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误入虐文世界》
1. 荒岛美人鱼
晚香看着面前的男人,瞳孔涣散,鼻梁高挺,薄薄的唇瓣,额头上黏着被海水泅湿的碎发,湿透了的上衣,隐隐显露出漂亮结实的腹肌,肌肉隐隐贲张。
此时男人已经完全被晚香的歌声蛊惑,失去了意识,海水淹没到他腰部,他却全然不觉。
男人朝着晚香伸手,却被一口咬住虎口间,顿时鲜血如注,他的两个眼珠动了动,有清醒的迹象,香,真香,这味道,闻起来实在太香了,晚香咽了咽口水,她有点忍不住了。
晚香扑到男人身上,双臂宛若藤蔓一样,攀在男子脖颈,接着张开嘴凑了过去,露出了自己那排小锯齿状,锋利不平的尖牙,白洁可怖,金色的竖瞳绽放奇异的光芒,银白鱼鳍不住翕动着,足以显示她的兴奋。
正当她准备下口开饭时。
脑海中突然响起尖锐的爆鸣:住口!住口!住口!!!这是男主!你要干什么!你究竟要干什么!!信不信我告到总部!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总部怎么就把我分配给了你!?
系统真的要崩溃了,总部怎么把这个姑奶奶分配给它。
晚香抹了抹口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反派当多了,我进小世界的时候,也没说人鱼会喜欢吃人啊,我都搞不明白了,猎人怎么跟猎物好上的。
说完目光还是留恋不舍在男人身上打转,肌肉饱满,线条流畅,一看就是经常锻炼,这种最好吃了。
系统:我严重警告你,不要拿你原先在反派部门那套逻辑来绑架我。
晚香是个任务者,原先是在反派部,一直过着搞搞破坏,后期降智送人头的平凡生活。
直到她接到总部调度令,理由是她恶意破坏世界秩序,欺骗小世界角色感情。
作为惩罚,她被发配了,虐文部,一个不管女配,女主,还是女炮灰,都过得跟地里黄小白菜似的部门。
而刚刚那个差点被她啃了的男人,就是这个虐文世界的男主裴烈。
一个有颜有钱魅力十足的霸道总裁,而她现在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一条在大海里泡了几十年,每天为了口吃的,奔波劳碌的美人鱼。
这个世界故事是这样的。
一艘正在开狂欢party的豪华游轮,撞上冰山沉没,游轮上的豪门公子小姐们,流落到一个罕无人烟的荒岛。
男主裴烈是国内龙头行业裴氏独子,他自小接受了残酷严苛的精英教育,同时也是一名户外达人。
在流落荒岛以后,他很快适应了环境成为领队,并组织同伴开启了荒野求生模式。
然后他就遇到了女主晚香,一条被族群抛弃的黑尾人鱼。
裴烈被晚香的歌声所蛊惑,将人鱼带回了队伍中,并且对晚香百般体贴。
一直生活在海洋中,没有经历过情爱的人鱼,那里扛得住这个攻势,在这个过程中,渐渐对男主产生了好感,并未再像原计划那样伤害男主。
二人甜蜜了一阵后,队伍里的另一个男人发现了端倪,那个男人是队医,他在众人面前戳穿了晚香的伪装,让她原形毕露,那青面獠牙的模样让整个队伍不寒而栗。
此时男主清醒过来,驱逐了人鱼,人鱼在大海中孤单太久,头一次依赖上别人,被驱逐后,每天恋恋不舍的在荒岛周围游荡。
长期的荒岛求生,身体疲劳到了极点,却迟迟等不到救援,队伍中的人都濒临崩溃,在所有方式都尝试过后,他们将主意打在了人鱼身上。
在这种情况下,男主跟人鱼和好了,目的是利用人鱼对大海的熟悉,离开荒岛。
利用完人鱼后,男主并没有再多看人鱼一眼,独自离开,以致于人鱼被留给了一群心怀剖测的队友,后来人鱼被有心人送去了实验室,遭受了残忍的活体实验。
人类对人鱼百般研究折磨,想解析出人鱼的奥秘。
而男主回去之后,辗转反侧,他想弄清楚自己对人鱼是否有情,终于还是决定再见见人鱼,于是就发现了这件残忍的“恩将仇报”,此时人鱼已经奄奄一息。
最后人鱼死在男主怀中,队员们死在男主报复之下,而男主回到荒岛度过残生。
晚香看完后,啧啧锐评:为了口吃的,不至于搭上这么多条命吧。
系统让她闭嘴,晚香见状冷哼了两声,跳进了大海。
沁凉的海水在腰部冲击着,裴烈才像是猛地惊醒过来,海浪拍打着沙滩,发出唰唰声,礁石上却空无一人。
他为什么在这儿?他甩了甩脑袋,想不明白,只能先回到被冲上岸的落脚点。
晚香躲在不远处,看着裴烈离去的身影,一边问系统:我明天还唱吗?
系统懒得理她。
天亮了,裴烈沿着沙滩走了走,想看看除了自己之外,是否还有别人被冲到了岛上。
还真叫他碰到了两三个,其中一个他认识,是父亲合作伙伴的次子季宁远,因为怕兄弟相争,让他学医去了,另外两个,一个是那游轮的二副,看起来很年轻,一个游轮上的侍应生。
他碰到季宁远时,他正在树下摆弄他的手机,显然没什么用。
几个人凑到一起。
“手机都进水了,用不了,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
裴烈说道,他有些纳闷这次出行,明明已经做好探测,没想到还是触礁了。
关键是在触礁前,游轮怎么会无缘无故脱离既定航线,行驶到未知海域……这无疑会加大的救援难度。
唯一庆幸的是,现在是盛夏,不然在寒冬腊月,掉进大海无疑是绝路。
“我记得船长身上会有卫星电话,要是船长也被冲到了岛上,那我们估计很快就能等来救援。”
二副提供了一条有用的信息,让众人重新点燃了一点希望。
“我们可以后面去这座岛其他地方看看,现在我认为我们应该先寻找出今天的食物,以及思考解决淡水问题。”
大家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也没有闲聊纷纷干活去了。
晚香从海中探头,她听见自己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舔了舔嘴唇,忽然一条沙丁鱼从她身旁路过,她伸出锋利的爪子,电光火石间,就完成了一场捕猎。
她对着系统道:看到没有,这就是无视我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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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霸主的下场。
系统觉得自己如果有人类的表情,肯定是嘴角抽搐,一脸无语,它冷冰冰道:不要再发表你的反派言论,赶紧去走剧情。
晚香想了想自己现在该干点什么,她现在应该是唱歌勾搭男主,她随便找了块潮湿平坦的礁石,坐着开始了她的表演。
裴烈又在夜半时分,听到一阵天籁般美妙的歌声,像是森林精灵在哼唱诗章,也像是女巫在吟唱咒语。
这歌声他听不清究竟唱得是什么,但是他的心里有种强烈的欲望,想去追寻这个歌声。
空旷的沙滩,一座无人知晓的荒岛,周围游弋着凶猛的海洋霸主,寂静的夜晚,却突兀地出现了鬼魅的歌声,无论多么美妙动听,也叫人难免有点背后发毛。
他本该起疑,只是他的脚却不受大脑控制,向着那个歌声飘来的方向慢慢走去。
借着月色,他绕着松软潮湿的沙滩走了半个小时,来到一处岛礁,大大小小的礁石连成一片,海风吹在脸上,让人松弛了紧绷的神经。
突然,一个坐在礁石上的妙曼身影,那修长光洁的鱼尾拍打着礁石上的海浪,迷离的夜色下,她目不转睛注视着他,艳红的唇瓣一张一合吟唱着。
晚香停下了吟唱,目不转睛地盯着裴烈瞧。
她在等他清醒,她甚至有些好奇他看见自己人首鱼身的表情。
裴烈在海风的吹拂下,渐渐恢复了一点神智,看见眼前一幕,修长的鱼尾,正在翕动的银白鱼鳍,金色流光的竖瞳,他不由一愣,这是……人鱼吗……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鱼这种物种,这种只存在于神话当中的生物。
晚香纤长细密小蒲团似的睫毛抖动着,试图对着他做出友善的微笑。
于是晚香露出了自己那排骄傲的尖牙,每颗牙尖都得释放着危险讯息,与她乖巧的表情结合起来,实在太过诡异惊悚,饶是裴烈游历各国,阅历颇丰,也不禁被这一幕震得瞳孔骤缩。
“βροτ,εδημοιφαν,σθεινσεθλω。”
她冲他伸开双手,歪着脑袋,海藻般的墨色长发,披在漂亮的肩头,润红的唇瓣一张一合,对着他说话,鬼魅般摄人心魄。
裴烈怔楞半晌,她这是……要抱?
她在说什么?裴烈听起来像英语又不太像法语,更不是西语,意语,他听不出来,但是他隐约能听出印欧语系的影子。
后来裴烈知道了这句古老的人鱼语,的含义是:人类,你闻起来好香,我可以吃掉你吗?
晚香觉得裴烈此时的表情可爱极了,她兴奋地对着系统道:天呐,男主这个样子好可爱,我又想吃掉他了,他居然不怕我也。
接着她又想是想到什么,呲了呲牙:要是我拿的还是反派剧本,现在男主肯定会高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了。
系统根本就不理会这个戏多的中二病,只要晚香不OOC,或者随便崩剧情,它根本不会管她。
裴烈本来想摸摸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没恢复的手掌,不由问道:“昨天也是你吗?你为什么要咬我?”
2. 荒岛美人鱼
晚香歪着脑袋望着他,天真无邪的模样,正当裴烈还想再问时,突然听到身后的呼喊。
“裴烈!裴烈!”
季宁远的喊声越来越近,还有二副和那个女侍应生的声音,裴烈回头见到季宁远推开灌木丛狼狈地走出来了。
他才一回头,就听见身后传来噗通一声。
晚香见裴烈的队友们都过来了,立马就跑路,她现在还不能暴露。
裴烈急忙转过头去看,却发现那块被人鱼待过的礁石上空空如也,只留下一滩水渍。
“裴烈,你在看什么?”季宁远有些奇怪道,他走上前来,只能看见裴烈呆站在原地,海面上涟漪不断,却看不出什么异常。
消失了……裴烈只能看见人鱼待过的礁石周围,浮起几个旋涡。
“大晚上的,好端端的,你不好好休息,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季宁远纳闷。
裴烈面色沉凝,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己看到的事情说出来,但是想了想,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只能换个方式,问前来寻找他的几人,“你们晚上有没有听见有人在唱歌啊?”
“唱歌?怎么可能,这种没有被开发过的孤岛……连人都没有,怎么会有歌声,难道是其他人?”
女侍应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几人不明白裴烈为什么这么问,但是他们确实没听见。
季宁远担心裴烈白天在海水中长久浸泡失温后产生幻觉,但是转念一想,裴烈除了是个富二代之外,酷爱户外运动,攀岩滑雪,徒步穿越大戈壁的人物。
在户外探险圈子是十分出名的,身体素质应会比他们几人好上很多,不至于……
反倒是二副听见他说得歌声二字,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会不会是你太累了,产生了幻觉?”
季宁远抬头看了一眼渐渐朦胧透明的残月,推算现在估计四五点的样子,白天该去找找有没有其他人了,但愿能活下来的人多一些。
想到这儿……季宁远忍不住暗骂了一声,他班上得好好的,老爷子好好的非要把他弄到这条游轮上。
刚才他起夜发现裴烈不见时,便惊醒了,裴烈是他们这几个人里面户外阅历最丰富的人,有他在,他们获救的可能性才更大。
二则是……这种停泊在茫茫大海的荒岛,可没有秩序法度可言,就算出了事儿,也只能自认倒霉,正常社会里那些规则,在这里不好用。
这是季宁远这次游轮失事后,从潮湿的沙滩上睁开眼时,第一个念头。
纵使他家跟裴烈有些交情,也不得不谨慎。
裴烈看出了季宁远眼中那些未言尽的猜忌与试探,嘴角扯了扯,往几人休息的地方回走,与季宁远擦肩而过时,低声道:
“放松点,伙计,即使不看在老爷子的份上,我们也会是天然盟友,在这种鬼地方,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渺小了。”
望着漫无边际浓墨般的海面,裴烈的眼神变得晦暗起来。
闹了这么一出,几人算是短暂结成了同伴,他们现在阶段性任务,是沿着这座岛的沙滩边缘,搜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其他从游轮上逃生的人。
至于岛中心,他们暂时不太敢冒然进入。
因为中午时,众人看到自岛中央冒出一阵白雾,怀疑林子里面可能有瘴气,亦或岛中有人。
几人汇合后,睡了一晚上恢复了些体力。
四人开始扒拉有用的工具,奈何兜里翻出来比脸上干净,只季宁远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术刀,其余几人就什么都没有了。
“海边的话,食物不会太短缺,刘艳,高扬,你们去沙滩的岩石下面找找应该会有螃蟹,和一些贝类,一些海草也能吃,我比你们先醒一天,我被冲上来的地方有几条水藤,我和季宁远去砍点回来。”
昨天几人光顾着找吃的了,连口水都没喝。
女侍应生也就是刘艳点头,跟二副高扬去寻找食物了。
只剩二人时,季宁远问道:“好吧,接下来该怎么做?”
