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开国皇帝绑定了恋爱系统》 1、呵呵 沈融的半个脑袋都浸在水里。 三分钟后,他猛地撑起胳膊。 “你再说一遍?” “啊啊啊宿主我以为你要紫砂了啊啊果然不愧是我选中的人,就连肺活量都这么好!将来亲亲不用愁了!”521号的机械音继续叭叭:“我是选中宿主的恋爱系统,现在是平行世界的1348年,我们此行的目标是——和未来的开国皇帝谈恋爱!” 沈融:“…………” 沈融再次把脑袋埋进了水流之中。 系统还在他的脑子里的鬼吼鬼叫:“看看我为你选的男嘉宾,开国皇帝耶~现在现代市场已经饱和了,霸总人设也陆续退出历史舞台,我可是找了好久,才在这个时空找到了一个人品相貌能力都是top的男嘉宾!只要我们恋爱谈的好,何愁不能在这里吃香喝辣!” 小小气泡浮上来。 沈融:“咕噜咕噜。” 521:“?” 沈融:“x﹃x” 521:“!” 一股莫名的力量将沈融后脖领揪了起来。 “宿主你不要死啊啊啊任务做不完会被强制执行的!” 沈融吐出两口水,一屁股坐在草窝里。 眼前是看不见尽头的山,背后很远处有几亩田地,地里啥也没有,空气中除了淡淡的干草味,还有一股诡异的味道。 像是羊粪,或者牛粪。 沈融的眼神又开始涣散了。 521:“呜呜呜宿主你不要吓我啊,我是识别到你更喜欢这个时代才拉你进来的,扫描了几万个人,就你想回古代当个打铁匠啊呜呜呜!” 沈融轻轻:“是的,我是来打铁的,不是来打啵的。” “而且,我是男的。” “其次,我是男的。” “最后,刚才低头确认过,我的确是个男的。” 得到回应的521连忙:“……可是宿主不是没谈过女孩?” 少年一脸死宅模样:“不喜欢姑娘。” 系统狂喜:“那不正——”好? 沈融:“也不喜欢男人。” “我只喜欢待在家里,手上还有个单子没做完,下周就到a城漫展了,我要回去搓刀交单。”说着沈融站起身来,拎起随身工具箱往前走。 系统诡异的没吱声。 一米,两米,五米,十米。 沈融伸出去的脚定住了。 系统支支吾吾:“宿主是身穿,本不属于这个时代,所以只有靠近恋爱对象才能激活世界地图……但您放心!本系统提供超绝恋爱导航,保准您找男朋友又准又快!等找到男朋友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算想去拉屎也不会被卡在半路的!” 所以不跟着这破玩意走就连上厕所都有地理局限是吗? 沈融深吸一口气,向天怒骂。 “草!” - 十分钟后。 沈融看着眼前草丛茂盛的大水沟,“确定这里能走?不会有蛇什么的吧?” 521:“我们这边都是提供最近距离的,而且还根据不同出行方式提供更人性化的导航服务,鉴于宿主现在只能步行,所以为您规划的是步行最优路线~” 沈融眼神怀疑:“个破导航走到哪都这么破。” 521:“宿主请注意文明用语,待会见到男嘉宾不许说他破哦~” 沈融微笑:“我已经很文明了。” 等等。 沈融:“你的意思是我一会就能看见人了?” “嗯呐嗯呐!为了有一个美好的初遇,宿主的刷新地点已经很接近男嘉宾了!因为是初次使用导航,本系统还会为您提供新手指导,等宿主成功对接男嘉宾,本系统将进入不定期休眠状态,宿主之后不论是牵手接吻还是做——” “stop!”沈融抬手:“可以了你走吧,我一个人能找着厕——不是,能找到那谁的。” 521:“好嘛,为了收获甜甜的恋爱,本系统还可以为宿主提供男嘉宾称帝道路上的重要剧情节点,宿主如果有需要,只用大喊三句密码就会唤醒我了!” 剧情点? 这个好,能多长点眼色,不至于开国大佬打天下的途中把他也打死了。 沈融将工具箱左手倒右手,表情有一种淡淡的死感:“什么密码?” 521:“萧元尧最酷!萧元尧最帅!我爱萧元尧!” “………………” -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萧元尧在逃命。 “伍长,马蹄声追上来了!” 萧元尧豹子一样在树林里飞快的跑,身后几个人咬牙勉强跟着。 该死的管队,第几次了!这种明摆着送人肉的活儿每次都是他们小队来干!要不是伍长有本事,他们早不知道死了千八百回了! “前面有破庙!”一直跑在第二位的青年低吼道:“赵果,你掩护伍长过去!” “知道了!” 嗖的一声,冷箭穿过树叶钉在枯死的树干上。 他们像是山里的野兽一样,被梁王的骑兵队追着打。 萧元尧脸侧擦过一道血痕,几人先后跳进了庙门之中。 转身,泥塑的菩萨塌了半边面,在昏沉的光下像一尊恶鬼。 活下来的人连喘气声都不敢太大,赵树走到萧元尧身边低声道:“没事吧。” 萧元尧摇头:“树枝擦的,去看看陈六。” 赵树快步走到瘫坐在地的人前,黑红的血混进泥土,他面色难看的朝萧元尧回话:“血色发黑,箭上有毒。” 箭身正中要害,这人活不成了。 “梁王阴险,不然也不会坑的安王到处跳脚。”说话的人叫赵果,音色稍亮,和赵树是一对兄弟。 两人曾经是萧家买回来的家仆,从小和萧元尧一起长大,身上也习了不少本领,是以刚才才跟得上萧元尧的脚步。 剩下的人眼神恐惧的看着萧元尧,外头的马蹄声停了。 不是追兵离去,而是就在门外。 萧元尧掌心朝后,边走边抽出了一把长刀。 “伍长!”有人叫道,“他还没死!” 萧元尧不语,上前蹲下身,一手捂着地上人颤抖的瞳孔,一手执刀快速的抹了脖子。 一刀毙命,没有痛苦。 一群人安静的死了一样,显然这样的事情萧元尧不是第一次干。 “没死,不代表能活着。”男人站起身,身形在一群人中有些显眼的高,“我不杀他,他只会更痛苦,等外面的人打进来,凭你,凭我,凭我们这群人手上卷了刃的刀,就能护得了他的命吗?” 陈六带不走了,带着他,只会让剩下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送死。 萧元尧甩了甩刀尖上的血,在袖子上擦了一把。 外头忽然传来叫嚣声:“狗崽子们这么能跑,跑啊,怎么不跑了?” 赵树赵果暗暗咬牙。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臭虫,也敢来找爷爷们的恼儿,安王对你们也不怎么样啊,瞧那寒碜的破铜烂甲,穿的连我们的马都不如!” 门外传来大串的嘲笑声,还有人吹口哨。 萧元尧从门缝看了一眼外面。 追上来的少说七八个人,每个人都有一匹马,他们只剩下了五个人四把刀,身上也没有什么能扛得住防御的东西。 似乎是死路一条。 但是,梁王好玄术,上行下效,底下的人也多敬神鬼,不然也不会停在外面,这会还没冲杀进来。 估计是有所忌讳。 萧元尧回头看了一眼半面泥菩萨,又看看四周,几息后道:“放火,烧庙。” 赵树:“不可!这样我们也会死在里面!” 赵果默默看向萧元尧。 萧元尧:“出去是死,在这里也会死,放火烧庙,他们看了或许才不会再管我们死活,到时候才有一息偷生机会。” 赵果看向赵树:“就这么干吧哥,相信伍长。” 上战场两年,赵果不说全然了解萧元尧,但也多少知道,他不会真的给自己困死在哪里,多少次他们都是这样博一线生机,老天也似乎总给他们偷生的机会,一起参军的人早都死的没骨头了,他们却还全胳膊全腿的到了现在。 只是难免磋磨,像在阎王殿前晃悠一样,保不准哪天就真没了命。 萧元尧打开火折子,正要吹动,门外忽然传来惊叫,紧接着是人仰马翻的声音。 他动作猛地一顿,快步走到门缝前往外看去。 只见几个带头的骑兵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下了马,就连马匹都惊到了。 赵果也凑上去:“我滴个亲娘!菩萨显灵了!” 萧元尧按下他的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外面。 “……有鬼!有鬼啊!有鬼打我!”追兵头子捂着眼睛大吼:“庙里有鬼!” 一群人乱的更厉害,有马受了惊直接跑进了林子,杀伤力骤然大减。 好机会! 萧元尧飞速合上火折子,朝后打了个手势就要杀出去,却在此时听见了一道极为刺耳的声音。 像是两把重剑撞在了一起,发出了锵的一声! 头上的瓦片开始噼啪掉落,泥菩萨浑身的灰呛的人直咳嗽。 这“鬼”好像也不怎么管庙里人的死活。 外头一直乱着,内里怪声不断,萧元尧不信这些东西,脸上却并未显露,只不住的往声源处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终于没声了,几个人这才小心翼翼的拉开破败庙门,映入眼帘的是杂乱的马蹄印,还有敌兵慌乱逃窜落下的刀剑。 赵树赵果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得、得救了? 两人正要冲出去捡地上的好刀,就被萧元尧一手一个扯了回来。 “伍——” “嘘!” 萧元尧抬头,往房檐上看去。 几人跟着抬头,就见破庙檐的边缘垂了两条白生生的腿,正在一晃一晃。 一道凉意划过众人心间,赵果颤颤巍巍开口:“是、是哪路大仙?” 那腿一停,紧接着一个更加白净的脸从上头探了下来。 以一个很诡异的倒挂脑袋看人的姿势。 他的手边放着一个奇怪的黑色箱子,头发很短,脸上表情似乎有点怨怼不满,但一双眼睛明亮异常,就那么直冲冲的射了下来。 一个比庙里的菩萨还干净漂亮的人,白的像从没有受过风吹日晒。 系统提示音响起:“恭喜宿主,本次导航已结束,521已休眠,本程序为设定提示音,宿主可忽略。” 沈融弹了弹手里的橡胶弹弓,头朝下问: “各位好,我有点走错路了,哪位大哥能接我一把?” 2、赵大 林子里光线昏沉,树冠遮天蔽日,让底下透着一丝常年不见光的潮气与阴凉。 沈融跟着导航跨了两个沟,蹚了三次水,然后跟着爱心箭头上了房梁。 导航信誓旦旦,说这里就是离攻略对象最近的距离。 沈融打量了一下下边几个古人,的确最近,再近一点都要骑到人家脑袋上去了。 从穿越到现在,沈融不是不怕,只是宅男的怕自有一套章法,他看起来从容不迫,实际上是已经没招了。 总不能在十米之内解决吃饭上厕所搓刀这三件事。 吃饭搓刀可以,上厕所绝对不行! 沈融虽然历史不怎么好,但也知道自古能白手起家当皇帝的都是猛男中的猛男,要么人格魅力爆表吸引各方有才之士大力投奔,要么就是拳头硬的能按死所有人,当然,两者兼具者更是牛人,不做皇帝都对不起身在封建时代。 然后沈融说完那句话就往下看去。 一群灰头土脸的士兵骇然后退数步,只有一个人还留在原地。 大抵就是系统要求接触的某男了。 萧元尧还在屋檐下。 他掌心放在刀把上,并未拔出,却蓄势待发。身上衣衫算不得好,甚至很破,还带了几处裂开的刀口与缝补痕迹,头发则是束成一个髻,并不平顺,耳边额头都有几缕散落下来。 沈融左脑:我嘞个要啥啥没有装备全靠捡的底层小兵。 沈融右脑:醒醒这是古代眼前的人是未来的开国大佬! 沈融大脑充血,两边耳朵都成了肉粉色,他朝着下面的猛男僵硬一笑,下一秒,对方的刀拔出了半米。 沈融立刻恢复了面无表情。 他爬起来,在屋檐上走了走,上得来下不去,如果这男的不管他,他恐怕今晚都得睡在上头喂虫子。 萧元尧的视线紧紧跟着那个奇怪的人。 等他站起来,萧元尧才看见对方虽然生了一张好脸,但衣不蔽体,穿的鞋子也很古怪,用料还没他们的草鞋多。白净的小腿上有些蚊虫叮咬的包,放在他们身上看都不看出来,但在这个人身上却夸张的红了一串。 行踪诡异皮脆肉嫩,虽有少年人的骨骼,却连个八/九尺的屋檐都跳不下来。 不过应该是个人。 看起来家道中落,没有太大威胁。 萧元尧的刀缓缓合了回去,抱拳开口:“多谢贵人相助。” 男人的声音意外的并不低沉,而是透着一股干脆利落掷地有声,放在战场上发号施令一定一耳朵就能被分辨出来。 成功对接让沈融松了口气,他开始乱扯:“我是路过这里恰好撞见你们,上了房顶又下不去了,要不你站远一点,我往下跳跳看?” 跳。 跳的就是这个房顶。 说不定跳下去直接嘎巴死在那就可以回去他的手工小屋了。 他眼一闭心一横,抱着工具箱就飞了下去。 系统没有强制拎他回来,而是发出了叮的一声清脆响声,透着无与伦比的雀跃意味。 “【新手指导期(关键提示不可跳过版):恭喜宿主与萧元尧达成第一次亲密接触,成功解锁双神山地图!双神山,位于皖赣交界,由江水分为北神山和南神山,北山属安王领地,南山属梁王领地,请宿主与萧元尧在此尽情探索吧!】” 沈融睁开眼睛,和他的宝贝箱子一起被萧元尧圈在手臂里。 他甚至感觉自己被颠了一下,对方的动作透着股轻轻松松的意味。 沈融:“……” 靠,好强的臂力。 说真的,他搓铁十年都没有萧元尧的肱二肌硬。 他往后看,对上了一堆直勾勾的眼神,沈融一下子从萧元尧怀里跳了出来,拖鞋都差点甩出去一只。 后者面不改色,只是眼睛依旧跟着他看。 所谓古代人,敬天敬地敬鬼神,他们或许可以和敌人拼个断头断腿,但扯上怪力乱神的事情,没有人能真的能毫不敬畏。 就比如眼前这几个破烂小兵。 除了萧元尧和其中两个长得差不多的兄弟,其他人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干瘦模样,此时几个人均眼神恐惧上下打量着他。 沈融喘了口气,故意放的幅度很大。 对面人顿时松了口气,幅度也很大。 活的,活的人,不是地老爷,也不是小妖怪。 这座庙建的位置巧妙,前门刚好对着一处天空,晚霞的光打下来,穿过正中的沈融,直直的照在了里面的菩萨像上。 一群刚松了口气的小兵顿时又紧张了起来。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沈融和从天而降没什么差别,赵树赵果看向萧元尧,后者只道:“去捡东西。” 两人立刻领命,一左一右的贴过沈融,然后甩开膀子蹬蹬蹬的飞跑出去。 沈融:“……” 萧元尧走过来:“贵人贵姓?” 沈融摸摸鼻子:“额,免、免贵姓沈,我叫沈融,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萧元尧:“沈、融?” 沈融下意识:“对,你呢,你叫什么?” 萧元尧:“我叫赵大。” 沈融:“…………” 萧元尧面不改色:“刚才过去的是我的两个兄弟,赵二赵三,此地不宜久留,你家住哪,我们护送你回去。” 沈融算是近距离见识到了什么叫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赵大?这两个字哪一个和萧元尧对上号了?? 如果不是他有系统,还真以为开国皇帝最开始有个贱名呢! 但他也不能拆穿萧元尧,又不敢笑,害怕对方再拔刀,只好表情也学着深沉起来,放在其他人眼中颇有一点高深莫测之感。 “我家回不去了。”沈融道。 有人接话:“咋的回不去了?爹娘没了?” 又有人道:“被山匪给挑了?” 还有人说:“还是被县官强征了?” 短短三句话,精辟总结了当前的乱世格局,普通百姓要么家破人亡,要么被当官的害,更惨的还要被当土匪的烧杀抢掠。 沈融:“都不是,反正就是回不去了。” 说话几人立刻不言语了,朝着沈融深深拜了几拜,又转身去拜了拜菩萨,像是觉得沈融就是菩萨化身一样。 正好捡装备的赵二赵三回来了,萧元尧让几人往庙里走,然后又关上了庙门。 沈融跟在后头:“又不走了吗?” 萧元尧:“走,但不是现在,你回不去家,就只能沿路讨饭,但你救了我们一命,我会护送你到最近的县城,在那里你可以找点活干生活下去。”顿了顿接着道:“做得好还可以换身像样衣服。” 沈融一听这还得了,萧元尧不告诉他真实姓名明显就是不信任他,这也能理解,毕竟他出场方式如此炸裂,还穿着短袖短裤大拖鞋,但想把他丢出去这可不行。 离开萧元尧他不得到处碰壁? 沈融脑子飞速的烧着,见赵二赵三一身破烂戎装,当即开口道:“不然我和你们一起当兵去,也能混口饭吃。” “不行。”萧元尧想也不想拒绝。 沈融睁大眼睛:“为什么?我今年满十八了!” 萧元尧有话直说:“你这样的,上去就是个死。” 沈融:“……” 好有道理,但就是听着很想打人。 “伍长,刀。”这时赵果抱着几把刀递过来,萧元尧转身看了眼。 “手心里是什么?” 赵果张开手掌:“不知道,是在刀的附近捡到的。” 手掌里是几颗珍珠一样圆的珠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萧元尧捏起一颗,沈融立刻道:“这是我的,一共打出去了九颗,用来吓唬那群人马的。” 赵果朝萧元尧暗暗点头,是九颗没错。 萧元尧接过一捧珠子,在掌心里悄悄摩挲了一下,捏不碎。 然后递还给沈融:“拿好。” 沈融连忙掬过来,早知道会穿越,他就多带几包钢弹防身了。 正想着怎样投奔萧元尧,旁边的赵家兄弟就开口了:“伍长,刚才我们捡东西的时候看了一圈,这双神山山高林深,还紧邻江河,晚上的路恐怕不好走。” 也有人道:“我从军前家就在附近,村里人都说这山里有两个神仙,所以才叫双神山,还在这里修了好几座庙,这里就是其中一座,此山的确有些诡异,一到晚上就总迷路,最好的猎户也不敢晚上上来。” 萧元尧:“我们不可能在这里过夜。” 赵树很是沉稳:“伍长说的没错,虽然追兵已退,但防不住随时会回来,而且这里临近梁王领地,实在是太危险了。” 赵果补充:“所以我们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其他人一脸如丧考妣。 几人正商议间,沈融抽空开箱装东西,箱子里的工具一闪而过,萧元尧只看清似乎有一把小榔头,其他的一概不认识。 所以刚才那些声音,就是这榔头敲击什么发出来的吗? 萧元尧一心二用,见沈融对他的箱子宝贝的不得了,恐怕里面装的是什么传家之物。 他收回视线:“这座庙有两个门,前门在这里,后门在菩萨像后面,后门很小,又被坍塌的土堆盖住,一般人发现不了,我们就从这里走。” 赵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伍长果然早就发现了生门,不然不可能放火烧庙,就算真烧起来了,他们也可以金蝉脱壳逃出生天!一时间赵家两兄弟看萧元尧的眼神都在发光。 沈融认识这种眼神。 那些找他搓刀搓剑搓装备的高级氪佬也会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那是集崇拜和信任于一体的神色,不过赵家兄弟的更疯狂一点,不愧是最早跟随萧元尧的人,真是超级忠粉啊。 不过他们说的双神山……不会就是系统导航给他点亮的这个山吧。 沈融意念一动,脑海中顿时浮现了两座山的3d山貌,还能360转着看那种。 骂早了,这破系统好像真有点用处。 3d山貌图的右下角还有几行小字,沈融定睛一看,第一行写着:幽会圣地路线(建议打卡),第二行:浪漫日出路线(必打卡),第三行:双神山一日游当地特色美食推荐(选择性打卡)。 沈融:“…………” 夸早了,垃圾系统,都什么时候了还只知道谈恋爱! 他在心里大喊:给我导航最快下山的路线啊啊啊! 【好的宿主,步行导航已开启!美景虽好不及眼前人,今日你不嫌弃他破破烂烂,明日他必还你一片大好河山,请宿主带着萧元尧开启下山正确路线~】 赵果满身尘土的跑过来:“挖好了!” 萧元尧:“走。” 他大步向前,又转身招呼:“走了,先下山。” 沈融:“……” 看着导航指向大门的粉色光标,与萧元尧选择的小路截然相反。 3d图显示,萧元尧那条路,大方向正对的只有断崖和湍急江水。 沈融:“…………” 3、累了,毁灭吧(修) 如果他没有外挂,沈融也会选择和敌兵相反的方向跑,但问题是他现在掌握着整个双神山的地图,地图显示,他脚下的路才是正确路线。 但把他和萧元尧摆在一起让一群人选,就算是傻子都知道跟着看起来更靠谱的萧元尧走,说不定他还会因为背道而驰而被丢下,在这深山老林里一个人闯荡。 放在平时,沈融闯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楼下快递站,还因为总是给家里扛一些钢棍铁片而被邻居投诉了n次。 累了。 真的。 毁灭吧。 沈融双目放空,在旁边断裂了一半的土祭台上坐了下来。 几人渐渐停下脚步,萧元尧皱眉:“你不走吗?” 沈融左腿挠挠右腿:“你们先走,我在这里等你们吧。” 赵果:“什么?你、你不和我们一起??” 沈融:“嗯啊。” 赵果震惊:“难道我们一走,你就要腾云驾雾回天上去了?” 沈融:“……” “不至于,只是我的预感告诉我,你们选的这条路,不太好走。”他只能略略提示,不能直接否定团队大佬的想法,“要不你们先走走看,多试一下,说不定真能走出去。”个鬼。 就算萧元尧跟着这条路线真的能下山,这群人恐怕也得脱一层皮下来。 沈融抱着工具箱,伸手示意他们随意。 他的想法很好,不持激烈的反对态度,也不阻拦他们,沈融想的是按照萧元尧的本事,一定没多久就会知道路有问题,说不定就会回来这里,但他又忽略了一件事情。 这是1348年,纯的不能再纯的封建社会。 在这里是没有什么科学概念的,普罗大众遇见危险和解决不了的困难,第一件事就是求神拜佛。 上到皇帝开坛祭天,下到百姓拜灶王爷,好像只用给蒲团上一跪,所求所愿就能都实现一样。 简而言之,在这个乱世,拳头再硬的人遇见装神弄鬼的事情都得停下来看一看。 然后沈融就发现,所有人反而都不走了。 领头的萧元尧转身过来,忽然问道:“你知道正确的路?” 沈融眨眼,也不否认。 赵树赵果凑上前:“您、您真的知道路在哪边吗?” 沈融眼睛一转,装模做样道:“你们要是信我,就跟着我走,保准一个时辰就带你们出去,如果不信,你们也可以跟着赵大那条路,我也不会自己离开,就在这里等着你们折回来。” 有戏。 沈融觉得自己得尝试一下,说不定真能给这群人掰回来。 到时候说不定萧元尧就会带着他这个活地图,不会把他送到什么县城去打工去。 果然,萧元尧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出去看看。” 赵树:“我和您一起去。” 萧元尧制止:“我动作快,探探路就会回来。” 赵果拉住赵树低声示意:“伍长的意思是让我们看着那人……” 赵树一顿,退了回去。 沈融说了会等他们,但他真的不会走吗?这个世道骗子太多,这个人又来历不明,伍长是对他信不过。 萧元尧看了沈融一眼,矮身快速消失在了菩萨像后面。 天色渐渐全黑了下来,不远处似乎有野兽发出奇怪的吼声,不一会又万籁俱寂,只有虫子的鸣叫。 几个人的呼吸高高低低起伏,来到这个时代几个小时后,沈融才有机会像这样静静坐着观察四周。 庙门后似乎有个死人,脖子歪在一旁,双手散在身侧。 沈融看了一眼迅速收回视线,忍不住抓紧了工具箱的提手。 这人死在了庙里面,多半是被同伴给杀的,也不知道是谁下的狠手。他咕咚咽了下口水,赵果立刻道:“你要喝水吗?” 沈融:“……有吗?” 赵果:“没有。” 沈融:“……”那你说什么! 赵树冷不丁道:“水囊在伍长那里,不过估计也没多少了。” 除了赵树赵果,其他人眼神灰败,颇有种穷途末路之感。 也许是夜里的庙透着阴冷诡谲,赵果忍不住开口道:“唉,出来四个伍,现在只剩下了五个人,陈六如果没中箭毒就好了,伍长也不至于……算了,还不知道回去要怎么交代。” 沈融默默听着,中了箭毒?是那个死人吗?所以人是萧元尧杀的? 赵树:“要什么交代,能活着回去就是给他们的交代,这群人自己不敢出来,偏要大——赵、赵大带着我们这群步兵出来探测,明摆着就是要我们送死。” 赵果不忿:“我们大——额,赵大哥命硬着呢!” 沈融:“…………” 行了别装了,什么大不大的,还真当萧元尧是赵大了。 “两位大哥——” 赵树赵果骤然回头,十足相似的脸一看就是亲兄弟。 沈融瞧着他们粗糙的皮肤和略显老成的眼神试探道:“你们今年几岁了?” 赵果大拇指指指自己:“我十九。” 赵树点头:“我也是。” 才十九??怎么长得这么着急!像二十九一样! 沈融:“你们俩是双胞胎?” 赵树赵果:“是啊,看不出来吗?” 沈融:“看得出来看得出来,只是没想到你们只比我大一岁,那赵大总不能和你们是三胞胎吧?” 赵氏兄弟哽住,赵果机灵道:“大哥不是,我们长相粗糙,大哥天生英武不凡,比我们年长一岁,今年二十。”伍长的确才二十,他们这也不算骗人。 才二十!那萧元尧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新手村! 想到古代那些四五十六七十才能争到皇位的人,沈融不由得眼前一黑。 早知道在521休眠前问一下萧元尧什么时候登基了,好歹这日子也算是有个盼头……反正他是绝对不会喊那么羞耻的开机密码的! 沈融眼神绝望,又渴又饿又痒还有点冷。 逃命的人没那么多话,几人说了几句就安静下来,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后门处传来声音,赵家兄弟噌的一下站起身,正要走过去,就见萧元尧风尘仆仆的从后门钻了进来。 “伍长!” 萧元尧嗯了一声,径直走到沈融面前。 他身高八尺有余,肩宽腰窄腿又长,沈融近距离抬头看,甚至都能看见萧元尧连夜奔波冒出来的青短胡茬,还隐约闻到一股散不去的血腥味。 扑面而来的危险气息让沈融不自觉瑟缩了一下。 下一刻,萧元尧朝他垂眸抱拳:“方才是我不识贵人本领,此庙庙门朝阳庙尾朝江,如果按我的路走,伤兵残队无异于再入死门,我们愿跟随贵人路线,只待搏出生天后再做报答。” 沈融愣住。 萧元尧抬起眼睛,眼神里没有一丝对着年少者低头的阴霾和屈辱,而是神情安定深埋滚热,沈融这才发现,萧元尧眉宇如山,眼神如钟,眼角微微内钩而尾部却张扬挑起,虽奔波一场,除了额边热汗不见一丝剧烈喘气。 这一刻,萧元尧把能屈能伸迷途知返演绎的活灵活现。 好恐怖的心智和体力,难怪人家能逆袭当皇帝。 沈融心内悚然,他可不敢让萧元尧和他低头,连忙起身避开往门外走。 “若你信我就跟我——额!” 额头猛地撞上一个滚烫手掌,萧元尧收回掌心,捏着沈融往左边平移了一步。 “贵人,小心门框。” 