免费试吃。 所有货物标明源头,进价,净利润,一目了然。 自个儿衡量清楚了再买,就这,买回家不满意还能根据三包政策酌情退换。 绝对的童叟无欺,根本不怕买到假货。 顾客们很满意。 记者问一个大娘: “就不怕所谓的三包服务是忽悠人的骗局吗?买了劣质货物人家不认账怎么办?” 大娘用奇怪的眼神看记者: “嗨呀你这小伙子,根本没进里面瞧过吧?里面有那~么~大~,逛一早上都逛不完,我这赶回去给孙女做了午饭,还得继续逛。 里头免费风扇到处都是,可凉快啦!售货员说了,要是咱家里太热可以去里面乘凉,连凳子都给咱准备好啦! 就这,一天天电费场地费员工工资就不老少,人家骗我那三瓜两枣图啥啊?” 记者被批评了也不恼,笑眯眯的结束采访,转头真带人去里面实地观察,并把所见所闻如实记录。 陆榆一直忙活到夜里十点,超市打烊,外面的热闹终于散了。 他这边还得听会计汇总账目,盯着采购补货,看看排班,再瞅瞅重新上架的货物有没有问题。 还得和众人开一个小小的庆功会。 毕竟这一天下来,不用谁来特意告诉,他们都知道,这一炮算是打响啦! 陆榆做人实在,讲了几句勉力的话,直接大手一挥: “今儿大家都辛苦了,提成等月底另算,等下去王主任那里领奖金,刚才王主任私底下跟我透露,最少的也有这个数!” 陆榆比了一个巴掌。 还有人不敢相信: “五,五块?” 陆榆摇头,失笑: “五十。” 这下所有的疲惫全都消散一空,众人欢呼起来,激动的差点掀翻房顶。 陆榆见状默默从人群中退出来,去办公室洗了把脸,换上早已准备好的,熨烫整齐的新衣服,接过弹头递来的文件袋往出走。 弹头紧随其后,拉着行李箱,把他爸带他去深市时,花大几百买的真皮皮鞋都穿脚上了,头发学着大人模样,抹的锃光瓦亮。 “走吧,车在下面等着。” 弹头说。 下了楼,胖子站在车边。 陆榆重重的拍了拍他肩膀: “都交给你了。” 胖子郑重点头: “你们放心去闯,我会给咱看好家的!” 一直等两人上了飞机,弹头才展露出他的担忧: “能行吗?” 也不知是说谁。 陆榆却明白他的意思,很肯定的点头: “行。” 明面上是把陆行超市的一摊子全部交给胖子打理,为此,事先对胖子进行过许多应急训练。 背地里,陆榆已经拜托过几位信得过的友人,真出了问题对方会出面,无论如何都能坚持到他赶回来。 陆榆说: “这次的机会很珍贵,错过了可惜。” 弹头便不再纠结,他对陆榆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开始闭上眼睛小憩,这一个月来,陆榆每天睡三个小时,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等下了飞机还有一场硬仗要打,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担心,沾枕头就睡。 路行超市的顺利开业,让弹头看到了世界的另一种形态。 至少,像今夜这般乘坐飞机豪华商务舱,机场专车接送,空乘温声细语服务的待遇,他不会感到任何压力,只有一种理应如此的自如。 梦里,他都在迷迷糊糊的想,跟着陆榆有肉吃,好兄弟一辈子。他爸那么疼他,都没让他享受到这种服务呐! 以后,说不定他老子还得沾他的光。 陆榆不知小伙伴在感慨什么,迎着晨曦,重新踏上京市土地的这一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年轻就是好,不过睡了三个小时而已,又是精神奕奕的两条好汉。 暂时还没人知道这两个即将成年的学生,此次星夜奔赴京市,究竟又抓住了什么改变人生的机会。 傍晚。 乌若行正在宿舍,张开双臂,面无表情,接受此次集训认识的小伙伴们,写作依依不舍,读作逃离魔抓的程序化,拥抱告别。 每个人都被他虐的不轻,飞快和他象征性拥抱一下,立马远离天才光环的碾压。 只远远地留下一句重复率百分百的“下次见”,人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 乌若行就像他们的告别机器。 他本人双眼无神,神游天外,只留下一副躯壳应付眼前毫无诚意的场面,嘴上每隔二十秒就准确的冒出一句: “考场见。” “那可真是可惜了。” 等乌若行察觉不对的时候,他已经被人紧紧拥进怀里。 是他熟悉的味道,还有他熟悉的声音。 “陆榆!” 乌若行微微睁大双眼,抬起头,视线和陆榆沉静的双眸对上。 第37章 同寝 小嘴叭叭一天操不完的心 乌若行欢欢喜喜去宿舍拿行李, 只有一个月缘分的舍友对着他挤眉弄眼,指着门外的稳重又英俊的人,压低声音狗狗祟祟: “他就是你说的陆榆啊?” 乌若行戒备的看了一眼, 警告他: “陆榆不喜欢有口音的南方小孩儿!” 舍友信以为真, 颇受打击, 丧眉搭眼: “啊?可我对他第一印象蛮好的啊, 感觉像是个温柔的邻家哥哥,长得又靓仔, 比我家里动不动就威胁我的大哥好了一百倍, 好想和他做朋友啊!” 乌若行冷酷的告诫对方: “陆榆只比我大半岁, 你比他还大两个月呢,叫哥哥也不嫌害臊!” 舍友只惊讶了一下,又毫无心理负担的紧握双手放在胸前, 眼神亮晶晶憧憬道: “可是他很有大哥哥的气质啊,唤一声哥哥也没关系啦!” 乌若行气哼哼的拉着行李箱, 留给舍友一个冷酷的背影: “那你只能想一想啦!” 陆榆只会有他一个好弟弟! 一直跟陆榆到了酒店,关上行政套房的门, 乌若行面上还摆着不高兴。 见陆榆放下他的行李箱, 转头去厨房烧开水, 他跟进去气咻咻的质问: “你怎么不问我?” 陆榆拿着杯子冲洗, 好笑道: “问什么?” “装傻!”乌若行说。 陆榆将人拉过来, 圈在琉璃台和怀抱中间,眨着无辜的双眼说: “好吧, 那么请问尊贵的乌若行陛下,是谁惹得您龙颜不悦了呢?” 乌若行偏过头,特冷酷,特无情的说: “是陆榆!” 陆榆用额头蹭他脑袋, 闷笑: “那我道歉?” 乌若行被蹭的有点痒,躲了一下,没躲开。又转过头,眼神微微上扬,和陆榆视线相对,别别扭扭的说: “那,那我原谅你了。” 陆榆这才轻轻拍了拍他后背,把人放开,转身去给两人接水。 乌若行再次觉得陆榆真贤惠,显得他有点废物,于是主动打开行李箱,帮陆榆拿了一套舒服的居家服出来,催陆榆去洗澡: “看你没带行李,这是洗干净的!” 陆榆很自然的接过去,好似很熟悉这种事,根本没有乌若行想象中的推辞和嫌弃。 陆榆当然熟悉啦,很久以前,他两的睡衣都是混穿的,根本不分彼此。 乌若行只纳闷了一瞬,就抛之脑后,跟着陆榆到卫生间门口,问东问西: “陆榆陆榆,这就是你说的惊喜吗?你什么时候到京市的啊?是有事来这边,还是专程来看我的?按理说陆行超市才开业,正是离不开你主持大局的时候,你不该这时候离开白银啊!此举未免有些冒险,是不是西北出了什么事啊?” 陆榆转身,伸手把乌若行喋喋不休的脑袋推出浴室门,果断关门: “没出事,别瞎想。” 乌若行半信半疑,趁陆榆洗澡的间隙,迅速和西北通了电话。 分别从胖子还有他爸秘书的嘴里互相印证,才得出结论—— 确实没出事。 回酒店的一路,他就想问陆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又觉得在外面人多口杂不方便。 憋到现在,才算是终于放下心来。 乌若行挠挠脸颊,终于有点后知后觉的难为情。 他知道陆榆不是意气用事的人,所以这个时候来京市,肯定有重要事情处理。可瞧陆榆的状态,事情应该已经处理完了,却没有立即返回西北,定然是想多陪陪他的。 嘿嘿。 乌若行美滋滋的笑出声。 忽然觉得他堂堂乌陛下,竟然有做乌妲己的潜力。 陆榆顶着一身热气从浴室出来时,就见客厅灯光昏暗,乌若行穿着睡衣,缩在宽大的沙发里,怀中抱着抱枕睡的香甜。 侧脸被挤压出一团,可爱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小王子。 陆榆放轻脚步,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几乎听不出动静。半蹲在沙发前,静静注视了好一会儿。 最后动作轻巧又熟练的把人抱去卧室。 乌若行因为小时候遭遇过绑架,自来是个很警觉的人。 在身体腾空的一瞬就清醒了,睁开眼发现是陆榆便放松下来,用脑袋蹭了蹭陆榆肩膀,迷迷糊糊的说: “我还没洗澡呢。” 陆榆用下巴蹭了蹭他头顶碎发,声音很轻: “睡醒再说。” 现在洗澡又该跑困了。 乌若行像是睡着了,又艰难挣扎清醒一瞬: “以后不许这么抱我。” 陆榆没吭声。 乌若行说: “太娘了吧这也!” 非要抱的话,那也该他抱陆榆。 陆榆把人平稳的放在床上,脱了鞋,盖好被子,留下一盏昏暗的床头灯,见乌若行眼珠子在眼皮底下挣扎着动了动。 上床侧身躺着,将人轻轻拢在怀里,手掌在对方后背有规律的轻拍。 “睡吧,我在呢,有话明天再说。” 很快,耳边就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陆榆了然,轻手轻脚关上房门,去客厅打通了西北的电话。 电话另一头,胖子哑着嗓子,疲惫的说: “老大可真不是人干的,你们才走一天,我就操了八辈子没操过的心,现在感觉我已经有三十岁了!” 陆榆失笑: “这才哪到哪儿,你不是要把西北面馆开遍全国吗?” 胖子爱吃,会吃,对吃有很独到的个人见解,尤其钟爱西北面食。 曾经梦想开一家面馆养活全家。 后来放出豪言壮语,陆榆的超市开到哪里,他就要在超市旁边开一家面馆。 紧随陆榆脚步。 胖子嗨呀一声,挠挠已经不那么肉的脸颊说: “那不是年轻不懂事,不知天高地厚嘛!” 但无论如何,也没有说出要放弃的话。 坐在陆榆给他准备的办公室里,把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和陆榆讲了一遍。 陆榆鼓励他: “你做的很好。” 胖子心里便有了底,这才轻松起来,跟陆榆嘀嘀咕咕: “刚才乌大少来电,诈我是不是出了啥事。我靠,那一本正经的语气,吓的我差点以为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出了啥大篓子,腿都要被吓软啦。 陆榆你不是和他在一起吗,你们到底在搞啥啊,我告诉你,今儿一天我都没敢眨眼,可经不起吓!” 陆榆瞬间就明白了乌若行的意图,替他辩解了一句: “他也是关心咱们,怕你报喜不报忧。” “哼,得了吧,我算是看出来啦,你就是偏心眼儿。兄弟皮厚耐操,咋折腾都不心疼。乌大少少根头发你都觉得天塌啦!陆榆我咋没发现,都是兄弟,在你这儿竟然还看脸分等级!” 胖子在经过多番心里挣扎后,坚定的认为,陆榆对乌大少格外不同,完全是因为乌大少长了一张让他都不忍心大气哈一口的脸。 呵呵呵,谁让他长得不如人意呢,谁让他兄弟是个看脸的人呢,他只能怂怂的认啦! 陆榆对小伙伴还是很有良心的,真心实意解释了一句: “你们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 胖子心说,我要长乌大少那样,我也觉得自个儿和旁人不一样! 贫了两句,他也没忘了正经事: “弹头人呢?啥时候回来啊,没个人在身边和我商量,我总是提心吊胆的。” 陆榆看看时间: “再有一个小时就该落地了。” 胖子唰一下站起身,音调高亢: “我安排人接机!” 陆榆没好气提醒他: “他要回去处理家电的事,顾不上你那头。” “那我也接,只要知道他人在西北,我想找抬脚就能找到,这心里就是踏实的。” 乌若行也说不好这种感觉是不是踏实。 早上一睁眼就能看到陆榆,让他两只眼睛都亮了。 陆榆穿着他的睡衣,背对卧室门在客厅打电话,手里是一杯咖啡,香气逸散到他鼻尖。 乌若行眨眨眼,想起昨晚的事,轻手轻脚站到陆榆背后。 陆榆仿若毫无所觉,嘴角轻轻扯出一个笑,对电话另一头的人颔首: “那就麻烦您多费心了,等我回西北,定要上门感谢,正好昨天淘到一块老茶饼,届时还要请您鉴赏一二,瞧瞧是不是我看走了眼。” 陆榆刚挂了电话,乌若行便跳到他背上,嚣张大笑: “哈哈哈,吓到了吧?” 陆榆稳稳把人接住,背着直接去了卫生间。 乌若行顿觉失望: “你怎么一点都不意外啊?” 陆榆拍他屁股,示意人下来洗漱。 和满嘴泡沫的乌若行视线在镜子里对上,笑说: “我闻得出你的味道。” 乌若行大惊失色,举起胳膊左嗅嗅,又嗅嗅,苦着脸埋怨: “我就说睡前该洗澡的,我是不是臭了?” 陆榆揉一把对方毛茸茸的后脑勺: “傻子。” 在乌若行炸毛前,转身去厨房: “做了早餐,洗完出来吃。” 乌若行诧异的追问: “你不回西北吗?” 陆榆反问他: “不是说考试前有两天假期?” 乌若行开心又纠结: “你的意思是,可以陪我玩两天?” 陆榆纠正: “是玩一天,修整一天,未来的奥数冠军乌陛下!” 乌若行嘴角已经高高翘起了,三两下洗了脸,凑到厨房,跟前跟后,问陆榆: “不回西北真的没问题吗?你不是又谈了新项目,不用亲自盯着吗?我们去哪里玩啊?去爬长城行不行呀?可以请人帮我们拍游客照哦,但最好不要在墙砖上刻‘某某到此一游’的话,破坏文物很没有公德心。” 陆榆盛了小米粥给他: “快吃吧。” 小嘴叭叭一天操不完的心。 第38章 偷吻 陆榆你做我老婆好不好 乌若行自诩体力一级棒, 站在八达岭长城上看日出时,对陆榆郑重承诺: “你最近都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休息?等会儿走不动了我背你下去!” 陆榆也不打击他的自信心, 举起相机拍了一张侧脸。 身后霞光万丈, 冉冉升起, 乌若行特自信的指导陆榆: “你要找角度, 把我拍的高大帅气,阳光开朗, 明媚英俊!对对, 就这个角度刚刚好!你刚才那样, 肯定把我拍的又矮又丑,我都没办法洗出来放相册里!” 陆榆笑而不语。 他还能不知道乌若行的喜好?但在满足了对方的要求后,还是会拍一下独属于他的, 让他爱不释手的“可爱”照片。 尽管那些照片,被乌若行看到后会大发雷霆, 认为陆榆在故意毁坏他的伟大形象。 乌若行还不知道陆榆的险恶用心,捧着相机给陆榆看他的得意之作: “瞧瞧!瞧瞧!我把你拍的多帅, 听我的准没错!” 陆榆哪哪儿都好, 就是这个审美吧, 还是有待提高。 离开他, 谁还乐意手把手教他? 两人说是来爬山, 结果互相拍了对方一上午,各种角度, 各种场景,各种姿势。 还请路过的游客帮两人拍了许多合照,陆榆都记不起一早上和人家说了多少谢谢。 但乌若行乐在其中,他也就随对方去了。 拍的很上头。 等到日头逐渐升高, 陆榆找了个有阴凉的地方铺上野餐布,招呼还在乐呵呵对着他拍的乌若行: “过来。” 乌若行快活的坐在陆榆身边,想了想,又躺在陆榆腿上,举起相机用这个极为刁钻的角度,记录下这极为难得的一刻。 陆榆在这种小事上很纵容对方,捏捏他后脖颈: “起来吃点东西。” 饭盒打开,有乌若行最喜欢的钵仔糕。 但这回乌若行只吃了两口,视线便直愣愣的盯着对面,面色几经变换,不知在想什么,陆榆喊了他两次都没回应。 于是陆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对面是两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同性,躲在一柄大伞下面,瞧着不超过三十。 两人举止亲密,手牵着手,互相喂对方食物。 这原本也不算出格,可两人喂着喂着,伞面逐渐下降,遮住两人脑袋,两人便在伞下毫无顾忌的亲吻。 陆榆为什么知道对方在亲吻呢?因为他们坐的这个位置,这个角度,自下而上,刚好将一切尽收眼底。 陆榆心底叹气,伸手捂住乌若行眼睛: “别看了。” 乌若行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过后,就着被陆榆捂眼的动作,凑到陆榆耳边小小声说: “他们,是我想的那样吗?” 陆榆视线下垂,不知落在哪里。 “嗯。” 乌若行消化了好半晌,不自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突然说: “那他们,还挺勇敢的。” 陆榆又嗯了一声。 乌若行眨眨眼,睫毛在陆榆手心泛起一阵痒意。就听他问: “你是不是吓到了?” 他伸出手摩挲着摁在陆榆的手上,仰着脖颈,安抚他: “你别怕,其实我看过史书,历史上很多人都有断袖分桃的爱好,这没什么稀奇的,回头我把书找出来,你多看看就知道了,真的,我不骗你。” 陆榆盯着那张开开合合的嘴唇好半晌,无奈道: “傻瓜。” 也不知他两谁才是受惊的那个。 明明心跳快的他都听见了,还要分出心神来安慰他。 “快吃吧,热了口感就不好了。” 陆榆手缓缓放下,试图他转移注意力。 乌若行却频频心不在焉,有一次差点在台阶上一脚踩空。 要不是陆榆眼疾手快,可就要摔跤啦。 陆榆只好拉着对方手腕,很体贴的提议: “是不是累了?那早点回去吧。” 自诩体力一级棒,爬八达岭大气不喘的人,竟然也没有反驳。 这天夜里,乌若行躺在酒店大床上,又梦到白天的场景。 那两个外国人嘴唇碰在一起,吻的甜蜜又投入。 他像个看客一样,在他们旁边围观。 但是不知不觉,伞下的人换成了他和陆榆。 陆榆撑着伞遮住外界所有窥探的视线,他才知道在伞下竟是如此有安全感,陆榆眼神很深的看着他,微微低下头和他嘴唇相贴。 也不知为什么,乌若行顿时感觉四肢发麻,像是被陆榆摸摸的感觉,十分上头。 他想让陆榆继续,又觉得这样不对。 他着急的张开嘴催促: “快点啊,你学学人家,要吻的更多,更深,还有,你为什么要睁开眼睛?” 没有得到回应,乌若行有点生气,主动踮起脚去吻。结果陆榆原地消失,乌若行一着急,人就醒了。 等他搞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行动力超绝,掀开被子下床,光脚踩在厚厚的地摊上,狗狗祟祟进了陆榆房间。 嘿嘿,就知道陆榆晚上睡觉没有锁门的习惯! 被他给逮住了吧! 轻手轻脚站在陆榆床前,借着不慎清晰的月光,乌若行小小声的问: “陆榆,你睡了吗?” 陆榆连呼吸的频率都没变。 乌若行放心了。 动作小心翼翼,两只手撑在陆榆枕头两侧,打量片刻,一咬牙,对着陆榆的嘴唇亲了下去。 “唔!” 软的,热的,让他心跳加速,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 乌若行震惊的抿抿嘴,觉得这感觉,比他在梦里简直刺激一万倍! 他也不敢像梦里那般嚣张,更没敢来一个更多,更深,闭上眼睛更投入的吻。 掩饰性的用指腹轻轻擦掉陆榆嘴唇上根本不存在的口水,嘀咕了一句: “睡这么香,还不知道锁门,被人占便宜都不知道!” 但为了不让陆榆发现,轻手轻脚出去后,还是只能轻轻关上房门,没敢上锁。 打算明天就找机会和陆榆提一提这件事。 男孩子在外面也要注意安全啊。 这也就得亏是他。 哎,算了算了,他也没干什么好事,他现在也是个危险份子! 万万没想到,他乌若行,竟然如此不做人。 陆榆把他当兄弟,他竟然想让陆榆做老婆! 是他对不起陆榆。 乌若行心里小鹿乱撞,一边觉得对不起陆榆,一边又很兴奋琢磨着怎么才能不动声色的让陆榆意识到这一点。 翻来覆去一整晚,半点困意都没有。 陆榆在乌若行出去后,眼睛缓缓睁开,眼神清明。 手指轻轻在唇上擦过,多少有点无奈。 没想这么快让对方意识到这一点,完全是个意外。 有些苦,他一个人吃就够了。乌若行只需要做个快快乐乐的小孩,无忧无虑去做他喜欢的事情,才是陆榆想看到的。 但既然乌若行已经意识到了,他也没打算让对方唱独角戏,过单相思的瘾。 陆榆多少是不忍心的。 不过他还挺乐意看乌若行上蹿下跳,绞尽脑汁,愁眉不展,试图哄他回去当老婆的样子。 于是在第二天陆榆早起包了咸香味美的包子后,乌若行咬着热乎乎,香喷喷的包子纠结: “陆榆,做人就应该有来有往,以前是你照顾我,以后你教教我,我也照顾你!” 陆榆很坏心眼的假装没有听懂对方的意思,不解道: “我觉得这样就很好啊,每个人擅长的东西都不一样。你擅长读书学习做研究,我擅长做饭挣钱养家,这样不是很好吗?” 乌若行有点纠结,话是这样没错啦。 但他一个大男人,总让老婆做饭洗衣挣钱养家,他心里很过意不去的好吗? 一咬牙:“就说你教不教吧!” 不教找管家教。 陆榆盯着他看了半晌,递过来一碗软糯糯的红枣黄米粥: “想学就教,又不是什么独门秘籍。” 在乌若行还没回神的时候,就拍板决定: “那就从这顿开始。” “这顿?” 乌若行咬了一口汤汁浓郁,馅料新鲜的大肉包,纳闷儿道。 “是啊,先从洗碗开始。” 陆榆说的意味深长。 乌若行还不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信心满满答应下来。 小小洗碗,难不倒他。 谁知。 “陆榆陆榆!” “救命啊,为什么会有这种声音?” “天哪,这什么手感,好可怕,我不行了,要扔掉了!” “陆榆你快来啊,救命啊!” 乌若行穿着围裙,顶着一手泡沫,精神崩溃。 他完全无法想象,洗洁精抹在白瓷碗上,手接触上去竟然会是这种湿湿滑滑,黏黏腻腻的恶心感。 根本不由他控制,鸡皮疙瘩就从胳膊上冒出来。 使劲儿抓,碗会从手里划出去。 不用劲儿,碗也会从手里掉出去。 比小时候钻进他卧室,躲进他被窝的蛇的触感,更让他恐怖三分。 还有抹布擦在碗上的咯吱声,比鬼片里女鬼用长指甲挠玻璃还要刺挠,还要让人心惊肉跳。 所幸,陆榆只是想断了他进厨房的念头,并非要真的整治他。 很快就来接手烂摊子。 从他背后将围裙脱下来,把人推出厨房: “行了大少爷,你还是去做题吧。” 乌若行在旁边仔仔细细的用清水冲手,眉头纠结的紧紧皱在一起。 他也太没用了吧,竟然连这么点小事都帮不了陆榆?! 他可不是那种只会在家当大爷,回家等着老婆做好饭菜伺候自己的可恶男人。 哎,听说港城有自动洗碗机,要不然找人给家里安装一个? 如果有最好,没有也不打紧,想来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东西,回头可以自己研究一个。 他不洗碗,也不能让陆榆一直洗碗。 陆榆见他洗个手,都能洗的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傻笑。 已经很习惯,并不深问,只提醒: “中午吃菠萝咕咾肉,还学吗?” “当然!” 洗碗机可以自己研发,但炒菜机是什么玩意儿?听起来就让人没胃口好嘛,这个必须学! 第39章 互摸 陆榆我们的兄弟关系不纯洁了…… 陆榆为自己的轻率买单。 他以一个厨房老手的经验, 以为西红柿炒鸡蛋不会出错。 可自从乌若行学会这道菜,便对他能成为厨神一事深信不疑,并乐此不疲的向周围人展示他的厨艺。 陆榆首当其冲受害。 中午甜辣口西红柿炒鸡蛋配夹生米饭, 傍晚酸麻口西红柿炒鸡蛋配面糊糊。 夜里, 乌若行还兴致勃勃凑到陆榆跟前问他: “饿不饿?想不想吃宵夜?我给你炒鸡蛋?” 陆榆在帮他检查明天进考场要带的证件, 闻言手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 拽着人坐在自己旁边,郑重其事的说: “答应我, 以后你炒的菜, 只能我一个人吃。” 这种罪, 他一个人受就够了。 其他人罪不至死。 乌若行有点委屈的说: “有那么难吃吗?” 陆榆握住他被烫红的指尖,细细上了一层烫伤膏,耐心解释: “你的手该在考场上解出最难的题, 在实验室发现前人不曾注意到的真相。你的时间很珍贵,不应该浪费在这种地方, 这些事有我做就够了。” 他说: “我很欣喜你心血来潮为我下厨,但我不想你把这种机会浪费在别人身上。” 乌若行尽管知道陆榆是在安慰他, 还是忍不住得意的扯开嘴角, 歪着脑袋凑到陆榆跟前, 举着两只爪子很有男子气概的说: “放心啦, 早不疼了, 不会影响我发挥。” 陆榆捏着那双骨节分明修长的手,细细把玩, 嘴上却道: “我明天一早就得回西北,让管家送你去考场?” 乌若行满口答应: “你也别耽搁正事,等我给你拿个冠军奖牌回来玩儿!” 想了想他又补充: “是金牌哦,纯金的哦!” 陆榆没忍住笑出声: “那可太值钱了, 我要留着当传家宝。” 乌若行看陆榆很开心,于是假装不经意试探开口: “今晚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为了不让陆榆生疑,补充道: “我想摸摸,你帮我摸摸,好不好?” 话说出口,乌若行其实是有些心虚的。 总有一种占陆榆便宜的感觉。 嗨呀,果然是心态变了。 以前和陆榆摸摸,多么心安理得啊! 但等和陆榆躺在同一张床上,陆榆的手搭在他侧腰时,他一抬眼就能看到陆榆的下巴和嘴唇,所有的心虚全都消失不见。 满心满眼都在想,陆榆的嘴巴好软,咬一下应该很甜? 陆榆摸的他尾椎骨都软了,脚指头蜷缩起来,浑身使不上劲儿。 不知何时,他的手已经搂上了陆榆脖颈,陆榆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正肆无忌惮的摸摸。 乌若行迷迷糊糊的想,陆榆的呼吸声怎么也这么性感?听得他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他嘴里发出不受控的呜声,陆榆还什么都不懂的在他耳边勾引他: “这个力道行吗?我重一点?” 重什么重啊?当按摩呢?这样就已经让他很难耐了好吗,乌若行心里崩溃的想。 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乌若行强忍住让自己不发出不得体的声音,艰难开口: “上,上面一点。” 陆榆特无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上面?可你上次说不许我碰你胸那处位置。” 此一时彼一时懂不懂? 上次那里被陆榆摸摸,他只觉刺激太过强烈,委实有点受不了,于是下意识抗拒。 现在,他终于明白心意,当然想和陆榆更亲密,探讨研究更多,包括彼此的身体。 再说了,真的很有感觉好嘛! 陆榆这个榆木疙瘩,他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竟然还一脸纯洁无瑕,觉得他们是兄弟呢。 哎,遇上个一根筋,他也只有一步步慢慢教啦。 自己喜欢的,还能扔咋的? 陆榆特老实的按照对方要求去摸摸。 乌若行只觉得天灵盖儿都在发麻,腿不知何时搭在陆榆腰上,眼神迷蒙,嘴巴开开合合,陆榆的嘴唇在他眼前不停闪现。 实在没忍住,仰头,一口咬在陆榆下巴上。 也没用多大劲儿,把陆榆下巴当磨牙棒似的,啃出许多口水。 呼出的气息闷热,手在陆榆短短的发茬里揉搓,恍惚间,错觉的以为陆榆也出了许多汗,连头皮都是潮湿的。 乌若行痛苦又欢愉的想,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的让陆榆亲亲他呢? 他对着陆榆的下巴又啃又咬,末了又良心发现舔了舔,嘴里难耐的,乱七八糟说些自己也不明白的话: “陆榆,你摸摸,我心跳的好快。” “你真好,陆榆,你一直对我这么好,我也对你好,好不好?” “陆榆,我保证,我只在这件事上欺负你,以后我都让着你。” “唔,陆榆,我好难受,你掐一下。” 他隔着薄薄的睡衣,把手摁在陆榆手上。 陆榆正按照他的要求,尽职尽责摸摸他胸口那处。 他带着哭腔说: “陆榆,我好难受,你掐我一下,就这里。” 陆榆眼底情绪太深,把人紧紧拢在怀里,按照他的要求重重掐了一下。 在乌若行看不到的地方,低头轻轻吻在他额前。 如果乌若行此时神志清明,定然会察觉陆榆做了什么,也就明白了陆榆对他的心思。 可他此时浑身发抖,脑子发懵,腿紧紧勾在陆榆腰上,脚背仅仅绷成一条线。 过了好一会儿,才全身都放松下来。 乌若行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顿感棘手。 脑袋深深埋进陆榆肩窝,不知道该如何圆过去。 此前陆榆帮他摸摸,但他没起不该有的反应,也没在陆榆怀里被摸到失守。 这回,他不仅有了反应,还对着陆榆的腰…… 这真的很像猥琐男幻想着女神打飞机啊! 很不尊重陆榆。 可刚才他真的完全没想到这点,只想和陆榆更亲近,甚至做点更亲密的事。 哎,乌若行心里丧丧的想,他竟然也是如此猥琐,毫不光明一男的。 陆榆肯定也发现了,他该怎么看他啊? 会不会觉得他很不要脸,不得体啊? “对不起!” “还难受吗?” 两人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乌若行小心翼翼仰起头,眼神和陆榆对上,重复道: “陆榆,刚才对不起。” 陆榆手在他背后轻轻拍打,是一种很放松的安慰方式,语调轻快: “为什么要对不起?我以为你知道的,即便是男人间互相摸摸,也是会擦枪走火的。” 啊? 乌若行心里把远在深市的狐朋狗友骂了一通,对方明明说的是摸叽叽,偷袭咪咪,是男生之间打架的必杀技。 压根没提过还会有这种生理反应啊! 