季宁远是个医生,裴烈是个户外探险达人,正如裴烈所言,在座岛上,他们二人确实该是天然的盟友。
当然也不意味着其他人不重要,毕竟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多一个点子。
所以裴烈希望季宁远能放松点,别这么紧张。
“其实除了水藤,我们最好再看看沙滩上有没有之前的人,留下的金属罐子,蒸馏取水是最好的办法,能持续保证水源;如果是植物取水的话,到了换季的时候,我们还得再头疼一次。”
裴烈做了最坏的打算,一直没有等到救援,他们就得在岛上开启农耕火种的原始生活了。
“你觉得这座岛之前有人来过吗?”对于裴烈这个“荒岛寻宝”的提议,季宁远有些质疑。
“这座岛,明显没有被开放过,像这种荒岛如果有人不小陷在这里,然后获救,肯定会有新闻报道这件事,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
另一种可能就是有人被冲上了岛,但是没有逃出去,死在了岛上。
这样的话题有点沉重,裴烈转移了话题,
“我觉得我们出事的游轮上,应该会有能用的东西,会被冲上来,我们可以试着找找。”
其实他对于这次的游轮触礁事件,并没有其他几人那么紧张,反倒更多是兴奋,在他众多户外探险中,还没有荒岛求生这项体验,无非是开局装备太少了而已。
不过没关系,就像所有谜题最终都会有答案一样,任何死地也肯定会有生门,造物主向来喜欢玩弄人心,如果玩死了,就会很无趣。
特别昨晚,那是人鱼……
二人在砍水藤的时候,也聊了起来,季宁远扫了一眼裴烈的手掌,问起昨夜他为什么要独自外出。
裴烈沉默了半晌,“如果我说我听见了有人唱歌,过去还看见了一条人鱼,你信吗?”
好吧,这个答案,听起来是有点夸张。
季宁远没有说话,他的金边眼镜折射出一道奇异的光芒,阳光在他褐色卷发上跳跃着,让他看起来像个涉世未深的学生。
不过显然他不是,他是只狡猾多疑的老狐狸。
二人对于这个离谱的事情并没有再过多讨论,裴烈想向季宁远证明自己所言。
却在此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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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内,再也没有听到那道歌声,四人在短暂的迷茫过后,有裴烈领队,还有季宁远这个医生,已经不再那么慌乱失神。
他们坚信自己绝对能够坚持到救援,在打包好食物和不多的物资后,也就是他们扒拉出来用来蒸馏水的锈铁罐子,几人决定出发寻找其他人。
是夜……
漆黑如墨的大海又如同古老志怪通话般,在海面升起茫茫白雾,海浪拍打着礁石,唰唰唰唰……裴烈躺在棕榈叶床上,猛地睁开双眼。
“英俊的水手啊,请来到我身边,请倾听耐心倾听我的歌声,我将献上我的亲吻,风儿会告诉你这片海的秘密……”
裴烈双腿僵直,不自觉起身,深邃的双眸,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一深一浅,朝着东边那片礁石群坚定走去。
季宁远听到他的动静后,立马就惊醒了,连带其他两个还在沉睡中的人也起身了。
几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裴烈的样子感觉不对,忍不住问,“裴少?”
“裴烈!”
高扬喊了几声,发现裴烈像是听不见一样,嘴里还哼着什么他们听不懂的调子。
英俊的水手哟……快来我身边……
他实在太不对劲了,季宁远挡在前面,试图推住裴烈的肩膀,只是二人虽都差不多高,但是裴烈更为强壮,他不是对手。
高扬见状忙上前抱住他的腰,拖住他前进的步伐。
电光火石间,季宁远像是想到了什么,让高扬放开裴烈,结束这种无意义的体力消耗,他倒是要看看人鱼长什么样。
刘艳被静谧的月光下,被这诡异一幕骇得大气不敢喘,瞳孔发散,瑟瑟发抖,“他是撞邪了吗?!!”
季宁远跟在裴烈身旁,看着他的表情变化,听着他嘴里的调子,太有趣了,现在的裴烈有呼吸有心跳但是没有自我意识。
不过他看了一眼惊恐的队友,说了个善意的谎言,“他梦游症发作了。”
喃喃自语,行为暴力,目光呆滞,符合梦游症特征,但是他行走的方向十分明确,就是东边那片礁石,这跟梦游症确诊行为是相违背。
梦游症患者常见无目的徘徊,裴烈目的地太明确了,他这个行为更像是……刘艳口中的中邪了……
不管是人鱼的引诱,还是中邪,显然都不符合季宁远接受的知识框架。
季宁远也没听见有人在唱歌啊,于是问其他两人道:“你们能听见有人在唱歌吗?”
“没有。”
“我没听见啊。”
季宁远闻言挑眉,看来这条人鱼还情有独钟,继续跟在裴烈身后。
走到地方后,海上雾气太浓,他们看不清远处,再三确认过后,什么都没有,季宁远又怀疑起裴烈是不是梦游症中邪之类的,他可不愿这个经验丰富的盟友,在现阶段出现任何问题,因为他还想回到文明社会。
白日当个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晚上享受人生的富家公子。
直到海水没过裴烈小腿接近大腿后,海浪还一个个扑打而来,再这样下去裴烈要被淹死了。
季宁远才面色凝重叫其他两个人帮忙。
3. 荒岛美人鱼
三人花了很大力气才制住裴烈,力竭躺在沙滩上时,几人内心不免加深了对这座未知岛屿的恐惧,和迫切得到救援的渴望。
翌日裴烈醒来,只觉像是宿醉后的头疼欲裂,还有浑身青紫。
以及顶着几个黑眼圈的同伴,“你们这是怎么了?”
他下意识警惕起来,难道这三人趁着他入睡动了手脚,可几人掉落大海,也没有保存下食物,没有生存竞争,就没有动手动机才对。
季宁远强忍疲倦,问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我应该记得什么?”
季宁远学着裴烈昨天晚上的模样,并将他嘴里哼得那些调子学了一遍,没有歌词,因为他也听不出来,这家伙唱得什么阴间小调,简直吓人的厉害。
他昨晚没意识,根本想象不到,一个快一米九的大男人,目光僵直,压着嗓子,不阴不阳地哼着软调子,对其余三人造成的精神迫害。
特别是在这种未知岛屿上。
季宁远的话,以及其他二人的脸色,让裴烈不禁深呼吸了一口气,便秘似地缓缓吐出一句话道:
“我没有梦游症和精神分裂,我的家庭医生会给我定期做身体以及精神上面的检查,你们放心。”
剩下的几个人脸上表情变来变去,最后还是季宁远最后拍板,“我们今天就走,这个地方不能呆了。”
几人满脸沉重,开始朝着绕着沙滩,朝着岛屿另一头走去。
从日出走到日落,他们走到礁石嶙峋的高处,看到了另一拨人,围坐在一起,头发凌乱,嘴唇干裂,似乎对于几人的到来吓了一跳,犹如惊弓之鸟一般。
大致看了看,没有船长的身影,结伴过来找人的四人,不由生出巨大的失落。
有人解释道:“轮船翻得时候,我们几个是抱着船上的木酒桶才飘上船。”
爬到礁石上的几个人,两女三男,还在读高中,也是听说这次游轮上有特别活动,才跟朋友们结伴出来玩,哪曾想碰上这样的事儿。
这块礁石崖只有稀稀拉拉四五个人,加上裴烈四人,一共有九个人。
没有卫星电话,他们离岛更加遥遥无期。
比起离岛,他们晚上吃什么更是当务之急,
裴烈脑子里全是接下来吃喝怎么解决,忽然听到对面人群传来一道惊喜声音。
“三哥。”
裴烈一看竟然是自己堂弟裴翊,他嘴皮泛白干裂,眼周部位泛着不正常的红,刚才他好像是靠在谁的身上,让裴烈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他。
他的同学见状,立马反应过来这就是裴小少爷,那个有钱得不得了的堂哥,真正的太子爷。
“裴翊他的腿,在海里被划伤了,已经发炎好几天了。”有人解释道。
人群中另一个女孩子闻言红了眼睛,裴翊原本可以没事的,他是为了救其他同学,才被划伤的。
剩下几个人,就算家境不如裴翊,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哪里吃过这种苦,自然也不会处理裴翊的伤口,只是用布料粗糙地包扎了一下,让它不要再流血了而已。
裴烈和季宁远急忙走了过去。
——
入夜,晚香又在那块礁石上唱歌,但是这次没有人朝她走来。
她在这片海域游了几圈后,发现还是没人,看来裴烈离开了这片沙滩,前些日子还对她动手动脚,今天就跑了,唉……
她只能变成人身,上岸去找他了,要是裴烈自愿给她啃两口就好了,想到这儿,她鱼尾不自住地拍打着礁石,又美滋滋起来。
很快海面上海雾升起,一道纤侬合度,曼妙多姿的身影在海雾消散后,从海中走了出来,一双雪白的小脚踩在砂砾上,海藻般的墨色长发披散在肩头,垂落到腰部,明明穿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破烂衣服,却如同美神维纳斯降临世间时。
晚香还有些不太习惯自己的双腿,踉踉跄跄地沿着沙滩走着,她也不敢朝着岛中央去,一是她不能离水太久;二是她也不敢独自探寻这座岛屿,如果碰上陆地猛兽,她会死。
她走了一段路就有些累了,蹲在海边喝水,顺便卷起裤腿,将两条笔直纤细的腿放进海水中浸泡。
骄阳似火,正如她自己所料那样,她的人身不能在陆地上保持太久,就一会儿功夫,她就快被晒得脱皮了。
猛地她听到一声呵斥,“别喝!!!”
她转头看过去,看见来人,顿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这就是男女主之间的缘分吗,嘿嘿,上岸就是会有收获的嘛,勤劳的鱼儿,有人吃。
裴烈是出来给表弟找草药的,季宁远那家伙,还算能派得上用场,不管是为了给裴翊找药,还是为了后期的生存,他们现在必须探索一下这座岛屿。
他体力不错,走得比较远,竟然发现这里有片椰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有人在低头喝海水,所以才急忙阻止。
等晚香朝抬头看去时,看着那张漂亮似山精鬼魅的脸,裴烈呼吸一滞,不过他定力不错,很快就控制住这种情绪。
“海水只会越喝越渴,你怎么不喝椰子水?”
晚香眼不眨盯着他,裴烈有些不自在,指了指一旁的椰子林。
晚香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能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再结合他的神情,理解他的意思,他在让自己喝椰汁吗?
男人身上又开始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儿了,晚香吸了吸口水,不过这次她控制了自己的狩猎欲望。
裴烈看她穿着一件侍应生的衣服,就是有些破烂,完全不能遮住她露出的肌肤,那抹雪白,似乎能晃花人的眼睛。
晚香摇头拒绝了裴烈的提议,而是用人鱼语道:“你去哪里了?人类,我怎么找不到你?”
她话落,就见男人神色一变,瞳孔骤缩,郑重起来。
她不解他怎么这个样子,继续问道:“你怎么了?香香的人类。”
晚香看着男人困惑揣度的神情,想起来自己听不懂人话,人也听不懂鱼语这回事了。
裴烈慢慢朝着她走近,最后撑着膝盖,蹲了下来,打量起晚香来。
“我叫裴烈,你叫什么名字?”
等这个男人走近,晚香才发现他竟然比自己强壮这么多,他靠近时,流露出的侵略气息,让晚香不禁瑟缩了一下。
不过很快,她回味过来,不禁恼怒。
她不说话了,只是幽幽望着他,裴烈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阵歌声,失神下他作死地将手伸向人鱼那莹白沁润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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喃喃道:“这个世上居然真的有人鱼,真是……不可思议。”
直到手掌间剧烈的刺痛,让他清醒过来,他看着死死咬住自己手掌的人鱼,脑中闪过震惊,迷惑,唯独没有生出警惕之心。
裴烈只是有些无奈道:“我不是坏人,怎么每次都咬同一个地方,嘶,还挺疼得。”
又想起她多半听不懂自己的说话,于是做了一个让她松嘴的手势,晚香撕咬着他的手掌,却发现,变成人后,她失去了那排锯齿状的小尖牙,进食变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二人僵持了好一会儿,裴烈觉得自己再不出手,就要流血而死了,他钳住晚香的下巴,迫使她松开嘴。
而晚香脑海中又响起了系统尖锐的暴鸣:快松口啊!!!再不松口,男主就要流血致死了!你信不信我投诉你!说了多少遍,这是你未来老公,你要学会喜欢他!爱他!你对他的食欲只是暂时的,只要跟他多相处相处,你们之间的爱情就会战胜生物本能。
晚香讪讪道:但是我现在对他只有食欲,没有色欲啊。
系统只好开始给晚香描述当女主的好处,描述裴烈多么多么富有,多么多么英俊。
“他可是首富,你跟他好上了,吃不完鱼,他还八块腹肌,大长腿,你是个女人,你不喜欢吗?不管是软件硬件,难道不值得被爱吗?”
“应该吧。”
当了那么多年反派,晚香只会点打打杀杀,不过她觉得系统分析的没错,当然最关键的是,系统在脑子里尖叫,她头痛。
晚香松开嘴,她开始观察裴烈生气没有,只见面前的男人,还保持着刚才问她话的姿势,开始撕身边的衣料将被二次咬伤的手,缠了一圈又一圈。
这个人脾气还挺不错的,晚香自顾自想着,要是她被人咬这两口,能当场化身狂暴战士。
当然如果被裴烈的下属知道晚香的想法,肯定会很想笑,脾气好是用来形容他们裴总的吗?