沈融:“……” 该死的!早知道会身穿他一定天天撸铁锻炼身体,现在也不会让人跟捏棉花一样捏来捏去,顺便再把近视手术给做了,然后搓一个双开刃来告诉萧元尧他也是真正男子汉! 可恶! “走了!” 4、大马!手慢无! 在野外行走过的人都知道,如果天色黑了下来,又没有月亮,那是真的伸手不见五指。 尤其是在山林中,一行人为了安全起见,连火把都没有点,如果不是脚底下的指向光标,沈融能一脑袋栽到沟里面去。 赵树:“伍长,咱们好像就是从这个方向来的。” 赵果看了哥哥一眼:“说明我们的方向没有错,如果按照原路返回,说不定真的可以回到山下。” 沈融叽咕:“我骗你们有什么好处吗?大家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一个人不敢走,得拉几个保镖才敢下山。” “保镖?”有人低声问:“那是什么?护送货物的镖头吗?” 沈融额了一声:“大差不差吧。” 有人说话,气氛还能轻松一点,最起码有点活人的感觉在,这大半夜深山老林的,沈融以前死也想不到自己还能参与野外求生节目。 萧元尧:“我们本来就是护送你的,等到了山下,最近的县城是望县,我会把你送去那里安置好,以报答你对我们的救命之恩。” 那他的待遇还真是提升不少,沈融面无表情的想。 从让他直接去打工,现在还能给他安置好再走,萧元尧也真是够费心思的。 他不愿意带着自己,沈融也没多想跟着他。 系统说的没错,他这个手艺在现代社会已经逐渐失落,有个好听但不好用的名字叫非遗,他曾经做梦都想回到古代,找个地方给自己修个房子,没事打打铁做做刀,再卖给什么江湖侠客或者杀猪匠。 最起码他可以给刀上漆开刃,让它们真正的活过来。 但现在沈融绑了个一个什么恋爱系统,专门让他和人谈恋爱,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连脚底下的导航光标都是粉红色的。 他这真的不是绑错系统了吗?沈融第一万次怀疑人生,分神间嘎巴一声踩空,趔趄间,胳膊被人捞了一把。 稳稳的,很窝心。 “小心。”是萧元尧,“这里地形复杂,就算你认识路,也得看着点脚底下。” 沈融闷闷哦了一声。 原来萧元尧一直跟在他身后,更深露重的,他还以为背后是赵二呢。 过了几息,萧元尧忽然道:“你父母都不在了吗?” 沈融随口:“在。” 萧元尧:“父母在,不远游,这几年世道乱,一家人在一起会生活的更好一点。” 沈融闷头走:“我走丢了,回不了家。”至少目前没戏,也不知道他爸妈会不会把他挂成失踪人口,然后在家里哭天抢地丢了儿子。 乱世之中,流离失所之人比比皆是,萧元尧并不奇怪,他道:“你是哪里的人,我可以托人给你找找。” 沈融忽然停下脚步,萧元尧也停下,一群人差点撞在一起。 赵果眼尖的把其他人往后面推了推,自己眼神却悄悄的往前瞟。 “你不是不信任我吗?怎么现在在这里做好人。”沈融缓缓,“嗯?赵、大、哥。” 萧元尧被拆穿也神色平静:“一码归一码。” 沈融挠挠胳膊:“不用你帮忙,你要是真想帮我,就让我跟着你,当你的手下,你吃饭分我一口就行。” 萧元尧表情终于变了变,他眉头拧起,半晌没有说话,看起来是不太同意沈融参军。 一行人又继续往前走。 赵果与哥哥悄声蛐蛐:“怎么个事,这小神仙赖上咱们大公子了?” 赵树:“这谁知道,大公子也是为了他好,如果不是他真的救了我们,大公子恐怕也不会这么照顾他。” 赵果深以为然的点头:“这年头,听过强行征兵的,没听过还有自愿送命的,就他那个细皮嫩肉的样子,大公子要是真收了当手下,战场上不知道要操多少心啊。” 两人用家乡方言小声蛐蛐,其他人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有萧元尧回头警告了一眼,赵树赵果立刻便收了声。 走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林子前面出现了一片空地,萧元尧看了眼沈融不停抓挠的动作,打了个手势让队伍停了下来。 然后他凝神注目,似乎在听什么动静。 过了几息萧元尧道:“原地休整,一会再走。” 有人立刻道:“伍长,我们可以的!” 其他人也应和:“对,我们还能走,一点都不累!” 沈融扶树叉腰小喘气,真和这群古代暴走团没话说了。 萧元尧转身,还没开口,赵果就吆喝着几人道:“伍长的话都不听了?伍长做什么自有他的道理,让你们休息就休息,等回军营了有你们操练的。” 一时间,唏嘘唉呀的叹气声响了一片。 这里确实没一个人是自愿参军的,看起来都是平头百姓被抓过来,发身衣服发个刀就当是兵卒了,而这种兵,上了战场基本都是被当第一层肉墙用。 沈融看了一眼那刀,眼睛不忍直视的闭了闭。 好次。 满是豁口与卷刃,杀人都得来回拉两下磨肉。 他摸摸工具箱,磨刀的手蠢蠢欲动。如果他跟着萧元尧,帮他组建一支拥有神兵利器的队伍,那萧元尧是不是可以提前结束乱世,他也能找机会过上梦想的隐居生活…… 突然,有什么东西递到了眼前,沈融低头一看,是个水袋。 “喝吧,刚才出去探路灌的山泉。”萧元尧又往前递了递,“你嘴都起皮了。” 沈融下意识舔了一把,还真是。 大佬也怪贴心的,难怪身边人都这么死忠。 他也不嫌弃,拿过来就对嘴吹了一口,然后就被脑子里的系统提示音震了个惊天动地。 【叮——叮叮(重要播报不可屏蔽版)!恭喜宿主成功与萧元尧达成间接接吻成就!本次成就将与上次公主抱累积,系统将在稍后发放奖品,请宿主随时注意接收!】 这破玩意居然还有奖励?沈融又猛猛灌了几口,他现在一穷二白的奖品再多来一点啊! 【重复动作无效,请宿主再接再厉探索其他接触方式~系统将在激活地图内为宿主提供丰富实用的奖品!我们的目标是——和开国皇帝谈恋爱!】 沈融:“咳咳咳!” 萧元尧从怀里摸出半块烧饼:“压一下?” 沈融摆手:“不了咳咳咳!” 萧元尧也没再劝,顺势就收了回去。 沈融压下那阵咳嗽,心里却盘算着系统话术,他现在点亮的是双神山地图,所以系统会在双神山范围内给他刷新奖品,那以后他要是点亮其他地图,再和萧元尧接触接触,是不是也会有什么别的实用奖励? 泱泱土地,物产丰饶,萧元尧要打天下,跟着他走地图肯定不止这么一点,那万一他们在某片地图遇到了什么矿山煤田……沈融顿时不淡定了。 你们恋爱系统的奖励真有这么丰富吗! “你和他们待在一起别乱走,我离开一会。”萧元尧忽然道。 沈融立刻回神,看萧元尧的眼神就像看什么行走的激活密钥:“你干嘛去?不会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吧?” 萧元尧似乎有些无语:“我们还指望你带路,当然不会在这里把你丢下。” 沈融半信半疑,呵呵两声:“那就行,赵、大、哥。” 萧元尧只道:“等着,一会回来。” 沈融见他一脑袋扎进了树林,灵活的像一只野豹子一样。 “好像不知道累,精力怎么这么旺盛……”沈融压下刚才幻想的激动,低头看了眼自己惨不忍睹的胳膊和腿。 算了,还是想想当下怎么办吧,他衣服短头发也短,也就萧元尧接受度强悍,其他人看他多少都有些异样神色。 山里的蚊虫猛的要命,而且还是古代版本,沈融从一开始的痒,到现在皮肤挠的滚烫,有几处还挠出了血。 “真要命。” 话说系统到底会给什么奖励啊,双神山有什么?野鸡野鸭野兔子? 赵果在不远处招呼他:“沈小兄弟,过来点,小心野兽——” 沈融哎了一声正要过去,系统的奖励发放忽然在脑子里响起。 【双神山限定奖品:敌军马匹五只,请宿主跟随光标指引,在十分钟内领取奖品。】 沈融:“??” 沈融:“!!” 卧槽!居然是马! 打仗硬通货!手慢无啊! 沈融当即转身飞奔而去,把萧元尧叮嘱的不要乱跑忘了个一干二净。 5、草药糊糊 看见沈融飞奔的身影,赵树歘一下就站了起来:“你干甚去?” 沈融的声音摇摇传来:“上厕所,三急,出恭!” 赵树时刻记得萧元尧的命令:“果儿,你跟他一起去。” 赵果:“啊?我?” 赵树踹他一脚:“你眼神好,快点!人弄丢了小心伍长回来收拾你!” 赵果连滚带爬的跑了。 只是他没想到沈融的动作这么快,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就消失在了黑林子里。 夜深林静,四面无风,赵果双手合十的拜了拜,然后念念叨叨的往前走道:“沈小兄弟,你可别丢下我们啊,你在哪出恭吱个声,我保证不看你屁股。” 沈融早跟着光标找马去了。 系统限时十分钟,大概率是因为这群马十分钟之内在某个地方,一旦超时马群可能就要转移位置了,到时候找起来更是麻烦。 沈融虽然没有在古代生活过,但多少知道,在这样的乱世,人都养不活了还养马,能养马的不是有钱就是有权,纵使是这样的势力,要养一批军马出来那也是不容易的。 现在他一下子白捡五只,牵回去交给萧元尧不就是最好的投名状吗? 沈融又有劲儿了,跟着光标走了七八分钟就听见了不远处的马蹄声。 又拨开一片高草丛,赫然瞧见几个大黑影子在原地喷着响鼻打转,一个个的膘肥体壮,一看平时就喂的好饲料。 沈融双眼放光,扒开草丛就钻了出去。 与此同时,正到处找沈融的赵果突然被人拉住了肩膀。 他回头一看,低声道:“大公子!” 萧元尧眉头皱着,似乎不喜这个称呼,他怀里揣着几颗野草问:“你在这干什么?沈融呢?” 赵果连忙:“沈小兄弟说他要出恭,哥不放心让我来找,结果半天都没找着人。” 萧元尧没说话。 赵果小心翼翼道:“这人不会是跑了吧,他刚才那么信誓旦旦的说要跟着您,我才没警惕住——”他拍把脑袋:“唉!都是我的错!” 萧元尧眼睫压低,藏着一丝危险:“他箱子呢?” 赵果:“还在原地呢。” 萧元尧的神色转瞬平静:“他没走远,你原路返回,免得把自己丢了。” 赵果感觉自己就是被拉出来溜了一圈:“那您呢?” 萧元尧:“他来路不明行踪诡异,我得去看看他在干什么。” 于是赵果刚跟丢了沈融,又眼睁睁的看着萧元尧消失在了眼前,一时间甚至有种爹娘都不管他了的错觉……赵果一个激灵,连忙晃了晃脑袋。 没看错的话,大公子刚才怀里那几颗草是用来驱赶蚊虫的,他们皮糙肉厚哪用得上这个,只有沈融被咬的浑身包——赵果脑子里忽然叮的一下。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缓慢眨了眨,哦~原来如此。 这头,沈融正在和五匹马较劲。 好消息:马找着了。 坏消息:全是犟种。 “都乖点啊,我这是带你们弃暗投明呢!咱们一起去投奔萧元尧,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等萧元尧开国你们就都是元老功勋马!”沈融努力给马画大饼:“驾驾驾!都动起来啊!” 大马在原地打着转,马尾巴糊了沈融一脸。 他一着急,手中用来赶马的树枝就戳在了一匹马的屁股上,那马骤然受惊,前蹄扬起了九十度,几乎和地面垂直。 沈融一时不察猛地后退,眼看着就要撞上另一匹马的马头。 紧急关头之间,树林中有什么黑影快速掠近,沈融只感觉脑袋上一阵凉风飞过,下一秒,那快要撞上他的马头就被扯的嘶鸣了一声。 沈融惊魂未定,抬头一看,就见萧元尧正骑在一匹马上,手上还拽着两截缰绳。 沈融吆喝半天都不听话的马见了萧元尧像老鼠见了猫,没几下就被收拾的服服帖帖,并排站着靠林边吃树皮去了。 沈融舔舔干涩嘴唇,看着人高马大朝他走过来的萧元尧。 他不会是要打他吧。 沈融着急的直抓头发:“额,嗯,这个,我可以解释,其实——” 萧元尧:“有没有受伤?” 沈融:“啊?” 他怀疑自己幻听了,“什么?” 萧元尧声线明朗,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好听:“这是梁王的马,传闻梁王驯马的时候会给马匹熏一种人香,这样训出来的马就不会再怕人,反倒会在战火中愈战愈勇,这种马平日里格外不听话,硬拉还会被马蹄踩到。” 沈融下意识:“人香?” 萧元尧却略过这个话题:“马没踩你吧。” 沈融尴尬的摸鼻子:“哦,还没来得及踩呢,这不是你突然来英雄救小弟了么。” 萧元尧找了一处石头,随意用袖子擦了擦灰,示意沈融坐。 条件这么简陋,萧元尧这还怪讲究的…… 沈融默不作声的过去坐下:“你不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萧元尧很沉得住气:“你想说自然会说。” 沈融现在就想找个人唠一唠以平复受惊心跳:“我挺想说的。” 萧元尧不动声色:“那你说。” 沈融咳咳两声:“其实我刚才是想出来解决三急的,朝这边走了几步隐约听见了马声,我想着你们不是当兵的嘛,可能会比较需要这些东西,就想把它们给你找回来,又不敢回头去喊人,怕马跑了,于是就先自己过来了。” 萧元尧应了声:“嗯,知道了。” 知道了? 这就完了?? 如此拙劣的借口,萧元尧居然问也不问细节? 沈融现在是真不知道萧元尧在想什么了,萧元尧不细究,沈融反倒心里忐忑,他眼神偷看萧元尧,就见对方斜交的衣襟里插着几根杂草。 见他看过去,萧元尧才伸手掏出来。 也不言语,只从旁又找了个石头,就着沈融坐的这块大石头捣烂,然后和沈融道:“驱虫的,抹在身上也能止痒。” 沈融一时无言,半晌才抠了一坨草泥糊在了惨不忍睹的小腿上。 “谢谢啊。” 他现在心情有点复杂,遇见萧元尧以来,沈融一直给对方打的是开国皇帝的标签,潜意识告诉他这种人都不好惹,又结合自己那个世界的历史知识,总觉得萧元尧应该是一个冷血无情阴晴不定的人。 结果现实却是萧元尧虽冷酷,也生性警惕,但目前看来也不缺乏做人的温情,甚至会有意照顾队伍弱小,还在逃命途中给他找驱虫的草药。 系统有一句总结没有错,那就是萧元尧的人品的确很可以。 想到身材健硕的赵家兄弟,沈融忽然觉得,萧元尧这是把自己身边的人都养的很好啊。 沈融心情复杂,又给自己胳膊糊了一把。 舒服多了,所以他这也是被顺带着照顾了吧…… 萧元尧没留在他身边,给他弄了草药就去看马了,沈融远远瞧不清楚他表情,也不知道自己这投名状递成功了没有。 双神山上空的云散开,月光总算施舍般的照了一些下来。 他们现在已经走了一半多的路,总算没那么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了。 赵树抬头看了眼月影,正按捺不住要去找人,就听见踢踢哒哒的声音从林子里传出来。 几人定睛一看,好几头马走在前头,背后跟着萧元尧还有刚刚说要去出恭的沈融。 赵树震惊:“这、这是从哪捡的?” 赵果快步跑上前:“是伍长您捡的吗!这下好了!咱们要发达了!” 按照现在马市上的价格,一匹马少说得三五十两银子!他们卖几只再带几只回去,看那群人还敢小瞧他们公子! 萧元尧并不居功:“沈融捡的,不是我。” 沈融白生生的从萧元尧背后探出脑袋:“是赵大哥帮我一起收服的。” 赵家兄弟震惊的半晌没话,怎么他们出恭就捡不到大马呢?这沈融到底什么来头,跟着他这一路也太顺了一点,居然还能意外发笔横财。 赵树赵果的眼神又开始遥远了,这个人真的不是神仙下凡吗,难道是老太爷看大公子现在过得太苦,给公子送福送财来了…… 沈融顶着满身草药糊糊走出来:“距离咱们下山只剩最后一点路,现在有了马,我们就可以抄近路走,不必再沿着这条路线。” 沈融抽空看了眼系统导航,导航的步行小人在他成功捡到马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只小马驹光标,已经变成马行导航了。 萧元尧朝着众人微微点头,夜色深了,比起走路,骑马的确速度更快,也更安全一点。 赵树赵果拜过沈融与萧元尧,立刻兴高采烈的去选马了,剩下几个不是萧元尧手下兵卒的也惊喜的跑了过去,一行人摸马的动作像摸金子一样珍惜。 只是几匹马而已,这才哪到哪,等以后萧元尧发达了,战旗挥舞之间号令千军万马,那才叫一个恢弘壮观。 沈融不自主的跟着乐,觉得这奖品的确很实在很急需,但很快,他就把牙收了回去。 五个人五匹马没错。 但再算上半路加入的他,现在就成了六个人五匹马,如果剩下那个人不想跑步,就只能和一个人共骑一马。 他眼神看向赵家兄弟,这两人选了马已经快乐的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其他两个不怎么熟的对上他都神色敬畏躲躲藏藏,看起来也没个指望。 沈融在这一刻,才体会到了恋爱系统的坑爹之处。 都给资源了就不能多给一匹吗!现在这要怎么搞?萧元尧的副驾是他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能坐的吗!他现在甚至连入服申请都没有通过! 沈融小发雷霆踩死了两颗杂草,正炸着毛,一片影子就哒哒哒的跑到了他身旁。 抬头,萧元尧已经把他的工具箱结结实实的捆在了马侧,男人肩宽腰挺,微微侧身投下,朝着沈融伸出手掌。 “得罪了,还请继续指路。” 沈融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揪了起来,再恢复视野,马儿已经蓄势待发。 萧元尧拉着缰绳的手横在身侧,沈融被他结结实实的搂在了怀中——以一个羞耻的侧坐的姿势。 所以为毛是侧坐啊?!他不要面子的吗?? 系统导航早已经放了一片烟花,连指路光标都亮的像要成亲,沈融颤颤巍巍的伸手:“走、走这边。” 萧元尧驭马的嗓音从背后震动一声,沈融还没坐稳,马就已经飞驰了起来。 沈融听着耳边沉沉的呼吸,月光与树影在两人身上映出了一副流动的画。慌乱之中,沈融觉得自己在慢慢进入这个世界,在萧元尧的带领之下。 “别后悔。”萧元尧忽然道。 风太大沈融听不清:“你~说~什~么~” 萧元尧俯身几许,嗓音骤然清晰道:“跟了我,别后悔,你不愿去县城做工,那我就带你一起回营,不论你以前是什么人,以后都只能听我的话,再乱跑被我抓住,就不是两句话这么简单了。” 6、望县鱼肥 星夜奔袭。 被敌军追入双神山时狼狈的像受困的野兽,现如今他们也是好起来了,回程居然骑得都是大马! 再加上沈融这个人形导航,剩下的路程时间直接缩短了一大半,自赵树赵果跟随萧元尧从军以来,还没有过过这么舒爽的日子。 他们家大公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军营犯冲,从军两年没少立功,但赏赐却莫名其妙全成了上头的,两年时间才给了个伍长的位置,这次出来又死了三个兄弟,萧元尧手底下又只剩下赵树赵果了。 如果不是大公子平日里照顾他们,给他们吃饱饭又督促他们锻炼身体,他们此行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现如今朝廷势微,三王并立,朝政不稳搅弄的社稷动荡不安,各地起义与匪患层出不穷,百姓也流离失所,他们参军是遇上了安王在领地内强行征兵,不然他们还和大公子一起在皖州桃县生活呢。 总之赵家兄弟真觉得参军不是个好活儿,有今天没明天的,不如回家种地去,萧元尧不带着沈融也是为了他好。 沈融却不知道这些,他长在红旗下生在阳光里,虽然知道这个世道乱,但还没见识过有多乱,对现在的他来说,怎么跟着萧元尧多激活一些地图才是正经事。 马蹄踏入官道的时候,沈融的脑子里再次响起系统的提示音,很经典的机械触发。 【恭喜宿主成功离开双神山!新手指导期即将结束,恋爱系统将持续为您服务】 【未来的相处中,本系统将为两位继续提供地图导航、景点攻略、美食打卡等,还会根据宿主所激活的地图与攻略萧元尧的进度来决定发放的奖品内容!(ps.为了不扰乱世界秩序,每片新地图只发放一次奖励,且不能自主选择哦)】 沈融连忙在脑中追问:【只发一次?所以双神山只刷新出了这几匹马?没别的了?】 系统:【还有几个躲藏起来的梁王骑兵,我认为宿主应该不想要这个。】 沈融:…… 那倒是。 系统:【总之,攻略萧元尧的进度越顺利,兑换的奖品也会越优质,我们的目标是——和开国皇帝谈恋爱!】 沈融:…… 真是驴子前面吊了个大棒萝卜。 如果他以后想要更多更实用的奖品,就必须和萧元尧贴贴才行,不过说到贴贴,他们现在不就是在贴贴吗? 沈融大半个身体都因为惯性撞在萧元尧怀中,那粗布衣服磨得他胳膊生疼,他心道难道这个不算成就点?他都牺牲这么多了,还羞耻的侧坐在马身上,这可是女主角的姿势! 系统贴心解释:【双神山是宿主使用本系统的新手指导期,规则相对宽松自由,新手期结束之后,系统将根据萧元尧的心动值来估算宿主的攻略进度,然后再进行奖品兑换。】 沈融:“……” 沈融真是没招了。 也就是说他做这些表面功夫都不管用了。 他就说开局贴的这么顺,原来是系统放水,先给了他一点甜头吃,之后都得按照什么心动值来兑奖。 难怪他贴这么长时间系统都不吱声,恐怕是萧元尧一路都心如平湖半点波动都没有,系统当然不会再把这点贴贴算作攻略成就。 沈融算来算去,还是觉得他亏的厉害。 就萧元尧这稳如老狗的心态,等他心动要等到猴年马月去,更别说他还是个男的,要啥没啥,浑身上下一点吸引萧元尧的地方都没有。 沈融又有点想死了。 就连未知的奖品都不馋了。 他眼睛一闭,脑袋一歪就要给马上栽下去,这样或许能死的更快一点,但一股无形的力量又给他拉了上来,动作快的都没有萧元尧发挥的空间。 沈融:【你给我个痛快吧,这活我干不了,我只会打铁。】 系统没有521那么人性化,只一味的机械道:【不行哦,绑定成功的宿主除非推进任务进度,否则是不能强行下线的】 沈融追问:【那我推进进度就能下线了?】 系统死机了几秒才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不太建议的哈,等萧元尧爱上宿主宿主却选择下线,后续很可能触发人物黑化导致世界崩盘,到时候还得宿主收拾烂摊子(哭哭)】 沈融问系统怎么这么有经验。 系统:【当然是因为有宿主这么干过啊(微笑)】 系统看起来被曾经选择下线的宿主创的不轻,当即就开始统计萧元尧的心动值,奇怪的是,它哼哧半天也没统计出来,最终只道:【叮——由于本次男嘉宾身份过于特殊,磁场过于强烈,内心数值暂时无法窥探!】 【叮叮——系统不断尝试统计中,在此期间两位只要和谐相处奖品就会正常兑换,系统也会为宿主呈现二选一模式作为弥补,直到探查到萧元尧内心数值再恢复单选模式,请宿主大胆努力的探索吧!】 沈融:………… 那他这不成了盲攻了?? 但系统已经没声了,似乎被萧元尧打击的不轻自闭去了,别回头它一统计,萧元尧的心动值成了负的,再把他的奖品全收回去。 沈融觉得有些好笑,但一想到这就是自己的处境,瞬间又笑不出来了。 在现代活了十八年,其中十年都在搓刀,搓刀是他们一整个村子都在干的事情,也是他们家祖传的手艺。 不止萧元尧的心硬,沈融的心也早已经和他的磨刀石一样硬,他们俩遇上那叫硬碰硬,萧元尧别说动心了,别给他踢出初创团队都算不错了。 沈融思来想去都觉得没招,于是手一摊劲一松,彻底摆烂了。 任务完不成?去他的。 奖品二选一?去他的。 攻略萧元尧?去他的! 什么是真的,只有系统给他开的不死之身是真的,往好处想,不管他现在在这个世界怎么作死,只要萧元尧不爱他,任务完不成,他就是金刚不坏之身! 以后该磨刀磨刀该打铁打铁,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 身前的少年一会感慨悲愤一会死气沉沉,这会又变得表情激昂了起来,神情活灵活现的还敢瞪他,萧元尧就没见过这样活脱的人。 简直与这个腐朽糟烂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默不作声的观察着,在沈融屁股乱动的时候不轻不重的拍了一把。 “再坚持一下,前面二十里就是望县县城。”到了官道萧元尧就不用沈融来辨路了,他接着道:“你这个衣服太过暴露,等进了县城,先去给你置办两身好衣服。” 沈融活人微死,被拍屁股也无所谓:“差不多得了,我也不挑,过得去就行。”萧元尧自己衣服都破破烂烂的,还想着给他置办,创业初期日子不好过,沈融哪有那么娇贵。 萧元尧却语气认真:“我祖父曾经说过,亏了自己也不能亏了手下的人,你现在跟了我做事,我必定对你好,赵二赵三有的你一分都不会少。” 萧元尧笼络人心的手段了得,沈融觉得自己被糖衣炮弹了。 他随口问:“那赵二赵三穿的也都是好衣裳?” 萧元尧:“他们皮甲下穿的都是家里娘亲缝制的衣裳,没有多好,但胜在保暖耐磨。” 沈融立刻抓住漏洞哼笑:“你不是赵大吗,都是一个娘,难道他们有的你没有?” 萧元尧似乎也笑了笑,沈融窝在前头也没看见。 只听他道:“当然有,我的还更厚实一点,我娘对我格外偏心,生怕我在外头过得不好。” 沈融正要追问那为什么他的衣服破损缝补痕迹最多,萧元尧就轻喝一声马匹道:“望县到了。” 沈融瞬间抬头,夜影憧憧中,一座土砌的城墙赫然出现在了眼前,墙体坑坑洼洼不算美观,墙上插着几只旗帜,他近视,眯起眼睛看不清楚。 只听见萧元尧在他耳边道:“是安王的旗,到这里我们就安全了。” 沈融哦了一声,与此同时,脑海中死了半天的系统播报跟着响起。 【叮——恭喜宿主新地图解锁成功!皖州望县,安王属地城池之一,盛产蚕丝与鳜鱼,宿主可与萧元尧前往打卡体验哦】 萧元尧低头,沈融缩成一团在他胸前,两人身形差肤色差都对比明显。 “饿不饿?”他问道,“想吃鳜鱼吗?” “想吃啊伍长!”赵家兄弟不知道什么时候赶马上前道:“出来七八日早就想这一口了,多谢伍长关照!” 沈融常年宅家长得白,吹了一路夜风鼻尖眼尾都红通通的,此时被抢了话嘴唇紧抿着,一副家道中落屈居人下的可怜样。 萧元尧侧首:“你们俩就不用加餐了。” 赵家兄弟:“?” 萧元尧脚跟轻驱马肚:“沈融以后会跟着我们,他年纪小长得瘦,你们都让着他点,城门口有烧饼,一顿两个也管饱。” 赵树&赵果:“??” 啊??? 7、露馅 天还没亮,一群人没有靠城门太近,沈融和萧元尧下了马,在一旁的官道上等着开城门。 其余人也都跟着他们一起。 