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妖怪小区当物业!!》
1. 有纵火犯
直到坐在了新办公室的椅子上,乌朵仍有些摸不清情况。
她的新工作与她上学时的专业和从前的工作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就连工资待遇都仿佛儿戏——包吃住,无底薪,工资按照收取的物业费提成。
没错,她成为了一个藏在深山老林的小区的新物业主管。
小区的环境是好的,离城市的距离是离谱的,工资是看不见的,门卡是一只鸽子衔在嘴里送来的,下属更是古古怪怪的。
乌朵因为辞职后找不到工作赌气而来,但也没抱着糊弄的心态,俗话说得好,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已经来了,她便打算在这个新环境中好好工作。
然而她已经在这里工作了数年的两个新下属一见了她却都神情恍惚,无论她问些什么都一概支支吾吾。
身材娇小、名叫安涂涂的这个同事被她问了几句便把脑袋深深低下,声音越来越小。
而另一个名叫白歌的同事虽然很爱说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到正地方上去,只是说道,“小区的具体情况我们也不好随便乱说,不如您亲身体会一下来得准确。”
乌朵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有点火大,正要说话,办公室的门却被用力敲响了。
这声音与其说是敲,不如说更像是什么东西扇在了门上,而且仿佛还是湿漉漉的东西。
乌朵觉得有些奇怪,刚要站起来去开门,胆小的安涂涂却发挥出了远超常人的速度,一下子便窜到了门口,“我们新主管在这里,是谁?”
扇门的声音停了下来,一道有些苍老的回答响了起来,“我是老李。”
安涂涂打开了门,一个佝偻着脊背、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走了进来。
李奶奶直奔着屋里唯一的陌生面孔来,乌朵赶紧扶住了颤颤巍巍的她,“您有什么需要吗?”
李奶奶抬手抹了抹眼睛,说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我的邻居现在正在纵火,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乌朵大吃一惊,抄起手机就要报火警,结果早上还好好的手机却显示一格信号都没有了,匆忙之间,她拎起一桶浇花剩下的水就要跟着李奶奶往外冲。
白歌和安涂涂都没有跟上来,她们还异口同声地要阻止乌朵的行为,只是一个说的是“不会有事的”,另一个说的是“他有分寸”。
乌朵觉得两个下属都很没有责任心,危机时刻也不好把时间浪费在把她们一起扯出去上,于是只能自己拼命往外跑。
乌朵刚到小区不足一个小时,对这个面积辽阔的小区的地形毫不了解,一出了办公室便觉晕头转向,还是李奶奶用力拉了她一把,“您上车吧。”
乌朵便迷迷糊糊地顺着李奶奶的这股巨力坐上了三轮车的车厢,接着,李奶奶一路狂蹬,飞驰电掣之间,就带她停在了一栋居民楼门口。
这是一栋没有电梯的居民楼,乌朵三步并作两步地跟在李奶奶身后爬楼梯,余光发现每层楼梯间都有一扇巨大的窗户,大得简直有点超乎常理,倒好像窗户比楼梯使用率都高一样。
但她来不及细想,很快就被带到了一扇精致宛如艺术品的门前,“李奶奶,是不是这……”
乌朵转头一看,却发现不知何时带她来这里的李奶奶已经不见了。
但事出紧急,这时也已经无需多问,她隔着这扇门都能感受到炽热的温度,于是用力地敲了敲门。
乌朵敲了好半天都没人来应,透出的温度越来越高,正当她咬了咬牙,准备尝试暴力开门时,屋里却响起了脚步声。
接着,门就被打开了,她也随之愣住了。
开门的是个非常俊美的年轻男人,一头红色长发直垂到腰间,手撑在门框上,即使是不耐烦地蹙着眉,也无损于他的美貌。
但令乌朵愣住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他的穿着打扮。
头发就算了,只能说明他比较有个性,但他穿得已经不是奇怪一词能够形容的了。
只见这人上半身赤/裸着,有汗珠正从块块分明的腹肌上滚落下来,而下半身却围了一个好似用无数羽毛织就的颜色赤红的长毯。
他个子很高,长毯的边缘却一直垂过了他的脚踝,甚至有一小截还拖在了地上。
发觉乌朵在看自己的“长毯”,乔耀立刻就有点得意,不动声色地转了个角度站着,以便把它展示得更加全面,找好了角度后才想起问她,“你是谁,来干什么?”
乌朵却没回答他的问题,动作敏捷地从他的手臂与门的缝隙之间钻进了他家。
“喂!”乔耀猝不及防,顾不上关门,转身追了上去。
一进厨房,乌朵便迎来了冲天的火光,她震惊地看着那个有枕头那么大的锅,以及锅上沸腾的火焰,只觉手中拎着的那个小小的水桶似乎成为了笑话。
无论是从水量还是从燃气安全上来说,这桶螳臂当车的水都毫无用处。
乔耀追进来,看见从她手上掉落在地的水桶,先是皱了皱眉,随即用与他那张帅脸很不相称的、简直称得上阴阳怪气的语气说道,“区区凡水,怎么能浇灭我的火?”
乌朵就越发觉得他所有的天赋都点在了长相上。
她对他的中二发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眼见那个巨锅旁放着一个体型相配的巨型锅盖,她走过去,使出浑身的力气努力地把它提了起来。
乔耀不以为意,看她拿得艰难,还幸灾乐祸道,“拿得住吗?可别砸在自己脚上,那就有意思了。”
有意思了这四个字说得颇像有乐子了。
接着,乌朵便小心翼翼地把锅盖的一边搭在了巨锅上,然后缓慢而平稳地沿着窜起的火焰一点点把锅盖平推向锅的上方。
哪怕乌朵的动作在乔耀眼里慢得有点可笑,他也全程都没有阻止她,而是双手抱胸,只等着在她灭火失败后前去嘲笑。
结果乔耀并没等到乌朵失败,而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就以这个莫名其妙的方式把他锅里的火用锅盖盖灭了。
过了一会儿,乌朵小心地把锅盖移开了一点,见再没有火焰窜起,只剩下锅里煮了一半的肉,长出了一口气。
乌朵打从听到李奶奶求助起就悬起来的一颗心总算放下,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转头见罪魁祸首一言不发,一副十分恍惚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道,“知不知道用火安全?”
被她这样一喊,乔耀才算回了神,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仿佛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我?用火安全?”
“说的就是你,再放任下去整个房子都着了知不知道?”
乔耀嗤笑一声,“谁的房子着了我的房子都不会着。”
想到一把年纪了,还要来物业处紧急求助的李奶奶,再看着他这漫不经心的态度,乌朵更是生气,“你爱烧你的房子麻烦找个独栋别墅去住,想烧什么只管去烧,不要牵连别人家的房子!”
“你以为我不想住别墅吗?”谁知乔耀听了火气也上来了,“谁想在这破地方住!”
乌朵觉得他有点不可理喻,乔耀很快就做出了更不可理喻的事,他捂住鼻子,“你好臭,快出去。”
平时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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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净、第一天来上班不仅洗了澡洗了头,还特意挑了衣服卷了头发的乌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鼻子也不好使?”
乔耀似乎并没立刻听出她这句话隐含的前提是他脑子不好使,只一个劲道,“鞋臭,快出去。”
乌朵低头看自己的鞋,“我新买……哪来的水?”
她脚下一动,果然鞋底不知在哪里沾上了些水,但弯腰仔细闻去却并没有什么味道,就只是普通的水。
“我就知道!”乔耀却像是在这点水上掌握到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信息,恨恨道,“是谁举报了我?水里游的最讨厌了!”
“什么水里游的?”乌朵觉得他说话也莫名其妙的。
“是青……”
乔耀话说到一半,他身上围着的长毯上某一点却忽然闪起了光亮,于是他匆匆道,“你出去!”
乌朵还有一肚子的防火安全教育没说出口呢,一时未动,他便抬起了手。
虽然他看着并不聪明,但身高和身材摆在那里,乌朵警惕地后退半步,乔耀的手就并没碰到她,她却忽然觉一阵风吹来,接着便不受控制地后退几步,走出了门去。
乔耀顺手把门关上,无论乌朵如何再敲都不肯开门了。
乌朵灭了火,但带着一肚子气下楼了。
等她站到楼下后才发现手机扔在了办公室里,她也不知道回办公室的路。
正当她有些发愁的时候,之前不知何时消失的李奶奶却忽然慢吞吞走了出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诚恳地感谢道,“谢谢您啊,乌女士。”
乌朵先是高兴来了认识路的人,随即就感到疑惑,“李奶奶,您知道我?”
“您是新来的物业主管嘛,”李奶奶笑呵呵的,“我们小区可算盼来一个负责人了,只有那些消息不灵通、头脑愚钝的居民才不知道您的身份呢。”
“好了,我送您回去吧。”李奶奶让出了身后的三轮车。
“不然我来骑?”乌朵不忍心让老人家继续做体力劳动。
李奶奶却摆手道,“不用不用,这车不好骑着呢。”
乌朵只好坐上了车。这回她总算发现自己鞋底水渍的来源了,原来是三轮车车厢里飘着一层薄薄的水,不细看还真难以发现。
“一会儿到办公室我给您擦擦这车吧?”乌朵以为是李奶奶岁数大了眼神不好。
李奶奶干笑一声,“好啊,那就谢谢您了。”
“您不用和我客气,”乌朵听她您来您去的也不习惯,“叫我名字就行。”
正这时,一只白鸽忽然出现在上空,接着锁定了目标,迅速地落在了乌朵肩头。
乌朵认出这是之前给自己送门卡的白鸽,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白鸽一点都不认生,并没有躲开,只是冲着李奶奶的背影咕咕地叫了几声。
李奶奶骑车的脚步一顿,鸽子便又叫了起来,还扑闪起了翅膀,接着骤然飞起,在乌朵惊讶的目光里用力抓断了李奶奶的几根头发后扬长而去。
“您跟这只鸽子有过节?”乌朵想起关于鸟类“记仇”的传言。
李奶奶笑得好不尴尬,“之前是没有的。”以后就不好说了。
结果乌朵刚回到办公室里,椅子还没坐热,原本坐在房间一角的白歌突然冲了出去,接着没过多久,乌朵便在今天第二次见到了那只亲人的鸽子。
鸽子向她伸出一条腿,乌朵解下了它腿上绑着的一封信,上面是用毛笔写下的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我又要放火了,你来不来?”
落款写的是乔耀两字。
2. 谁举报我
乌朵觉得一股火气从心口上涌,额头上的血管都一跳一跳。
平心而论,乔耀这手字写得是真的不错,放进书法比赛里绝对能夺得头筹,但无奈内容实在是气人。
她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后,拍桌而起,缩在办公室角落的安涂涂被吓得浑身一抖。
乌朵在余光中注意到了安涂涂的颤抖,心中生出点愧疚,“不好意思啊。”
安涂涂似乎没想到她会因为这种小事专门向自己道歉,摇摇头小声道,“没关系,是我自己胆小。”
“我得去教教他做人了。”乌朵把手指捏得咔咔作响,气势汹汹地走到了门口,接着猛然停步。
安涂涂小声问道,“怎么了?”
“我没记住路,”乌朵有点不好意思,“你能给我带个路吗?”
安涂涂立刻答应,并且想了想,从仓库拖出一个比三轮车还莫名其妙的交通工具——一个板车。
乌朵觉得奇怪,“拿它干嘛?”
“太远了,我拉您去。”
乌朵看看她这小胳膊小腿,觉得听到了天方夜谭,“别了吧。”让她拉自己,好像办公室霸凌一样。
“我力气比您大的。”
乌朵并不相信。
接着,安涂涂左看右看,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忽然一只手把至少几十斤重的板车整个悬空拎起来了。
乌朵:“……”这算什么?人不可貌相?
抓上自己的包坐上板车时她仍然神思恍惚,好半天才道,“你累吗?换我拉会?”
安涂涂便笑起来,笑声也是小小的,内容真诚,但多少有点伤人自尊,“您拉不动的。”
乌朵真的试了一下,试完之后便默默地坐回了板车上。
安涂涂的力量和速度似乎都与她娇小可爱的外形成反比,没多久便把乌朵带到了那栋居民楼前。
但乌朵打开单元门进去时,却发现她并不肯跟自己一起上楼,只站在原地道,“您去吧,我在楼下等您。”
乌朵不由自主想起刚才神秘消失的李奶奶,觉得名叫乔耀的这个男人身上一定有些古怪,她遇见的三个人里已经有两个明显表现出了对他的回避了。
乌朵不是那种爱强迫别人的领导,也没有非要安涂涂和自己一起上去,想了想,从包里掏出了一瓶自己早上出发时塞进去的饮料递给了她,“辛苦啦。”
安涂涂有点惊讶,又翻来覆去地打量这瓶非常常见的可乐,仿佛对它视若珍宝一般用双手抱在怀中,“谢谢您。”
告别了她,乌朵便雄赳赳气昂昂地直奔乔耀的家门口。
乔耀就像提前预见到了她的到来一样,乌朵的手刚刚抬起,他便忽然把门打开,搞得拳头悬在半空没敲下去的乌朵多少有些尴尬。
屋中并没有传来先前那样炽热的温度,乌朵没有先对他问责,而是掏出了包里的第二瓶可乐塞到了乔耀手中。
乔耀非常迷惑,翻来覆去地转着这个盛着不明液体的脆弱塑料瓶,“这什么?”
乌朵更觉得他有点毛病了,今天她见了他两次,他两次都在装疯卖傻。
乌朵本来要平心静气地同他说话,毕竟她现在的工作就是物业,乔耀是她客户。
而且之前虽然并非有意,她也确实弄脏了乔耀家的地板,这瓶可乐满算是赔礼。
她懒得和他多说,挤进门去,“毒药!”
乔耀却把瓶子凑近自己的鼻子,闻了一下就知道她在胡说八道,他还觉得这味道颇为好闻呢。
他认为这是一份礼物,而他很少收到礼物,心中欣喜不已,明明几个小时前刚接到师父的传音时还对小区里来了个人类十分不满,这时却感到心花怒放。
只是他一心花怒放,乌朵便感到屋里的温度急速上升,顿时一惊,连忙冲到他家的厨房中去。
结果厨房里确实开着火,火焰的范围与体积却非常正常,只是锅里的食材却多得惊人,枕头大的锅里装满了烤的流油、散发出源源不断香气的肉。
乌朵不怎么会做饭,扫了一眼并没看出这是什么肉,只把它归结于有钱人买的稀罕玩意,也没去深思。
她已经猜到乔耀在诈她,却仍然有点生气,问道,“你不是威胁我说你要放火?”
乔耀一指锅底的那点小火苗,无辜道,“放了呀。”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然而被陌生而古怪的新环境搞得心情烦躁的乌朵全然未觉,一言不发地就要从他家离开。
乔耀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不让她走,被她瞪了一眼才悻悻地松了手,问道,“之前你是怎么把我的火熄灭的?”
乔耀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未成年,身材和长相也都非常优越,听到了他的问题后的乌朵便更觉匪夷所思,“你没学过化学?”
她记得这是她初中学过的内容。想要灭火通常是两种思路,一是用水浇,二是隔绝空气。
涉及到燃气和电,用水浇反而会产生更可怕的危险,那就只能用锅盖隔离火焰燃烧必备的空气了。
哪怕不会实操,一般学过一点浅显化学的人总能想明白其中道理。
接着,乔耀就问出了他这个年纪不该问出来的新的白痴问题,“化学是什么?”
乌朵忍了又忍,终于脱口而出,“你是九漏鱼吗?”
谁知乔耀听了出奇愤怒,“你居然说我是鱼?那种恶心的东西,比龙还要恶心!”