裴烈并未对被她咬伤手的事动怒,反而看她这么害怕畏惧,以为自己吓到她了,缠手的时候,还冲晚香笑了笑。
忽然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凑了过来,掌心传来一阵湿润。
她在舔舐自己的伤口,裴烈只觉自己的手掌开始隐隐发烫,脸上也泛着热气,有些不自在,不过想到人鱼的懵懂,他想这可能是人鱼族群间,相互慰疗的方式。
过了一会儿,裴烈却惊奇发现,手上的伤口愈合了部分。
不由瞪大了眼睛,他又朝着人鱼看过去。
却只见看到她长长的睫毛抖动着,一边咬着指甲偷看着自己,那乖巧模样,忍不住心中一悸,某个地方像是化开了一样,想不到自己漂流到荒岛还有这种奇遇。
裴烈轻笑一声。
他已经凭借一个强大的心脏,从发现人鱼到接受,最后化为平静。
他摸着晚香的脑袋,轻轻摩挲着,“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别怕。”
接着又想起小人鱼似乎听不懂自己的话,于是竭力放松身体,换上温和的笑脸,表达自己的善意。
只是平时不苟言笑多了,他的脸笑得有些僵硬。
最后他也不勉强自己了,只是眉眼显然是放松的,他试图用氛围让人鱼放心。
4. 荒岛美人鱼
“你想跟我回驻地吗?”裴烈问晚香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回去。
晚香没听明白,她被投放到这具身体后,一切属性就是人鱼的属性,跟人类的语言不互通,而且除了男主,她目前还没接触过别的人。
于是她问系统男主在说什么,系统说男主想让她跟自己回去。
晚香想了想剧情点,觉得还不是时候,于是装作要起身离开的模样,起身时,及腰至臀的墨发长发拂过裴烈鼻尖,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味,又带着些海风的咸湿。
晚香的肚子突发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想起来了,今天光顾着找人,忘记去捕猎了。
看见她这可怜巴巴的模样,裴烈下意识翻了翻身上,发现什么都没有,不由有些尴尬。
目光扫过不远处的海面,迅捷地举起一块椰子大的石头,砸向离他们二人几米远的浅水区,水面嘭一声,接着有几条肚皮翻白的鱼浮出了水面。
晚香愣愣地望着那几条掉了一大片鳞片的银白秋刀鱼,死得不能再死的样子,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她呆头呆脑站在海水中,看着裴烈去捡鱼。
裴烈甩了甩秋刀鱼身上的水,转头问晚香,“想吃烤鱼吗?”
又想起她听不懂,回到沙滩动作麻利将鱼处理,最后没有火,他将鱼片好,放在大叶片上,还摆成花环型。
“好吧,没有火,美丽的人鱼小姐,可以开动了。”
他十分绅士,还带着少见的俏皮。
听着系统给自己翻译男主在叽叽咕咕说什么后,晚香差点感动坏了,这就是女主的待遇吗?
“统子,我现在好想有点喜欢男主了,呜呜呜呜……”
晚香吃着鱼生,边对系统发表自己的缺爱感言,完全没注意到裴烈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探究沉思,意味不明。
裴烈在晚香埋头干饭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在想……这条人鱼人身时,足够惊艳人,却能明显看得出,她不是人类;她漂亮是漂亮,但不是人类会有的外貌特征。
她的瞳仁,要比人的瞳仁大很多;双耳周围,还有银色发光的东西,裴烈回想了一下那晚见的银白鱼鳍,他猜耳周附近银白发光的东西,是人鱼的鱼鳍鳞片。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鱼,裴烈支起一条腿,撑着下巴,盘算起来,作为一个合格商人,他往往会将身边的人或物,都最大利益化。
人鱼,在这座荒岛上,也许有利用价值……
不过很快另一道声音,又打断他:能利用她什么?让她去给队伍打猎?可她看起来这么羸弱,她独自在大海里捕猎应该很困难,她不停舔唇,应该是饿坏了,不然怎么会上岸呢……
不,可以让人鱼去过往的船只传递消息,可是她连话都不会说。
晚香正吃着呢,突然听到系统提醒:虐心5%。
她愣了,然后问咋回事,系统说男主正在思考纠结怎么利用她离开荒岛。
晚香冷笑,“你不是说他爱我吗?”
系统也冷笑:“你不是咬人就是吃,谁喜欢的起来,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不过虐心值也是她完成任务的标准之一就是了,作为一个虐文女主,虐心值没达到100%,她也没办法完成任务。
她只想对裴烈说:男人,你太让我失望了。
吃完了裴烈进贡的三瓜两枣儿,晚香改变主意了,她决定跟裴烈回驻地遛两圈,每天捕猎也挺累的。
裴烈又在这片区域搜查了一下,然后准备回去后,就发现身后跟了条小尾巴。
他停了下来,晚香没想过他突然又停了,一头撞上去,然后就一招平沙落雁,倒坐在地上。
“你要跟我,回去?”
裴烈指着自己,然后又指了指回去的方向,晚香坐在湿润的沙子里,斜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瞪他,有些气鼓鼓的。
“回……”
晚香结合着他的表情,推测他话里意思,然后跟着说了个含含糊糊的回。
裴烈刚才问她要不要跟自己回驻地,是一时冲动,如果真带她会驻地,该怎么解释她的身份呢?人鱼……如果还是在文明社会,她落到有心人手里,下场不言而喻。
驻地那边,阿翊还等着自己找药回去。
晚香看着裴烈神情变幻莫定,刚才请她回去是他,现在犹豫挣扎的也是他。
最终裴烈蹲下来,将身上衬衣脱了,包在晚香头上,晚香有些不舒服,摇着脑袋,双手推拒。
“不要这个,不要这个。”
晚香反抗了半天,被裴烈无情的无视了,他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跟我回到驻地,不要说话,这个不要拿下来,否则,你会有危险;不然,你就不能跟我回驻地。”
他一边说,一边做手势,往驻地方向,比了个噤声抱头的手势。
晚香听得心累,让系统给自己把这具身体的语言系统调一下。
只觉得人和人之间最远的距离不是相隔千里,而是近在咫尺,我却听不懂你在讲什么。
系统拒绝,晚香表示它如果拒绝,她立马就原地起跳咬死裴烈。
系统最后屈服在晚香的淫威之下,因为根据她过往战绩,她还真有可能这样做。
晚香一路上跟着裴烈,一会儿摘摘花儿,一会儿泡泡水,跟她无忧无虑的模样比起来,裴烈皱着眉头,在想该给晚香安排个什么身份,游轮上三六九教的人都有。
既有出来玩的二代,也有生意人,还有不少上来找金主的,他给这条小人鱼安排个什么身份比较好……
远房表妹,未婚妻,小明星,还是同学……
裴烈一边在想晚香的身份,还计划着明天探索这座岛屿,这次出来也没有找到季宁远说得草药。
在这段时间,他也在这座岛屿队伍经过的地方做了记号。
还有几个固定高点眺望,周围是否有船只经过,结果是没有,好在才过了五天,他不着急。
——
等裴烈带着晚香回到驻地,还没等裴烈先开口介绍晚香的身份,就听见照顾裴翊的女同学,顶着红通通的眼睛,过来告诉他堂弟发烧了。
“裴大哥,裴翊他发烧了。”
如果是在文明社会,发烧感冒都是小事,但是在荒岛上不行,特别是小翊还是伤口感染导致发烧的。
昨天季宁远重新处理完伤口后,就说过这个可能会有这情况。
他是最后一个回来的,众人以为他离开这么久,应该是走到了荒岛靠里面的地方,也许会有收获也不一定。
没想到没有,而且还带了一个身形娇小的女生回来,头上还裹了件裴烈的衣服,众人也是一愣,晚香则是亦步亦趋跟在裴烈身后,一副很怕人的样子。
裴烈拍了怕她攥着裤腿的手,示意她先在旁边待着,走到裴翊身旁,用拇指掀开堂弟眼皮看了看,又摸了摸他额头,检查了一下他的腿,昨天被刮掉腐肉后,重新包扎的伤口还在渗血。
守在旁边的季宁远余光扫裴烈带回来的身影,眼神有些探究,不过却没说什么,收回了视线,他面无表情,冰冷残忍地宣布,如果裴翊过了今晚还没退烧,就算挺过来也是个傻子。
裴烈心头一沉。
“待会儿吃过饭,我去林子里再找找。”
“其实我觉得这种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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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必会长能退烧消炎的草药,我以前在A国辅修生物学的时候,听说过海里某些藻类可以。”
裴烈眼前一亮,不过很快想到这种藻类多半会在深海区,就黯了下去。
一时间众人头上愁云惨雨,因为如果这个解决不了,眼睁睁看着裴翊死的话,后面他们受伤了也是这个结果。
这次出去,除了受伤的裴翊,就留了个看驻扎地的,顺便照看裴翊的女生,其他人都出去找吃的去了。
只是都没什么收获,有两三个人,捡了些没什么肉的海螺,有个运气不错,弄到一条夹在石头缝里的鱼,有个捉了几只青蛙,剩下的都两手空空。
大海里面吃的倒是多,就是只能看不能吃。
他们大多数人其实会潜泳,是可以捕鱼的,但没有护目镜……
在此之前,这些少爷小姐们海潜只是兴趣,现在却急于用这项技能来生存。
众人将那些收集的食材,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就直接烤了吃了,这个火堆还是裴烈上午好不容易才捣鼓出来的。
在两群人汇合前,裴烈四人认为岛上应该还有人,而且他们被冲到岸上的位置太低,涨潮就会被淹,不适宜作为驻扎地,而这群高中生,不生火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根本不会。
在这个过程中,众人自然而然推举了裴烈当队长。
没有劳动就没有吃的,在分配食物的时候,是没有晚香的份额,裴烈除了担心堂弟,也分出了部分心神,来留意晚香。
看见她孤零零地站在角落里,眼巴巴望着这些对她来说很陌生的生物。
于是裴烈将自己的份额给了晚香,晚香不要,并将那点少得可怜的食物推回去,示意自己不饿。
然后继续盯着这群人看。
看见这么多活蹦乱跳的“小点心”,晚香只觉得自己是到了人鱼族圣地,亚特兰蒂斯,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就跟饿了很多天的人,突然面前出现鸡腿在跳舞,猪蹄在招手,她紧咬唇瓣,生怕口水滴出来,下一刻嘴里这排牙齿就转化成锯齿尖牙。
裴烈想了想刚才她在椰子林吃了两条秋刀鱼,便没再多劝什么。
三两口将少得可怜的食物吃了后,便宣布了找到椰子林的消息,算是冲掉了一些笼罩在众人头上的阴霾。
九个人才这么点东西,明显都没吃饱,大家却都没有说什么,有的吃就不错了,用过晚饭后,站起身,安排晚上的工作,“戚瑶,刘艳,还有杜薇,你们留下看营地,这个岛上说不好有没有记得给裴翊的,我跟季宁远还有高扬出去岛中间看看,蒋青羽……”
他的安排,大家都还算认可,有经验的去探索未知区域,跟裴翊一起的男生们,去把那片椰子林的椰子给摘了,那片海域,今天裴烈用石头砸到了鱼,应该是有鱼群洄游,可以碰碰运气。
众人虽然对于晚香的到来没说什么,但是在分配任务时,都竖着耳朵,听裴烈说。
“这是我的小表妹悠悠,她声带有点问题,不太能讲话,这次她是跟我一起出来散心的,前几天一直没她的消息,我还以为……”
裴烈话说一半,大家也都懂了,没上岛能意味着什么,不就是死在海里了呗。
难怪裴队这么照顾她,原来是亲戚啊。
晚香听到裴烈说她是自己小表妹的时候,立马抬头对众人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众人才看到她的脸,大眼睛,长睫毛,翘挺的小鼻梁,一张昳丽精致的面孔,找不出任何瑕疵,纷纷暗叹裴总这个表妹,可比圈内什么大明星可漂亮多了。
裴烈在她刚抬头,就立马伸手摁下了。
“她身体不太好,所以不能见风。”
5. 荒岛美人鱼
晚香瞬间被插上了体弱多病的标签,不少人心底划过一丝不舒坦。
毕竟在荒岛上体弱多病,就意味着干不了什么活儿,还得白吃饭,不过谁叫人家有一个厉害的表哥呢。
裴烈分工以后才发现,疏漏了晚香,其实照常理来说,以他的做事风格是不会有这样的披露,不过他实在不知道该安排晚香做什么样的工作。
留她在驻地,万一被别人发现了她人鱼的身份,还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情来,可如果叫她跟自己一块儿去探索岛屿,他又有些不忍。
毕竟她瞧着实在不像是能干活儿的,刚才撞在自己背后都会跌倒,他实在好奇这条人鱼是怎么在凶险未测的大海中生存?