趁着萧元尧不注意,赵家兄弟蹭到沈融跟前。 “沈小兄弟,伍长真的收了你了?”他们神色震惊,到现在还不敢置信,仿佛萧元尧不是收了个手下,而是收了个美妻。 沈融抱手臂:“是啊,放心,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 略显沉稳的赵树道:“我们没有这么想,但沈弟可要想清楚,从军不比种田,战场刀剑不长眼,伍长不可能随时随地都能保护你。” 赵果附和:“是啊,咱们这一伍都是铁打的伍长,流水的杂兵。”他到底也才十九岁,笑起来还真有几分阳光开朗大男孩的味道,“我们伍长本事大立功多,现在军营不少人都和伍长讨教拳脚身手呢!” 有人讨教,就说明有人崇拜,萧元尧虽然现在只是个伍长,但在军营中的影响力已经初步显现。 沈融的工匠精神也缓缓燃起:“放心,我不会拖你们后腿,拳脚上我可能差一点,但我有别的本事。”比如给你们换套高精尖的装备。 赵树:“啥本事?” 赵果:“是会占卜吗?” 沈融:“……?” 赵果像个大青蛙一样原地跳了跳:“还是会跳大神?” 沈融微笑:“我现在就跳一段送走你信不信?” 赵果立刻躲到赵树身后,像是真被吓到了,赵树也如临大敌,生怕沈融连他一起送走。 沈融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正巧萧元尧走过来,他便朝萧元尧道:“一会吃剩的鱼脑袋留给这俩。” 多补补,孩子都十九了,还在这封建迷信呢。 萧元尧看了他们一眼,和沈融道:“他们从小和我一起长大,被我惯坏了。” 沈融配合:“你是赵大嘛,长兄如父,我懂我懂。” 东边已经翻起了鱼肚白,萧元尧道:“再过一会就能进城了,进城后你跟紧我,我们先去卖马,然后就去吃饭。” 沈融点头,入乡随俗,他都听萧元尧的。 又等了不到半个时辰,沈融打第八个哈欠的时候,望县城门终于缓缓从内打开。 有几个兵卒打扮的人跑出来站在城门口,开始了一天的值守。 亲眼看见古代的县城,沈融好奇的不得了。 和影视剧中演的完全不一样,这时候一个县城的城墙顶多就是土墙砌的高了点,根本没什么砖石瓦楞,不过望县有江水支流经过,又是盛夏,好歹土城墙上还能长几颗绿油油的杂草,倒也显得没那么荒凉。 沈融一双大眼睛四处乱看,往城门口走的时候差点窜到萧元尧前头去。 然后就被萧元尧一把薅了回来,还被轻叱不要乱跑。 沈融正想说什么,就见萧元尧向城门口士兵递了身牌。 那兵卒拿过一看,又看了看萧元尧的脸:“原来是伍长大人!” 赵果:“你认识我们伍长?” 兵卒道:“望县一年前发水灾,有一家七口都被冲走,那时应当是这位大人把那一家人救了回来,我当时就在坝上,是以记得大人长相。” 赵果开心道:“是的是的,这事儿也是我们伍长的功劳之一!”虽然也被人抢了哈哈! 萧元尧神色平静:“城内可还安定?” 兵卒:“并无大事,只是近来鳜鱼肥硕,城里多了些卖鱼贩子。” 萧元尧点点头,和身后人示意进城。 沈融紧紧溜在萧元尧身边,还假装咳嗽用一节衣袖捂住了口鼻。 一行人拉着马就快通过的时候,城口兵卒忽然道:“等一下。” 沈融作为外来户吓了一跳,萧元尧不着痕迹把他挡到身后:“怎么了?” 兵卒眼神怀疑:“这位兄弟没穿皮甲,看着也不像是望县人士……不会是从南边来的吧?” 南边,也就是梁王地界。 在安王这里,梁王地界的人可不怎么受欢迎。 一秒的时间都没有,萧元尧神色就变得谨慎崇敬:“并非,他是我在双神山遇见的守山人,从小长在庙里,当了菩萨座下的供奉童子,寺庙没落没有香客,他又恰好遇上了我们,是以跟着一起下了山。” 沈融:6。 开局一个箱,身份全靠编。 只要胆子够大,明天我就是玉皇大帝神仙下凡! 萧元尧编故事的时候眼都不眨,表情真挚认真,放在现代高低得个影帝拿。 双神山是这一片的名山,附近人都知道,又听见沈融是守山童子,看见他那一头又黑又碎的奇怪短发,只当他曾剃度修行,现在还俗又开始重新续发了。 兵卒恍然大悟,看向沈融的眼神都带了敬仰:“是小人冒犯,童子大人请进。” 沈童子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跟着萧元尧进了城。 天色已经全然大亮了起来,迎面而来的是一团团的烟火雾气,城门内两边都挤满了售卖的摊贩,卖馒头烧饼的,卖鸡鸭鱼肉的,后者里面更多的还是卖鱼的。 沈融伸长了脖子瞧,就见赵家兄弟在路边买了两个芝麻油酥大烧饼,这会正一人一个,抱着啃得香。 沈融馋了:“哥哥们,这个好吃不?” 赵树嚼嚼:“沈弟没吃过?” 沈融诚实:“没吃过这么年份久远的。” 赵树:“啊?” “以后有的是机会吃,现在先忙正事。”沈融被萧元尧捞过去,又把身上皮甲脱下扔给赵树:“你们先在城里歇息片刻,我带他办完事就回来,看好剩下的马。” 赵家兄弟嗯嗯点头。 萧元尧一手牵了匹马,一手拎着还流连顾盼的沈融往县东市走去,沈融还不忘抱着他的宝贝箱子。 路过一条街,又过了一个石桥,两边摆摊的越来越少,门店倒是多了起来。 一起多起来的还有路两边的乞丐,和一些身穿薄衣想要卖身为奴的姑娘。 要说在古代这种情况不算罕见,但乞丐已经多到人挤人,卖身的姑娘也隔三差五就有一个,这就有些惊悚了。 萧元尧目不斜视,仿佛早已司空见惯。 他们牵着马一路走到东市尽头,萧元尧似乎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带着沈融径直就进了一家店。 店主头也不抬:“废铜烂铁走左边,猪牛羊马走右边,卖人走中间。” 萧元尧:“我这里有一匹好马,店家出来估个价?” 店主闻声抬头:“嚯,又是你?” 萧元尧:“许久不见,最近事情少,也就没多少货送来。” 店主从柜台后走出来,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说好说,你哪次带来的不是好东西。” 沈融站在萧元尧身边假装挂件,店主问:“还是第一次见你带人过来,成色不错,要卖吗?我给你个好价——” 说什么呢!他跟着萧元尧只卖艺不卖身! 沈融当即就不乐意了,正要挺上前去争论,就被萧元尧一把按住炸毛脑袋。 “这个不卖,这是我自己家要养活的。” 店主一脸可惜,萧元尧眸光微折,中年人连忙讨笑:“罢了罢了,我是知道你的本事,周围几个县城也就我敢收你的东西,这次的马哪来的?” 萧元尧看了眼门外拴着的马匹:“梁王的。” “梁王的?”店主大惊失色:“你不要命了?他的东西都敢拿?” “怎么不敢,他的马丢在林子里,谁捡到就是谁的。” 店主脸都涨红了:“捡的??运道这么好?!” 以往那些货哪一次不是从死人手里抠出来的! 萧元尧并未多说,只开价道:“五十两银。” 店主倒吸一口:“二十两!” 萧元尧抱臂:“四十两。” 店主咬牙:“二十五两!再多没了!” 萧元尧手指点点臂膀,“三十五两。” “三十两!三十两!这年头生意不好做,也就你这匹马长得壮实,否则十两银子都难卖!”店主肉疼道:“给不给一句话!” 萧元尧干脆利落:“给。” 店主:“?” 萧元尧:“马就在外面栓着,拿钱吧。” 店主恍恍惚惚的去柜台后面了。 萧元尧回头,眉梢微微挑了挑似是炫耀,沈融瞠目结舌,半晌给他竖了两个大拇指:“你和我妈……和我娘一定很有共同话题。” 萧元尧:“怎么?” 沈融:“你和她一样,砍价的套路层出不穷,你其实一开始就想卖三十两的吧。” 萧元尧笑了声,不置可否。 卖了马,得了钱,萧元尧留了一两,剩下二十九两都给了沈融。 沈融:“?” 他急忙道:“我分成怎么这么多?” 萧元尧往前走:“你捡了五匹马,却只卖了一匹,剩下的都要带回军营,算下来你已经亏了不少。” 沈融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他拎着钱袋子追到萧元尧身后:“可是那些马都是我送你的呀,这钱我们最起码对半分?” “不用,你拿着。”萧元尧不想多说,正要拐过前方街口,就猛地刹住了脚步,还把叽里呱啦的沈融一把扯了回来。 沈融一下子砸在萧元尧怀里,唇上还被捂了一只大手。 “嘘。” 男人掌心的干燥气息与粗糙纹路一下子清晰可辨,虎口的茧子磨得他嘴巴痒痒的,沈融嘴巴收也不是噘也不是,怪的厉害。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抓着萧元尧手腕往外看,就见几个身穿绿绸头戴纱帽的男人聚在不远处。 这地方他们刚路过过,有几个卖身做奴的姑娘在这里等着买家。 远远地,姑娘的啜泣声传过来:“大人,我只卖身为奴,不卖身做妾。” “做奴哪有做妾舒服,”那领头的纱帽男道:“进了王爷的后院,以后那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来人啊,带走。” 女孩的反抗哭泣声越来越远,最终完全消失。 安王荤素不忌男女不分,只要是长得有点姿色的通通都会收进后宅狎玩,总是活着进去一批,又抬着出来一批,周遭城池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如果说梁王毒辣阴险,那安王就是好色淫逸。 沈融眼睛睁大呼吸颤抖,萧元尧低头看他,少年眉眼干净的像一捧新雪,面皮上丝毫瑕疵都没有,就连每一根眼睫都有自己柔软的弧度。 鬼使神差的,萧元尧道:“是安王的寻雀司,别怕,我不会让你被安王的人抓走。” 沈融扒拉下他的手掌:“我不是怕。” 萧元尧掌心有些濡湿,似乎沾了少年唇边的水光。 他攥攥掌心:“那你抖什么?” 沈融哗的甩开萧元尧胳膊:“气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强抢民女,毫无天理和王法,这种人就是欠收拾,等咱们团队干起来了,第一个弄的就是他!你说是不是,萧元尧!” 萧元尧:“……” “……………”死一般的几秒沉默,沈融对上萧元尧的目光,后者眸光敛着锋芒,以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他。 沈融:“…………” 8、杀鱼刀 三分钟后。 沈融蹲在墙角画蘑菇。 萧元尧居高临下站他旁边,抱着手臂听他怎么编。 “……事情就是这样,进城时我不小心瞄见了你的身牌,才知道你名字的。”说着沈融又小小的抗争起来:“我一见面就告诉你我的名字,你倒好,编了个什么赵大来敷衍我,我还没和你计较呢。”沈融嘟嘟囔囔。 萧元尧哼笑一声:“我怎么知道你名字就是真的?” 沈融叉腰站起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们沈家也是有家谱的,我要是不叫这个名字以后就跟你姓!” 萧元尧哦道:“萧沈氏?” 沈融:“什么萧沈氏?” 过了两秒他骤然反应过来,萧元尧刚是不是耍他呢? 看着浓眉大眼的原来骨子里这么蔫坏!还萧沈氏,凭什么不是沈萧氏? ……等会儿,他怎么莫名其妙就被绕进去了。 沈融表情强装淡定:“反正你我如今也算是正式认识了,以后大家都在一个团队里做事,还是多点信任的好。” 萧元尧看他:“最初并未告知真名是我思虑过多,原本是想着一会吃鱼的时候再与你正式分说,还有赵二赵三其实是叫赵树赵果,没想到你眼神突然好了,居然看见了我的身牌。” 这货果然记得他撞门框那件事。 沈融呵呵:“我眼神是挺好的,离这么近还能看见你胡茬呢。” 萧元尧:“……” 沈融只是随口攻击,没想到萧元尧当真回过头不计较了,他声音从前头传来:“不闹了,先吃饭。” 沈融好奇歪头:“咦……你是不是还挺在意自己形象的?” 萧元尧冷冷:“鳜鱼吃清蒸还是炖煮?” 沈融哈哈:“别装了萧元尧,你耳朵都红了哈哈哈!没事的没事的,我不笑你,你奔波几天还能保持这般英俊帅气已经很不容易了,男人嘛,有点胡——” 沈融忽然闭嘴了,因为萧元尧这个大力怪居然给自己拎起来了,被像夹枕头一样在胳膊肘里夹着,还是沈融扛不住腰疼告饶才给他放了下来。 萧元尧冷酷的活动手腕:“不听话就是在讨罚,念你初犯小惩大诫,下次不许再轻率冒犯。” 沈融心底略了一声。 但表情却是装的老实,给大佬留了点面子。 “卖鱼喽!卖鱼喽!新鲜鳜鱼肥又嫩,现抓现吃啦!” 望县鱼肥是出了名的,每到捕鱼季节,几条街都是手起刀落杀鱼的鱼贩子。 沈融挑几个摊子看了看,一时间都有些看花眼了。 好肥的小猪鱼啊!纯天然无污染,装鱼的水翁都清澈见底,吃一口可以直接立正了! 萧元尧从刚才起就没再说话,只是不远不近的跟着沈融,眼睛随时注意着周围环境。 两人最后选了一家叫陈吉鱼铺的店,选了条四斤重的清蒸大鳜鱼。 这家店是掌柜的陈吉一手经营,这人个子也高,但似乎没有高过萧元尧,只是杀鱼杀了几十年,手上刀工看着十分轻快利索。 沈融等饭坐不住,好奇的蹲在树墩子前看老板杀鱼。 掌柜的瞧着这位穿着奇怪长相漂亮的客人:“客官可是对杀鱼感兴趣?” 沈融眼神专注:“非也非也,我在看别的。” 陈吉也有一圈胡子,比萧元尧来不及收拾的青短胡茬夸张多了,他看起来有个三十左右,有了这圈胡子就显得汉子味儿十足。 他爽朗的笑了笑:“那客官在看什么,莫不是在看我手里这把杀鱼刀?” 沈融眼睛亮晶晶的:“是的是的,你手里这把刀至少有三五十年的刀龄了吧?” 陈吉一惊,还没说话就又听沈融比划道:“刀长九寸,黑边白刃,刀尖翘起如匕首,刀把上缠的是上好的鱼皮,杀鱼的时候只需要轻轻用力,即可划破鱼鳞鱼腹,鱼血则是过个几息才会流出来,可见其锋利程度。” 陈吉一下子睁大眼睛:“客官好眼力!这刀是我爹传给我的,我家杀鱼已经杀了三代了。” 他显然十分爱惜这把杀鱼刀,一下子与懂行的沈融称兄道弟了起来:“小兄弟年纪轻轻这般懂刀,想来在这行里也是家学深厚!” 沈融也不藏着掖着:“确实,我们一整个村子都是做刀的。” 陈吉连连称赞,沈融见状借刀一观,过了几息和陈吉道:“这东西都是越用越快,但你们家长年累月杀鱼多用刀尖,后半截则泡在鱼血中腐蚀,如果掌柜的相信我,等会我拿工具给你打磨打磨,保准你以后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陈吉为人爽快:“我自是信你,小兄弟能一眼将鱼刀尺寸与材质看出来,家学本领绝对实在。” 沈融微微一笑:“小意思,对了,我叫沈融,大哥叫什么?” 陈吉拍拍胸口:“我叫陈吉,一家子都住在这望县,这几条街杀鱼的我都认识,沈弟以后有什么需要,只管来店里喊我一声就好!” 沈融估计自己在这望县待不久,他得和萧元尧回军营去做大做强,但他爹曾和他说过,出来混多个朋友就是多个门道,沈融以前虽然是宅男,但与用刀的人总是有很多话说。 他当即应下,陈吉还说大鳜鱼不收钱了,要送给他吃。 沈融连忙拒绝,溜达了一圈回去,就见萧元尧一直看着他的方向。 冷不丁的沈融还吓了一跳:“你盯什么呢?” 萧元尧视线一直跟着他,语气怪怪的:“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健谈的人。” “我和你说的话加起来还少吗?你计较这个做什么。”奇奇怪怪的。 沈融一屁股坐下,也没多想就道:“我刚去看杀鱼了,有些话我真是憋不住说。” 萧元尧看他。 沈融沉思几秒,认真道;“你们当兵的用的武器还没一个杀鱼贩的刀快,安王到底是怎么管理手下的?如果我是他,要想打胜仗争位置,第一件事就是搞钱,第二件事就是换装备,赵树赵果在庙里捡的梁王刀我也看不上,咱们要用就用最好的。” 萧元尧神色不知何时变得有些深邃,他定定的看着沈融,眼神里多了丝不一样的专注。 沈融心里清楚,他因为系统和萧元尧绑在一起,没有萧元尧他在这个世界寸步难行,所以有些东西萧元尧迟早都会知道,没必要藏着掖着的。 现在时间就是金钱,打天下争天下最后拼的都是谁拳头硬名头响,他目前看不出萧元尧是否有这个野心。 但就算他没有,沈融也要给他喂起来。 强兵良将,神兵利器,没有任何男人能够拒绝。 白皙清瘦的少年点点手边的黑箱子,神气道:“等着,一会给你露一手。” 9、小样 沈融是拎着他爹给他的工具箱,从大马路上被系统薅到了古代的。 老沈在饭桌上说的清楚:“阿融,虽然你年纪小,但你在做刀一行有点天赋,你妈用你做的刀剁的臊子都格外细,不过你还没长成,性子冲,每次开刃都开的太锋利,现在和平时代哪需要这个,这套工具是我让你张爷爷帮你弄的,你先拿着玩,等以后再换套更好的啊。” 沈融回忆到这里,他之前对系统奖品感兴趣的一大原因就在于,他穿过来根本没带更多的工具,他这箱子要真是全副武装,也不会里面还塞了弹弓这种老沈哄小孩的玩具。 不过老沈也没想到他duang大一个儿子就这么穿了,里面装的全都是小样旅行装,和他工作室那些比简直差远了。 但是,哪怕是送给他玩的东西,在这个时代都是降维打击。 就单说磨刀砂纸这一样,在这个时代就根本做不出来,是纯纯的用完就废的消耗品。 沈融爱惜材料,更爱惜好刀,赵树赵果用的那些刀子用来保养抛光纯属浪费资源,但陈吉这个就不一样了。 往后推个七百年,这把刀高低得在省博的显眼位置放着。 相遇即是缘,他愿意帮这个好客的杀鱼贩磨刀。 点缀着小葱与姜丝的清蒸鳜鱼一上桌,沈融就风卷残云了起来,萧元尧卷的比他还快,但动作居然还挺优雅,只吃自己那边的,给沈融留了足够的口粮。 刚说了要露一手,萧元尧也没追着问,不过他向来都是这样沉得住气,毕竟人家将来可是要当皇帝的苗子。 陈吉不但给沈融上了一条大肥鱼,还炸了一盘花生米,撒了盐巴端上来,油炸的酥香气息混着桌上的酒香,一下子就能点燃男人的意志。 沈融留他一起坐下来吃饭,萧元尧也没意见,陈吉一边吃花生米一边和沈融闲聊。 “沈弟有所不知,咱们望县这个地方千百年来都是捕鱼户居多,就说这几条街,每年到了要抓鱼的时候都是浩浩荡荡一批队伍,而要想抓到肥鱼,首先身法就得轻,然后动作还要快,鱼抓回来杀鱼也讲究技巧,好的杀鱼匠杀出来的鱼没有半点腥味。” 沈融夹起一块雪白鱼腹:“比如陈大哥这条?” 陈吉憨笑着挠了挠头:“哈哈哈哈过得去!过得去!” 萧元尧:“味道的确很不错,鱼肉清甜,火候刚好。” 陈吉看向他:“这位客官贵姓?” 萧元尧简短介绍;“姓萧,桃县人士。” 陈吉恍然:“哦,桃县,我知道,这是个好地方,离望县有段距离,听说你们那里还有大船有码头,是直通大海的,放在过去航行个半拉月都要北上直抵京都,水道如此发达,想来鱼也要比望县的更大更肥吧。” 萧元尧放下酒盅,哂笑一声:“前些年是,这些年码头荒废,江上全是安王用来游玩的画舫,江流涨腻,弃脂水也(*),就连鱼群都被熏跑了。” 陈吉啧啧摇头:“那可惜了。”他又转向沈融,表情和蔼了两个度:“沈弟也是桃县人士?” 沈融一下子哽住,萧元尧自然而然的接过话题:“他不是,这几年乱,他家里出了点事自己出来闯荡,恰巧遇上了我,我们便一起行走,他年纪小性子跳脱,平日里也就我受得了。” 沈融:“??” 怎么还有人是当面黑? 还平日里,他们认识有超过四十八个小时吗?? 陈吉却深信不疑,“原来如此,萧兄弟萍水相逢却如此照顾沈弟,还带他吃鱼,实乃罕见好人。” 萧元尧举起酒杯:“干。” 陈吉:“哈哈干!来来沈弟,一起喝!” 沈融干笑:“……不了不了,你和萧好人喝吧,我等下还有正经事干。” 酒足饭饱,交友微醺,萧元尧放了两分警惕,坐在窗边凳上,单手撑着下颚看着窗外沈融的侧脸。 沈融正与陈吉要了一盆清水,还有一根结实的窄木板。 那个触感奇怪的黑色箱子就放在沈融脚边,少年坐在矮凳上,陈吉正将自己的杀鱼刀递给他。 “辛苦沈弟了!” 沈融早就手痒了:“没事,一会就好。” 陈吉大鸟依人窝在沈融旁边,看着他打开那个黑箱子,从里面拿了几张软布出来,但材质又仿佛比布更硬一些,被沈融放在木板上固定住,又将固定好的木板放在了木盆之上。 陈吉以前请木匠打过成亲的彩礼箱子,知道这些匠人做事时并不喜欢言语,也不喜欢旁人指教,于是便静悄悄的蹲在一旁,就连气息就轻了不少。 萧元尧看了陈吉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常年抓鱼,这些鱼贩一静下来便如同隐身,不仔细观察,几乎都看不到对方正在呼吸。 萧元尧的眼眸微微眯了眯,眸光不着痕迹扫过一条街的鱼贩摊子,望县的鱼摊没有五十也有八十,如果人人都是这样的好手,那为何没有被安王强征用来与梁王打仗…… 须臾,萧元尧的目光才又重新定在了沈融身上。 很快,他便被沈融的动作吸引了注意。 只见沈融右手执刀,指骨凸起,左手食指中指贴在刀刃上,将刀刃倾斜一个弧度,在一片奇怪的布料上来回打磨。 磨刀的沙沙声逐渐响了起来,从清洗,观察,打磨,再到磨刀的角度与力道,沈融周身形成了一种奇特的磁场与韵律感,仿佛这样的动作他早已重复过千万次,哪怕在闹市街头,也仿佛身在禅境一般。 更奇特的是他磨刀的那块布料,拿起来只有萧元尧的巴掌大小,但几息之间就可以看见打磨效果,沈融在打磨杀鱼刀的过程中不断观察砂纸打磨的程度,又适时更换目数更高的砂纸来细磨。 一片沙沙声中,不仅陈吉的眼睛越瞪越大,就连萧元尧都忍不住从窗口半探身子,凝视的目光紧紧钉在那把杀鱼刀上。 沈融一旦进入工作环境,高标准严要求的工匠精神让他全神贯注,连什么时候周围站满了鱼贩子都不知道。 从粗磨去除陈年杂质,到提高砂纸目数细磨擦出刀具亮度,陈吉的杀鱼刀在沈融手中焕然一新,他呼出一口气,撩起清水洗过刀身,又拿起工具箱里的棉布细细擦拭,直到刀身白亮,鱼皮把手也油润发光。 沈融将保养好的刀子还给陈吉:“陈大哥看看,可还有哪里不满意的?” 陈吉手指颤抖的拿起杀鱼刀,刀锋一转,上面清清楚楚的映着他的络腮胡。 “俺的娘嘞……从俺记事起,这把刀就没这么漂亮过……这还是我的杀鱼刀吗,这看起来都能杀人了……” 沈融呛咳两声,想起老沈评价他的年轻气盛,开刃太利杀气太重。 陈吉骤然起身,周围围着看的鱼贩子们也嚯的后仰。 就见陈吉从旁抓起一条大鱼,手起刀落之间鱼头鱼身分离,刀刃亦是入木三分难以拔出,又过了好几个呼吸,鱼血才缓缓流了出来,而鱼儿的尾巴从木板上跳下去,仿佛不知道自己已经头身分离,还兀自蹦的欢快。 安静。 周围一片死一样的安静。 沈融整好砂纸,合上皮箱,一抬头被一双双锃亮的眼睛吓了一跳,他快步回到萧元尧身边藏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放在旁人眼中一派世外高人的神秘低调。 陈吉鱼铺门前瞬间炸开了锅。 “老陈,你从哪里认识的这位小师傅!” “陈哥,我家媳妇和嫂子可是同村的,你认识这么好的磨刀师傅怎么都不和我说!” “是啊陈哥!咱们杀鱼的最重要的是什么,不就是手里这把刀,小师傅本事这么好,可不能被你一个人独占了——” “就是就是!我愿意出一贯钱,请小师傅帮我磨刀!” “我出两贯!” “我也要我也要!” 沈融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场面,刚才没忍住过了一把手瘾,这会理智回笼,知道如果真给一条街都保养刀子,那他的手得干秃噜皮去,还有耗材这个大问题——他还得考虑他们队内福利呢。 陈吉高声道:“大伙安静一下!沈弟是我店里的食客,也是今日才有幸结识,今日是我与沈弟有缘才得他相助,但实在准备仓促,就算你们都要磨刀,那沈弟一个人也干不完啊!” 他看起来在鱼贩子中有些威望,一说话众人就听得连连点头。 陈吉:“好师傅可遇不可求,今日我与沈弟结识,就是我们望县鱼贩与沈弟结识,沈弟家逢变故,等他跟着萧兄安顿下来,之后大伙再问问沈弟是否愿意帮忙,到时候咱们杀猪宰羊也算体面有礼,诸位觉得如何?” 这年头,一个好的匠人师傅那就跟个大宝贝一样,众人不敢得罪不说,还得小心伺候着,一时间鱼贩们都赞同陈吉说的话。 只是眼神都还馋的发亮,一个劲儿的盯着陈吉的刀子看。 陈吉连忙把宝贝刀子收到背后,驱赶着各方赶紧回去看顾自家摊子了。 他回过头,看沈融的眼神从信任变得崇拜:“让沈弟见笑了,我们这些人都互相认识,平时一家有难百家帮,大伙都是乡下老实人,没见过这样好的手艺,着实是有些失态。” 沈融忙摆手:“没事没事,刚才还要多谢陈大哥帮忙说话,我的确没有太多功夫帮所有人磨刀,在这吃完饭一会还得赶路去。” 陈吉拱手作揖深深一拜:“我收了鱼钱,沈弟却没有要一分磨刀费,方才见沈弟全神贯注额颊淌汗,就知道这份功夫没有十年八年是万万练不出来的,沈弟年少,又身有大才,以后定然会成为响当当的一方人物。” 沈融被夸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心道他这点算什么,他身后这位更是牛,人家不仅成了一方人物,甚至还给族谱重开一本,直接上了皇碟。 想到这里他回头朝萧元尧看去,后者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像又重新认识了一遍沈融似的。 小样,看我迷不死你。 冷兵器就是男人的减速带,沈融曾经在工作室开直播做一把唐横刀,好几万人同时在线观看。 他挑眉傲慢回视,舌尖抵住上膛,发出了清脆的“哒”的一声。 嘿嘿,上钩了。 10、这不对吧 在陈吉的依依不舍之下,沈融与萧元尧告别鱼铺,准备去寻赵家兄弟。 临走之前,陈吉一个粗壮的汉子居然忍不住落泪相送,沈融吓了一跳,没想到陈吉泪腺发达,那眼泪欻欻的流,止都止不住。 恰巧又来了客人,陈吉一边流泪一边杀鱼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能遇见沈弟,虽不知沈弟去处,但我家就在此地,沈弟可随时回来找我,届时必定让你嫂子在家中好酒好肉的招待。” 言语之中俨然已经将沈融当成了自家兄弟。 沈融认真应下,对这份萍水相逢的赤诚之心印象深刻。 萧元尧回头多看了两眼陈吉,有了沈融磨刀,陈吉杀鱼的手法更加利落了,如果这样的手法用来杀人……恐怕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怎么样?