但这种时候,他也不能怂,于是装作很懂的样子,淡定点头: “嗯,我知道的,但还是对不起,沾你衣服上了,抱歉。” 陆榆和他摸摸的时候,从不摸下半身。但他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将睡裤踢开。 完事儿了才发现,他是空挡挂在陆榆腰上。 不用想都知道,全部弄到陆榆衣服上啦。 哎,乌若行有点委屈的想,如此不得体的一面被陆榆看见,以后他还怎么在老婆面前大展雄威? 陆榆捏捏他后脖颈,用揶揄的语调说: “发育的真不错啊陛下。” 乌若行立马骄傲上了,仰着下巴眼神很亮的强调: “十八厘米呢!” 陆榆见他不再别扭了,手伸进被子里,摸索着找到睡裤,帮他往身上套。 未免他不自在,嘴上转移他注意力: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陆榆故意拉长了语调,慢吞吞说: “怪不得如此持久啊!” 乌若行彻底恼羞成怒,从床底钻出被窝,灰溜溜留下狼狈的背影逃去卫生间洗澡。 他就不信只有他一个人会有这种反应,回头等教会陆榆,让陆榆明白他对他的心意,他也要摸摸陆榆,把陆榆摸的心驰神荡! 让陆榆看他笑话。 哼! 陆榆往卫生间方向瞧了一眼,平躺在床上,平复呼吸。 “呆瓜!” 等乌若行顶着一头湿漉漉的短发进来时,陆榆已经重新换了床单被子,自己也换了一身睡衣。 乌若行发现了,但他心虚,没敢问。 陆榆伸手招手: “过来!” 如今酒店也不普及吹风机,只能用吸水毛巾细细擦拭。 乌若行在镜子里看到陆榆低垂的眉眼,被迷的撇不开眼。 心说陆榆这么好,还是便宜他好啦,他一定会对陆榆好。 陆榆见他精神不济,用干燥的指腹试了试,确保已经干了: “好了,去床上。” 乌若行呆呆地问: “你呢?” 陆榆说: “我去冲个澡,你先睡。” 乌若行不放心叮嘱: “说好了一起睡。” 陆榆实在喜欢他这幅呆瓜模样,忍不住逗他: “还想摸摸啊?” 乌若行瞬间炸毛: “摸什么摸?明天还考试呢!陆妲己你收手吧,否则朕要成为千古罪人的!” 等陆榆出来时,乌若行已经睡的迷迷糊糊了,听到动静,艰难伸出一条胳膊,将陆榆搂到怀里。 意在时刻暗示陆榆,他两的兄弟关系已经不纯洁了。 似是想起什么,在陆榆下巴上用掌心揉揉,含含糊糊的问: “疼吗?” 陆榆由着他闹,果然,不到五分钟,乌若行便自动滚到陆榆怀里,枕在陆榆肩上,腿脚十分不老实的搭在陆榆腰上,睡的肆无忌惮。 这是两人第一次同床而眠。 陆榆丝毫不意外对方豪放的睡姿。 把人往怀里紧了紧,掖好被角,吻落在眼角: “不疼。” 第40章 好东西 陆榆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陆榆是天没亮就被迫醒来的。 轻手轻脚把人从怀里剥离, 在对方微微皱起眉头的时候,塞了枕头过去。 乌若行抱着枕头,砸吧砸吧嘴, 翻个身美滋滋的又睡着了。 管家等在外面, 见了陆榆也不惊讶, 很恭敬的说: “司机在下面等着, 这两日辛苦您啦。” 陆榆回头看了一眼,叮嘱管家: “再过两个小时叫他起床, 锅里煨着鸡汤, 让他出发前喝一碗。” 再多的, 陆榆就没时间也没精力陪伴了。 能在这种紧要关头离开两天已经是极限,于是在飞机上,他都在处理工作。 刚下了飞机, 弹头已经带人在机场等他。 陆榆的行李被司机接过去,弹头和陆榆坐在宽敞的车后座, 翻出一沓文件递过去,快速解释: “第一批货已经抵达深市港口, 完成了清关工作。按照我们一开始的计划, 其中六成留在深市, 与当地商场达成合作进行寄卖。四成连夜叫人运回西北, 估计再有六个小时就能抵达白银。” 陆榆一直有进口一批韩国家用电器, 包括电视,电饭锅, 电冰箱,电风扇等在西北售卖的想法。 超市开张那天就小小的试了下水,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如今国内的产能跟不上,需求又非常大, 进口就是最好的选择。 之前他就一直在留意相关方面的消息,三天前终于与韩国做电器生意的全建熙先生,于京市达成了双方之间的第一次合作。 这是个非常冒险的决定,尽管根据他们得到的消息,这位全先生在商场的口碑很好,这两年也有意拓展华国市场。 可一旦对方接了陆榆的订金,转头消失在茫茫人海中,陆榆的损失是无法估量的。 幸好,陆榆没看错人。 弹头顶着硕大的黑眼圈,看着车外风景飞速掠过,特意气风发的拍着大腿说: “陆榆,你根本想不到,这几天陆行超市的营业额非但没有降,反而逐步提升。 周边县城和乡镇,甚至还有隔壁市区的人听到消息闻风而来进行消费。 昨晚两点,我爸一在市政府工作的老朋友特意给我打电话透露,据不完全统计,这两天周边商场,景点,饭店,摊贩的生意都好了不止两成,路行在拉动经济的事上功不可没。” 陆榆表情并不如弹头激动,时不时点头,示意他在听。 弹头神神秘秘的小声说: “市政府有意把陆行超市做成地标性景点。” 那意味着此后每一个来白银市的外地人,都绕不开陆行超市。 但凡走进超市,还怕对方不进行消费吗? 对他们而言,简直有百利无一害。 陆榆提醒他: “这几天盯紧点,上面肯定会有人暗中查访,消防,卫生,服务态度,价格公开,全部要以最高规格标准要求,不能被任何人抓住任何把柄。” 弹头神情一紧: “你放心,回头我和胖子就给下面开会强调。” 说起胖子,陆榆有点好笑: “他还好吗?” 弹头语气非常诡异,保持了一种难言的神秘: “你见了就知道了。” 陆榆有点诧异,可等真见到人,却又非常理解弹头的这种欲言又止,难以言喻。 因为眼前的胖子,和四天前的胖子,简直是两模两样。 单从体型上来讲,至少小了两圈儿。 已经是个略显结实的正常体型了。 这少说也得掉了三四十斤肉吧? 竟然真的有人能做到一夜之间暴瘦,陆榆也算开了眼界。 再从眼神上来讲,胖子已经具备了领导者该有的坚毅,独立。 他只要站在那里,大家第一个念头,绝对不是“他怎么如此年轻,到底行不行啊”?而是“他的眼神和表情,都非常有说服力,可以试着往下谈一谈”。 是强压之下,让他飞速成长了。 然而胖子的成熟气息还没保持多久,就对着陆榆一个熊抱,头埋在陆榆肩膀上哇哇大哭: “你可算回来啦,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是怎么过的?这绝对是我人生十八年中最漫长的三天,差点就以为熬不到睁开眼瞧你最后一面了!” 胖子哭的伤心,弹头还在旁边打趣: “陆榆你没觉得熟悉吗?为了压住下面人,他的一举一动全都是学你的。” 在外人面前,简直是个翻版陆榆,他第一眼瞧见都震惊了好久。 陆榆了然,拍拍胖子后背: “别故意把眼泪鼻涕往我衣服上抹,新衣服!” 还是乌若行专门给他买的呢。 胖子骂骂咧咧进卫生间洗脸: “我这心可算是踏实了!” 弹头不满: “喂,你不是说我在西北,你心就踏实了吗?” 胖子把热毛巾盖在脸上,瓮声瓮气的: “那不一样。” 有弹头在,他觉得遇到事有了可以商量的伙伴,就算再难,兄弟两都能咬牙挺过去。 但有陆榆在,他觉得天塌了都有陆榆顶着,他只需要乖乖听话,陆榆让干嘛就干嘛,根本不用操半点心。 就像现在,陆榆只要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他走出去就觉得有了底气,面对那些意味不明的恶意和突然事件,处理起来也不会束手束脚。 心里真的和放下了一块巨石似的。 陆榆见他精神还不错,拍拍手道: “事不宜迟,咱们一鼓作气,趁着这股东风把家用电器推出去。” 如今,胖子已经懒得问这笔生意他们能赚多少钱这种问题了。 这几天从他眼前过目的账单,让他第一次对钱没了具体概念,只觉得那就是存折上的一串数字。 实在是,太多了。 多到超乎他前十八年的想象。 两个月前,他还为了五千块伤心欲绝。如今,五千块在他眼里已经和买雪糕的零花钱差不多。 就连弹头提议,要给陆榆配一辆乌大少那种价值五十万的皇冠车,他也能毫不犹豫的支持。 三人都清楚他们变了。 但他们很乐意,甚至欣喜于他们身上发生的变化。 陆榆眼光精准,一开始,让人在超市门口专门搭了台子,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展示电视,电饭锅,电冰箱,电风扇的用法。 群众可以随时上台亲身感受。 试用过后,就没有不心动的。 何况价格又是那种咬咬牙,就能买一件的。 普通人家又没打算三大件一起买,先买刚需,另外慢慢置办呗。 所以这批电器一进入西北市场,就在家家户户刮起了一阵“买家电”的飓风。 属于巷子里谁家买了新彩电,整条巷子的大人孩子都会在电视剧开播的点挤在他家看电视的热闹程度。 更别提电冰箱电风扇了,家里女主人如果过分好说话,周围邻居就连剩菜都想搁在她家冰箱里“保鲜”。 随之引起的话题和讨论度,不亲身参与都无法想象。 等和全建熙那边前后十二笔订单完成,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 深市和西北的账目一汇总,陆榆淡定的告诉等在办公桌前,眼巴巴听结果的三人: “净利润,六百五十万。” 咚! 砰! 已经不胖的胖子,和已经长高的弹头,分别撞到了笔架和电脑。 剩下奥数冠军乌大少,正满眼骄傲的对陆榆进行日常夸夸: “好厉害啊陆榆,你又成功啦!” 他还很没有自知之明的主动提议: “我下厨,庆祝一下!” 胖子两人还不知道他的真实厨艺水平,闻言只一个劲儿拒绝: “不行不行,你那吃醋程度我可受不了,饶了我吧,我辛苦这么久只想吃点好的。” 弹头也知道乌若行不是小气的人,直言不讳: “大少爷您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敢让您下厨?改天有机会上陆榆那儿,我给您露一手都行!” 乌若行很遗憾他的厨艺无人欣赏,有点委屈的看陆榆。 陆榆揉揉他后脖颈,熟练哄道: “他们没口福,回头咱两单独吃!” 胖子偷偷给陆榆竖起大拇指: “兄弟,够意思,苦全让你一个人吃了!” 弹头也背对着乌大少挤眉弄眼: “这份情,兄弟记下了!” 就乌大少那酸死人的独特口味,他们真遭不住哇! 陆榆见乌若行的口味被如此嫌弃,替乌若行辩解道: “也没有那么夸张吧?习惯了就还好啊,又不是不能接受。” 胖子和弹头露出惊恐的表情,连连后退,好像陆榆被脏东西附身了一样。 陆榆无语至极,从文件夹里抽出早就准备好的两张支票,分别递过去。 “行了,滚吧。” 两人看见上面一连串儿的数字,早就对钱没有具体概念的胖子,以及连区区五十万都不放在眼里的弹头,激动的恨不能当即给陆榆磕一个。 “小的告退,陛下你有何吩咐,随时传唤小的!” 陆榆摆手: “滚!” 等两人圆润的滚了,乌若行问陆榆: “那么一笔钱,你不多叮嘱一下?” 陆榆摇头: “他两心里有数。” 如果是普通人,猛然间得到如此巨大一笔意外之财,肯定会难以把握,以至于失了分寸,祸福难料。 但这两人,经过前后半年的历练,该见过的人情冷暖都见过了,该遭遇的算计都经历过了,该应付的难缠场面都亲自参与过了,甚至更有钱,更豪华,更有权的场面,陆榆都带他们见识过了。 已经不算什么都不懂。 有能力处理好这笔钱。 乌若行便不再多言,只神神秘秘招呼陆榆过来: “给你看个好东西!” 40-50 第41章 异地恋 陆榆你要和我异地恋吗 两个月过去, 乌若行不仅拿到了国内奥数比赛的金牌,还拿到了国际奥数比赛的团队金牌以及个人金牌。 作为近三年来仅有的满分选手,获得了四十二分的最高成绩, 被大赛主办方单独进行表彰, 拿到了Perfect Scorer荣誉称号。 另外, 因为他在比赛时, 针对谋道难题,提出了一种全新的解法, 最后在主审团委员会的提名下, 获得了Special Prize, 也就是特别奖。 可谓是满载而归,圆满的给他的高中生涯画上了毫无遗憾的句号。 这段时间,不光陆榆很忙, 乌若行也是在国内国外奔波,回国后还接受了一连串儿的电视台采访, 从国家台到省台再到地方台,就连学校校长, 也跟着沾光, 白捡了荣誉, 走路带风。 陆榆在学校偶然见到对方两次, 严肃寡言的小老太, 如今见了人就笑,即便是面对他迟到整整一小时, 也只是温声细语的批评了两句就轻轻放过。 校门口巨大的“热烈庆祝我校高三一班乌若行同学,成功获得国际IMO金牌”的横幅,老太太每天都不让别人碰,自个儿拿个鸡毛掸子, 亲自掸上面的灰尘,力求让每一个经过这里的人,都能清晰明了的看见上面的内容。 陆榆有一次熬夜开完会,刚好晨曦破晓,专门让司机绕路去那边,在校门口把那一幕拍下来。 即便再忙,他也抽空亲自将相关采访用录像带收集起来,各大报纸的相关报道,细心裁剪下来整理好。 就连路行超市那两个月的所有公放电视里,除了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其他时间都在二十四小时循环播放相关采访。 导致很多并不关心此项比赛的人,也被迫知道白银市铜矿厂附属中学,今年史无前例的出了一个国际奥数比赛的满分选手。 有很多老头老太太提出抗议,希望超市的电视机管理员,可以在每晚八点,电视剧开播的黄金时间段,正常播放电视剧,他们正在追连载啊!!! 可是一向懂得听从群众意见的路行超市,这回难得固执己见,我行我素继续播放访谈。 直到今早,乌若行的飞机落地,陆榆才结束了他这些惨无人道的行为。 让商场给客人们二十四小时循环播放之前的电视剧录像,保证他们能一次性看个过瘾,还不用忍受追连载的痛苦。 这些乌若行目前是不知道的。 于是,陆榆就见乌若行从书包里掏出两枚晃人眼的金牌,乐呵呵的推到他手里: “送给你!” 陆榆脖子上挂了一枚,手里握着一枚,份量沉甸甸的。 仔细把玩,上面刻了乌若行的名字,获奖年份,IMO标志 ,以及Gold Medal。 世界级的金牌。 陆榆眼里全是骄傲,正琢磨着家里该打个陈列柜,把乌若行送他的这些礼物,和之前收集的报纸录像带全部装在里面才好。 就听乌若行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对不起,之前跟你说是纯金的,是我大意啦!” 自从上了高中,被数学教研组的老师发现他的数学天赋,并把他带上奥数这条路开始,那位时而靠谱时而疯癫的老师,就总在他耳边嘀咕: “奥数金牌哦,纯金的,亮晶晶,会发光,多好看啊!” 那位像恶龙先生,总喜欢亮晶晶东西的老师念叨的多了,乌若行就以为金牌真的是纯金的。 可等真站在领奖台上,一上手他就知道重量不对。 哎,怪不好意思的,之前对着陆榆放大话,许下承诺,要食言啦。 乌若行挠挠脸颊,有点委屈的解释: “去年是银镀金,今年是铜镀金。” 只从价值上来讲,今年还不如去年呢。 陆榆见他委屈巴巴的样子,没忍住把人拢进怀里,给了对方一个自从今早见面以来,第一次拥抱: “真呆。” 乌若行狠狠回抱过去。 他这两月可想陆榆啦,打从今早在机场见到陆榆,就想狠狠亲陆榆嘴巴。 只不过他自觉矜持,一直提醒自己不能吓到陆榆,才忍到现在。 如今,他把脸埋进陆榆肩窝,深深吸了口气,觉得陆榆身上的气息缓解了他的思念。 哎,虽然陆榆每天都抽时间和他进行跨国通话,但那怎么能和面对面拥抱相比呢? 乌若行觉得自己有点没出息,这么离不开陆榆。 偏陆榆还什么都不知道,只当他两是好兄弟。 心疼了自己一秒钟,乌若行又恢复活力满满,抱着陆榆左右摇晃,撒娇般说: “哪里呆?我现在可是北大保送生!全市唯一一个北大保送!清大老师为了我,差点和北大招生办老师打起来呢,我爸爸说我是全家近五十年最聪明的人!” 陆榆揽着他,两人在办公室像企鹅一样,左右摇晃,满屋子乱转,眼里满是笑意: “是是是,听乌董说,两边的老师在你家吵起来,他当和事佬劝架,结果被两边的老师呲的半个字都不敢讲。” 乌继东在酒桌上和人说这话,虽然嘴里叫苦连天,可谁听了不知道他是在炫耀啊? 奈何人家的孩子真争气,众人听了心里不是滋味也不好表现。 只有陆榆当场真心实意的表达了祝贺,和乌继东聊的有来有往,宛如忘年交一般。 乌若行不知背后发生了什么,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又愁眉苦脸起来,两只手捧着陆榆的脸颊,没什么底气的问: “再有两周就高考了,你到底什么打算啊?” 陆榆被他暖呼呼的手捧着,感觉一颗心都软了,故意逗他: “做人也不能太贪心,我已经有了别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财富,就不能再奢求别人一辈子都考不上的大学。” 乌若行不太死心: “前后也就落了半年功课而已,你底子好,我帮你补课好不好?保证两周时间全都给你补回来!” 陆榆和他额头相贴: “这么希望我去京市啊?” 乌若行特坦诚的说: “不仅要去京市,还得去北大!” 他可不想和陆榆异地恋。 京市那么大,长安街那么宽,俊男靓女又那么多,偏陆榆又这么好,要是没他在旁边看着,什么时候被人拐走他都不晓得。 他才不舍得呢。 陆榆笑意从眼角溢出来,把人摁在自己肩头,对着后脑勺揉了又揉: “真傻。” 乌若行心说,你才傻,天底下最大的大傻蛋! “那就要麻烦乌老师了。” 乌若行牙齿在陆榆肩膀上磨了磨,好说话的很: “那你可要认真学。” 陆榆这几个月确实没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学校那边也请了好长时间的假。 不仅他,胖子和弹头也如此。 所以他特意控制时间,考前空出两周,提前找好了高考名师为他们辅导。 别看胖子两人走的时候说要去吃大餐放松,其实连回家的机会都没有,全部被陆榆打包送去他家楼下,二十四小时生活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 往死里学吧。 幸好,那两人也知道陆榆是为了他们好,配合的很,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有钱和有大学经历,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体验,他们既然有这个机会,当然要为自己争取。 原本是打算三人一起学的,现在既然乌若行主动提了,陆榆当然要毫无义气的抛弃小伙伴啦。 两个小伙伴得知此事后,只是很理所当然的摆手: “反正你的进度本来就和我们不一样,乌大少那种脑子就算给我们讲课,我们也听不懂啊! 他觉得看一眼就应该会的东西,我们算半天也搞不明白,双方还不知道谁先被气死。 这样分开也挺好的,免得互相看不顺眼。说实在的,中午做了两张卷子,我现在看全世界都不顺眼。” 于是,打从这天开始,几人就开始了昏天黑地的复习生活。 楼下,胖子和弹头每天只休息四个小时,午睡二十分钟,就连上厕所的时间,都被老师严格控制,绝对不能超过五分钟。 期间还得强迫背三个英文单词。 吃饭是陆榆专门在酒店预订的营养餐,按时按点送来,好吃又有营养,充分保证他们不会因为学习营养不良。 或许是这半年的高强度工作经历,锻炼了两人的耐受力。 在度过一开始的适应期后,两人咬牙跟上了老师们的进度。 陆榆每天饭后去楼下转一圈,发现两人的状态还不错,进度也比一开始预想的要好很多。 回到楼上,陆榆对正在窗边点助眠香的乌若行说: “或许我们真能在京市重聚。” 乌若行收起火柴,微微挑眉: “倒也不算很意外,能在如此短时间内,跟着你在生意场上八面玲珑,各方面的能力都比普通人强一点。有了不同的心境,重新去学习,或许也算另一种开窍吧。” 没指望那两人也去考清北,但京市那么多学校,公办的怎么着都该捞到一个,大专也行的,不挑。 乌若行见陆榆开心,坐在床边,拍拍旁边位置: “快来午睡!” 楼下那两个如今一心学习就够了,陆榆还得抽空处理路行超市的一大摊子。 有时候乌若行实在看不过眼,就抢过去帮他提前看一遍,能处理的他都顺手处理了,拿不定主意的才留给陆榆。 还被陆榆笑话他是“贤内助”。 乌若行心想,哪里是贤内助,他是心疼未来老婆。 好在陆榆的底子是真好,高三上半学期在学校就已经完成了全部高中内容,陆榆掌握的非常好,如今要做的也不过是查漏补缺。 所以两人的学习氛围,并不如楼下那么生死时速。 乌若行要做的,更多的是监督陆榆好好休息,养成良好的作息。 见陆榆又把文件带到床上,乌若行二话不说,直接掀开被子把人裹紧,很独裁主义的,长手长脚的,霸道的把人搂进怀里无法动弹,郑重宣布: “闭眼,睡觉!” 第42章 老婆 放个假帮你摸摸 等陆榆睡熟, 乌若行又悄悄爬起来去整理下午复习要用到的知识点和试卷。 见时间差不多了,轻手轻脚去隔壁他的那套房子给他爸打电话。 家里是陆榆按照他的喜好装修的,摆件挑了陆榆喜欢的风格, 乍一看乱七八糟热闹的很, 住久了却能察觉, 每一样东西都恰到好处的实用。 就好比这个躺椅, 放在阳台上刚刚好,乌若行每天傍晚都喜欢在这里迎着夕阳, 听着风铃声放空思绪。 现在, 乌若行就很悠闲的躺在上面, 听他爸不是很高兴的催他回家: “你小子一天天比我这当老子的还忙啊,让你来公司实习也不见人,说给你在酒店摆几桌庆祝保送, 你也一推再推,你还知道家门朝哪边开吗?” 乌若行朝楼下看了一眼, 家里的车已经停在那里。当即无语的说: “少来,我在哪儿您不是一清二楚?” 乌继东重重的哼了一声: “怎么, 非得我请你, 你才能回家啊?” 乌若行才不进他的陷阱呢, 反驳道: “我不是跟您说过了吗?等陆榆高考结束就回去, 掐着手指头满打满算也就六天而已, 您到底在急什么?” 乌继东当然着急啦,他又当爹又当妈的把儿子养这么大, 这回不仅是给他老乌家争脸,还是为国家赢得荣誉,他那颗想要和人炫耀的心,早就按耐不住了好吗!! 结果孩子一回国, 在机场就跟着陆家那小子走了,整整两周过去,他这个亲老子愣是连面都没见过。 真的很有一种家里水灵灵的大白菜被外面野猪给拱了的错觉啊! 当父亲的酸溜溜,又不好明说有点吃陆榆的醋。于是不轻不重斥了一句: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亲兄弟呢。” 乌若行有点小小的得意,心说以后陆榆做了他老婆,对他爸来讲,可不就多了个儿子!四舍五入,和他多了个兄弟也没差。 乌继东还不知道他的好大儿暗中筹谋,要给他多大的惊喜,干咳一声,提点儿子: “等高考完,你带陆榆上家里玩去。” 他说: “那小子这两回的事办的极漂亮,以前爸爸还想培养他,让他日后做你的助力,如今瞧着那就不是个能屈居人下的,爸爸也很期待他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乌若行听明白了。 陆榆以前那些动作,在他爸爸眼里都是小打小闹,小孩子过家家。可经过这两回的事,虽然陆榆手里的资本还是远远无法和乌兰集团抗衡,但他爸爸已经把陆榆当做一个可以平等合作的对象了。 乌若行有点小骄傲,得意的说: “我会帮您转告陆榆的!” 乌继东骂了一句胳膊肘往外拐,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想起件事: “上回在京市你没去尚家拜访,你弟弟妹妹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咋回事啊?” 乌若行撇撇嘴: “不想去就没去。” 本来打算集训结束那两天去的,但陆榆去的实在太巧了,他到现在都怀疑陆榆是特意选了那两天过去陪他的。 事后想想,不去,好像也没有更糟糕,甚至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乌继东有点沉默: “尚家人给你脸色看了?” 时至今日,容华娘家人不待见他,他无话可说。但尚家人有什么资格给他宝贝儿子甩脸色? 他原本想着,尚家那两孩子也是容华生的,和若行一母同胞。 若行在乌家没有兄弟姐妹帮衬,要是将来他不在了,能和尚家孩子互相扶持一把也是好的。 才放任若行和尚家两个孩子来往。 但绝没有让儿子去受欺负的道理。 乌若行说: “那倒不至于。” 尚思贤和容思诵,其实都挺黏他。 人和人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那两姐弟比他小了五六岁,第一回见就喜欢黏在他身后喊哥哥。 乌若行直言: “我妈妈那里,以后还是尽量避免接触吧,她是自由的,我也是,没必要硬捆绑在一起,她不舒服,我也难受。 像现在这样,我知道她在哪里,是平安幸福的,她知道我在做什么,活蹦乱跳的,刚刚好。” 乌继东更沉默了。 好半晌才用有些沙哑的嗓音说: “臭小子突然长大了。” 趴在他膝头,红着眼睛问他要妈妈的场景好似就在昨日,一眨眼已经完全接受母亲并不爱他,甚至有些厌恶他的事实了。 乌若行看看时间,起身往隔壁走: “不和您聊了,让司机回吧,过几天我就回去陪您。” “乌伯伯又催你啦?” 他一进门,陆榆已经坐在书桌前,听了个尾音,闻言颇有点打趣的意思。 这其实不是乌继东第一次催乌若行回家。 这段时间,几乎每天一通电话,明里暗里,明示暗示,连陆榆都接到过对方两通没头没尾,鼓励他高考加油的电话。 乌若行撇嘴: “他就是想显摆。” 陆榆失笑: “能理解。” 他是真能理解对方那种迫不及待想把自家宝贝展示给全世界看的心态。 就像他前段时间,叫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在路行超市所有公放电视机播放乌若行获奖,接受采访的录像。 骄傲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乌若行趴在陆榆背上,深深吸了两口,又活力满满的坐到陆榆对面,推过来厚厚一整本资料: “今天下午我们把这些过一遍!” 这些天不光乌若行有压力,陆榆同样不轻松。 乌若行以为他高中前两年基础扎实,查缺补漏应该没问题。事实上基础扎实是上辈子的事了,这辈子他满打满算就在学校学了半个月,刚好赶上期末考,临时突击了一下,幸运的考了年级第一。 如今要捡起来的,是上辈子的知识点。 还是得说,有些人在智商方面得天独厚。 譬如陆榆,仅仅用了两周时间,就在乌若行的帮助下,不仅系统的回顾了高中全部知识点,并准确做到了查缺补漏。 一直到高考前一天傍晚,陆榆和乌若行下楼,与胖子和弹头一起吃了顿饭。 曲真特意买了他哥爱吃的那家鹅肝,看准了时间上门,来给她哥加油打气。 一见面就郑重的从包里拿出四条巴掌宽的红丝带,挨个儿系在几人脖子上,不忘叮嘱: “这是我去高雲山文昌庙求的,要戴到明早再用火烧掉,一定不能弄脏,记住了没?” 乌若行好奇的扯出来盯着瞧: “还有我的份儿啊?” “当然,我听老师说,你们搞学问做研究其实也很讲究玄学,有的人一辈子就差那灵光一现,临门一脚,有的人睡一觉起来就啥问题都解决了,这是保佑你文思泉涌的!” 乌若行还挺受用,大包大揽的承诺: “回头等你高考,要是想出国,哥给你想办法!” 怕陆榆反对,乌若行直接宣布: “开饭!” 胖子脸上多余的肉肉已经全部消失,是个非常标准且精神的男高形象。 如今吃得多,消耗也大,半点没有重新胖回去的意思。 陆榆特感慨: “周叔周婶见了,怕是要认不出你的。” 胖子精神状态挺好,狠狠咬了一口外酥里嫩的排骨,无所谓耸肩: “咱们老大不说老二。” 打从上次因为钱的事和家里闹翻,他说搬出来和弹头住,三哥四哥为了刮分父母手里剩下的钱,干脆装糊涂,没提挽留的话。 小半年过去,他从曲真妹妹那里取了真经,让人每半个月给家里送点米面粮油,家里知道他在外面没饿死,又赚不到大钱,就混个温饱而已。 父母也不埋怨他有赚钱的机会却不愿意带亲兄弟一起发财了,三哥四哥也不明里暗里打听他在外面到底有什么门路了。嫂子们也不天天找熟人给他捎话,说侄儿侄女们想吃他买的酱肘子了。 世界顿时和平。 唯一差的那点意思,大概是明天他就要高考了,今早他爸还找人给他捎话,说托熟人给他在铜矿厂找了个钳工的岗位,让他别在外面胡混了,三天后就得去上班。 陆榆也没好到哪里去,亲爸一个家,亲妈一个家,小半年忙的没见过两边的家人,除了曲真,竟然也没人来瞧瞧他究竟活着没。 哦,项志清和项志轩倒是去学校偷偷送过几次东西,只是不巧,赶上陆榆请假的空挡,最后是曲真转交来的。 胖子的意思很明显,陆榆如今的变化才是真的大,走在街上,他要不主动开口,那两家人怕是不敢主动认的。 他两难兄难弟,谁也别笑话谁。 他们三,也就弹头这家伙命好,做什么没瞒着家里人。 王姨是真疼他,为了不打搅他们学习,每次送了东西过来,放在门口就走人。 就连他和陆榆身上穿的衣服,好些都是王姨给准备的。 乌若行可不乐意听这话。 他家陆榆哪儿可怜了?陆榆好着呢,有他在,他就是陆榆的家人。 狠狠往胖子碗里夹了一大块排骨: “快吃吧!” 小嘴叭叭咋那么能说呢? 说来说去,没一句是他爱听的呢! 曲真多机灵啊,见气氛不对,立即端着碗和她弹头哥去看电视了。 还很讲义气的招呼: “小胖哥,你也来看啊,今天的新闻联播很有意思。” 