不过即便是以体弱多病为借口,也不能完全不给她安排任务,否则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这世界上就是这样,不患寡而患不均。
裴烈想了会儿,开口道:“悠悠,你在驻地照顾阿翊。”
晚香有些不太高兴,她觉得裴烈像给阿猫阿狗一样,随便给她取了个名字。
还不等裴烈话落,她转过身去自己随便找了个地方蹲着,连声告别都没有,弄得裴烈有些下不来台。
裴烈不明就里,却没有时间去想一条鱼的心思,裴翊还等着他救命。
晚香只是坐下树底下,看着晚霞漫天,听着风穿林间,除了旁边那三个时不时凑到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的女人,一切比在海里来得热闹多了。
大海是无边无际的深渊,不见天日,除了偶尔她能浮出水面透透气,大多时间,她都是在水底,族群的记忆告诉她,人类很美味,也很危险。
所以,她被族群抛弃后,在遇到裴烈前,从没单独踏上岸过。
渐渐地,流云散去,天空被黑暗笼罩,皓月凌空,晚香开始打瞌睡,面前的空地出现一团阴影。
“裴队走之前说,要你照顾裴翊学长,你坐在这里干嘛?快起来。”
晚香轻飘飘扫了面前的女人一样,继续靠在树根处发呆,谁知这女人见晚香这无视她的模样,心里却更不舒坦起来。
“没看到我们每个人都在干活儿吗,不干活儿,就不配吃,别以为是队长亲戚,就能白吃白喝,算起来,裴翊学长也是你表哥,快去给他擦身体,喂水,轮也该轮到我们休息了。”
晚香抬头望着面前挑衅她的女人,准确来说还是个女学生,苹果脸蛋,不大不小的眼睛,眼皮处有些怪怪的,像两道褶子一样耷拉着,又扫向那一旁朝这边看的两个女人。
这唱得什么戏,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晚香别过头懒得理她,她待会儿照顾着,照顾着,裴翊就该缺胳膊少腿儿了。
杜薇见晚香不理自己,先是一顿,想起裴烈严肃冷峻的面孔,有些慌,但是做都做了,何况她也没错,她来提醒这个人照顾伤员,没错啊。
而且瑶瑶说得对,这里就她们四个人,这个叫悠悠的女孩子又不会讲话,肯定也告不了状。
杜薇开始直接拉扯晚香,很快晚香胳膊上出现几道鲜红的指痕,杜薇吓了一跳,欺负人是一回事,留下证据是另一回事。
“你是不是有什么皮肤病?你可别诬陷我。”
她说罢,甩开了晚香的胳膊,立马跳开,生怕被赖上的模样。
晚香目不转睛盯着她瞧,嘴角勾起,噙着一丝诡异莫名的笑,另外围观了全程的两人,忍不住皱眉。
她们只是想让杜薇这个没脑子的,去试探试探新来的这个人,还有一个原因是戚瑶一直立志做裴夫人,对裴烈事情了如指掌,她打探的消息里,可没听说过裴烈有这么一个身体不好的表妹,她怀疑是裴烈带上游轮的情人。
但又想不明白的是,情人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眼见杜薇没在她手里讨好,还留下这么明显的抓痕,戚瑶忍不住恼怒,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于是上前对着晚香赔笑道:“薇薇她没有恶意,只是这几天大家都挺累的,吃了上顿,没下顿,人难免会变得焦躁,我和薇薇有点困了,想睡会儿,刘艳姐姐还得看着火,就麻烦你帮忙看一下裴翊学长。”
戚瑶清丽秀美,上前先是解释一番,也不说什么裴队的安排,她点名她们每个人都做了哪些事,也不说照看病人是晚香的任务,态度十分和善,这说话也挑不出错。
晚香打量着杜薇,这个故事中的女二,她的话,很温和,却没有让她拒绝的余地。
她起身走到裴翊身边,这张跟裴烈有几分相似的脸,还泛着红晕,未愈合的伤口,散发着肉香味,其中又夹杂着些未知名的臭味。
她给裴翊擦身体喂水时,竭力控制自己想要进食的欲望。
其余几人见其闷不做声干活,也就没再折腾什么幺蛾子了,突发情况在夜深时,外出的男人们还没回来。
晚香发现自己有些渴了,胃里发出了强烈的抗议,她饿了,她现在需要进食。
无人发现的角落,她被衬衣包裹下的面容开始发生变化,她的瞳孔逐渐变成了竖线,碎金色愈发明显,看一眼,好似能灼痛人的灵魂,她白皙柔软的双手蒙上一层透明胶质的粘液,十指迅速抽长,逐渐长成爪状。
她颤抖着双手抓起裴翊的麦色小臂,利爪陷入他的皮肉,鲜血立马汩汩流淌。
幸好留在驻扎地的其他三个人都昏昏欲睡,最后失控前,晚香发疯似的,往礁石岸下跑去,她忘了泡水了。
她穿过丛林灌木,身上化作人身后,娇嫩无比的皮肤被垂落枝条刮出了不少口子,血珠外溢,在即将本向大海时,她的腿变回了鱼尾,口中长满了尖牙,双耳变作银白鱼鳍,狼狈地摔到在沙滩上。
晚香只觉肺部像是要爆炸了,她喘着粗气,试图往大海爬去。
她宁愿死在实验室的手术台上,也不愿意搁浅死在沙滩上,然后过几天,被出来找吃的男主一行人发现,他们离岛的时候,说不准还要把自己弄回去研究。
晚香渐渐失去意识,她知道这次任务失败,回去肯定会被所有人嘲笑。
直到海浪声呼啸传来,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回到了海中,只是在浅水区,她背靠着礁石,旁人有人在打量自己。
她睁开眼看见了一个白皙斯文的男人,坐在礁石上,居高临下望着自己,他是跟裴烈一起出去找药的那个男人,她们说他是医生。
“你醒了,裴烈估计过会儿就能过来。”
季宁远对着晚香笑眯眯道。
晚香不太熟悉他,便想跑路,她都到了海里,人类自然就不是她的对手,她蓦地停下,用那双金色竖瞳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猎物,那是一种十分放肆夹杂着欲望的眼神。
季宁远狭长的眸子闪烁不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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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面前的尤物,忽然意味深长开口道:“人鱼平常的食谱上都有些什么?会有人类吗?”
晚香没有理会他,而是左顾右盼,季宁远意识到不对了,看来还真有,他摸了摸兜里的手术刀。
直到……
“悠悠!”
原来是裴烈找过来了,他们出去找能给裴翊退烧的草药,根本没有,陆地上没有,那就只能依托海中了,裴烈还在想该怎么向人鱼表达寻找这种海藻的意思。
回去只见到神色慌乱的三个女人,还有阿翊小臂上的血印,看起来像是什么野兽抓伤的。
她们七嘴八舌的说,不知道悠悠去哪儿了,还说自己多么多么害怕,这座岛上有猛兽,裴烈来不及歇口气,就又出来找人了。
“宁远。”
原本季宁远掏出刀子时,晚香还有些怵他,现在一看自己的大靠山过来了,她赶紧保住裴烈。
不过半个晚上没见,晚香突然变得黏人起来,裴烈还有些奇怪。
晚香躲在裴烈的怀中装死,季宁远看着裴烈护着晚香的样子,冷笑一声,将手术刀收了回去。
然后问裴烈,“原来我们裴总还有一条人鱼表妹,我怎么没听说过裴家还跨物种联姻了。”
他这话说的有些阴阳怪气。
“抱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的身份,才随便编了个名头。”
“我们刚被冲到岛上的时候,你说晚上有人在唱歌,你看见人鱼了,说得应该就是她吧。”
裴烈点点头。
接着补充道:“我想她没有什么恶意,她甚至听不懂我们说话,她应该是一个人在海里孤独太久了,才会唱歌吸引人过去,而且……你不想离开这座岛吗?”
他说到离岛,顿了顿。
季宁远嘴角挂上一起讥诮,“她没有恶意,那裴翊手臂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对比一下抓痕就知道是她的爪子。”
裴烈有些不太明白季宁远太胡言乱语些什么,他是想说人鱼很危险,人鱼会把他们这一群人全部杀死吗?那人鱼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对人鱼又有什么好处呢?
杞人忧天。
裴烈感觉到人鱼在自己怀中瑟缩了一下,他垂下了眼帘,沉下声音,
“够了,宁远,你有些吓到她了,跟她没关系,是我主动带她回驻地的,我想教她说话,如果她会说话,那么我们离岛的希望就很大了,她可以帮我们传递消息。”
“茫茫大海,就算是全球顶级的搜救队,也未必能够找到这座荒岛,从游轮脱离固定航线;然后我们又在海里飘了不知道多少天,才被冲到岛上,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别人怎么找到我们?而且这六天内我在岛上各个固定的眺望点,都观察过了,没有船只经过,当然可能接下来半个月,一个月或者半年之内都不一定会有船只经过,这意味着我们离岛的希望非常渺茫。”
裴烈言尽于此。
季宁远没有说话,扯了扯嘴角,最终没说什么,而是默许了裴烈的举动。
“悠悠,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只是需要你帮忙。”
晚香听到裴烈叫自己悠悠,就立马开始挣扎。
“你怎么了?悠悠?我带你回去。”
季宁远看着二人鸡同鸭讲,嘴角抽搐,“我觉得她可能不叫悠悠,或者不太喜欢你给她取的这个名字。”
6. 荒岛美人鱼
裴烈身形一僵,有些尴尬,观察了一下怀中的人鱼,似乎的确很不满的样子。
晚香听见这二人当着自己的面算计自己,埋在裴烈胸口的脸扭曲了一下。
“我们先回去吧,戚瑶她们还以为是有猛兽出没,把悠……她给抓走了。”
先回去安抚一下人心。
——
出去一趟还是没有找到药,反而又废了不少精力去找晚香,回去后,晚香发现大家气氛比之前还沉重。
裴翊已经开始抽搐痉挛了,他这是快不行了。
跟他一起被冲上岸的几个同学纷纷都忍不住哭了起来,裴翊是体育生特长生,身体素质是非常好的,却只是因为腿上有伤,发炎感染就要死掉了,那他们呢?
其中暗恋裴翊的那个女生杜薇,忽然大声指责,“都怪你,我们只是打个瞌睡,让你看一下人,你就自己跑出去了,裴翊学长还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抓伤了,不然不会这样的!”
其他人都没说话,他们没有出声加入这场声讨,也没有阻止。
无处发泄的怒火与郁气,让人们总是忍不住找个出气筒,还有就是在不知道晚香底细前,她这样不照看病人,又无故跑出去的举动,无疑是相当不负责的。
毕竟她看起来并不像是被什么猛兽给捕食了,而是跑出去玩的。
裴烈有些头痛,他知道晚香跑出去的原因,却不能跟队友们说,还有就是阿翊的病重,跟人鱼也没关系,是个人都知道,没找到有消炎退烧效果的植物压制,阿翊这条命全看天意。
他知道,大家其实只是需要一个发泄口而已。
“闹什么?这才哪儿到哪儿?才五六天,就受不了?后面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难道就不活了?”
季宁远见此情景,皱了皱眉,出声震慑道,这事儿,地上伤员是裴烈的亲堂弟,貌似有“错处”的人鱼是裴烈“表妹”,于情于理,他都不太方便说话,季宁远只好代劳了。
“她跑不跑出去,都没关系,没有药,裴翊照样得……现在我们是一个队伍,我知道大家心里都委屈,不要把自己的委屈发泄到队伍里其他人身上,没有一个人是自愿到这座岛上的!如果不满意裴队的安排,可以退出队伍,拿上自己的东西,大家各找各的生路。”
他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如果抱团都没用,难道单打独斗,还能活了?
这次上半夜出去,找了不少野果子回来,还不知道能不能吃,大家听着裴翊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像老式织布机转动起来的声音,他现在已经瘦了大半圈了,眼窝凹陷,额头青筋毕露,嘴唇干裂。
人快死得时候,样子真的有些吓人,杜薇完全不敢将这个人,跟在学校里,在击剑比赛上遒劲有力,俊美阳光的裴翊联想到一起。
她只是呆呆的抱着脑袋,挨着戚瑶刘艳坐在树底下,其实自从裴翊受伤后,她照顾了裴翊两三天,她就有些不乐意了,照顾一个一米八几,不能自理的大男人还挺累的,而且耽误她自己去找吃的,别以为她不知道,自己出去找吃的,可以私藏一点,毕竟也没人知道,她好饿啊……
晚香跟在裴烈身后,看着他给堂弟喂水,她感受能感受到男人身上的难过与凝重。
她对系统说,“统子,我觉得男主人还蛮不错的,这么危急的情况,竟然还愿意出来找我。”
“那是当然,这可是男主,气运之子,善良,富有,智慧……”
系统像见到了自己亲爹一样,夸起来就忘情了,忘乎所以,情难自禁,直到被一句打岔。
“就是有点圣父,要是我的话,就先把堂弟扔到海里,免得后面死了,可能还会有病毒传染什么,再训练训练人鱼,让人鱼给我抓鱼,至于其他人,分成三班人手,定时定点观察周围海域情况,免得遗漏船只经过。”
想起自己昔日当反派那些威风凛凛的岁月,晚香也忘情了,将自己折腾人的手段,重新复述了一遍,系统受不了她,让她赶紧闭嘴,不然就电她。
晚香面色悻悻,死系统,等她哪天研究处对付它的办法,就有它好受的。
忽然她接受到系统一条提示:虐心值6%。
原来是裴烈又要利用她了。
“你……虽然我不知道你叫什么,我想你可能也不喜欢悠悠这个名字,你能帮我找这种海藻吗?”