馋不馋?我这技术不错吧?”沈融一边走一边笑。 萧元尧很少直接夸赞别人,这会却道:“除开认路,你的确有其他更强的本领。” 沈融哼哼:“我就是以前生错了地方,现如今出来跟你闯荡,总算可以真正发光发热了。” 萧元尧冷不丁:“你以前是锻刀世家的子弟?” 他道:“大祁的锻刀家族多被握在王侯贵族手中,其中大多数都居于大祁京都,专门为皇家与大臣们打造佩刀,或保养宝器。” 沈融:“啥玩意?我可不是从什么大都来的。” 萧元尧:“但你的本领绝对不比他们差。” 沈融摸鼻子:“也不一定,以后有机会可以切磋一下——欸你不是桃县的人吗?怎么对京都的事都知道?” 萧元尧并未隐瞒沈融:“我并非全然知晓,其中有些是我祖父曾告诉我的。” 哇!隐藏人物! 沈融赞赏道:“那你祖父也很厉害了。” 这可是古代上层贵族的事情,萧元尧祖父居然知道的这么清楚,想来是不是曾经为哪家做过事?难怪萧元尧有勇有谋,有时候也会出口成章,原来是受过长辈严格管教。 他有这个基础,未来会成就大事也不奇怪。 沈融又道:“虽然咱们现在身在底层,但有句话说得好,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上头被荣华富贵迷了眼睛,我们在底下看的清楚就行。”* 这番发言已经是非常大胆了,放出去都能被打成辱灭皇家之罪,是要五马分尸千刀万剐的,但萧元尧却没有说什么,只和沈融道:“你手艺非凡,切记不要在军营表露,否则会被人盯上。” 沈融诧异:“我可是你的专属跟班,才不会把自己的本事用到别人身上,其实刚才给陈吉磨完刀子还有些肉疼呢,想着攒攒材料,全用在你身上。” 萧元尧骤然停下脚步,背对着沈融,让人看不清楚表情。 他又想起祖父曾和他说过的一句话,若他人精心待你,你必要更加精心的待他,方能让他人知晓你之感情,才会情利纠缠,相伴而行,否则闷葫芦一样少言寡语,终会与人分崩离析渐行渐远。 祖父言语的确精髓,那陈吉不过是落了两滴鱼泪,又与沈融惺惺相别袒露不舍之心,就被这人念叨了半条街,还说什么有机会想再回来吃鱼。 但是陈吉有句话说得很对,沈融年少有才,这种人愿意跟随他,他需得更加笼络才是。 萧元尧莫名想起沈融方才磨刀时的侧脸,脸颊雪白,颊肌微咬,偏又生的清秀干净,出了汗也不似寻常男人那般发臭,反而散发着一股若隐若现的香味…… 沈融不知道萧元尧怎么了:“怎么的?怎么不走了?” 半晌,萧元尧才道:“走,给你买两身衣服。” 沈融:“??” 所以你刚才就在想这个? 不是我和你说正经事你怎么光想着打扮我了?衣服等会随便买买不就行了?沈融欸了两声,就被萧元尧扯进了一旁的成衣店。 日影照耀,蝉声阵阵。 粗麻布料盖着脸,赵果正叼着一颗草叶在柳树下假寐。 “哥,伍长和沈兄弟还没回来?” 赵树站在一旁守着马匹,往远处看了看:“没有,可能是有事耽搁了吧。” 赵果;“以前伍长也没这么慢过啊,能有啥事——”想到什么他忽然扯下脸上麻布:“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沈兄弟!你觉不觉得,咱们伍长对这位小神仙不太一样?” 赵树一脸莫名:“有啥不一样的,大家不都是好兄弟吗?” 赵果啧了一声:“就那种,那种……唉!我这样和你说吧,如果是你我兄弟二人,只剩一匹马,你骑还是我骑?” 赵树毫不犹豫:“那当然是我,你小子知不知道兄友弟恭,马屁股后头跟着跑去吧!” 赵果抚掌:“对对,是这样,同为男人,哪怕是亲哥你都不会怜惜我,但你看伍长与沈兄弟才刚结识,就怜惜的带人骑马,换做你我,早跟着伍长的马屁股跑去了,而沈兄弟呢,伍长中途还专门给他找草药,帮他拎箱子,现在还只带他去吃鱼大半天都不见个影子,这是对正经兄弟的样子吗?” 赵树皱眉:“叽里咕噜说啥呢,我听不懂,总之大家都是好兄弟不就行了?” 赵果:“……” 他急的揉了一把脑袋:“你怎么就不懂我呢?平时让你多看点话本你不看,都去啃什么兵书,现在好了,全学傻了!” 这皮猴小子!赵树扔了个土块打过去,赵果哎呦叫了一声,声音刚落,就见路那头两个熟悉的人走了过来。 他连忙起身看去,只见他们伍长拎着眼熟的黑箱子,胸前背了一个大包袱,里面鼓鼓囊囊的似乎塞了不少东西,身后则跟着焕然一新的沈融。 少年穿了一身鸦灰色的衣裳,极衬皮肤与身段,脚踩一双黑色棉布短靴,正脸色发红同手同脚的跟在萧元尧身后。 跟个刚成亲的小媳妇似的。 赵果:“……” 啊啊啊这对吗?这对吗! 反正大公子绝对不会这么伺候他! 沈融被萧元尧从头到脚打扮了一通,后半程路总算不念叨哭包壮汉了,只嘀咕萧元尧乱花钱,卖马统共给自己留了一两,现在又全花给他了。 不过沈融第一次穿古装,原本以为布料粗糙,结果萧元尧舍得本钱,这料子虽然不是最好的,却也胜在透气贴身,穿着还有点小帅,除了他妈,也就萧元尧给他买过合身衣服。 沈融心里有点不好意思,见了赵树赵果两兄弟,手脚更是不知道怎么摆,又生怕影响团队内部和谐,连忙捧着两个东西走过去道:“哥哥们看,老大也给你们带东西了!” 赵果定睛一瞧,那是一对随衣附赠的鸳鸯荷包,如果不是他偷看的话本多,恐怕也分辨不出来这是什么。 毕竟谁家大男人懂这个。 赵树直接喜滋滋接过来道:“这野鸭子绣的不错,还在戏水呢,多谢伍长,正好用来装碎铜板!” 沈融把剩下的一只递给赵果,唇红齿白的嘿嘿与他笑着。 赵果盯着那粉荷包目光迟疑一瞬。 萧元尧扭头看过来,表情不怒自威。 赵果:“……” 他双手恭敬接过并夸赞道:“真好看,真水灵,和沈兄弟一样,你这身衣服也好,一看就知道值了价钱。” 是个明眼人! 沈融越过傻乐的赵树,与赵果低声蛐蛐:“是有些贵,他非得给我买,包袱里还有一身同款不同色换洗的呢,不然下次采购带着你一起,你也帮我劝着他一点,这男人花起钱来没完没了了……” 沈融絮絮叨叨,萧元尧耳力好,随他念叨也不管,只一味的去看那几匹马,纵容的态度简直不要太明显。 赵果:“…………” 11、二选一 在望县修整过后,沈融随萧元尧踏上了回营的路程,在路上又和赵树赵果对齐了一下信息,现在队伍内部可以说没什么秘密保留了。 就是不知道怎么的,赵果听见萧元尧暴露身份也没多大反应,像是被别的事给打击到了一样。 时不时的还偷看他和萧元尧,三心二意的差点给马上摔下去。 沈融觉得他在抽风,让萧元尧管好他的兵。 下一站,他们应该就要返回萧元尧说的州东大营了。 照道理讲,在古代王朝藩王不被允许手握太多兵权,更有甚者会被强制挑选世子进京为质,来确保京城对地方的绝对控制。 但根据萧元尧字里行间的流露,以及沈融在望县的经历,恐怕这个世界比他想象的还要乱的多。 比如萧元尧,现在就在安王营下做事,这已经算得上是私兵了,而安王和梁王这十来年都快在大江两岸打红了,也不见京城有什么动静。 这种无非就两种情况,其一,京城想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其二,烂摊子铺大了收拾不回来,京城摆了,爱打你们打去,只要不真正威胁到皇权,就睁只眼闭只眼,反正天高皇帝远管也管不上。 可是老皇帝不管,安王梁王愈发丧心病狂,苦的只有手下的兵卒与无辜百姓,而且安王都好色成那个鬼样子了,居然还能和培养出骑兵毒箭的梁王斗到今天,也是有点本事在身上。 萧元尧骑着马,沈融坐在他身前一脸沉思状。 男人忽然开口:“在想什么?表情这么严肃。” 沈融回神,双手抄在宽大衣兜里:“也没什么,就是想安王好色归好色,倒是在与梁王的争斗中打的有来有回的。” 萧元尧低头,视野中是沈融蓬松短翘的发顶,像是小时候见过的狮子猫。 “他们好歹也是一方王侯,身边永远不会缺谋士与投奔者。”萧元尧与沈融分说道:“等你到了州东大营就知道,安王身边有一位厉害的幕僚,名叫卢玉章,是江东卢氏的人,很有一番来头。” 沈融疑惑:“你天天奔走在一线,怎么知道安王身边的事情?” 骑在一旁的赵树笑着补充:“沈兄弟有所不知,军营人多口杂,我们伍长人缘又好,他想知道什么有的是人帮忙打探,也就上头那个把总看我们伍长不顺眼,这两年老是一直打压他,不然凭伍长的本事,高低也是一个——” 萧元尧打断他:“不论是什么职位,都是在安王手下做事,并无分别。” 赵树连忙闭嘴:“伍长说的是。” 沈融却对萧元尧的话若有所思。 所以萧元尧在新手村的时候屡屡受到上司打压,本该郁郁不得志才对,他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一种管你们做什么我干好我分内的冷漠感。 然而沈融内心深处还有一种感觉。 像这种能够在乱世中收拢山河平定四方的牛逼人物,他内心的骄傲不比任何人少,与其说萧元尧懒得计较懒得升迁,不如把重点放在他最后四个字上。 并无分别。 不管是伍长,管队,还是上头的把总千总,都是一个人的从属,那就是安王,所以对萧元尧来说并无分别。 如果萧元尧从来都不想当谁的从属,那他自然不在乎这个总那个总,谁要做这不三不四的臣子,要做,就做蛰伏逆袭的主子! 沈融觉得自己悟了,萧元尧绝对是有反心了! 然后他就听见萧元尧表情淡淡道:“这年头能活着就行,干什么都不容易,如果实在干不下去,我就带你们找个机会在战场假死,到时候回桃县找我父亲种地去。” 赵树没心没肺憨厚可爱:“好哎!我爱种地!” 沈融:“?” 沈融:“……” 沈融:“…………” 萧元尧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怎么不说话了,是不喜欢种地吗?” 沈融:“。” 我都做完一套权谋阅读理解了你现在和我玩桃县深处有人家? 信不信我回去把你们家锄头磨的锃亮再撅飞你这块不开窍的大土豆! 系统!系统出来!你是不是选错男嘉宾了!萧元尧不是天子预备役,他就是个种田文男主! 系统适时上线:【叮——叮叮!恭喜宿主在望县完成了“黑店卖马”“打卡美食”“购买衣物”等双人行成就,萧元尧目前心动值:?%,数值统计失败,即将为宿主准备望县地图二选一奖品!(温馨提示:本次奖品非常实用)】 沈融还没问出个所以然,系统就无缝衔接。 【望县限定奖品二选一:选项a:鸳鸳刺绣蚕丝被一张(200x230款);选项b:秘制鳜鱼干二十斤(小猫咪吃了都说好),宿主请做选择吧!】 鸳鸳蚕丝被是个什么鬼?居然还有尺寸??还有鳜鱼干为什么是猫吃的?难道人就不能吃吗?? 系统添如乱,沈融原本想直接选b,结果萧元尧的马忽然撅了一下,他手一抖,直接按在了a上。 系统:【宿主选择完毕,奖品准备中,请宿主随时注意查收(双人被真的很实用哦)】 沈融手抖的像磨了三天三夜的大刀。 脑袋顶传来噗嗤一声,萧元尧一手掌着缰绳,脚尖踢马使坏又颠了沈融两下。 “听到种地吓成这样,以前得娇生惯养成什么样。” 萧元尧嗓音压着调笑,“放心吧,不会让你回去种地的,这四匹马拉回去,不仅能让你进入州东大营,可能还会得到卢玉章亲自奖赏,这次的功是你所挣,我万万不会再让人抢了去。” 沈融清澈抬头。 这狗东西,刚才是不是又在逗他玩。 萧元尧轮廓分明,眸光垂下与他对视道:“这下可开心了?沈弟?” 12、初入军营 沈弟还是不开心。 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摸不清楚萧元尧真正在想什么。 其实早该有所认识,系统经历了那么多宿主与绑定人,还从来没有测不出心动值的时候,就连高维度算法都拿萧元尧没办法,他又怎么能自信看出这个天子预备役的真正野心呢? 萧元尧恐怕从来都是三份袒露,七分保留,他想要什么从来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过沈融并没有因为这个内耗许久,爱谁谁,猜不出就去他的,自古君心难测,反正也死不了。 他投奔萧元尧一是因为系统强制,二是因为跟着萧元尧有活干,他没有其他选择,只看将来萧元尧称帝了能不能赏他一个隐居别墅用来打铁……这才是他向往古代的真正原因啊! 沈融给自己想象中的美好生活逗乐了,盘算着要狠狠搞事业帮助萧元尧尽快称帝,这恋爱系统也没说完不成cp任务有啥惩罚,那干脆就不管了哈哈! 沈融兀自想的欢快,却不知他这幅表情放在萧元尧眼中,那就是他因为萧元尧的维护而开心,这般心思“单纯”,让萧元尧的神色不由得软化一丝。 还行。 看着脾气大,其实挺好哄。 就是容易上当受骗,现在跟了他,以后还是得看紧点好,万不能让旁人也骗了去…… 两人南辕北辙,表面上看居然也算相处和谐。 山影辉辉,日轮沉落。 州东大营位于江河北岸群山包裹之中,是安王手底下两个大营之一,只是古代地广人稀,军营又位置隐蔽,系统的地图激活范围变得有限,几乎只有这条官道,和官道周围的杂山丘陵。 四匹大马,沈融萧元尧共乘一骑,赵树赵果分别一骑,剩下那俩兵卒只能挤在最后一匹马上,好在他们身形消瘦,一起骑马看起来反倒比沈融这边宽敞。 赵果原本和这两个兵卒远远骑在前头探路,这会又忽然折返回来和萧元尧道:“伍长,前面有东西。” 萧元尧:“何物?” 赵果表情奇怪:“一个大包袱,就放在路中间。” 沈融:“。。” 靠,该不会是系统发的蚕丝被吧。 不是,这次发放方式这么简单粗暴的吗?一发起床上用品真是演都不演了! 萧元尧忽然道:“坐稳。” 沈融:“啊?啊哎————” 萧元尧骤然抽动马鞭,跟着赵果片刻就到了他说的地方。 沈融一看那玩意,果然是他的神经奖品。 也不怪赵果警惕,毕竟谁家大马路上的被子会叠成豆腐块啊!系统这个强迫症! 赵果:“就是此物。” 萧元尧骑着马绕了豆腐块两圈,缓缓从背后拔出了长刀。 沈融:“?” 沈融连忙出声抢救:“老大万万不可!” 萧元尧解释:“此物诡异,里头或许藏了暗器,待我刺两刀看一看。” 就萧元尧这力道,两刀下去这被子也不能要了,虽然沈融嫌弃这次的蚕丝被,但这好歹也是他激活望县地图的奖品,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他双手抓着萧元尧执刀的手腕:“这不就是一个被子嘛!你仔细看,这东西这么软,又不知道被谁丢在这里,正好咱们带回去盖。” 赵果其实早就想说了,这看起来就是一个被子,只是上面的图案有点奇怪,居然端端正正绣了两只鸳鸯——颜色华丽,尾羽开屏,交颈相欢,都是雄的。 赵果怀疑自己脑子出问题了,怎么看什么都觉得在隐喻自家公子与沈兄弟,两只鸳鸯,不对,是两只鸳鸳……啊啊啊!谁来救救他! 在沈融的极力劝阻之下,萧元尧合上长刀,用刀鞘挑起那蚕丝被,抖落几下,的确毫无威胁,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又软的过分的被子。 赵树惊讶:“真是好大一张被!” 沈融:“。” 好了你别说了。 萧元尧用刀鞘挑着被子扔到沈融怀中。 “可能是有商队途经掉落在官道上的,拿着吧。” 赵树开心的说最近运气真好,不是捡这个就是捡那个,自从沈兄弟来了之后,他们的日子真是越来越好了哇! 沈融被被子埋了一脸,露出一颗略显凌乱的脑袋,好歹萧元尧没有把蚕丝刺的满天飞,让他的望县之旅白搭一趟。 好心酸啊,系统什么时候才能给他发矿,队伍要做大做强,批量生产也得跟上来啊,否则萧元尧何时才能称帝,他何时才能去做那江湖中的刀匠传说! 沈融抱着鸳鸳被,内心泪流满面。 捡拾奖品之后,余下的路程骤然加快了速度,沈融不记得自己绕了几座山,总之马都累的呼哧呼哧直喘气的时候,萧元尧总算是停了下来。 天也黑了,沈融埋在被子里,被萧元尧护在身前睡的迷迷瞪瞪。 这会炸着头毛探出脑袋:“到、到了吗?颠死我了快……” “到了。”萧元尧下马,连人带被的将沈融端了下来,“醒醒。” 沈融摇摇晃晃东倒西歪,正打着哈欠,就听见了一阵阵惊喜的呼喊声。 “萧哥!” “是萧哥回来了!” “萧哥你终于回来了——” 营地门前,一大群刚刚训练完的兵卒看见萧元尧一拥而上,一个个面带惊喜与崇拜。 人群七嘴八舌。 “……听说那梁王的骑兵骇人的厉害,派出去探索的队伍没一个活着回来的,还是萧哥本事大。” “我就知道萧哥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无事的归来!这下可得气死那姓张的!” 赵树赵果忙拦上前,不让这群兵油子给萧元尧埋了。 今时不同往日,萧元尧身边还站了一棵小树苗,沈融可是他们在庙里遇见的天降贵人,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万不能被这群莽汉吓跑。 萧元尧与几个相熟的伍长说着话,沈融看着这宛如大型见面会的场景,瞌睡一下子就醒了七八分。 好夸张、好炸裂、好恐怖的个人魅力散发现场。 这就是新手村的萧元尧吗?沈融忽然又悟了,难怪萧元尧不在乎职位晋升,他的确不用在乎什么虚职。 他有的是人心。 人心是最难控的。 如果人心所向,万军所请,那色鬼安王的令牌就是一块狗屎。 萧元尧只需要振臂一呼,就能撕下安王的一大块肉,甚至再给他一点时间拔除敌对者,将这整个州东大营都暗暗收在手中也未可知…… 那他得打磨多少武器啊! 沈融眼睛灼灼发亮,真是来对地方了!等他将这些人的锈刀钝剑都修理好,再加上萧元尧笼络人心的本事,他们就能正式迈开帝王征途的第一步! 想到这里,沈融就忍不住走出去想与众人相识,就见站在萧元尧身边说话的一个男人疑惑看他道:“这位姑娘是……” 沈融:“?” 沈融:“?????” 少年脸皮白皙发丝柔软,脸颊与耳垂都睡得粉红,还抱着一团软被,个子也没太发起来,放在这群军营壮汉当中,就像小猫误入了什么猛虎团。 现在这群大老虎一个个瞪着虎眼看过来,沈融面无表情,把鸳种被子扔给赵树,然后就要一把扯开裤腰带给这群人验验真身,让他们看看什么叫有机物。 萧元尧站的有点远,瞧见沈融的动作额头猛地抽了抽,还没来得及阻止,沉默了一路的赵果就灵活扑上去,给沈融的裤腰带牢牢的打了个死结。 “使不得!使不得啊沈兄弟!伍长!伍长你快来哄哄他!沈兄弟这是被气傻了!” 13、又被抱了! 一刻钟后。 沈融抱着被子随萧元尧来到了他的伍长军帐里。 官小,帐篷也小,转个身两个男人就挤满了。帘子开着,赵树喊了人去绑马,赵果正拉着方才围过来的人群介绍沈融的故事。 “……当时可真是危机四伏,如果不是沈兄弟从天而降发出怪声吓跑那群骑兵,我们伍长还得放火烧庙才能九死一生!” “嚯!那真是够惊险的!” “梁王的骑兵果然厉害,不愧是下了血本的——” “他那骑兵再厉害,还能有北凌王的骑兵厉害?北凌王可是驻守北方边境,那里大片大片的草原,据说全是养马的马场。” “说的也是……” 众人探讨几句又回到赵果这边。 赵果接着道:“总之梁王骑兵逃走后,我们却在双神山迷了路,随行的弟兄说这片山晚上根本走不出去,当时万分危急,沈兄弟却说他认得路。” “我们伍长做事严密,特意先出去探查了一番,结果你们猜怎么着?”赵果卖关子。 一群人着急道:“你快说!快说!” 赵果吊足胃口才道:“伍长居然也有走错路的时候!从后门走是断崖大江,沈兄弟说的正门路线果然是对的,沿着这条路,我们不但安全离开了双神山,还在半山腰捡到了梁王骑兵慌乱之下丢了的四匹马!”赵果将卖了的那匹直接昧下。 “当真如此神异——”众人惊叹。 深山破庙,半毁泥像,和一个从天而降的神秘少年。 沈融当真像上天派下来的一样,就这么让萧元尧和存活下来的人毫发无损的回来了。 沈融听着赵果在外面吹牛皮,十句里面五句夸萧元尧五句夸他,一碗水端的是分外平整。 他将蚕丝被扔在萧元尧的塌上,人还站在一旁不说话生闷气。 萧元尧讲究,先拿了打湿的布巾把帐篷里的桌椅擦了擦,又点起一根蜡烛,执着走到沈融面前。 “还在生气?” 沈融不理他。 萧元尧将蜡烛放在烛台上:“一群军营中的粗汉,哪里见过你这样的细人,你长得好,又长得白,营地门前没有火堆才会将你错认。” 沈融抱着手臂,萧元尧往哪边转,他就往反方向看。 被盯得烦了才恶狠狠的看回去:“你瞅什么,是不是也看我像个姑娘!” 萧元尧笑:“看你像个小菩萨。” 沈融:“?” 萧元尧歪头,低声念诵:“烛火微微,眉目蕤蕤,白玉无瑕……”他在昏黄光线下道,“愿为金塑。” 沈融文言文阅读能力为零:“几个意思?” 萧元尧:“夸你的,别气了,这几天赶路没有好好休息,今夜回营先睡一觉,明天醒来我再带你去见上头。” 沈融其实气也消的差不多了,只是他刚才兴冲冲想和萧元尧的好兄弟们交流,结果冷不丁被认错性别,认错性别也就罢了,他们一路上那个眼神多少都有些瞧不起自己。 在军营中,一个男人长得漂亮真不是什么好事。 也就赵果现在宣传的好,那些人的视线才没有方才那么赤裸裸的不屑。 沈融双手一撂,语气僵硬问萧元尧道:“今晚我睡哪?困得要死。” 萧元尧:“你先睡我帐篷。” 沈融想起那个诡异的恋爱系统不太情愿道:“这不好吧,不然我还是去和赵树赵果睡。” “他们睡大通铺,一张铺十米长,要挤八九个男人,又臭又热,你确定要去?” 沈融:“……” 沈融老实了:“那算了,那你就先忍一忍,我晚上睡觉很乖的。” 萧元尧看他一眼,将那软的过分的蚕丝被抱起放在一旁,将原本塌上的薄被褥抽下来,又扫扫灰,才将沈融的被子放上去。 沈融疑惑:“你不睡床?” 萧元尧:“我从小晚上睡觉就不乖,和你睡一起怕是要把你踹下去。” 沈融一听这还得了,当即表示:“那你还是睡地上吧。” 萧元尧从善如流的打好地铺,然后出去重新打水去了。 沈融就着烛火光芒看了一圈这简陋的过分的帐篷,角落都没有压紧实,风一吹哗啦啦响。 条件的确是艰苦,但看萧元尧的生活习惯,又不像是在苦环境中长大的。毕竟一个从小就生活困难的人,哪还知道什么叫干净得体,什么叫斯文用饭。 更别说萧元尧还挺注重外在形象,一看就知道以前是个体面人。 神神秘秘的。 沈融转身,在木板床上整了整自己的蚕丝被,被子大,铺一半盖一半也绰绰有余,他这会也不嫌弃当时手抖了,要真选了鳜鱼干,那他现在就得睡鱼干味的床。 帐篷外的说话声慢慢散去,萧元尧打水回来,沈融去洗了一下自己,然后利索的爬上了床,唯恐萧元尧反悔让他去睡地铺。 在窝里趴好后转头一看,萧元尧正就着他的洗脸水,用一把匕首清理面部。 他的动作很仔细,下颚微抬轮廓俊美,与这个环境有些格格不入的诡异。 沈融转念一想,把那水面换成镶金镶玉的镜子,这破帐篷换成金碧辉煌的宫殿,旁边再站一群伺候的宫女太监,这下画面才好像舒服了起来。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有的人,哪怕是居于陋室,周身的气场也能强大如斯。 沈融看萧元尧刮胡子看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蚕丝被柔软又轻薄,夏天盖着刚刚好。 男人放下刮面的匕首,悄无声息的走到床边,被角掉下去一截,萧元尧帮他捞起,在手中揣摩了一番。 触手生凉,面料薄软,是上好的缎面,里面应是填充了蚕丝,捏起来滑滑的。 萧元尧常年去望县的典卖铺置换银钱,蚕丝面料也见了不知道多少。 但这样细密织就浑然天成的,恐怕就连安王那里也没有几匹。 没有也好,倒省的浪费,这样的好料子,就得配沈融才对。 方才本该一回营就立即去见上官,萧元尧却并未这样做,州东大营军纪松散,直管他的张把总恐怕早睡得人鬼不知了。 萧元尧索性暂时压下,人疲马累,修整一晚再说。 男人收回手指,吹了蜡烛,径直钻入了地铺之中。 - 夜风狂乱,火光张牙舞爪的烧。 打杀抢掠之声不绝于耳,萧元尧在焦烫中抬头一看,忠君爱国的牌匾在中堂摇摇欲坠,上面的每一个纹路与划痕,他都了然于心。 只因祖父让他每半月就得爬上去擦一次灰,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刻入骨髓的四个字。 火烧木裂,大厦将倾,雪扑簌簌漫天落下,萧元尧静坐在门槛上,于雪中抬头盯着那个君字。 何为君? 顶天立地为君。 护持弱小为君。 坦荡无畏为君。 这些都为君,唯独这块匾上的君不是君,是蠹虫,是虚影,是一个善于伪装的恶鬼、小人。 “生而为恶,当人人得而诛之。”少年拔刀,刀刃猛地掷出,正正钉在那个“君”字之上,牌匾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塌碎裂,他这才看见,匾后的木梁也早就已经腐朽了。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就如同此间乱世。 血花在雪地里落了一地梅痕,他转身一步步走出火光冲天的院宅,这条路萧元尧在梦中走了无数遍,每一遍都是这样孤影重重,仿佛他后半生走上的也是这样一条血腥孤寂之路。 有人杀人,有人被杀。 他觉得乏味,但脚下的频率无法改变,仿若命定之途,他推开院门,这里再也无法庇护他,更猛烈的风雪袭面而来,萧元尧手中长刀滑落血珠。 “好刀。” 他缓缓抬头,瞧见一少年合手立于雪中,像专程为他而来。 对方眉目清灵,神色张扬,发上落了白白一层:“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萧元尧,你该弑君,你该成圣啊!” 夜色军帐中,沈融憋得不行,正蹑手蹑脚的跨过萧元尧的腿想出去上厕所。 只是他眼睛近视,没注意就踩到了萧元尧的手腕上,还没来得及抬脚,脚腕就被一股大力抓住扯了回去。 沈融哎呦叫了一声,整个人都被萧元尧甩在了地铺上。 他的脖颈被萧元尧的手臂抵住难以呼吸,双腿不受控的在地铺上乱蹬。 “……咳咳!萧元尧,你干嘛!我要撒尿!你再这样我撒你铺上了!” 男人力气太大,沈融艰难呼吸,一滴水珠忽然落在他唇边,沈融舌尖不受控的一舔,咸的。 他顿时安静下来,脸色涨红凑近看萧元尧,就见他满头满脸都是冷汗,就连牙关都咯咯的紧咬着。 沈融傻了,咋回事这是,怎么还做噩梦了。 “老、老大?你别吓我啊——” 萧元尧压着他猛喘了好几口气,才慢慢回过神。 