胖子终于后知后觉,视线在陆榆和乌若行身上来回扫视后,端起碗溜之大吉。 这套房子是陆榆为了几人学习特意租的,专门为了看新闻联播安装了电视机。 弹头原先是不爱看这些云里雾里,又特别严肃的东西的。 可陆榆喜欢,他们几人受陆榆影响,尝试着分析每一句话背后蕴藏的含义,每一个政令背后代表的商机,每一个人员调动对普通人产生的影响。 渐渐地,也能从中看出一点门道。 饭桌上只剩下陆榆和乌若行。 乌若行撇撇嘴,嘀嘀咕咕: “我可不是特意针对他!” 陆榆见他眼下乌青,知道这段时间他晚上睡觉的时候,乌若行还在熬夜整理他第二天需要用到的资料,没有一天是休息好的。 有些心疼,凑到他耳边故意逗他: “今晚不学了,给我放个假,好不好?” “不行!放假干嘛去?” “帮你摸摸?” 第43章 亲吻 陆榆你也喜欢我啊 乌若行一开始是反对的, 他把陆榆当老婆,老婆要高考,他当然得保证对方得到的充足的休息才行。 但耐不住陆榆实在太会勾引他了, 贴在他耳边撒娇, 热气扑在他脖颈上, 搞得他怀疑自己脸都红了。 于是, 楼下胖子和弹头还在老师的监督下,疯狂做题, 不到平时睡觉的时间点, 完全没有休息的想法。 楼上乌若行的房间里, 陆榆洗了澡,和乌若行躺在同一张床上,没羞没臊的摸摸。 这回, 乌若行为了不在陆榆面前丢人,睡裤牢牢穿在身上, 还绑了一个结实的蝴蝶结。 陆榆见状什么都没讲,藏在被窝里的手熟门熟路钻进对方衣摆下面。 一垂眼, 就见乌若行眼睛亮晶晶, 水润润, 带着期待和羞涩而不自知的看着他。 陆榆深吸口气, 压下上涌的情绪, 带上诱哄的语气和他说: “转过去,背对我, 好不好?” 乌若行不解: “我想这样。” 他强调: “我喜欢这样。” 他就想看着陆榆。 看见陆榆,他整颗心都是酸酸软软,甜甜蜜蜜的。 陆榆把头埋在他肩膀上,用示弱的语气说: “试试嘛, 我想试试,就试试,行不行啊陛下?” 乌若行实在受不了陆榆的缠磨,努力压下嘴角,不情不愿转过身去背对陆榆,有点别扭的说: “好像不太得劲儿。” 陆榆用腿圈住他,用手拢着他,把人牢牢控制住。 手在腰腹处流连,含含糊糊的问: “现在呢,得劲儿吗?” 乌若行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忽然就很想让陆榆往下摸摸。 又觉得这样太过了。 陆榆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呢。 于是只好咬着牙催促: “陆榆你快点。” 陆榆轻笑出声: “想我摸哪里,你告诉我。” 乌若行可不会在这种时候矫情,直接拽着陆榆的手,一路从腰腹摸到了脖颈。 他说: “都要摸,别偷懒。” 陆榆的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落在他脑后。 手上很听话的按照他的要求,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把人摸了一遍。 乌若行却总觉得差点劲儿,越摸他越上头,也越空虚,整个人燥的上火,浑身发热。 难受的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嘴里乱七八糟的哼哼: “陆榆你会不会摸?不行把手借我,我自己来!” 陆榆知道是怎么回事,明白他眼下想要的是什么,又觉得如今不是个好时机,只好温声安抚: “乖,我重一点,好不好?” 乌若行也不知自己怎么啦,明明上回陆榆在胸口又揉又捏,咪咪被掐红肿,他当时爽的天灵盖都麻了。 今天却怎么也不行,就是觉得心口憋着一团火,烧的他理智都要离家出走了。 脚不由自主瞪了几下,委屈的喊陆榆: “我转过去,让我看看你。” “陆榆,让我看看你,行不行?” 陆榆猛地将人翻过身,在乌若行没反应过来前,扯下脖颈上曲真晚饭时系上的红丝带,遮住乌若行双眼,在脑后绑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乌若行懵了,要往下扯: “干什么啊?” 陆榆嘴唇隔着丝带落在对方眼尾,声音说不出的暗: “乖一点。” 乌若行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在丝带下眨眨眼。 陆榆的吻又隔着丝带落在眼皮上。 乌若行的眼睛就不动了。 陆榆含着温热的气息说: “我轻一点?” 乌若行脑子里惊涛骇浪,没听清陆榆在讲什么。 他有很多话想问陆榆,又不知从何问起。 他对陆榆实在太熟悉了,不会感觉错的。 这是吻,陆榆的吻。 他的感情得到了陆榆的回应,他很确幸自己这一刻是幸福的。 但他又想睁开眼,亲眼看见陆榆动情的眸,亲耳听到陆榆的回答。 不过这些都没关系,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陆榆也喜欢他。 而陆榆并没有想要对他隐藏这一点。 就在他思绪清晰的可怕,又混乱的可怕之际,感觉陆榆的吻,已经顺着眼睛一路落到了鼻梁,在他嘴角留下一个湿濡的痕迹。 陆榆的手,已经轻轻在他胸口兴风作浪。 也是怪了。 几分钟前,他就是觉得心口憋着一团无处释放,找不到出口的火,不管陆榆或轻或重,都得不到任何缓解。 可被陆榆轻轻一吻,就算陆榆摸摸的万分不走心,他也特有感觉,上头的直哼哼。 腿不知何时已经搭在了陆榆腰上,仰着脸,嘴唇微微张开,提要求的时候更加理直气壮了: “重一点,再轻一点,我喜欢那样。” 陆榆的嘴唇在他唇边若即若离,问他: “上次不是说掐肿了,被衣服磨的难受?” 为此还打电话抱怨他来着。 乌若行毫不心虚的说: “那你不会想办法吗?” 那是结束后的事,现在先舒服了再说啊。 陆榆盯着这张叭叭的小嘴,实在没忍住,吻终于落在了上面。 手也用上了能让他满足的力道。 乌若行藏在丝带下面的眼睛忽然睁圆。 浑身微微打颤。 陆榆等人缓过劲儿,轻轻揭下丝带,见他鬓角出了许多汗,扯过枕巾擦了擦,就着搂人的姿势,额头相贴,低声问: “好了?” 乌若行眨眨眼,再眨眨眼。 忽然反应过来,去捏陆榆脸颊: “你故意耍我?” 明明看懂了他的各种明示暗示,愣是装糊涂看他上蹿下跳一个人着急。 陆榆脸颊被他挤成一团,眼底露出许多笑意。 乌若行看到这双眼睛,再多的气也生不出。只好故作威严的说: “等考完了再和你算账!” 如果不是他的腿还搭在陆榆腰上,如果不是被窝里还有一股难言的味道,如果不是陆榆的一只手还在给他用枕巾擦后背的汗。 一切就更加有说服力了。 等两人重新洗了澡换了睡衣躺回床上,乌若行的情绪和昨晚不可同日而语。 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同床而眠。 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彼此一个眼神的对视,就让他忍不住想笑。 他像往常一样把陆榆揽进怀里,十分有一家之主担当的说: “算了,这件事我就不跟你计较啦,你好好考试就行。” 陆榆憋着笑,吻了吻他红透的耳尖表达谢意。 然后,乌若行的脖颈在陆榆的注视下,肉眼可见的红了。 陆榆没敢继续逗,免得恼羞成怒。 关了灯等着人睡着了自己往他怀里滚。 没想到过了好一阵,这人忽然说: “你如果去清大,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异地恋了。” 陆榆彻底笑出声。 怎么这么可爱啊。 陆榆的好心情一直延续到高考结束。 一对答案,不仅他心情好,胖子和弹头心情也很雀跃。 尤其是胖子,谁能想到他一个学渣,竟然也有大学可以上了! 大手一挥,豪迈的表示: “走,吃大餐,我请客,甭客气!” 弹头嫌弃的说: “省省吧,这段时间天天吃酒店,我都要腻死啦,现在特想来口家常菜调调味儿!” 胖子一想也是: “那算了,我去办公室睡觉,睡他个三天三夜,睡醒了再说!” 弹头回家和爸妈报喜去了。 乌若行看着陆榆的眼睛,想和他说点什么,偏他爸爸的司机在旁边虎视眈眈,生怕他跟人跑了似的,想现在就带他回家继承家业。 陆榆眉眼都是轻松的笑意: “先回去吧,别让乌伯伯等急了,晚上给你打电话。” 见人不太高兴,陆榆微微弯腰,视线与他齐平,压低声音说: “我不和你异地恋,你爸爸那里先别和他讲,等时机到了,我亲自去上门去跟他请罪,行不行?” 乌若行撇了眼不远处的司机,估量了距离,确定对方听不见后,才不满道: “为什么不能讲?我爸爸很欣赏你,你给我家做儿媳,他有什么不满的?” 陆榆笑的很阳光,没有一点阴霾,揉揉他后脑勺,耐心解释: “还不够。” 乌若行也不问究竟是什么不够,只说: “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够?” 陆榆认真思量片刻,给出非常具体的答案: “等我做完手头这一笔吧,大概到咱们大学开学。” 乌若行也不深究陆榆要如何在这么短时间内达成目的,他从不怀疑陆榆在他专业领域的能力,就像陆榆从不质疑他在赛场上表现出的专业素养。 他觉得自己有点无能。 想娶陆榆做老婆,还得陆榆自己努力去说服他爸爸,这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该做的事。 这怎么能行呢? 于是乌若行也不纠结了,干脆利落跟司机回了家。 回家后老老实实按照他爸的要求去公司上班,不仅如此,还偷偷摸摸积攒自己的小金库。 要是他爸敢为难陆榆,他就带着陆榆去外面生活。 绝对不能让陆榆跟着他过苦日子。 愣是没想过吃陆榆的软饭,也是一种诡异的坚持了。 乌继东并不知好大儿已经为了爱情,在努力积攒对抗他的力量,还以为儿子终于转性,开始懂事。 欣慰的对秘书感慨: “到底是长大了,瞧这事处理的,有模有样。” 殊不知儿子正在和陆榆腻腻歪歪通电话,夹着嗓子对电话另一头的人说: “陆榆,还有两个月才开学呢,我想你了怎么办啊?” 陆榆放下手里的签字笔: “那我找机会去看你?” “家里还是公司?” “公司吧。” 第44章 深吻 陆榆我们交往吧 “乌董, 这件事就拜托您了。” 乌兰集团的总裁办公室里,陆榆谦逊又自信的对乌继东如此说。 经过长达三个小时的持续交流,乌继东推掉了上午的三个会议, 对陆榆的印象再一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如今看陆榆, 已经和看自家孩子一样带着几分回护之心了, 笑的十分和蔼: “还叫什么乌董。” 陆榆打蛇随棍上: “乌伯伯。” 乌继东实在太满意眼前的年轻人了, 心里一个念头隐隐成型。他知道陆榆的家事,明白陆榆六亲缘浅, 这孩子和自家若行关系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那他把陆榆收为义子, 将来他不在了, 两孩子互相扶持,他再也没什么放不下的。 于是,出口的话就成了: “前期准备工作我亲自去和相关部门沟通, 中午留下吃顿便饭。瓜瓜昨天还念叨你,你去他办公室瞧瞧, 他啊,如今工作起来也有模有样啦!” 瓜瓜? 这还是这辈子, 第一次有人在陆榆面前提起乌若行的乳名。 可见乌继东如今是真没把他当外人。 乌继东以为陆榆不知道, 笑着给他解释: “臭小子刚生下来那会儿一天到晚哇哇哭, 非得我抱怀里哄才能消停, 比一百只青蛙呱呱叫还有杀伤力, 就给起了个瓜瓜的乳名。他嫌幼稚,自打上幼儿园就不让人喊了。” “不知瓜瓜总今天有没有空赏脸一起用饭呢?” 在乌若行办公室里, 陆榆被带着参观了一圈后,靠在办公桌上如此打趣对方。 乌若行一听就炸毛,跳起来捂陆榆的嘴。 “闭嘴,不许你这么叫, 幼稚死啦!” 陆榆被捂住嘴巴,眼睛一眨一眨。 他今天穿了很正式的西服上门拜访,头发梳上去露出了饱满的额头,多了几分成熟气韵。 原本乌继东只给他预留了二十分钟,但两人见面聊起来,不知不觉就过了三小时,额前的头发有一缕微微散下来。 乌若行被他这幅西装革履的装扮迷花了眼,又不忍心责怪他了,只好低声警告一句: “这件事不许除了你我之外的第三个人知道!” 陆榆点头。 乌若行不放心的说: “你发誓!” 陆榆伸手拿下捂在自己嘴上的手: “我发誓。” 乌若行这才满意了,埋怨他爸: “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 陆榆把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靠在办公桌上眼底盛满笑意看他: “多可爱啊!” 瓜瓜。 瓜瓜。 “那是你审美有问题!” 乌若行一直知道陆榆审美有点不同寻常,没想到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连瓜瓜这种让人抓心挠肝的乳名都觉得可爱的程度,真的还有救吗? 陆榆也不和他争辩: “不问问我是来干嘛的?” 乌若行得意的很,骄傲的把陆榆脸蛋挤成一团: “我不问你就不说了?” 那还真不说。 事情有点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乌若行也不深究。 陆榆都已经把他爸给说服了,在生意的事上,他爸比他更有经验和眼光,他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他只是用很神奇的眼神看对方: “你竟然真的来了啊!” 才说了想他,他就堂而皇之的走到自己面前。 想起十五分钟前,他爸身边的大秘亲自领着陆榆敲开自己办公室大门,乌若行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陆榆张开双臂将人抱进怀里: “是假的吗?” 乌若行双手搂住陆榆脖颈,脸颊亲密的蹭蹭陆榆耳朵,满脸笑意,语气飘忽: “陆榆,我们算是在背着家长偷偷交往吗?” 陆榆同样小小声回答: “不算吧,我还没正式向你发出交往的请求,你也还没同意。” 这么有仪式感? 乌若行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又很快被陆榆说服。 但这种事怎么能让陆榆主动?那他也太不男人,太不负责了。 于是乌若行后退两步,牵着陆榆的手,很认真的注视着陆榆的眼睛,郑重的问他: “我们交往吧,陆榆,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陆榆一怔,有点被一生要强的人给逗的哭笑不得。 却也很慎重的直起身,认真与他对视,牵着他的手回答: “我愿意,乌若行,陆榆愿意和你交往。” 乌若行眨眨眼,耳根有点红: “那我可以先吻你吗?” 虽然才同意交往就想吻人家,说出去就很无礼,很猴急,很不得体。 但乌若行这么想很久了,实在不想再等。 打从陆榆穿的一本正经站在他面前那一刻,他就想狠狠吻陆榆的嘴唇来着。 陆榆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 “是我的错。” 偏头吻住了乌若行薄薄的唇。 乌若行微微踮起脚,两只胳膊挂在陆榆肩上,眼睛像受惊的蝴蝶,一眨一眨。 陆榆轻轻一贴就要离开。 乌若行终于得偿所愿,说出了在京市那晚没敢继续的话: “你没有提前学习过吗?要张嘴,要更深,更用力的接吻。” 陆榆不会的话他可以尝试教他。 虽然没什么实际经验,但他最近积攒了一肚子理论经验。 可惜,他的理论好似都用不上了。 陆榆没给他把话讲完的机会,舌尖轻轻探进他口中,勾着他的舌尖翻搅。 很轻的动作,却好似在他脑子里激起了惊涛骇浪。 乌若行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陆榆实在太会吻了,他感觉整个人都被陆榆轻而易举掌控住,陆榆轻轻撑在他脑后的手好似有千斤重,让他无法挣脱。 他也不愿意挣脱。 陆榆的舌尖没有放过他口中任何一个角落,轻而易举勾的他忍不住发出难为情的哼哼声。 陆榆揽在他腰后的手越发用力,两人好似比在床上摸摸时还要紧密几分,贴在一起不分你我,彼此身体有什么变化都一清二楚。 乌若行有一瞬间的清明,他觉得这不对,很不对。 陆榆才是他老婆,他怎么能被老婆亲的毫无招架之力? 很快又在陆榆忽轻忽重的吻中想,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在这种事上也要和老婆争吗?让让陆榆就好啦! 又有点不服气的主动伸出舌尖去追陆榆。 一路追到陆榆嘴巴里,他也很霸道,很有男子气概,很蛮不讲理的在陆榆口中一通翻搅。 睁开眼,嗨呀,吻的陆榆眉头都微微皱起来啦! 让陆榆看看他的实力! 陆榆心里无奈又好笑,含含糊糊的说: “乖。” 单手搂着腰把人放在办公桌上,站在乌若行两腿中间。 乌若行很放松的靠在他身上,两只手环住他的腰,嘴唇红润,唇角带着水渍,偏头看他: “陆榆,你是不是偷偷练习过啊?” 陆榆挑眉。 乌若行特坦诚的说: “我腿都软啦!” 陆榆没忍住直接笑出声: “那是我的错。” 他用模棱两可的答案回复他: “我有没有找人练习,你不清楚吗?” 那乌若行可太清楚啦,于是只好心虚的转移话题,嘴巴重新贴过去: “还要。” 陆榆揉捏他后脖颈,微微垂眸,忽然伸手捂住他的双眼,很凶的吻下去。 乌若行一惊。 很快又接受良好的配合,嘴巴微微张开,努力接纳陆榆突如其来的暴力。 感觉陆榆想吃掉他似的。 好凶啊。 但凶巴巴的陆榆他也喜欢,于是便用舌尖轻轻舔他,手掌学着陆榆平时安抚他的模样,在陆榆后背轻拍。 没想到他的安抚,迎来了陆榆更加凶狠的亲吻。 陆榆撑在他腰后的手臂,感觉要把他腰勒断似的,陆榆喘出的气息,好像夹杂着说不清的痛苦似的。 但陆榆搭在他眼睛上的手很温柔,陆榆包裹他的感觉很安全无害。 于是他也很快就接受了陆榆扫进他嘴巴里的力道有点暴力的事实。 或许陆榆就喜欢这种呢。 就像他喜欢陆榆重一点再轻一点摸摸他。 其实,习惯了的话,就也还好啊。 真带劲儿! 带劲儿到什么程度呢? 等乌若行意识到的时候,他的两条大长腿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紧紧圈在了陆榆腰上,两只手不知什么时候把陆榆整齐的领结扯得乱七八糟。 陆榆系到最后一颗的衬衣扣子,也被他撤掉了一颗,微微散开。 他的嘴巴把陆榆的喉结咬出了红印,陆榆下巴上也很可疑的留着他的牙印。 而陆榆,正一脸忍耐的仰着脑袋任由他胡作非为,手搭在他后背轻轻安抚。 乌若行有点傻眼。 这是他干的? 他,竟然这么狂野的吗? 才和男朋友确定了交往关系,才和男朋友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接吻,他就在办公室,造出了这么一副像家暴一般的场景?! “对,对不起陆榆,我也不知道怎么啦,你疼不疼啊?” 乌若行有点心虚的用指腹去擦拭陆榆喉结上的口水。 陆榆把他拢进怀里,轻笑出声: “瓜瓜。” “嗯。” “瓜瓜。” “嗯?” “傻子。”陆榆说。 乌若行不敢反驳,因为他刚才真的好像脑子被什么东西给吃掉了一样,完全凭借本能行事,和傻子没什么区别。 陆榆捏捏他后脖颈,长叹口气: “好点了吗?” 乌若行一怔,随即明白陆榆在说什么。 垂眸往下看了一眼自己的,又看了眼陆榆的。 脸颊红红的在陆榆肩膀拱了拱: “怎么办啊?” 第45章 北大 两亿和两月 中午, 乌继东带两孩子去员工食堂吃饭,陆榆沉稳,乌若行机灵, 又都生的一表人才。 路上遇到主动和他打招呼的高管, 乌继东就很骄傲的跟人说: “都是自家孩子, 以后要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你们只管批评。” 高管们个个都是人精,一听这话就知道陆榆在乌继东这儿, 地位是有些不一样的。 又见陆榆和乌大少亲亲热热, 处的和亲兄弟一般, 乌继东在旁边只瞧着,还会很没有道德的拱火,试图让两人吵起来。 被亲儿子怼了之后, 还会无奈的跟他们诉苦: “翅膀还没硬就不服管啦,我这爸爸是真难当, 以后两孩子在外面行走,遇到难事怕是要多靠你们关照喽!” 得了, 这下众人都明白乌董的意思啦。 多了个亲儿子呗。 呵, 他们一点都不羡慕。 就是嫉妒的眼眶有点发红而已。 陆榆他们也是听过的, 小小年纪, 魄力, 手腕,眼界, 能力都非同一般。如今亲眼所见,就连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 也是让乌董给捡到宝了。 陆榆如何能听不出乌继东的意思,但这份好意他还真不能堂而皇之的认下,于是只能装听不懂, 和乌若行去隔壁餐桌吃饭,把空间留给大人们。 乌若行从餐盘里挑出两块藕夹送到陆榆那边,才给自己的所有菜都点了一遍香醋。 陆榆闻着这股让人不由分泌口水的酸,眉头微微皱起: “过犹不及。” 乌若行本来还想反驳的,但又想起今时不同往日。 陆榆都是他男朋友啦,以后就是他老婆,老婆当然是有权利管着他的,他也得多听老婆话才有利于两人感情和谐。 于是郁闷的点头: “那下次少吃点。” 陆榆眼睛一眨就想明白了对方如此好说话的原因,也没戳破。 见他眉眼都带着春风得意,心里跟着乐,就只提醒了一句: “衣服等下我悄悄带走。” 乌若行耳尖又有点红。 上午两人在办公室支小帐篷,他缠磨陆榆,想让陆榆给他摸摸。 陆榆还从来没摸过他腰部以下位置呢,想想就刺激。 奈何陆榆太矜持,提醒他: “我们才第一天正式交往。” 乌若行想想,他们这样真的好像两个急不可耐的炮友,确定关系就是为了打炮似的。 连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都没有,实在有点不尊重对方。 于是只能遗憾作罢,各自在卫生间快速解决。 奈何他实在没什么经验,憋的眼睛都红了也无济于事。最后还是陆榆在卫生间门外,温柔又有耐心的指导他。 乌若行也不知道是陆榆会教学生,还是他当时听见陆榆的声音,想着陆榆那个人,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一通。 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溅的到处都是,下巴上也沾了一点。 只能从头到脚全都换一遍。 陆榆倒是还好,只换了一件被他扯坏的衬衫,系到最后一颗扣子,遮住被他咬红肿的喉结。 嘿呀,陆榆现在穿的,是他穿过的衬衫呢。 不过他们的作案证据肯定不能带回家让保姆清洗,谁让他们现在是在瞒着家长偷偷交往呢,只能麻烦陆榆啦。 一抬头,看见陆榆手腕上,被他在激动时用牙齿磨出的痕迹,乌若行有点愧疚,主动提出了丧权辱国的条约: “要不,我戒了吧。” 陆榆说: “倒也不用如此,不伤身体就行,我上回得了一道酿柿子醋的方子,已经让人实验了,过几天就出缸,到时候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自己酿的,总比外头不知道添加了不知道什么成分的更安心。 乌若行用腿碰了碰陆榆膝盖,很得意的发言: “陆榆,你好在乎我啊!” 陆榆并不否认,且不怕直白的告诉他: “应该比你认为的更加在乎。” 乌若行被哄的开心,他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中意陆榆,打从见到陆榆的第一面就觉得这人合该跟他做朋友。 才确定关系,他就想迫不及待向全世界宣告这个好消息,想光明正大牵着陆榆的手获得爸爸的祝福。 他再次和陆榆确定: “两个月?” 陆榆往他餐盘里夹了一枚圆溜溜,爽滑弹嫩,没被醋污染过的钵仔糕,跟他保证,也跟两辈子的自己保证: “两个月。” 打从这天开始,陆榆就彻底忙起来了。 他上次飞京市的时候,偶然听人讲,如今国内民航业飞速发展,客机数量远远不足。国内产能又跟不上,唯一的选择就是从西方进口。 但进口需要外汇,眼下的环境,外汇储备不足,难以达成直接进口的目的。 当时他心里就产生了一点想法。 经过这段时间的不断完善,终于拿出了能够说服乌继东,让对方也心动的计划书。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 陆榆搭着乌继东的人脉,与川省航空公司负责人谈判,答应可以交付对方四架154客机。 并以这四架还未到手的飞机为抵押,让对方前期支付部分款项。 然后用这笔钱,加上他的路行超市,从银行获得将近四亿贷款。 接着又拿这笔贷款,去购买了大量包括罐头,皮衣,暖水瓶,袜子,衣服等日常所需,总计大约五百火车皮。 通过铁路,经过满洲里,分批运往苏国。 苏国正处于混乱时期,传言有解体的可能。如今不知谣言真假,但对方国内因为过度发展军工业,从而导致轻工业严重短缺,百姓日常面临巨大挑战是事实。 所以陆榆借着乌继东的关系,快速与那边的航空工业部一早达成协议。 对方在陆续接收到陆榆发过去的货后,由苏国机组成员直接将客机开往川省机场。 饶了一大圈,事情圆满成功。 陆榆这一举动不可能瞒着政府。 如何说服对方配合,开放领空权,让苏国的飞机平安降落川省机场,这些事全部由乌继东亲自去处理。 以及陆榆想短时间内,快速从西北市场带走价值四个亿的轻工业产品,势必会对民间百姓的日常产生一定冲击。 所以,此举也需要相关政府和企业配合。 从全国各地企业调集运输,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前前后后这些背地里的工作,也是由乌继东去处理。 等到事情终于结束,也到了开学前夕。 乌继东心情大好,在家当着儿子的面,将陆榆夸了又夸: “这一手玩的是真漂亮,空手套白狼,整个商界都为之侧目,爸爸认识的那些老伙计听了也拍案叫绝,想叫爸爸为他们引荐陆榆呢,知道外面都怎么说他吗?” 乌若行心里美滋滋的,陆榆这回的动静太大,他每天都关注他的消息,当然知道外面怎么说。 但还是想听他爸爸再夸一遍: “爸爸您快说。” 乌继东用十分欣赏的语气赞道: “罐头换飞机,是能载入金融史,成为商界经典案例的。” 乌若行心里骄傲的不行,假装矜持: “他是陆榆嘛!” 陆榆就该是这样的。 乌继东撇了眼心思不知跑哪儿去的儿子,决定给他一点点来自同龄人的压力,故意压低声音问他: “知道陆榆这次赚了多少吗?” 这个乌若行还真不清楚,不过相信过不了多久,外界就会传遍了。 如此大手笔的进账,牵涉的人员太多,绝对没有完全隐瞒住的可能。 而且这是能证明陆榆能力的事情,不大肆宣扬就算了,哪里有藏着掖着的道理。 但他也很想提前知道啦,毕竟如今他也明白了,这就是陆榆说的时机,是陆榆口中能平等的站在他爸爸面前,和他爸爸谈他们两之间感情的经济基础,所以好奇打听: “您快说!” 乌继东比出两根手指: “两个亿!” 他强调: “差价!” 乌若行眼睛逐渐瞪圆,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乌若行不知道后世的购买力,这两亿放在2025年,从通胀来讲,相对于那时候的10.8亿,从购买力来讲,相当于那时候的30.7亿。 但乌若行知道现在京市的平均房价大概是一千四百元每平米,两亿能在京市购买14.3万平米房子,大概就是143套100㎡住宅。 上月的黄金是90元每克,两亿能买入2222公斤黄金,陆榆那栋学校旁边的小屋绝对装不下。 去年海市石化的净利润才4.8亿,藏省财政收入仅3.5亿。 由此可以推测,这笔钱若是落在个人手里,将是多么令人垂涎的天文数字。 可以说,陆榆如今的身价,已经一跃从初入商场崭露头角的年轻人,成为全国榜上有名的富豪了。 怪不得陆榆有如此自信。 乌继东见儿子被震惊到了,这才有点遗憾的表示: “可惜啦!” 乌若行不解: “可惜什么?” “可惜咱家没女儿啊!你知道外面多少人想捞这个东床快婿吗?” 乌若行不高兴了,扔下已经处理的差不多的文件,大声宣布: “我要去找陆榆玩,您自己看着办吧!” 乌继东对他们关系好乐见其成,还不忘叮嘱两句: “这段时间太忙,陆榆考上北大都没来得及庆祝,马上要开学了,你请人上家里来吃顿便饭。” 第46章 成家 陆榆你可以继续黏着我 陆榆这段时间累的不轻, 乌若行用钥匙打开家门的时候,陆榆窝在沙发上睡的正沉。 窗帘半拉,透过缝隙能看见空气中飞舞的细碎灰尘。 家具上落着浅浅一层浮灰, 似是许久没有等来主人的模样。 陆榆手臂遮住眼睛, 一条腿半垂在地上, 一只手还握着话筒。 乌若行捡起来一听, 对面早已挂断了,轻手轻脚扣回去。 屋子里有点闷, 乌若行开了一扇窗。 想了想又插上电风扇, 远远地对着陆榆吹, 小风凉丝丝将陆榆发丝吹起,陆榆睡的眉头都轻轻展开了。 从卧室拿了小毯子出来,刚盖好, 学着陆榆照顾他的样子,把脖子处掖了掖。 就对上了陆榆疲惫的, 泛着红血丝的眼。 乌若行手一顿,脑袋往前凑了凑, 在陆榆下巴上蹭了蹭, 轻声问: “吵醒你了?” 没有。 