裴烈将她拉到小树林,他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裴翊,然后比划了一些动作,晚香歪着脑袋望着他,她知道裴烈有点病急乱投医了。
看着裴烈眼里的红血丝,下巴冒着青青的胡茬,她学着裴烈初见她的样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忍不住暗道:傻孩子,要什么海藻啊,你面前就有株肉灵芝,看不到啊。
“裴……裴……”
晚香试图用自己早就习惯于人鱼语系的破嗓子喊裴烈的名字。
裴烈眼底闪过一丝惊喜,这么快她就会说自己的名字了,不过也只是一瞬。
他向晚香比划着自己的要想的。
最后也只是得来晚香一个疑惑的眼神,他不由丧气,就算现在让人鱼去找,恐怕也来不及了,也许刚才傍晚就应该尝试一下,不过,结果可能也一样,不会有生物在一两天之内就学会另一种语系。
晚香:亲爱的,那你小看我了哈。
晚香捏着他的脸,露出个甜美的笑,裴烈明白她的意思,她这是想让自己开心点。
“算了,我在这儿静静,再过几个小时,带你去海边泡水,你先过去休息吧。”
晚香觉得裴烈对这个堂弟是有感情的,他还说过几个小时带自己去泡水呢,真是个细心温柔的男人。
她回去守在了裴翊面前,这个“小点心”已经变成臭臭的了,他要坏掉了,晚香知道。
驻地的人,有的累得睡着了,有的睁着眼,一副绝望的样子,裴翊又是被放在一个用棕榈叶和树枝搭建的简陋帐篷里,很方便晚香接下来的动作。
她捡了块尖锐的石头划破了白嫩的掌心,暗蓝色的血瞬间溢出,她滴进了男孩儿嘴里,那张与裴烈有五六分相似的脸上,立马呈现出痛苦狰狞之色。
不断发出呻_吟,季宁远听见动静进来一瞧,晚香已经侧身出去了。
在林子里的裴烈也听见了动静,顾不得难过了,忙过来看。
天亮时,裴翊的烧退了,晚香蜷缩着身子,靠在树脚听见众人欢呼声。
裴烈彻夜未眠,难掩惫色,却仍在她快坚持不住时,抱起她离开了驻地,他将晚香放在一个浅水区,让她既能保持湿润,又能呼吸。
他抚摸着她有些苍白的脸颊,她闭着眼的样子,脆弱极了,“是你对不对。”
裴烈揭开堂弟腿上的布料,发现伤口已经在愈合了,真是……不可思议,除了那次人鱼为自己舔舐伤口后,他发现的事儿,他还没见过,用什么药,能好的这么快。
晚香正打算拂拂衣袖深藏功与名,就听到系统播报,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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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值10%。
看来她这一步估计又是为了后面不知道哪里虐她,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过了些日子,裴翊好起来后,队伍又重新恢复工作秩序,每天一队人去岛中央打猎,由女生组成一队去摘野果子,每天轮流留一个人守驻扎地,勉强能够自给自足了。
而这段时间裴烈对于她的付出,显然十分愧疚,心疼她的不得了。
基本得闲,他就带着她到海边泡一泡,还很是郑重地对着她道,等回到文明社会,他就把这座岛买下来,然后承诺,每天给她买几大卡车的鱼,还问她喜不喜欢吃牛肉,羊肉……她喜欢的话,天天叫人空运过来。
他也不管晚香听不听得懂,总之饼是没少画。
晚香望着男人一本正经教自己说话的模样,傍晚的霞光挂在他鬓角,更衬得男人眼眉深邃,俊美非凡。
此时男人却做着很幼稚的动作。
晚香看着男人指着自己,“裴烈,裴,烈,我。”
她张了张嘴,但是不发出声音,然后呲牙直笑。
裴烈有些无奈,又拿她没办法,从兜里掏出几个果子哄她,这果子有点像梨,又有点像李子的果子,他也不认识,不过好歹能吃。
晚香非常不识好歹地拍掉了这些果子,扒着裴烈手臂,在他手臂上啃啃咬咬留了许多牙印,其中有不少深紫色几乎快要见血了。
不过裴烈丝毫不觉,只当是人鱼的亲近,这份亲近,甚至让他陷入一些桃色遐想中。
“好了,晚晚,我又不能吃。”
裴烈没发现,自己跟晚香说话的口吻,无奈中夹杂着宠溺。
裴烈已经知道了晚香的名字,这是他教授晚香十多天的成果,当然不意味着晚香笨,她只是调皮贪玩,每次他一教她,她就可怜巴巴举起自己的手,裴烈哪里还舍得对她严苛,为了这事儿,还跟季宁远吵了几次。
季宁远迫切希望人鱼能够说话,替自己找人传递消息,因为已经过去快一个月,这座荒岛,根本就没有船只经过,他们已经什么办法都用尽了。
而裴烈却考虑到更深层的,人鱼主动去寻找到人类,那她面临的将会是什么。
二人就这一点有了分歧,季宁远只在意获救机会,裴烈却想到了人鱼求助所面临的危险,这是他不愿意见到的。
这次季宁远过来也是见到这样的场面,他都快气笑了。
“裴总,这里不是你家别墅后院的游泳池,不是你们调情的地方。”
季宁远抱胸看着二人。
裴烈面不改色,“那你来教她。”
季宁远看着晚香就想起那天捡到她时,她从海水中苏醒,顶着排锯齿状的尖牙,跟看猎物似的打量模样。
哪怕晚香的人类外形,看起来再美艳,再脆弱精致,他都认定这是个非常危险的生物。
晚香已经跟驻地里的人都混熟了,转过身见到他过来,后撑着砂砾,突然结结巴巴开口喊了一声,“宁,远。”
话落身边两个男人脸色都有些不好。
季宁远是有些心底发麻,说不上来的古怪,裴烈则是酸涩,刚才教了半天,除了笑,就是要吃鱼,吃虾,吃螃蟹,不然就是玩水,他裴烈活这么多年,还没对谁这么有耐心过。
“宁远,吃。”
“无事献殷勤。”
季宁远看着她天真懵懂的样子,颇为不自在,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兽类,也就裴烈宝贝她。
7. 荒岛美人鱼
在荒岛上,除却一开始的缺水缺粮恐慌后,后面时间大家的野外求生生活就步入正轨。
大家出去捡破烂的时候,偶尔会有收获,这让他们拥有了一副粗糙的手工修复的护目镜,可以让他们潜水捕猎。
而岛屿中心瘴气只在清晨和傍晚,其他时间是没有的,这行人运气还不错,这座岛上没有熊、狼之类的,只有密密麻麻挂在树上的猴子,每次摘果子的时候,还要跟这群畜生打一架。
裴烈提着草编的鱼篓子,带着晚香跟着季宁远回去时,正巧就又见到几个去岛中央摘果子的同伴一额头的包。
“这些死猴子,今天居然捡石头砸人。”
“哪天抓一只落单的,烤了吃了,看这群畜生还嚣张不!”
短短一个月,这群富家子弟,就从肤白肉嫩,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小姐们,变成了野人,男人们长长的头发,有的甚至胡须都没剃,女人们还算讲究,就是被海边的紫外线晒得跟块碳似的。
除了晚香,她依旧保持着一身白皙肌肤,其他人也曾问过,裴烈只是随口遮掩了几句,说是天生的。
毕竟她也跟着一起出去觅食了,怎么就她一点都没变?
见队长跟队医回来后,众人忙迎上来,看到他们手里提着的鱼,欢呼起来,今天收获不少。
“裴队,你真厉害。”
“三哥,这是我煮得蘑菇汤,我加了些粗盐进去,应该味道还不错,刚才大家都尝过了,你跟季二哥出去还没有喝到,我给你们留了些。”
一道柔柔的女声响起,众人纷纷让开,见是戚瑶,不由露出看好戏的模样。
她虽然也被晒黑了不少,不过她是宁愿自己少出去,少吃点,也得维持形象的,是以,她看起来只是比刚到岛上的时候,黑了些,她的头发依旧被她打理的整齐柔顺,她的衣服虽然洗得发白,却很干净。
裴烈则是显得有些冷淡,“谢谢你,戚瑶,不过下次你把汤剩在锅里就好,我们回来会自给自足,不要浪费多余的体力。”
他们几个人在落岛前是认识,戚家没有裴家厉害而已,不过都在岛上,谁也不知道这辈子出不出得去,也就不提谁家厉害了。
戚瑶被他当着众人的面儿拒绝了,脸上有些难看,咬了咬唇,裴翊看不下去。
“瑶瑶,你给我喝,我刚才还没喝饱,三哥说不定在外面捕鱼的时候,已经自己吃过了。”
他出面替戚瑶解围。
晚香甩脱裴烈的手,走到那罐蘑菇汤面前,自顾自舀汤喝了起来。
“一天到晚只知道巴着裴队,白吃白喝。”她听到有人小声嘀咕自己。
“我看不像是什么亲表妹,是情妹妹还差不多。”
这声音不大,几乎传不了很远,刚好够近处几个人听到。
其实看在裴烈的面儿上,她们大多不会当面为难晚香,只是私底下少不得会议论几句,至于当着她面儿编排她,那是因为她不会说话,受了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吞。
晚香喝了蘑菇汤,吃完今天晚上的晚饭,又开始坐着发呆,直到半夜她听见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声。
她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
这个声音不少人也听见了,不过却没有什么反应。
见她起身,裴烈没办法装睡,只得也起身,捂住她耳朵,将她摁了回去,他看见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写满的困惑,好像在问这些人在干嘛。
他一时间词穷,却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
“睡吧。”
沉默了半天,他只是轻声说了一句让她快点睡。
晚香被人捂着耳朵眼睛,心底哼了几声,她还不知道那两人在干嘛。
没过多久草丛中传来男女炙热缠绵的喘息声,晚香感觉身旁男人身体一僵,却没有对她多做什么,而是放下了手,背过身去。
这一晚有不少人都没睡着,到了第二天清晨的时候,还有些人顶着大黑眼圈。
至于弄出这对动静的男女,反而满脸无所谓的模样,其他人也并未对他们露出鄙夷,在他们看来再正常不过了,酒足饭饱思□□。
何况食物都是按劳分配的,男人弄到的食物多,分配自然也多,相比较来说,流落到岛上的女性,则分配到较少的食物,这是规则所导致的。
所以这种事情发生是迟早的,男人得到了身体的发泄,女人得到了食物,只要双方是自愿的,不会有人去多嘴。
不过女生这边,在刘艳跟她们原本的男同学发生关系后,她们就划出了一条界线,不再跟刘艳过多亲密,甚至还鄙夷起那个睡刘艳的男同学,饥不择食。
游轮上的侍应生,在她们看来就是一群想傍大款的拜金女,一堆外围,妓/女。
人总是喜欢抱团的,刘艳在被那两个连学校都没出,生下来就命好的小女生嫌疑后,她就开始转而向晚香这个哑巴卖好。
当然大多数时间是她说,晚香在听。
“装模作样,等哪天她们的舔狗反应过来,不讨好她们了,恐怕还不如我。”
“你跟裴总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吐槽着吐槽着她就会将话题拐到她跟裴烈的关系上,毕竟裴烈对她的照顾,有目共睹。
晚香听到她说裴烈,抬头看了眼在另一边商量求救措施的男人,继续露出那副懵懂样子,刘艳顿时觉得无趣。
也就作罢了,虽说每次都是她贴上来跟晚香说话,不过也不敢多待,而是说两句就去找自己那个小姘头了,她还想岛上把人勾到手,万一能离岛,还能得一笔钱,毕竟跟裴翊一起的,家境也差不了。
即便不能走,有个依靠也好,省得一个人每天风吹日晒还吃不饱。
她不多待,还有一个原因是,她每次跟晚香说话时,这小美人儿,每次看人总是直勾勾的,她还发现她一双眼,漂亮是漂亮,就是瞳孔大得有些诡异。
而且裴总也不喜欢她跟这小美人儿说话。
“晚香,过来。”
晚香正听刘艳碎嘴呢,被裴烈这一喊,有些意犹未尽。
她走了过去,裴烈给她烤了条鱼,晚香在他旁边坐下,每天都吃鱼,她上岸的目的不是为了吃鱼,她在海里也能吃鱼。
“岛上没什么调料,不然还能再香点。”
季宁远看他在照顾那条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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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香的人鱼吃东西,瞥了一眼裴烈仍旧青紫的手臂,眉蹙起,想了会儿,突然开口,“后面我来教她。”
他已经有点受够了岛上的日子,他想快点走。
“她有点怕你。”
“哦?我觉得不太像啊。”
裴烈想起昨天那场面,顿时有些黑脸,他辛辛苦苦教这么久,倒是不如季宁远过来看她一次。
“晚香,以后让他来教你说话,你愿意吗?”