他骤然放开沈融,看着他歪倒在地铺上连连咳嗽。 萧元尧哗的起身,他嗓音微哑:“都说了我睡觉不安生,你怎么还靠近我?” 沈融怒了:“大哥!人有三急啊!快快快扶我出去,我不行了!” 萧元尧:“……” 沈融气的用鞋子甩他:“赶紧的,白天看你多淡定从容,一到晚上就兽性大发,有什么疯等我解决完回来再发,不然我今天憋死在这里,做鬼都会滋醒你的!” “…………” 沈融背后也吓了一身冷汗,看萧元尧还沉默着,他晕头晕脑的自己爬起来,眼看着要撞上桌角,身体就骤然悬空。 草。 怎么又被公主抱了。 沈融大鳜鱼一样蹦跶,小腹都憋出了酸意,萧元尧狠狠抓着他的腿肉,几乎要勒出指痕。 “别乱动,再动一会把着你小解。” 沈融:“。” 他都快有哭腔了:“求你了,这个时候还玩我,别捏了大哥,再捏真的要弄出来了。” 14、杀意起 沈融再睁开眼,天光已经大亮。 军营训练的呼喝声一阵阵传来,沈融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别说,这硬床板睡起来还挺舒服,他用脸颊蹭了蹭柔软的蚕丝被,舒服的浑身直冒泡泡。 骂早了骂早了。 这床品睡着还真不错啊哈哈。 就是昨晚上喝水多了中途出去上了次厕所……沈融歘的睁开眼睛,眼神中睡意全无。 萧、元、尧! 他居然敢、居然敢——呜! 回忆倒退回昨夜,萧元尧抱他去如厕,沈融遭了吓,加上憋得狠了半天泻不出来,他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下意识就回头去寻同性帮助。 “我、我这咋办啊老大!都怪你梦魇掐脖吓唬我!都给我吓出毛病了!” 萧元尧背对着他:“还不行?” 沈融吸吸鼻子:“不行啊,这咋搞,难受死了。” 过了两息,沈融还在兀自努力,背后就传来脚步声。 一只大手从他背后绕过来,带茧掌心在他酸涩小腹上不轻不重的按压,另一只手扶着沈融骤然软了的腰,不至于让他在这摔个大马趴。 萧元尧发出几声鸟叫的口技,惟妙惟肖一连串的吐出,沈融闷哼一声,奇迹般的开了闸。 ……我嘞个神医。 军中有擅口技者,跟个百灵鸟一样叫到病除。 沈融正要道谢,就听萧元尧道:“怎么哪哪都是白的。” 沈融:“?” 沈融:“。。。??” 不堪回首的记忆到此结束,沈融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下了床,正巧赵果端着一盆水走进来,见沈融醒了道:“你醒啦?伍长天不亮就出去练刀了,特意嘱咐等你醒来先吃点东西。” 沈融觉得这个画面有些诡异,尤其是赵果的视线多少带了点谄媚,知道的大家都是男人,不知道还以为他伺候娘娘呢。 沈融冷冷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赵果:“啊?”他小心翼翼:“你和伍长吵架啦?” 沈融微笑:“哪有,我们关系好着呢。” 赵果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我和我哥将来还得选跟谁走……” 沈融:“?” 赵果立刻收声,“先吃饭吧!” 早饭简陋,连个蛋都没有,沈融现在也不想看见这个东西,草草就着野菜稀粥囫囵下了肚。 又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帐篷帘子被从外掀开,萧元尧热气腾腾的走了进来。 炎炎夏日,军汉们都穿的薄,一锻炼完光着身子的都有,萧元尧讲究体面,衣服还好好的穿在身上。 只是前胸后背都被汗水浸透,布料不怎么好,隐隐可以看见宽阔的背肌与胸腹的沟壑。 真有料。 手长腿长的,说抱他就抱起来了。 沈融冷眼客观评判,不得不承认在男子气概这方面,自己还有的练。 “回来了?”他故意大马金刀的坐在床边道。 萧元尧看他一眼:“嗯,吃了吗?” 沈融:“吃了。”吃的跟他奶奶家的鸡食一样,他奶奶的鸡食可能都比这个营养,有什么想不开就来当安王的手下,来这里改造一下就什么都想开了哈哈。 萧元尧:“等我一会,带你出去见见人。” 沈融看着他从角落箱柜里扯出一件叠好的衣裳,又拿着盆走出去,生怕沈融偷看一样。 沈融呵呵冷笑。 心里盘算着早晚把这局掰回来。 昨天夜黑,回来的晚,现下天气晴朗,整个州东大营的面貌才完整出现在了眼前。 这个营地没有房屋全是帐篷,又身在群山隐蔽之处,夏天还好,一到冬天恐怕都要冻死人了。 沈融走出帐篷,双手抄着站在门帘边。 来来回回的士兵瞬间看了过来,沈融挑眉,任他们打量。 早见早习惯,他以后肯定是要与萧元尧如影随形的。 等萧元尧再回来,就见沈融跟个会发光的羊脂玉一样立在那,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价值不菲四个字。 他脚步顿了顿,走过去道:“怎么不等我回来?” 沈融抗议:“我又不是什么小媳妇,非得坐屋里头等你。” 萧元尧眯起眼眸,正巧几个人路过,沈融认出他们正是昨晚笑他的那群兵油子。 现下见了他,几个男人挠手挠脚看天看地的,“这位就是沈兄弟罢,昨夜真是冒犯,还请沈兄弟不要见怪。” “是啊是啊,咱们常年待在这里,哪见过这么标志的……呸呸!这么贵气的小公子呢!” 落在后头的一个高瘦男子跟着开口:“在下高文岩,听说是沈兄弟救了萧哥,又带了好几匹马回来,上头知道定会嘉奖沈兄弟。” 沈融抬手招呼:“叫我沈融就行,我不是什么公子哥,是跟着萧大哥一起来投军的,以后大家都是同僚,还请诸位多多关照。” “投军??” “这……” 高文岩皱眉,眼睛观察过他身形:“并非是我有意打击沈兄弟的意志,只是军营不是儿戏,时常刀光剑影的,恐怕不适合你。” 沈融看着他反问:“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儿戏呢?兵法中讲,‘轻敌’可是要吃大亏的。” 沈融也没想着这群人一下子接受他,他们有多崇拜萧元尧,就对萧元尧带回来的自己有多怀疑,尤其他自诩长得还行,这群人恐怕还以为萧元尧是色令智昏。 岂不知大佬稳的连系统都测不出来情绪波动,这会还在玩什么二选一呢。 “我自知外形上不如各位健壮,但马是我带回来的,我自是有些其他本事,总之跟随了萧伍长,我以后就是他手底下的兵了。” 几人讪讪而笑。 来日方长,沈融不与他们争一时计较,萧元尧放下木盆,沉默了半天终于开口:“都散了吧,以后多多相处,自然会互相了解。” 高文岩脸上带笑:“萧哥说的是,那我们就先走了。” 几人走远,沈融才转身看向萧元尧:“刚才起就一直在我身后冒冷气,谁又招惹你了?” 以前怎么不觉着这群人这么聒噪,一个两个的目光不往正事儿上看,全在这里瞧沈融稀罕了,跟那个杀鱼的一样令人不快。 萧元尧心里不满,表面却神色淡淡:“没人惹我,昨夜梦魇,现在还没缓过神。” 沈融和他一边走一边随口问:“梦见啥了,说来听听。”反应大的下一秒就要杀人一样。 萧元尧:“你。” 沈融震惊:“嗯?我?我没惹你吧?” 萧元尧与沈融并行:“没惹,我只是梦见你,就和现在一样走在我身边,还说要永远追随我,梦里下着大雪,但你一来,我立刻就不冷了。” 沈融哈了一声:“你瞧瞧我对你多好,追到梦里都要送温暖,你得记住这份雪中送炭,万一将来发迹了得好好报答我。” 其他势力打生打死,他直接站队未来皇帝,和天子相识于微末,做大佬背后的神秘支柱,真是爽文都不敢写这么爽。 萧元尧余光看向他:“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我向来都是恩怨分明。” 两人往营帐深处走,正巧遇上一个通报小兵。 “萧伍长?正找你呢,张把总听说你回来了,这会正急着见你。” 萧元尧道了句知道了,两人脚步加快几分,没多久就跟着小兵到了一个灰白军帐前。 沈融皱皱鼻子,嫌弃道:“咦,好浓的酒臭味。” 萧元尧低声:“张立峰是个酒鬼,我不是带你来和他领功的,只是露个面儿,你待会进去尽量少说话,他不问你你别答,一切交给我就好。” 就是这个可靠,爽。 沈融朝萧元尧眨眨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帐子。 这往上跳两级,军帐就是不一样,居然还分了内外,里面睡人,外头议事。 沈融甫一进去,就见议事椅上坐了个大肚中年男,脸带横肉,眼白浑浊。 萧元尧抱拳:“张把总。” 张立峰懒洋洋嗯了一声:“听说你昨夜就回来了?” 萧元尧抬头:“是。” “昨夜回来却不立时见我,延误军情你可担待的起?” 沈融在一旁听的眉头直皱,萧元尧九死一生才能回来,这把总不安慰下属,反倒在这挑起刺来。 萧元尧这被压制的也够狠的。 萧元尧神情不卑不亢:“找人来通传过,你那时睡了,是以并未打扰。” 张立峰被软钉子怼了一下,掌心拍桌子高声道:“大胆!你以为无人来通传本把总吗!一共出去了四个伍,二十个人死的就剩了五个,就你手底下活的最多,你让我如何与上头交代!” 萧元尧不语,仿佛早已习惯了张立峰的歇斯底里胡搅蛮缠。 张立峰站起来走了两圈,又指着萧元尧道:“次次都是如此,还敢说有什么功劳,我不治你一个谋害同属之罪都是轻的!否则你如何解释这等怪事?” 萧元尧冷冷道:“次次不都是把总交予我的任务吗?两军相交,敌众我寡,刀剑不长眼,纵使是我,想要救人也是有心无力。” 以前萧元尧都是任他胡说,反正也掉不了一块皮肉,他冷不丁开始反抗,叫张立峰差点撞上了桌子。 他指着萧元尧“你你你”了半天。 萧元尧直视他道:“且此次并非全无所获,付出了十五个人的性命,才得知梁王在骑兵箭头上抹的是见血封喉的蛇毒,就连我到最后也是得贵人所救才能苟活,如若我们再毫无准备,下次去再多的人也是一样送命,不知道届时,把总又如何与王爷、与卢先生交代呢?” 张立峰掌心啪啪打着桌面:“反了!真是反了!” 他面色青红交加,跟个庙里的怒目天王一样,只是人家天王是不怒自威,张立峰却尽显无能狂怒之态。 沈融在一旁听着,觉得萧元尧要是在军前叫阵,恐怕阴阳怪气的得气死对面。 他却不知道张立峰之所以反应这么大,盖因以前萧元尧都没回过嘴,这次不知道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直接和他叫板了。 沈融正现场吃瓜,就见那张立峰指间一转骤然指着他道:“这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个倌儿爷?”他淫.笑两声:“好啊,你这次也不算全是罪过,最起码给王爷搜罗了一个好货色不是?瞧那脸蛋白得跟兔子似的,这可比那几匹马值钱多了。” 沈融眼睛瞪大,哎呦我的妈呀,怎么还有他的事儿,他可一句话都没有说啊! 沈融被那口气熏得悄悄往萧元尧背后躲,刚好错过了萧元尧直直抬起的眼睛。 男人面如平湖,一身劲装,视线褪去淡然伪装后带着浓郁的血腥气息,像狼,像虎,野兽一样沸腾地钉在张立峰身上。 张立峰酒囊饭袋许久,一下子被萧元尧带着浓烈杀意的眼神骇住了,他下意识的叫喊:“反了、反了,来、来人——” 沈融着急去看萧元尧,就见他猛地抬起脚尖,踢飞脚下一个歪倒的酒罐子,那罐子直直的溜过桌底,滑到了张立峰的脚下。 张立峰慌乱不查直接踩了上去,萧元尧手中不知何时捏了一颗石子,石子弹出打在了立于桌后的长枪之上,力道之大,撞击的一瞬间就成了无声无息的粉末。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带着迅猛如雷的杀气。 接下来的视野中,一切都像是慢动作一样。 那长枪就那样倾斜着倒下,张立峰呼喊着,身量笨重的朝后仰倒。 沈融瞪大双眼,下一秒,闷闷的噗呲一声。 世界安静了。 张立峰缓缓低头,目眦欲裂,浓稠血丝很快从嘴缝里溢出来,他嗬嗬两声,笨重头颅倏地垂了下去。 一枪穿心。 画面过于血腥残暴,沈融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来,又愣愣的朝萧元尧看去。 怎、怎么回事,他们不是来汇报工作的吗?怎么这人刚辱了他两句忽然就死了? 萧元尧抬手,拇指擦了一把脖颈上溅到的血,冷淡神色根本不像刚杀了一个人,倒像是随手碾死了一只聒噪的臭虫。 他对沈融低声道:“我本不欲杀他。” 在张立峰帐外的小兵闻声进来,就看见死的不能再死的上官,和旁边站着的被喷溅半身血迹的萧元尧。 很快,更多的兵卒涌了进来,萧元尧没有挣扎双手被缚。 沈融被人群挤到外围,恍惚间瞧见萧元尧与他比着口型道。 “回帐篷,躲好别出来。” 15、开团秒跟 张立峰死了。 他有官衔在身,虽然只是营兵组织里的底层官。 但在自己的军营里丢了性命,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张立峰的营帐很快涌进来更多的人,有人高喊着他的官名,有人惊骇的不敢上前。 他的尸体就这么赤裸裸的挂在那把生了锈的长枪上,挑在那,跟一大块发烂发臭的猪肉一样。 沈融没敢再看,视线隔着无数人群追着被绑走的萧元尧,旁人不知道张立峰怎么死的,沈融却一清二楚。 最开始都还好好的,萧元尧与张立峰据理力争,提醒他注意梁王动作,后面那姓张的说不过萧元尧,把气全撒在了他身上,骂他长得像个小倌,还说要把他送给安王。 萧元尧的杀气是那一瞬间升起来的。 在他想要杀人之前,纵使是离他最近的沈融,也不知道他心里的动作。 直到酒罐踢出,长枪倒下,整个过程不过三五秒,一个人就这么死透了——在嘴了他两句之后。 沈融掩住心中巨浪,趁着人群混乱,顺着系统最近导航直接回了萧元尧的军帐。 赵树赵果还在外头洗扫,瞧见沈融一个人回来诧异道:“伍长没和你一块吗?” 骚乱尚未传过来,沈融一手扯了一个,把这俩兄弟扯进帐篷中语速飞快道:“他没回来,他把张立峰给杀了,这事儿发生的突然我就不详细说了,总之你们两个赶紧把消息传出去,在军营中传的越广越好!” 赵树喊道:“啥子?!” 赵果反应很快:“怎么传!我们也不能直接说伍长杀了张立峰啊!” 沈融脑子转了两秒,当即朝赵果道:“你就说张把总昨夜喝多了酒,今早不小心滑倒撞上了自己兵器,恰好萧元尧去找他汇报军情,这事儿全是意外,萧元尧是蒙冤被抓!记住!是蒙冤!” 赵果立刻领命出去,还不忘扯上自己嗓门大的大哥。 沈融立在不大的军帐之中,今日无风无云,然后风云早已暗流涌动,他做这一系列安排的时候手心背后都是冷汗,等赵家兄弟出去,他才偏头撑着桌子干呕了两下。 萧元尧杀人的手法也太简单粗暴了,要不是他躲在萧元尧身后,他身上也得溅上半身人血。 虽然在破庙中就见过死人,但死在沈融眼前的,张立峰还是开天辟地第一个。 沈融拿过水壶咕咚咚灌了好几口,系统突然在这个时候上线。 【叮——恭喜宿主激活州东大营营地地图!州东大营,隶属安王二大军营之一,军营都为男性,易发生暴-动,宿主请注意安全呦】 沈融一向觉得系统鸡肋,但这玩意冷不丁的还是有些作用在,比如这个在激活地图内尽可能给他提供导航与资源的功能。 州东大营具体有多少人沈融不清楚,然而认识萧元尧的肯定不在少数,沈融快速冷静下来,萧元尧绝对不会承认是自己杀了张立峰,最起码他让赵树赵果出去跑营销的策略是对的。 张立峰嚣张跋扈又身无长处,还喜欢打压下属,不满他的人肯定不是一个两个,而与之截然相反的是萧元尧的勇猛与低调,男人嘛,骨子里都带着原始的崇拜性,如果赵家兄弟宣传的好,这一波还不信他们赢不过一个死人。 沈融长长吐出一口气,又喝下一口水,想起这水还是萧元尧给他晾的。 他拳头缓缓握紧,把水杯砸在桌上。 可恶,新手村的萧元尧都老实到哪里去了,和人说话还有商有量的,一路上都关照他不说还把钱都给了他管,到了军营又主动让床自己打地铺睡,都这样了居然还有人欺负他! 果然老实人发疯都是被逼出来的,沈融暗自咬牙,嚯的一下站起来。 这次萧元尧虽然没有提前预告动作,但却不妨碍沈融开团秒跟,只是少不得要萧元尧卖惨吃点苦头,他越被压迫越被不公对待,底下人的情绪就越不满,安王要与梁王相争,一定会派人来平定营乱,再安抚“苦主”。 到时候,就是萧元尧一把翻身的机会——这个机会,可比慢慢在军营磨资历快多了。 沈融走到帘门前,拉开一道缝隙往外看,外头果不其然慢慢乱了起来,他初来乍到没多少人知道,现下萧元尧又被抓,这个军帐反倒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赵树赵果办事靠谱,才一会的功夫,沈融就看见一大群怒气冲冲的军汉往营地后方去了。 而清早与他说话的几人也在其中,沈融暗暗记下几人模样,直接给萧元尧的初代势力来了个虐粉大提纯。 而此时,因为事情闹得太大,州东大营的坐营官急急吼吼的赶到了校场前。 “怎么回事!都反了天了是不是!” 现下校场基本是张立峰的手下,倒也不缺平日谄媚者朝坐营官告状:“李营官来的正好!我们刚刚抓捕了一个叛徒,此人不仅杀了张把总,神色还桀骜不驯,毫不知悔!” 坐营官惊道:“什么?张立峰死了??” 那人道:“是啊营官,张把总尸体都凉了!” 一群人貌似群情激奋,恨不得立刻杀了萧元尧为张立峰报仇,岂不知其中有多少人在表演,就为了一个维护上官彰显正义的名声。 坐营官回过神,就见一个男人双手被朝后绑着,正立于校场中央。 坐营官凑近一看:“怎么是你?!” 萧元尧没说话,表情没有害怕,没有告饶,又或者可以说,他整个人都没什么波动,也不辩解,仿佛被绑在这里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营地出了事,坐营官这会有些焦头烂额的走来走去,又到萧元尧身边指着他道:“真是你杀了张立峰?” 萧元尧这才开口:“事实并非如此。” “逆贼还敢狡辩!”有人执着马鞭朝萧元尧道:“张把总手底下谁不知道你与他矛盾颇多,把总器重你,才每每交予你重要任务,你倒好,抢了活儿又不把把总当回事,还总对他爱答不理的!” 坐营官深吸一口气:“都住口。” 娘的,怎么偏偏是这个萧元尧! 放别人直接杀了平愤了事,但唯独这个萧元尧不能随便杀,杀了他,恐怕这个营地才真是要乱了! 这群蠢猪还在这里胡哼哼,州东大营要真出了事,他这个坐营官就得第一个去吃鞭子! 只是萧元尧的确在杀人现场,身上血都还热乎着,放也不能放,坐营官烦的额头直抽搐,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这事儿该怎么弄。 萧元尧此时又接着道:“我昨夜归营,张把总昨夜恰巧醉酒,是以我清晨才去与他汇报军情,然而张把总酒还未醒,我刚与他说了两句话,他就滑了一跤,跌在了自己的长枪上。” “你胡说!怎么会有人被自己的枪戳死!” 萧元尧冷眼看过去:“信与不信,诸位可自行去看,那枪是自己倒的,张把总也是自己踩了酒罐滑倒的,我身在大营军籍,难道会不知在此地谋杀上官是死罪吗?” 坐营官朝身后示意,立刻就有人前去查看。 不多一会,那人脸色难看的回来,与坐营官暗暗点头,萧元尧说的没错,出事军帐里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只有张立峰自己在地上滑了一脚跌倒的土痕。 如果萧元尧没错,那这群把萧元尧绑过来的人就有错,双方立刻便争执不下,绑萧元尧的人坚称张立峰是被萧元尧杀死的,只是手段隐蔽,常人无法知晓。 坐营官手背打着手心,一个头两个大道:“那你们说怎么办?这也不信那也不信,还真要去王爷那请个人来看吗?” “正该如此!” “对!王爷手下能人多,请人来定能识破这小子的奸计!” “还用请什么人,要我看,直接把这斯杀了了事,平日里就在军营中拉帮结派的,要不是张把总管教压制着他,恐怕李营官你的位置都得换他来坐了!” 李营官面色瞬间变了,正要开口,就见一群人乌泱一片的从营地各处过来,有人手里居然还握着刀剑。 他当即怒喊道:“真是反了!反了!” 就算张立峰真不是萧元尧杀的,这个人的存在也让上头感到焦虑,李营官不是第一次听说萧元尧的名头,毕竟谁人手底下出一个屡建奇功的,都会知道他的姓名。 高文岩等人赶到后,几乎立刻与张立峰的人吵了起来。 萧元尧在一旁皱眉听了几耳,眉头又缓缓松开。 这群人都分布在营西,不会知道刚才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此时却一口咬定他是冤枉的,神情中半点假装都没有,全是一派认定如此的群情激奋。 有人在散播消息。 能这么快就聚集这么多人,此人需马不停蹄的赶回营西,还要脑子反应快,胆子也要大,才能在与他毫不通晓心意的情况下,隔着人山人海助力于他。 ……沈融。 虽被困于此,萧元尧方才糟糕透顶的心情却忽的好了起来,他脑海一阵阵发麻,将舒爽的情绪传递到了全身各处。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感觉?此情此景他竟然忍不住想笑。 一想到那个人白着脸呼哧呼哧的跑回去给他造谣,努力发动人来维护他,萧元尧心尖就跟被猫爪子挠了一样痒。 果然,高文岩等人来了之后直接激化了原有矛盾,两边就差打起来,坐营官不得已调动更多人手前来镇压,只是经此一下,就算萧元尧是冤枉的,坐营官或是忌惮或是愤怒,总之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而这,恰好就是萧元尧的目的所在。 闹得越大,越乱,被沈融发动的这批人就会越替他不平,在这期间,胆怯者会退却,勇猛者会出头,最终留下的,以后全都只认三个字——萧元尧。 萧元尧垂首,鬓边落下的发丝遮住了他微微扬起的嘴角。 祖父,你看,只要他不死,那死的就会是别人。 只要他一直一直一直努力活下去,那该死的人就会更多。 只是上天垂怜,见他路途孤单送了个小菩萨给他,他都舍不得欺负沈融,怎么能任一只臭虫随意侮辱? …… 坐营官调派人手强力镇压营地动乱人马,人群不得已各自四散,只是焦火尚存,随时又会一触即发。 他见事情无法平息,令人骑了马出营,径直朝着安王盘踞的主城池去了。 “至于你——”坐营官眯起吊梢眼上下看了几眼萧元尧,“事情一日未调查清楚,你就一日按叛徒罪名处置,是否为冤枉栽赃,还得等王爷的人来了再说,来人啊。” “在!” 李营官扬手:“找个日头最毒的地方,把他给我吊起来,任何人都不得送水米,否则按同罪论处。” 16、狗狗套餐 营西。 沈融抱着手臂焦急的坐在营帐中,心内急迫难安。 萧元尧再厉害再牛逼,他也只是个人,他不是神。 是人就会受伤,就会疼痛,任何东西都有可能会在身上落下伤口。 萧元尧可千万不能有事情,他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以后找厕所都得选地图——这踏马也太痛苦了! 想到这里,沈融正忍不住要溜出去看看,赵树赵果就从外头钻进来了。 两兄弟跑的面红耳赤满头大汗,瞧见沈融就像瞧见了亲娘一样。 “事成了!”赵果低声道,“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全部散播出去了,现在半个营地都知道伍长被抓了。” 沈融连忙问:“萧元尧呢?” 赵树答道:“伍长还没回来。” 沈融缓缓坐下去:“没事,他死不了,没回来就是被扣住了,这是好事。” 现在放回来,他们之后还怎么升官发财。 赵树喘着气:“自从伍长参军以来,这张立峰就一直作妖,最开始还罢,伍长本事慢慢显露后他就哪哪看我们不顺眼,这两年没死在外头真是我们命大。” 赵果:“可不是!伍长忍他很久了,以前都嫌脏了手,不知道为何会在这时候杀了他……” “这事有我一部分原因在。”沈融痛心疾首,“我当时没拉住他。” 确切来说不是没拉住,是连拉的机会都没有。 赵家兄弟顶着相似的脸齐刷刷“啊”了一声。 沈融深吸一口气:“那张立峰说不过萧元尧,就转而攻击我,说我长得像个小倌,还要把我送给安王,萧元尧一下子就生气了。” 空气沉默了几息。 赵树:“那的确是。” 赵果:“该死啊。” 赵果想象了一下那场面,突然觉得张立峰死的有点太简单了。 这姓张的惹了伍长其实问题都不大,他怎么偏偏就惹了沈融呢? 他们伍长一路上抱着搂着捧着的人,在这里却被这样侮辱……赵果打了个激灵,都有些佩服起张立峰的勇气了。 沈融:“总之人杀都杀了,也活不过来,我们现在要想的是怎么利用这个死人,给萧元尧创造更多的好处。” 赵树赵果都看向他。 沈融面色沉定,不知何时就成了两人的主心骨。 “这事儿闹的不好,安王那边估计得来人调查,不管来的是谁,我们都要统一口径,万不能泄露一丝一毫的风声。” 赵家兄弟垂首应声:“是。” 沈融看向他们,过了几秒缓缓道:“我虽不及你们陪他时间久,但我绝对不会害萧元尧,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他好好的,所以接下来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别太害怕,有我在,我一定会让他平安无事风风光光的回来。” 赵树忍不住热泪盈眶:“离家多年,您是第一个这么疼我们公子的,还请受赵树一拜!” 赵果肘他一下:“咳咳,我哥脑子简单,一遇上伍长的事儿就容易激动。” 沈融表示理解,然后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别挤在这里引人注目了。 赵果走前问道:“需要我们去打探一下伍长被扣押在哪吗?” 沈融高深莫测:“不用,我自有办法。” 系统别的不说,找萧元尧那是一找一个准啊。 - 日落西山,夏天傍晚前的空气总是分外闷热。 干热的太阳直冲冲的晒下来,让地面都出现了滚烫的扭曲。 哪怕沈融就在帐篷里没有出去,此时额头也出现了一丝丝的闷汗,他闭着眼睛想事情,军帐忽然被人从外掀开。 来人与沈融打了个正面,居然是高文岩。 