乌朵:“……”
这个词对他最大的打击居然是鱼吗?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乌朵只想回到办公室里瘫坐满剩下的漫长的半天,结果愤怒的乔耀仍然不让她走,“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灭我的火的。”
“我不想说。”
“你告诉我我就再也不因为做饭放那么大的火了。”
这倒是乌朵想听的,她便耐下性子和对化学毫无概念的乔耀解释了半天。
乔耀听得似懂非懂,念叨道,“我就说呢,那下回我把锅盖扔了就好了。”
“……那请问你以后再也不做需要水煮的菜了吗?”乌朵忍不住道。
乔耀呆了一呆。
“你没事了吧?”和他在短短的一天之内发生了两次长对话,乌朵只觉身心俱疲,“你没事的话我要走了。”
“等等!”乔耀依然拦她,只是见她凉嗖嗖的眼神刺了过来,审时度势地放下了自己的手,只用言语作为挽留她的工具,“是谁举报了我?”
乌朵想了想李奶奶那佝偻的脊背、苍苍的白发,又看了看眼前这个仍然袒露着优秀腹肌的家伙,非常具有职业道德地回答道,“没人举报你。”
“不可能!”乔耀斩钉截铁。
正当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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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以为他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之时,乔耀下一句话却说出了自己得出这个结论的理由,“以前每次想做顿好的我都会受到骚扰!这次一定也是!”
要不您反思下您的人缘呢?乌朵只能在心里说这句话,嘴上却道,“是我巡查的时候发现的,确实没人举报。”
“你?巡查?你在小区里走上一圈都得累趴吧。”乔耀上下打量她,嗤笑出声。
坐着板车来的乌朵被他无情地揭开了亚健康的面具,面无表情道,“我真的要走了。”
“不许走,快告诉我是谁!”乔耀非常执着,“以前那群家伙只会搞阴的,这次可算让我找到活的线索了。”
活线索本索拒绝和他说话,他急得团团转,最后盯着乌朵已经擦干了的鞋,就像忽然想起来了什么重大的线索一般猛地一拍椅背,“有水,一定是龙青那个可恶的家伙。”
乌朵不知道这个代李奶奶受过的龙青是谁,也没想直接反驳乔耀,只打算一会儿出门时向安涂涂打听一下。
如果这位龙青也是个一看就很能打的男人,那就悄悄提醒他一下,总比李奶奶被整顿了强得多。如果不是,那就另想办法。
乌朵这回要走,自认为得到了问题的答案的乔耀没有再拦她。
只是自以为得到了一份珍贵礼物的乔耀难得察言观色了一次,发觉了她的不愉快。
于是乔耀拿出一双新筷子去锅里夹出了一块肉,接着在楼梯口追上了乌朵,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地把这块肉塞到了她嘴里。
乌朵猝不及防,她的第一反应当然是要把它吐了,但这块肉却奇香无比,甚至还入口即化,她一个恍神之间,就把它彻底吃下去了。
因为它实在是太香了,她应该很是生气,却又有点生不起气来,站在原地和乔耀大眼瞪大眼时还忍不住回味了一下。
乔耀却很得意,“扯平了。我不欠你了。”
乌朵也不知道他是从哪论的,在自己控制不住想冲回他家厨房再夹一块吃之前,连下几个台阶。
成功脱离了那香气后,乌朵义正言辞道,“作为物业,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要注意用火安全,妖维持邻里和谐。”
乔耀不置可否,但也没出言反驳。
她便又补充道,“作为一个莫名其妙吃了一口肉的人,我要提醒你的是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
乔耀道,“不会的,他们只会让我心烦,这么好吃的东西我才不给他们。”
他说得十分认真,结合他的种种反常识的表现,乌朵忍不住旁敲侧击问道,“你总是自己住吗?”
乔耀眼中闪过一抹黯然,却嘴硬道,“我就爱自己住。”
乌朵猜想他可能从小妈妈爸爸都不在身边,估计学也没有上完,才养成这么个奇怪的、仍然保有几分赤子之心的性格。
她心头的火气渐渐消了,好言好语地嘱咐他道,“今天你遇到的是我,如果也这样随便塞给别人吃的,遇上不怀好意的人大可以顺势讹你。”
乔耀知道她提到的情况绝不会出现,但听得出来她说这话的出发点是为自己好,于是低头道,“哦。”
“那我走了?”
“嗯。”
门被关上,他怔怔地瞧着她离开的方向,不知想了些什么,久久地站在那里,连锅里来源很是珍稀的肉都忘了去吃。
3. 规则怪谈
一下午相安无事,到了晚上,乌朵打算邀请自己的新下属们到小区外面聚餐,却被她们拒绝了。
爱说话又大嗓门的白歌说道,“领导,咱们小区位置太偏僻了,出去一次不太容易,我和涂涂通常都是在这里做饭吃的。”
乌朵的本意就是为了快速和她们相熟,以便展开后续工作,也并没有强求去外面,顺势玩笑道,“那我也跟着蹭顿饭吃?”
两人都欣然同意,安涂涂还在乌朵打算跟着忙活时把她拦了回去,“我来做,您今天也累了。”
安涂涂很快炒了几个家常菜端上了桌子,其中既有肉菜也有蔬菜,香气四溢的同时看起来营养十分均衡。
乌朵确信她的厨艺是自己过往所有经历当中的巅峰,吃得虽然意犹未尽,但却并没有白日忽然吃到乔耀夹来的那口肉的惊艳之感。
难以想象,她在一块肉上第一次领会了“曾经沧海难为水”的真谛。
既然想到乔耀,乌朵便顺势说道,“我初来乍到,想尽快了解一下小区的情况。白天匆忙,不如请你们现在好好传授一下经验?尤其是关于小区中比较特别的居民。”
一天的相处过去,这两人对她的态度都要好上很多,白歌犹豫一下说道,“那我给您大概介绍一下小区吧。”
“我们小区比较大,按您现在的速度来说想要整个走上一遍可能要花上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小区主要分为独栋区域和高层区域。”
按照从前的经验,乌朵下意识地认为独栋区域住的是比较有钱的居民。
但白歌却很快补充道,“居民住在哪里其实和财产没那么大的关系,很多也不是由他们自己决定的。”
“您想要了解居民的话,可以先从独栋区域开始。”安涂涂接口道,“这个区域的居民性格相对温和。”
乌朵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有些奇怪的用词,“性格温和?小区里都是按性格买房的?”
对面的两人却又一起沉默了起来,不肯再提相关的话题。
乌朵心中的怪异之感再次浮现,她知道短时间内无法让两个下属对自己倾囊相告,于是不再执着这个问题,转而直截了当道,“我想了解一下乔耀的情况。”
她今天只接触过两个居民,回想起来李奶奶身上不是没有反常的地方,但乔耀却特殊的非常突出。
结果白歌和安涂涂再次三缄其口了,甚至神情比面对上个问题时更谨慎了。
乌朵想了想,旁敲侧击道,“李奶奶确实和乔耀是邻居,对吗?”
两人一起点头。
“乔耀经常被其他居民举报,是不是?”乌朵眼见两人闻言对视,轻描淡写道,“这是他自己说的,他不相信我无缘无故自己找来。”
于是两人又点了点头。
乌朵便故意做出厌恶的神情,“既然这样,那乔耀一定是个品行不怎么样的人了。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多防备他。”
“不是的!”单纯的安涂涂脱口而出,白歌完全没有来得及阻拦她,只能亡羊补牢地碰她的胳膊。
安涂涂看着自己多年的工作伙伴兼同事,却坚持继续说下去,“小白,你不用拦着我,乔耀确实不是个坏、坏人。”
“他应该只是不太会和别人相处,家境或者身份又比其他居民高上一些,对不对?”乌朵替她把话说完了。
安涂涂目瞪口呆,白歌也满脸惊诧。
更自来熟一些的白歌在震惊当中已然不知不觉地改了口,“老大,您怎么知道的?”
屡次被她们卖关子,乌朵心中也生出些小小的“报复”之意,笑眯眯道,“山人自有妙计。”
其实哪里是妙计呢?乌朵想,即使白歌和安涂涂在这里工作了许多年,冲她们提起乔耀时的避讳,恐怕她们和乔耀相处的时间也不会有多长。
她只是在大城市上过几年班,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想要真正认识一个人的本性,就要多与这个人认真相处。
而与此同时,当发生冲突时,就是认清一个人最好的时机。
乌朵用这句话结束了自己关于乔耀的讨论,却把白歌和安涂涂勾得抓心挠肝的,很渴望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猜出乔耀的大概情况的。
乌朵一直笑而不语,直到两人把她送进她的宿舍时仍然没有吐露任何真相——她的注意力更是迅速被自己的新住处所吸引了。
提起宿舍,乌朵一向只会想起大学里逼仄的空间与超标的人数。
在来赴任之前,她就知道这是份收不上物业费就只剩下包吃包住待遇的工作,却怎么也没想到宿舍却是这样大得离谱的模样。
而且虽然屋中没有各种小物件,该有的基础设施一样都不少,连装修带家具都透露出一种低调奢华的气息。
“是有押金吗?”乌朵忍不住问道。
“没有哦,”白歌笑着说,“东西您都可以随便用,如果破损的话小区有人会负责修补或者更换的。”
乌朵简直难以相信。毕竟许多相对高端的酒店因为造价的昂贵,反而会更加在意设施是否完好。
“给我自己住?”乌朵放下行李,看着屋中广阔的空间和客厅的大落地窗,再三确认。
“就是您自己住的,”白歌说道,“我和涂涂的住房分别在您左边和右边,如果晚上有事的话您随时可以找我们。”
大晚上能有什么事?而且那得是多不近人情的领导,才会在大半夜折腾自己的下属玩啊。
乌朵正在心中腹诽,白歌却忽然神色一正,“我在离开之前还要提醒您一件事。”
“什么?”看她严肃起来,乌朵也变得有些严肃。
“嗯,就是,”白歌却有些支支吾吾,“小区的环境比较好,这您也是看到过的,所以生态也不错。”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乌朵觉得她在兜大圈子。
“半夜和清晨可能会出现一些动物的声音。”白歌斟酌了好一会儿用词,最终说道。
乌朵屏气凝神半天,却没想到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半是无奈半是好笑道,“这有什么。我家小区夏天时也总有蝉鸣鸟叫的,小时候还能见到青蛙。”
“对,差不多就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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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歌立刻说道,“我就是提醒您一下,您听到了不要害怕,通常时间也不会太长。”
“我知道啦,”乌朵说道,“你们也忙了一天了,快去休息吧,明早再见。”
白歌和安涂涂便一步三回头地同她告别了。
送走了她们,乌朵打算把新住处简单地收拾一下。
其实也不能叫做收拾,在旁人看来,她的举动更像是弄乱房间才对。
乌朵把自己的东西一样样掏了出来,接着按照往日的习惯,把各种物品摆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一番操作下来,房间已经变得杂乱了许多,但她却颇觉满足。
“这才像我的家。”乌朵瘫坐在沙发上,心满意足地环视四周。
今日发生的种种,精彩程度要远超过乌朵从前在大厂工作一个月的总和,奇怪与反常之处反倒激起了她的斗志。
不过斗志归斗志,独处的时候,乌朵还是忍不住吐槽道,“我明明是来当物业的,搞得和规则怪谈似的。”
折腾了一天,她也很累了,睡衣一换,上了床倒头就睡,睡得甚是香甜。
结果睡到一半,乌朵被吵醒了。
窗帘就在手边,她掀开一角向外看去。
其时外面还漆黑一片,然而响起的却是一声比一声高亢的鸡鸣声。
乌朵觉得错愕,怀疑起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和耳朵。
鸡鸣声持续得的确不久,乌朵又倒回床上,没过多久,却被第二种声响再次吵醒。
这回就更加离谱了,响起来的似乎是狼嚎,中气十足,还嗷呜嗷呜地拖着长声。
乌朵认为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小区环境再好,也不会出现一匹野狼啊,这多半是一个学狼嚎学得很像的狗发出来的声音。
好在她睡眠质量不错,被吵醒了两次后仍然能够光速入睡,直到第二天按照闹钟的时间正式而彻底地起了床。
乌朵在穿衣服时后知后觉出了不对。
她是个普通的人,并没有太过出众的听力——如果有,估计也不会拥有这样美好的睡眠质量了。
而她的左右是白歌和安涂涂的住处,这栋楼周围最近的楼也被茂密的植被分隔着,鸡鸣狼嚎声哪怕是从最近的楼中发出来的,也断没有叫她听得一清二楚、如在耳边的道理。
出门之后,乌朵更是发现,自己的听力和视力都在这一夜之间得到了质的飞跃。
她向白歌和安涂涂询问昨夜的情况,白歌泰然自若地笑,“这两种声音已经保持很久了,我猜是哪位居民养了狗,另一位居民养了鸡。”
“那不会有其他居民投诉吗?”乌朵问道,“如果是睡眠浅的人,被吵醒后可要一夜都睡不着了。”
“有投诉的,”安涂涂低声道,“但这属于一种本能,无从更改,长久以来也只能这样冷处理了。”
“可是鸡的本能应该不是在天黑成那样的时候报晓吧?”乌朵说,“狗叫出狼嚎倒也可以理解,这只鸡是怎么回事?”
“也许鸡和‘狗’是死对头吧。”白歌幽幽道。
4. 衣服之灾
乌朵在办公室里吃了早饭,随后询问起她们在她来之前的工作内容。
白歌大大咧咧地回答道,“我是负责沟通工作的。”
安涂涂则想了想才说,“我负责管理环境。”
与各方面的人沟通和维持小区环境确实是物业工作中很重要的两项。
乌朵见过的小区里这两项工作都需要整个团队一起协作进行,尤其是环境的创设,讲究一点的小区园林和道路都细要分不同部门管理。
占地面积这样庞大、看起来就非常高档的小区势必会拥有人数众多的各种部门和队伍。
因此乌朵听完她们的回答后理所当然地问道,“那其他人在哪里?我今天一起见了吧。”
“……没有其他人。”
乌朵:呆滞.jpg
“什么?”暂且不提白歌负责的沟通工作,单是安涂涂自己就要负责起整个小区的绿化和基础建设吗?这怎么可能。
“其实是小区最初建设的时候就经过了科学规划,”白歌见乌朵震惊的神情,立刻补充道,“后续维持需要投入的精力不多。需要大劳动量工作的时候我们会直接外聘,对接外面的团队。”
这听起来合理多了,毕竟小区的环境保持得确实很好,但仍然有些令人惊讶:简而言之,活都让外面的人干了,偌大的小区在她来之前只有两个物业人员,那物业到底起到了什么作用?
起到了一个天天到外面雇人的作用吗。
眼见乌朵满眼都是对草台班子的质疑,安涂涂忍不住试图为自己的工作质量正名,“昨天比较匆忙,不如您今天跟我在小区里看看吧。小区里情况有点复杂,我和小白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乌朵本来就有在小区里好好观察一下的计划,闻言欣然答应。
白歌没有跟她们一起出去,而是说,“我留在这里吧,万一有居民需要我呢。”
于是乌朵就跟着安涂涂一起出门了。
在路上,她对安涂涂解释道,“我没有质疑你们以前做的工作的意思。你们既然已经在这里工作了许多年,就证明居民对你们满意,小区也能正常运转。我只是觉得咱们小区和我以前见到的小区有些不一样。”
“确实会不太一样,”安涂涂犹豫一下低声提醒,“主要是居民不太一样。他们都会有点奇怪。”
乌朵想说自己已经见识到了,还没等说出口,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乌朵定睛一看,发现倒也不能说是不远处。
她的听力和视力千真万确的得到了很大的提升,这种距离换做是以前,她绝不会听得这样清楚,甚至很有可能根本听不到。
正是因为距离比较远,乌朵的好视力也只能让她隐隐约约地看到那是一红一青两个不断扭动着的东西,并不能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安涂涂显然先乌朵一步弄清了事情的真相,一张圆圆的娃娃脸上写满了绝望,她停住脚步,拉住乌朵的胳膊非常生硬地说,“这里风景不好,咱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左看右看,只能发现四周种植的种类和造型都一模一样的植被的乌朵:“……”
乌朵无意为难安涂涂,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打算跟着安涂涂离开这里了。
结果下一秒,明日高悬之下一道水流从天而降,安涂涂反应迅速,立刻拉开了乌朵,两人的衣袖却仍然被这道水流浇湿了。
乌朵看看袖子,又看看安涂涂,“确实风景不太好,我们去个干燥点的地方吧。”其实哪里是风景不好,根本就是风水不好啊!