晚香点点头,她看出来这家伙很想会会她了,要知道在后面她被裴烈抛弃后,这家伙可在将她哄骗去实验室,扮演着重要角色呢。
裴烈听到她肯定的答复,心里隐秘地不高兴,不过最后他尊重了人鱼的意欲。
然后她就被季宁远这家伙带到了沙滩。
这个顶着褐色卷发,看起来斯文儒雅的混血男人,并没有像裴烈一样,从发音或者一个字,一组词的来教她。
而是慢条斯理蹲下,轻声问她,“你有什么目的?你能听懂我们说话对不对。”
晚香听他这样问,忍不住勾唇。
“你根本不想给我们传递消息。”
晚香玩着水,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然后男人就扯掉了她包着脑袋的衣服,将她给捆了。
“看看,难怪裴烈要把你裹起来,就算变成人,都全是破绽。”
在他捆人时,晚香激烈反抗,却没想到这位季医生手劲还不小,晚香变成了人首鱼生的模样,跟季宁远缠斗了许久,当然没有在水中,她并不占优势。
晚香被他捆了,这个男人还非常过分地不给她喝水,他也不是来教她说话的,他是过来教训她的。
他看着她唇瓣逐渐由娇艳的红,化作墙灰白,她脸上的皮肤开始皲裂。
他看她的眼神,跟看动物园里看猩猩一样。
“去帮我把外面的船只引过来,养你大半个月了,我可没有裴烈那么好说话。”
那种缺水的窒息感传来,晚香看着男人冷酷绝情的面孔,点点头,示意他解开自己手腕上的束缚。
男人不疑有他,低过头时,顿感罡风袭来。
季宁远捂着脖子后退,却还是没有人鱼动作快,他脖子开始溅血,他急忙为自己做急救止血。
晚香牙上沾着了血,她舔了舔牙尖,“你也闻起来很香,宁远。”
“你果然是食肉的。”
季宁元对于她会说话了这点,并不震惊,他只是在想人鱼歌声的作用,能让裴烈昏了头一样对她这么好,难道有扰乱精神意识的作用。
一人一鱼,现在一个缺水大半天,使出最后一招后,躺在地上起不来,一个捂着脖子直喘气。
过了好一会儿,季宁远才沉声开口,“只要你送我出岛,我可以给你想要的报酬。”
“可是,裴烈也说会给我,而且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如果我去帮你们联系船只,你一上岸转手把我给卖了,我该怎么办呢,我们族群对人类颇有研究,你们好像很喜欢做这种事情。”
“看来,你先前都是在装傻。”
季宁远冷哼一声,他一说只觉脖子处血又开始往外涌。
8. 荒岛美人鱼
这边裴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是心不在焉的捕鱼,他的堂弟纳闷,“三哥,晚香呢?”
“季宁远给她看嗓子去了。”
裴烈发现自从捡到晚香这条人鱼后,他撒谎越来越熟练了。
“啊?”裴翊听他说完,目瞪口呆,悄悄凑了过来,“三哥,这不是小嫂子吗?这孤男寡女的,会不会出事啊,这岛上也没个消遣。”
他已经完全恢复好了,重新活蹦乱跳起来,就是看起来有点缺心眼,此时撑着腰,拿着鱼叉,鬼鬼祟祟的,从旁人视角一看就知道他没说什么好话。
裴烈听他说不是小嫂子吗,心跳忍不住加速。
“不是,就是我妈那边的亲戚。”
“可拉倒吧,三哥,我经常去你家,怎么都没听过,而且我听说你是来跟罗斯集团,谈稀土项目的,你这种工作狂,我记得没有带女人才对。”
“不会是游轮上的艳遇吧,看不出来嘛。”
堂弟调侃声不断,裴烈面无表情扫了他一眼,然后裴翊就闭嘴了,屈服在他堂哥的淫威之下,恨恨地去叉鱼了。
裴烈带上护目镜,潜下去时,看着五颜六色的的鱼群从身边游过,突然想起第一次在礁石上看见人鱼时的光景,他当时非常震惊。
她还咬了他,才短短一个月不到,他对这条人鱼印象有这么深刻吗?
不过裴翊这小子刚才说得让他有些不高兴,裴烈浮上海面,就听到守在岸上的几个人高兴地迎了上来。
“裴队。”
“三哥。”
裴烈走过去给了裴翊一拳,都给人打懵了,“三哥,你打我干嘛?你在水底嗑药了?”
然后裴烈就出去找人去了,等到地方的时候,的就看见两具还在喘气的“尸体”,顿时大吃一惊,他大步流星走过去。
听见有道弱弱的声音,可怜巴巴的,“裴烈,他欺负我。”
他看着捂着脖子面色惨白的季宁远,神色一变,“你咬得?”
晚香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神,季宁远还有心情笑,“你不是说这畜生没有恶意吗?”
“他欺负我,裴烈。”
裴烈唇瓣紧抿,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不认同,他深吸了一口气,这一人一鱼都冲他告状,他蹲下身,抱起晚香往海边去,等晚香缓过劲儿后,他很认真一字一句,“所以你早就会说话了,是吗?”
晚香垂着脑袋,一副心虚的模样。
“季宁远是你咬得对不对。”
“因为他要欺负我,他先捆我的!”晚香结结巴巴说着,说得还不是很利索,但是她的意思却表达的很清楚。
“可是他现在快被你咬死了。”
裴烈摸着她的脑袋,心情有些复杂,可能是没想到她的攻击性和伤害这么高,毕竟晚香在他面前一直是很乖的。
晚香听出了裴烈的意思,不就是希望她去救人嘛,她听着系统播报,虐心值15%。
她直接自己用爪子划破另一只爪子,湛蓝的人鱼血滴在季宁远口中,与之而来的,还有季宁远不可置信的神色,最后化作平静,他仍旧躺在地上,过了会儿才缓过来,问起了自己之前疑惑的事,“裴翊是不是就是这么得救的?”
他很笃定,裴烈也没有反驳。
三人坐在沙滩吹着海风,裴烈给晚香包扎手,一边头也不抬问她,“你愿意帮我们吗?”
晚香腹诽,一开始就打算好利用她了,现在说得这么绅士礼貌干嘛。
“我愿意帮你。”她想了想回道,她能感到身前男人呼吸一滞。
她的意思是,如果非要这样做得话,她只愿意帮他一个人。
“咳咳,旁边还有活人呢。”季宁远咳了好几声,这两个人真是……
“我现在就去找人吗?”晚香问裴烈,裴烈望着她一派认真的碎金双眸,想了想岛外的人类社会,忍不住犹豫了,可能这就是他内心深处一直犹豫的原因。
岛外的人,看到人鱼第一时间会怎么样,可能既不会回来救他们,还会装作若无其事,将人鱼高价卖到黑市。
裴烈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地说,“不着急。”
“再去游会儿吧,待会儿晚上还能多玩儿游戏。”
“好耶。”晚香知道裴烈这是把她给支开了,不过面上仍旧是一派高兴,谁叫她就条蠢萌蠢萌的鱼呢。
等她走后,裴烈脸色肃然,“我的看法,就是我刚才说得那样,在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计划过利用她离开这鬼地方,但是这件事换个角度想,若果我们没有落到这座破岛上,原本在海上玩的时候,突然浮出来一条……神话故事里才有的物种,一条漂亮到惊人的人鱼,让我们跟着她去救人,你会怎么做?”
他话落,季宁远沉默了,他会做什么,不言而喻,要么要人鱼玩玩,要么卖了人鱼赚一大笔,谁管人鱼嘴里讲什么,显然,他着急离开这鬼地方,考虑的不周全。
“那你后面怎么打算?都快一个月了……难道要一辈子待在这座岛上?”
“慌什么,我的人肯定还在游轮航线附近,有她在,让她去找我的人。”
裴烈手指动了动,下意识想夹烟,又停住了。
“所以你这段时间是在训练她?”
“差不多。”
晚香正在不远处一会儿追鱼,一会儿拍水装智障,就听见脑子系统不停播报她的虐心值,16%,17%,20%……
呵呵,终究是错付了,她就算听不见的这两个人在密谋什么,不过听这虐心值,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儿。
“我觉得那条人鱼挺喜欢你的,我觉得她想泡你。”
季宁远说这话时,敲着嘴角,笑得十分邪肆,这好像就是他藏在斯文儒雅下的恶劣。
“我也挺喜欢她,不过那是宠物的喜欢,毕竟她挺漂亮的,挺可爱的,不是吗?回去后,我应该会接着养着她。”
季宁远笑了笑,相附和几句,脑子却不自主浮现出晚香的眼睛,以及她伤人的动作神态。
“如果她不是想泡你,而是把你当成一块鲜嫩可口的菲力牛排呢?你看她把我咬得。”
季宁远想起自己心底那个猜测,又忍不住道。
裴烈看了看自己的胳膊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嘴角抽了抽,“不至于。”
他有些不想多提这件事,起身叫晚香回来,季宁远轻嗤一声,他还当这条鱼唱歌,会干扰中枢神经,原来人家心里有数,而且还有些乐于此道。
他听见走在前排的两人说话。
“下次不许乱咬人。”
然后男人又顿了顿,“你要是想磨牙了,你可以咬我。”
季宁远在后面跟着不停翻白眼,回去路上正好跟裴翊他们一行人相遇,“宁远哥,你们回来了。”
“没对我小嫂子动手动脚吧。”
这个憨货,季宁远瞥了裴翊一眼,无话可说,抽出手术刀处理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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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反而是戚瑶听到裴翊口中的小嫂子,脸色一变,不过很快她就整理好情绪了,“阿翊,你说得嫂子是谁啊?”
裴翊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他也知道戚瑶的心思,“没谁。”
“是不是晚香啊。”
“不是。”
“阿翊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又不会做什么……我又能做什么呢……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难道荒岛上有人会阻止他们两个在一起吗?”
戚瑶难掩失落,她其实有所察觉,她觉得这二人之间有些暧昧,只是又想不出裴烈遮掩两个关系的原因,才没往深了想。
裴翊觉得自己又干了件蠢事,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戚瑶。
驻地内氛围有些怪怪的,不过大家还是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情,等吃到一半,晚香扫了一圈,发现少了两个人,她扯了扯裴烈衣袖。
面前递过来一块烤肉,看起来不太美观,焦黑腥臊,却散发着肉味,众人习以为常。
感觉到久久没有人接肉,裴烈这才转过头看她,“怎么了?”
“少了两个人。”
她突然开口,吓了众人一跳,裴烈刚带她过来时,说她声带有问题来着,察觉到队伍中其他人疑惑神色,裴烈面不改色地继续扯谎,“声带有问题不代表完全不能说话,这几天宁远给她做了一下修复锻炼,能说几个词儿而已。”
当人扯下一个谎言以后,就会需要千万个谎言来进行圆谎。
其他人想了想,晚香刚才讲话的样子,确实声音有些沙哑,说话也不太流利,倒是也没有在质疑什么。
这时大家也后知后觉想起来,少了两个人,晚饭都快吃完了,这两个人还没回来。
“杜薇,杜薇不见了。”
“还有宋昊。”
“杜薇去哪里了?今天她不是跟你一块儿摘果子去了吗?”
突然有个男生问在一旁失落中的戚摇。
“我不知道今天我跟她进了林子以后,就分头行动了。”
“宋浩呢?”
天都快黑了,两个人还没回来,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众人不由一脸沉重。
最后还是裴烈发话去找人。
还没等那家伙走到岛中心,迎面就扑上来一个人,正是一直没有回来的宋昊。
“杜薇呢?
“我不知道。”
宋昊一脸慌张,看见众人后第一反应居然是往后跑,晚香看着他的反应,心底有了个猜测,不过她没说。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们要接着去找杜薇。”裴烈看他这逃命模样,皱了皱眉头。
这么多人,宋昊忽的跪了下来,然后开始疯狂打自己耳光,季宁远挑了挑眉。
“杜薇死了,她死了,不用找了。”
“她怎么死的?”
听见杜薇死了,众人先是一怔,很快反应过来,看宋昊这模样估计跟他脱不了关系,倒是戚瑶,她声音有些颤抖,在流落荒岛前,她跟杜薇的关系,就是跟班跟大小姐的角色,但是在岛上二人抱团取暖,排挤晚香跟刘艳,倒是处出了点感情。
“我就是……”
宋昊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在场的男人瞬间秒懂了一些黑暗的东西,晚香作为一个常年干着反派工作的任务者,在看到宋昊那一刻,就知道杜薇的死跟他脱不了干系。
刘艳还傻傻愣在原地,戚瑶有些崩溃。
“你杀了杜薇是不是!”
9. 荒岛美人鱼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有想到会这样……我没有想过,我不想的,我们是同学呀,我怎么可能故意杀她呀?”
宋昊听到众人的谴责声,缩了缩脖子,有些后怕,接着更是疯狂的道歉,赌咒发誓。
晚香还以为,如果会有死人,那一定是因为她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欲,而狩猎了这群人,没想到时间一长,他们倒是自相残杀起来。
“你说她死了,那她的尸体呢?”
“在后边儿,在水潭那边。”
他往后指了指,其实宋昊原本是想遮掩这件事,但是仔细一想,岛上就这么些人,晚上只有他和杜薇没有出现。
长了脑子的都会怀疑他,而且他真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
众人沿着他指路的方向过去一看。
杜薇倒在血泊之中,身上的衣服有被撕裂的痕迹,季宁远上前检查,确定杜薇已经没气儿了。
宋昊羞愧不敢面对众人的目光。
做的时候没有想这么多,一旦理智复苏,人的廉耻心就会重新归位。
“你对她做了什么?我们是同学呀,在这座岛上我们不是更应该团结吗?”
戚瑶非常崩溃,特别是杜薇的死,让她有一种小动物面临危险时的直觉性畏惧,今天是杜薇,明天会不会就是她了?
她说话时众人十分沉默,因为一个月过去了,一点儿离岛的希望都没有。
“把他抓起来,他应该受到惩罚!”
戚瑶这样说道,却发现根本就没有人动作,跟已经死去的杜薇,比起来还活着具备劳动力的宋昊,更加有用,所以大家选择了沉默。
戚瑶也反应过来,现在是在岛上把他抓起来又能怎么样呢?