高文岩没想到沈融还在萧元尧帐篷里,他愣了一下道:“沈兄弟不曾出去过?” 沈融只道:“热得慌。” 主要是还不到时候,他在等。 高文岩道:“萧哥被抓了,你知道吗?” 沈融:“知道。” 高文岩顿了两秒:“沈弟当真是沉得住气。” 沈融只当没听出他话里不满:“我今日见你带人去讨说法了,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高伍长与其他同僚的这份情谊,萧元尧定然会记住。” 高文岩:“萧哥有大本事,我等早就愿意追随于他,万不可能看着他蒙受冤屈,被小人所害。” 沈融点头:“嗯嗯,所以你现在来萧元尧的帐篷是为了?” 高文岩解释:“萧哥朋友多,结仇的也多,现下他不在军帐,我担心有些宵小会来趁机作乱。” 萧元尧在军营的朋友都崇拜敬佩他,然而他们都是粗心的军汉,既崇拜又细心到这份上的,高文岩恐怕还是这群人中唯一一个。 好。 欢迎更多的人才加入萧家军队伍,现在队伍人手少,就算是毒唯沈融也欢迎。 沈融也不计较他刚进来时的莽撞,只站起身和他道:“你来得正好,替我在这里守着,现在太阳下去了,我要出去溜达溜达。” 高文岩皱眉:“你——” 沈融没时间在这啰嗦:“除我之外,任何人进这里你只管打出去,哦对了,赵树赵果不用打啊,这俩都是萧元尧的好孩子。” 沈融说完就走了出去,留高文岩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最终他还是没离开,走到沈融刚才坐着的地方,脚尖不小心踢到了一截枯树枝。 低头一看,沙土地上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图案,他的鞋子不小心踩过,有一半被抹去,另一半还勉强残留。 是沈融用树枝画的。 高文岩又低头细看,忽然在沙土边缘看见了三个小字——州东地。 州东地什么? 后面两个字被他不小心踩去,怎么都看不出来了。 - 沈融画的当然是州东地形图。 虽然系统能在脑子里给他360度的呈现,但等待的时间太无聊,沈融把系统给出来的三条路线重新规划了一下。 系统这个缺心眼的,一心只知道谈恋爱,当得知沈融要主动去找萧元尧,高兴的跟磕了三天三夜的工业糖精一样。 好在都只是一些触发音,要是真放那个521出来,他这会恐怕都要被吵死了。 脚下光标向前延伸,沈融轻手轻脚跟着光标行走,不多一会就看见了一个联排大帐篷。 这里自然不是萧元尧所在的地方,在找萧元尧之前,沈融还得顺手带点慰问品。 他就蹲在联排大帐篷外,看着古代版的炊事兵进进出出的提桶倒水,这会正是用饭时间,人多他不好摸进去,只能先守在角落寻找机会。 只是这边食物多,自然蚊虫也就多,沈融在双神山被叮的惨,在这蹲了半个时辰也跟个活靶子一样浑身痒。 这古代的蚊虫毒的厉害,也不知道萧元尧上次给他弄得什么草药,这附近山上还有没有……天马行空的想了一会,天色也渐渐地全黑了下来。 这些做饭帐篷终于没什么动静了,沈融扶着树干站起来,眼前还稍微晕了晕。 靠,这破宅男体质,蹲太久了。 缓过那阵眼冒金星,沈融才小心溜进了军营后厨。 他可不信那群把萧元尧扣下的人会给他什么好待遇,恐怕人到这会都没吃饭,然而沈融在里头转了一圈,少说问候了安王七八次。 这都是些什么?野菜野草野蘑菇? 还有些什么看不出年份的腊肉,死的像是木乃伊一样。 沈融都不想凑上前,这个天气这肉肯定是坏了,但这后厨居然还给士兵做着吃,也不怕集体中毒! 沈融有心给萧元尧找些干净顶饱的饼子,却没想到干饼在军营中是稀缺货,就算有剩下的,也会被做饭的士兵瓜分完,所以沈融好不容易摸到后厨,又在这蹲了快一个时辰,结果却一无所获!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出来,沈融在原地停了两秒,干脆利落的抹起了袖子。 萧元尧,离开我谁还把你当小孩! 他这辈子只给老家的大黄狗做过狗饭,现在你居然也能享受上我沈大厨的手艺了! 沈融从角落摸了一把生豆子,白面面粉这么珍稀的东西肯定是没有的,但好在有一点粗麦麸和糙米,野菜也剩了点,混在一起也能搞出一锅东西。 烧火添柴,沈融偷偷摸摸的在后厨里忙活,而此时的校场中,也有几个人偷偷摸了过去。 正是张立峰的几个狗腿子。 校场边缘有几根粗壮木柱,原本是用来训练士兵攀爬能力的,现在却用来挂人。 “都晒了一整天了,那小子骨头是真的硬,愣是一声没吭。” “咱们已经把他得罪死了,现在张把总又没了,以后没人制他,万一我们落到他手里……” “都说咬人的狗不叫,萧元尧平时就没什么声响,一旦真咬起来,还有你我兄弟的活路?瞧瞧张立峰的下场!” 几个黑影纷纷打了个哆嗦。 他们商议了一个下午,想要在安王的人过来之前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萧元尧,到时候死无对证,只说萧元尧自己也得罪了人,不知道被谁给寻仇了。 到时候有伍长的位置被空出来,又有一个把总的位置——几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浮现出了贪欲。 他们摸到校场边缘,藏在柴堆后看过去。 一个人影被吊在空中,吊人的显然有些阴毒手法,将人挂的离地三尺,不让脚尖挨着地面,上头只用绳子绑着手腕,像这样吊几天不死也得废了两条胳膊。 萧元尧脚尖垂坠,头颅低低埋着。 “他不会是吊晕过去了吧?” “晕过去不正好,方便我们动手!”说话的人眼中狠毒闪过,“冲过去,我就不信我们三个人还砍不过一个被吊了一整天的野狗!” 一行人暗暗咬牙,影子像毒蛇一样朝萧元尧游了过去。 刀刃在月光下闪过寒意,为首的爆喝一声,抬起刀刃就劈了过去。 而方才还毫无反应的人猛地抬腿蹬在木柱上,借力拉高了身形避过,一刀未中而时机已过,萧元尧这厮根本就没有晕,他是装的! 动手的人纷纷杀上前,萧元尧腰腹猛地上卷,被绑的胳膊在空中扭过一个绝不可能的角度。 三人眼中惊骇,又见萧元尧再次抬脚,这回竟然直直的把一个人踹飞了出去! “这么着急,怎么不多找几个人来?”萧元尧讽道,“这手法杀鸡都费劲,还想着要杀人?” “你!你少得意!反正今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倒要看看你被绑着还能躲到几时!” 刀刃带着寒光又猛地砍了过来,萧元尧身前一人身后两人,眼看着刀尖要直直推入心窝,萧元尧眼中划过戾气,正要扭身挣断绳索,身前的一人就忽然大叫一声。 “——谁打我?!” “啊!谁也打我??” 然后空旷的校场分明就空无一人!几人眼神缓缓浮现恐惧,面对萧元尧尚且敢于殊死一搏,可这会被不知名的东西不痛不痒打了几下,却都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了。 封建时代,怪力乱神真乃无上法宝。 领头的哐啷扔下刀子,招呼都没打转身就跑。 剩下两人更是被吓得不轻,跑慢了几步居然又挨了两下! “听说王爷以前在这里吊死过人——”说话的人哆哆嗦嗦。 “是鬼……鬼啊!” 三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都顾不得萧元尧,跑的像是鬼上身一样。 【叮——恭喜宿主成功对接萧元尧!本次步行导航已结束,系统将持续为宿主提供精确到人的导航服务!】 远远的,萧元尧看见一个慢吞吞的身影,那人从柴堆后绕过来,走走停停,还时不时的弯腰在地上捡东西。 萧元尧低头看了看,在悬空的脚下瞧见了一个圆滚滚的珠子。 是沈融的。 是他来了。 他又带着那打鸟的弹弓帮了他。 不多时,视线范围中就出现了一只冷白的手,沈融将最后一颗钢珠回收好,萧元尧眸光垂下,正好对上了沈融看上来的眼神。 两人相顾无言,又情绪万千。 还是萧元尧先认输开口:“不是让你待在帐篷别出来,怎么这么晚还往出跑。” 听着萧元尧略显沙哑的嗓音,沈融没好气道:“我怕我再晚来一步,今夜你就得在这里被人穿成糖葫芦。” 萧元尧笑:“不会,我不会死,你——” 月光移到沈融脸上,萧元尧想说的话忽然就忘了。 蚊虫咬在了他的玉菩萨上,将他的人咬的红彤彤的可怜,又不知道在哪里抹了一脸的黑灰,就连头发都被燎了一缕。 怎么搞成这样? 沈融还没来得及看见萧元尧的惨,萧元尧就已经有些见不得沈融这般狼狈模样。 干涩喉咙吞了吞,正要问谁欺负他,就见沈融将弹弓别在腰间,又扯开衣襟,从里头掏了几个大大小小歪歪扭扭的豆面馒头,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水袋。 一路过来馒头都还冒着热气,似是刚从锅里拿出来,烫的沈融手心都变成红色。 萧元尧看着那手掌心,眼神不动了。 见他不说话了,沈融才语气僵硬的叨叨:“你是不会死,但你会饿,会渴,还会痛,旁人辱我,你不开心,你被吊在这里,当我就有多开心吗?” 沈融说着不见萧元尧回话,才发现这人一直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那眼神,跟饿了千八百年似的。 沈融一手抓了两个丑馒头:“你看什么看,这是我做过最漂亮的狗饭,你是自己下来吃,还是我给你扔上去?” 17、O(∩_∩)O 萧元尧最终还是选择下来吃。 沈融循着他的指示,在木柱旁边找到绞绳架,刚解开那打成死结的绳子,背后就传来了扑通一声。 回头,萧元尧已经双脚沾地,被绑着的双手正放在身前。 沈融一看他这样子,又忍不住想骂人了。 萧元尧是谁?是乱世英雄,是天子预备役,是未来万人之上能臣无数的开国皇帝,现在却因为杀了一个早就该死的人,就被这样毫无人格和尊严的对待! 沈融闷着气,把馒头垫在水袋上,又在地上捡了把刀,走过去正要割断绳索。 “别动。”萧元尧忽然低声道。 沈融抬眼:“怎么,你还被绑上瘾了?” 萧元尧与他解释:“现在弄断了,一会不好绑,这绳子太糙,可能会磨破你手心。” 沈融:“……” 他都无语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担心我的手?你要不要看看你的手都成什么样了?再吊上两天这双手还要不要了!” 萧元尧被骂了却还笑着,眼睛里难得盛了丝清澈的光,看起来才有点像二十岁的小青年。 “我骨头硬,没事。”他避开双手不让沈融碰,只一个劲的盯着他看,又道:“你做的馒头吗?” 沈融:“啊,怎么。”他挥拳威胁:“我差点和锅铲打起来,敢不吃你就死定了!” 萧元尧又笑,忍不住似的:“我吃,我吃,你坐过来,我们一起。” 他看起来实在有点惨,被挂了一天颧骨眼尾都是晒伤的红,嘴唇也干裂着,平白糟蹋了这张英俊非凡的脸。 沈融放下刀子,哼哧哼哧的把馒头水袋运过去,与萧元尧找了个土堆坐下。 “吃吧老大,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才有力气吊着。”沈融把水袋砸过去,“喏,烧开晾凉的,保证干净。” 萧元尧双手抓着水袋灌了几口,水流润过唇齿与喉咙,却平复不了燥热的胸腔。 两人身形错落,哪怕身处困境,也显得落拓不羁。 他喝过几口,再开口音色就正常了起来:“今日有没有被吓到?” 沈融一愣,微微撇过头:“还行吧,选择跟着你的时候我就有心理准备了,以后指不定还有什么事儿,这才哪到哪。” 萧元尧忽然道:“对不住。” 沈融又看向他,“干什么又道歉?” 萧元尧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袒露心事:“带你回来,原本是看中了你的识路本领,后遇上吃鱼,又见你有锻刀本领,我私心过盛,想要笼络你,却忽略周身危机四伏,没能给你一个安全的容身之地。” 沈融眨眨眼睛。 萧元尧垂首几秒,又抬起道:“我不会一直让你担惊受怕的,以后尽量不在你面前杀人了。” 靠,说什么呢,这男的怪苏的。 沈融耳尖微红,嘟囔:“随便你。” 萧元尧:“我说到做到,从不食言。” 萧元尧三言两语,沈融心里居然舒服多了,张立峰惨死带给他的心理阴影也逐渐消散,沈融态度好了几许,把馒头也递给他道:“吃吧,虽然口感可能差了点,但却是实实在在的饱腹。” 萧元尧放下水袋正要拿过,就轻嘶一声。 沈融立刻紧张道:“怎么了?” 萧元尧苦笑:“刚才为了躲刀子,胳膊扭了。” 沈融拍他一把:“那你不早说!我看看扭哪了!” 萧元尧避开他的眼神,“没事,估计过会就好了,只是胳膊抬起来总会疼,这馒头……” 沈融看向手中馒头,又看向萧元尧。 萧元尧视线抬起,神态真挚:“能否烦请你掰几块喂我?” 沈融:“……” 沈融:“…………” 他面无表情:“你可想好了,我只这么喂过我们村的大黄狗。” 萧元尧表情宽容:“无事,我不在乎。” 沈融深吸一口,萧元尧这么硬的男人,轻易不会喊疼,这会却说胳膊抬不起来,那可能是真的有点疼了。 也是,谁被吊在这里一天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呢。 沈融信了,开始老老实实的掰馒头,白皙侧脸认真又专注。 萧元尧就着月光,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一直唇角带笑的看着他。 “好了好了,每次掰馒头大黄也是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很饿,但你先别饿——”沈融吹吹烫红的手指尖,顺便吹吹馒头:“来,吃。” 萧元尧张嘴,沈融将馒头塞进他嘴巴。 因为要投喂,两人挨得很近,沈融几乎都要靠到萧元尧怀里了。 喂狗到底不比喂人,大黄能空口接白馍,沈融却不能也这样将馒头扔给萧元尧吃,于是一来一回的,免不了手指就得刮过对方的唇齿。 沈融觉得这场景怪怪的,但萧元尧吃的认真,他也就没多想。 一个馒头还没喂完,刚才导航结束就自动消失的系统忽然冒出来:【叮——叮叮!检测到男嘉宾萧元尧心动值*(&…%¥^#呲呲——】 沈融被吓了一跳。 什么什么?卧槽心动值居然出现了?难道萧元尧对他的馒头一见钟情了?? 好家伙这得饿成什么样啊! 系统:【呲呲啦啦……叮!心动数值-404,*&…%,数值异常,重新统计中……叮!心动数值+666,数值异常,重新统计中……】 沈融:“……” 个废物统子。 什么666,他还888呢。 他就说萧元尧吃个馒头怎么会心动,原来是这废物系统又精神错乱了。 屏蔽屏蔽! 关闭了系统提示音,沈融手里也只剩了最后一个馒头,正要接着投喂,自己的肚子却咕叽叫了一声。 啊,差点忘了自己焦虑了一天还没怎么吃,沈融装作没听见,还要继续喂,萧元尧却不肯再吃了。 沈融:“饱了?” 萧元尧嗯了一声:“你吃。” 沈融也没客气,三下五除二把最后一个丑馒头吞进嘴巴,他干巴巴的嚼了几口,拍着胸口咽不下去。 背心处被扑通砸了两下,沈融这才咽了下去。 萧元尧收回拳头,沈融看他:“这会手又不疼了?” 萧元尧面不改色:“疼,但也不能看你噎着。” 他收回动作,模样瞧着实在是身残志坚,还要照顾同伴。 沈融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刚听那几个人喊这里吊死过人,我说怎么摸过来不见巡逻兵,原来是大家都怕鬼。” 萧元尧不置可否:“无人不敬鬼神,心术不正者更是寝食难安捕风捉影。” 沈融长长哦了一声:“难怪他们跑的跟兔子一样,不过这样正好方便你我私会,不然我还得想办法引开巡逻的。” 萧元尧呛咳两声。 沈融察觉不对连忙改词:“不是私会,是幽会……哎也不是,那是约会?怎么更奇怪了……哎呀不管了,总之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困难,明天晚上你要是还在这,我就还来看你,明天你想吃什么?”他嘀嘀咕咕的小声说话,“吃鸡不,我让赵树赵果偷偷去抓。” 萧元尧:“不吃,你眼睛不好,别做了,如果再过来,让他们俩随便弄点带着就行。” 沈融满意点头:“真好养活,跟大黄一样。” 萧元尧又垂首不说话了,只是耳尖动了动,周身气息逐渐柔和下来,像是在沈融面前十分放松。 两人安静坐了一会,夜风渐起,萧元尧就让沈融先回去。 沈融不同意,他要是回去了,一会谁给萧元尧再绑上去? 他挠挠手臂:“夏天晚上的风也没多冷,你别和我争,说了陪你就会陪到底,等天快亮了我再走。” 沈融真犟起来萧元尧也拗不过,他现在又不能大摇大摆的把人扛回去,只能沉默一会,然后忽然道:“那你再坐过来一些。” 沈融:“?” 萧元尧低声:“过来。” 沈融蹭过去一个指头距离:“干——哎!” 视线颠倒转移,萧元尧用几秒钟杀人,也可以用几秒钟抱人。 沈融:“??” 这对吗?他怎么又双叒被抱了?? 萧元尧眼神坦荡如君子:“我脊背宽,你坐我怀里,我给你挡风。” 沈融小小挣扎:“我觉得我还是下去……” 萧元尧:“不然我就陪着你回去,大不了被人发现挨上一顿鞭子。” 沈融立刻愤怒:“不行!我看谁敢打你!”这可是他多才多艺的厕所搭子! 萧元尧笑出声,用被绑的双手将沈融圈住:“那你就听话,都折腾一天了,睡一会,天快亮了我叫你。” 沈融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难道这就是被大佬罩着的感觉吗?那当萧元尧的小弟也太爽了一点吧,他略微思索了一两秒,想不明白干脆两脚一蹬去他的。 萧元尧同意。 沈融也舒服。 两个人都满意的事情为什么要拒绝?人不要没苦硬吃。 沈融咂咂嘴:“胳膊低点,对对就这个角度,你靠着柱子一点啊,咱俩一起睡。” 萧元尧嗯了声:“好。你先睡。” 沈融的确早都困了,萧元尧怀里又暖和又宽敞,胳膊肌肉还很有弹性,沈融倒了两个姿势就梦周公去了。 见他呼吸慢慢平缓悠长,萧元尧才动了一下指尖。 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总之手腕很快就从麻绳里脱了出来,沈融要是看见这一幕,一定眼珠子都能掉出来。 萧元尧一手揽着沈融的肩膀,给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一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拍着,小时候他睡不好觉,他娘就是这样哄着他的。 周遭安静只有虫鸣,无人言语也不寂寞,萧元尧抬头看了一会月亮,月影如沙盖在两人身上。 离家前,他答应父亲会照顾好赵树赵果,两人虽曾是祖父带回来给他的小仆,然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早就已经情同手足。 萧元尧想让身边的人都好好的活着。 因此他总是尽力保护赵家兄弟,不论遇到多危险的境地,都会回头去救他们,又因为这个屡次被张立峰找茬,说他谋害其他同属。 萧元尧承认自己偏心,自私,护短,他在这个乱世做不了真君子,如果有生的机会,他只会留给在意的人。他教赵树赵果保命本领,置换银钱给他们改善伙食强健体魄,那时候萧元尧以为,他只需要将赵家兄弟看护好就行了。 怀中人不知梦到了什么,扯着嘴角傻乐了一声。 萧元尧眸光微凝,所以为什么又捡了一个回来?他明知道这个人现身诡异,身上还有弄不清楚的秘密。 萧元尧想来想去,还是归结为四个字。 沈融有才。 又不比常年被他照顾的赵家兄弟健壮,因此需要更加细心的照护,如此才能笼络人心,关系长久。 萧元尧眉目松缓,为这一整天牵肠挂肚的躁动找了个完美的倾泻口,又想起沈融和他心意相通,还给他做馒头大老远来找他,不由得又笑了一声。 许久未这般喜悦,竟对自己还有点陌生,沈融纯稚可爱,他总是忍不住欺负他,还骗他给自己喂馒头,想来又觉得自己也开始幼稚好笑了。 他抬手摸摸沈融烧焦的一缕发丝,又捻过少年脸颊边的黑灰,在他脸上作乱画了几道小猫胡子。两人远远看着浑然一体,气氛全然一派旖旎自然,不像是来受罚的,倒像是在花前月下。 萧元尧正要再换个姿势,不远处就传来一阵哐啷声。 他倏然抬眼,手刹那就摸到了刀把上,然而下一秒又缓缓松开。 萧元尧挑眉:“你过来做什么?” 不小心围观全程的赵果抖抖索索:“我、我、我送饭,饭糊糊,香香……对、对不住大公子!”他弯腰低头,顺势捡碗,“您继续!继续!我去给你们放哨!先走一步!” 18、见鬼了! 沈融被萧元尧叫醒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只睡了一小会,天还黑着,他迷迷瞪瞪:“到时间了?” 萧元尧嗯了声,嗓音清明,也不知道睡没睡。 沈融连忙爬起来:“那你怎么不早点叫我,我得快点回去了,不然要被人撞见的。” 萧元尧:“不怕,有人放哨。” 沈融:“?” 把萧元尧再次挂上去后,沈融才知道是谁在放哨,他在一个高土堆后抓到了自抱自泣的赵果。 “你咋在这?”沈融诧异,“我不是让你和你哥回去睡觉了吗?” 赵果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沈融,他结结巴巴道:“我、我们不放心伍长,我哥人老实,不会躲巡逻兵,就让我出来给伍长送、送饭……” 沈融问:“那饭呢?” 赵果跪姿低头:“我吃了。” 不等沈融再说话,赵果就面色痛然:“是我错了,今时不同往日,我哥说的对,我们伍长也是有人疼了,您放心,我已经在这里反省了一整晚,以后绝对不抢您的活儿。” 沈融闻言赶紧团结队伍:“叽里咕噜说啥呢,大家不都是为了萧元尧好,你昨晚去送饭,萧元尧也一样照顾你呀。” 不——! 赵果内心狂吼,这样哄孩子的姿势,大公子从未与他做过! 他们别说被抱了,平时跑的慢点都还要挨揍!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猪还大,赵果已经看清了,他们公子小时候就喜欢宅子里那只白色狮子猫,都这么多年了,这份喜好依旧没有变过! 赵果恨不得把看过的小话本都从脑子里掏出来,这样看见萧元尧与沈融,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强的画面感了! 沈融觉得这孩子有点傻了,不过赵家兄弟被萧元尧惯着经常抽风,他也就没当回事。 带着赵果绕近路回去军帐,还不忘叮嘱他早点给他们伍长留饭,今日安王那边不来人,他晚上就还得过去。 赵果:“呜嗯!” 太阳又升了起来,沈融看了一眼那刺眼晨光,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萧元尧被晒着,他也没办法,新手村升级一些必须的牺牲得有,等将来他们混出名堂,兵强马壮,到时候看谁还敢欺负他们。 沈融撩开帐篷进去,高文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他绑好帘门,钻进蚕丝被直接睡了个回笼觉。 他也要养精蓄锐,晚上可能还得继续送狗狗外卖。 …… 时间就这样过了三天,每天傍晚赵果都会给他备好双人饭,再由沈融摸黑送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晚上真吓到了那群歹徒,总之之后都没再见到过。 萧元尧白天晒日光浴,晚上抱着沈融休息,吊了三天居然愈发面色红润,沈融都怀疑这男的是不是还胖了二斤。 不止他心里疑惑,就连李营官都想不通。 现在军营里有些人看萧元尧的眼神已经从此乃猛人变成了此乃神人。 因为从未有人被吊这么长时间还活蹦乱跳的,放下来的时候只是松了松腕骨。 李营官压根没想过居然真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搞“私通”,他看着萧元尧龙精虎猛的都有些无语了:“算你小子走运,王爷那边来人了,你现在赶紧跟我走。” 萧元尧被绑着过去,绑他的小兵哆哆嗦嗦的与他说话:“萧伍长放心,你有菩萨保佑,咱们都信你是清白的……” 萧元尧没吭声,心道的确是菩萨保佑。 只不过这位菩萨只保佑他一个,倒是让这群人以为他天生有异了。 乱世渐起,除开安王那种拿着一手好牌却乱打的蠢猪,其他人人都想要一个好名声,有名声就有人不远千里来投奔认主。 萧元尧在军队本身就有好名声,现如今沈融阴差阳错又让他蒙了一层神秘影子,举头三尺有神明,倒是比他单纯的武力震慑更深入人心一些。 就连李营官派来的小兵都快倒戈了。 萧元尧不做声的走,没多会儿就到了李营官的军帐前,他原本面色平静,然而抬头的一瞬间却冷了脸色。 沈融一脸刚被人从窝里薅出来的模样,正脸颊红红的在不远处和他打招呼。 萧元尧低声问小兵:“我的人怎么在这?” 小兵忙道:“萧伍长有所不知,王爷派来的人听说这位兄弟当时也在张把总军帐,是以才会叫来一起问话,您放心,您的人我们都是请过来的,万不敢随意动粗。” 萧元尧眼眸微眯,与沈融对视时又不动声色放缓。 无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论如何,他都会护着他。 除开沈融在,赵树赵果也在,高文岩等人训练完也在不远处立着,萧元尧扫了一眼,心里有了底。 万一来者不善,他也不缺人手用。 萧元尧走过去,与沈融站在一起悄道:“没睡好?” 沈融嗯啊:“这才分开不到一个时辰,怎么又和你见面了。” 萧元尧:“你不愿看见我?” 沈融一脸无奈:“你看你,又小敏感了,我只是随口一说,你是我老大,我还能嫌弃你不成?” 萧元尧暂且信下,和沈融一起走了进去。 军营练兵规矩不怎么严谨,在这身份地位上倒是分了个一清二楚,不同官衔和军衔的人住的帐篷大不一样,像是专门为了彰显身份地位似的。 到了李营官这里,身为州东大营的一把手,他的军帐自然是最大最奢华的。 沈融略扫了一眼,这地方大了就是好,以后萧元尧升级了,他们在这里头划个三室两厅,他和萧元尧一人一个房子,果树兄弟睡一个房子,完美啊。 