安涂涂用力咬着牙,忽然提气大喊,“我们领导来了!”
乌朵看着她的架势,满以为她会喊些什么“乱扔垃圾罚款”和“你们家长在哪里”之类的常规话语,万万没想到她喊的却是自己的身份。
她的身份有什么好威胁到居民的啊?应该是居民随时能狠狠威胁她才对啊。
那边并无回应,但过了几秒,安涂涂显然放心很多了,转头对乌朵说道,“现在我们过去看看吧。”
两人走近了一看,果然是一红一青的两种颜色没错,它们也确实纠缠在一起。
红色的那个乌朵格外眼熟,正是她昨日一连见了两次的乔耀。
乔耀这次穿的是一整件红色的、带着许多同色流苏的长袍,他正把穿青色衣服的年轻男人按在地上,狂撕对方衣服上密密麻麻点缀着的圆形亮片。
那些亮片似乎很是牢固,乔耀用的力气不小,往往还要尝试四五次才能撕掉一片。
而每当他撕掉一片,那个男人就会发出充满愤怒的吼声。
以为会看到斗殴,没想到却看到了一场单方面的衣物灾难场面的乌朵:“……”
“干什么呢!”不用猜,被撕亮片的那个显然也是小区的居民,乌朵赶紧上前制止。
乔耀撕得正全神贯注,没想到她会忽然出现,愣了一下,那个青色衣服的男人趁机一把将他掀了下去,接着心疼不已地抚摸起衣服上的几个缺口。
“你怎么来了?”乔耀的神情有点复杂。
“来巡视。”乌朵现在一看到他就有点头大,“你怎么回事?好好的欺负人干嘛?人家那衣服本来看着多时髦,看看给你扯得。”
乌朵自认自己口吻并不严厉,结果乔耀听了却怔住了,接着那张好看的脸上一瞬间就涌起了无穷无尽的委屈。
乌朵想可能是他对欺负这个词感到不满,她也确实还没了解到事情的全貌,正想把这个词更正为冲突,结果乔耀下一秒却道,“你居然说他的‘衣服’好看?丑得要死!”
如果人类的情绪是可视化的,乌朵觉得此刻自己的脸上一定挂着一个硕大的问号。
好在接下来,乔耀的思维重新回到了正轨上,他愤怒地说道,“我没有欺负他,是他欺负我!”
虽然思维正常了,但表达方式非常低龄化。
乌朵正要说话,乔耀却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接着狠狠一扭头,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全程一头雾水的乌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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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好把目光投向了在场的另一位当事人。
另一位当事人似乎已经从衣服破损的阴影中暂时走了出来,他长得不错,笑得也温文尔雅,“你好,你就是乌朵吧?”
“是我。”
此人堪称乌朵到了小区后见到的第一个正常人,乌朵简直要热泪盈眶,但随后便在心中对他升起了浓浓的警惕之心。
根据乌朵在这一天半内得到的经验,这个小区估计基本没有什么正常人。现在表现得很正常,没准以后会憋个大的。
“我叫龙青。”男人笑道,“早就听我小叔说起你要到这里工作了。”
“你小叔?”
“啊,他和我其他亲人都不住在这里,”龙青说道,“我偶尔会回去看看他们。”
“你住在独栋区域吗?”乌朵想了想问道。
“不,我住高层区域,我就住在乔耀的隔壁栋。”
乌朵现在一听到高层整个人都不好了,龙青察言观色,一见到她变化起来的神情,连忙补充道,“是我自己要住在高层的,我觉得住独栋太寂寞了,你千万别误会。”
乌朵对他将信将疑,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安涂涂在这时开口道,“他说得没错,他本来可以住在我们附近的。”
看来龙青确实比较正常。
乌朵顺势继续问道,“那你们刚才是?”
“发生了一点点小误会。”龙青轻描淡写道,“不是什么大事。”
小误会?看乔耀的架势可真不像是小误会。
乌朵刚在心中这样腹诽,转瞬间记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这个小误会居然还跟她有点关系!
这时,不用人问,龙青自然而然地继续说了下去,“乔耀昨天又被人举报了,他以为这次还是我,就过来找我约架。”
这个灵性的“还”自让乌朵再次沉默了。
她想,也许龙青这件衣服毁得也不全是冤枉的成分,这让她心中对龙青的愧疚也稍稍减轻了一些。
但乌朵还是决定坦诚相告,“不好意思啊,他那天误会是你,我没有解释。”
龙青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说,爽朗一笑,“没关系的,就是没有这事也快到了他找我茬的日子了,都一样。”
“他总撕你的亮片吗?”
“他是想总撕,但我也会撕他的流苏。”龙青为自己正名,“其实你们来之前是我把他按在地上撕流苏来着。他刚翻身不久。”
这下乌朵有点明白为什么刚才乔耀气成那样了。
一直在挨打,好不容易打回去又被忽然叫停,难怪那么生气。
“我要回去了。”龙青说道,“改天见!”
“改天见。”乌朵本来正低着头思考,下意识答道。接着,她有些惊讶地发现眨眼之间龙青就走出了很远。
但她此时无力关注龙青的走路速度,而是陷入了新的苦恼,比如说怎么解决负气离去的乔耀。
乌朵思前想后,长叹一口气,“哎,这一天天的,都叫什么事啊!”
5. 第一封信
龙青提到了乔耀常常被举报,乔耀自己也曾经这么说,在接下来的路程上,乌朵开始对安涂涂详细询问这些事情的始末。
她想,白歌没跟出来真是一个重大失误,套安涂涂的话简直不要太简单。
乌朵三言两句就让安涂涂说出了许多旧事。
乔耀确实总是被其他居民举报,他的许多邻居似乎都对他的用火习惯十分反感,举报原因多半都是因为不规范用火。
不过似乎从前举报到安涂涂和白歌这里也起不到什么大用处,白歌会给他发送信息,通常都会被拒收。
而后她们会默默记上举报时间和原因,月末统一进行整理和统计。
据说乔耀的老师偶尔会回来看他,每次回来都一定要查看他的举报记录,而后具体采取些什么惩罚措施就是她们所不能知道的了。
在他的老师离开之后的一个月内,乔耀通常会闭门不出,也不再惹事,一月期满便开始再次循环上述过程。
安涂涂做事是十分公正的,她说完基本情况后强调道,“他的用火对于某些居民来说确实不够规范,但绝不会酿成安全事故。而且有几次举报应该是有人刻意找茬。”
“那你们在记录表上?”
“小白不让我标注,她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我觉得我们应该实事求是。”
“实事求是。”乌朵念叨着这个词,心事重重地又在小区里巡视了两个小时。
不是她不想把事情一次性办完,实在是小区太大了,乌朵预感自己一旦坚持把整个小区走完,恐怕就得让力气大得出奇的安涂涂把自己扛回办公室了。
她丢不起这个脸,果断地打道回府。
乌朵回到办公室后想拿出手机写点什么,接着震惊地发现手机又一次失去了信号,还是一格都没有的那种。
“咱们这儿网这么差吗?”
“我们偏远地区是这样的,只有宿舍能联网,”白歌凑过来看了一眼后说,“居民们也都不怎么用得上手机,好像只有少数人自己研究了专供自己住房的信号。老大,你想发消息吗?我可以帮你,我就是负责这件事的。”
“你怎么帮?”乌朵有点好奇。
“我可以去送信。”白歌说道,“最好是小区之内,我会送得很快。如果是想送到外面的话就要花上一些时间了。”
“小区内部已经够残忍的了。”亲身体验过的乌朵幽幽道,“哪天我想发给小区外的人的时候,我还是回宿舍发吧。”
“不要小瞧我呀,我跑得很快的。”白歌说道,“我在送信上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你见过涂涂的力气了吧,她的力气还是后练的呢。”
白歌友情提供了一张漂亮的信纸,乌朵于是拿起笔简短地写了几行字,大意就是对乔耀说明自己已经了解过他和龙青争执的具体情况了,刚才的用词不是很恰当。
乌朵把信纸对折几下递给白歌,接过信纸的白歌却下意识地把空白那面朝向自己展开,接着自然而然地把信纸卷成了筒装。
“这样不好拿吧?”乌朵看看她今天上衣上巨大的口袋,奇怪道,“我以为你会把它放进兜里。”
白歌咳了一声,“个人习惯,个人习惯。我现在就去送,马上回来。”
“但也别太马上。”安涂涂忽然说道,又立刻补充,“我怕你累到。”
白歌点点头,转身出门了。
安涂涂在提醒她别回来得太快,不然没法解释,但她去的时候却是很快的,不必在这里耽误时间。
转眼间,白歌就站在了乔耀家门口。
她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乔耀家中毫无动静,但白歌并不相信他真的不在家,也不相信他不知道门外的是谁。
“过河拆桥。”白歌只敢小声念叨,随后把信平平整整地放在了乔耀家门口手工编织的地毯前,清了清嗓子道,“大人,我领导的信送到了,您不打算回信的话我就走了。”
四周安静得仿佛白歌从没出现在这里一样。
她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而察觉到她的气息的确消失了之后,乔耀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他捡起那封信,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那点字,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几分,意识到之后又迅速地保持回严肃。分明周围空无一人,也不知道表现给谁看。
乔耀想把这封信收到自己点缀着许多宝石的小箱子里,毕竟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是他收到的第一封信,哪怕是他的师父也不会写信给他,而是最爱在他睡觉的时候忽然传音将他惊醒。
但他决不肯落人口实,让人觉得自己有多么重视这封信似的,那样未免有失身份。尤其送信的是最爱和人说八卦的白歌。
于是乔耀匆匆回屋拿出了纸笔,就趴在沙发上尝试一比一地复刻这封信的字迹,打算收录仿制品作为替代。
他的字当然写得好,模仿能力也强,只是这回却很让他气恼。
因为无论尝试多少次,毛笔写出来的字当然不能和乌朵用一支蓝色中性笔写的字一模一样。
写着写着,乔耀气得直接折断了手里的毛笔,然后才发现自己失败的原因正是因为这该死的笔。
他独自住进小区已经很多年了,便是从前还没住进来的时候,也甚少对人类的玩意投去目光,可恨今日正栽在人类的东西上。
而这世上唯一肯帮他忙的师父比他还要不了解人类。
乔耀短暂地走起了神,最后又放弃了自己徒劳的尝试,低头用手在被无辜牵连的毛笔上方一抹,将它恢复如初。
他关上了门,把这封内容不能再简单的、并没有信封,其实只是一张小纸条的信从门缝中推了出去。
大概半个小时后,白歌悠哉悠哉地回去复命了。
乌朵没指望乔耀回信,顺口问道,“他说了什么?”
白歌刚才曾经悄悄回到过“案发现场”,虽然乔耀把信放到了一开始的位置,但她还是在那封信上感知到了乔耀的气息,于是白歌回答道,“我没见到乔耀,但他已经看过了信。”
乌朵倒没想过乔耀会对人拒之不理,毕竟他之前给她开门还算痛快,尤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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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开门时,简直堪称积极。
乌朵想了想,觉得乔耀的性格很是别扭,正好她打算从明天开始拜访一下居民们,乔耀看起来也很喜欢喝可乐的样子,到时她可以再带上一瓶可乐给乔耀。
当然,乔耀只是她新工作中的一部分,还是工作整体更为重要。
乌朵把自己的拜访打算对两个下属说了,本来是想让她们提供一些建议,毕竟许多人是不愿意陌生人进自己家里的。
谁知两人却异口同声,“不如挨家挨户去拜访吧!”
乌朵觉得诧异,白歌解释道,“其实本来就是需要这样做的,不过他们从前比较抵触,现在他们可不会拒绝啦。”
以前和现在对比起来,唯一的变数就是乌朵了,她觉得好笑,指着自己道,“你们都在这里这么久了,他们连你们的面子都不卖,怎么会这么给我面子?”
“就是我们在这儿久了他们才没新鲜感嘛。”白歌笑眯眯道,“而且你特别不一样。”
“我有什么不一样的?”乌朵想起自己当初看到工资待遇时的无语,玩笑道,“不一样在打白工上吗?”
“过几个月该收物业费了。”安涂涂说,“也许我们这次可以多收上来一点,就不是打白工了。”
这话说得听起来很是可怜,不少小区都存在着业主和物业之间的拉扯。
不过就乌朵从前看到的情况来说还是物业不作为、因此业主不愿意交比较昂贵的物业费的情况比较多。
但她对安涂涂的话有点难以置信,“我觉得小区的环境维持得很好啊,很多人都不愿意交物业费吗?”
“有一部分不愿意交,还有一部分总是爱拿便宜的东西糊弄我们。”安涂涂叹了口气,“不过好在这份工作包吃住,我就不用在家里和其他家人挤了。”
白歌似乎没有太多的对于工资的追求,伸手拍了拍安涂涂的后背安慰道,“咱们平时吃的已经很贵了,也不算亏。”
这几天确实吃的不错,除了安涂涂的厨艺加成之外,乌朵也能感觉出来菜品本身品质的不同凡响。
虽然她还是在时不时怀念乔耀给她的那口肉。
这时,白歌似乎忽然想起了些什么,对乌朵问道,“老大,你这几天有没有觉得身体上有什么变化?”
“我现在耳聪目明,算吗?”乌朵笑道。
白歌点点头,“确实应该这样。”
安涂涂却追问道,“什么程度?”
乌朵想了想,把今天离得很远就发现乔耀与龙青的事拿出来举例了。
安涂涂却觉得纳闷,喃喃自语道,“不应该啊,怎么会这么快。”
这时,乌朵想起了那块肉,补充道,“前几天我还吃了一口乔耀做的肉。”
对面的两个人一起恍然大悟,而恍然大悟后表情便变得有些惊悚,“什么?”
“我给了他一瓶可乐,可能他在回礼吧。”乌朵纳闷道,“你们怎么了?”
“没事,”白歌神情恍惚,“只是忽然觉得这回的物业费一定都能如期而至了。”
6. 装修团队
次日,乌朵起了个大早。
倒也不是她想起这么早,而是她变得灵敏的耳朵让她听见了一大早上门口窸窸窣窣的声音。
乌朵睡眼朦胧,打开了门向外头看去,被吓了一跳。
倒不是她自我保护意识差,而是小区是封闭式管理,而且白歌信誓旦旦地说周围不会有比小区更安全的地方。
门口正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的、披着黑色袍子的男人,仔细一看,他脚边还放着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布袋子。
布袋与他的体型相差无几,看起来有几分好笑,简直如同置身于什么魔法世界一般。
乌朵疑惑地微微低头,“你好?”
矮小的男人有非常开朗的声音,“您好!我叫边色。”
说着,他从黑色袍子的一侧掏出了一张五颜六色的名片递给乌朵。
都怪那个兜与他的黑袍太融为一体,乌朵凝神看了好半天才发现它在哪里。她接过了名片一看,上面写着:自己一个就可抵装修团队——边色。
原来是来上门推销的。
“我的装修水平非常高!”边色毫不自谦,“许多邻居家都是我装修的,乔耀刚搬来时他的房子也是我装修的,就连他也对我的专业能力赞不绝口呢!”