那是一种陆榆独有的, 名为“乌若行”的雷达。 只要这个人出现在他身边, 他冥冥之中总能感觉得到。 陆榆没解释, 懒懒的不想动,张开双手, 嗓音有些哑: “来,让我抱抱。” 乌若行直接扑进他怀里。 两个月没见,他真的好想陆榆啊。 虽然每天都能从爸爸那里听到陆榆的消息,但真见到人的这一刻, 才明白此前的一切行为,都是饮鸩止渴。 两人挤在小小的沙发里,压在陆榆身上。 陆榆盯着人细细瞧了半晌,忽然说: “两个月。” 乌若行垂眼,吻轻轻落在他薄薄的眼皮上: “嗯,你没食言。” 陆榆问: “你开心吗?” “当然!” 陆榆说: “那奖励我一下?” 乌若行有一肚子想赞美陆榆的话,但此时此刻都不想说,他捧着陆榆的脸,仔仔细细打量过后,拇指在他干燥的唇上反复摩挲,很心疼的说: “又瘦了,你实在不会照顾自己,陆榆我要生气了。” 陆榆偏了偏头,将他的拇指含进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啃咬: “那我道歉,你别生气,行不行?” 乌若行恨他实在会拿捏自己,恨恨的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 当即就留下两排明显的牙印,将脑袋埋进他肩窝不说话了。 明显还在生气。 陆榆眼底沉静,揽着人往上提了提,让人枕在自己肩上,干燥的手心擦干对方拇指上的口水。 “陪我睡会儿。” 他说。 乌若行偏了偏身体,两人就面对面挤在小小的沙发里,腿勾着腿,手缠着腰。 入秋的天气已经有点凉了,陆榆摸索着把小毯子盖在两人身上,偶尔能听见楼下的叫卖声。 像哄孩子似的,轻轻在乌若行后背上拍打: “睡吧。” 乌若行原本不想睡的,却被陆榆圈在方寸之间,感染上了一丝困意,随着陆榆一起沉沉闭上眼。 可惜,梦里手脚也不太老实,顺着陆榆的衣服下摆钻进去,上下其手摸了个够本。 陆榆就算是根木头也要被闹出一身火气。 忍了又忍,手脚并用把人圈住,对方愣是能用嘴巴追着他的下巴继续啃。 忍无可忍,陆榆用嘴巴堵住了这双梦里也不老实的唇。 乌若行配合的很,嘴唇微微张开,舌尖主动去迎接陆榆的亲吻,勾着陆榆的舌尖在他嘴巴里肆无忌惮的翻搅。 陆榆不想把人欺负醒,有一搭没一搭,把人里里外外亲透了,直到乌若行脸蛋红扑扑,眼皮也白里透粉,这才用衣服下摆擦干净他唇上沾染的口水。 紧了紧怀抱,接着陷入昏沉的睡眠。 奈何乌若行手上是老实不乱摸了,但他也不知打哪儿来的习惯,揪着陆榆胸口又揉又搓,嘴巴也跟装了定位器似的,追着陆榆嘴唇贴贴。 陆榆咬咬牙,颇有点认命的闭上眼。 一回生二回熟,在乌若行第三次无意识的贴着他嘴唇,伸出舌尖舔他的时候,陆榆已经不会被惊醒,潜意识里已经学会配合对方了。 和对方舌尖碰碰舔舔,双方各自安睡,啥都不影响。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昏暗,身旁人呼吸散漫,听到动静,先给了他一个响亮的亲吻,然后发出得意的笑声: “陆榆,你可真黏人!” 陆榆脑子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乌若行用实际行动证明他说法的可信度。 藏在毯子下的手捏捏陆榆胸口,舌尖舔舔陆榆嘴唇,搭在陆榆腰上的腿俏皮的晃了又晃,一一指证: “这,是你让我捏的吧?这,是你让我贴的吧?这,是你让我搭的吧?” 他还有理有据,振振有词: “我睡觉可老实啦,睡前什么样,醒后就什么样,如果不是你先动手,我怎么可能是这幅做派?” 所以他得出的结论就是: “陆榆,你好黏人啊!” 不过他很喜欢就是啦。 陆榆:“……” 陆榆想起他那一晚上能在床上转一圈儿,早上又回到原点的睡姿,默默认下这个毫无道理的指控。 “嗯,我黏人。” 乌若行的虚荣心得到满足,当即很有担当的表示: “我去开灯,想吃什么,我让酒店送过来。” 在温暖的灯光中,陆榆懒洋洋从沙发上起身,光脚踩在特意为乌若行铺的地毯上走进洗漱间: “想吃王婶家的臊子面。” 乌若行啊了一声,跑去穿鞋: “那你等我会儿,趁还没关门,我去给你买。” 王婶做的就是个小面馆,根本分不出人手给他们送餐,加钱也不行,味道一绝,陆榆带他吃了几回,导致他也爱上了西北面食。 陆榆边脱衣服边往浴室走,阻止他: “时间还来得及,我洗个澡咱们出去吃。” 乌若行眼神幽幽的从陆榆上身挪开,神思不属的哦了一声。 脸蛋红扑扑,他有点不明白,陆榆咪咪是怎么被他给掐肿的。 他到底都做了什么啊?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陆榆的短袖从天而降,盖在他脑袋上,打断了他的自我怀疑,就听陆榆说: “厨房有粥,先去垫垫肚子。” 乌若行出了一身汗,没什么胃口。 想了想冲去隔壁他的小房子,对着浴室的镜子仔细照了又照,总觉得嘴巴好像有点红肿。 被陆榆给亲的? 怎么也没有印象了? 想不通,索性三两下踢掉裤子,脱了上衣,冲个战斗澡。 出来时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没穿衣服的身体,忽然若有所思。 身材这么棒,陆榆没道理不觊觎,不喜欢啊! 那一定是陆榆没有合适的机会。 所以他得给陆榆提供一个觊觎他身体的机会! 带着这份美妙的心情,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乌大少,磕磕绊绊换了床单被罩,给家里通了风,又翻出前段时间陆榆备考时他找人定制的熏香,在卧室点上。 最后仔细打量一圈,确定没有纰漏,才给自己换了一身帅气的棒球服,戴了顶棒球帽,自信满满的出门。 两人借着夜色掩饰,偷偷在小区牵手。 又在王婶的面馆里,对面王婶的打趣,光明正大的承认: “我们就是要做一辈子好兄弟的。” 是兄弟也是恋人,并不矛盾。 乌若行还很骄傲的对王婶说: “陆榆是有点黏人啦,不过没关系,下周我们就一起去京市读书了,他可以继续黏着我!” 说起这个,王婶又送了他们两碟自家腌制的小菜,清爽解腻,特别爽口,笑眯眯的恭喜: “听周家小子说陆榆你考上北大啦?这段时间也没见过你,还没来得及恭喜!” 王婶也算看着陆榆长大的,觉得这孩子是苦尽甘来了,语重心长的叮嘱: “日后就在京市安个家,咱这小地方不值得你留恋,走出去就别回来了,啊?” 对旁人而言,白银是根,是忘不掉的故土,是魂牵梦萦的家乡。但对这孩子而言,除了一滩糟污还剩什么? 周家小子考的京市农业职业学院,据说是个大专呢,通知书送到的那天,周家老两口像是吃了灵丹妙药,腰杆子一辈子都没挺那么直过,当即就吆喝开了,要给小儿子办升学宴。 她也去了。 可惜瞧着周家小子并没有几分开心,想来之前闹分家那事,伤了他的心啦,人还不如在刘家小子的升学宴上瞧着乐呵。 哦,刘家小子考了京市师范大学。 老刘两口子本就疼儿子,老刘媳妇儿恨不能去京市陪读,老刘更是当着宾客的面放出话来—— 他儿子要是想读书,就是读到博士后他都乐意。 老刘醉醺醺的说,他儿子比他有福气,这辈子不愁钱,以后想干嘛就干嘛,都随他。 宾客都当他醉糊涂了,可谁不说老刘对他儿子是真好。 这三一起长大的孩子,也就陆榆是真可怜。 考前没人替他张罗,考后当爸的没见过人影,后妈在小区外面逮着人就聊天: “拿了他爸五千块钱,五千块啊!想也知道没心思学习,谁知道跟着什么人学坏了也不一定呢,我们都不指望他能考上大学,别回头人家女孩子大着肚子找上门来就谢天谢地喽!” 附近居民压根儿就不信,就陆建国和林佳宁的为人,不做亏心事,能好端端给陆榆五千块? 陆榆进进出出多乖,和陆榆来往的总共就那么三个人,都是在大家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谁看不见? 这后妈当的真不实诚。 怪没意思的。 当妈的倒是来了一回,没见着陆榆人,还和她打听: “那孩子性子倔,平时成绩还行,这回也不知是不是没发挥好,家也不回,连个口信都没有,人也见不着,这往后是去厂里上班还是咋的,总要和他本人商量才好吧,也不知那孩子整天都在想啥?” 王婶儿听的只想翻白眼。 要真想知道孩子考的好不好,去学校问问班主任行不行?找同学打听成不成? 无非是多走几步路的事,这都不愿意,能对孩子有几分真心? 思及此,王婶更加坚定的对陆榆说: “父母缘浅是没办法的事,以后等你成家了,和人好好过日子,有了自己的小家,心就安定了。” 第47章 舔吻 陆榆我会对你好 乌若行听的气愤不已, 这都是什么人啊? 虽然陆榆不是省状元,那也是市状元,但凡稍微用点心, 哪有不知道的? 市状元是什么拿不出手的东西吗? 要搁他们家, 他爸得让人拉一卡车鞭炮, 从别墅门口放到公司大楼底下。 他悄悄在桌子下握住陆榆宽大的手, 气哼哼的说: “是他们没福气,以后我对你好。” 陆榆捏了捏他软乎乎的手心, 好笑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 其实, 这件事也不完全怪陆榆爸妈消息落后。 有一部分原因, 是陆榆提前和学校老师同学打过招呼,他的成绩出来后学校刻意绕过他两边的家长,完全没有通知过他们, 没有让他们共享这份荣耀的意思。 陆榆那段时间太忙,连和乌若行通话的时间都没有。 作为市状元, 为学校的荣誉墙上再添光辉一笔。 从学校到市教育局的奖励和采访络绎不绝,他全都拒绝了。 但很会做人的为学校捐了五十万, 又让人给教育局写了感谢信, 光明正大送过去, 上上下下的面子都给足了。 整整五十万, 让校长小老太的脸都笑的多出三道褶子, 再没有多余的一丝抱怨,很配合陆榆的决定。 于是, 陆榆的班主任,任课老师,以及校长,代为出面为陆榆参加了各种采访, 采访中将陆榆本人夸了又夸,但出现在媒体大众面前的,永远只有一张模糊不清的高考证件照。 复印到报纸上,属于乌若行看了都要仔细辨认半天,才能含含糊糊的承认“应该是陆榆吧”的程度。 原本家里没有高三考生的家庭,对高考就不怎么关注。 再加上陆榆这段时间忙的飞起,他的录取通知书,还是弹头去邮局取回来的。 那两人又受了他的嘱托,嘴巴和上了锁似的,从不在任何人包括家属院和他们的父母亲人面前提起陆榆的成绩。 以至于两家锣鼓喧天的摆酒庆贺自家孩子考上大学了,陆家这边吃完酒席也没见到陆榆的人影,都以为他是因为没考上,没脸见人,刻意避着熟人呢。 陆榆他姑回家还可惜的和亲妈嘀咕: “陆榆平时成绩挺好的啊,没道理连周家那小胖子都能考上,陆榆就落榜了呀!” 陆榆他奶眼皮轻轻一耷拉,语气不咸不淡: “跟着她妈能学好就是个笑话,那是个最会算计得失不过的。让他吃点教训,才知道谁才是真的对他好。 亲爷奶伺候他十几年不记恩,以为去继父家就能过好日子?等着吧,在外面吃够了苦头就知道回头了。” 陆榆他姑一惊: “妈你的意思是,陆榆还会回来?” 老太太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女儿: “我们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的孩子,眼看要成年能挣钱养家了,这时候推出去图啥?当然要让他回来!” 见女儿不开窍,老太太教她: “回头你和女婿上项家走一趟,就说咱家愿意让陆榆再复读一年,把人接回来,他就再也没心思往外跑了。” 曲真在屋里听的直翻白眼儿,心想她哥才不会回来呢! 连她哥早就从项家搬出去都不知道,连她哥是市状元,马上要去京市读北大都不晓得,成天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就这样的,别说她哥不乐意搭理,她也很无语好嘛! 于是,在陆榆的不刻意宣扬,在学校宣扬的时候不刻意提他父母的前提下。 估计父母双方听见他的名字出现在北大录取通知栏里,出现在他们偶尔扫过一眼的新闻里,都以为是哪家同名同姓的孩子呢。 心里还得寻思一下: “都是十八岁,都叫陆榆,瞧瞧人家,再看看自家,真是人比人得扔!” 陆榆耐心和乌若行说这些事,也不怕自曝家丑: “在我妈妈心里,我身上带着陆家人骨子里的不上进,小算计和自私。在我爸爸心里,我身上带着杨家人祖传的野心和冷漠,为了自己过好日子,任何人都可以是踏脚石。 我那样的人,在那样的环境长大,眼界和见识有限的很,能为了几千块钱就和父母闹翻脸。 以后最好的出路就是在他们的帮衬下娶个媳妇儿再接了谁的班,窝窝囊囊过一辈子。” 乌若行听明白了,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他们心里你就是成绩平平,老实木讷,好欺负还好高骛远的傻蛋。 就算现在当着他们的面告诉他们,你是市状元,你挣了两个亿,你要去北大读书了,他们也会先问问你是不是发烧没睡醒,然后告诉你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陆榆牵着他的手往家走,暮色四合,街道上昏黄的路灯下聚集着许多蚊子。 乌若行越想越生气,甩着陆榆手腕叮嘱: “虽然你说的都是事实,但他们对你不好也是事实。但凡稍微用点心,更了解你一点,更相信你一点,更关心你一点,这些把戏都瞒不住任何人。” 嗯,陆榆并不否认这点。 他那么说,只是想让乌若行能开心点,谁知道没糊弄过去。 “所以呢?” “所以,”乌若行指尖戳着陆榆心口位置,“你也不要再为他们感到难过。” 陆榆早不难过了,见他还是气呼呼的,晃了晃手腕,被莫名其妙瞪了一眼。 顿感好笑,转头带他去街角,和卖糖人的老先生交谈几句后,在乌若行惊奇的视线中接过工具,熟练的做了一个神似乌若行的小糖人。 “给,都是我不好,别生气了?” 乌若行早就被陆榆时不时冒出来的技能给惊艳了,脑门儿上写着“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小心翼翼举着欣赏了好半天,爱不释手。 催促陆榆: “再做一个,再做一个。” 陆榆当即明白他的意思。 做了一个除了身高外,没有一点像他本人的糖人。 乌若行不太满意的在旁边指指点点: “陆榆你的眉峰要更锋利一点,还有嘴唇要再薄一点,右边眼尾有一颗小痣,桃花眼呢?漂亮的桃花眼呢?还有这个动作为什么会这么傻?你走路的时候特别帅的啊!” 可不管他怎么指导,陆榆愣是做不好自己的糖人。 急的乌若行直接上手。 无奈他实在没有做手工的天赋,掌握不好力道,直接做出来一团又硬又大的硬糖。 陆榆在一旁憋笑,索性直接告诉对方真相: “我就只会做你的糖人。” 上辈子在后来的很多年里,他独自一人日日夜夜对着乌若行的照片,视频,一遍遍描摹。 不用看就能在心里清晰的想起他的每一个可爱的小动作。 但也仅限于他。 乌若行不懂他在说什么,放下工具,有点羞涩,又有点得意,小声说: “陆榆,你也不要太喜欢我啦。” 虽然喜欢一个人很快乐,但也会很辛苦。 还是由他喜欢陆榆多一点吧,他不想陆榆太辛苦。 陆榆拿起那一坨看不出形状的硬糖,和老人说了句什么,牵着他的手往家走: “傻子。” 乌若行举着陆榆做的十分精美的糖人,再瞅瞅陆榆手里的一坨,没什么底气的反驳: “我只是不擅长做糖人,折纸超厉害的!” 改天就折一个陆榆小人给他瞧瞧。 陆榆咬了一口硬邦邦的糖块,含在嘴里半晌,忽然感慨: “真甜啊瓜瓜。” 乌若行对着手里像极了他自己的糖人,上下打量后还是没舍得咬,对着陆榆手里的一坨狠狠来了一口,眼睛都眯起来了: “是很甜!” 陆榆用从路边折的叶子帮他扇走烦人的蚊子,就着夜里的凉风,一人一口分吃掉了乌若行的杰作,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游戏似的,吃一口,看着对方,傻笑半天。 剩最后一口的时候,乌若行玩心大起,撸起袖子要和陆榆猜丁壳: “谁赢了归谁!” 陆榆却没有答应,直接一口吞掉,在乌若行发出抗议前,拽着他去了附近的小巷子。 巷子里借着外面的光,隐约能看清彼此的脸。 “陆榆你……” 乌若行话没说完,就被陆榆摁在墙上,深深的吻下来。 糖块在两人嘴巴里融化了。 乌若行怀疑那块糖把他们两的嘴巴给黏住了,要不然,他和陆榆亲了这么久,怎么都不嫌累,不嫌烦,黏在一起分不开啊? 陆榆舌尖好似也甜滋滋的,在他嘴巴里吻过的地方,让他甜蜜溢满了心口。 他勾着陆榆的脖颈,仰着头,配合的张开嘴呢喃: “陆榆。” “嗯。” “陆榆。” “我在。” 他含着陆榆的下唇,勾着陆榆的舌尖,不厌其烦的唤陆榆,连他都不知道究竟要得到一个什么样的回答。 陆榆吻的他脸颊发烫,全身都酥酥麻麻的提不起劲儿。 但没关系,陆榆用一条腿撑在在他两腿之间,把他顶在墙上,他不会滑下去,只会仰着头,闭着眼,方便陆榆的动作。 陆榆对他这幅乖巧又毫不设防的样子实在没有抵抗力。 一手垫在他背后顺气,一手掌着他后脑勺,两人嘴唇相贴,给他喘息的时间。 “换气。” 乌若行胸口剧烈起伏,眨眨眼,借着不慎明亮的光线看陆榆。 陆榆正用衣服下摆给他擦脸上两人接吻时来不及咽下的口水。 乌若行脑袋有点晕,心里话脱口而出: “陆榆,你刚才差点吻死我!” 陆榆叹气: “是我的错。” 对方人菜瘾大,连气都不会换,非要勾着不让他离开。 要不是他发现不对,这人不得憋死自己? 乌若行见陆榆认错态度良好,这才舔舔嘴唇,在陆榆腿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好,主动勾上陆榆脖颈,特有学霸精神的吻上来: “你试试,我学习很快的。” 第48章 见家长 陆榆我要和你一起洗澡 乌若行真是个好学生, 学习能力一流,还会举一反三。 两人狼狈的从小巷子里出来,用最快速度跑回家。 顾不得仔细选择, 闷头进了距离他们最近的, 乌若行的房子。 门是被人粗暴的从里面合上的。 乌若行跳到陆榆身上, 两条常年练习散打, 结实有力的大长腿紧紧盘在陆榆腰上。被陆榆顶在门后,嘴巴牢牢地吻在一起。 他用学到的技巧回吻陆榆, 又觉得不太够, 手胡乱在陆榆身后抓, 把陆榆身上单薄的短袖抓的一团糟。 陆榆感受到了他焦躁的情绪,凶狠的回吻过去,在他嘴巴里勾着他的舌尖肆意翻搅。 吻的对方眼睛紧紧闭起来, 吻的他脖颈高高扬起,吻的他嘴巴合不上, 只能任由来不及咽下去的口水顺着下巴流下去。 吻的乌若行双手无力搭在陆榆后背,鼻腔里发出小猫一样可爱的哼哼声。 两人额头相贴, 喘息深重。 陆榆用手轻轻在他后背轻拍, 带着安抚意味: “洗个澡, 早点休息?” 房间里没来得及开灯, 借着外面月色, 乌若行很大胆的伸手往下捏了一把。 陆榆闷哼了一声。 乌若行很得意,又很憋屈的捂着叽叽问他: “为什么要忍啊?我们已经在交往了, 做点过分的事,也不算过分吧?” 陆榆亲亲他发红的眼尾: “总要见过乌伯伯才行。” 免得这家伙真以为他们是瞒着家长交往,是在偷情。 他处心积虑,费尽心思筹谋, 就是想和这人可以光明正大,在亲人的祝福下生活,可不想偷偷摸摸,让他心里平添负担。 他不想增加任何有可能的半点,或许会刺激到他病情的东西。 乌若行,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乌若行勉强被陆榆说服了,用很神奇的眼神看陆榆,含着陆榆下嘴唇舔了舔,嘀嘀咕咕: “真看不出来,你竟然还是坚定地婚后||性||行为主义者。” 陆榆失笑,把人往上颠了颠,顺手打开灯,抱着人去卫生间: “我是坚定的瓜瓜主义者。” 乌若行又被他哄到了,脸颊红扑扑的,搂着陆榆脖子,嘴唇有点肿,很得意的趴在他耳边问他: “那是不是瓜瓜说什么你都听啊?” 陆榆没吭声。 乌若行立即不满的揪着他耳朵嚷嚷: “好哇陆榆,你果然是在给我灌迷魂汤!” 陆榆把人放在洗漱台上去开淋浴,结果一转头就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 “你……” “我怎样?你又不是没看过!” 乌若行强词夺理。 陆榆站着没动: “你先穿好。” 乌若行不仅没听,还就着抱住陆榆的姿势,去解他腰带系绳。 “乌若行!” 陆榆平时很少连名带姓这么喊他,只听语气就知道他生气了。 乌若行也有点生气,脱不掉陆榆的裤子就脱他上衣,嚷嚷回去: “以前打完篮球你还帮我摸摸呢,你忘了?这时候害羞个什么劲儿?” 那能一样吗? 那会儿也没让人脱光了,两人坦诚相对啊。 见乌若行铁了心,陆榆只好妥协的说: “你乖,我帮你摸摸。” 乌若行才不上当,追问: “摸哪里?” “小瓜瓜。” 乌若行见陆榆不再一副黄花大闺男的样子,这才满意,但嘴上还在提要求: “我看过片子,两个一起摸摸更有感觉。” 说着就要去脱陆榆裤子。 两人站在淋浴头下已经成了落汤鸡,陆榆这下也不用他帮忙,干脆利落的把自己脱光光。 微微一使力显露出腹肌,让乌若行爱不释手,凑上去趁陆榆不注意,摸了好几把。 陆榆无奈,把人转过去拥进怀里,在乌若行发出抗议声前,先一步含住了他薄薄的耳垂。 乌若行说不出话了。 说不好是耳垂敏||感的让他惊诧,还是两人第一次如此坦诚相贴的触感让他惊奇。 陆榆身上的变化,毫无阻隔的全部传递到他心里。 他想转过去亲亲陆榆,或者让陆榆亲亲他也好。 但陆榆含着他的耳垂磨了磨,不痛,有点痒痒的。陆榆用很有耐心的声音安抚他: “别乱动,我摸摸小瓜瓜。” 他想问,不是说好了凑一起摸摸的吗。 陆榆好似知道他的想法: “乖,那太刺激了,对你不好。” 乌若行也没想到,为什么是对他不好,却不会对陆榆不好。 他脑子里只模模糊糊剩下一个念头,确实非常刺激。 刺激的他脚指头都蜷起来,撑在墙壁上的手一个劲儿往下打滑,要不是陆榆在身后抱着他,他什么时候掉到地上都不知道。 难怪史书上都在讲,从此君王不早朝。 这滋味儿,真别说,他也很沉迷,不想早起。 等他睡到自然醒时,没在家里找到陆榆。 床头留了字条,是陆榆龙飞凤舞的字,上面写: “早饭在隔壁厨房,我有事出去一趟,中午没回来的话,你 先回家。” 乌若行拉开窗帘看一眼外面的日头高悬,肚子咕咕叫。 去隔壁陆榆的房子里吃了一顿色香味俱全的早午饭,看菜式,就知道陆榆也猜到他会起晚,连午饭都给准备好了。 乌若行嘀嘀咕咕往家里赶: “神神秘秘的,马上开学了,一点不操心大学安排,没了我可怎么活啊陆榆。” “大学的安排,还是以学业为重。” 乌家,面对乌继东的询问,陆榆坦诚。 乌继东好奇: “生意呢?收手了?” “不会,接下来我更看好房地产和电子信息发展,还会接着投资,但不搞研发。”陆榆说。 乌继东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很感兴趣的说: “房地产算是乌兰集团的主营业务,你不说我都知道其中的利润。电子信息呢,说说你的看法?” 陆榆的姿势也很放松,既有对长辈的敬重,也有对自身的自信,坦言: “我从两年前就想自己攒一台属于自己的电脑,从那时候起就在关注这方面的发展,大胆预测,未来,将是电子信息时代的天下,这个世界,终将迎来新的技术革命。” 乌继东不是搞技术出身,对这些东西一知半解,陆榆也没有讲的很深入,只从搁在茶几上的小灵通说起: “现在仅限于通话,互相发消息。但总有一天,技术迭代,屏幕会更大,存储功能更强,可以通过屏幕看见另一头的人在做什么,甚至可以取代电视机电脑,随时随地上网,看电视。” 乌继东并不觉得陆榆在异想天开,他是个商人,且是个非常成功有远见的商人,还是个读了很多书,又经历过黑暗年代的商人。 最是明白这个世界永远都在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道理,所有看似天马行空的设想,终将被人类所实现。 他饶有兴趣的问陆榆: “你有方向了?” 陆榆并不隐瞒: “是,上周有几个学生,通过关系向我递了一份策划书,我觉得很有意思,刚好他们人就在京市,我想等开学了亲自去见见。” 乌继东见他如此谨慎,并没有被两个亿的巨大成功冲昏头脑,也没有被外界的赞誉搅乱思绪,很是感慨了一句: “要是若行也能像你这般踏实下来就好啦,我就没什么好操心的了。” 陆榆看似不动声色: “若行这样不好吗?” “哼,满脑子数学,哪里好了?”乌继东真心实意的发愁: “如此下去,我这偌大家业,将来要交给谁呢?” 陆榆坐的非常端正,用很慎重,经过深思熟虑的语气,对乌继东说: “或许,您可以考虑交给我。” 乌继东先是不解。 对上陆榆的眼神,先是疑惑,再是诧异,随后像是想到什么,惊疑不定的盯着陆榆,锐利的要看透到陆榆心底似的。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但陆榆并没有退缩,起身站在乌继东面前,很认真,很谨慎的开口: “就是您想的那样,我和若行两情相悦。” 乌继东深吸口气,眼神阴晴不定,好半晌从胸腔里挤出一句质问: “什么时候的事?” 陆榆说: “我对他一见钟情。” 倒是把乌若行摘了个干净。 乌继东不置可否,只说: “他还是个孩子。” “嗯,我知道。” 所以什么过火的都没做,您可以放心。 乌继东听明白了这层意思,又忍不住恼火: “可他一直和你住在一起!” 甚至昨晚偷偷跑去找陆榆玩儿,还是他默许的! 陆榆说: “我有分寸。” 乌继东心里的火已经三丈高,此前所有不合理的地方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可眼前的臭小子,早已不是那个一穷二白的野小子。今非昔比,即便是他也得慎重面对对方这种直愣愣的“上门求娶”。 就算不答应,也不能直接把人打出去。 该有的体面还得给。 况且他一手养大的孩子什么脾性,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怕是自家孩子心里也中意眼前这臭小子的。 否则,两人不可能平平安安相处这么久。 乌继东脑子里乱的很,一时想他儿子的眼光可真高,眼前这臭小子他左瞧右瞧也挑不出什么缺点。 除了性别不对,给他家做儿媳那绝对是老乌家赚到了。 一时又想,两个男孩子,还是两个才将将成年,涉世未深的男孩子之间的感情,究竟能走多远呢? 究竟是贪图一时新鲜,还是受到什么诱导,连他们自己都没搞清楚,他们究竟喜欢的到底是什么,男人和女人,对他们而言真的很重要吗? 乌继东倒是不担心外界的看法,毕竟到了他们家这个程度,加上陆榆也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小虾米,这两孩子的事就算传出去,旁人也顶多说一句“年少轻狂”了事。 第49章 同意交往 陆榆你喜欢吗 乌继东也不怕儿子在感情中受到伤害。 在他老派人的观念里, 男人嘛,尤其是他们这种真有家业要继承的家庭,经历的女人多了才能发现, 最后也就那么回事, 才不会做出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的糊涂事。 虽然事情有点偏差, 儿子好像喜欢的是男人, 但问题不大,睡陆榆这样的男人他儿子不跌份儿。 让乌继东担心的, 好像也就剩传宗接代那点事了? 这好像很重要, 又好像半点都不重要。 毕竟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实在太多了, 两人将来还不一定能坚持走到那一步呢。 即便真到了要约定终生的时候,不管是收养,还是谁去找人生一个, 亦或者他这当爹的去找人生一个,在乌继东这儿都是小问题。 所以, 乌继东这会儿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个什么劲儿。 他只是忽然看眼前的臭小子很不顺眼,浑身刺挠, 还得强忍着想把人赶出去的情绪, 勉强不用恶声恶气的态度和他说话: “你们都太年轻, 说这些为时尚早。” 陆榆并不反驳这个话, 他只是说: “我明白, 所以我今日上门,只是想请求您批准我和若行正式交往, 希望我们是在您的祝福下交往。 另外,我是以将来两个人结婚为前提的交往,所以,您可以考虑我之前提的事。我们都知道若行真正感兴趣的是什么, 不妨放他去做想做的,集团的事您可以考虑交给我。” 乌继东冷哼一声,倒是没说陆榆觊觎他家业的话。 毕竟以陆榆的能力,追上他的成就是迟早的事。 有了陆榆的加入,对乌兰集团而言,只能算是强强联合。 如果比作联姻的话,那绝对是利益互惠,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而且陆榆的家世他一清二楚,父母两边没有任何牵挂,陆榆真和他儿子在一起,和入赘有什么区别? 算起来,还是他老乌家赚了。 但他还是别扭啊! 梗着脖子道: “你也别把话说的太死,这种事不是一厢情愿就行的。” 万一他儿子先变卦了。 他,算了,他还真一时半会儿不知道上哪儿给儿子找个能比陆榆样样都强的。 男人少有,女人更少。 愁人啊! 儿子才刚满十八岁,他做爸爸的为什么就要面临这种人生难题? 陆榆倒是不意外眼下乌继东堪称温和的态度。 