他还在兀自规划,就听见上首人道:“王爷可是分外重视我们州东大营,这次更是派了一位身边人过来问事,人马上就到。” 不止萧元尧和沈融在这里,张立峰那些为他鸣不平的手下也在这里,萧元尧扫了眼,那天晚上的三个人都在这,这会心里有鬼眼神躲闪着。 李营官看着这群刺头就头痛,只希望来的人能给他们镇压下去。 安王盘踞的主城池叫瑶城,说起来离桃县不远,否则桃县的江上也不会全都是安王的游船画舫。 只是瑶城和桃县离州东大营就有一段距离,古代又没有汽车高铁,骑马过来得一日,坐马车更是得一日半,所以萧元尧才会被挂了整整三天。 要不是报信兵提前回来传消息,萧元尧这会还挂着呢。 此时众人都翘首以盼看向账外,沈融也跟着凑热闹,他在人堆里探头探脑,腰忽然被人掐着拔了一下。 回头,萧元尧正举着他道:“这样能看清了吗?” 沈融:“……能了能了,差不多得了你,这么多人瞧着呢。”手被绑着都不老实,手大了不起啊。 萧元尧满不在乎:“谁看我们,都在等着看安王的幕僚。” 沈融闹了个大红脸,觉得萧元尧现在跟个爹一样管着他,他好歹也十八了,只有八岁的时候被老沈这么举过! 然而萧元尧面色坦荡,沈融也不好说什么,只有李营官坐的高,又眼睛利,瞄见萧元尧动作眼尾抽搐了两下。 这对狗男男到底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尤其是萧元尧吊了三天还胖了二斤,还有没有一点阶下囚的样子了! 正要开口训斥,帐篷外就传来了马儿嘶鸣的声音,是两位身着盔甲的骑兵护卫,紧接着,一辆靛青色围布的马车就骨碌碌的停在了帐门前。 马车前坐着一个小童,车檐单侧挂了个黄纸灯笼,上头写了一个沈融不认识的古代繁体字,整体造型高端大气上档次,清淡雅致有逼格。 这排场,跟直接开车进军区大院有什么区别,沈融馋的流口水,什么时候他也能有这待遇,真的很想用车载导航啊,一天天步行送外卖送的脚都痛了。 李营官狠狠瞪了萧元尧一眼,连忙走上前去迎接来人。 沈融问萧元尧道:“那灯笼上写了个什么字儿?” 萧元尧吐字清晰:“是‘卢’,恐怕是卢玉章,他竟然亲自来了。”他又道:“此人不好糊弄,乃安王座下头号幕僚,我也是第一次见。” 沈融嘴巴圆圆:“喔~原来他就是安王的外置大脑啊!” 萧元尧:“……?”听不懂。 他放下沈融,将人往自己的背后藏了藏,跟一只大狗藏喜欢的小猫一样。 小童下了马车,又取下车凳,这才挑起车帘,一把黑灰羽扇率先探了出来,紧接着一个身形颀长清瘦,面续美髯的男子走了下来。 众人纷纷避让,李营官见到男子如同见了亲爹:“原来是卢先生!您可算是来了,一见到您,整个州东大营都蓬荜生辉啊!” 卢玉章瞧着三十多岁,身穿青色儒生长衫,外罩同色纱褂,长发用布巾高束成髻,脸颊两侧留了两缕头发,下巴美髯也长短正好。 他笑着与李营官回礼,单看外表就是一派儒学书生模样,不认识的是万万想不到此人就是安王的智囊团首席,能让一个废物色鬼在与梁王的争斗中有来有回的。 沈融站在最后头,还被萧元尧挡着,这会连人脸都没瞧清楚,他扒着萧元尧的手腕小声道:“好多人啊~” 萧元尧:“嘘。” 沈融连忙抿起唇缝,乖乖缩到后头去了。 卢玉章应该是他在这个世界见的第一个身居高位的人,大佬云集,小弟只能膜拜,这里应该没他什么事,谨言慎行才能猥琐发育。 李营官与卢玉章在上首落座,两人寒暄几句就回到了正事上。 卢玉章轻摇羽扇面色温和道:“王爷听闻州东大营近来不怎么安稳,心里十分焦急,他日理万机心系将士,诸位当心里知晓。” 沈融竖着耳朵听,觉得这人造谣能力不比他差,又有智谋还出身高门,真是个全能型人才,什么时候他们团队也能有这样的人来投奔…… 李营官连忙回话:“那是自然,这州东大营向来都唯王爷马首是瞻,谁要是敢不忠心,我李栋第一个不同意!” 卢玉章笑:“只是过来的路上某有所耳闻,说大营不仅死了位把总官,还有人想要继续作乱,这可不是小事啊。” 李栋立刻抱拳:“卢先生耳聪目明,只是这事我实在不好处置,不然也不会请您亲自过来,现下张立峰死的时候只有一个伍长和一个杂人在场,那伍长说人不是自己杀的,言辞却难以服众,我是实在头疼啊!” 卢玉章“哦”了一声,用羽扇掩着茶杯浅饮一口,这才接着道:“此人何在?” 李营官立刻:“就在下首。” 卢玉章抬眼看去,人群不由分开一道,军帐靠近门边的位置,萧元尧正站在那里,双手还被绑着没有松开。 他抬头回视,神色坦然无畏,似潜龙伏虎。 卢玉章放下羽扇微微正色:“走上前来。” 萧元尧抬起脚步,卢玉章接着温声道:“还有你身边这位小生,一起上前。” 萧元尧骤然停下:“卢先生明鉴,他初来投军,不认识张把总,此事与他毫无关系。” 卢玉章笑了两声:“年轻人沉不住气,我又未曾说过此事与他有关,你如此着急辩解,倒是让我想到了冲冠一怒为蓝颜。” 萧元尧指间紧了紧,面上仍按捺不动,这卢玉章跟在安王身边久了,看多了男欢女爱,他情急之下忘了这一茬,差点就中计被套了话。 绝不能让卢玉章知道他是因为沈融才杀了张立峰。 萧元尧低头不再言语,回头示意沈融跟在他后面。 却见沈融面色青白的站在原地,正双眼瞪大看着上首的卢玉章,那表情五彩缤纷难以解读,整个人都魔怔了似的。 此时此刻的沈融手脚僵硬,在彻底看清卢玉章的长相后更是脑瓜子嗡嗡响。 他心内大喊:系统!系统!!! 系统冒泡:【宿主有何吩咐?】 沈融崩溃:你瞅瞅上头那是谁! 系统转移视角看了眼:【来自未激活地图的人物,暂时无法为宿主透露更多信息。】 沈融就差骂人了,他大喊道:你拐我也就罢了,你怎么还拐我爹,还把他打扮成了中年美男子,你睁大你那乱码的眼睛看看,我和他是不是有八分相似!!! 系统消失了一会,再三确认后才返回来:【叮——扫描结束,本世界不存在其他穿越人物,该人物为本土原住民,这是一场美丽的巧合呢~】 沈融:“……” 沈融:“…………” 啊啊啊这叫他如何直视卢玉章这张脸!尤其是卢玉章还跟着安王混,跟安王混有什么前途!不管是哪方势力,早晚都要被萧元尧平推过去! 萧元尧低声提醒:“沈融,沈融。” 沈融骤然回神。 萧元尧:“卢玉章叫你呢。” 沈融跟被霜打了的小黄花一样脚步沉重,他和萧元尧一起走上前,几乎有一种诡异的见父母的错觉。 啊啊啊怎么这么像啊!还给老沈这个铁匠开了个儒雅书生的瘦身美颜滤镜!他不活了!他现在真的很想笑,有种熟人装逼的崩坏感,但这个场合他也不敢笑出声! 沈融深吸一口气,双手贴着衣缝朝卢玉章乖巧弯腰:“您好,初次见面,我叫沈融。” 他说完就抬起了脸,两人离得更近,刚才没看清的人这会也全都看清楚了。 萧元尧开始疑惑皱眉,就连上首的李栋都抖起了嘴皮子。 沈融朝着卢玉章尴尬一笑,卢玉章沉默两秒,闭上眼睛重重的捏了捏鼻骨,似在努力反省自己年少时是否曾有过春风一度。 沈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19、连升四级! 卢玉章,出身江东卢氏家族,祖上有一脉在先帝时期中探花做了京官,再往上数几代,当进士在各地为官的也都不少。 因此卢氏在江东一代是十分有名的清流世家,只要是卢家子弟,行走在外总会得到他人尊重。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而卢玉章一入世就能得到安王重用,和他背后的家族有脱不开的关系。 哪怕是安王,也知道笼络这种人,就算他无才无德,摆在那表示友好态度也是可以的。 但偏偏卢玉章是卢家这一代的佼佼者,在安王身边三年时间,就帮他在梁王手里讨了不少好处,因此也愈发受到安王重用,他敢称第一幕僚,完全是实至名归。 在今日之前,多少人对这位卢先生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现如今得知庐山真面目,却都一个个傻在原地了。 众人视线跟个雨刮器一样在沈融和卢玉章两人之间来回扫,不少人的表情都浮现出了意味深长。 哦呦~难道清贵如卢先生,也有过风流韵事? 李栋居然是第一个回过神的,他睁大那双吊梢眼,探身与卢玉章道:“卢先生,这,您家还有其他小辈出来行走吗?” 卢玉章放下按着头穴的手:“记忆中,也就几人,大多与我差不多岁数。” 但看沈融,一张脸嫩的能掐出水,皮肤又白又细,双眼明亮清澈,那小鼻子小嘴的,活脱脱就是卢玉章的小小号,与那几个人根本就对不上。 这孩子绝不可能是他的,难不成是父亲……不不,父亲一生清明禁欲,这绝不可能。 沈融看他们在上头嘀咕,尴尬的恨不得埋到萧元尧的胳膊缝里去,他看向萧元尧,朝他疯狂暗示的摇了摇头。 没关系!别乱想!纯见鬼! 但他这一转过来,脸就更像了。 萧元尧:“……” 沈融咳咳两声,卢玉章又看下来,然后连番叹气,再度头痛似的闭上了眼睛。 沈融:“…………” 原本是李栋一个焦头烂额,指着安王的人解决问题,现下卢玉章来了,又遇上沈融这个奇葩,两个人顷刻间愁的不分你我。 军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众人的呼吸声,卢玉章抬手:“罢了,先论事吧。” 他尽力先不往沈融那边看,而是朝着萧元尧道:“你叫萧元尧?” 萧元尧点头:“正是。” 卢玉章:“我听过你的名字,两年前你刚从军,就以一己之力杀了梁王十几个人,次年又遇上望县水患,旁人不敢下到湍急河流,是你扛着沙袋率先跳入,不仅带动了其他士卒,更是在水中救了一家七口,我说的可对否?” 萧元尧:“先生一字不差。” 沈融在一旁听着,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萧元尧对卢玉章的态度有点微妙的改变,好像从最初的纯淡人变得有些认真起来。 卢玉章轻抚美髯:“我远在瑶城,都这般闻你大名,你身在这州东大营,恐怕到处都是信服崇拜你的人群罢?” 这话就有点危险了,因为说到底他们这群人现在都挂的是安王的牌子,萧元尧不可能承认自己有不臣之心,好在他这个人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能,于是这会脸上看不出二心道: “斩杀梁王人马,实是梁王阴毒欺人太甚,对王爷也口出狂言,而望县水灾之事,只是我略通水性,如若是其他弟兄,也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沈融:6。 说鬼话这方面还得看萧元尧啊! 萧元尧又道:“我奋勇杀敌,搭救百姓,心中想的并非是一己之功,而是王爷的大事,如若王爷手下人人都如此,何愁百姓不爱戴,军民不信服?想来在下所思所想,亦是先生心中所盼。” 沈融:666! 他恨不得给萧元尧摇旗呐喊,果然一个出色的大佬,不仅要有雄厚的实力,还要有一个颠倒黑白的口才,短短几句话一箭三雕,既撇清了自己贪功之嫌,又迎合了卢玉章心意,最后更是不着痕迹的给他画饼,暗暗拍了拍安王的马屁。 军帐之中,有人听的面容羞愧,有人听的连连点头。 卢玉章却不动声色,还是那副清雅文人模样,“那这么说,这次张立峰的事情,确实是与你无关了?” 萧元尧身形挺拔茁然,一派大丈夫模样:“清者自清。” 卢玉章抚了几下胡须,方才跟在他身边的小童忽然走进来,他垂手立于卢玉章身后,朝主人耳语几句。 “先生,已经验过尸体,那把长.枪.刺入的力度与尖端方向,的确是死者脚滑所致,小的亦看过军帐,里头并无暗器与打斗痕迹。” 卢玉章动作微顿:“知道了。” 那小童便眼观鼻鼻观心,站到卢玉章身后去了。 大多数人都看着萧元尧与卢玉章,只有沈融闲着到处乱瞅,这小童进来的一瞬间他就看见了,瞧着与他差不多大,身侧背了个布包,长了一张融进人堆就找不见的脸。 然而也是他进来与卢玉章说了几句话,卢玉章才最终道:“事情我已经查清楚,确实与你没有太大干系,你声名在外,旁人维护你也算情有可原,大丈夫生而天地间,当公私恩怨分明,万不能意气用事,望你以后小心行事,恪尽职守,为王爷好好效力。” 卢玉章着人为萧元尧松绑。 这一关,算是过了。 萧元尧抱拳,不管心里怎么想,首先态度上就无可挑剔:“谨遵先生教诲。” 卢玉章满意的点了点头,萧元尧眉眼长相颇有世家子弟之风,又有能力,放在底下磨了两年,也差不多是时候动动位置了,不过在此之前…… “张立峰下属何在?” 沈融激动,来了来了!终于要开始算账了! 下首有几个人面色忽的青白,推推搡搡的走了出来,与他们鼠头鼠尾的模样相比,从头到尾都不卑不亢立的端正的萧元尧更是亮眼。 卢玉章皱眉:“我身为王爷幕僚,原本军营里许多事也管不了,然王爷信重于我,有些事我也就不得不管管,李营官。” 李栋一个抖擞:“卢先生请讲!” 卢玉章:“州东大营不比瑶城大营,此处距离稍远,军纪松散不是一日两日,以往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此次事件实在糊涂,身为把总却日夜饮酒以致神魂颠倒自戕而死,且在未分辨出事实黑白之前,为何只惩处萧元尧一人,而不对他人也严加看管?” 李栋连忙告饶:“先生冤枉啊,实在是人多,法不责众,萧元尧脾气也犟,下官就想着先稍稍惩戒惩戒——” 李栋心里想什么东西,卢玉章怎么可能不清楚,他忌惮萧元尧,因此和张立峰一样不遗余力的打压他,身为坐营官,毫无惜才爱才之心,只一派小肚鸡肠。 卢玉章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如今情势严峻,众人须得拧成一股力气,才有可能与梁王相争,而安王旗下党羽派别之斗日渐严重,就连他身在其中都不得不小心行事。 州东大营虽不及嫡系一派的瑶城大营,却也有兵卒两千余人,这两千余人要是训练的好,关键时刻就是护卫瑶城的一堵厚墙。 卢玉章心事重重道:“军法如山,不可动摇,军中造谣生事者杖五十,另逐出军籍赶回原籍,永不再用。” 底下几人立时腿脚一软,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绝望与恐惧。 军中军杖长约两米,下圆上方尖端包铁,杖责十下就会下不来床,打三十下就能打死人,现如今卢玉章要打整整五十下,竟是直接冲着要命去的。 卢玉章拿起羽扇,口气淡淡道:“拖下去,打。” 沈融看的目瞪口呆,忽的反应过来卢玉章这是要杀鸡儆猴,借此大力整肃这州东大营了。 他这会看见卢玉章又不想笑了,虽然和老沈长得像,但他不是整天只知道看球遛狗的老沈,而是实实在在手握实权,在乱世身居高位的谋士。 哭喊求饶声霎时传来,几人被拉下去,不多一会就成了棍棍到肉的声音,帐里帐外都死寂一片,萧元尧靠近沈融,手心悄悄拍了拍沈融的后背。 沈融的小心脏跳了跳。 还好还好,他有大佬。 跟对人站好队伍,就能在这吃人的封建社会极限求生。 只是卢玉章……沈融还是不能直视那张脸,一想到这张脸要绑在安王这个贼船上将来不知道落个什么下场,沈融就心里不舒服。 卢玉章虽是个文人,但也不缺雷霆手段,他们团队创业初期没有规矩章法,还是个草台班子,恰恰缺乏一个将此间世道研究透彻,又洞悉各项安排的熟手。 如此人才,给安王擦屁股实在可惜。 沈融挖人的心蠢蠢欲动,可惜卢玉章自诩文人风骨,认了安王为主,恐怕一时半会拐不过来,而他家老大这会才名声初显,还是先苟在州东大营暗暗发育为好。 急不得,急不得,就冲着卢玉章这张脸,沈融都要在萧元尧这里给他留一个席位。 背后脊骨被轻捏了捏,沈融后脖颈冒出鸡皮疙瘩,他怒目看萧元尧:你干嘛! 萧元尧口型很好分辨:别怕。 沈融:哦哦! 两人在底下旁若无人说着小话,直到被卢玉章点名才抬起头来。 “萧元尧,你有本事,身在伍长位置实在屈才,现下张立峰死了,我本欲提拔你去他的位置,只不过……”卢玉章缓缓道:“只不过整肃州东大营刻不容缓,你的两个手下跟着你屡屡建功,想来你也有训人的一套法子。” 沈融眨眨眼认真听讲。 来了来了要来了! 卢玉章深深地看着萧元尧:“不如让你做个督军守备,另于坐营官之外,李营官专管营地政务,你就专管大营军务,外加督查军纪,校场练兵,如何?” 沈融:!!! 卧槽!萧元尧这把大升官啊! 沈融原本想着萧元尧能连跳两级就不错了,没想到他连跳四级,越过伍长,管队,把总,千总,直接来到了最上头——这就是大佬的实力吗? 萧元尧并未面露喜色,也没有假意推辞,而是进退有度道:“定不负先生所望,在下愿立军令状,为期三月,还先生一个面貌一新的州东大营。” 好!龙肝虎胆不卑不亢,竟不知是其父其族为谁,出身底层,真乃奇才。 卢玉章十分欣赏萧元尧这种人,作为世家子弟,他用人一要看实力背景,萧元尧除了有些名声外并无来头,这样的人用着干净放心,二来他们也看脸,世家人讲究体面,萧元尧是他一手提拔,英俊潇洒品性俱佳,将来带出去也有面子。 卢玉章轻抚美髯,暗暗点头,眼神不小心扫过一旁,就见那个白面小童正满眼晶亮,拳头攮着萧元尧的侧腰,欢喜的像个伸爪小猫一样。 “……” 头又痛起来了。 20、真情流露 卢玉章一句话,萧元尧四连升,事实证明有个好领导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也不怪有的人挤破头想要往前蹭,如果真被看中,何愁不能施展抱负? 卢玉章转头,与面色不忿的李栋道:“我知你在王爷麾下十几年,也是从底层熬上来的,当对此情此景深有感触才是,我这不是分你权力,而是帮你将一潭死水重新救活,萧守备年纪轻,比不得你在军营庶务上有经验,以后还需你多多教导他才是。” 李栋锁着眉头:“卢先生一番苦心,下官铭记于心。” 卢玉章:“你能如此想是最好的。” 李栋年轻时候投军,也算是深有抱负,只是在这权力漩涡里盘旋久了,难免会自大狂傲,遗失方向,用人一事,并非全要问罪取缔,让某些人迷途知返,更为卖力,岂不是事半功倍? 至于萧元尧能否拿得起担子,收服李栋的心,端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卢玉章微微笑着:“李营官先下去歇息吧,我与萧守备还有话要说。” 李栋心情复杂的起身,知道卢玉章这是不打算追究他了,他自然也不能驳了卢玉章的面子,在这里放言觉得萧元尧没本事管人。 路过萧元尧,李栋似乎是不服气的哼了一声,最终什么也没说走了。 闲杂人等褪去之后,军帐中就空下许多,萧元尧主动开口道:“卢先生可是想问那四匹马的事情?” 卢玉章点头:“没错,此事为大功一件,王爷听说州东大营有人狠狠下了梁王面子,也是高兴欣赏不已。” 沈融嘀咕卢玉章可真是为安王操心,还不忘为他安抚下属,这事安王知不知道难说,但卢玉章一定是得到了消息的。 萧元尧看了沈融一眼,和卢玉章道:“此事其实另有隐情,梁王的马并非是我所俘,而是沈融所抓。” 卢玉章顿了顿:“哦?当真?” 萧元尧于是将来龙去脉,以及沈融救了他们一众人的事情与卢玉章简单讲了一遍,其中特意为沈融润色许多,在萧元尧的嘴中,沈融那是大义凛然侠肝义胆机灵敏捷人美心善的化身。 卢玉章听得嘴角微微抽搐:“原来如此,竟是我小瞧于人。” 萧元尧:“我带沈融去找张立峰,原是想将沈融介绍于他,让他为沈融入军籍,没想到……” 后面的事大家心照不宣,卢玉章:“这事无关你,倒是可能吓到了他,反叫你一见我就着急辩解。” 萧元尧:“……” 难得也有萧元尧说不出话的时候,卢玉章在他与沈融两人之间扫了扫,“不贪功劳,不动妄念,此为君子之风,你这样很好,也难怪他一直粘着你。” 沈融:“?” 他有吗?他哪里粘人了呀? 不仅沈融看卢玉章觉得违和,卢玉章也一样,任谁忽然看见十几岁青葱年少的自己,都要忍不住内心轻叹——唉,我那时难道也是如此稚子之心?闹闹腾腾的,不得一会安静。 只是嗔怪归嗔怪,谁又不想去保护自己曾经那份童心呢?这世间大多数人都无法折返回去,看到沈融,卢玉章心中难得升起了一丝慈爱。 倒是有些想护着他一直如此天真了。 “梁王的马向来都有定数,你俘了他几匹,他心里清楚得很,梁王记仇,你们这一下恐怕要被盯上了。”卢玉章提醒道。 萧元尧表情淡然:“双方冲突各凭本事,只是丢了马就气急败坏,那将来兵败如山,岂不是要气到吐血而亡了?” 卢玉章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就连他身后的小童都略弯了弯嘴角。 沈融一直苟着没说话,反正萧元尧是他的嘴替,他还怕他一开口,卢玉章又盯着他叹气呢。 不过萧元尧为他请功,卢玉章的视线无论如何都会落到沈融头上来,他朝沈融开口道:“……世间竟有如此离奇之事,如果我不是早发过誓,在成就一番事业前不谈论儿女私情,定会以为你是我的亲子,你是哪里人士?怎会来到此地?” 啊?这就到他了? 沈融连忙胡诌:“我那村子偏僻避世,还没个正经名字,我也是一出来才发现回不去了,只好在这里流浪,又不知道此间是何时空,好在遇到了萧元尧,他与我换了衣装吃了饭,我见他人品不错便顺势投靠他了。” 他话里话外都是漏洞,但听在旁人耳中就带了一丝世外之人的色彩。 封建阶级,士人大多有两大追求,一为高登庙堂光宗耀祖,二为隐居山野求仙问道,考上铁饭碗的人就那么点,所以大多数士人都主打一个无欲无求人淡如菊,没事写写诗喝喝茶,躬耕于田园不屑于王权,倒也有个不错的名声。 卢玉章喃喃自语:“古有桃花源人,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三千世界本无穷,我等拘泥于一隅如井底之蛙,岂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争来斗去竟显得如此可笑了。”* 卢玉章话音当中隐隐有不得志之感,竟然对桃源心向往之,看起来的确被安王这个猪队友气得不轻。 沈融还在琢磨着将来怎么挖人,就听见卢玉章和他道:“你还未入军籍便有如此大功,也算是年少有才,又与我长相肖似,想来你我相遇乃是上天定的缘分……你是想要借此功劳投军吗?” 沈融:“嗯嗯!” 这是重点,他跟着萧元尧不能一直是个黑户,不然将来遇见其他能人都要再编一遍桃花源记忽悠了。 卢玉章语重心长:“可瞧你身量并不经练,军营危险,若你愿意,可与映竹一同追随于我,回瑶城定居,以后也可入卢氏书塾念书,总好过这里刀光剑影。” 沈融:“嗯??” 先生一向信奉缘法,此举并不稀奇,只是如此条件,也实在优厚,单说卢氏书塾,没有本家子弟举荐根本就进不去。映竹在卢玉章身后抬头,有些好奇的看着沈融那张脸,看起来很想剖开细细研究一下。 沈融:“…………”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我还没想到怎么把你从水深火热里捞上岸,你怎么就想要把我拽到贼船上去呢? 我是立功了,不是戴罪了啊! 沈融大骇,开口就是一派真情流露:“多谢先生厚爱,但我生是萧元尧的人,死是萧元尧的鬼,此生非他不可,绝不会再换二主!” 卢玉章被他吼得震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哦……你不愿追随我?” 他看起来有些恍惚,有些伤心,还有些难以置信。 毕竟他给出的条件是如此优厚,这样好的一步登天的机会,寻常人就算用八匹马都换不来。 沈融拒绝三连:“我与萧元尧有缘,也十分欣赏他的为人,我这人是个闲不住的,在先生身边恐怕会叮呤咣啷徒增叨扰,待在这军营中恐怕才有容身之地。” 他要打铁!他要打铁啊!跟着萧元尧才有活干,跟了卢玉章,恐怕真的要和那个映竹一样人淡如菊勿扰勿cue了! 卢玉章又缓了好半天,才长叹一口道:“那好罢,你有自己的选择是好事,萧守备得你相助,也算是天赐良缘。” 沈融算是发现了,只要和缘法扯上关系,卢玉章就能很快接受,在卢玉章的观念里面,有一句话十分重要。 那就是老天自有安排,天意不可违逆。 这么相信老天爷的话也许可以另辟蹊径挖人…… 卢玉章:“可你也的确有功在身,论功行赏也是必要之事,你想要什么?钱财?职位?还是别的?” 沈融脑子一转笑着开口道:“先生大爱,但这些我都不要,不如就先留着我这份功劳,万一将来有需,还请先生再度帮扶协助于萧元尧,他人真的很不错,值得先生看重。” 快来投资,快来投资啊!开国皇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错过后悔几辈子啊! 卢玉章半晌不语,他身后的映竹忍不住道:“先生一诺千金,这样好的机会,你竟不为自己而求?” 沈融笑而不语,心道你懂什么,萧元尧有就是他有,萧元尧好就是他好,没有萧元尧,他还在这个世界到处卡bug呢。 “我知道了。”卢玉章眼神复杂,“你这孩子没什么心眼,又赤诚不已,我都有些羡慕萧守备了,竟能得你忠心至此。” 沈融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卢玉章:“此心难得,真金不换,我答应你了,万一将来有需,我必帮扶协助于他,只是你我缘法亦不能断,你若有事,同样可来瑶城寻我,记住,只可寻我,不可寻安王,可知晓?” 啊,沈融微愣,觉得卢玉章这会又有点老沈的感觉了。 他点点头,表情乖的不得了。 卢玉章摆摆手:“行了,都下去吧,连夜赶车我也要歇息一下。” 沈融忙弯腰回礼。 然后转身去找萧元尧,就见萧元尧埋头安静站在他身后,帐中光线不足,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沈融这才被萧元尧的样子吓了一跳。 只见萧元尧唇角紧抿眼神发直,刚才大升官都那么淡定,现在不知道怎么的,整个人都有点醉醺醺的,像是要飘起来了。 沈融细看两眼,震惊道:“老大你咋了,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害什么病了??” 21、第一幕僚 沈融真心想跟着萧元尧在军营里舞刀弄枪,又因为身有系统,知道去谁那儿都不如老老实实待在萧元尧身边的好,可他是知道了,其他人却没有这样的上帝视角。 