干活儿吗?就算不把他抓起来,每天也得干活儿。
等了半晌,只听见裴烈开口道:“你走吧,这是在岛上,我们没办法审判你,但是你也不能再留在队伍里。”
裴烈将人逐出了队伍,在荒岛上离开了集体,而独自求生的难度无疑是顶级的。
这是对于他伤害队友的惩罚。
“队长,要不算了吧,让他多干点儿活儿?”
“蒋青羽,杜薇都被他害死了!难道把他逐出队伍都不行吗?”
“在学校的时候,你们一个二个人模人样,现在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被戚瑶点名的那个男孩子走了出来,面颊瘦削,看就知道这段时间也吃了不少苦。
“够了!戚瑶,你每天守在驻地采点儿果子,根本就不知道捕猎有多辛苦!!宋昊只是想追求杜薇而已,他也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追求,有这样追求的吗?这分明是□□!”
……
晚香听他们吵了一番后脑子乱嗡嗡的,只是在看向那个重新回到队伍里面,身形有些清瘦垂着头的男生,勾唇笑了笑。
那个名叫宋昊的男生察觉到有人在看他,正巧跟晚香对视上,他忙低下头。
发生了这件事以后,大家心中都各有各的想法,这个队伍显然没有那么团结了。
戚瑶变得像一只惊弓之鸟,另一个女人刘艳倒是无所谓,她甚至沾沾自喜,自己找个男人靠的举动是明智的。
宋昊因为做错了事,这几天干活倒是非常勤快。
但他总感觉有人在凝视自己,只是每次他抬头一看,又发现没人。
这一天裴烈正在跟晚香大航海时代的故事,她听得津津有味。
直到裴烈被季宁远叫走后,她听到系统播报一条剧情点,她现在应该暴露身份,然后被逐出队伍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本该在发现她是条吃人的鱼后,揭露她丑陋面孔的队医,却没有这么做,反而每天神神叨叨,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那她眺望了一下轮到今天捕鱼的几个人,拍拍腿上的叶子。
下午的阳光直射海平面,碎金点点,海中有一道黑影正在快速地游向人群,波浪往后泛起阵阵涟漪,可惜无人注意到这细微的变化。
直到……
海面兀自晕开一团暗红,像是腊月里被雪覆盖的梅,触目惊心。
还在水中的高扬,蒋青羽,脸色瞬间苍白,急忙往回游,这么浓的血腥味儿,肯定会引来鲨鱼的。
等他们都到了岸上后,惊魂未定,才想起还有谁在海里,“是宋昊。”
就这样,晚香完成了自己上岸后,第一次狩猎,不过她并没有品尝这只“猎物”的血肉,想起那天倒在血泊中,露出两条雪白双腿的女孩儿,她就有些恶心,吃不下这个东西。
不过这次狩猎让她有些兴奋,她竖瞳,她的鱼鳍,甚至她的爪子上还带着浓厚的血腥味,一时半会儿收不回去。
几人看着海中的惨象,急忙往回跑。
“不好了,不好了,宋昊他死了。”
裴烈正在跟季宁远绘制海图,他们没办法保证晚香出去找人,第一时间找到的是,来找他们的搜救队,而不是别的不怀好意的人。
只能保证清晰的路线,和自己人的外貌描述。
听到宋昊死的时候,二人大为震惊,“怎么死的?”
“在海里遭受到了不明生物的袭击,突然就涌出来一大团血。”
过来送饭的戚瑶听了,心中竟觉得十分解气,活该这就是报应,她想了想这几天黏在自己身上的几双眼睛,悄悄握紧了拳。
“我们到岛上已经过了这么久,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海底生物的袭击……”
怎么轮到他就……
裴烈和季宁远立马赶到事发地,除了两条被血腥味吸引过来的鲨鱼,海面已经平静了。
“护目镜还在他身上。”他们拢共就这么一个潜水装备。
倒是没人为宋昊的死觉得可惜,他们可惜护目镜,在岛上一个月,大家渐渐麻木起来,可能就像戚瑶说得,他们失去了人性。
没有规则,没有法律,他们只要凭借自己实力所言所行,都是合理的,换句话说,谁的拳头硬,谁能解决吃喝,谁就是老大。
裴烈闻言叹了一口气,看来他们的计划要提前了,只是这么想着,环视一圈,却发现那小东西不在。
原以为是出去泡水了,谁知道到了晚上,鱼还没回来。
“人呢?”季宁远在裴烈眼神胡乱转的时候就注意到人不在了。
“我怎么知道。”
“她不会离开了吧?我看她挺喜欢你这块菲力牛排的,不至于……”
他说归说,还非要挤兑裴烈两句,很快就迎来了一句,“闭嘴,就算她拿我当块菲力牛排,也是舍不得吃的高档货。”
季宁远真没想到裴烈还有这么说话的一天,自讨了个没趣。
不过调侃之余,他却将余光落在了队伍之中,他担心发生跟上次杜薇一样的事,没有缺人,他稍微放心点了。
“三哥,那个,小嫂……不对表妹去哪儿了?”
众人坐在树荫下,都闷不吭声,涮铁罐的涮铁罐,杀鱼的杀鱼,还有削鱼叉的,直到裴翊弱弱问了一句。
他对晚香感官还不错,虽然有点拖队伍后腿,不过始终是他哥第一个女人,他得包容。
要是某不明(晚香)生物听到了他的内心想法,估计是呵呵:你小子命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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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救的。
“不知道。”
裴烈心里慌,面上却仍做淡定状,一是上次晚香不见了,季宁远去找,就发现了她是条人鱼,这次要是又大家都一起去找,不定又出幺蛾子。
“啊?那我们不去找啊?”
他哥这是疯了,老婆跑了都不找?裴翊长大了嘴巴,那傻样,裴烈都有些不忍心看,这居然是他堂弟,他小叔的家产要是落到他手里,估计是要败了。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知道大家心里都有点乱,但是我跟季宁远已经找到离岛的办法了,大家先别慌,每天完成自己的该做得事情就好。”
“待会儿你们先吃饭吧,高扬,青羽,阿翊,还有戚瑶,刘艳,今天你们也忙了一天了,先休息,我跟宁远去找晚香就行。”
二人出去后,没发现身后跟了条尾巴,找到人鱼时,人鱼正摸着肚子躺在礁石上,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
她墨色的长发卷着不少海藻,摊开在凹凸不平的礁石上晒太阳,手里还拿着海星揉来揉去,时不时打个哈欠。
风景如画,美人如诗,阳光下,一切都是那么岁月静好,疲于奔命的二人,一时有些愣神。
“她倒是舒坦。”
季宁远发现自己看人鱼看得太出神后,忍不住不自在找补,却发现裴烈也在看,根本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悄悄吐了口气。
过了会儿,裴烈眼焦一定,在晚香转头时,发现她嘴角的血迹,不由瞳孔一缩。
晚香见他过来了,朝着他游过来,还未靠近,却先听到一声质问。
“你杀了宋昊?”
“他该死。”
不知为何,裴烈想起了季宁远总是揶揄自己的那番牛排理论,他在人鱼眼里,就跟一块新鲜出炉的菲力牛排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他甚至在想,那么她一开始唱歌引诱自己出去的目的,或许本身就是一场狩猎,哪怕心底已经有准备了,他依旧有些难受。
可能是上一秒她还像降落人间的深海精灵,下一秒,她就暴露出了她野兽的面孔,太过割裂。
裴烈再度向她伸手,这次她乖顺地在他掌中蹭了蹭,他虎口却在隐隐作痛。
“回去吧,待会儿晚了。”
他淡淡道,晚香察觉出他的变化了,却又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她变成人的模样,去牵他的手。
他并未回应,晚香有些难过,季宁远上前两步,牵起她手,哄她,“他太担心我们晚香了,担心你知道吗,就是怕你在海里遇到危险。”
这一刻,晚香觉得裴烈离她很远,“你在骗我,他明明不高兴了。”
“没有,我发誓,你看咱俩刚认识那会儿,我就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我有必要来哄你吗?”
那倒是,晚香点点头。
季宁远用眼神示意裴烈别将鱼惹毛了,要是跑了,他们后面的计划怎么办,他可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他想回家,他要离开这座破岛,想疯了。
而躲在草丛中目睹一切的戚瑶死死捂住嘴唇。
怪物,怪物,那个叫晚香的女人,是海里的怪物,她还吃了宋昊。
她疯狂往驻地跑去,裴烈跟季宁远还要把这个怪物带回驻地,她要去告诉大家,那个叫晚香的女人,是个人身鱼尾的怪物,她根本就不是人。
裴烈跟季宁远都是疯子,他们还将这个吃人的怪物留在队伍里这么久,说不准杜薇也是她杀的。
在惊骇畏惧,以及嫉妒下,戚瑶认定晚香带给了队伍死亡。
她赤急白脸回到驻地,还不等众人纳闷,她就发泄似的将这件事吼了出来。
10. 荒岛美人鱼
原本驻地还在忙碌的几人,宛若被相机定格了一般,直到有人开口问,“戚瑶你在说什么?”
“那个叫晚香的女的,是怪物,她人首鱼身,嘴里还有一嘴的尖牙。”
戚瑶清丽的小脸上全是亮晶晶的汗,不知道是天气太热,还是窥见了海妖的秘密,所惊出的冷汗,她说话的有些前言不搭后语,魂不附体的样子。
“那不是美人鱼吗?你是不是迪士尼童话看多了?瑶瑶,你以前不是说,不爱看这种弱智童话吗?”
裴翊愣了一下,然后嘟囔道。
“再说了,我们这儿也没王子啊。”
蒋青羽插了一句,惹得驻地的人都不由笑了。
戚瑶见大家伙还没回过神,裴翊还这呆头鹅的样子,她抓住他双肩,疯狂摇晃,“什么美人鱼!是怪物,她的牙跟鲨鱼一模一样,她还把宋昊给吃了,她吃了宋昊!!她是吃人的,我亲耳听见的!你哥疯了,还要把她带回来。”
其他人已经完全傻了,“瑶瑶,我知道了,你别慌,杜薇死了,宋昊又无故被袭击,对大家刺激都挺大的,但是不至于……”
戚瑶意识到自己现在癫狂的样子,只会让大家以为自己疯了,她坐下喝了口水,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不是第一次消失吧,大家都知道的,之前她也消失过一次,对长让她照顾裴翊,当时杜薇还没死,等我们睡醒起来,她就消失了,当时我们猜测岛上是不是有猛兽出没,裴翊,你手臂上的抓伤还在。”
她举起裴翊的手臂,让大家看清那些已经长出鲜红新肉,跟手臂其他表皮肤色不同。
“我真的看到了,她嘴角上还有血!”
……
等晚香跟着裴烈回到驻地时,她发现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躲闪中带着厌恶畏惧。
她就知道她应该已经被揭穿了。
“裴总,这个女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想你有必要跟大家解释一下,这关系到大家的安危。”
一向没怎么发表意见的二副,这次忍不住率先开口问道,他在队伍中如同隐形人一样,却在游轮失事流落荒岛后,还算顺利的活到现在,证明他不是个蠢人。
只要不关乎他的利益,他向来是不理会。
裴烈也发觉到众人的眼神有些不。
“她……”
“她是裴队的恋人,还能是什么?因为裴队最开始的计划是,搜救队应该在半个月内就能找到我们,就不想暴露关系,才随口编了个名头。”
“裴总的事情,季医生你怎么这么清楚?”
“我跟裴总私交还不错,之前见过。”
他的说辞,众人半信半疑,晚香听季宁远这么说,觉得这人也太能编了,其他人对这番说辞也是半信半疑。
“那宋昊出事的时候,她去哪儿了?”
“她去摘果子了。”
“那果子呢?”
戚瑶不停追问,季宁远答复,本来揭穿人鱼真面孔的队医,却一心维护着晚香。
裴翊拉了拉戚瑶,让她别问了,他哥跟宁远哥这态度不就是明摆着要护着吗,既然如此,还有必要追问吗?
难不成还跟他们两个撕破脸。
戚瑶暗恨,觉得是这个怪物变成人太具有迷惑性了,只要让大家看到人鱼的真面孔,就一定会听她的。
晚香以为自己会在今天被驱逐出队伍,但是没有,不过看着驻地其他人的神色,她推测这个日子不远了。
正如晚香所料,这个日子,很快,就在她下一次缺水的时候,戚瑶拦着不让她走出驻地,众目睽睽下,她的鱼鳍,瞳孔,她的鱼尾和利爪显露出来那一刻,这些平时还能跟她一起说说笑笑的队员们,突然换上仇恨的面孔。
“裴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不是人了?!”
“三哥,那次她是不是想吃了我!”
“应该杀了她!!!她吃了宋昊!”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
晚香听着他们声讨自己,反倒露出迷惑懵懂的神情,“我是想吃了你们,可是裴烈对我很好,你们也很好,我已经控制自己的欲望了,我们不是朋友吗?”
“谁跟你是朋友!”众人看着她这幅妖艳绝伦,却满口尖牙,口吐人言的样子,不寒而栗,什么都顾不得。
晚香倒在地上,缺水太久让她很虚弱,可她仍旧很不解,“宋昊想跟杜薇交_配,杜薇不愿意,他就杀了杜薇,你们没有追究他,为什么我杀了宋昊,你们就要杀了我?就因为宋昊是人,我不是吗?可是,我觉得我比宋昊像人啊。”
她仰着头,有些好奇的问,面上有疑惑,困恼,唯独没有畏惧和愤怒,她没办法理解人类的逻辑。
她的话,让裴烈听得难受,他摁了摁太阳穴,“都闭嘴。”
“她说得没错,宋昊本来就该死……”
“可她不仅杀了宋昊,还吃了他!”