上辈子,乌若行和他在一起,在乌继东眼里,那就是他精心培养的太子要娶一穷二白,身后还跟着一大串麻烦的农家女。 不仅做父亲的不乐意,满朝文武大臣也高呼反对。 这辈子,他上门提出交往请求,在乌继东眼里,是太子娶世家千金,是门当户对,是情投意合。 身份的转变,能力的展现,让陆榆把自己打造成了“千金小姐”,得到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和认可。 陆榆见乌继东左右为难的样子,就知道事情有门,也不把人往急眼的逼,循序渐进: “您说的对,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就眼下而言,我与瓜瓜互生情愫,不想在您面前藏着掖着,也不想瞒着您。 我待瓜瓜的心意究竟如何,未来时日还长,若有半点对不起他,您只管来寻我算账就是。” 乌继东挺满意这小子的态度,刨除对方是个臭小子不提,这种对待感情的认真谨慎他是很欣赏的。 别看他年轻时风流不羁,可到了自家孩子身上,还是希望儿子能遇上个正人君子,不要三心二意。 但怎么说呢?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啊! 他生的是个儿子没错吧?为啥总有一种给人做老丈人的错觉? 不可能吧? 他儿子那体格,那力气,那从小训练的敏锐度,那倔脾气,那争强好胜的心性,那从不屈居人下的狂妄,给他找回来的,一定是个儿媳,是吧是吧! 乌继东暗暗把自己劝好后,看陆榆总算重新顺眼起来。 之前是当成喜欢的晚辈,眼下又有微妙的不同,开口留人: “中午留下吃顿便饭吧,过两天就该开学了,瓜瓜迟迟不动身,就是在等你吧?” 他也不提好大儿昨晚夜不归宿的事了,总归吃亏的又不是他儿子,哼! 两人间气氛重新恢复平静。 乌若行一进家门,就见陆榆和他爸爸有说有笑,高兴的扑过去,直接跳到陆榆背上: “好哇!背着我偷偷密谋什么呢,快点老实交代!” 乌继东平日见两人如此相处,也没觉得什么。 如今再一瞧,真真是觉得他当初眼盲心瞎,如此明显愣是半点没瞧出不对。 干咳一声,摆出威严的样子,严肃道: “在说你两交往的事。” 乌若行哧溜一下从陆榆背上跳下来,站到他爸爸面前,把陆榆护在身后,小心翼翼的说: “您别怪陆榆,是我先喜欢他的,是我想和他交往。” 见他爸面无表情,乌若行索性眼睛一闭,老脸不要了: “是我先趁他睡着偷亲了他,我,我要对他负责……唔唔……” 乌继东已经脸黑了。 陆榆捂着乌若行的嘴: “小祖宗,少说两句吧。” 乌继东一方面得意于他家养的小猪会主动拱外面的大白菜了,一方面又觉得他儿子这上赶的表现也太不值钱了一点。 但不管怎么说,他儿子瞧着是心甘情愿的,是乐意的,不是被人引诱的。就吃顿饭的功夫,看了陆榆百八十次,眼里都快装不下他这个老父亲啦! 不论怎么说,从此往后,这两孩子就是在得到他这个家长的允许后,光明正大开始交往了。 乌继东放下碗筷,提醒已经美的要冒泡的儿子: “在外面注意分寸。” 虽然陆榆有能力保护他们不被外界言论伤到,但如今的环境,低调远胜于张扬。 乌若行欢呼一声,拉着陆榆去他房间: “走,带你去看我的收藏!” 乌继东干咳一声。 陆榆赶忙说: “您放心,我有分寸!” 乌继东黑着脸,眼睁睁瞧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二楼尽头。 有分寸?有什么分寸! 当他没看见啊,他儿子的嘴巴肿的亮晶晶的。 还有陆榆,打闹间不动声色避开他儿子往他胸前的触碰。 哼,他都不想说。 他儿子那毛病,小时候要喝奶,直接照着他胸口咬,咬的他都怕了。 稍微长大到两岁,还改不了摸着老父亲咪咪睡觉的毛病。 陆榆天天和他儿子躺一块儿,能有好? 呵,如此一思量,得亏陆榆是个男人,才受得了他儿子那臭毛病。 楼上两人不知道楼下老父亲的怨念,砰的一声关了门,乌若行气咻咻的质问: “你怎么自己跑来跟我爸爸坦白啊?” 昨晚睡前说好了两人一起想办法的。有他在,他爸爸总不好过分难为陆榆。 陆榆牵着他,笑的特别释然,转移话题: “不带我参观一下吗?” 乌若行撇撇嘴: “有什么好参观的?总共也没住几天。” 却还是在陆榆温和的注视下败下阵来,带陆榆认认真真参观这个大到占了一整层面积,功能明确的房间。 架子上整整齐齐摆了他收集的各种篮球,中央空地用玻璃罩在里面的是一个还没搭建完的太空模型。 “那边是冲洗照片用的工作室,这边放的是我捡回来的石头,隔壁是我从小拿过的各种奖状,不过大多数都在深市。” 乌若行带着他往露台方向去,指着角落花盆里不起眼的一颗小小爬藤,很得意的说: “猜猜看?” “牵牛花?” “跟你第一次去乡下那回,回酒店洗澡的时候发现帽子里有两颗种子,管家说是西北很常见的牵牛花,随便路边野地里都能生长。” 当时也不知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就种到花盆里了。 如今也到了要开花的时候。 乌若行蹲在花盆边,指腹轻轻触碰那朵将开未开的浅紫色小花,偏头对陆榆说: “就是觉得你们很像。” 陆榆也不知他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思维如此跳脱: “昨晚不还说我是西北野玫瑰?” 乌若行毫不心虚的辩解: “晚上你是我一个人的野玫瑰,白天是所有人眼里的牵牛花。” 陆榆笑弯了腰,直接坐在地上,用柔软的指腹去尝试触摸这颗顽强向上攀爬的植物。 牵牛花吗?怪有趣的。 乌若行凑到旁边,胳膊肘轻轻怼他,问: “我爸爸为难你了?” 陆榆握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那你想不想让他为难我啊?” 乌若行有点纠结,最后还是很坦诚的说: “只为难一小下就够了。” 多了他会心疼。 陆榆点头: “那就只为难了一小下。” 乌若行蹲在他旁边,不满的用肩膀撞他: “我在跟你说很严肃的事。” 陆榆背后靠着沙发,下午两点的日头斜斜照在头顶的遮阳网上,微风吹拂,人昏昏欲睡。 他揽着乌若行肩膀席地而坐,看着露台外面不同于学校小区的环境,很感慨: “瓜瓜跟着我受苦啦。” 小王子从小住高档别墅,管家佣人伺候,和他挤在六十平的小房子,窗户一开,外面就是小贩的吆喝声,楼上楼下的吵架声,孩子哭了拉了的叫骂声。 难为他一句不适应都没有。 乌若行不觉得有什么,偏过头挠挠脸颊,自己也有点纳闷: “也是怪了,就跟着了魔似的,瞧见你,一点都没觉得苦。” 陆榆揉他后脖颈: “怎么这么呆啊?” 乌若行被陆榆眼里满满的疼爱融化了,不由自主凑过去,轻轻地吻落在他唇角: “就说你喜不喜欢吧!” 第50章 不正经 陆榆你有个不正经岳父…… 陆榆离开的时候, 乌继东竟然还在家里。 陆榆有点诧异。 乌继东眼神跟x光线似的,从头到脚把他扫视一遍,确认两人没干出格的事, 才暗中点头。 指着搁在茶几上的一管膏药, 眼神意味深长的从他胸前扫过, 语气更是有几分幸灾乐祸: “挺好用的。” 陆榆:“……” 这老不正经的! 陆榆黑着脸离开, 乌继东心情大好,嘱咐管家: “京市那边的房子, 让人给臭小子也收拾个卧室。” 管家也知道啦, 有点犹豫: “不住一起吗?” 这个年纪的小年轻谈恋爱, 要是没住一起做点什么的想法,才是真的要出大问题。 乌继东黑着脸说: “就算住一起,那也要有单独的卧室, 万一吵架了也不至于闹离家出走的蠢事!” 反正他儿子不能睡沙发。 打从一开始他就没相信陆榆说的有分寸。 呵,这个年纪要真能忍住, 那不是有分寸,那是压根儿就不行。 哎, 为了儿子有个良好的初恋环境, 他做老父亲的实在是操碎了心: “对外就说那臭小子是我收的学生。” 以后两人同进同出, 也能少很多口舌是非。 乌若行趴在二楼栏杆上, 将一切尽收眼底, 乐出声: “爸,您怎么不说他是您收的干儿子呢!” 乌继东没好气的骂他: “那你们就是□□!” 老乌总为了儿子的终身幸福, 可谓是煞费苦心,感觉自己白头发都多了两根。 “陆榆你瞧,我是不是有白头发了?” 已经看不出半点肥胖痕迹的周全宁同学,在办公室对着陆榆长吁短叹: “你一直不现身, 你爸妈找你都快找疯了,我和弹头被他们缠的头大,他们已经怀疑你因为没考上大学,受不了打击,和我两割袍断义,加入南下打工队伍,消失在茫茫人海,试图登报寻亲。” 陆榆眉头微微皱起: “为了什么?” 胖子特同情的拍了拍他肩膀: “你妈托人给你找了个在设计院那边管后勤采买的活儿,你一直不去上班,她也不好一直占着位置,据说后勤主任给她最后三天期限,你再不去上班就要换人上啦。” 不巧,昨天就是最后一天。 “你爸那边想提升他那水果店的知名度,试图跟路行超市合作,让咱们上架一批他那里的水果。 也不知他听谁说的,知道弹头有超市的门路。估计以为是弹头他爸的关系,这几天缠着刘叔请客吃饭。 刘叔不好明言,只说看在你和弹头的关系上,让他直接去找你商量。” 这不,正满世界打听儿子的下落呢,对外放出话,儿子只要肯回家,就给买辆摩托车! 就连那后妈,逢人也变了说辞: “我家陆榆就是傻,有福不会享。他刘叔指头缝里露一点就够吃一辈子了,愣是和千樾那么好的孩子断了联系,自个儿在外面瞎晃悠。现在谁都找不见他,也不知道脑子里成天在琢磨啥。” 刘千樾,弹头的大名。 胖子是真想不通,后脑勺都要被他挠秃了,百思不得其解: “这他爷爷的都叫什么事儿!” 是啊,项志轩在家,眼看继母着急上火,全家都跟着瞎折腾,心里也这么想。 他开学就是高中生了,有一副项家人的好相貌,很多事也懵懵懂懂有了自己的见解。给杨姨倒了杯水,再次重申: “您别张罗了,陆榆哥根本就不需要。我说过啦,今年那个市状元陆榆,就是我哥陆榆。说不定人已经在京市准备开学了,您说说您折腾这些,到底图个啥?” 杨守华坚持她的观点: “肯定是重名啦!” 项志清听她妈还是这幅老调重弹的态度,拿出一张关于市状元的报道声援她哥,指着上面的照片给她看: “瞧见了没?简直和我哥一模一样!” 杨守华瞧了一眼,拇指大小的黑白复印照片,黑漆漆隐约能分清一个鼻孔两只眼睛,到底是哪里像? 再说,这报道她也不是没看过,只说了状元在学校怎么好学,怎么乐于助人,怎么尊师重道,冠冕堂皇一大堆。最关键的家庭信息半个字都没透露,不是陆榆那种老实孩子能干出来的事。 她摸摸女儿脑袋,也不说陆榆考不上北大的话,只说: “陆榆那性子我还不了解?愚孝,脑子一根筋!要真是市状元,第一个要告诉的就是他爷奶。就他爷奶那德行,早嚷嚷的满天下都知道了。” 项志轩说: “我们学校距离陆榆哥学校就两条街,我找他同学打听过了,不会错的,您怎么就不肯信呢?” 杨守华心说,没可能的事,叫她怎么相信?她家祖上和陆家祖上往上追五代,也没出过一个会读书的苗子。 就她,读了中专,已经是近百年来两家学历最高的人啦。 项志轩见她实在油盐不进,干脆一跺脚: “咱现在给我哥班主任打个电话求证一下,这总不难吧?” 杨守华顿时失笑出声: “真是孩子话。” 眼下都已经秋季开学了,她才跟儿子班主任打听孩子高考成绩,传出去又是多少流言蜚语? 项志轩实在见不得如此自欺欺人的行为,干脆拿起电话,拨通了那个他早就熟记于心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项志轩自报家门,说了他和陆榆的关系,开门见山直接询问陆榆的成绩。 班主任好似并不惊讶,像是得过谁的嘱托一般,直言不讳: “本也没想瞒着你们做家长的,但凡你们来问,我们做老师哪有不说的道理?” 当初陆榆也是如此跟他们谈的,如果父母来问直言便是。 可惜了。 班主任利索的告知对方结果: “市状元,被北大法律系录取,算时间后天就该开学啦!” 杨守华怔怔像是失了神。 项志轩和项志清兄妹有点被吓到了。 好半晌,她抓了钥匙,一句话都没交代,踩着拖鞋下楼,直接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离开。 留给两孩子一嘴汽车尾气。 项志清担心的问她哥: “不会出什么事吧?” 项志轩牵着她回家: “大哥优秀难道不是好事吗?为什么一个两个全都表现的这么奇怪?” 项志清也闹不明白: “你说妈她到底是关心大哥,还是不关心啊?” 杨守华自认,和陆建国相比,是个非常称职的母亲。对陆榆虽不如志轩和志清亲近,但大面上该有的关心一点没少。 每次出差回来,连陆榆的任课老师也有一份礼物聊表心意,为的就是互通有无,及时告诉她陆榆在学校的一切动态。 可那些收了她礼物的老师是怎么回报她的? 陆榆在学校的成绩不跟她如实说也就算了,陆榆考了市状元这么大事,也瞒着她! 杨守华心里火烧火燎,开车直奔陆榆所在的小区,才想起来她并不知陆榆具体住哪一栋哪一层。 一路打听到王婶店里,从王婶嘴里意外得知,陆榆住的房子,竟然不是租的,是他自己买的。 杨守华震惊: “买的!他哪来的钱?” 他爸给的五千块可不够。 王婶正在烧汤,奇怪的看她: “当然是孩子自己赚的啊,难不成还是你们当父母给的?” 杨守华脑子乱糟糟,白银市的房价不如京市,但也差不多七百块一平,六十平的小房子就得四万二,这么短时间陆榆上哪儿挣那么多钱! 王婶想也知道她又在琢磨啥。 其实她也不知陆榆最近在做什么,但前半年大街小巷卖的到处都是的成衣布料,就是陆榆在背后挑大梁,周家小胖和刘家那孩子都跟着跑前跑后赚了不少。 买套房子绰绰有余。 陆榆又不是小气孩子,没有瞒着街坊的意思,她们上门打听,想买点便宜布料陆榆也没推辞过。 如此想她也如此说了。 末了又总结: “陆榆脑子活络,人又机灵,这一片谁有个头疼脑热的找他借钱他都给借,讲义气的很,真真是再好没有的孩子啦。 听说他考上北大,我们街坊邻居凑了点份子,给他买了几套衣服送家去,那孩子不肯占便宜,临出门又给我们拿了许多南边儿来的水果,都不便宜。” 杨守华表情一片空白,她不明白,这说的是她儿子陆榆?那个印象中沉默寡言,总是垂着头走路都没什么动静的陆榆? 她在陆榆家门口等了一上午,被楼上邻居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好几次,最终被告知陆榆昨天已经把冰箱的菜都给大家伙儿分了,才失魂落魄的离开。 开着车满大街转悠,心头茫然,不知去哪里好。 直到在市中心看见前夫陆建国,才恍然想起什么,随便找了个地方停车,追着人过去。 对,她得问问陆建国,对方是不是知情者? 凭什么所有人都知道,只瞒着她这个当妈的? 她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他吗? 她自认这些年做的虽不是最好的,但绝对不算差,凭什么要这么对她? 陆建国正好声好气的哄着外甥女曲真,陪他一起去路行超市: “你刘叔也是,舅舅请他多少次,就出来一回。结果话也不实诚,缠的没办法了才把舅舅打发到这里。” 曲真心里无语,嘴上装傻: “刘叔让您来这里,又没说让您买东西。” 陆建国嗨呀一声,愁眉苦脸: “舅舅问他怎么才能和这边的负责人搭上关系,他让舅别舍近求远,直接来这里才是最快的途径。 舅就问他,人家不乐意见咋办,他说只要舅人来了,情到了,没有不见的道理。 你说说,是不是让舅来这儿消费,买东西,买的人家那负责人高兴了就能见到人的意思?” 曲真:“……” 曲真怜悯的看一眼这些傲慢又无知的大人。 “那带我来干嘛?” “这不是你刘叔好歹给指了一条明路嘛,怎么着都得谢他。他最疼千樾那小子,你又和千樾玩得来,知道他喜欢啥。送礼当然要投其所好是吧,你就当帮舅舅的忙,可着千樾喜欢的挑。” 50-60 第51章 对账 到底该怨谁 曲真推着手推车, 陪她舅在货架间穿梭,试探问: “您知道这边的负责人姓啥不?” 陆建国什么贵就拿什么,心疼的龇牙咧嘴: “听说是个年轻人, 好像姓刘, 又好像姓陆, 还有人说姓周。” 他有点烦躁的说: “咱就是开个小水果店养家糊口, 搁往常谁管市中心这些商场主人到底是男是女,姓王还是姓李。都是大人物, 咱知道人家, 人家不知道咱啊!” 曲真心说, 这还真是。 放他们普通人身上,只要知道新开了一家商场,东西很便宜或者很实惠, 这就够了。 至于商场主人是谁,没门路知道, 也没兴趣打听,跟他们不相干。 陆建国抱怨道: “其实这些事仔细打听, 倒也不是什么秘密。也不知这家商场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在撑腰, 几个年轻人搞得神神秘秘, 云里雾里。” 曲真说: “或许不是主人家搞得神秘, 而是旁人不方便告诉您呢?” 陆建国戳她脑门儿: “你舅算哪个台面上的人物, 人不想告诉就只说了,哪里用得着这些弯弯绕绕?” 曲真提醒: “刘叔不是您第一个打听对象吧?” 全都支支吾吾不肯直接告诉您, 还没意识到问题吗? 对别人不是秘密,唯独对你保密,这还不够? 陆建国: “那只能说明前面那些人确实没有这方面的人脉。” 曲真:“……” 一叶障目,愚蠢又自大, 却又能自洽的成年人。 说一句固执己见都是轻的。 她哥又没想瞒着谁。 可惜舅舅把人看扁了,从没想过她哥也能白手起家,干出一番事业。 所以从没想过这座拔地而起的超市,真正的主人会是她哥。 就像他们从没想过,她哥会是市状元,能考上北大一样。 说起来,曲真又问了一句: “我哥暑假都在外面忙,他高考成绩的事您还不知道吧?” 熟料陆建国突然来了一句: “知道啊,毕敏说你哥考的挺好,最起码也是个重点大学。” 陆建国摩挲下巴: “我寻思那瘪犊子玩意儿该和我这当老子的来要生活费了,毕竟是老陆家第一个大学生,还不得牛气冲天啊?” 当初和他要生活费那股劲儿他还历历在目,这回可算是让那小兔崽子给寻到机会了。 “谁知道左等右等不见人,还以为按照那小子的气性,你舅妈跟人讲他落榜打工去了,听到消息定然要跳出来给你舅妈难堪。谁知道还挺有志气,硬是梗着脖子没回家。” 不过陆建国也不着急,一个暑假而已,陆榆能挣多少钱?那可是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迟早得从他这儿出。 不过到时候他可得好好和瘪犊子说道说道,父父子子,该有的态度不能少。 曲真直觉这里面有坑: “她怎么跟您说的?” “就说你哥考的不错,班主任和任课老师都挺高兴的啊!” 陆建国有点反应过来了,迟疑道: “难道她在骗我?” 要是陆榆没考好,这眼看着要开学了,是找工作还是复读,总要有个说法的。 要是让人知道他陆建国的儿子,真的高考落榜到处打零工,他脸还要不要了? 曲真还没来得及开口,跟了他们一路的杨守华忽然从旁边冒出来,冷笑一声: “她没胆子骗你,陆榆可是市状元,考进北大了!” 毕敏那小丫头片子,心肠是真歹毒。 原本可以直接告诉陆建国真相,偏她嘴巴这么一歪,九分真一分假,回头就算陆建国想找她算账都没有理由。 陆建国这会儿都没空惊讶前妻为何会出现在这儿,眼睛瞪得像铜铃,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 “市状元?北大?” 他好像喝了两斤酒,醉醺醺落不到实处一般,盯着杨守华像是要吃人似的,要个确切答案: “你没骗我?” 杨守华回以同样的轻蔑和同情: “骗你有什么好处?” 她算是看出来了,陆建国知道真相,但不多。 被瞒在鼓里的不止她一个。 陆建国比她更可悲的,是他被亲老婆和继女联手做了局。 陆建国转身就走: “我找她去!” 陆榆考的不错,和陆榆考了市状元,那完全是两回事! 他再傻,都知道毕敏是故意误导他。 陆建国气势汹汹,还没走出两步,就被林佳宁给堵了回来。 林佳宁身后跟着毕敏和陆成康,陆成康的手推车里还放着两条裙子,一件玩具汽车,一看就知道是给谁买的。 林佳宁耷拉个脸,问陆建国: “你找谁去?” 陆建国黑着脸问: “你怎么在这儿?” 曲真实在受够了这群整天玩无间道的愚蠢大人,嗤笑道: “肯定是怕您偷偷给我花钱,搞追踪来的呗!” 她这位舅妈干这种事,可不是一回两回啦。 她是一点都不意外。 以前还因为她舅给她多买了两个泡泡糖,吃饭的时候抢她一个鸡腿给陆成康呢。 陆建国在前妻面前一而再丢脸,想直接发火。 又顾忌超市人实在太多,不想丢人丢到外面去,只能把人拽到跟前,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问: “你是不是也知情?” 林佳宁死猪不怕开水烫,撩开头发,哼笑出声: “你心里认定了我知情,我现在否认有用吗?” 陆建国和她生活十多年,一看这样子心就凉了大半: “你果然知情。” 毕敏能瞒着他这个继父,却不可能瞒着亲妈。 说不定这是母女两一起商量出来糊弄他的计策呢。 “就为了让我不给陆榆学费生活费?” 事情被戳破,林佳宁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干脆承认了: “你多给陆榆一份,将来就少给成康一份,我为了自己的儿子考虑,有错吗?” 陆建国简直恨死了她这份鼠目寸光的劲儿: “你知不知道,那可是市状元!” 林佳宁就是太知道了,所以才故意恶化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 陆榆是市状元,对陆建国这个当爹的有无尽好处,但对她这个当继母的只有坏处!对毕敏和成康也只有坏处! 那她为什么要做大善人,成全这对父子苦了自己和孩子? 现在好了,陆榆不可能回头原谅陆建国,也不会再接受陆建国半分施舍,她和孩子们的利益不会受到半点损失,有哪里不好吗? 陆建国哪里看不出她这些想法,气急了,一巴掌甩过去,直接打在林佳宁脸上。 瞬间吸引了周围许多人视线。 还有正义之士远远地跑去找超市安保。 林佳宁却顾不得这许多,她也不怕丢脸,捂着脸冷笑一声: “现在怨我?早干嘛去了?是我让毕敏没跟你说实话,可你就真关心陆榆了?你要真那么在乎他,子弟学校距离咱家就十分钟路,自己去学校门口光荣榜瞧一眼呢!再不济找老师打听打听呢! 装什么大好人,你以为陆榆是傻子,真看不出你惺惺作态?他以前没能力反抗你,所在在陆家任劳任怨。一有能力立马搬出去离你们两口子远远的,还想不明白是为啥?” 杨守华皱眉: “你们两口子的事,别牵扯到我身上。我和陆榆之间,和他可不一样!” 林佳宁都被逗笑了,笑的直不起腰: “哎哟,这可真是今天听过最有意思的笑话了!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我再自私凉薄,对我的孩子那都是实心实意不掺半点假的。 我为他们谋算将来,为他们争夺家产,给他们我能给的最好的一切,我的孩子都和我贴心贴肺。 你们呢?陆榆是肯亲近你陆建国,还是肯亲近你杨守华呢?要是孩子只亲近一个,还能说是孩子的问题,可孩子恨不能躲爹妈远远地,那指定是爹妈的问题啦,这你们总不能反驳吧?” 杨守华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想起去陆榆小区打听到的那些,林佳宁到处诋毁陆榆,说陆榆落榜了在外面当小混混,和女混混鬼混的话。 当场质问出来。 林佳宁承认的可爽快: “哈,那可不是我凭空捏造的,我本来都想告诉老两口陆榆考上大学了,让他们准备办酒宴收份子钱的。 谁知道他们怎么琢磨的,非嘀咕陆榆落榜,可千万别领回来个大肚子的女孩之类的! 他们自个儿都那么讲了,我当然不可能帮忙澄清啦。” 添油加醋散播出去,能坏了陆榆名声最好,坏不掉也没关系,搅散了陆榆和陆家两老不死的关系也行。 还是那句话,陆榆少得一分,她的孩子将来就能多从老的手上继承一分。 反正她又不吃亏。 杨守华眼神很冷的看陆建国。 陆建国忽然想起什么,看曲真。 曲真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耸肩: “我天天在家说我哥考上北大,还被教育局表彰了,你们没一个人信,我也很绝望啊!” 见杨守华还有话说,曲真直接打断她的施法: “您也别想狡辩,我和项志清私底下交流过,她也天天在家念叨我哥是市状元,我项叔还提议为我哥办个升学宴呢,是您非要说他拿您的痛处刺激您,把人赶出家门了。” 陆建国:“……” 杨守华:“……” 林佳宁高兴的很,重新扎好头发,语气欢快的很: “行啦,我看这事啊谁也甭提了,自己一屁股屎都没擦干净呢,哪有脸怨别人?陆榆的气性大了去了,不可能原谅你们的。 咱们啊,以前咋样,以后还咋样,别想着陆榆考上北大了,就眼巴巴缠上去想沾光,吃相太难看,惹人笑话!” 杨守华看她的眼神太冷,幽幽开口: “那陆榆上半年带人大街小巷卖成衣布料的事,你也知道了?” 第52章 对峙 陆榆你知道家里多担心你吗 事已至此, 林佳宁笃定陆榆恨透了这一家子,绝不可能回来再和她的孩子争夺财产,承认的非常干脆: “知道啊, 闹的动静那么大, 头一批跟着他卖布的都当小老板了, 多少下岗职工跟着眼热, 可不得打听谁在背后主事? 谁家还没几门穷亲戚,我稍微帮着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陆榆也没实心瞒谁, 怪只能怪你们自己对儿子不上心喽, 这可怨不到我头上,别想给我扣屎盆子!” 陆建国这才知道,还有这么一码事。 只稍微想想当时大街小巷热闹的动静, 都能猜到陆榆赚的不少,肯定比他那几个水果店强了不知多少倍。 杨守华死死盯着她, 又问: “那陆榆在康宁小区买房的事,你也知道?” 林佳宁哼了一声, 轻蔑的看杨守华: “说起来也是巧了, 他搬家具的时候我还碰上过呢, 想也知道租的房子不可能舍得大手笔花钱买实木家具!” 这两人不开心, 她就高兴, 风凉话不要钱往外丢: “说起来你们当爹妈的也挺有意思,但凡亲自去儿子住的地方瞧一眼呢, 只看那家具质量也不会以为是房东好心给配的,自个儿不上心,不怪自己倒是有脸怨别人。” 陆建国才是真的傻眼,他发现自己跟个傻子一样, 老婆事事瞒着他,儿子翅膀硬了也事事瞒着他,前妻也和看智障一样看着他。 思来想去,他问曲真: “你也知道?” 曲真反问他: “您怎么不问毕敏和陆成康,他两是不是也知道?” 陆建国越过林佳宁,问两孩子: “你们也知道?” 毕敏往后退了一步,躲在弟弟陆成康身后。 陆成康看着爸爸,憨头憨脑点头: “知道啊,学校很多同学也知道,他们都说我哥有钱了,我咋没跟着过好日子?我问您咱们为啥不跟着我哥吃香的喝辣的,您说我再做白日梦就用鞭子抽我!” 他还怪委屈的,捂着屁股往后退了一步,又想起什么,把姐姐挡在身后。 陆建国看的气不打一处来,深觉糟心的同时,又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猛然发现,那个不被他重视的儿子,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离他越来越远。 或许,他已经在自己的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彻底失去了他。 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曲真在一旁看着,心说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看看毕敏躲在陆成康身后,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恶心样,冷哼一声。 毕敏受惊一般,又往弟弟身后躲。 林佳宁见状,立即不满的瞪曲真,刚想开口呵斥,就被急匆匆赶来的商场经理,带着保安打断了: “发生了什么事?刚才接到投诉,有人在商场动手伤人,请问受害者是谁,需要我们帮忙报警吗?” 林佳宁可不想闹到派出所去,到时候跟着受影响的不仅是店里的生意,还有她和孩子们的名声。 连忙用头发遮住红肿的半边脸,摆手: “是一点家庭小矛盾,现在已经解决了,给你们添麻烦了,实在不好意思。” 经理很负责,再三确认没事,才松了口气,笑着和曲真打招呼: “您怎么亲自过来啦?需要什么让人给您送家去呀!” 曲真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淡然自若,和经理很熟的样子: “陪家里人随便逛逛,约了我哥一起吃中饭,他人呢?” 经理笑的特别矜持: “陆总在楼上接受省台记者的访问,说是要做一系列人物专访,咱陆总算是里面最年轻有为的啦,我们也跟着面上有光呢。” 曲真一听就来了精神: “那您先忙,我上去等他。” 经理看着她身后的一群面色各异的人。 曲真笑的不怀好意: “都是自家人,没关系的,和你们周总刘总说说,给我们安排个办公室,让我们也长长见识,瞧瞧采访究竟是怎么个事儿!” 等她带人上去了,经理总觉得有点不对味, 走内部通道去找弹头。 弹头一听就来了精神,立马明白曲真的意思,与他耳语几句: “去吧,就安排在那边。” “不打扰吗?” “只管安排,出事了我担着。” 