事实上乔耀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对任何活物赞不绝口,他只是没有对边色提出质疑。
而小区的所有活物都知道,乔耀没有质疑和嘲讽,那就是非常认同了。
乌朵觉得好笑,“乔耀成了形容词?他是难搞的客户的代表?”
边色却显示出情商很高的样子,笑着说道,“每个客人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乌朵暂时没有装修的需求,毕竟她还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这里常干,于是婉拒了他的好意。
边色却毫不气馁,反而继续热情地说道,“那也不要紧,您有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联系我。您今天是不是要来视察?先从我家开始吧。”
乌朵没想到还有上赶着邀请别人来自己家里调研的人,于是说道,“请先进我家等一会吧,我收拾一下,还要叫上安涂涂和白歌一起。”
边色便换上了乌朵家的一次性拖鞋,坐在了她的沙发上。
他看着乌朵摆放随意的茶几,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有克制住职业本能,动作迅速地将茶几上的东西分门别类的规整好。
整理完后,他又从自己“深不可测”的黑袍口袋里掏出了纸笔,开始对着看到的格局奋笔疾书。
于是乌朵洗漱好后,看到的就是焕然一新的茶几以及一张新鲜出炉的装修图纸。
她看了一眼,不得不说边色并没有完全是在自吹自擂,图纸上确实是非常合理高效的布局,并且他的绘画技术也非常高超。
边色执意要把图纸留在她家里,并且说道,“这是我自己想画的,不是您向我购买的。就送给您,当成我冒昧上门的赔礼吧。”
乌朵不好意思收,边色就急切地说道,“哪怕我离开之后您扔掉也可以,请一定要留下。”
乌朵莫名地觉得他做装修这行并不是因为钱,而是他真的狂热地爱好这个行业。
而这种猜测也在她与下属们汇合后,一起抵达边色的家的时候得到了证实——甚至可以说是开门之前。
因为白歌正百无聊赖地同安涂涂闲聊,她问安涂涂,“猜猜一会儿会看到什么风格的场景?”
安涂涂回答,“猜不出来,我猜什么都会错。”
边色兴奋地打开了家门,就像凯旋的将军那样骄傲,张开双臂向她们展示,“欢迎大家!”
接着,乌朵就看到了一个风格非常割裂的住宅。
客厅是埃及风的;一间卧室是仿明制风格的;另一间卧室营造得就像古罗马斗兽场;洗手间像北极,厨房则弄得和畜牧场一样,并且案板和灶台上确实也有切肉与摘菜留下的痕迹。
边色家的每个房间并不像是一些酒店号称特色的昂贵房间那样,粗浅的涂了色或是放置了几个类似风格的物品,而是令人身临其境。
乌朵在斗兽场风格的卧室里多待了几分钟,忽然觉得好像真的听见了无数嘶吼一般,头晕目眩,下意识向身边扶去。
安涂涂及时地察觉到了乌朵的不适,立刻馋住了她把她带出房间,而接收到安涂涂目光的白歌则挽起了袖子向边色走去。
白歌作为一个物业,当然不是要去痛击业主。
她挽起袖子后就掏出了一个小本子,眼见安涂涂把乌朵带远,手腕一翻,从腕间浮现出来的白色羽毛中抽出了一根,接着开始在本子上的某一页奋笔疾书。
边色发现她的举动,哀嚎一声,扑上去想要阻止,被停下笔的白歌冷冷一瞥,站在了原地。
白歌一边写,一边按照事情发生的时间顺序念念有词,“过度推销、打扰人类、违规建筑且间接导致领导受伤……”
数项“罪名”罗列,白歌定下了总结,“你本来可以继续在这里住五十年,现在只剩三十年了。”
边色感到痛苦,为自己申辩道,“第一项和第三项我认,可是领导没有觉得我打扰她呀,不信你去问。”
白歌却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领导任职期间,我和安涂涂负责保护她,她不知道你们的身份,所以打不打扰由我们两个说了算。”
“那总要给我将功赎罪的机会吧,我要免费给领导装修房子,还我十年行不行?”
白歌却道,“你少来了,谁不知道你就是爱装修,免费装修对你来说好像是奖励吧?”
边色还要再说话,安涂涂却咳了一声,带着缓过神来的乌朵走了回来。
结果乌朵非常具有探究精神地想要重新回到那间卧室去,边向那里走边说道,“真神奇哈,我要再看一下是不是我的错觉。”
结果屋里的另外三个生物却异口同声道,“不要去了!”
有两个显然是担心她人类脆弱的身体,另一个则是生怕自己被驱逐出境。
乌朵没想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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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的反应都那么大,被吓了一跳,这里毕竟是别人家,房主都出言阻拦了,她便说道,“那好吧,我不去了。”
乌朵也坐到了沙发上,和下属们一起与边色闲聊起来。
她发觉白歌和安涂涂似乎是常常能见到边色或是总是到他家中,对于他的近况不问便知。
乌朵一说出自己的疑惑,安涂涂便幽幽道,“整天在小区里游荡,谁能不了解他啊。”
原来还是销售工作社交强。
乌朵了解到边色隔上几个月就要把自己家里重新装修一遍过瘾,差点夺门而出,“你不怕甲醛?”
他不怕她可怕死了!
边色愣了一下“甲醛?”随后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回答道,“我装修过的房子里绝对不会存在任何对活物有害的东西。我用的材料都是纯天然的,而且是高品质。”
他站起来,充满深情地抚摸着一件木制家具,“这棵树还是我六十年之前种……”
他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五十多岁的人,乌朵觉得惊讶,而白歌立刻插言,“你是不是被甲醛熏晕了,这树是你爸爸种的吧?”
安涂涂则说,“我觉得是他爷爷种的才对。”
“对,对,不是我种的,是我爷爷种的,我亲手把它砍下来一点点打磨……没有甲醛!”边色有些愤怒,转向乌朵时又迅速变得和颜悦色,“不信的话您闻闻。”
乌朵确实没闻到任何刺鼻的味道,甚至他家有的房间中还带着点令头脑觉得清明的淡香,但她仍然不打算在这个有害物质存疑的房子里多待。
三人起身告辞,走了一小段回头路,去拜访了乌朵住处附近的一位住户。
居民们显然都提前得到了消息,这位开门很快,是位长得很帅气的年轻型男。
他一开口,说话的声音也非常醇厚,“你们好。我是朗牙。”
两位下属显然对他要陌生一些,尤其是安涂涂,一见到他就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朗牙抱歉地一笑,说道,“如果不想进来的话,在这里说也好。”
乌朵看了一眼有点心神不宁的安涂涂,刚想应下,安涂涂却道,“还是进去吧,真不好意思啊。”
两人似乎在转瞬间达成了什么微妙的交流,朗牙将她们迎进门来,桌上已经准备好了一些点心茶水。
而除了常规的点心之外,旁边还摆了一盘蔬菜沙拉。
乌朵爱吃肉,白歌似乎也对一堆草没什么兴趣,安涂涂拿起了桌上摆好的一把小叉子吃了一口,立刻变成笑眼弯弯的样子,“谢谢。”
朗牙也笑,“不客气。”
乌朵觉得他正常极了,随意与他聊了几句,接着想到他也是自己的邻居,近日每夜都能听到鸡鸣狼嚎的乌朵顺口问道,“请问您半夜有没有听到什么异样的声音呢?”
谁知绅士又温润的朗牙一瞬间是怒发冲冠,简直是化身成狼人模样,“我怎么可能没听到!那只死鸡,每次都要抢着和我……抢着吵我睡觉。”
7. 鹈鹕吃鱼
“有居民在养鸡?”乌朵有些惊讶。
毕竟一看小区的环境就知道房价非常昂贵,而坐拥这种财富的业主很少会喜欢在家中养一只鸡,要养也是养些昂贵少见的宠物。
难道是什么珍稀品种的鸡?赛级鸡?乌朵正暗自思忖,朗牙却已经激动了起来。
“一只大公鸡!”朗牙霍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焦躁地走来走去,“本来他应该在凌晨叫的,结果偏偏要抢着在半夜叫!”
接着,乌朵在自己的另一位邻居那里得到了这件事另一个角度的抱怨。
这个邻居穿的衣服是五颜六色的,自称名叫季威武,他一打开门,八九个个头差不多的小孩就都跑了过来,而他的妻子温柔地将孩子们赶回了屋中。
季威武说道,“那只死狗讨厌死了!非要在半夜叫,我的孩子们每次都被他吓得够呛,我只能用自己家的声音掩盖过去。”
乌朵想,原来是有人养了叫起来像狼的狗,这听起来就合理多了,只不过还有不合理的事情,并且近在眼前。
季威武和妻子季温柔的九个孩子身高相差无几,孩子们实在是太多了,哪怕当中有几个可能是身高长得过快追赶上了姐姐哥哥,无论如何也都无法用科学的角度来解释。
除非他们家天赋异禀,怀了好几次多胞胎。
但乌朵一眼望去,觉得季温柔的身体可比自己要好多了,多次孕育多胎的妈妈健康成她这样的概率太低了。
不过此刻乌朵忙着帮他平复情绪,并试图对这一带夜间的诡异声响捋清头绪,最好还能帮助邻居间恢复关系。
乌朵其实没亲眼见到鸡,当然,也没见到狗,但她却有种莫名的直觉:这件事就是发生在朗牙家和季威武两家之间的。
于是她询问道,“那你们没有尝试和养狗的人家沟通过吗?”
季威武愤然道,“这么没素质的狗肯定没法沟通!”
乌朵就知道他是根本没尝试过沟通了。
离开这一大家子人的住宅后,乌朵和两位下属一边走向下一家住户一边聊天,“他们的事倒也没有那么难以解决,只是缺少坐下来好好沟通一下的机会。”
这两家是互相看不顺眼,但照面都未曾打过,更不会升级到动手的层面。
而在乌朵到来以前,一直不怎么能收得上来物业费的白歌和安涂涂估计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采取了息事宁人的态度。
白歌说道,“小区里互相看不顺眼的居民太多了,有时候这种不顺眼还是本能性的。我们就没有太过在意,只埋头做自己的本职工作了。”
她们认为的本职工作也就是帮助居民传递信息和进行绿化了。
乌朵不否认这两样工作的重要性。但俗话说得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在此之前她虽然没踏足过物业领域,但却是切身做过多年业主的,维持邻里关系绝对是打造和谐社区的重要任务。
在对邻居多有不满的时候,住得不舒心的业主也更容易倾向于拒缴物业费。
“我有了一点想法,但还不太成熟。”乌朵继续说道,“我打算把业主们请到一块来,举办一场促进关系的活动。”
两位下属简直倒吸一口冷气。
别的先不提,她们根本就想象不出来乔耀参加社区活动的画面。
而就算他破天荒地出来参加了,如果场地里同时还有龙青或者其他水族在,那场景一定是和谐不了的。
大概活动的中心就会变成乔耀对水族们发表不屑言论,水族们敢怒不敢言,用眼神交流起来,不解其意但知道他们一定在议论自己的乔耀便会更加生气。
白歌想劝乌朵三思,安涂涂却说,“领导,我觉得真的可以尝试一下。”
虽然她们都在这里工作了很久,但白歌和安涂涂看起来却是两种风格不同的工作者。
如果说白歌是得过且过的职场老油条,那么安涂涂就是心怀理想主义的新人。
乌朵自己也经历过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态的转变,能够理解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也不想强迫别人跟着自己的步伐而痛苦地改变自我。
乌朵笑着看了安涂涂一眼,说道,“这个想法目前还只是个雏形,等全都走访一遍之后再说吧。”
又走出几步,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顺口问道,“对了,季威武家怎么回事?”
“什么?”安涂涂正有些走神。
“他家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孩子啊,而且孩子们看起来还才差不多大。”
安涂涂下意识道,“这不算什么,他家已经长大的孩子更……”
乌朵震惊道,“更多?”
安涂涂自觉失言,紧紧地闭上了嘴,白歌接过话头,“哦,他家非常热情好客,家里也团结,他们总是把亲属的孩子接到家中一起抚养。”
乌朵无时无刻不在觉得自己的新单位古怪,而这个问题解答不是说完全的离谱,但是也有些离谱。
她想起自己之前刷到过的一个在潦草环境中拍摄七八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吸引眼球的视频,拍摄者在不久后被曝光,视频中一半的孩子都是“借”来的。
但季家绝对不会存在这种需求。
乌朵既是试探、也是感叹,“我总觉得咱们这里不是个普通的小区。”
毫不夸张地说,白歌和安涂涂的心在一瞬间简直就要跳出来了。
乌朵悄悄将她们的神情尽收眼底,随即笑了起来,用玩笑的语气说道,“像是个负责行为矫治的地方,不然就是用作出狱改造。”
她们便又松了口气,白歌有些抱怨意味地说道,“谁说不是呢!我之前就总觉得我们不像物业,倒像是狱/警。”
安涂涂则说,“他们确实毛病不少,还个个都不一样……唉。”
正说着话,她们来到了第三位住户的家门口。
白歌上前敲门,屋中并无回应,她便回头对乌朵说道,“老大,她好像不在家。”
“那就去下一户。”乌朵并不在意,被拒之门外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接下来该去多层那边了吧?”
“对。”安涂涂手里正拿着张纸,回答道,“多层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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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主要去拜访四家,他们比较有代表性。”
乌朵不用想就知道其中必定有乔耀家,他实在是过分的有代表性了。
她们走出独栋区域,正好路过小区的人工湖,湖中还伫立着一个威武的龙型喷泉,水从龙大张的口中向远处喷出,如同它正与谁英勇奋战一般。
而这虽然是个人工湖,但其中的湖水却清澈见底,湖中几十条红色与金色的鲤鱼正欢快地在其中游动,显出小区和谐的生态环境。
乌朵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些活泼的锦鲤,总觉得它们长得格外眉清目秀,似乎比普通锦鲤更聪明上几分。
结果就是这多看的一会儿时间内,两只锦鲤似乎打闹了起来,其中一条纵身一跃,竟然跳到了龙型喷泉的吻部之上。
正当乌朵为这条鱼惊人的弹跳力震惊的时候,和它打闹的那条鱼也一跃而起,追了上去。
离开湖面它们似乎没觉得半点不适,鱼尾在坚硬的喷泉上拍得啪啪作响,继续斗殴。
乌朵觉得眼前这一幕很是魔幻,而她的两个下属则是倍感窒息,在她背后拼命向这些鱼打手势。
可惜这些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鱼更是根本理解不了成年妖的意思,玩得全情投入。
乌朵难得迷茫,指着缠斗中的两条鱼,“我们不用把它们放回水里吗?”
结果白歌刚要说话,一只体型硕大的鹈鹕却忽然扑闪着翅膀飞了过来,在抵达喷泉时猛地向下俯冲,精准无比地一口叼住了两条顽皮的鱼。
一击即中,鹈鹕闭着自己的大嘴便要飞走,这回变成物业三人组集体瞠目结舌了。
白歌和安涂涂一起尖叫起来,一个大喊,“你站住!”另一个则带上了哭腔,“快把孩子放下!”
接着,这两人健步如飞,发挥出了远超奥运冠军的速度向鹈鹕追去,乌朵有一瞬间简直怀疑是自己眼花——她好像在白歌的手臂上看到了炸起来的白色羽毛。
乌朵是万万追不上前面的一鸟两人的,脱力似的坐到了湖边的木凳上等她们回来。
然而身体疲惫,乌朵的头脑却很活跃。
趁着周围安静,她静下心来仔细回想起这几日的见闻,觉得小区里一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秘密,而且很有可能是居民与下属们共同瞒着她一个的。
乌朵思索着刚才的场景,离奇的鱼,安涂涂口中的“放开孩子”以及白歌手上的羽毛。
且她越想越觉得肯定自己没有看错,毕竟这几日来她视力听力上的变化并不是假的。
“不怕缺水的鱼、孩子……”乌朵喃喃自语,接着试探性地低下了头,向湖水里其他有些惊慌失措的锦鲤打招呼,“你们好?”