就连卢玉章都为沈融这份真心而感到震撼,甚至会额外送他一个求助机会,更遑论当事人萧元尧。 沈融那句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震的他现在都还没回过神,又用自己俘马的功劳来换卢玉章一个帮扶他的机会,而自己却别无所求,只一心为他打算。 在乱世见多了尔虞我诈背信弃义,萧元尧被这样纯粹的真心给打懵了。 沈融扯住萧元尧道:“你不会真的生病了吧,是不是这几天晒中暑了?” 萧元尧沉默着,任由沈融拉着他上下左右的看,过了几息,他忽然抓住沈融的手腕道:“我定不负你。” 沈融:“嗯?”怎么忽然燃起来了? 萧元尧脸颊到耳尖都红了,眼神明亮的和某种犬类一样:“得君如此,别无所求,卢玉章说得对,你我相遇乃是天赐良缘,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总有一天,我不会再让你去求任何人。” 沈融恍恍惚惚点头,是这样没错,但从萧元尧嘴里说出来怎么怪怪的……他们这还是正经兄弟吗? 哎呀不管了,事儿办成了就行。 沈融拍拍萧元尧的手臂:“我知道了,能先放开我不?捏的我怪疼的。” 萧元尧触电一般撤开,脸上热意不曾退却,沈融都走出去好远了,他才抬脚追了上去。 - 州东大营,萧元尧升为督军守备的消息不胫而走,李栋闭门不出似是默认,更加坐实了消息的真实性。 大营里一半人高兴一半人哀愁,高兴的都是这把提纯后的萧元尧追随者,哀愁的自然是以前在大营里混日子又与萧元尧不熟甚至结仇的人。 一时间,到处都有人打听萧元尧的消息,又因为有卢玉章杀鸡儆猴在前,军营中也无人敢置喙造谣,只得暗暗找一些知情者去打探情况。 沈融连着几天没休息好,一大早又被薅起来去问话,这会早就疲惫不堪,回了萧元尧的帐子倒头就睡,连帘门都没有绑。 萧元尧紧随他后头回来,正巧遇上赵树赵果堵在门前。 “伍长!” 赵果攮了一把赵树:“现在该叫守备了哈哈!” 赵树嘿嘿笑了笑:“是是,前几天我还发愁呢,不知道沈兄弟这个饭要送到什么时候,现在好了,咱们的日子终于算是好起来了。” 自从沈融来了,日子好起来这句话都快成了赵树的口头禅了。 萧元尧:“我不在这几天,可有人欺负你们?” 赵家兄弟摇头:“守备放心,虽然你不在此,但沈兄弟在,您是不知道,沈兄弟当日曾劝慰我们别太害怕,只要有他在,您就一定能平安无事风风光光的回来,果不其然!” 萧元尧咳咳两声,年轻气盛的,耳尖又烫了起来:“嗯,他是个可信之人,以后我不在,你们都要听他的话,知道吗?” 赵家兄弟连连点头。 萧元尧打开帘子看了一眼,复又绑上帘门布条:“我去清洗一番,卢玉章今晚可能要留宿,再加上我的事,少不得有宴席举办,你们看护好他,他睡到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勿让外人打扰。” 赵树赵果看着萧元尧离开,半晌才回神。 要说起萧元尧的自律内修,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小时候老太爷让大公子天不亮就读书,可往往还在半夜,书房里的烛火就亮了起来,春夏秋冬无论风霜暴雨,练剑练刀也是一日不落,甚至还干过馒头蘸兵书的书痴事情出来。 这些年在外行走,虽没了那样好的条件,但萧元尧也是抽空就看书写字,连带着赵树赵果都略通兵法,这一路上他们憋着气未曾停过一息,赵果看小话本都得偷偷摸摸,更别说什么睡到日上三竿了。 赵树:“竟这般纵容……” 赵果:“……一点都不奇怪。” 两人:“…………” 赵树拉住赵果:“你再仔细和我说说,你那天晚上当真看见……” 两人嘀嘀咕咕低声蛐蛐,赵树表情一会恍惚一会震撼,在赵果添油加醋叙述完后总结道:“公子与沈弟的兄弟情义天地可鉴,就算他们以后会拜把子我都不奇怪了。” 赵果:“……”真是对牛弹琴。 还拜把子,再这样发展下去以后都得拜天地了,到时候你和我全都是大公子的嫁妆——呸呸,是彩礼了! 两人一左一右复制粘贴般蹲在帘门两边,暑热阵阵,萧元尧出去后就未曾回来,晌午那会赵家兄弟换着出去吃了饭,居然差点被一群兵卒给围住送礼。 好险脱身出来,他们才有了一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真实感。 如果萧元尧只是做个把总,这群人还不至于如此癫狂,可他偏偏做了整个大营的另一半主事人,手里捏着千八百人的命运。 卢玉章这把把萧元尧抬得非常高,如果他真是个有才之人,绝对会抓住机会稳下来,如果他是虚张声势,那也很快就会被众人拉下马。 姜还是老的辣,卢玉章此举不损自身分毫,反倒卖了萧元尧一个天大的人情,还担了一个任人唯贤当世伯乐的好名声。 今日大营有大变动,卢玉章又要留宿,是以到了傍晚,联排后厨帐篷里都还是热火朝天的忙。 李栋常年身在高位吃用都是最好的,哪里知道底下人都过得什么日子,现下卢玉章来了,又要办宴席,到时候一众大小军头都要参加,这可不是一个小工程。 后厨的人急的脑门直冒汗水,这精细粮食一下子不够用,他们不可能做些馊菜窝窝送上去吧! 于是就有人找到了赵果这里,想求他问问萧元尧,看有没有别的法子来撑场面。 沈融恰巧就是在这个时间睡醒的,听到账外吵闹,趿拉着鞋子走出来道;“吵什么?” 赵果吓了一跳:“您走路什么没声。” 沈融挑眉:“可能是这几天送饭练出来的吧,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哭?” 是有人哭,熊管厨眼含热泪着急道:“……这事儿我们也找了李营官,却被守卫打发了回来,但粮食短缺并非一日两日,再这样下去,别说办宴席了,就连大营兄弟们吃饭都是问题啊。” 沈融一听这话彻底清醒了,问过赵果来龙去脉后默了好半晌。 后厨的人找了李栋,李栋却置之不理,难为萧元尧的意思昭然若揭。 以前萧元尧只用管赵家兄弟,给赵树赵果养的健康强壮,现在他手底下人多了,不说兵卒,就高文岩一类的军头都有不少。 民以食为天,军队自然也是如此。 好的兵将都是好水好米养起来的,然而作为安王的兵,安王却有一搭没一搭的管着,长久积贫积弱,将士们连刀剑都拿不起来,一眼看去全是面黄肌瘦之态。 升官的喜悦淡下,他们这是接了个烫手山芋啊。 现在换沈融头痛的捏鼻根了。 这样下去情势可不太妙,乱世之中百姓流离失所,田亩荒芜地里多是颗粒无收,恐怕就连安王的瑶城大营都粮食不多,更遑论分给他们州东大营了。 就算能要到粮食,远水也解不了近火。 不说别的,就今天折腾这个席面都够呛。 但事关萧元尧,沈融不可能让自家老大真遂了那李栋的意,刚升职就丢面儿,他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去找萧元尧一趟。 沈融朝着熊管厨道:“这事儿我记下了,你先回去将剩余的豆子、野菜、还有那几袋白米白面准备好,别用腊肉,砍柴烧火先把灶热起来,我等会就过去。” 熊管厨:“啊?” 这、这个人怎么这么清楚他们后厨的食材,居然连他藏起来舍不得做的白面都说出来了? 沈融高深莫测,揣着袖口缓缓离去,赵果朝还在愣神的熊管厨淡道:“没听到?” 熊管厨迟疑:“这、这位是……” 赵果不自觉的挺起胸膛:“这是我们萧守备身边的第一幕僚,曾是菩萨座下的神仙童子,随着萧守备入世救世,你且记住,沈公子身有大才,信者当百灾全消!回去等好消息吧!” 22、带头造谣 沈融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晰,他知道自己是个技术宅,只适合待在辅助位,而怎么当领导,还得看在这方面天赋卓然的萧元尧。 如果萧元尧想要笼络人心,基本都是百发百中,沈融就是活脱脱的例子。 瞧瞧他家老大,又是给他摘草药,又是给他卖马钱,还给他买衣服带他吃鱼,到了军营还主动给他请功,甚至还把床让给他自个儿打地铺——就是不知道萧元尧是不是对每个想招揽的人都这样? 沈融一边思索,一边跟着系统导航找人,绕了一大圈,才在一个略大的军账外停下。 心里思索着怎么组织语言和萧元尧说短粮问题,就听见账内传来男人们的议事声。 “……在这州东大营待得真憋屈,吃不饱也穿不好,兄弟们无数次都想反了,要不是萧守备劝着咱们,咱们早就起事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萧守备说的有道理,就算咱们反了,又能去哪里呢,难不成真的要去落草为寇?你我在场多少人的妻儿老母都是被土匪所害,还真要去做那猪狗不如之人?” “两年前萧哥刚来那会咱们更惨,这李栋也不好好发军饷,如果不是萧哥教我们在战场摸金换钱,我们哪还能活到今天?” “就是,还算那卢玉章有点脑子,知道给萧哥升职,如果他真敢杀了萧哥,那我们就敢让他永远留在这儿!” 沈融听得额角微抽,这群莽汉,要是真杀了卢玉章安王定然不会放过州东大营,到时候瑶城那边打过来,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地上的蚂蚁窝估计都得被灌铁水。 他叹息摇头,草台班子,草台班子啊! 卢玉章为人张弛有度,温柔又不是棱角,最主要他长得那么像老沈,沈融还真不愿意看到他有一天和萧元尧对着干。 里头说着说着,忽然又点到了他身上。 “话说跟着萧守备的那个小孩怎么不在?” “是啊,张立峰死的时候就他和萧守备在一起,这三天哪里都不见他,难不成都在营帐中睡大觉?” 沈融:? 你说这个我可就不乐意了,那他每天送的外卖都是给狗吃了吗? “瞧他身娇体弱的,哪像是能在军营生活的样子,不如找个机会打发出去,也免得将来拖萧守备的后腿。” 沈融:。。 刚才想撅了卢玉章,现在又想撅他了是不是? 还寻思这群人在这议论什么,原来是在议论如何让萧元尧的称帝之路多走二十年啊哈哈:) 沈融冷着脸,正要一把拉开帘门进去,就听见了萧元尧开口的声音。 “沈融于我有救命之恩,卢玉章于我有知遇之恩,我知道你们忠心仁义,但这种话以后还是慎言,我与沈融乃是菩萨座下相识,是天神授意之缘,你们言语冲撞,小心得罪老天爷。” 沈融:我滴妈。 打蛇打七寸还得看萧元尧是也。 萧元尧要是真信什么神仙菩萨,也不会在双神山要大逆不道放火烧庙,他心底定然是对这些神神鬼鬼之说嗤之以鼻的,但萧元尧不信鬼神,这个世界多的是人信。 而且过得越苦,信得就越多、越深。 果然,萧元尧话一落帐中就是一静。 有人低声道:“其实我听闻萧守备受罚三天还安然无恙,正是这小童在帐中开坛做法,所以萧守备才能如有神助风生水起。” “是也是也,你们参军晚的有所不知,那校场柱子风水位置不好,还曾吊死过人,阴气重的不得了,但看萧守备面色红润,哪里像是阴气腐蚀的样子?说不定真的是这小童暗中相助……” 沈融:“……”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不对劲,还好有个脑子清楚的,听听萧元尧怎么说。 萧元尧:“我原本也是不信的,但得遇沈融,又亲身经历,就觉得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人是肉体凡胎,还是常怀敬畏之心比较好。” “敬、敬畏之心?敬畏那小童吗?” 萧元尧一锤定音:“正是如此。” 沈融:………… 不是,你们这么玩真的好吗? 萧元尧怎么回事,怎么开始带头造谣?? 再不进去一会就要被开除人籍了,沈融定了定心神,一把拉开了帐帘。 一瞬间,里头一群高头大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沈融被这股子阳刚之气冲得头发都飘起来,他捋捋头毛若无其事道,“各位好,都在呢?事情都商议的如何了?” 众人寂静,沈融抄着手走上前,左右看了一眼心道生活水平还是不行,都说了一下午了怎么连杯水都没有。 萧元尧原本坐在上首,见沈融进来就站起来道:“睡好了?” 沈融哦了声,面无表情道:“睡好了,这几天做法可给我累坏了哈哈。” 其他人:“?!!” 萧元尧忍住笑意和他招手:“过来坐,位置给你留着呢。” 沈融信步上前,原本以为萧元尧随便给他留了个凳子,没成想萧元尧就在他的座位旁给沈融加了一把椅子,他自个的椅子都是精光木头,给沈融的上头却铺了一层狐狸皮毛,也不知是从哪搞来的。 不过这第一小弟的待遇还真是不错,沈融短暂原谅了萧元尧带头造谣这件事。 他坐在猫猫椅上,看着众人主动道:“诸位兄弟好,有些人前两天见过我,有些人没见过,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我名为沈融,从双神山来,亦是投到了萧守备帐下,以后大家都是一个队伍的,万不能有什么误解,所以我先解释一下,我是个人。” 少年肤色如雪,灵目琼鼻,那双眼睛透的像是山洼里最清澈的泉水,众人被这双清透双眸盯着,竟隐隐有一种底裤都被看穿的感觉。 沈、沈童子好可怕啊! 沈融见没人说话,又咳咳两声友好道:“我真的是个人,萧守备说的话你们随便听听就行了。” 众人这才面色慎重应和:“是是,你是人。”只是说归说,那眼神依旧不敢冒犯沈融,唯恐他唤一道焦雷劈下来似的。 沈融:“……” 不管了反正他第一时间辟谣了。 他转头看向罪魁祸首,萧元尧朝他低道;“我不喜他们看轻你,你的本事我知道,只是他们还不懂,所以只能先出此下策。” 哦原来这哥还知道自己在造谣,沈融心内无语:“当务之急不是我的事,而是你,你刚升职,又遇上卢玉章留宿办宴,方才后厨的人撞上了我,说粮食已经不够吃了,这事得解决才是。” 萧元尧点点头:“这事我也知晓,方才也正在说这个。” 沈融抬手:“这个问题是很严重,可是粮食也不能一夜之间就从地里面冒出来,所以议论商讨太多没有意义,只是我们要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在卢玉章走后早做打算才是。” 原本帐中人都还在神游,沈融三言两语就将众人拉了回来,其中不乏赞同者连连点头附和:“沈兄弟说的是,是该早做打算,不然兄弟们总是吃不饱也不是一回事啊。” 高文岩也开口:“军粮不足就会动摇军心,到时候这问题就棘手了,沈兄弟很有远见。” 萧元尧眼神闪过微光,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忍住了。 沈融听见高文岩这个疑似毒唯夸他还有点不适应,他咳咳两声:“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大伙一条心办事,相信上天自然会眷顾我们的。” 沈融心里默道:你说是吧,系统统~ 系统:【……】 系统:【请宿主注意,本系统只为你和男嘉宾谈恋爱服务,不提供其他帮助】 沈融:哦哦行行好好。 系统开始死机,不知道为什么,它也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萧元尧微凑近沈融耳廓道:“你不必太为此事忧心,万事有我,我定然不会让咱们走到那山穷水尽的地步。” 沈融:“嗯?” 老大是在暗示什么吗?听不太懂,难道这就是天选之子的自信? 沈融狐疑两息,又听他们议了一会别的事,其中多是人员调动以及校场练兵问题,军汉们说起这个更是没完没了了,一个个跃跃欲试的要报名去当萧元尧的副手。 沈融来得迟却坐的高本该引起一部分人的不满,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萧元尧造谣太成功,总之暂时没人再敢正面和沈融刚。 只是虚妄之说终归是空中楼阁,要想这些人心服口服,还是得拿出真本事来。 而军营之中,可不只有体格大会练兵的才是人才。 沈融暗暗揪了揪手下的狐狸毛,和萧元尧报备道:“我一会得去趟火头营。” 萧元尧眉头立时皱起,“天色渐黑,有什么饭自有军厨们去做,你眼睛不好,那地方烟熏火燎的,以后还看不看东西了。” 萧元尧也不知道怎么的,老是关注他眼睛这个问题,可能近视对这些从不戴眼镜的古人来说就是半瞎,只是沈融还远不到那个程度,也就萧元尧揪着这个小问题草木皆兵了。 沈融也凑近他道:“今夜卢玉章在,我们做饭不能糊弄,把他哄好了,将来或许会有大用,而且……难道你不好奇我那工具箱中都有什么吗?” 萧元尧一愣。 呵,沈融哪不知道男人们的减速带是什么。 挖掘机,足球赛,车子刀子棍子,小时候走路上捡树枝都能来一段武侠剧的人,谁没幻想过自己某一天获得神兵利器,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呢? 这还是进化改造过的现代人,更别说冷兵器为王的古代,只怕要和鱼贩陈吉一样,各个都要喜欢的不得了了。 沈融挥挥衣袖仙气飘飘:“反正你们也说的差不多了,我还得去找熊管厨布置菜色,你派几个信得过的给我帮灶,我今天就要让他们开开眼,什么叫真正的削铁如泥吹毛利刃。” 萧元尧:“……” 沈融走路姿势都摆好了:“怎么不动?” 萧元尧语气低幽不爽:“真的要给他们看吗?” 沈融:“?” 萧元尧:“我都还没见过,不若我去给你打下手,你让我多看两眼,我回来与他们描述,如何?” 沈融:“…………” 将来都是要当皇帝的人,小气不死你啦萧元尧! 23、魅力值爆棚 沈融和萧元尧大多数时间都在低声说话,除开议粮那段,其他内容底下众人一概听不清楚。 放在这群军汉眼里,那就是他们的头儿和那个小神仙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讲什么,总之那小神仙一会愣神一会嗔怒的,表情活灵活现的不得了。 萧守备就更难解了,说到最后自己好像也有点闷气儿,两人似乎因为什么闹了不痛快,总之沈融哼了一声甩着袖子离开了。 他一走,军帐里就又闹哄哄了起来,众人在萧元尧身边那很放得开,于是就问道:“萧守备,怎么了这是?” 萧元尧现在看着这群人就有点气闷,也不知道这股子情绪从哪来的,没头没脑,倒叫他不知该如何处理了。 他在原地都没有坐过半分钟,就起身点了几个人道:“你们挑些人手去布置宴席,剩下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平时没事少盯着沈融看,我那还有不少兵书,识字的先学,不识字的听识字的念。” 萧元尧说完沉甸甸的离开了。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 “……你偷瞧沈公子了?” “不是我!我有贼心没贼胆啊!” 这是胆小派。 “也不是我,我一直在看我的破洞鞋子!” “我在踢脚下的土渣子!” 这是走神派。 “守备这是咋了,除了他钢筋铁骨敢直视那沈童子,咱们这些凡夫俗子看一眼都要遭天谴的呀!” “就是就是我还想着回去偷偷雕个沈童子像来拜拜呢……” 这是迷信派。 但无论是哪个派,最终都一脸如丧考妣道:“真的要读书吗?苍天老娘!俺不要啊!” * 暮色四合,沈融走出去没多久就被萧元尧追上了。 男人步子大,追上沈融却坠在他身后头,嘴唇动动想说什么的样子。 沈融余光看了一眼,觉得萧元尧这模样还有些好玩,duang大一只黑压压的跟个背后灵一样。 老大的面子还是要给,沈融又主动开口道:“你怎么过来了?” 萧元尧:“我和你一起,去给你帮灶。” 这哪行?沈融:“他们呢?” 萧元尧眼神移开:“他们都有别的事儿。” 沈融苦口婆心:“你说你,让我说什么好,以前也没见过你这样呀,再说了,他们早晚都会知道我的事儿,又不差这一会半会的,现如今你掌权了我也不必藏着掖着不给人看,关键时刻我们要抓紧团结队伍啊!” 萧元尧:“道理我都懂。” 沈融:“那你现在这样小气?” 萧元尧:“可我就是不愿。” 沈融痛苦面具:“?为啥呀老大?” 萧元尧眉头紧皱:“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是不愿意。” 萧元尧说来说去就是不乐意,犟的十头驴都拉不回来,沈融没招了,他叫醒系统:【统子,你看看这位男嘉宾他怎么了!】 系统:【叮——人物扫描中,扫描结束,男嘉宾萧元尧体温升高,呼吸急促,疑似内火焦躁,这边建议吃点下火药呢】 沈融怀疑:【……你这配方它正经吗?】 系统:【请不要怀疑我们恋爱系统对主角嘉宾的呵护(严肃)】 沈融摇醒系统又让它退下了,不过系统提供的下火药图片他倒是有些眼熟,那不就是火头营里的野菜嘛,还真是在哪激活地图就在哪就地取材……要不再给萧元尧多吃些野菜馒头,看他这么喜欢吃馒头的样子。 沈融若有所思,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小帐外,萧元尧先他一步进去,找到那个被他藏好的工具箱,又提着出来,一双锋锐眼眸直戳戳的看着他。 沈融:“……” 好强的巡回犬既视感啊啊啊。 沈融最终还是没犟得过萧元尧,他一向让着自己,却在这事儿上寸步不让,沈融也不能真和老大对着干,于是干脆就带着他一起去了火头营。 堂堂开国皇帝在新手村下灶帮厨,说出去史书都不敢往上记,唉! 两人刚一踏进后厨营帐,就被满屋子水雾扑了一脸。 熊管厨为人老实,沈融让他烧水,他就真的兢兢业业烧了几大锅的开水,这会一看见沈融进来,跟见了救世主一样跑过来道:“您可来了!” “来了,这是萧守备,与我一起来给大家帮忙,”沈融问:“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熊管厨受宠若惊道:“都好了都好了,豆子筛了最圆的,野菜也是这两天新鲜的,白米白面也全都拿了出来,就等您来发话了!” 沈融点头,和萧元尧拉扯已经耽误许久,他这会一连串的指令发出道: “把豆子放进热水煮熟捞出,将那点干辣椒也蒸熟剁碎,把辣椒与豆子一起放进锅中放盐与酱炒制成为浓稠状,再闷个两刻钟;找几个有经验的面点师傅,将白面揉成团拿来找我,剩下的野菜和鸡蛋与那些米混在一起就做成时蔬蛋花粥,出锅前放盐与油来点香,可明白?” 熊管厨听得眼睛直转圈圈:“明、明白,这,敢问公子师从何处?” 系统也发出了同款疑问:【宿主居然会做饭吗?】 沈融神秘一笑:不会。 系统:【?】 沈融:否则也不会给萧元尧做狗饭,但作为村里的小辈,下到某家孩子满月,上到老人八十大寿,婚丧嫁娶盖房搬迁,到处都是我吃过的席,算是理论满分但实操为零,所以才叫他们把东西准备好再给我。 系统也没招了,它觉得这个恋爱好难谈,宿主做豆酱都比谈恋爱认真。 火头营很快就忙活了起来,沈融大马金刀的给一个大木桩子前一坐,萧元尧直勾勾的盯着他道:“我以为你只会做豆面馒头。” 沈融:“是啊,我确实不会揉面,你看我那些馒头,大大小小什么奇形怪状都有,但咱们今天是个大日子,我肯定不能给你和卢玉章吃这些。” 萧元尧也坐在他身边,双目发着好奇的亮光:“那我们吃什么。” 沈融觉得萧元尧有些诡异的积极,但这会也顾不得那么多,他把那个小皮箱拿过来放腿上,手指在机械密码锁上拨动几下。 “条件简陋只能泥里雕花,吃什么你等会就知道了。”沈融咔咔两声开锁,在一片雾气中开箱,萧元尧视线跟着看过去,瞳孔微微收缩。 那箱子里头并非想象中的囫囵,而是分门别类,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排在自己的位置。 有曾经一闪而过的小榔头,有沈融随身携带的小弹弓,还有给陈吉磨刀的神秘软纸,以及一整排从小到大的凿子……那应该是凿子,还是小刀?萧元尧居然不太确定。 因为所有眼前的东西都像是给小孩玩的,然而那独特的结构,与上头泛出的光泽与触感,却叫人知道这东西并非凡品,单说那用来打鸟的小弹珠子,就如同天工造物,捏也捏不碎,坚硬更甚于所有铁器。 萧元尧哪里知道现代社会的钢铁制造卷到什么地步,更别说沈融所在的锻刀村,大伙别的不讲,吃饭的家伙那是一个比一个好,就算是长辈送给小辈的“玩具”,也是每一个都精心打造,材质用料都是市场上找也找不到的。 沈融这箱子不止打开这一层,往下扣个暗格,下面就还有一层能拉上来,里头全都是用来锻刀的工具,然而工具再多有什么用,他手上没有铁,没有矿,没有原材料,有着一身功夫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也就只能先干干旧物翻新的工作了。 “这些是我同村的爷爷送的,我父亲把它转交给了我,原本我是想……” 沈融说到这里顿了顿:“算了,说这些也回不去,既来之则安之,我既跟了你,自然是要把浑身的力气和本事都给你用的,你好我就好,没你我是寸步难行啊。” 他这话的确是一派真心,却半天不见萧元尧回应,火头营的灶烧的旺,两人紧邻而坐都有些看不清对方的脸。 忽然一股夜风吹来,散了些许雾瘴,萧元尧不知何时凑近,沈融几乎都能看清他黑直浓密的睫毛。 龙章凤姿,天子之相。 他愣住,“你干什么?” 萧元尧沉默着,眼神复杂到沈融完全无法解析,唯独不变的是看沈融的那份专注,又似乎藏了点别的什么东西。 这个人又说这样扰人心扉的话,自己明知他心如真金,可这金子每每闪耀一次,都要叫他愈发头晕目眩。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逐鹿天下的野心尚未完全觉醒,对眼前少年的欣赏与独占欲就先冲破了闸门——那心声滔滔不绝,竟一发不可收拾。* 沈融不由屏息:“老大你——” 【叮——检测到萧元尧心动值!叮叮!萧元尧目前心动值为**.98,恭喜宿主成功推进攻略进度,虽然依旧无法精确统计,但我们终于能看见小数点后两位了!转圈,撒花!】 沈融:“?” 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