曲真熟门熟路的上楼,陆建国几次想问: “你怎么认识那个经理的?他为啥对你这么客气啊?还有你说的哥到底是谁?咱家还有这关系呢?你要早说舅还用低声下气求你刘叔啊?” 杨守华反应快,眼皮隐隐跳动。 总觉得事情不太对,于是忍着没吭声,只不动声色的观察周围环境,心里估量这座盛名在外的商场的装修,究竟花费多少成本。 倒是林佳宁,事不关己,心态轻松的很,随口接话: “就咱家这没良心的丫头,死心眼儿只认陆榆一个哥,她还有哪个哥?” 陆建国骂她不知道看场合说话,问她: “是不是还想挨揍?” 林佳宁挺着胸口,硬气的说: “你打,你要是敢动手,我就豁出去脸不要,也把你送去派出所丢人!” 杨守华见状,低声和曲真说: “你给姨说句实话,这到底是咋回事?” 此时已经到了五楼,一整层的行政办公区,往日人来人往热闹不已的地方,今儿静悄悄的。偶尔有人在走廊上路过,脚底也尽量不发出声音。 陆建国几人也不敢大声讲话了。 曲真正琢磨带他们去哪儿好呢,就见弹头哥穿着一身得体西服,笑盈盈出来,不由分说带他们往东边去: “走走,就等你们啦!” 陆建国几人见着他,惊疑不定。 藏了一肚子疑惑,可弹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把人塞进会议室后,笑眯眯道: “有什么咱们稍后再说,先喝水,喝水!” 说是让喝水,连个水杯都没有。 一眨眼的功夫,人就闪出去不见影了。 对陆榆而言,几人的到来无足轻重。 为了这场采访,胖子提前将整层楼都清场了,所以隔壁房间开关门的动静,他听的一清二楚。 弹头亲自过来打开办公室大门的举动,他也瞧的清清楚楚。 但这都不影响他的发挥,和记者之间谈的非常愉快。 显而易见,这位中年记者,既有女性的柔和,又不缺相关的专业素养,对陆榆的资料掌握也非常详细,可见是提前做了许多功课。 两人从陆榆和纺织厂谈判,分销成衣布料谈起,到陆榆为点心厂打开销路,又替全市十几家国营厂子化“三角债”,盘活流水线,让无数工人们不至于下岗。 再到路行超市的开张对白银市以及西北的影响,到不久前陆榆玩的那一手“罐头换飞机”,一跃让他有了两亿身价,跻身全国富豪榜。 足足谈了两个小时,对其中一些细节,这位记者女士特别感兴趣,想追着深挖。 陆榆觉得这位女士严谨的态度很投他脾气,难免多交流几句。 最后,记者很感慨的说: “时代造英雄,在做了这么多事的同时,您还能保持学习的热情,顺利拿到北大通知书,真是不可思议。” 陆榆笑的谦逊又自信,和记者握手。 隔壁,从头听到尾的几人,感觉脑子都不够用了。 他们坐的这个位置,刚好能看见斜对面办公室里侃侃而谈的两人。 那个坐姿随意又不失威严,穿着得体,言之有物的人,竟然是陆榆?! 陆榆?! 半年前的陆榆是什么样? 陆建国记得非常清楚,那天下了今年最大的一场暴雨,陆榆用曲真的帆布包装着五千块钱,在得罪了全家后,留给他们一个沉默的背影,消失在雨雾中。 可是坐在记者对面,在满屋子打光师,摄影师的眼皮子底下,举手投足谈笑风生那人,跟记忆里的人八竿子打不着。 仔细瞧的话,确实和陆榆长了同一张脸。 可即便是走在街上,他们也会因为两人截然不同的气质,而不敢相认。 还有还有,记者说的那些,什么点心厂的营销,他们家也经常买那个牌子的点心吃啊,竟然都是陆榆的营销手段吗? 包括路行超市,还有什么两个亿,听起来就跟天方夜谭一样。 陆建国怀疑自己没睡醒。 杨守华怀疑是有人在跟她开一个天大的玩笑。 反倒是林佳宁,以最快速度接受现实,并且转变思路,摇着陆建国让他清醒: “走,快跟陆榆认个错,就说一切都是我的错,只要不离婚,要打要骂我都认了,但你是他爸爸,毕敏和成康是他弟妹,他不能不管你们!” 陆榆要只是一个市状元,那陆榆以后有什么成就她半点都不眼红,她只要守着陆建国的这些家当就心满意足了。 可陆榆不仅有路行超市,他还有两个亿啊! 但凡手指头缝里露出一点,她的两个孩子就能一辈子衣食不愁。 哄好了陆榆,比伺候好陆建国更有用,此时此刻,她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曲真轻哼一声,全当没听见。 这种程度的算计,连她都不当回事,她哥更不会看在眼里。 果然,就在她哥和记者握手,要送人出去时,林佳宁拽着陆建国冲出去。 当着记者的面,表明他们的身份,意有所指道: “你这孩子,高考结束也不知道回家,我跟你爸到处打听你的消息,你妈托人四处给你找工作,你就忍心看着我们瞎折腾,也不知道言语一声。 要不是今天跟曲真来这边,我们都不知道这超市竟然是你的产业呢。我们累死累活把你养这么大,你这好端端的和家里人生分了,总要有个理由吧?” 她推了陆建国一把: “他爸,你说呢?” 陆建国总算是回过神了,明白林佳宁的意图后,眼珠子一转,咬牙应和: “你林姨说的对,你有什么不满直接说,不声不响闹失踪算怎么回事,你爷奶在家多担心你知道吗?” 第53章 男朋友 陆榆你以后只想我好不好 陆榆表情平静, 半点没有他们想象中的慌张,视线转向杨守华: “您也有话要说?” 杨守华嘴唇开开合合,最后在陆榆了然一切的眼神中, 狼狈的吐出一句: “你怨我。” 她在银行工作, 每天都要应酬, 生意场上的事知道的比陆建国多。 如今细细一回想, 真是处处都有破绽。甚至好几次,人家都把话递到她跟前了, 她愣是没反应过来。 归根结底, 是她对自己的孩子不够了解。 也从来就没从心底相信过陆榆可以做出一番大事业。 她不了解, 陆榆便不说。 她不来,陆榆便没有往。 她有三个孩子,陆榆只有她一个亲妈啊。 手指头还有长短不齐呢, 她的做法,真的值得孩子怨恨她吗?怨恨到了什么都不讲, 看着她像个蠢货一样上蹿下跳的折腾? 陆榆听见这番指责,既不愤怒, 也不生气, 已经一米八二的他, 用一个俯视的姿态告诉她: “没有爱, 哪来的恨?没有期待, 哪来的怨怼?您想多了。” 有她这种不爱孩子的母亲,自然就有陆榆这种不爱母亲的孩子。 有她这种只对孩子尽责任的母亲, 自然就有陆榆这种只对母亲尽义务的孩子。 母子天性从来都是个谎言,自然界有一出生就趴在母亲背上把母亲吃干净的螨虫,也有在生存环境受到威胁下吃掉自己产的小蜘蛛的红斑寇蛛。 可见在逼到一定程度时,牺牲别人还是牺牲自己, 根本不用挣扎。 陆榆说: “您可以允许自己不爱我,却不能允许我不爱您?您能接受您漠视我,却不能接受我漠视您?您能原谅自己抛弃我,却额不能原谅我抛弃您?” 杨守华犹如当头棒喝。 狼狈坐在椅子上,怔怔无言。 陆榆这才看向陆建国,轻嗤一声。 陆建国狼狈的发现,他竟然不敢与这个孩子的眼神对上。 又强撑着做老子的体面,色厉内荏的提醒陆榆: “我们也不想把事情闹的太难看,你如今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企业家,人家怎么说的来着?成功人士? 大人物都要脸,不想我们借着记者女士的嘴把事情传开,就先跟我们回家吧,你爷奶还在家里等你呢。” 陆榆对蠢货实在无能为力。 他平和的与记者女士握手: “让您见笑了,我让人开车送您回省台,咱们下次有机会再合作。” 那位早已将一切看透的睿智女士颔首: “您留步,这回的招待让您破费了。” 两人从头到尾都没把陆建国的威胁当回事。 等人都走了,陆榆才好心给他爸解释: “首先,我如今不靠名声吃饭。就我拥有的资本而言,是别人上赶着求我,不是我上赶着求别人,名声好坏是顶顶不重要的事,你们可能还不理解有钱到我这种程度意味着什么。 其次,就我的人脉力量而言,您觉得您的那些睿智言论,有几家电视台敢公开登出去?有几家报纸敢帮忙报道?得罪我,还是帮助您,他们心里清楚的很。” 陆榆轻飘飘一眼,陆建国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 至于林佳宁,不用陆榆多说,这是个最会审时度势的,不必他费心。 甚至就连眼下这一烂摊子,都有弹头和胖子帮着他处理,压根不需要他操心。 面对陆榆的质询,弹头装傻充愣: “嘿嘿,你后天就开学了,啥时候出发啊?我们学校开学晚,我爸妈打算亲自去送我,我们一路游山玩水过去,时间刚刚好。” 胖子也挺怵这时候的陆榆的,解围道: “那什么,我去送陆叔和杨姨。 我开学时间更晚,你们军训一半我才报名呢,就不跟你们凑热闹了。 约了几个校友,带着摄像机一路拍拍祖国大好河山,说不定还能给杂志社供稿呢!” 陆榆知道他们的好意,于是只吐出一句: “下不为例。” 就连曲真,都因为她哥的松口,感到办公室内压力骤减。 对陆榆而言,这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对陆家和杨家而言,这是惊雷炸响的一天。 对乌若行而言,这是让他心疼陆榆小可怜的一天。 自从胖子给他通风报信,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后,乌若行就想马不停蹄赶过来安慰他新鲜出炉的男朋友。 无奈被他爹给逮住,他爹虎着脸说他: “陆榆是个成年人了,你不要把他想的那么脆弱,有些事他需要独自消化,不是什么都想被你看见的,尤其是狼狈的一面。” 乌继东特别心累,他不明白,风流一世的他,老了老了,还要教儿子谈恋爱,难道这就是对他年轻时浪荡的报复? “陆榆是个男孩子,你不要把他当女朋友一样哄,会让他很没有尊严。” 乌若行对他爹这个说辞并不信服: “陆榆才不是那种人,他就是什么事都会和我说,就是很需要我安慰,他跟我之间没有任何秘密!” 乌继东:“……” 乌继东:“!!!” 乌继东:“傻子!” 男人的自尊心这一块,越是亲近的人,越不想被对方看见自己的软弱无能,他儿子还是太不成熟了啊! 乌若行继续争取他去陪伴男朋友的权利: “陆榆就是很黏我,很离不开我啊!只要我在他身边陪陪他,他就会开心。” 乌继东不懂。 乌继东大为震撼。 到底他儿子是恋爱脑,还是陆榆是恋爱脑? 这个世界,要么是他疯了,要么是那两人疯了。 他真是越来越不懂年轻人的想法了。 乌若行摇晃他爸胳膊,撒娇: “爸爸,我们明天就出发去京市了,今晚我带陆榆回家吃晚饭,你多安慰他,给他来自父亲的关怀,行不行?” 乌继东顿时又生出那种,闺女大了,胳膊肘往外拐的错觉。 头疼的揉着额角,不耐烦赶人: “滚滚滚,媳妇还没娶进门,亲爹就是这么利用的?臭小子!” “爸爸,陆榆以后也是你儿子,你大度一点嘛!” 陆榆不知道乌若行已经给他认了个爹回来,见人在会议室外面探头探脑,看了眼时间,对弹头说: “该交代的都差不多了,接下来的事你看着安排。” 弹头也看到乌大少了,心领神会: “去吧。” 胖子把椅子往弹头跟前挪了点,小声嘀咕: “你说他两关系好成这样,以后要是一个先结婚了,另一个不得吃醋啊?” 弹头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儿: “白痴!” 胖子怪委屈的: “你们这些聪明人真的好烦啊!” 陆榆半点不觉得聪明的乌若行烦人,手牵手走消防通道,楼道空旷,脚步声回响。 乌若行捧着他的脸仔细观察,不高兴的说: “我都知道啦,你不用在我面前强颜欢笑。” 陆榆耸肩: “可是,你也看见啦,面对你我很难伤心起来。” 乌若行又被他给哄到了,用了很大力气才压下上扬的嘴角,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一点,把陆榆的脑袋摁在自己肩上,很有男子汉担当的说: “陆榆,在我这里,你是可以哭的,我不会笑话你。” 陆榆心里叹气。 怎么这么傻啊? 把人拢进怀里,偏头在他唇上吻了吻,若即若离: “饿了,回家吃饭吧?” 乌若行一听又心疼上了,拉着他的手就要走: “我爸让厨师准备了你喜欢吃的臊子面,汤汁撒一点细碎的葱花,闻着可香啦。管家还学着腌了糖蒜,你可以尝尝正不正宗!” 陆榆把人拽回来,抵在墙上,黑漆漆的安全通道里就他们两人: “先不急。” “你不是很饿吗?” “先吃点别的。” 陆榆的吻轻轻浅浅落在乌若行唇边。 乌若行色令智昏,瞬间忘了催促陆榆回家。 陆榆一只手捧着他脸颊,两根手指轻轻在他薄薄的耳垂上碾。 乌若行整个人微微打颤。 陆榆揽着他的腰,笑: “好敏感啊,瓜瓜。” 乌若行说不好是难受还是舒服的哼了一声。 于是陆榆的吻代替了手指,轻轻包裹住他的耳垂。 乌若行攀在他肩上的手瞬间攥紧。 陆榆对着那可怜的耳垂又舔又磨,乌若行实在受不了这种从耳垂蔓延到四肢的酥麻感,极力压制住想要哼出声的欲望,揪住陆榆头发,凶巴巴的骂他: “你是小狗吗?” 陆榆无辜的问他: “不喜欢这样?” 那,那倒也不是。 陆榆好似没看出他的纠结,听话的将吻转移到他脖颈,在喉结上停了停,在乌若行紧张的眼睛都不会眨的时候,轻轻含住,舔了舔。 乌若行顿时发出一声可怜的呜咽。 脖子高高扬起,似是要往后退,又像是把自己往前送。 手指插||进陆榆发间微微用力。 脑子里迷迷糊糊就剩下一个念头: “陆榆说的没错,他是真的很敏感!” 陆榆含着可怜的喉结,含含糊糊的问他: “很难受吗?” 当,当然不是! 甚至想让陆榆对他再做点更过分的事。 但一向善解人意的陆榆,今天也不知怎么啦,总是做一些与他想法背道而驰的事。 竟然又很听话的来吻他嘴巴。 嗨呀,他现在想让陆榆亲亲他其他地方来着。 不过陆榆到底怎么回事哇,他嘴唇都长开了,却只在他唇边落下几个若即若离的吻勾引他! 不管了,乌若行直接踮起脚,捧着陆榆脸颊吻上去。 舌尖灵巧的钻进陆榆嘴巴里,狠狠地勾着陆榆唇舌翻搅。 瞧,陆榆就是这么黏人,被他亲亲就变得可乖,任由他上下其手也不知反抗。 咬着陆榆下嘴唇,乌若行含含糊糊的问: “以后别想他们了,只想我,好不好?” 第54章 快递 陆榆的美貌我来守护 乌若行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和陆榆刚认识那会儿,还觉得陆榆特坚强,特能扛事儿, 特爷们儿来着。 到了如今, 他潜意识里总觉得陆榆是个柔弱的, 需要他时刻照顾的小可怜。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随时都会被人欺负还不会反抗的老好人。 于是大一刚开学,学校不要求所有学生集体住校的前提下, 果断和陆榆在校外同居啦! 身为老父亲, 乌继东在得知这一消息后沉默良久, 只让人快递了一本他在得知儿子和陆榆恋爱时就让人收集来的《男男生理知识一百问》,还有一些小玩意儿给两人。 乌若行收到时,正是军训结束当天。 彼时, 他和新认识的朋友们道别后,急匆匆赶回他和陆榆在学校附近的小家, 打算在陆榆回来前,给对方做几个小菜。 这段时间陆榆都瘦啦。 在训练基地期间, 他晚上偷偷穿过两个学院的宿舍区去找陆榆, 陆榆的脸颊都比以前更有棱角, 更吸引人了呢。 竟然还有女同学当着他的面, 向陆榆表达好感。 即便陆榆当面告诉对方: “抱歉, 我已经有对象了。” 对面自信张扬又漂亮的女同学也骄傲的表示: “虽然很不应该,但我还是有点好奇, 她比我美丽?比我成绩好?还是比我更受欢迎?” 陆榆只是笑着告诉对方: “他很傻的,听到我回答这种问题会生气。我不想他生气,所以抱歉。” 女同学若有所思的离开了,乌若行偷偷扯陆榆耳朵, 咬牙切齿问他: “招蜂引蝶,还倒打一耙!说谁傻呢?” 陆榆只是很好脾气的,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关切道: “是不是没睡好啊,眼睛有红血丝了。” 乌若行用脑袋顶他肩膀,委屈巴巴的说: “训练基地的大宿舍,晚上有人磨牙有人放屁有人说梦话,还有各种各样的脚臭,穿了好多天的衣服也很有味道。” 大少爷就算和陆榆挤在六十平小房子的时候,陆榆也没让他受过这种罪。 简直每一根翘起的头发丝都在散发委屈。 陆榆心疼又好笑的揉揉他后脑勺,转身回去。 五分钟后,拿了一副崭新的耳塞给他。 也不知陆榆怎么办到的,从那天起,训练基地就特意多给了全体新生二十分钟洗漱时间,要求所有人每晚睡前必须洗澡才能上床。 还在每层楼都火速安装了几台公用洗衣机,这下不用谁催促,大家就自觉抢着洗衣服啦,毕竟鼻子又没坏,熏的最先是自己。 这两项举措,赢得了所有人的欢呼,那晚整栋楼里都能听见大家激动的感谢无名英雄的声音。 就这样,明明陆榆已经这么可靠啦,乌若行还是觉得他不会照顾自己。 要不然短短一个月时间,每次见面,乌若行都觉得陆榆没好好吃饭,也没好好休息。 要不是精气神还好,乌若行都想强制让对方请病假了。 好不容易坚持到军训结束,乌若行暗暗发誓,要把陆榆补的白白胖胖,最好像面团捏的大白馒头一样,一戳一个坑。 看看那些肤浅的只会看脸的女同学,会不会接连不断的向陆榆告白! 哼! 乌若行气势汹汹,只脱掉国旗护卫队的外套就进了厨房,略显生疏的准备先用他的拿手菜西红柿炒鸡蛋找回手感。 然后给陆榆来一桌大餐惊艳对方。 也就没听到陆榆开门进屋的动静。 陆榆身上还穿着作训服,作为法律系系草,被同学们推举在最后大阅兵时,站在方阵前列作充当门面,还被导员压着,小小的修了眉毛,更显精神。 他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变化,周围同学的视线总是粘在他身上挪不开。 于是,陆榆就想早点回家,让乌若行也看看,是不是真的很不一样。 他也是急匆匆和新认识的同学朋友告别,直奔他们的小家。 但等真到了家里,他又不那么着急了。 听见厨房宛如作案现场的动静,时不时有不锈钢盆掉在地上的声音,整颗心都放松下来。 还有闲心想,当初乌若行坚持下厨,所以他坚持批发了几十个大小不一的不锈钢盆,果然是个英明的决定。 换上拖鞋,看见被乌若行扔在沙发上的白色护旗手外套,动作一顿,眼里满是笑意。 对方整天嚷嚷他招蜂引蝶,殊不知他自己在全体大一新生面前升旗的时候,有多招人眼。 陆榆只站在方阵前,就能听见四面八方窃窃私语,打听乌若行联系方式的声音铺天盖地而来。 偏这人迟钝的要命。 有次陆榆和他在操场后散步,有个男同学红着脸拿了瓶饮料请他喝,还问他军训结束有没有安排,要不要一起去河北玩? 结果乌若行没心没肺的说: “哥们儿,你单身,不懂我有对象的幸福,放假当然要陪对象啦!” 某不知名男同学当场心碎,泪洒操场。 乌若行还看着人家萧瑟的背影,对陆榆嘀嘀咕咕,发出睿智推测: “我怀疑他是来挑衅我的,昨天格斗我赢了全班,他上来挑战了三次都以失败告终,看我的眼神就怪怪的,说不定心里不服气,那饮料可能被他做了手脚,防人之心不可无。” 陆榆:“……” 陆榆迎着夕阳,为某不知名男同学掬一把同情泪,语气苍凉: “你这样,挺好的。” 思及此,陆榆本打算收回的手,重新摸去被他挂起来的白色护旗手外套口袋。 果然,两张不同字体,不同颜色笔迹的字条上,是两个不同的联系方式。 陆榆摇摇头,把字条整理好,压在茶几上。 这样的东西,他们家都已经有一整本啦。 在不锈钢盆不知道第多少次落地声中,陆榆淡定的从乌若行身后接过锅铲: “我来吧。” 乌若行转头看见他,顿时笑眯了眼: “回来啦?你去休息,我很快就好!” 陆榆从身后把人揽在怀里,带着他的手拨动锅铲,吻了吻他因为手忙脚乱而微微泛红的脸颊: “乌伯伯给你寄了快递,好大一包,还挺重。看日期应该是前天到的,你先去瞧瞧有没有要紧事。” “等会儿看,真要紧的话爸爸会直接打电话。” 乌若行偏过头往陆榆下巴上亲了一口,赶人: “说了要让你吃上我亲手做的饭菜,先出去,别影响我发挥!” 见陆榆还在犹豫,他索性用上了美男计。 偏过头用很暧昧的声调,在陆榆耳边勾着他: “我穿这身是不是特好看?” 陆榆喉结动了动,诚实的嗯了一声。 乌若行又说: “那等吃完,我穿给你看,好不好?” 陆榆提要求: “外套也要穿。” 乌若行一咬牙:“穿!” 陆榆又说: “我要拍照。” 乌若行觉得正常: “拍!” 陆榆不动声色的说: “我要录像。” 乌若行没想那么多: “录!” 陆榆心满意足,去客厅摆弄照相机去了。 今早在大阅兵那会儿,他就想这么干了。 结果真等人穿上那套衣服站在他面前,他和这世间任何一个俗人没什么两样,只想亲手脱下来。 乌若行被陆榆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 仰着头迎合陆榆凶猛的亲吻,微微踮着脚发出脆弱的喘息。 陆榆的吻一路从他嘴唇落到下巴和脖颈,含着他微微颤抖的喉结舔了舔,让乌若行腿脚发软,有点站不稳,只能靠在餐桌边。 陆榆的手也没闲着,慢条斯理的,一颗又一颗,亲手解开所有扣子。 外套落在地上。 陆榆嘴唇在乌若行锁骨上留下一串痕迹,视线缓缓抬起,和乌若行对上。 乌若行衣襟散乱,浑身气息非常放松,一手撑在身后的餐桌上,一手捧着陆榆的脸颊,很流氓的吹了声口哨。 指尖从陆榆被修的更显锋利的眉上抚过: “我男朋友真帅!” 看来他以后得学点美容知识啦。他可不想总有人在陆榆脸上摸来摸去,就算是简单的修眉毛也不行。 陆榆的美貌,他来守护! 陆榆站在他两腿中间,是一个和他平视的动作。 乌若行主动勾着陆榆的脖颈吻上来,直到吻的陆榆眉眼平和,行动间不带一丝攻击性时,才学着陆榆的样子,擦干陆榆唇角的水渍,哑着声音问他: “感觉好点了吗?” 陆榆失笑。 这呆瓜以为他刚才为什么激动? 他越这样,越让他难以忍受。 陆榆把头埋进他颈窝,深吸口气,从另一边拽过快递转移话题: “拆开看看?” “什么嘛?爸爸也不打电话说一声,万一真是要紧的东西,被人拿走哭都没地方哭去!” 乌若行边拆边嘀咕。 陆榆去厨房倒水。 出来就见乌若行脸颊红红的坐在一堆快递中间,饶有兴趣的研究什么,连水喂到嘴边,都顾不上喝一口。 陆榆瞥眼一瞧。 陆榆:“……” 陆榆:“!!!” 这老不正经的老岳丈! 真是什么时候都不让人省心。 只见一本足足有十公分厚,a4纸大小的不知道什么书,正被乌若行随意翻开一页。 上面图文并茂。 是两个欲遮还羞的古风男子。 正在行敦伦之事。 旁边还有详细的文字描写,从动作要领到难点和注意事项,事前清理,事后保养,事无巨细。 陆榆撇开眼,乌若行脚边还有各种被拆开的和还没拆,但正在拆的瓶瓶罐罐。 包装有非常中式的,还有很西式的,使用说明也是标准楷体和漂亮的各种外文手写。 事前的,事后的,还有事中的,一目了然。 陆榆:“……” 陆榆:“!!!” 陆榆:谢谢乌伯伯,乌伯伯好人! 第55章 试试 陆榆你偷偷抢跑了吗 “陆榆, 你想试试吗!” 乌若行从一堆计生用品中抬起头,脸颊红扑扑,眼神里满是期待。 他们虽然名义上同居了一个月, 但一开学就赶上军训, 被拉去训练基地, 连每天见面都做不到, 只能每天发发消息,更别提其他啦。 陆榆坐在地上, 乌若行挤进他怀里, 和他面对面接了个缠绵的吻, 很公正的点评: “比咱们自己买的全面多啦!” 他和陆榆有一天逛华联超市,看到货架上有卖计生用品的,他别别扭扭, 强装淡定,也没看太清说明, 乱七八糟往购物车里塞了一堆。 然后被陆榆在详细阅读过说明后,放回去一大半, 又精挑细选了另外几样带回家, 陆榆当时的原话是: “咱们情况特殊, 这里的产品并不完全适用, 回头我想办法再找找。” 乌若行小小声追问: “找不到呢?” 陆榆很淡定的说: “那就自己找人做啊, 成分很简单,需要的话开一条流水线也可以。” 乌若行想想陆榆转行投资计生用品, 还是男男计生用品的场景,到时候国内报纸新闻不知会出现多少耸人听闻的标题,忍不住打个冷颤。 “那还是先让人找找吧。” 这一找就到了现在。 两人每天搞点边缘|性|行为,总也没做彻底。 乌若行想, 陆榆这么娇弱,他不能让陆榆受伤。所以陆榆不主动提,他一辈子和陆榆这样也没关系。 眼下,乌若行咬陆榆下巴: “这下齐全了吧?” 陆榆点头。 乌伯伯简直体贴的过分。 何止是齐全,齐全过头了已经。 不仅有正常情侣用的计生用品,他竟然还从角落翻出来一根低温蜡烛。 趁乌若行没注意,悄悄塞进沙发底下,免得这人好奇心过重,又胆大包天的想尝试一下。 哦,快递盒子底下,还有一张被乌若行遗忘的光盘。 不用打开,陆榆都能猜到里面是啥内容。 陆榆不敢想,让乌伯伯发现他和乌若行的关系,不是他老人家想的那样,老人家该有多崩溃。 看来,这儿媳妇的身份,他得在老人家跟前捂严实啦。 他搂着人哄小孩似的晃悠,有一搭没一搭吻对方眉眼: “真想试试?” 乌若行跨坐在他腿上,捧着他的俊脸揉成一团: “你不想吗?” 陆榆实话实说: “有时候想,有时候又不是很想。” 思想不受控的时候,他想将这人身上打满自己的标签,让所有人都知道两人的关系,谁都不要来觊觎他的宝贝。最好拆吃入腹,他去哪儿,他就去哪儿,死亡也不能将两人彻底分开。 可看到这人生动的眉眼时,又觉得思绪也跟着平和起来。就这样,只要他开心,只要他还活着,在他目之所及的地方好好活着,他就很感谢上苍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乌若行没懂陆榆在说什么,很为难的开口: “怎么办啊陆榆,我以前觉得咱两摸摸蹭蹭,一辈子都这样就很好,我就很知足啦。可现在我有点想和你进行更深入的交流,我想彻底得到你,我是不是对你不够好啊?” 尤其是看了他爹贴心准备的生理知识一百问后,满脑子都是那些活色生香,欲拒还迎的动作。 两个小人全身散发出的诱惑气息,脸上那些似痛苦又似欢愉的表情,他脑子里自动换成他和陆榆。 如果是陆榆的话。 陆榆做出那种动作,陆榆摆出那种姿势,陆榆说出那种话,陆榆露出那种表情。 乌若行觉得自己完全没有抵抗力。 就算陆榆让他去摘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毫无理智的答应。 在陆榆面前,他就是有做昏君的潜质。 嗨呀,越想脸颊越热。 见陆榆眼神有点不对,乌若行再接再厉,对着陆榆耳垂吹起: “就试试第一页那个,好不好?” 他给陆榆保证: “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我就立刻停下。” 陆榆眼神很深,钳住他的下巴,语气郑重: “真想试?” 乌若行像是怕陆榆后悔,直接勾着陆榆脖颈吻上去。 他真是个天赋极高的学生,把从陆榆身上学到的东西全都还给了陆榆。 陆榆姿态很放松,靠在沙发上,任他为所欲为。 乌若行的吻一路从眉眼落到脖颈,用牙齿解开碍事的衬衫扣子。 这衬衫明明是系里统一发放的作训服,偏穿在陆榆身上就让他挪不开眼。 打从一见到陆榆,他就想这么做了! 陆榆为了方便他动作,不动声色躺在地毯上。 感谢乌伯伯,为了让儿子住的舒服,装修时地毯都是选了进口的六千块一平的,厚实柔软的圣瓦伦丁。 胖子来躺过一回,直呼比他家的床更有感觉。 为了让人有更好的发挥,陆榆还不漏痕迹的扶着乌若行的腰,配合他的动作。 乌若行见陆榆并不反感,忐忑的心情慢慢得到平复,从陆榆腰腹抬起头,露出湿漉漉的嘴唇,趴上来安抚的亲亲陆榆眼皮: “你别怕,我给你亲亲。” 陆榆心说,那里可不能亲亲。 小陆榆,越亲越不听话。 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 偏乌若行对此一无所知,埋下头含糊的说: “今天不摸摸,你先试试,我亲亲。” 陆榆呼吸顿时加重,手摁在乌若行毛茸茸的后脑勺上,极力平复呼吸,翻开被搁置一旁的书,指着第一页上的内容,声音沙哑的说: “瓜瓜,只亲亲可不行,你要摸摸,还得吸。 不是这样嘬,你得再努力一点才可以。” 陆榆看着乌若行脸上的污渍,坐起身把人搂进怀里,扯过被扔在一旁的衬衣给他擦干净。 “抱歉。” 他说。 乌若行干咳了两声,骑在他腿上,眼神亮晶晶的问他: “感觉好吗?” “傻仔。”陆榆指腹轻轻摁在他脖颈: “还难受吗?” 乌若行点点头又摇摇头,很有服务精神的追问: “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陆榆把人摁在自己肩头,多少有些无奈: “你这样……” 我都不忍心欺负你啦。 乌若行丝毫没有被欺负的自觉,安慰陆榆: “我明白,互帮互助嘛,你帮我摸摸好多次,应该的。” “算了。” 陆榆亲亲他薄薄的眼皮,站起身: “走,泡个澡睡觉。” 军训这段时间,教练经常半夜两三点吹哨集合,这个月精神就没放松过,陆榆实在不忍心折腾人。 乌若行半点害羞都没,三两下把自个儿脱的光溜溜钻进浴缸,还直勾勾盯着陆榆脱衣服,朝陆榆勾勾手指: “过来,让朕仔细瞧瞧。” 陆榆任劳任怨的给色令智昏的陛下打泡泡,按揉肩颈。 陛下享受的闭着眼,对陆爱卿上下其手。 陆榆面对这种程度的骚||扰已经无动于衷,甚至抽空给乌陛下稍稍修剪了过长的刘海。 乌若行被伺候的舒服极啦,背靠在陆榆胸前,幸福的昏昏欲睡。 陆榆在掌心将精油揉开,轻声问: “这个力道重吗?” 乌若行觉得力道不重,但是陆榆的手指像是会点火似的,揉过的地方又麻又痒,小虫子一样钻进他心口,让他口干舌燥。 乌若行难为情的睁开眼看了陆榆一眼,扯过一旁的浴巾遮住即便在水里也精神奕奕的小陛下,欲盖弥彰的补充: “秀色可餐,陆榆你不能怪我没有定力啦。” 