她看到不少锦鲤都望着她张嘴,只是没有发出声音。
鱼当然会在水里吧唧嘴,但乌朵直觉它们是在给自己回应。
于是她把手伸进湖水中去,随手一捞,一条锦鲤便毫不反抗地被她捞进了手中。
乌朵做了一件看起来有些傻的事情,她问这条愿者上钩的鱼,“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8. 不是狗蛋
这条鱼在她手中摇头摆尾,嘴更是动个不停,似乎很想表达出什么意思一般。
为了验证是不是自己多想,乌朵把手放到很低的位置,一旦这条锦鲤用上一点力气便能蹦回水中。
结果鱼没有思念湖水,反而在她手中蹭了又蹭,像只小狗一般。
乌朵觉得它很可爱,用一根手指在它头上轻轻地摸了摸,这时,她忽然想到了更有效的确认方式:直接问它答案只有是或否的问题。
乌朵当即问道,“你是女孩还是男孩?”
锦鲤刚要有所动作,白歌的声音却忽然响了起来,“老大,我们回来了!”
声至人也至,白歌和安涂涂果然一人捧着一条惊吓过度的锦鲤回来了,一见乌朵手中也有一条,当即愣了一下。
乌朵不着痕迹地把这条鱼放回了人工湖中,它还对她颇为依依不舍,又在她手腕上蹭了一下才肯离开。
“您刚才在干什么呀?”安涂涂小心翼翼地问。
“没什么,”乌朵轻描淡写地回答,“觉得这些鱼可爱,看了看它们。”
接着,她们进入了多层区域。
打开第一栋楼的单元门的时候,乌朵忽然觉得一阵清风吹过,心中一瞬间宁静下来,头脑也分外清明。
白歌去敲门,屋中提提踏踏的一阵响声,好半天才有一个肤色微黑、身材健壮的男人打开了门。
他方才似乎在做什么运动,客厅的角落便放着许多运动的设施,走进去之后,乌朵又大觉迷茫。
这个业主家里除了运动设备外似乎就没有任何东西了,只有大片大片的空地,而其中一间屋子地上还铺了一层草。
这种简约显得明明跟其他多层居民使用面积一样大的房子显得格外空旷。
业主先莫名其妙地抬起了一只脚,随即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把脚放回了原地,转而对乌朵彬彬有礼地伸出了一只手,“您好,我叫吉光。”
有个成语就叫做吉光片羽,其中的吉光一词是传说中的神兽,乌朵自然知道,心中念头转了几转,正要与他握手,白歌却忽然嗤笑一声,“得了吧你吉狗蛋。还吉光呢,别硬蹭了。”
名字不详的这位业主便如同被戳到雷点一样,立刻暴怒起来,竟是无比丝滑地抬脚就要踢白歌。
乌朵觉得今天自己受到的惊吓比过去一年中的总和还要多。
她自知自己一定打不过眼前这个姓吉的业主,却还是下意识地想拦一下,结果业主轻轻松松绕开了她的手,开始追着白歌满屋追打。
不得不说,他的房子实在是便于奔跑和追逐,一点阻碍都没有。
乌朵从一开始的担心转变为麻木的等待——不怪安涂涂毫不担心,吉先生来势汹汹,但白歌逃跑的水准显然是一流,他追了这么久,从没有碰到过白歌一根头发丝。
吉先生越追越气、越追越气,白歌却偏偏要回头不断挑衅。
始终无法达成目标的吉先生忽然停了下来,接着在乌朵惊悚的注视下抄起了地上的一根哑铃。
乌朵又想抄起电话报警了,一摸手机,果然没有信号。
她再转头一看身边的安涂涂,安涂涂仍然一脸平静,平静中还带着些许不耐烦的意味,仿佛在说:你们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吉先生用力一掷,白歌轻轻松松躲过,哑铃咣铛一声砸在了他家的墙壁上,接着,上演半天追逐大戏的两人表情齐齐变化了起来:这样大的力度和声音,这堵墙安然无恙,一道划痕都没有出现。
乌朵觉得白歌这时才真的开始害怕,愤怒中的吉先生也不再愤怒了,而是非常恐慌。
她装作没有发现这一幕的异样,慢悠悠说道,“名字只是个代号,你想让别人叫你什么,就告诉他们这样叫好了,何必动这样大的火气?”
“是吧,吉光?”
被人叫这个名字,吉光显然很是受用,不过他脸上刚刚露出一点笑意,白歌刚才的那声吉狗蛋便在他脑海里回荡起来。
他不满道,“总有讨厌的人不这么叫我!”
乌朵一瞬间觉得自己化身成了幼儿园老师,正在对小朋友们互扯头花的突发事件进行调节。
乌朵看了一眼白歌,心想这个狗蛋多半是吉光的小名,长大后被人这样叫出来当然不虞,于是问她,“你为什么不尊重他自己的想法,叫他的大名呢?”
白歌晃了一下胳膊,“什么呀,那根本不是他大名,他就是蹭,硬蹭!”
白歌神态之间颇有种偶像被人应蹭热度的不爽。
“我喜欢这个名字,改名了还不行?”吉光没好气道。
“呸,你怎么不问问这个名字的原主人同不同意?”
“我到哪里问?不要说我和你,就是乔耀恐怕也没见过她呢!”
显然,乔耀这个度量衡又有了新的用法。
这两人谁都说服不了谁,又因为某种原因不便再战,各自气鼓鼓地将头扭向了一边。
乌朵心想,多层果然是多层,名不虚传。
之前的朗牙和季威武气成那样也只是各自在自己家里痛骂对方,一到了多层区域,生起气来那是真抄家伙啊。
正在这时,隔壁栋似乎有谁推开了窗户,一道明艳的女声不客气道,“狗蛋,你吵什么吵?”
这下好了,情绪刚平复一些的吉光重新暴怒起来,跳着脚道,“老太婆,闭嘴!”
对面静了几秒,一叠声地叫了起来,“狗蛋,狗蛋,狗蛋……”
叫了几声,似乎叫得累了,改成了乌朵小时候在街上见到的那种大喇叭重复播放录音。
吉光捂着耳朵,“啊啊啊啊啊!”
他们隔空斗法,乌朵却身心受创,没到半分钟,已经觉得自己的耳朵嗡嗡作响。
下属们一左一右地搀住了她,把她带离了这个吵闹的源地。
按照计划,她们下一个就要去隔壁栋拜访乌朵入职第一天时前来告发乔耀的李奶奶。
安涂涂犹豫道,“咱们现在别去她家了吧?可能会吵。”
“会吵吗?”乌朵的脑袋还晕晕乎乎,想了想一拍大腿,“再吵也吵不过刚才了,已经到这里了,就去吧。”
两位下属对视一眼,只好和她一起走向李奶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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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歌仍然抢着去敲门,然而李奶奶家似乎确实吵闹,好半天,吵闹的声音越来越近,门被咣当一声豪放地打开了。
乌朵震惊地看着眼前身材高挑、穿着时尚、手持一个循环播放着狗蛋的大喇叭的大美女。
美女似乎也惊呆了,接着,用力地关上了门。
不超过三秒,重新打开的门中走出了老态龙钟两鬓斑白的李奶奶。而近处的“狗蛋”和不远处的尖叫都停了下来。
乌朵看看李奶奶眼熟的五官,又看了看石化的白歌和安涂涂:“……”
她没有脸盲,也不是傻瓜,事情已经这样明显了,她还有必要继续装下去吗?
“李奶奶”并不知道这短短的几天之内就发生了太多事情,头脑飞快运转,试图力挽狂澜,“那个,这声音……不,刚才……哎!”
“或许,刚刚开门的那个是您孙女呢?”安涂涂忍不住叹了口气。
“对对,我孙女,我孙女。”“李奶奶”用力点头,把门口让了出来,“您快请进,快请进。”
乌朵觉得自己如今的当务之急并不是继续走访了,但不好拂了业主的面子——虽然这位业主的身份和年龄都非常存疑,看起来某方面的品行也有些存疑。
她有些心不在焉,白歌和安涂涂如坐针毡,“李奶奶”更是心慌不已,几人一时无言,气氛古怪。
接着,似乎是想找点话题,“李奶奶”不尴不尬地笑了几声,指着自家占据了一整面墙壁的鱼缸说道,“您看,我这几个宝宝漂不漂亮?”
乌朵循声看去,发现鱼缸里是几条锦鲤,且其中一条看起来很是眼熟,跟她刚才捧在手中尝试对话的鱼简直是一模一样。
这条鱼显然也发现乌朵了,欢快极了,摇头摆尾地向她的方向游来。
“李奶奶”用惊喜的声音说道,“您看,这个孩子一看就和您有缘!”
乌朵:“……是,简直是太有缘了。”
白歌和安涂涂死死地盯着这条小鱼,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没坐多大一会儿,三个物业工作人员一致魂不守舍地提出了离开。
下楼的过程很是沉默,好半天,乌朵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已经这样了,你们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简直是漏成筛子了。万幸她们两个不是真的做情报保密工作。
两人都不说话,乌朵叹了口气,“不知道这份工作有没有严格意义上的试用期,但我也不过只来了几天……”
白歌和安涂涂的声音一起响了起来,“不要啊老大!”“请您不要离开!”
乌朵转过身,安静地望着她们,白歌咬了咬嘴唇说道,“我们告诉您真相,请您不要害怕,我和涂涂都非常喜欢您,想让您留下来工作。”
乌朵愿意听到她们对自己说真话,点了点头。
白歌便用力呼吸了一下,“其实,我们都是……”
这一层楼梯口对着的住户门忽然被用力地摔开了。
在家中难得衣着整齐的乔耀愤怒道,“我已经等了很久了,你为什么还不来我家!”
9. 朱雀大人
乌朵脑袋里塞进了太多复杂的事,一时思维迟钝,盯着乔耀看了好一会儿,直把本来神情不虞的乔耀看得有些浑身发毛,她才莫名其妙道,“嗯,你确实等了很久了。”
因为乔耀显然是认真打扮过了。
不是说他前几次不修边幅,而是前两次见面时乔耀的打扮显然是略有粗犷和异域风情意味的,这次他穿得却规规矩矩,甚至那头火红的长发都梳理过了,用一根木簪绾在了脑后。
而再一看桌上的饭菜点心、厨房中正咕嘟咕嘟煮着的汤,夸张一点来说,乔耀简直就像是第一次邀请朋友来自己家里做客的小学生。
乌朵莫名有些愧疚,对两个憋了一肚子话的下属说道,“刚才那些话一会儿回到办公室再说吧。”
接着,她带着迷之安详走进了乔耀家里,自然而然地在饭桌旁落座,仰头对其他三个人说道,“你们怎么不坐?”
白歌和安涂涂表示不敢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坐乔耀家的椅子,而且桌子旁边显然只有两把椅子。
而乔耀则是完全没想到乌朵如此自觉,愣了一下,磕磕绊绊道,“谁、谁让你坐了?”
乌朵便情绪稳定地站了起来,“哦。”
乔耀又是一愣。
按他的性格,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请乌朵坐回去的话的,正当他憋得脸红之际,乌朵却又安详地坐了回去,接着顺手从包里掏出了一瓶可乐递给他,“给你的。”
乔耀便顾不上纠结了,一脸惊喜地接了过来,“送我的吗?”
这瓶可乐本来是用来对上次乔耀和龙青斗殴事件后续的道歉的,但乌朵看着他一下子亮起来的眼睛,改口道,“嗯,毕竟冒昧到你家做客,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其实她已经能在逢年过节时独立走亲戚好几年了,绝没有上门拜访只送一瓶价值三块钱的可乐的道理。
若是放在亲属之间,恐怕还不如不送。否则亲属家要是有紧随时代潮流的年轻人,她只怕就要获封“可乐姐”的美名了。
上次之前,他好像从没喝过可乐一样。乌朵心中想着,决定干脆回家之后批发个几箱拿过来。
乔耀不跟她说谢谢,把这瓶可乐珍而重之地放在了自己的卧室中收好,接着走到厨房,收起了本来准备盛汤的普通大小的碗,直接把整个锅搬到了饭桌上。
“吃饭吧。”乔耀和颜悦色地对乌朵说道,说完甚至还对站着的白歌和安涂涂笑了笑。
两人倍感荣幸,简直更是坐立不安。
乌朵慢吞吞拿起了筷子,刚要去夹菜,抬头看了一眼一左一右门神一样站着的两位下属,对乔耀说道,“她们没有椅子。”
乔耀慢慢拧起眉头,“她们也要吃吗?”
乌朵说道,“对啊,她们也是人——哎,也是活物,当然要吃。”
乔耀有些不情不愿道,“那你们去拿椅子吧,就在屋里。”
白歌和安涂涂便贴着墙边小心翼翼搬来了两个椅子。
乌朵和乔耀是面对面坐着,明明桌子两侧有那样大的空位,她们却偏偏把椅子放在了乌朵的左右,紧紧贴着她坐下。
乌朵没说什么,乔耀看了一眼她大受局限的筷子使用范围,反而不乐意道,“你们坐那么挤她怎么吃饭?她吃不好,我岂不是白做了?”
两人便又战战兢兢坐到了桌子两侧,仍是在最大范围内靠近乌朵的。
乔耀暼了她们一眼,没有在意。
接着,乌朵就发现白歌和安涂涂都在埋头吃饭。
是真的字面意义上的吃饭,她们纯是在吃米饭,鲜少夹菜,更不要说尝一口还冒着热气、鲜香扑鼻的汤了。
乌朵想,显然这汤是比较珍贵的。
她能开口让她们坐下,却不能继续慷他人之慨,于是也没有提及此事。
吃着吃着,乔耀语含期待地问道,“怎么样?”
乔耀的厨艺犹在安涂涂之上,乌朵不吝啬于对他水平的称赞,直把他夸得嘴角越翘越高。
并且她的感受是货真价实的,“我好像没那么累了。”
身体上的累一向是歇上几天就能消除的,这顿饭吃上几口,她连心都不累了。
乔耀得意洋洋,“那是自然,还多得是你不知道的好处呢。”
乌朵已然适应他这种说话的方式和口吻,甚至觉得与其他总在意想不到之处发生古怪的居民相比起来,乔耀显得分外简单和容易相处。
这时,乌朵想起之前他和龙青的斗殴事件,顺嘴澄清了一下,“之前不是龙青举报你。”
谁知乔耀确满不在意,“我早就知道。”
“有多早?”乌朵听出了点不一样的意味。
“那天刚找他算账的时候就发现了。他干完坏事什么样我一清二楚。”
乌朵简直眼睛瞪得像铜铃,“你知道不是他还要打他?”
“干嘛说话这么大声,”乔耀有点不满,“反正他欠揍,不打白不打。他还拽掉了我好几根羽……流苏呢。”
好嘛,这也是一个好战分子,听起来他和龙青之间还有多年积怨。
并且本来乌朵也是要到龙青家里去看看的,白歌却告诉她龙青最近有事出门了,他比较有正事,不一定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乌朵转念一想,这里的所有业主看起来都很能打并且轻易不会被打死的样子,于是也没想再提这件事。
结果乔耀却好似想起了什么一样,气鼓鼓道,“不过真凶我还没解决呢。”
乌朵想起那天颤颤巍巍来到办公室的李奶奶,进而又记起了今天看到的时髦美女,心中一痛,默默抬手捂住了心口。
乔耀继续说道,“那个倚老卖老的小丫头片子,气死我了!”
乌朵:“什么?!”
她怀疑自己在做梦,有生之年竟然能听到倚老卖老这个成语成为了小丫头片子的形容词。
情商一向奇低无比的乔耀不知搭上了哪根筋,看了乌朵一眼,忽然补充道,“小丫头片子不是说你哦。虽然你确实活得还很短。”
虽然不知道“李奶奶”到底有多大,也不知道她和小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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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其他业主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她孙女都有了,显然是要比乌朵大的。
乌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天才麻木地哦了一声。
“改天我再找她算账,”乔耀喃喃自语,忽然想出了个绝妙的主意,“我要把喷泉搬走!看她还怎么违规操作。”
乔耀并没有察觉他说出了多么惊人的话语,想着想着洋洋自得,还没忍住偷偷笑了起来。
就坐在他对面的乌朵:“……我吃好了,多谢款待,我们就先回去了。”
乔耀从得意中找回了神智,也随着她的动作站了起来,带着点依依不舍的语气,“就走了吗?”
殊不知一直没有说话、努力降低着自己存在感的白歌和安涂涂对视一眼,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乌朵说道,“走了,我今天要早点睡一觉。”虽然可能未必睡得着就是了。
“等一下。”乔耀却叫住了她,接着匆匆跑回卧室,没过多久又拿出了一张巴掌大的、画了一团看着q/q弹弹的小火苗的纸走了出来递给乌朵,“给你。”
在已经怀疑这个小区所有生物身份的这个前提之下,乌朵第一反应是他递过来的是一张符纸。
结果她低头一看,怎么也无法把白纸和卡通图案与符纸对应起来。
乌朵觉得迷茫,迟疑地把这张纸接了过来,“谢谢?”
一见乔耀的神情,她又立刻改成了肯定的口吻,“谢谢!太好看了。”
乔耀便满意地挥一挥手,“你走吧。”
离开了这个单元楼后,白歌和安涂涂立刻凑到了乌朵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手里的纸看。
“怎么了?”乌朵翻来覆去地打量它,觉得它触手温热,但除此之外似乎便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了,玩笑道,“真是符纸啊?”
“对啊!”两人却连连点头,白歌更是迫不及待,“老大,能给我看看吗?”
“看吧。”乌朵没当回事,把它放到了白歌手中。
结果白歌刚要欣喜地仔细观摩一番,确忽然痛叫一声,“啊!”
这张巴掌大的纸在她受痛时脱手而出,竟是有意识一般自然而然飘回了乌朵身边,见她没有立刻摊开手掌,便丝滑地直接将自己投入了她的衣兜。
按理来说这是非常古怪的一幕,但乌朵已经能够淡然处之了,她先后问出了两个问题,一个是近在眼前的,一个则是着眼全局的。
“这张符纸到底怎么回事?小区又是怎么回事?”
白歌眼泪汪汪地吹着自己发红的手,安涂涂便回答道,“看样子符纸是朱雀大人送您防身的;我们小区住的都是妖怪。”
果然。乌朵的猜想本就冲着灵异神怪的方向而去,听到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她反倒在意安涂涂对乔耀的称呼,“朱雀?”
还捂着自己手的白歌立刻紧张地嘘了一声,“您小点声,只叫他的封号可能会被他察觉的。”
白歌左右环顾,低声说道,“我们回办公室去吧,办公室里有能够隔绝外界一切打探和这种感应的阵法。”
10. 大变活鸽
既然已经身份暴露,白歌就不多加掩饰了,手腕上下翻飞,飞快地做了几个让乌朵看得眼花缭乱的手势。
接着,一道旋风便忽然出现在乌朵身边,在她惊讶的注视下将她双脚离地托了起来。
同样的旋风则出现在了安涂涂的脚下,白歌说道,“老大,放松,我们很快就会到办公室了。”
乌朵不是那么的能放松得起来,因为这句叫她放松的话是从一只白鸽嘴里说出来的。
知道是知道,骤然见到大变活鸽的景象,她还是得适应上一会儿。
而白歌果然没有说假话,没过几分钟,之前要花上乌朵两三个小时才能气喘吁吁走到的地方便出现在了她眼前。
这回白歌也不拿钥匙开门了,大大咧咧地往门把手上一站,接着纵身一跃,总体重将门把手压了下去,门便慢慢悠悠地打开了。
她之前提到结界,望着这一幕的乌朵便问道,“这是打开结界的方法?”
安涂涂不忍直视,为妖怪的智商正名,“不,办公室的结界靠识别气息开门,她只是自己想玩。”
乌朵大松口气。毕竟她可没有别的形态,先不提体重问题,她怎么把两只脚同时站到那么狭窄的地方上都是个大难题。
关了门之后,乌朵把包放到一边,立刻耗尽电量一样瘫进了办公室的沙发里。
白歌在办公室里蹦来蹦去,似乎忍耐已久,要尽情释放自己天性了,蹦着蹦着还跳到了乌朵的胳膊上。
按理说一只鸽子的脸上是不会有太多表情的,但乌朵就是看出了她的兴奋。
乌朵没怎么养过鸟,并且觉得同一种类的鸟似乎都共用同一张脸,但她能结合各种事情的前因后果,这时恍然大悟地感叹道,“哦,我入职前是你过来送给我门卡的。”
白歌说道,“对呀,就是我,当时老大你还以为我是训练出来的信鸽呢,还感叹如果是自己一定驯不明白鸟。”
“那你是什么啊?”乌朵把目光转向安涂涂。
安涂涂便放下手中的资料,也坐到沙发上变回了原形。
这下乌朵是真的要两眼放光了:安涂涂是一只兔子,并且不是普通的红眼睛大白兔,而是一只毛茸茸的、看起来像云朵一样的安哥拉兔。
安涂涂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只变了这么一下,便叼起掉在身旁的衣服跑进休息室换衣服去了。
等安涂涂换好衣服回来的时候,白歌已经打开了话匣子,事无巨细地向乌朵说起了许多事情。
乌朵这才知道这份工作的由来。
原来如今的妖怪世界也在飞速顺应着人类化的潮流,不少居住在靠近人类城市地方的妖怪已经和人类别无二致,会接受一个名叫妖事局的机构管理,也会进入到人类的社会读书和工作。
但既然有顺应潮流的妖怪,就有复古派的妖怪,尤其是身负重任、历经几百上千年的大妖。
在诸多大妖中,四方神兽是最为重要的存在,负责维持妖怪世界的稳定和和平。
作为百分之百纯血的人类,乌朵当然知道人类世界流传的四方神兽的大名:青龙、白虎、朱雀以及玄武。
“乔耀是朱雀?那龙青就是青龙?”她很快举一反三。
白歌说道,“他们这一代是这样的,正好和四方神兽在外的名字对得上,只不过乔耀和龙青现在只是神兽的继任者,并不是真正的神兽。目前东方神兽和南方神兽由他们的师父担任。”
安涂涂在这时走了过来,闻言说道,“朱雀大人的师父是个特别好的妖,她身具凤凰血脉。青龙大人的师父就是他的亲叔叔,是一条有金色鳞片的龙。”
“那在任的这一代就是金龙、白虎、凤凰和玄武了?”
“是的,其中资历最老的是玄武大人,传说他已经六七千岁不止。白虎大人年纪比其他两位也大得多一些,最年轻的则是金龙大人。”
乌朵听着这些妖界秘闻,觉出有些不对,“既然乔耀他们的师父年纪是最小的两个,为什么只有他们找了继任者?”
这个问题倒把白歌和安涂涂一起问住了,她们面面相觑,都表示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或许是他们喜欢收徒呢?就喜欢教导别妖修炼。”白歌说着说着把自己给说服了,“而且金龙大人本来就是龙青的小叔,教他修炼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乌朵虽然认为她的猜测有一定道理,但总觉得仍有哪里不太对。
白歌继续道,“凤凰大人觉得乔耀还需要历练,因此让他住进小区。”
她提起小区,乌朵便稍加思索,“在小区历练……因为小区里适宜他修炼吗?”
“是啊,”白歌回答,“这里是天地灵气最为浓郁的地方之一,本就修炼起来事半功倍,又有两位大妖在这里会产生无形影响。除了被要求住进来的妖怪以外,还有不少挤破脑袋想要托关系住进来的呢。”
“有些妖怪虽然住进来了,但却有居住年限。”安涂涂在一旁补充,“我和小白同时身具监督和记录居民的任务,像朱雀大人这样的大妖做了违反规定的事情,我们会上报给他的师父。而一些勉强够到居住条件的妖怪做错了事就会扣除一定的居住年限。”
乌朵便有些恍然大悟了,“所以住在多层的都是大妖,脾气也古怪,不如独栋区域的妖怪性格平和?”
两个下属一起点头,乌朵纳闷道,“怎么大妖反倒住小地方?没那么厉害的妖怪住大地方?”
便是人类当中,住独栋别墅的也是有钱人才对啊,很少听到哪个富婆爱住普普通通多层两居室的。
“是当初凤凰大人和金龙大人一起制定的居住规则呢。”安涂涂说,“他们一向行踪神秘,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如此制定居住区域。”
“那招我这个人类来这里是?”
白歌从沙发的一边扶手跳到了另一边去,“是凤凰大人的主意,她曾经念叨过觉得这里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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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什么,有一天她突然发给我们几个人类的资料,告诉我们要她雇佣一个人类作为物业主管。”
“结果只有我来了?”乌朵仍然忘不掉自己的薪资待遇。
“对啊,只有您,”白歌不解道,“为什么其他收到录用通知的人类都拒绝了呢?”
“……或许是因为没有钱拿?”
两个下属的表情便又一致了起来,她们非常不可置信,“但工作待遇真的很好呀!”
乌朵是人,并不会妖怪的修行之道,她在这里住了几天,确实觉得这里环境不错,吃的也好,心旷神怡——但这种心旷神怡很快也被奇奇怪怪状况百出的居民扰乱了。
看出她的困扰,善解人意的安涂涂说道,“比如吃和住。对我们来说是在这里吃饭和睡觉就能增加修为,对您来说应该就是身体素质变好了,您日后大概也会比普通人类多活很久。”
乌朵仔细一想,发觉自己今天累是累,但并不像以前那样累得完全爬不起来,甚至话都懒得说。
“人类赚钱是不是就是为了开心?有了好身体、活得更久了,那就是最开心的事了。”
乌朵觉得安涂涂说的很对,但她是前些年工作时薄有积蓄,以及双亲给了她后盾和底气才敢来这个明面上不开工资的地方上班的。
“可是除了这些我还是需要钱,我需要买生活上用到的东西。”
白歌和安涂涂已经算是这个小区里非常和人类社会接轨的妖怪了,她们也有功能简单的手机,也大概了解人类社会的运行规则。
但她们显然和真正的人类乌朵不同——她们没什么物欲,只要吃饱睡好修为稳步上升就够了。
白歌爱送信,送信时她就能得到无与伦比的快乐。而乌朵暂时还没发现安涂涂有什么特别喜欢的爱好,至多是偶尔会钻研一下厨艺,却又不那么全情投入。
连手机都不爱玩,别说网购了,她们根本没有什么买东西的想法,当然不能完全理解乌朵的心理:人类发明出来的美丽废物实在是太多了!她常常看到什么都想买。
两个妖怪察言观色,似乎生怕她就此辞职不干,白歌干脆说道,“反正也到了收物业费的时候了,我们过几天去收物业费吧!”
乌朵却拒绝了她,“我们还没办过什么能令他们满意的事情,现在去收,多半也是收不上来的。并不急于一时。”
这时时间已经不早,累了一天的乌朵打了个哈欠,“今天就到这里吧,具体要做些什么,我们明天再想。”
她们听出乌朵没有立刻要离职的意思,立刻开心应下,与乌朵一起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安涂涂先到了家,剩下白歌和乌朵多走上几步,夜幕深沉,白歌借机说了点真心话,“老大,我是真的不想你离开。”
乌朵笑道,“我以为你会不大喜欢我的工作方式呢。”
事实上最初白歌的态度也是有点微妙的,尤其是与安涂涂对比起来。
11. 水泥饮料
白歌叹了口气,“如今你看到的是业主们掩饰下的样子,如果你能看到他们真正的本领,就会知道我和涂涂是资质多么普通的妖怪了。”
“我们的种族都是群居的,也不受家中重视,本来就要这么碌碌无为,因为被修为限制而早早死去,偏偏遇见了两位大人。”
“乔耀和龙青的师父?”乌朵很快猜了出来。
“是的,他们把我们两个从种族中带到了这里,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也交给了我们,但我们却并没有做好什么。”白歌垂着头看地上的影子,“您是不是觉得我也不太喜欢乔耀?”
乌朵没有说什么漂亮话,直言道,“是。”
“那是因为凤凰大人非常希望他能早日成才,但他却一直都这么幼稚小气,辜负了大人的一片苦心。”
“他并不小气。”乌朵说,“我不知道今天和上次他做的到底是什么菜,但即使是对你们妖怪来说,那些材料恐怕也不容易得到吧?”
“嗯。非常难得到,有价无市,多半是他自己打猎得来的。”
“可他愿意把这么珍贵的东西拿出来分享。”
“但是……”吃了一肚子米饭的白歌说道,“他只对你这样啊。”
“我才认识他几天,是你们认识的时间更久吧?”乌朵仔细一回想说道,“我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我觉得就是因为可乐。”
白歌若有所思。关系好的妖怪之间互相送点奇珍异宝是常事,而在人类那里一瓶可乐虽然不值钱,放到一向闭塞的小区里可就不一样了。
白歌沉吟一阵,把话题拉了回来,“我得坦白,一开始我是不太愿意你来这里的。”
乌朵便笑,“我能理解,空降兵打败老员工,是很招人烦。”
白歌却说道,“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我在安于现状。这里许多居民势同水火,大人当初是希望我们引导他们改掉许多陋习,能够和睦相处。这件事做起来很难,而小区的环境又实在安逸,我尝试了一下就放弃了。”
白歌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但乌朵却非常明白她的未尽之语——摆烂的人是最不想看到努力的人的,一旦有人努力,就是在提醒她自己的无能。
乌朵不在意这个,这是人之常情。
而且说到底即使有这种心态存在,白歌也并没有做出任何不利于她的事情,反而处处周全,只是有时态度微妙一些,如今白歌也已经坦诚相待了。
回来的路上白歌不知道为什么维持了人形,听到她这样说,乌朵便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时她们已经走到了岔路口,正当乌朵以为今晚的谈话就此结束的时候,白歌停下了脚步,认真道,“我不是不识好歹的妖,今天白天在狗蛋家的时候我都注意到了。”
乌朵怔了一下,“注意到什么?”毕竟这短短的一天当中实在是发生太多事情了。
白歌却不大好意思多说一样,忽然变成了一只圆乎乎的鸽子,“老大,明天见!”接着便扑闪扑闪翅膀迅速地飞走了。
乌朵只好打开了家门走了进去。
她和有信号的手机阔别已久,此时骤然重逢,全情投入地与它进行了一番深入友好的交流。
玩得累了,差不多也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了。
乌朵迅速地洗漱过后把自己整个人砸向了柔软的床铺,昏昏欲睡间,她忽然想通了方才白歌的那番欲言又止:
原来是在吉光家时,吉光要追着白歌打那一刻她曾经伸手拦了一下对方,并没有奏效,而后续发生的事情十分匪夷所思,她便更没往心里去了。
乌朵忽然就觉得这个小区很可爱了。
妖怪们各有怪癖,但却意外地都有一颗纯净的心,会将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记在心中暗暗感动,可要比她上一份工作中遇见的人渣好得太多了。
次日早上,一人两妖共聚办公室。
白歌摩拳擦掌,似乎想到了一个什么绝妙的主意。
她昨天对乌朵说清了心中所想,显然是决定今后认真工作了,乌朵便满怀期待,以为她要说出什么举办活动的思路。
结果迎着乌朵期盼而信赖的目光,白歌慷慨激昂道,“老大,你知道我们身份的事一定要瞒着第三个妖!”
乌朵:“……”
安涂涂奇怪道,“为什么啊?凤凰大人不让我们立刻告知小区的特别之处,是怕把老大吓跑。现在她并不害怕,还有什么可瞒着的?”