陆榆不仅没有怪他定力不够,还将一块干燥的毛巾盖在他脸上。 在他动手扯下来前,听陆榆说: “乖。” 于是乌若行就乖乖不动了。 他感觉盖住小陛下的浴巾被人拿开。 即便在水里也很精神的小陛下,被人吻了。 又吸又咬。 标准的和爸爸送来的教科书上的动作没有两样。 乌若行迷迷糊糊的想,陆榆可真是个好学生啊。 一学就会,一出手,不,一出嘴,就是标准答案。 他难耐的闭上眼,咬住手腕,浑身使不上力气,往浴缸里滑。 “陆榆。” “哥哥。” 陆榆头埋进水里没办法给他回应。 于是他感觉被自己咬住的手腕,被人轻轻拉开,取而代之的是他熟悉的,陆榆的手指。 陆榆的手指挤进他唇间,缠着他的舌尖,让他全身都燥热起来。 有种上下都被陆榆给玩|弄了的错觉。 这种错觉让他整个人都开始恍惚。 陆榆不是他老婆吗? 半小时前,他不是还诱哄陆榆和他试试吗? 谁家老婆会这么对老公啊? 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但他很快就没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陆榆实在太会咬了,爽的他眼前发晕,脚趾蜷缩,两条腿在水里胡乱扑腾而不自知。 “陆榆。” “陆榆!” “乖,没事了。” 陆榆头发都湿了,把软软跌进浴缸里,差点溺水的人捞上来,拍后背安抚: “没事了,别怕。” 他也没想到,亲亲小陛下的功夫,他家大陛下敏||感到这种程度,滑进浴缸而不自知。 要不是他及时把人捞出来,怕是真要闹出人命。 乌若行咳嗽两声,脸颊红透了。 缓过劲来后知后觉感到尴尬,脑袋埋进陆榆肩膀,有点没脸见人的意思,嘀嘀咕咕: “我,我刚才是,是太激动了,对,就是太激动了,下次一定会表现很好的。” 陆榆把人从浴缸捞出来,扯了浴巾盖在脸上,推出浴室,笑着说: “是,陛下您就是第一次,还没适应。” 乌若行人都已经乖乖穿好睡衣躺床上了,才恍惚觉得这话哪里不对。 不是,陆榆他一个在浴室里自己玩叽叽的,到底有什么脸笑话他是初哥啊? 别以为陆榆关了浴室门,他就听不见隐约的闷哼声好吗? 肯定是陆榆背着他偷偷抢跑了! 第56章 情趣 陆榆我帮你亲亲 半夜三点, 在卧室遮光效果极好的窗帘掩盖下,房间里漆黑一片。 乌若行狗狗祟祟睁开眼,熟练的摸到床头灯。 眼见陆榆被他的动静吵的有要醒的趋势, 赶忙在陆榆唇边落下一吻, 小小声说: “你睡, 我去趟卫生间。” 陆榆果然松开抱着他的双臂, 翻个身继续睡了。 乌若行轻手轻脚下床,小心翼翼关上卧室门, 随手披了件陆榆的外套, 去客厅给远在国外的好友打电话。 好友家在深市, 高考成绩也不错,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被家里人打包送去国外读常春藤了。 算算时间, 那边正是午饭时间。 电话很快被接通,对面传来好友有些失真的抱怨: “你还记得有我这个人啊?我出国你就来送了一下机, 让你多留两天咱们在深市好好放纵一下都不肯! 你知道我在这边过的什么苦日子吗?鬼佬歧视黄种人不说,我还得天天吃白人饭, 人都快精分啦!” 乌若行等对方叭叭结束一轮, 才好整以暇的说: “你不是带了书童?” “什么书童?说的这么难听!那踏马的是我青梅竹马长大的发小!人也是凭实力考进来的好嘛!” 好友在那边跳脚。 乌若行不紧不慢: “哦, 不说是你家司机的孩子吗?不说是你看他可怜才多照顾了几年吗?出国都带着, 是要照顾到什么时候去啊?” 乌若行意有所指: “等人谈女朋友了, 结婚了,你还走哪儿带哪儿就不合适了吧。” 一向叽叽喳喳话多的好友, 难得沉默下来。 好半晌才开口: “你看出来啦?” 其实乌若行也不是从一开始就看出来的,只是好友那情况,跟他和陆榆一开始差不多。 他以为是好兄弟,结果情人该干的事他们都干了。 就差捅破窗户纸。 结果好友语不惊人死不休, 直接告诉乌若行: “我们结婚了。” 乌若行:“……” 乌若行:“!!!” 好友像是终于找到可以分享幸福喜悦的对象,一股脑儿倾诉: “就是上周的事,我们都喝的有点上头,借着酒劲儿装醉说了很多心里话,顺势发生了十分亲密的关系。 我想我应该对他负责,所以第二天一早就直飞拉斯维加斯领了证。” 好友说: “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乌若行从震撼中回过神,由衷道: “祝福你们。” 好友很开心,又有点小小的嫉妒: “他说回国后请你上家里吃饭,他亲自下厨。哼,他以前就总觉得你是天底下最大的好人,我是那欺男霸女的土匪恶霸,刚才又夸你善良,我真该带他去看看眼睛。” 乌若行听着好友即便是抱怨也夹杂着无尽甜蜜的语气,很替他开心,又忍不住提醒: “暂时瞒着家里吧。” 羽翼不够丰满时,这份感情暴露出去,受到伤害最大的可不是好友。 好友谢过他的关心,这才问: “哟,我都忘了,国内这会儿应该半夜两三点吧?你乌大少不温香软玉高床软枕,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啦?难道说你的那个小情儿和你闹脾气,把你踹下床啦?” 乌若行撇撇嘴: “他人可温柔了,才不会干这种事!” 好友惊呆了,哈哈大笑: “上次见面,我说你总对着手机傻笑,肯定是谈恋爱了,你还不承认!” 乌若行纠正他: “当时还没正式交往,现在我们是经过我爸爸同意,正式交往的男男朋友关系。” 好友一时间不知道该惊叹他谈个恋爱,还会得到家长祝福的好运气,还是惊叹他竟然找了个男朋友。 能和乌若行这种野马相处,那得多温柔,多乖巧,多有智慧,多柔情,多好脾气,才能让乌若行小心翼翼呵护啊? 好友脑子里立即勾勒出一个相貌清秀,身量纤细,说话温温柔柔,穿着打扮干净的像个大学生,眼神清澈的像是一汪清泉,气质透彻,让人舍不得大气哈一口的男生形象。 磕磕巴巴道: “那,那乌伯伯对你们的容忍度,真是挺高哈。” 乌若行理所当然的说: “我爸爸很喜欢陆榆,很欣赏他的才华,他们两很有共同话题的。” 好友心说,原来叫陆榆啊,听起来倒不是那么温柔。 不过问题不大,立即给陆榆的形象又添上了有才华,学美术或者音乐的,会哄长辈开心。 真心实意道: “真是贤夫良父!” 乌若行连连点头: “陆榆确实很贤惠,会做法,会洗衣服做家务,会逗我开心,会关心我身体。 而且很聪明,还是今年的白银市高考状元,学习超厉害的!还会投资,我爸爸经常打电话和他商议公司的事,一打就是半小时。” 好友听的啧啧称奇,给陆榆的画像又添了一笔。 绝顶聪明的高岭之花,很有经商头脑,才华已经得到了公公的赏识,并逐步被公公培养重用,将来就算不接手乌兰集团,也得是和好友并肩的贤外助。 这待遇,就算日后两人想分开,乌伯伯那里估计就不能同意。 乌伯伯这是给儿子养了个童养夫! “真是好命啊你,就说这样的生活,陛下您的人生还有什么烦恼吗?” 好友酸酸的吐槽。 乌若行本来有点别扭不知道接下来的话怎么往出讲,但一想好友已经和恋人发生了亲密关系,又觉得不那么难了。 脸颊泛红,出口的话却正经的像是在开学典礼上当着全校新生的面进行演讲: “我想和他进行更深一步的,更亲密的关系,但陆榆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好友给出馊主意: “你两要是水到渠成,感情到位的话,他就是矜持害羞嘛,你稍微强硬一点,霸王硬上弓,懂吗?” 他给好友传递错误认知: “情侣之间,性||癖也很重要的,有的人就是喜欢被强迫,你越强迫他越兴奋哦。” 乌若行眉头微微皱起,被说的不自信了: “陆榆不是那种人吧?” 好友特有自信: “这怎么能说得准?我,我是说我有个朋友,表面上玩世不恭,游戏人间,实际上第一次就被男朋友给强制爱了。那滋味,啧啧。” 好友很回味的说: “知道强制爱的重点是什么吗?是爱啊,你让他感觉到爱,强制不过是一点点情趣嘛!” 乌若行此时还不知道,我有个朋友,潜台词就是“那个人就是我”。 他怀疑的问: “万一陆榆不喜欢呢?” 狗头军师上线,馊主意一个接一个: “那就把你打包成礼物,找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地点送给他啊。没人能拒绝恋人这样的主动。 我,我朋友就是这样。穿了一身水手服站在对象面前,两人干柴烈火一夜天明,狠狠疼爱,你懂的吧?” 至于他含糊模糊过去的“被疼爱”三个字,自觉也不是很重要。 说实话,乌若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但这种事他又找不到更好的人选咨询,只能勉强抄一抄答案。 强制爱? 算了算了,他可舍不得强制陆榆。 再说他两玩叽叽的时候,你情我愿,享受的很,他都不知道多主动,哪里需要强制? 水手服? 陆榆好像也没那方面的癖好。 那陆榆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吗? 陆榆喜欢吃臊子面,喜欢下雨天不打伞,喜欢从左边上车,喜欢给他酿柿子醋,喜欢穿他搭配的衣服去见客户,喜欢每天傍晚在厨房做饭,喜欢抽空用mp3听他写的论文,还喜欢收集各种有关他的报道,喜欢和他混穿睡衣,喜欢抱着他一起睡觉。 要挑一样最喜欢的? 那陆榆喜欢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拍他丑照,然后洗出来珍而重之的放进相册里,收进书房,不让他乱碰。 哎,乌若行心里美滋滋的叹气,越想越觉得陆榆黏人。 陆榆都这么喜欢他了啊。 那他一定得选个陆榆最喜欢的方式,把这份礼物送到陆榆手上,等着陆榆亲手拆开。 乌若行轻手轻脚爬上床,带着一身寒气钻进被窝。 很自来熟的翻身,把自己塞进陆榆怀抱。 陆榆好像很困,迷迷糊糊不知道他究竟出去了多长时间,吻了吻他的眼皮,语句含糊的说: “乖,快睡吧。” 乌若行有点小小的心虚,腿熟练的搭在陆榆腰上。 手从睡衣里钻进去搓了搓,在熟悉的气息包裹下,几乎是秒睡。 陆榆眼神清明,无奈叹气,解救了他备受摧残的胸肌。 第不知道多少次,在心里小小的埋怨乌伯伯给乌若行培养的坏习惯。 被搓的又红又肿,也是甜蜜的烦恼,改天还是把上回乌伯伯给他的药膏翻出来用用吧,毕竟是对方的经验之谈,比自己买回来一样样试用更有效果。 不过乌若行每每醒来,在陆榆换衣服的时候注意到被他搓肿的地方,都会很心虚的主动帮他抹药。 用不着陆榆亲自动手。 但这对陆榆而言,也算不上是一件享受的事。 他被乌若行强硬的摁在床头,衣服半撩起来,就见好好上药的人,忽然眼睛一眨,舔舔嘴唇,带着点诱哄的问他: “陆榆,我帮你亲亲,好不好?” 陆榆问他: “我可以拒绝吗?” 乌若行一大清早就脸颊红扑扑的,顶着陆榆昨晚帮他修剪的帅气发型,婉拒陆榆发出的请求: “就舔舔,你忍一下。” 他还学着陆榆哄他的语气,在陆榆头顶摸摸: “乖。” 陆榆倒吸口气,被嘬的又痛又痒,实在没好气斥责一句: “吃奶呢你!” 乌若行又吸又咬,舔完还不忘擦擦,忙里偷闲抽空觑他一眼: “真没情趣,我可记下了,这是你的缺点哦!” 别以为他没发现,陆榆爽的腹肌都绷紧啦! 第57章 听墙角 陆榆对不起嘛 乌若行小心翼翼给陆榆胸肌尖尖上贴了创口贴, 跟前跟后赔笑脸: “对不起嘛,我承认确实是我太激动,咬的重了一点, 我发誓, 下次轻点行不行?” 陆榆很坚定的说: “没有下次。” 他就不该心软。 下午胖子和弹头过来, 要是被两人发现, 他老脸还要不要了? 陆榆把乌伯伯寄来的快递全部收起来,塞进卧室衣柜, 义正词严的推人换衣服出门: “快递包装收一收丢楼下垃圾桶, 顺便去小区门口迎一迎他两, 免得四处乱转又不知道跑哪去。” 胖子最近迷上了摄影,对着路边的垃圾桶都能拍半天,谁知道又会被什么勾的走不动。 乌若行往陆榆胸口位置瞥了一眼, 自知理亏,只好没什么底气, 小小声的说: “我给你打下手吧,两个人做饭能快一点。” 他肯定要好好表现, 争取赢得陆榆的谅解。 胸肌尖尖他还是要摸摸, 陆榆他也要抱抱, 两个他都要。 结果他远在西北的好父亲, 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一通电话就追过来。 语气里满是自得: “东西都收到了吗?” 乌若行小脸一红,产生了和陆榆一样的想法。 这老不正经的父亲。 乌继东得意大笑: “人伦大事, 有什么害羞的?爸可跟你说,这方面不和谐,指定影响情侣感情。男男和男女也没差,你对陆榆多点体贴, 多点耐心,也别猴急跟掰玉米似的。” 乌若行偷偷往厨房方向看了一眼,见陆榆已经关上厨房门,这才压低声音警告他爸爸: “您可别在陆榆跟前瞎说!” 乌继东嗨呀一声: “你当你爸爸是二百五啊?做公公的哪能在儿媳跟前口无遮拦?” 乌若行不放心的问他爸: “您让人送来的那些东西,靠谱吗?” 他爸自觉不被儿子信任,生气的哼了一声: “那你可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写外文的都是爸爸托人从国外弄来的好东西,写中文的更是了不得,据说是以前的宫廷秘药,懂的吧?” 他真是操碎了心,既怕儿子受伤,又怕儿子啥都不懂莽莽撞撞伤了陆榆。 到时候因为这种事住院,传出去他们三的老脸都别要了。 乌若行这才满意: “我和陆榆好着呢,您一天天别瞎操心,等国庆节我两回西北看您。” 乌霸总表示承受不来大孝子的好意: “可别啦,国庆节爸爸的行程满满当当,可没时间陪你两小兔崽子闲磕牙。” 他挺嫌弃儿子不懂浪漫这一点,费心费力教导: “到时候和陆榆去吃西餐,去打高尔夫,去旅游,订个情侣酒店,去自驾,去爬山,别动不动就窝在家里做饭办公,整的和我这五十岁老年人一样,半点都不浪漫。” 乌若行虚心接受批评。 他爸这才满意,小小的透露了一点内情: “国庆节后爸爸要去京市开会,大概二十天左右,倒是可以去你那里住一住。” 虽然他老人家也知道,年轻人需要自己的独立空间培养感情,但儿子刚成年就和人同居,他总是不太放心,想亲眼瞧瞧。 被嫌弃就被嫌弃吧。 乌若行没想那么多,挂了电话,颠颠儿的去跟陆榆说: “爸爸来了住哪儿啊?让人把楼上收拾出来?” 陆榆撇了眼一无所知的人,提醒: “住你卧室。” “啊?”乌若行大胆发言: “那咱两玩叽叽动静大点,不是要被爸爸听见了?多难为情啊!” 陆榆心说,那你以为你爸爸来是干嘛的? 陆榆嘴上说: “拿根葱来。” 乌若行见陆榆终于肯指使他干活了,就知道陆榆消气啦,高兴的围着陆榆剥葱,叽叽喳喳: “爸爸肯定也不想听墙角,多尴尬呀!你要是想和爸爸亲近一点,我让人给客卧添置点东西,好歹和咱两的卧室隔着客厅。” 陆榆很独裁,很霸道的直接一锤定音: “这件事听我的。” 反正不这么安排,老乌总也会自己想办法留在这边。 家里房间虽然很多,但采光和装修最好的,也就他两的卧室。 相信在他和乌若行的卧室之间,老乌总屈尊降贵,也会选亲儿子的。 乌若行只好大声在陆榆耳边嘀嘀咕咕: “好吧好吧,反正我那卧室还没住过人,连添置家具都不用了,再让人换两件爸爸喜欢的摆件进去,他老人家应该会喜欢的。” 打从搬进来,他两就一直挤在陆榆卧室。 陆榆卧室飘窗正对小区的健身广场,按理来讲是有点吵的,可陆榆很喜欢那样热闹的烟火气,闲暇时总坐在那边闭着眼睛假寐。 乌若行懒得来回搬,就在那边安家啦。 陆榆见他不服气,嘴巴撅起来能挂油壶,实在没好气: “还有意见?” 乌若行把葱剥的只剩芯了,小小声问: “那咱两还能玩叽叽吗?” 陆榆手一顿: “到时候你小声点就可以。” 乌若行觉得他有点冤: “我也很想控制的啊,可是那种时候又不由我。” 陆榆真的好无奈: “我会帮你。” 乌若行这才满意,他知道陆榆说的帮是哪种帮,嗨呀,就是用嘴巴堵住他的嘴巴,让他发不出声音嘛。 他把只剩一点芯的葱搁在琉璃台上,欢欢喜喜去换鞋: “我去接他两,顺便给你买创口贴和止疼药!” 嗨呀,买点可爱贴纸创口贴,陆榆黑着脸的样子还蛮有趣的嘞! 陆榆刚想提醒他记得丢垃圾,结果门已经砰的一声关上。 只好去客厅把快递袋子乱七八糟全部收起来,想了想塞进厨房垃圾桶。 虽然快递袋子上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信息,但陆榆总有一种哪里不太对的预感。 这股不妙的预感,在胖子和弹头拎了大包小包的蔬菜零食,还有包装的严严实实据说是宝贝文物的东西进屋,欢欢喜喜毫不见外,把这里当自个儿家,熟门熟路进厨房帮着张罗饭菜的时候,彻底消失。 陆榆心说,可能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搞得他神经紧绷了。 胖子挤在陆榆身边,端着陆榆家特有的不锈钢盆,嚷嚷的客厅都能听到: “先来一道我的拿手凉菜,为了感谢乌大少鼎力支持我的摄影梦,我决定舍命陪君子,按照乌大少的口味调料汁!” 乌若行也玩摄影,给胖子提供了不少帮助,连他之前收集的很多杂志也打包送给对方,简直让胖子如获至宝。 “你他爷爷的就不会拌两份吗?” 弹头在客厅骂的嘶声力竭,极力为他争取正常人应有的待遇。 “不能哦亲亲。” 胖子已经完全不胖了,他们学校开学晚,军训又定在暑假,这一个月游山玩水一路拍到京市,又在学校加入了摄影社团,成天到处瞎拍,还真被校报邀约,成了小小的专栏摄影师。 人晒黑了点,瞧着完全是个阳光开朗,身高一米八,身材匀称,胳膊上肌肉分明,一笑就露出一口大白牙的单纯大学生。 应该在学校挺受男女同学欢迎。 陆榆感慨: “真应该让你同学瞧瞧你这幅贱嗖嗖的样子。” 胖子耸肩: “我现在才发现,这就是一个看脸看钱看权,唯独不看真心的世界。 丑人做了坏事大家都骂丑人多作怪,好看的人做了坏事大家还要想想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有不能言的苦衷。 有钱更了不得,有钱人随意表露一点真心就会被大肆赞誉,穷人掏心掏肺付出生命也不过轻飘飘一句舔狗活该。 有权就更可怕啦,权贵稍微低头,就连受害者本人也会发自内心认为他已经成功让对方付出了应有的代价,该满足了。” 陆榆听他如此感慨,翻锅盖的手一顿: “最近遇到什么事了?” 如今,胖子也算有脸有钱的那一波人了,在世俗意义上,学校那种简单的小团体里,已经是没有太多能让他烦恼的东西。 胖子摇头: “就是觉得以前的自己傻的天真,走出家门走南闯北,才发现世间百态和我认知的世界完全不同。” 陆榆见他真的只是成长了,实在没好气,把锅铲塞他手里: “闲的没事多干活。” 纯属吃撑了闲得慌瞎想,脚踏实地生活一段时间,啥矫情的文艺病都能治好。 陆榆无情的决定,今天的午饭,剩下的全部交给胖子去完成! 弹头见陆榆出来,高兴的招呼: “快来瞧瞧我淘的宝贝!说不定哥们儿就靠这个发财啦!” 弹头在家就没干过家务,很有自知之明,从不去厨房添乱,正和乌大少在客厅研究他淘回来的古董。 他们学校距离潘家园只有一站公交的路程,最近迷上了这个,一有闲暇就抱着本考古书,看的废寝忘食,讲起来也头头是道,还真像那么回事。 陆榆被勾起兴趣。 “快瞧这件!只要两块钱,我看和书上写的商周青铜特征一模一样!” 乌若行很淡定的说: “没错,是上周的。” 留着做烟灰缸都嫌做工粗糙。 弹头很洒脱的表示: “我才学着入门嘛,看走眼很正常。这件呢,我特意去故宫博物馆看过,和展馆里的唐三彩一模一样,底下的印记都分毫不差,说不定是同一批出产的呢,只要十块钱!” 乌若行看都没看: “故宫一件你一件?想什么美事呢?就算有人手眼通天能做到这种程度,那个人也不是你!” 弹头不死心: “就算是仿制品,那也得有些年头了吧?” 陆榆瞧了一眼,轻哼: “还没去年我从乡下收回来的破烂年龄大。” 弹头震惊: “陆榆你什么时候对文物也有研究了?” 陆榆实在担心他哪天被忽悠买保健品,真心实意劝了一句: “收手吧,你就不是这块料,好好研究怎么教书育人,做个光荣的人民教师也挺好的。” 他对文物没研究,但这“文物”上的土还沾着细碎的鸡屎呢,仔细一闻味道都没散干净,用脚底板都能猜到是在哪里不走心的做旧了一下。 第58章 那种片子 陆榆你在转圈的丢人啊 “庆祝刘千樾同学洗心革面, 认清现实,走出捡漏天坑,学会脚踏实地, 不再做一夜暴富的发财梦, 干杯!” 短短半个小时, 弹头珍而重之带来的一堆“文物”, 分别成了陆榆家阳台上唐三彩花盆,厨房里的司母戊水舀, 书房架子束之高阁上的黄玉卧马镇纸, 卫生间的红木雕花镂空脚踏。 乌若行不太满意的说: “破坏了我家统一的装修风格, 不伦不类。” 弹头抱头鼠窜,泪洒现场: “花了不少钱呢,您就行行好让他们有点用武之地吧!” 陆榆也有点小嫌弃: “带回宿舍玩儿吧。” 弹头痛苦的摇头: “不要啊, 被那几个孙子知道我当了冤大头,肯定要传的全班都知道, 全班知道了就全系知道了,全系知道了就全校知道了。 我不想因为这种事出名, 在大学期间被当成典型写进老师的防诈骗案例里, 顺便再上个社会新闻啊!” 陆榆:“……” 陆榆:“行吧, 下不为例。” 弹头被打击的太惨, 陆榆疯狂嘲笑后, 终于良心发现,在饭后非常有担当的大手一挥: “行了, 放着我收拾,你们先去打游戏放松一下。” 弹头眼馋乌大少家的影音室很久了,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大屏幕, 豪华沙发,不管是看电视还是玩游戏,都是极致的享受。 弹头嘴上虚伪的客套道: “那怎么好意思?要不我帮你洗碗吧!” 陆榆说: “上周让人改装了全自动洗碗机,我怕你不会用,更耽误时间。” 弹头立马从沙发上一个弹射,露出真情实感的嫉妒嘴脸: “可恶的有钱人!” 陆榆淡定笑纳了这一波。 他说跟进跟出的乌若行: “一起玩儿去吧,胖子留下干活就行。” 乌若行眼睛弯弯,觉得是陆榆舍不得他干活。 要不是还有人在,他都能直接亲陆榆一大口。 陆榆笑而不语。 只有胖子任劳任怨,看透了一切,哼哼哧哧: “这个家,没有我这双勤劳肯干会劳动的手,迟早得散!” 他算是看出来了,只要肯干活,这辈子就有干不完的活。 哪像乌大少和弹头,命好哇。 陆榆看了眼时间,解下围裙对胖子叮嘱: “我有个电话会议,你设置个时间就行了。” 胖子摆手,叫他赶紧走人。 陆榆那双每分每秒都在创造价值的手,给他们做饭,他都吃出纸醉金迷的味道啦。 罪过罪过。 胖子是个眼里有活的,静静欣赏了一下来自漂亮国的解放厨房好帮手是如何工作的,顺手拖了地,见垃圾桶满了,非常勤快的帮忙换了垃圾袋。 想着下午带楼下丢掉,都是顺手的事。 嗯? 一个光盘进入胖子视线。 胖子没有多想,小心翼翼捡出来,发现光盘盒子崭新,擦了擦拿去游戏室问乌大少: “别是把什么重要东西给丢了吧?” 乌若行一脑门雾水,见包装上干干净净,连多余的一个字都找不着,纳闷儿道: “我也没见过啊。” 胖子骨子里还是那个勤俭节约的小胖子,憨厚道: “要不放DV打开看看吧,万一有用呢?要是没用了陆榆打算丢掉,不如我拿回去存照片和录像好了。反正我每周都要花钱买这玩意儿,还省钱了呢。” 乌若行自认为记忆力一流,这个家里就算阳台上的牵牛花多开了一朵花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可是这个光盘他竟然真的毫无印象。 于是也有点好奇: “那就瞧瞧!” 等陆榆开完电话会议,冲了个澡换掉一身带着油烟味的衣服,清清爽爽推开游戏室的门时,对上了三双齐刷刷看过来的,意味不明的眼神。 陆榆脚步一顿。 胖子在陆榆这儿藏不住话,痛心疾首道: “陆榆,你,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有问题你直接和兄弟们说,可千万不能讳疾忌医啊!” 弹头看看已经从头到脚都红透的,恨不能钻进沙发里的乌若行,再看看不明就里的陆榆,一双除了看文物频频走眼的智慧双眼,早已将一切看透。 捂住胖子不停发射睿智言论的嘴,淡定的对陆榆点头: “没事,他在发癫。” 但正沉浸在自己好兄弟有隐疾中,悲痛欲绝的胖子,是一条难摁的鱼,弹头那点力气根本就是九牛一毛,轻易被他挣开。 胖子心疼的抱住陆榆,呜呜大哭: “是我不好,没有早点发现,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陆榆的视线从弹头身上扫过,落在乌若行脸上。 乌若行用嘴型给他说了两个字,指指已经断电的大屏幕。 陆榆“……” 陆榆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千防万防,最终还是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发生了。 陆榆表情堪称淡定,拍拍胖子: “起来。” 胖子正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无法自拔: “陆榆,都是成年人了,今儿在场的全是自家兄弟,没什么不能对外说的。我就直问了,你是不是对女人那什么,不太行,所以开始研究和男人那什么?” 陆榆:“……” 陆榆走过去,打开dv,取出那张被他忽略了的光盘,当着几人的面扔进垃圾桶里,顺手打开房间所有的灯,在无比明亮的光线中,决定替乌伯伯背下这个锅。 果断开口: “不能是我本来就对男人感兴趣吗?” 胖子哭声一顿:“哈?” 陆榆:“嗯。” 胖子瞅瞅陆榆,再瞅瞅乌若行,最后焦点落在一脸淡然的弹头身上,恍恍惚惚: “你,你听见了吗?” 弹头:“听见了啊。” 胖子:“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对吗?” 弹头:“哪里不对?” 胖子夸张的捂住自己叽叽: “陆榆他,他对男的感兴趣啊!我们还一起洗澡,一起睡觉,一起躺同一张床!” 陆榆实在没好气,踹了一脚: “滚蛋,我也是有要求的好吗,我是对男的感兴趣,不是对所有公的都感兴趣。” 十分钟后,胖子蹲在阳台上给乌大少的牵牛花施肥,终于找回了一部分离家出走的神志,大叫一声,指着正靠在沙发上享受陆榆投喂水果的乌大少,整个人恍恍惚惚: “那,那乌大少你的取向正常吗?” “正常啊。” “哦,那还真是有点可……” “就正常喜欢男人而已。” “可,可惜。” 胖子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指指陆榆,再指指乌大少,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 “你们!你们!!” 乌大少斜睨他一眼: “嗯,就是你想的那么回事。” 胖子:“……” 胖子:“陆榆你说句话呀!” 陆榆擦干净手: “嗯,如他所说,如你所见。” 胖子发现,人一旦开始接受这个设定,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也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于是他再次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弹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弹头在认真记录乌大少客厅挂的真古董的每一个知识点,头都没回: “知道啊。” 胖子震惊:“合着就我一个傻子?” 他真的好讨厌这些聪明人! 等他终于在阳台上当了半天蘑菇,自己消化完这个已经无可更改的事实后,又替好兄弟操心上了。 狗狗祟祟把陆榆喊到厨房,关上门,压低声音和做贼似的问: “就算,就算你们是那种关系,你也不应该学习那种片子!” 陆榆一头雾水。 前后两辈子,他都没看过那种片子,究竟是哪种片子。 胖子红着脸,哼哧哼哧批评他: “太暴力了,既然你们是谈朋友,那就应该对他多些耐心,多些爱护,就算他是男孩子,也不应该那么粗鲁,你懂的吧?” 见陆榆不为所动,胖子有点恨铁不成钢: “乌大少看着就十指不沾阳春水,细皮嫩肉的,现在你们浓情蜜意,玩的粗暴点还觉得是情趣,等感情淡了,那些可都是你的罪证!声竹难书的那种,到时候可别怪兄弟不站你这边!” 陆榆皱眉纠正他: “罄竹难书。” 然后才强忍不适,再次替乌伯伯背下这个锅: “你说得对,我会注意的。” 可谓是一回生二回熟。 等客人都走了,陆榆黑着脸躺在露台上思考人生。 乌若行自知理亏,蹲在旁边和他头对头,特主动的检讨: “我的错,我不该让他打开光盘。你丢掉肯定有你的理由,我不该好奇心那么重。” 陆榆眼睛都没睁开: “还有呢? “还有,万一真是被你无意间弄丢的,里面是什么重要文件,岂不是被旁人窥探去商业机密了?” 陆榆:“别装了,你早就想笑了,憋的很难受吧?” 乌若行再也忍不住,笑的蹲不住,干脆盘腿坐下。 