“因为有趣啊!”白歌认真说道,并且急于寻求认同,把目光转向乌朵,“老大,你回忆一下,昨天他们不停地露出马脚又想方设法遮掩的样子是不是很有意思?”
乌朵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回忆回忆着忍不住露出笑容,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白歌甚至一跃蹦到了吊灯顶上,用翅膀比比划划地发表自己的高谈阔论,“这样我们还好观察到他们和平时不同的一面,更有利于以后的工作展开嘛。至于什么时候说明……等找到合适的时机再说吧!”
虽然怀疑她夹带私货在报复——因为业主们的频频露馅在近日确实给白歌和安涂涂的遮掩工作带来了许多困难,但乌朵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并且两条理由都很充分,于是批准了她这个建议。
白歌高兴极了,现在也不必对乌朵隐瞒些什么了,便一直在跳来跳去的喋喋不休,弄得安涂涂忍不住小声道,“真希望回到昨天。”
活动策划尚且只有雏形,乌朵却想到了一件立刻需要去办的事情,她问白歌道,“你之前负责发布通知,如果想同时告诉多个业主的话是怎么发布的?”
白歌便唤醒了铭刻在办公室地面的一个法阵,“我会用这个法阵传话,他们家里也都有对应的接收法阵。”
不过她也很少这么干就是了,因为基本没有业主理她。
“那业主之间就没法直接对话了?”
“他们可以见面,不然就用传音术。不过传音术对灵力要求很大,寻常妖怪也不爱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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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朵沉思一会儿,做出了她物业生涯的第一个大决定,“我们需要把业主们都拉到一个群里。”
白歌和安涂涂知道群聊,但小区里除了她们之外似乎也就只有龙青有手机了,建立群聊这事甚至要从普及网线和给这群妖怪配备手机开始,一时面面相觑。
乌朵一看她们的神情就知道她们想错了,于是解释道,“不是在手机里,虽然以后他们配合工作了之后也需要普及手机的使用。我是说,我们建立一个能够让业主们聊天、方便沟通的法阵。”
白歌目露难色,“老大,不是我不配合,但办公室里这个法阵还是两位大人当初联手建立的呢,我只会应用。更不要说那种对修行水平要求更加精深的法阵了。”
“不需要实时,过几个小时就能刷新一次留言板的那种呢?”乌朵便放宽条件。
两个下属齐刷刷摇头,安涂涂惭愧道,“如果只是三四个人的话,这样的法阵我或许能够尝试一下,但小区里的妖怪实在是太多了。”
简而言之,她或许能研究出来这种法阵的底层逻辑,但她的能力却不足以支撑维持法阵运转,那有逻辑也就没什么用处了。
“难道真的要现在就开始普及手机?”乌朵想了想,又摇摇头,“不,他们现在是不会配合的。”
骗老人买东西的骗子还知道先送几个鸡蛋呢,她这儿鸡蛋都不送,这些观念比老人老旧得多的妖怪就更不会相信她了。
正当乌朵为自己的出师未捷而烦恼的时候,白歌忽然灵光一闪,“老大,我们虽然不行,但是这里有能做到的妖怪啊!”
乌朵一怔,“你说乔耀?”
白歌说,“其实我想说的是青龙大人。”
“但是青龙大人不怎么在这里啊。”安涂涂说,“我们还是去找朱雀大人吧,他虽然没什么耐心,但是说不定会冲着老大的面子答应下来。”
这似乎也是唯一的办法了,于是又过了几天,乌朵再次带着两位下属到了乔耀家门口。
乌朵从家里带来的可乐已经喝完了,这次她特意网购了一大堆饮料,询问白歌后把地址定在了距离人类世界和妖怪世界一个交界口最近的位置。
不过由于小区坐落在妖怪世界中的边远山区,实际上送达的位置仍然距离小区非常遥远,白歌和安涂涂便自告奋勇拉上板车去了——
主要是虽然安涂涂的力气奇大无比,但是饮料不是袋子也不是活物好运输,还是需要运用一些人类发明出来的小手段方便生活。
开车自驾也要大概用上六七个小时的路程,她们前后用了一个多小时就回来了,只是回来后安涂涂体力充沛,白歌却气喘吁吁,因为她全程都在维持两个妖和饮料的加速法术。
乌朵买的都是比较经典的款式,除了可乐就是冰红茶、美年达、雪碧之类的饮料,毕竟小众一些的饮料第一次尝试的乔耀未必会接受。
结果除了这些之外,白歌回来时还掏出了两瓶颜色如同水泥的饮料。
12. 豆汁惨案
身为人类的乌朵大觉迷茫,问道,“这是什么?”
白歌似乎也很惊讶,“老大,你不是人吗?”
乌朵:“……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骂我。”她接过饮料,将瓶身转了一圈,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正宗北京豆汁”六个大字。
“我和一个比较时髦的朋友打听的,她说这个东西在人类那里也非常受欢迎,很多人都在网上讨论它。”白歌有点得意,“老大,你之前的话点醒我了,我想我也可以送他点礼物表示友善,涂涂,我还多带了一瓶,到时候就说我们一起送的。”
乌朵却神情复杂,复杂中又带着点诡异,她委婉道,“还是别送这个了吧。网上确实很多人在讨论,我虽然没喝过,但我们人类中似乎就有很多不喜欢它的呢。”
白歌却陷入了莫名的自信当中,“但是乔耀也不是一般的妖怪啊,他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送他就应该送特别的!”
乌朵觉得乔耀倒也不是没有喜欢豆汁的可能性,见她执意如此,就也没有继续阻拦。
反倒是安涂涂坚持道,“无功不受禄,还是实话实说,这两瓶豆汁本来就是你托妖弄来的。”
白歌拿她无法,只能答应。
她们一路上大包小裹地走,乌朵眼尖的发现安涂涂接连打上了哈欠,便关心道,“涂涂,你昨天没有睡好吗?还是刚才累了。”
安涂涂一脸憋屈的神情,而白歌扑哧一笑,“她可不是昨天没睡好,她已经好多天没睡好了。”
“为什么?”乌朵玩笑道,“难道涂涂之前还负责夜间巡逻工作?”
安涂涂叹了口气,“倒不是巡逻,我是负责小区环境的,之前需要隐瞒身份,于是只有晚上才能出去做绿化工作。”
小区着实不小,即便有法术加持,安涂涂想在晚上快速地补完整个白天落下的工作也难度颇大,难免缺少睡眠。
乌朵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她有点可怜,“那今天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安涂涂默默点头。
说话间,她们又到了乔耀家门口。被下属认为非常柔弱的、唯一被迫空着手的乌朵便抬手敲门。
乔耀不耐烦的声音便传了出来,“谁啊?”
白歌回答,“是我们。”
他便更不耐烦似的随手开了门,一见站在最前方的乌朵呆了呆,随后又忽然把门关上了。
险些被拍到鼻子的乌朵:“……”
没过几秒,门又被打开了,重新出现在她眼前的乔耀赫然已经穿戴整齐,嘟囔道,“这么突然。”
他照例无视乌朵身后的白歌和安涂涂,对她们的最高礼遇就是容忍她们进屋、接着容忍她们站在了他家的地板上。
乌朵觉得他其实是很高兴的,但他偏要装作不高兴的抱怨样子,“什么事?”
乌朵在沙发上坐下,“其实有两件事,一件事是来感谢你前两次的款待。”
她指了指被放在地上的几箱饮料,“这些是送给你的。”
乔耀便装不下去了,只能拼命克制自己笑容的幅度,“是礼物吗?”
“是礼物。”
“那还有什么事?”
乌朵没有直接说出要他帮忙的具体事情,而是先说道,“我想找你帮个忙,但你不是非要答应不可的。这些礼物是用来感谢你之前的美味的,而不是帮忙才有的‘酬劳’。”
如果乔耀家通了网,他就会知道乌朵的声明是为了规避道德绑架了。
不过他虽然不知道具体的词汇,却知道听完乌朵的话心中舒适,于是大大咧咧答道,“那你说吧。”
乌朵就对他描述起了她们目前的需求:建立一个群聊。而她具体细节说的不算详尽的地方,白歌便在一旁及时补充。
乔耀听明白了她们的意思。这件事于他而言当然是办得成的,不过由于其中涉及妖口众多,即使是他,也要颇费一番时间。
他一向懒散惯了,此时心中有些犹豫,乌朵却以为他也是办不成的,脸上不由自主便浮现出失望之色。
乔耀发现了她的失望,心中的天平逐渐倾斜,决定了接过这个求助,嘴上却道,“这件事并不容易,你们怎么不找龙青那家伙?”
毕竟相识不长,乌朵对他的傲娇行为了解不深,以为他这么说就是决定推辞了。
虽然心中难掩失望,但她知道求人帮忙绝不能升米恩斗米仇,于是笑道,“那我就等他回来再说吧。”
乔耀这下有点傻眼了,只得强行改口,“不过就他那样能办明白什么事,我看他不行。”
乌朵就听懂了他的意思,心中暗觉好笑,刚要把台阶给乔耀搭回去,乔耀忽然向她身后不满道,“你笑什么!”
偷笑的妖不做他想,自然就是白歌了。
白歌已然决定和乔耀搞好关系,在这时便将两瓶豆汁双手奉上,“大人,这是我带来的礼物。”
乔耀一愣,似乎没想到自己不收礼物则罢,一收竟能一起收到两份,扬着下巴装作矜持,“哦,放那里吧。”
其实在知道乔耀怎么和其他妖说话的白歌眼中,他说这话时已经算是非常的和颜悦色。
白歌心中暗喜,这种方法果然不错。
豆汁难得,她连自己也没有尝上一口,这时殷切道,“这种饮品珍贵,不如您现在尝尝?若是合口,我再想办法带更多来。”
乔耀其实也非常想尝试她们带来的每一种他没见过的东西,顺势拧开了瓶盖,真的尝了一大口。
在白歌满眼期待和乌朵不忍直视的注视下,这位爱红色的神兽的俊脸绿了,并且绿得彻彻底底。
接着,乔耀便一言不发地跑到了洗手间里把这口神奇的饮料吐了出来。
白歌已经有些察觉到不对,下意识地向乌朵身后躲了躲。
果然,乔耀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两瓶豆汁顺着窗户扔了下去。
乌朵下意识要制止他,“不要高空抛——”
以她的速度,绝对来不及制止他,哐当两声,豆汁已经落地。
只能说,还好这个小区里住的全都是妖怪,一瓶普通的饮料是无法对妖怪造成伤害的。
但乌朵仍然想要教育乔耀这种行为的后果,不过她看了看乔耀的脸色,决定过一会儿再提。
白歌拽着乌朵的袖子,简直瑟瑟发抖。
“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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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耀勃然大怒,用了十二分的自制力才没有直接放火烧妖。
若是没有师父的提醒,恐怕他在销毁祸根的那一步就要凭空燃起火焰了。
“我不知道这东西不好喝……”
好嘛,果然多说多错,这下乔耀更生气了,找到了新的攻击点,“你自己都没尝过的东西就敢给我!”
简直梦回古装剧的地方进贡失败剧情。
妖怪们潜意识里是很怕乔耀的,乌朵却并不怕他,见白歌一直向自己的身后躲,便对乔耀说道,“她也是好心,但最了解你的喜好的到底还是你自己。如果别人送了不合心意的礼物就要发火,那以后谁还敢有跟你亲近一些、做朋友的念头了?”
乔耀脸上阴晴不定,到底还是没有继续瞪着白歌。
结果他已经做出了这么大的让步了,乌朵竟然还要继续教育他,并且提出了他闻所未闻的“高空抛物”一词。
简直是笑话,对于鸟来说哪有高空?不要说是他了,便是凡鸟,又有哪一个肯接受这种类型的教训?
乔耀非常不高兴。
如果按照往日的习惯,乔耀只要有一点不高兴,除了言语攻击之外便是直接放火烧妖了。
从小到大除了少数的几个妖之外,一般的妖怪都不是他的对手,他扫一眼过去便知道对方的水平,多半是酌情给对方一个教训,不会危及本源。
可乌朵是个再脆弱不过的人类,且他师父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行事鲁莽。
乔耀咬了咬牙,只在心中翻出这些理由,不肯承认即便这些事情不存在他也不会对她做出什么。
他抬眼一看,只见原本害怕地躲在乌朵身后的白歌、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安涂涂竟都悄悄挡在了乌朵身前,心中更是憋闷。
“我知道了,不会扔了!”最终,他非常不满地大声说道。
乌朵并不知道两位下属在担心乔耀真的“纵火”,更不清楚乔耀心中的这一番暗潮涌动,欣慰地点了点头,“那这个……”
“我弄好了找你们。”乔耀好像逐渐开始不耐烦了,“你们走吧,我要休息了。”
乌朵同他道谢,说多有打扰,乔耀看着她与其他两个妖怪有说有笑离开的背影,不知怎的,心中更堵了。
乔耀有一点轻微的强迫症——如果他知道这种行为的名字的话。
只要他接手了一件事,他就很想迅速地把它做完。于是送走她们之后,他就立刻开始废寝忘食地研究了起来。
这种能异地联系的法术的基本原理不难,他身上也带着方便师父随时联系他的法器,只是这个“群聊”涉及的妖口众多,操作起来难度便翻起倍来。
而他不知道心中憋了一口什么气,还非要把这事做到尽善尽美不可,直接放弃了乌朵的留言板提议,非要做能实时沟通的那种不可。
于是在可乐、美年达、冰红茶以及雪碧的陪伴下,乔耀奋发图强,比完成师父的任务时还要刻苦,很快便将这个群聊法阵的雏形做了出来。
而做完之后自我欣赏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了一个问题:乌朵跟他说的是需要一个叫做“群聊”的东西,他做的是法阵,怎么和她解释?
13. 初次驯鸟
乔耀想不通,也不敢对师父说小区的事情疑似已经暴露了,便暂时发挥出了鸵鸟精神,继续陶醉于自我欣赏当中去了。
没过几天,乔耀联系了白歌,表示自己要纡尊降贵地亲自去物业办公室和她们商讨。
白歌受宠若惊,立刻和安涂涂商量着开始着手对办公室的许多设备进行改造。
乌朵看着她们在本来就非常干净整洁的办公室里忙碌,有些纳闷,“至于吗?弄得好像皇上驾临了一样。”
两妖却连连点头,并且表示,“他就是小区的土皇帝!”
她们将办公室收拾好没多久,乔耀大摇大摆地拎着一瓶可乐来了。
乌朵这些时日里看到过安涂涂尝试研究法阵的过程,可谓是历尽艰辛。
为了避免出错,每次安涂涂事先都要在纸上仔细地绘制几遍作为练习。而绘制过程中必须要屏气凝神,且为了减轻负担,每每都要寻找一个载体承接法阵。
在连番努力研究之下,安涂涂确实能弄懂其中原理,并且做出了一个能够在物业内部进行联络的小型法阵,只不过是以留言板的形式。
只是碍于她的修炼水平所限,安涂涂无法进一步扩大法阵的容量,她执意尝试的结果就是筋疲力尽的同时头疼欲裂,吓得白歌和乌朵赶紧制止了她。
然而乔耀除了这瓶可乐什么都没有带,也没有带来什么珍稀的宝石之类的物品作为法阵的载体。
他把可乐瓶子往桌上一放,挽起袖子,直接用自己的手指在桌面上画了起来。
乌朵望见他手指所过之处都泛起了淡淡的、延绵不绝的红色光芒。
这法阵的纹路的确十分复杂,当中又带着点奇异的古朴纹路,便是乔耀,也足足画了五分钟才结束。
不得不承认,乔耀安静下来时的外表是很有迷惑性的。
他毕竟生得十分俊美,全神贯注地画着法阵时的样子亦为这种俊美更添上一层滤镜,堪称赏心悦目。
正当乌朵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的时候,乔耀已经画好了最后一笔。
乔耀收回了伸出的手指,抚平了衣袖,接着,那张俊脸上便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得意神情,他扬着下巴,“如何?你们都做不到吧?”