其实刚才说的都是借口,陆榆的所有重要文件从不带出书房,而且都是纸质保存,不可能出现在光盘里。 所以他就是单纯好奇陆榆到底为啥要丢掉那张光盘,里面究竟有什么内容,让陆榆丢都丢的小心翼翼。 哪里知道会让陆榆当场社死啊。 看小黄片在他们这个年龄段本来也很普遍,但冲击力那么大,又扇巴掌又捆绑叽叽,又滴蜡烛又抽鞭子,还穿r钉。一对多,人对兽,冲击力多少是有点大,有点变态的。 好吧,不是有点变态,是非常变态。 何止是他受到冲击,胖子和弹头直到回家,精神都是恍惚的。难怪他们怀疑陆榆私底下玩的变态,悄悄叫他出去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他配合陆榆变态的喜好。 该动手时就动手,该报警时别含糊。 见陆榆只留给他一个倔强的后脑勺,乌若行忍笑凑过去: “都怪爸爸,回头我打电话批评他,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来寄啊!” 陆榆:“你是想让我转着圈的丢人吗?” 丢到弹头和胖子跟前就算了,乌伯伯本来还不知道他到底都打包来了些什么牛鬼蛇神的玩意儿,这一质问,依照老头子的精明,还不把啥都猜到了啊! 乌若行凑到另一边,手动撑开陆榆眼皮,笑盈盈问他: “那你想试试吗?捆绑?控s?” 第59章 完结 陆榆我爱你 即便周围人都以为陆榆对乌若行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变态行为, 就连乌伯伯也觉得他两同居这么久,肯定早就不纯洁啦。 偏偏陆榆就是不为所动,想等乌若行自己认清现实。 但乌若行在陆榆的刻意纵容下, 不仅没意识到陆榆的意图, 还变本加厉, 趴在陆榆耳边吹气, 手往陆榆衣服里钻: “我会很温柔的。” 陆榆彻底反思不下去人生了,把人压进沙发里, 不似往日的温吞和缓, 钳住下巴粗暴的吻上去。 吻的乌若行眉头都皱起来了, 小腿在空气中无力的乱蹬,手在陆榆后背拍打。 “还想玩那些吗?” 陆榆边帮他顺气边问。 乌若行只顾着咳嗽,眼尾泛红, 没工夫回答。 陆榆:“这点都受不了,还想玩那种东西, 嗯?” 乌若行连连摇头: “不玩了,不玩了。” 甚至没顾得上想, 他的初衷是想玩陆榆, 不是让陆榆玩他。 算了算了, 他自己都受不了, 陆榆肯定也受不了。 这种提议以后坚决不能进他们家。 陆榆这才温柔的吻过去。 乌若行立马好了伤疤忘了疼, 积极又主动的回吻。 两人衣衫半敞,状态紧绷, 边亲吻边从露台退回卧室。 途径客厅和走廊时,衣服腰带散了一地。 乌若行被陆榆亲的晕晕乎乎,踮着脚伸出舌尖,挂在陆榆脖颈上含含糊糊的说: “我送你个礼物好不好?” 陆榆一手揽着他的腰, 一手伸进衣柜不知道在找什么。 “什么?” 乌若行仰着脖颈,喉结动了动,被陆榆含在嘴里又亲又舔,说出的话都带着潮气: “你要不要啊?”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陆榆神奇的懂了,把人摁在床上,从锁骨一路往下亲吻: “那我要拆我的礼物了。” 乌若行觉得陆榆拆礼物的过程很刺激,他被拆的很愉悦。 好友说的果然没错,送礼送到对方心坎上,确实能干柴烈火,一夜天明。 陆榆实在太会愉悦他了,咬的小陛下舒服的天灵盖发麻。 就连陆榆趁他爽的浑身发软时,把他爸爸寄来的计生用品往他身后塞时,他一开始也没察觉。 等他意识到不对,陆榆黏糊糊的吻又重新落下来,夹着嗓子在他耳边撒娇: “瓜瓜。” “哥哥。” “让你舒服,嗯?” 乌若行想说,不是这样的。 陆榆才是他老婆啊!他对此坚信不疑。 偏陆榆上下忙活,也不知摸到了哪里,刺激的他一个激灵,尾椎骨顺着脊背全都酥酥麻麻的,没忍住直接闷哼出声。 还在他耳边灌迷魂汤: “瓜瓜,不舒服吗?” “瓜瓜,我不好吗?你不想得到我吗?不想和我这样吗?” “瓜瓜,我想你,想要全部的你,你都给我,好不好?” “瓜瓜,你睁开眼看看我。” 乌若行睁开眼,被陆榆那张充满攻击性的脸迷的五迷三道。 伸出汗津津的手指,在陆榆脸上抚摸,眼神迷离: “陆榆。” “嗯。” “陆榆。” “我在。” 乌若行说: “有点难受。” 陆榆吻了吻他的眉心,并未停止。 很耐心的安抚: “很快就好了。” 乌若行不知道会不会好,但他现在确实挺难受的。 果然尽信书不如无书,原来书上都是经过文艺加工的,这种事摊在谁身上谁知道。 算了算了,这种苦他一个人吃吃就够了。 陆榆就别跟着一起受罪啦。 他主动勾着陆榆脖颈去吻他,尝试让自己放松身体,含混的说: “你亲亲我。” 亲亲就不难受了。 陆榆要被他乖的心都融化了。 “傻仔。” 这话一开始乌若行是不认的。 可陆榆实在太有耐心了,吻的他全身发软,放松的躺在陆榆怀里,被陆榆熟悉的气息包裹,真正亲密接触时并没有想象中的难以忍受。 甚至在陆榆很有技巧和耐心的勾缠下,他惊奇的收回了此前的想法。 果然和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是能让人加倍愉悦的。 乌若行实在是个聪明的好学生,很快就学会了主动配合陆榆,每一次都能让他爽的脚趾蜷缩。 卧室里不知什么时候开了灯,窗外的光线从昏黄彻底暗淡。 陆榆把人压在床上面对面。 在浴室从后面抱着人。 后来挤在客厅沙发上歇息,又让人抱着沙发背,跪趴在那里沙哑着嗓子叫他哥哥。 最后懒得去换床单,干脆抱着人回了乌若行卧室。 被||干燥温暖的被子包裹,陆榆见人有一点蔫蔫的,心软之余又有点好笑: “睡吧。” 偏乌若行转过身,三两下扯掉身上的睡衣,露出大片吻痕,眼睛亮晶晶看着他: “再来一次。” 陆榆藏在被子里给他上药的手一顿: “别闹了。” 乌若行用红扑扑的脸颊蹭蹭陆榆颈窝,一个巧劲儿翻身,骑在陆榆身上。 “我来!” 这种时候,他不再天真的把陆榆当柔弱不能自理的老婆。 可骨子里不服输的天性总是时不时冒头,让他想做些什么。 陆榆靠在床头,用干净的手背替他擦掉鬓角的细汗,伸手在床头柜摸过一管药膏递过去。 乌若行也不是什么别扭性子,真到了这种时候坦诚的让陆榆简直爱不释手。 当着陆榆的面尝试完成这项可能是他们往后日常的任务,重新坐回陆榆腰上,眉眼间都是得意: “陆榆,你刚才叫我什么?” 他可都听到啦! “哥哥。”陆榆说。 乌若行这么多年散打不白练,体力惊人,陆榆总算感受到他的恢复能力有多强。 见他玩的开心,也由着他去,帮忙扶着点腰,嘴上还不忘鼓励: “哥哥好棒!” 乌若行也算知道什么叫食髓知味啦,摸到技巧后很坦诚的向陆榆表露出他所有的欲||望,或轻或重的语调毫无阻碍的从他唇角泄出。 陆榆被他迷惑了。 靠过去吻上令他神魂颠倒的喉结: “哥哥。” “真迷人。” 乌若行低头和他接吻。 吻出了细碎的闷哼声。 陆榆腰腹动了动。 乌若行和他配合的好极了,压下来时两人呼吸都停了。 乌若行勾着陆榆脖颈,一口咬上他的下巴,呼吸一滞: “喜欢这份礼物吗?” 几乎是同一时间,陆榆向他表白: “我爱你。” 在听清了乌若行说什么后,他重复: “乌若行,我爱你。” 乌若行不知道为什么,就着相连的姿势,忽然没来由觉得陆榆这会儿心情肯定万分幸福,幸福中又夹杂着数不清的酸涩。 于是他再一次觉得,即便两人已经发生了亲密关系,但陆榆依然是心理脆弱,需要他去保护的老婆。 所以他回应陆榆的,是松开陆榆下巴,吻了吻他薄薄的眼皮,用沙哑的嗓音告诉他: “老公在。” 陆榆笑的很轻松,每一根头发丝都在散发愉悦的气息,温暖的手掌在乌若行后背轻轻抚摸,用撒娇的语气说: “老公。” 乌若行眉眼间全是春情,眼尾弯弯,很有责任和一家之主担当的回应他: “我也爱你。” “陆榆,乌若行爱你。” 陆榆也说不好自己是怎么了,被对方一句告白说的兴奋不已。 抱着人出了卧室,一路跌跌撞撞,在餐桌边,在玄关处,在厨房琉璃台上,在阳台躺椅上,在书房,甚至在地毯上。 家里每一处地方,都留下了他们相爱的痕迹。 乌若行从一开始的“说爱你就能让你这么兴奋吗”到后来“能不能让我歇口气”,再到最后,晨曦破晓时,有气无力踹了陆榆一脚,坐在陆榆宽大的办公椅里,垂眼看躲在办公桌下,帮他擦大腿的人。 陆榆轻而易举握住了他的脚腕,在上面落下轻轻一吻。 “乖。” 乌若行往窗外看了一眼,深刻反思自己,为什么这样还不晕过去。 他被陆榆翻来覆去顶了一整晚,外加一个下午啊! 每每他觉得要坚持不住的时候,陆榆总能在恰当的时候给他休息的时间,让他重新恢复体力,然后带着他沉沦在欲||望的海洋。 陆榆是个小色鬼。 他也一样。 这种时候,好友的话再次在他脑子盘旋。 果然送礼送到人心坎上,什么干柴烈火,一夜天明,绝对不是虚的。 懒洋洋的伸出手: “出来吧。” 跪了半小时,肯定腿麻了。 陆榆握住他指尖,却没有直接起身,单膝跪在他两腿中间,吻了吻已经安静睡着的小陛下。 仰着头神情说不出的郑重: “抱歉。” “但是我爱你。” 乌若行感觉指尖闪过一丝冰凉。 垂眸一瞧,右手中指多了一枚闪着银光的素圈戒指。 乌若行有点怔愣,还有点没来由的心酸,就好像他等这一刻,等了两辈子似的。 为了掩饰这种莫名的情绪,他装作没好气的说: “就不能选个好日子吗?” 他两现在一||丝||不||挂,他身上找不出一块完好的,没有吻痕的地方,眼尾还挂着刚爽出来的生理泪水。 陆榆也没好到哪里去,背上全是被他抓出来的指甲印,下巴上还有他的牙印。 不知情的见了,还以为是什么案发现场。 真是,不堪入目。 乌若行本来是找了个借口缓解情绪,却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弯腰揪着陆榆耳朵质问: “为什么选这种时候啊?以后和人分享幸福的时候,都没脸光明正大讲出口!” 陆榆捉住他的手腕吻了吻,笑的很轻松: “是我的错。” “老公。” 番外 第60章 番外 身向榆关那畔行 1 国庆后, 老乌总作为操碎了心的老父亲,趁着开会间隙住进了儿子家里。 本来还担心他老人家看多了少儿不宜的东西长针眼,结果在仔细观察了一周后, 忧心忡忡的, 发自灵魂的, 问正埋头研读论文的儿子: “你和陆榆, 你们有时间亲亲我我吗?” 儿子的课表他看过,陆榆的课表他文件夹里也有。 这么说吧, 就这两人的作息时间, 从早上六点起床锻炼身体, 到晚上十点出图书馆,一周最多只有两天的午饭时间是能重合在一起的。 他儿子回家还得查文献,陆榆得处理生意上的事, 一人一个书房。日常吃食堂,他第一天住进来陆榆亲自下厨接风的待遇, 只此一次。 两人熬到夜里两三点才睡都是常事。 就这学习和工作强度,再不抓紧时间休息, 他都怕两人身体出毛病, 别提干点其他的了。 乌若行面对老父亲的灵魂发问, 很理所当然的回答: “就是因为我们都太忙了, 所以才要争分夺秒享受在一起的时间啊。感情是需要呵护的, 您没发现我和陆榆现在特甜蜜特恩爱吗,都是我们用心经营的成果啦!” 乌继东听的牙疼。 他没看出哪里甜蜜, 就看见两个被彼此捆绑裹挟,行动都不自由的傻子。 他儿子每天连上什么课,吃了几碗饭,哪个教授讲课让他昏昏欲睡, 看的文献有几处自相矛盾,衣服穿太厚有点热,打篮球被人阴了这种芝麻小事,都事无巨细的发消息告诉陆榆。 陆榆也不遑多让。 和谁去吃饭,去上谁的课,和谁见面谈了什么事,哪些项目他很感兴趣,哪些忽悠人的项目乍一听还怪有意思,偶然吃到什么好东西顺便给儿子打包一份,学校外面哪段路正在重修很颠簸,全都一五一十和儿子报备。 没有半点隐私和自由,一有时间就对着手机莫名其妙傻乐,哪有半分以前那种放纵不羁爱自由的影子? 但老乌总可不是好忽悠的,坚持打破砂锅问到底,板着脸严肃的像是坐在办公室和下属研究价值十个亿的跨国项目似的,问儿子: “你和陆榆,你们情侣生活还和谐吗?” 乌若行彻底从文件中抬起头,不满道: “爸爸!” 乌继东严肃着脸: “说实话!” 乌若行红着脸,吭哧吭哧说不出口。 这让他怎么说? 说国庆期间,他和陆榆白天忙着考驾照,晚上在家里开车。 连着七天,晚上他就没下过床。 到最后看见陆榆脱衣服就心里直哆嗦。 他堂堂一米八,校篮球队前锋,十三年散打经验的硬汉,被陆榆做的肾虚。 养了一周都没歇过劲儿,每天晚上只能老老实实和陆榆躺床上亲亲嘴巴的样子。 完全没有之前担心的,被他爸爸听到两人玩叽叽动静该有多尴尬。 笑死,根本玩不动。 都怪陆榆! 国庆最后一晚,他困的眼皮都睁不开,强烈要求休战。也不知道陆榆摁着一条已经昏死过去的咸鱼,一个人到底玩出了什么劲儿。 导致最后不仅是他屁股疼,陆榆叽叽也破皮了。 所以乌若行很不心虚的说: “陆榆身体不太舒服。” 乌继东像是想到什么,终于松了一口气,了然点头,又叮嘱儿子: “就算他是男孩子,你也要懂得怜惜。” 回头想想还是不放心,打电话让秘书从饭店定了补身体的药膳,每晚都盯着陆榆喝下去。 陆榆当着乌继东的面,在乌若行心虚的表情中,捏着鼻子喝了七天。 等老乌总重回西北,乌若行也身体恢复了,陆榆当夜就让乌若行切身感受了一下药膳的威力。 2 乌若行的好友唐谨言在大二寒假回国探亲,专程带着男朋友成康上家里找乌若行玩耍。 成康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和陆榆在厨房做饭。 乌若行翘着二郎腿和好友在游戏室玩游戏。 中途,唐谨言尿急。 从卫生间出来,穿过客厅,视线忽然被阳台上的唐三彩花盆吸引。 花盆里种着两颗和植物教科书一模一样的牵牛花,他很容易就认出来啦,路边杂草一样,根本和名贵不沾边。 但有句话说得好,穿搭的原则,讲究上半身基础,下半身就不基础。 所以,乌若行这小子,竟然已经奢侈到了用唐三彩做花盆的程度? 紧接着,他又想起卫生间角落那个搁置拖把的,不起眼的红木雕花镂空脚蹬,该不会也是古董吧? 有了怀疑,在看见陆榆家挤在一堆不锈钢盆中的司母戊水舀时,已经有点麻木了。 早就听说他发小嫁入豪门,在圈子里身份地位水涨船高。 以前还没实感,今日一瞧,果然不同凡响。 他还以为他这两年在国外瞒着家里人挣了些钱,说出去也不是什么小数目,和陆榆的豪横一比,简直不堪一击。 不愧是蝉联国内最年轻的富豪榜人物,有名的风险投资家,路行集团的创始人,在低调处尽显奢华! 听闻陆榆在海外也搞了不少投资,但都是行内捕风捉影的流言,谁都拿不出具体资料。 但要唐谨言来讲,空穴未必不来风。 于是在回到游戏室后,他狗狗祟祟的对发小说: “我手头有个项目,你给陆榆吹吹枕头风,让他给我插个队,看看有没有被扶贫的可能?” 乌若行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想到这一茬,但还是本着不能坑老婆的理念,公事公办的说: “插队可以。” 其他的还得走流程。 唐谨言心里立马就对此前的传言有了底。 陆榆在海外的投资,比传言中更大手笔。 他很狗腿的抱着好友大腿表忠心: “要是家里反对我和成康的事,勒令我两离婚,对我进行经济制裁,我就靠你了好兄弟。” 乌若行想起唐老爷子生辰,他和陆榆代表爸爸出席,老人家见了陆榆客气的起身相迎的场景,顿时生出几分夫凭夫贵的自豪,大包大揽: “放心吧,有我呢。” 陆榆这么厉害,下学期他的专利申请批文下来,送一半给陆榆做生日礼物好啦,让陆榆也感受一下被老公养的滋味。 毕竟吃软饭的滋味,是这么美妙。 他家陆榆也得有。 3 乌若行硕博直读,有一段时间不知道被上面安排去哪里做保密研究,走的太着急,只匆匆托人给陆榆留下一句“安全,勿念”的话,就手机关机,人失联。 陆榆非常焦虑。 他第一次后悔当初同意让乌若行留在高校跟着老师做学问。 乌若行那个身体,潜藏的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因为某种情绪爆发的病情,让他一直提心吊胆。 导致两人重逢以来,他每天都矜矜业业致力于让对方过的开心。 只要人开心,其他万事都有他。 可高强度的研究,真的不会让他精神紧绷吗? 彼时,陆榆已经大学毕业,也会抽出时间去乌兰集团上几天班。 乌继东实在看不下去,安慰道: “我找人打听过了,项目很安全,就是上面催的急。据说和国际形势有关,亟待攻克。这要是成功了,那也是咱们做家属的骄傲,为了国家,你就多忍忍吧!” 陆榆看着一无所知的人,实在没忍住,问: “您有多少年没见过容华女士了?” 乌继东摸不着头脑: “若行多少岁,我就多少年没见她啦!” 关系如此尴尬,为了彼此的脸面,他都尽量躲着人家两口子走的。 陆榆说: “我正在筹备婚礼,等瓜瓜这次回来就和他结婚,这么大的事,您应该亲自去和她说一声,对吧?” 乌继东一头雾水。 觉得这个理由牵强的很。 再说,结婚?他同意了吗他?瓜瓜知道吗就结! 他不准! 不准,听到没有??!! 但还是抽时间,郑重的让人送了拜帖,亲自上门拜访尚家女主人,容华女士。 等他再次和陆榆碰面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着低气压,口风也急转直下,对陆榆有几分推心置腹: “结婚!爸爸亲自帮你们挑选场地,观礼嘉宾的人选再挑一挑,别什么人都请。 这婚结了,先让瓜瓜休一年婚假,集团的事有爸爸盯着呢,你们去环游世界,放松心情去!” 乌继东看陆榆的眼神,简直比亲儿子还和蔼几分,当着集团一众高管的面,拉着陆榆的手去食堂吃饭,温声细语叮嘱: “瓜瓜那孩子还是太任性了,你可得把人给看住了,不能让他仗着年轻就肆无忌惮熬夜做研究。他自己忙起来没日没夜,就得靠你在旁监督啦。” 陆榆沉稳的答应了。 于是在里面被关了大半年的乌若行,刚被放出来,还没来得及和陆榆亲亲热热,就被亲爹塞进婚车,打扮一新,直接送去婚礼场地做新郎。 4 胖子的农职没白上,跟在陆榆身边几年,看问题的眼光已经着眼于世界,一毕业就搞起来有机蔬菜农庄和定制饭店联合的路子。 农庄是集休闲度假旅游一体,蔬菜只供给自家饭店,客户群体小而精,在圈里也算独一份。 闲暇之余到处拍拍美食,在网上开了一个美食账号四处搞测评,近百万的粉丝,竟然也成了初代网络达人。 吃上了互联网红利。 经常挂在嘴边的就是劝恋爱脑粉丝: “生生生,福气都让你生没了,生那么多有啥用,儿多母苦懂不懂?” 当年那个嚷嚷着要多生孩子的胖子早已成了昨日黄花,不复存在。 只剩下富一代,创一代,网络美食鉴赏家,互联网达人,全宁农庄和全宁饭庄的老板,阳光开朗大男孩周全宁同学。 在外面风光无限,私下相处还是那副贱嗖嗖的样儿。 陆榆和乌若行结婚一周年纪念日,在胖子的极力推荐下,几人上他的农庄度假。 胖子从地窖拿了两瓶酒拆封,招待好兄弟: “我自己酿的,都尝尝!” “不会想毒死我,然后继承我两千块的花呗吧?”弹头问。 “滚,磕碜谁呢?” 胖子把酒杯塞过去,让他第一个喝,顺便验验毒,看弹头喝下去好半晌还活蹦乱跳的,这才放心给其他几人倒上。 气的弹头跳起来打他。 “你这张嘴,上下嘴唇一碰,不会毒死自己吗?” 他问。 表面上,弹头是深市某实验高中年轻但很有经验,肯钻研,会带班,长相英俊,家世良好,身高一米八,开奔驰上班的富二代资深数学老师。 实际上,他在校外有一个规模非常庞大,辐射京市,深市,沪市,开了八十几家分校的补习机构。 比起富二代,他还是个创二代,事业做的比他爸爸老刘更成功,以至于老刘最近经常产生早日退休靠儿子养老的念头。 要说钱,半点不比胖子这只进不出目前才回本的农庄差。 他问陆榆: “你说我辞职出来专心干这个,怎么样?” 陆榆刚尝了一口胖子这酒,味道意外的不错,多饮了半杯,姿态很放松: “教师为学生有偿补课,其中牵涉的东西太多了,公权私用,上下级部门权责不分明,利益输送,贪污受贿。迟早都会被整顿,早点做选择也好。” 弹头若有所思。 陆榆就不再说了,顺手给乌若行倒了一杯温开水,替换了他狗狗祟祟已经喂到嘴边的酒杯。 乌若行脑袋仰的高高的,看都不看陆榆一眼,明晃晃的闹脾气,脑门儿上就差贴上大大的“我生气了,快给我道歉,再说几句好话哄我”。 陆榆无奈说: “感冒还没好,正吃药呢,不能喝。” 胖子一听就急了,直接把几人的酒收缴了,吩咐人专门给乌大少准备一桌适合病人吃的病号餐。 乌若行失笑: “哪就至于如此?” “怎么不至于?” 胖子如今看乌大少,那和看神仙人物差不多。 他至今都忘不掉大三那年在新闻联播里看到对方的震撼。 这些年经过乌大少之手的那些项目,那些专利,随随便便一项,不说创造的巨大利益价值,就是利国利民,为国做出的贡献,就值得他把对方当成宝贝疙瘩伺候。 “哎陆榆也真是,原先看着还挺体贴,今儿怎么回事啊,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可别真应了他这名字,变成榆木疙瘩。” 乌若行自己和陆榆闹脾气,但不愿意别人冤枉陆榆,替陆榆解释: “已经快半个月啦,早好了,就陆榆大惊小怪,恨不能走哪儿都自带药茶。是我不让他到处宣扬的,芝麻大点小问题,没必要!” 他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 “陆榆怎么就榆木疙瘩啦?我家陆榆好着呢,才不是榆木疙瘩!” 胖子看看陆榆,再看看他。 “陆榆没跟你讲过啊?” 乌若行追问。 陆榆见他左右为难,好笑道: “也没什么不能讲的。” 大概就是他出生前爸妈正在闹离婚,等他出生后,爸妈闹的更凶了。已经快一岁了,竟然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 那时候爷奶还在上班,姥爷姥姥也没有退休,妈妈那边还有两个小姨没结婚,两家人谁有空,陆榆就是谁去带。 于是工会领导上门做工作,觉得那么着也不是个事儿,不如把孩子送去托儿所。 在登记的时候需要个大名。 陆榆他姥爷才指着家门口已经有几十年树龄的大榆树说: “那就叫陆榆吧,有口水就能活。” 工会领导觉得这名字不吉利: “万一给孩子叫成榆木疙瘩怎么办?” 陆榆他姥爷指着铜矿厂方向说: “有那样的老子,就算叫皇帝,也没那个命,就这样吧。” 乌若行听完就用看小可怜的眼神看陆榆,小声和陆榆嘀嘀咕咕: “你有我就够啦,我心疼你。” 他就是这样,毫不吝啬在人前大大方方展示对陆榆的爱意,给足了陆榆安全感。 至今还单身的胖子和弹头,对此已经麻木了。 该死的恋爱脑。 5 陆榆和乌若行结婚第十年,乌继东已经把乌兰集团的重担,逐渐往陆榆身上转移。 集团内外都知道,陆榆是乌继东中意的下一任接班人。 外界很看好这个接班人,乌兰集团股份涨停。 实在是,陆榆手里的路行集团,这几年发展势头迅猛,趁着互联网东风,将业务拓展到了全球,涵盖范围之广,几乎每个人成长过程中,总要用到几样路行集团的产品。 这样年轻有为的接班人,给了股民和员工极大的信心。 但也没人担心老乌总的长子,早些年被传,乌兰集团的太子爷乌若行的处境。 圈内人对两人的关系心知肚明。 那位太子爷年纪轻轻,著作等身,在国际上名声渐起,单是手里的专利,就足够完全财富自由,每天在家躺着都有数不尽的钱财进账。 何况他才三十三岁,还没到出成果的平均黄金年龄。 已经被评为杰青,等年龄一到就升教授,手里项目多到做不完,研究经费充足,第一年招研究生,报名人数就多到让人咋舌。 那位太子爷和陆榆的结合,属于强强联合。 哪个都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外人只能羡慕。 6 都说情侣不管当初爱的多么轰轰烈烈,可真正婚后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过起日子来,高雅的诗词歌赋被锅碗瓢盆取代,白月光也会变成蚊子血,让人生厌。 所以,孩子就成了将两人牢牢绑定在一起,维持家庭稳定的重要因素。 但对陆榆和乌若行来讲,好像并不需要这些,就能平平顺顺的度过七年之痒,十年之痛。 乌若行就是陆榆的孩子。 已经三十五岁的乌教授,在学生面前板着脸不苟言笑,严肃又威严,以免有学生对着他的俊脸,对他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试图和他发展出一段超越师生关系的关系。 所以乌教授不仅带着陆榆给他订制的婚戒,还要求陆榆每年都送他一些又大又夸张,一眼就能亮瞎人眼的配饰,专门在学校里戴,象征他已婚人士的身份。 这一招能拦截住大多数有基本是非观念的学生,却无法阻挡个别脑回路异常,高调且疯狂向乌教授示爱的人。 实在是陆榆为了乌若行的名声着想,每回来接人都非常低调,偶尔被人拍下来发在网上,也很快让舆情部处理掉。 以至于很多同学私下传言,乌教授是独身主义,婚戒不过是挡狂蜂浪蝶的借口罢了。 乌若行穿着一身白大褂,板着一张脸站在实验室外窗口吹风,好像在为试验进度烦恼的样子,让人望而却步。 实际上,手速极快的给陆榆发消息: “中午来接我去食堂吃饭!” 陆榆很快回复: “好。” 又追加一条: “午间有雨,在实验楼里等我,到了给你电话。” 尽管他人在南城开会,尽管乌若行中午连学校都不用出,就在食堂用餐。 陆榆还是问都没问,就答应了对方无厘头的要求。 于是,中午天色昏沉,淅淅沥沥的小雨很快变大,实验楼前同学们三三两两挤在同一把伞下往食堂跑。 路过站在大门口躲雨的乌教授时,纷纷驻足打招呼,询问要不要一起挤一挤? 乌教授在除了课堂和实验室外的私下场合,十分平易近人好说话,温和的劝他们: “不用了,有人接我。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要去食堂的就赶快去吧,还能回寝室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 同学们并不是很关心洗澡吃饭,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谁啊? 该不会最近那位疯狂的追求者吧? 据说才从国外回来,是个很花心的富n代,扬言要为乌教授彻底收心,和乌教授在家世上还挺匹配。 同学们脚步挪不动了,眼神乱飞。 然后就看见黑色宾利穿透雨幕,停在实验楼前。 从后座下来个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西服,大长腿,像是从什么很正式的会场赶过来,脸被黑色大伞遮住的男人,径直走上台阶,站在乌教授跟前。 “等久了吧?” 声音很好听。 还用手背试了乌教授额头温度: “有点凉。” 不由分说脱下外套,披在乌教授肩上。 噢!!! 终于漏出正脸了,帅的让人挪不开眼。 关键这张脸,怎么那么眼熟啊? 昨天还出现在财经新闻上呐! 向来高冷的乌教授,很自然的牵住对方递过来的手,两人并肩离去。 远远地,同学们还能听见那人说: “昨晚就有点低烧,你再这样我要跟爸爸告状了。” 乌教授晃了晃那人的手,撒娇般说: “就一回嘛,等做完这个项目我就回家休息,休两个月!” “上次你也这么讲。” “陆榆你现在都不听我话了,你是不是不爱我啦?” 同学们:“……” 同学们:“!!!” 同学们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吃瓜吃的上蹿下跳。 不知道该先感叹那人竟然真的是陆榆,乌教授的爱人竟然是那个陆榆!! 还是该惊讶乌教授私底下竟然和爱人是这种相处模式! 算了,还是惊叹一下,陆榆只用了一个照面,在上车前回过身,对站在不远处,刚刚赶来,怀里还抱着一大束夸张的红玫瑰,举着伞,风流倜傥的年轻人颔首: “替我向你爷爷问好。” 就让情敌直接出局了。 7 老乌总正式过上了快乐的退休生活,没事儿钓钓鱼,带带孙女,日子逍遥又自在,惹得同龄人艳羡。 说起来,这个孙女真和他们家有缘分。 去年,他带人去山区考察,遭遇暴雨天气,洪水蔓延到他暂住的村子,全部人员转移到山上等待救援。 那孩子的母亲是个寡妇,腿脚在工地上受了伤还没恢复,被村里安排住在学校,平日扫扫院子,跟着学生一起吃,算是给了她个容身之处。 那是个善良又淳朴的女人,在洪水来临之际,为了救两个顽皮的学生,自己被冲走了,留下才两岁的女儿。 到处都人心惶惶,兵荒马乱,村主任见他们一行人手多,有男有女全都是壮劳力,便试探着问能不能帮忙暂时照顾两天: “都是苦命人,孩子她爸爸是个孤儿,前几年在外面打工时,和同样是孤儿的孩子妈妈结婚。 小两口肯吃苦,已经凑钱准备在县城买房了,结果在工地上出了意外人没了。孩子妈为了救他也受了伤,只能带着孩子回来暂住。” 一行人只有乌继东有亲自带小孩的经验,哄孩子吃饭睡觉不在话下。 当时乌若行还被关在不知道哪个研究基地,了无音讯。 陆榆亲自带队组织救援,等见到岳父时,就看到对方正熟练的当奶爸,周围聚了一圈人捧场,夸赞老乌总无所不能,连孩子都带的比其他人好。 当时,陆榆鬼使神差,就生出了一个念头。 刚好,在他见到老乌总那一刻,乌若行的电话追过来,焦急询问他们的情况。 陆榆看着晨光从山间穿透黑暗,对乌若行说: “我们收养个孩子吧,瓜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