乌朵:“……”很好,乔耀还是那个乔耀,并没有因为会画这么复杂的法阵就有什么改变。
被困扰多日的安涂涂目露崇拜,而修炼上一向倦怠的白歌也忍不住露出了钦佩的神情。
乔耀因为她们的目光而心满意足,转而看向唯一没有明确表态的乌朵。
迎着他的目光,乌朵很想问上一句:你就没有觉得我的反应过于平静了吗?
很快地,如同听到了她的心声一般,乔耀脸上的得意忽然转变成了惊慌。
他下意识地伸手试图抹去这个自己的得意之作,白歌和安涂涂慌忙制止,而乌朵成了屋中唯一情绪稳定的存在。
乌朵没有去拦他,而是说道,“我都知道了。”
果然,乔耀停下了动作。
他很紧张,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试图用自己拙劣的演技将不知何时败露的真相遮掩回去,“什么?你知道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就好像期末考试考了低分的小学生。
乌朵看着他紧张的模样,不由生出了些逗弄他的心思,于是故作严肃,“我什么都知道了,所以我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乔耀便更加慌张了,“什么决定?不是因为我吧?你能不能不要走。”
简直是一连串的“不打自招”。如果乌朵今日不是已经知道了真相而是怀疑,恐怕就要因为他的反应而确定了自己的这份怀疑。
她虽然想要逗他,却没打算让他真的着急,于是坦言道,“我知道了小区的事,知道了你们都是妖怪。”
乔耀仍然情绪不稳,“那你……”
“我不害怕,”乌朵说道,“有时候人可比妖怪可怕得多呢。而且所有业主都在费力隐瞒、对我的态度好得异常的话……是不是你们有什么不能伤害人类的禁令?”
乔耀眼中由惊慌转为震惊。
虽然他没有说话,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却已经清清楚楚地写在了他的脸上:你怎么会这么聪明?!
乌朵在心中暗笑,脸上却严肃,“能不能请你为我保守秘密?”
乔耀结结巴巴,“什,什么?”
“我知道你们身份的秘密这件事,还要请你不要对其他业主讲。”
虽然他可能平时也懒得搭理其他业主就是了。
乔耀已经下意识地要答应,却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乌朵就照搬照抄了白歌当日的话,“因为好玩!你想啊,他们不知道的话,是不是会继续想方设法的隐瞒?”
乔耀点头。
“但其实我已经知道了,你说好不好玩?”
乔耀脸上便出现了一抹笑意,随即这笑意越来越浓郁起来,他激动地走来走去,“好玩,一定很好玩!”
他兴奋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说正事。
既然乌朵已经都知道了,乔耀便畅所欲言,一边指着法阵的各处细节一边为她们介绍了起来。
他做的法阵是即时性的,但有使用范围限制,以刚刚画好的这个为例,“信号”大概能覆盖住大半个独栋区域。
“先试用一下,如果效果可以的话按小区的面积我再找位置补上几个就够了。”乔耀说道,“不过这是用来传播和汇总的法阵,接收是个问题。”
“接收法阵相对好画一些吧?”事关法阵,钻研许久的安涂涂是在场的唯一能接住乔耀话头的存在。
乔耀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肯定了她的说法,“好画是好画,但要挨家挨户画,我才不干。”
按他的性格绝不是嫌累,而是嫌弃挨家挨户上门“安装”会自降身份。
乌朵猜到一二,也确实觉得没有麻烦他到这个地步的道理,于是说道,“那你能画个接收法阵让涂涂学学吗?”
这事不难,乔耀抬手就画,不出二十秒就画好了。
乌朵与下属尝试一番,果然效果非常清晰,听起来就和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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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音一样。
但这个看似简单的法阵却把安涂涂卡住了。
有些东西看起来简单,要看做它们的妖怪是谁。
乔耀是神兽的继任者,从小天赋异禀,修为自然不是普普通通活了好多年才遇到小区这个大机缘的兔妖安涂涂可以相比的。
安涂涂简直急得想哭,乌朵观察了一会儿乔耀的神情,忽然开口,“这件事还是得你来。”
乔耀皱起眉头,“凭什么还是我?”
乌朵回答,“因为这事非得要修为高深、天资聪颖的妖怪才能做到。若是普通的妖怪就能做到,那你连日来的辛苦琢磨又算是什么?”
乔耀皱起的眉头慢慢变平,乌朵顺势继续说道,“而且不是非要到这些普通妖怪家里不可啊。”
“那还能怎么办?”
“叫他们挨个来办公室,你在办公室画给他们,他们自己带回家安置也就算了。没有叫你麻烦自己方便他们的道理。”
乔耀的脸色几经变换,最终矜持道,“嗯。”
白歌和安涂涂听得简直目瞪口呆,悄悄在乔耀背后对乌朵竖起了大拇指。
于是,小区的妖怪便一个个战战兢兢地排队到物业办公室来了。
乌朵当然不会亏待来帮忙的乔耀,除了续上的各种饮料之外还买了许多零食。
乔耀俨然过上了神仙日子,除了好吃好喝之外,成日里便只剩下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对这些妖怪们指手画脚了。
他也不傻,能大概估计出哪个妖怪自己努努力可以自力更生画出接收法阵,面对这些的妖怪便说什么都不肯自己出手了,非要隔空指点一番,态度还颇有些高高在上。
乌朵和两个下属当然全程陪同,她也趁机观察到了许多业主不同的一面。
“被迫”接受了一对一辅导的妖怪们当中,有些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非常虚心求教,只觉自己得遇良机,比如之前被季威武骂成狗的朗牙。
他虚心,态度也非常尊敬,乔耀虽然仍然端着架子,但却不由自主地越教越多,直把朗牙教得掏出了纸笔飞速记录了起来。
他的对头邻居季威武则处于能自学成才和学不会的水平之间,乔耀态度很不客气地指挥几句,暴脾气的季威武便有些难以忍耐。
还是他的妻子季温柔不动声色地把他推到了一边,自己带着其中两个孩子认真求教。
看得出来季温柔的潜质一般,她挑出的两个孩子却资质优异,乔耀对小妖怪的态度也要好上几分,还耐心教了一会儿于他而言非常浅显的修炼知识。
不过他的耐心也仅限于这一会儿了,没几分钟便摆摆手叫他们一家离开了。
接着就到了重头戏——“李奶奶”简直瑟瑟发抖地走近一些,却很快就止步不前了。
离得老远,乔耀便重重地哼了一声。
“李奶奶”两股战战,她今日仍以老人的形象出现,即使知道这多半是她的伪装,乌朵还是忍不住道,“她一把年纪……”
乔耀不可置信,转头看她,“她比我小多了!”
14. 还我孩子
“什么?”这回换乌朵愣住了。
乌朵看看在很远的地方就停下不动的“李奶奶”苍老的样子,又回忆起她当日露馅时艳光四射的大美女形象,转头看看年轻俊美的乔耀,试图和他确认他的认知范围,“呃……你比她大三四岁?”
那看着也不像啊!乔耀看着绝对要比“李奶奶”小。
乔耀嗤笑一声,傲然道,“我比她大上不少。”
“不少是多少?”
“大一百多岁吧。”
乌朵:“……啊?!”
过了好几秒,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到底多大了?”
“三百二十一。”乔耀说着说着补充,“零三个月十一天。”
好嘛,她也就比他年龄的零头大上那么一点。怪不得乔耀上次会骂“李奶奶”是倚老卖老的小丫头片子。
不过……哪里来的倚老卖老?
迎着乌朵纳闷的目光,乔耀纡尊降贵为她解释,“臭鱼烂虾的种族都挺短命的,她不过两百多岁,已经孙女成群了。”
目前确信自己活不到两百多岁的乌朵又一次无话可说了。
乔耀洋洋得意,“我们种族都能活很久。”
“敢问你是什么种族?”
“我们鹦鹉……”乔耀说着说着却忽然沉默了,“不,他们鹦鹉本来就能活上很久,更不要说成妖之后了。”
虽然他的本意是吹嘘,乌朵却从中听出了一点难过。
她没见过乔耀的原形,但却知道他被称为朱雀,肯定与鹦鹉的形象相去甚远,多半已经与自己的亲妖毫不相像。
可能他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离群索居?或许还曾经被族人排挤过?
乌朵暗暗地猜测了一番,这时白歌无奈的声音却忽然响起,“两位领导,李鲤似乎在很早之前就溜走了。”
白歌和安涂涂虽然没有参与乌朵与乔耀的震惊对话,但难免分出心神去听,而李鲤又因为害怕本就站得很远,一时之间三妖一人竟都没有及时发现李鲤的逃跑行为。
乌朵倒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李鲤心虚在先,对乔耀的恐惧又是那么的显而易见。
唯一令乌朵有些困扰的就是李鲤逃跑前还没有带走接收法阵,日后会接不到物业的通知。
然而乔耀却出奇的愤怒,“之前举报我也就算了,她竟然还敢不尊重我的劳动成果!”
其实从前他哪里会用劳动成果这种词汇,还是近日从乌朵那里现学现卖的。
接着,不顾在场其他人和妖怪的阻拦,乔耀冲出了门去。
乔耀要现出原形飞起来去抓李鲤,乌朵知道自己劝阻不了他的“复仇行动”,顾及到门口排队的一群妖怪,只好追到门口嘱咐,“别忘了你之前答应我要帮的忙!”
乔耀脚步一顿,果然听懂了乌朵的暗示,并没有让其他业主看到他在她面前露出原形,以便日后继续看别妖的笑话。
乔耀来去匆匆,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便在排队妖怪的纷纷议论中大摇大摆地走了回来,重新坐到了沙发上,“下一个。”
再走进来的妖怪便更是噤若寒蝉。
乌朵在乔耀忙碌的时候寻了个空隙低声问他,“你刚才去干嘛了?”
乔耀一听就笑起来,神神秘秘道,“没做什么。”
他满心欢喜的期待着乌朵的追问,乌朵却并没有顺着他的期盼,而是闭口不言了。
这下乔耀的关子没卖出去,他反倒被乌朵的淡然硬控住了,忍不住问道,“你不想知道我去做什么了吗?”
乌朵回答,“你想说自然会自己说,不想说的话我追问下去也没什么用处。”
并且她非常笃定乔耀想说得不得了,恐怕几秒都忍不下去了。
果然,听完她的话之后,乔耀纠结一番,还是主动说道,“我做了一件那个水族一定会抓狂的……”
突然之间,一声厉喝猛然传来,“乔耀,你还我孩子来!”
众妖皆惊——他们私下里怎么称呼乔耀或是给乔耀起外号到底都是私下,恐怕满小区也只有乌朵这个人类敢当着乔耀的面对他直呼其名了。
乔耀也愣住了。
妖怪们有许多潜在的文化与规则,乔耀未来是四方神兽之一,地位超然,若非长辈、地位高者或是亲近的存在以外,普通妖怪当面称呼神兽的全名便是一种极大的侮辱和挑衅。
一向尊敬而惧怕他的妖怪会称呼他一句朱雀大人,有些厌恶他的则会想方设法规避掉对他的尊称。
乔耀不是不知道,只是堵不如疏,他也懒得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而世上唯一有资格叫他名字的妖怪却只会叫他小名。是以从未有妖怪这样不客气的叫他名字。
若说方才乔耀是小打小闹甚至无事生非,如今他却是真的愤怒了,眼中都燃起了代表火焰之力的赤色。
李鲤一向见了乔耀如同老鼠见了猫,惯会背后阴乔耀一把而从不直面他。
这时她却不知哪来的熊心豹子胆,明明因乔耀的威势怕得发抖,却一直恨恨地瞪着乔耀。
气氛凝滞,乌朵就是再不懂修行之事也看得出来这两位各自都是动了真火,而若是乔耀认真,转瞬间就能送走除了龙青以外的所有其他业主。
情急之下,乌朵伸手去拉乔耀的胳膊,“乔……嘶!”
碰到乔耀的一瞬间,乌朵简直怀疑自己的手指碰到的不是皮肤而是油锅。
而手指钻心的疼痛之后,她的指尖居然真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了一个水泡。
白歌和安涂涂慌慌张张地围到乌朵身边看她的手,盛怒之下的乔耀也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既有几分错愕,又有在他身上难得一见的愧疚——原来人类这样脆弱。
乔耀幼稚、情商不高、爱对别的妖怪挑三拣四、行事张狂、几乎没有亲人和朋友。
但他做过的事从不后悔,哪怕知道做完之后会有许多妖怪在背后骂他。
此刻他却第一次后悔了。
于是他也因为这误伤而更加愤怒,把这笔账一起算在了李鲤头上。
他一步步逼近,李鲤一开始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却下定了什么决心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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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站在了原地。
“你考虑一下,”有师父的约束在前,乔耀冷冷地看着她,“要不要和我道歉。”
他只给李鲤一次机会,对方却只梗着脖子,“你把她们还给我!”
眼看李鲤就要下场凄惨,乌朵一边忍着手指上绵延不绝的余痛一边大声喊道,“你冷静点!”
乔耀没有回头,但是对她说道,“冷静不了。”
“孩子丢了,好歹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吧!”乌朵也怒了,甩开下属们的关心,三步并作两步站到了两个势同水火的妖怪中间。
乔耀四周的温度原本上升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高度,一见她过来,悄无声息地又恢复成了原状。
乌朵浑然未觉这变化,他对面直面压力的李鲤却松了口气,原形的软鳞之内也后知后觉地传来阵阵剧痛,险些腿一软跌倒在地。
“现在最应该做的事不是找孩子吗?”乌朵怒视两个妖怪,“你们是不是都疯了?”
“我正在找,就是他偷走了她们!”
“胡说八道!”
“都安静!!”
乌朵从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堪称余音绕梁,效果也非常显著,两个妖怪都暂时闭上了嘴。
不过如果目光能杀妖的话,这两个妖怪都已经死上几百次了。
“乔耀不会做这种事。”乌朵先对李鲤说,“他是爱胡闹,但不会拿别人的安危开玩笑。”
“他……”李鲤刚要说话,被对面乔耀得意的神情气得够呛。
“还有你,笑什么?”紧接着,乌朵便对乔耀不客气了,“这点小事就要对邻居喊打喊杀了?”
“她……”
“现在告诉我丢失孩子的外貌特征。”挨个噎完他们后,乌朵说道,“涂涂,你在纸上画一下。”
安涂涂应声而来,李鲤便张嘴道,“她是一……”张嘴后便是戛然而止。
乌朵心知李鲤是想继续对她隐瞒妖怪的身份,忽然走到门口,对围观许久的其他妖怪说道,“由于需要处理突发事件,请大家先回到家中去吧。事情解决后白歌会去通知大家,麻烦大家了。”
虽然有许多妖怪没看到热闹的结局有些不情不愿,但很快地,办公室的门口还是变成一干二净的了。
“她是一条锦鲤,是不是?”乌朵问李鲤。
“不只是一条,是很多……”李鲤说到一半,震惊地看着乌朵。
“是,我知道了。”乌朵平静道,“我们先找孩子,找到了再说其他事。”
李鲤便对乌朵详细地描述起了事情的经过。
大概就是她确实在违规操作:她本人享有小区居住权,她的孙女们修为有限,并没有居住权。
于是李鲤便钻了规则的空子,在白天时常常带孙女们到小区当中,将她们安置在喷泉里“蹭”小区的优厚资源,直到夜晚才把她们送走。
而方才她从办公室溜走后顺路去喷泉那里看望孙女们,却目眦欲裂地发现了空无一物的喷泉,水和鱼都无影无踪,喷泉上却有浓厚的乔耀身上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