“我没有。”晚香反驳,“他太脏了,不好吃。”
“你们听,你们看,她就是个畜生,她根本没通人性,你们还不明白吗?我们难道要留这么一个食人生物在身边吗?”
戚瑶没想到,这个怪物都暴露了真面目,为什么大家还这么平静。
“够了,戚瑶,你的话没有错,她,也没有错。”
裴烈阻止了戚瑶接下来的话,他是想利用人鱼离开这座荒岛,但是没想过伤害她,可能是她带给他的第一印象太美,太动人,哪怕知道她一开始只是把自己当作一块活蹦乱跳的“美味”,他也没想过要杀了人鱼,亦或伤害她什么。
何况他不太认同戚瑶的话,他觉得晚香是有感情的,不是冷血动物,不然她怎么会放血救阿翊,裴烈扫了一眼堂弟愤怒又带着些迷茫疲惫的脸,并没有打算告诉他这件事。
他不知道她在海里生活了多久,但是她在驻地待了快一个月,他想她如果真的是为猎食而来,总会有机会,但是她没有。
“我会驱逐她,送她回海里,如果大家不放心,晚上我们轮流值夜。”
“三哥,可是她吃了宋昊!”
“我没吃,我只是咬死了他而已,你不开心吗?杜薇死得时候,我看见你明明很难过。”
晚香身上的透明胶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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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干裂,她说话有些艰难,她的眼里没有怨恨或者别的情绪,金色的瞳孔满是澄澈。
裴烈给她喂了些水,这次没人阻止。
“狡辩!她是装得,我看见她嘴角有血了,三哥,我听见你们亲口说得,你不能因为她变成人的样子漂亮,就装聋作哑,不顾大家的性命安危啊!”
“够了,戚瑶,你口口声声,义正严词,是为了什么自己心里有数,岛上就这么几个人,没这个必要。”
“至于其他人,我知道你们也害怕这条人鱼,不过,我要告诉你们,一开始,是我想利用这条人鱼离开这座岛屿,不是你们嘴里,被她迷惑了什么的,不过她连话都不会说,求救的时候还可能被别的人抓住卖钱,这样下来离岛的概率也不是特别大,我就没有用这个不确定的消息,来告诉大家面对一个未知生物,增加队伍恐慌。”
裴烈解释了一下这个理由。
听到离岛时,队伍中又突然不排斥这条人鱼了,因为他们受够了胡子拉碴,每天茹毛饮血的日子。
要不是有火能烤熟鱼肉,他们甚至怀疑肚子里,一肚子寄生虫。
事情发展到这儿,大家的心思百转千回,一时间没人说话。
裴烈却不理会沉默的众人,径直抱起晚香,朝着海边走去,一步一步,晚香十分虚弱,她靠在裴烈胸膛,想用爪子碰碰裴烈,却发现把他的衬衫衣袖给划破了,吓得放下了爪子。
她小声问,“裴烈,你要抛弃我了吗?跟我的族人一样……”
“我听其他族人说过,人类吃起来很好吃,曾经有族人跟我一样,也是黑色的鱼尾,但是吃了人的心脏,就拥有金色鱼尾,还能长久的待在陆地上了……听说陆地上有很多海里没有的东西,我的族人说过,但是我有些忘记了……那是我很小的时候,后面我阿姆被巨齿鲨吃了后,我就被赶出来了……”
“我没有吃过人,虽然你们闻起来很香,我一个人力量太小了……”
“裴烈,你心跳得好快,为什么要赶走我?我可以帮你找你口中的搜救队,你不要我了吗?”
当海水蔓延到胸口,浪潮一个个拍来,晚香已经从他身上下来,晚香就这么伫立在他面前,裴烈有些后悔当初跟这条人鱼接触。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不舍。
“你太笨了,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
裴烈不想跟她说这么复杂的事情,她也理解不了,而且,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他发现自己对这条人鱼有了别的心思……可她看起来永远都不会明白。
试问人类会愿意跟鸡鸭牛羊谈情说爱吗,他不想为难自己,也不想为难她;更不想让她留下来,伤害别人,亦或她为人所伤。
晚香慢悠悠地游走了,却时不时回头,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有的人,会是主角了,有点傻,也有点可爱。
裴烈头也不回的回去了,上岸时,听到季宁远戏谑问,“前功尽弃了,舍得吗?”
他一句舍得,问了两个事情,就这么放弃离岛了?还有就是,就这么放人家走了?
裴烈脸色臭臭的,斜了一眼季宁远,“不然?”
11. 荒岛美人鱼
“那你现在应该想想回去怎么跟他们交代。”季宁远双手插兜,眺望着海平面,人鱼游走的方向。
“我为什么要向他们交代?”
裴烈像是听到了很可笑的事情,他教他们辨认野果,捕鱼,找水源,还要给他们交代什么?他之所以放人鱼走,除了因为人鱼暴露后,不适合留在驻地,还有就是他发现了另一件事情……
早在游轮失去事时,他就疑惑过,航线是早就测量好的,在游轮下水前,做了过好几轮质检,怎么行驶到公海就出事了。
直到在杜薇死的那天,他发现了些蛛丝马迹,他无意间撞见了宋昊跟高扬聚在一起,也就是那个游轮上的二副,平日里跟隐形人一样的一个人。
他们两个人讲的什么,他没听太清,想到这儿,裴烈忍不住半眯起那双狭长而他上挑的凤眼,深思起来。
晚香被赶出队伍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她没有族群,在遇见裴烈前,每天就是在附近的海域自己觅食,如果碰上大型捕食者,她就会潜到海底,躲在珊瑚群或者洞窟中,甚至还有几艘载满货物的沉船,根据船艄栏杆上的腐蚀程度,能推测出有些年头了。
她最喜欢待得一艘沉船,上面盛满了好多金灿灿明晃晃的石头,跟海里的石头都不大一样,她躺在里面就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跟族人生活在亚特兰蒂斯的时候。
这次出去,人也没吃到,人心也没有,晚香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黑色鱼尾。
她又饿了,突然想起裴烈笑着给自己烤鱼掰果子的样子,还有队伍里那个罗里吧嗦的女人,那个经常叫她小嫂子,跟裴烈很像的人类,他们总是叽哩哇啦讲些她听不懂的东西。
但是她好像不太讨厌。
为什么他们要赶走自己?晚香从珊瑚丛这头游到那头都没想明白。
虽然她没有跟大家一起去捕猎,可是她也去摘果子了,她还碰了她最讨厌的什么,对,那个东西叫火,她还帮大家生火了,她每天吃着最难吃的小鱼小虾,还有酸酸涩涩的果子,她都没有吃掉他们!
虽然这群人类数量很多,可是只要下海,他们肯定不是她的对手,她可是吃掉一个立马就游走,他们就拿她再也不没办法了,为什么要赶走她?
晚香觉得这些人类真是不识好歹。
她游到一处海藻林,越想越想生气,一尾巴铲飞了正在进食海藻的钥孔螺,伸手去抓海胆,被刺了一手,最后一条正在游弋的倒霉灯笼鱼,成了她今日的午餐,她冷艳的面孔,双颊鳞片偶尔能捕捉到几缕光线,闪烁亮光,尖牙大口撕扯口中的食物,冰冷腥咸,才是她的生活日常。
离开那群人类,晚香每天的生活好像有变得一层不变,更平白了几分孤独,她说不清这种情绪,只是觉得海底比以往更安静了。
她还想起了很久未想起的族群……他们的尾巴,双鳍,瞳孔,都是金色的,相传远古时,海神波塞冬降临人间,水之所及,皆为波塞冬所管辖,浩渺碧波,冷清孤寂,波塞冬受不住寂寞,拔下头发化作海中的万千生灵,割开手掌,流出湛蓝的血液,就有了跟自己外貌相似的人鱼一族。
波塞冬的手足,太阳神阿波罗见状,赐予了这个海神宠儿祝福,赋予他们太阳的颜色。
这就是他们族群的诞生,而她从出生就是黑发黑尾,除了瞳孔,似乎没有任何地方与自己的族人相似,族人认定她没有得到太阳神的赐福,为神所遗弃,受到诅咒的人鱼……
族里的大巫曾说,人类是太阳神的爱宠,如果获得人类的心脏就能得到太阳的赐福,当然,这些模糊的传说,都只是晚香记忆中的剪影,她也不知道真假。
只是她年少时见过族人围猎人类。
晚香叹了一口气后惊觉,自己居然像这些人类一样,学会了叹气。
她为什么要叹气,岛上的人,是因为离不开那座岛才叹气,她又是为什么叹气?
过了些日子,晚香躲在裴烈一行人平时叉鱼围猎的地方不远处偷看,她手里捧着一颗手掌那么大的珍珠。
为了取这个,还差点被巨蚌夹住憋死在里头。
她认为裴烈是生气了,虽然她没有错。
她所剩不多的族群回忆告诉她,用珍珠赔礼,会得到良好的回应,她阿爸就经常这样做,每次得到珍珠阿姆,就会立马翩翩起舞,而后亲吻她和阿爸。
这么大颗珍珠,人类总能原谅她了。
于是在某个潮水褪去的傍晚,晚香鼓起勇气上岸,沿着熟悉的路线回到了驻地,奉上了自己的赔礼,可惜她来的不巧,裴烈不在,驻地只有两三个人。
晚香都做好了,这些人类反应激烈,大声嚷嚷的情景。
但是没有,而是有些反常的热情,“晚香你回来了。”
刘艳捧着笑脸,连带上次疯癫状,非要杀她的戚瑶,和沉默的裴翊,帮腔的蒋青羽,都扯了笑脸出来。
先是戚瑶上来拉住她的手,给她道歉,
“对不起,上次我太激动了,因为杜薇死了没多久,宋昊也死了,短短一个下午,我就知道了是你……你跟我们长得不大一样,我太失态了,我真的没想过会有人鱼。”
晚香后背生出芒刺,有些疑惑,偏着脑袋看向其他人,又回头问,“你不是说我是怪物吗?”
戚瑶脸僵了一瞬,蒋青羽上前,“瑶瑶她当时脑子太乱了,你可能不太清楚,就是我们人的话,在周围环境巨变,接连发生大事的情况下,非常容易乱说话,就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你能听懂吗?晚香。”
晚香感觉他们要弄什么幺蛾子,但是又不知道他们要折腾什么,于是老实道,“不明白。”
蒋青羽语塞半刻,“就是我们想向你道歉,你现在找我们,肯定是想跟我们和好对不对?”
晚香怀中抱着的珍珠,实在是太耀眼夺目,在她刚出现在驻地,就让众人将目光落在了其身上,特别是队伍中剩下的两个女人,她们被这颗珍珠的光华所征服。
名贵的珠宝,想来是淑女们的最爱。
放在外界都不知道能值多少钱,只是想了想自己在岛上野人一样的生活,众人就按捺住了蠢蠢欲动的心思。
晚香听完他们的话,当即回,“我是来找裴烈和好的。”
“你说队长,队长也是我们的一员啊,我们都是一样……”
蒋青羽还试图说些什么,突然裴翊脸色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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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断了,“我哥去林子里了,你去找他吧。”
晚香将他们脸上的神情浏览了一圈,心里大概有数,他们应该是有个什么计划,但是目前没有统一。
“晚香你在这儿等也没事,反正队长晚上也会回来。”
“你们烦不烦。”
晚香走了,只是没走太远,她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争执声,他们在吵什么?
遗憾的是,她没找到人,回到了驻地,这些人又围了上来,“队长这些天挺忙的,其实我觉得队长还在气头上,可能暂时不想见到你。”
“可当时明明是你们让他把我赶出去。”
晚香的逻辑十分清晰,不过她一派纯真的模样,这让某些人睁着眼开始说瞎话,“队长只是想利用你去找人来救我们,但是发现你有伤害我们的心思后,队长也很害怕你,不然怎么会由着我们将你赶出去呢?你想想?”
晚香看着面前那张殷切的脸,还看到了裴翊脸上的伤,他现在坐在火坑哪里扒拉着火,一言不发。
直到面前人都着急了,晚香才,慢吞吞说,“对,你说得有道理,那我该怎么做呢?”
“之前队长不是叫你去帮我们找搜救队吗?只要你找来搜救队,队长肯定会原谅你的,他其实一直想做得就是这件事,这样既能证明你不会伤人,还能帮忙,对不对,到时候队长肯定高兴。”
“对,对,你说得很对。”
裴翊有些看不过去他们这样骗傻鱼的行为,踢了一脚干灰,“对个屁。”
戚瑶抱着他胳膊,两只眼睛不一会儿就红了,小声道,“阿翊,别这样,这对大家都好不是吗?而且三哥一开始不就是想这么做吗?只是后面发生那样的事情,三哥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才赶走她的,我们只是将这件事完成下去了,当时我们大家太害怕了,没想那么多。”
“她会吃人,我们难道不该害怕吗?”
戚瑶以为自己声音很小,但是晚香作为一条长期生活在海里的人鱼,她的嗅觉和听觉,反而比视觉要发达百倍,她能听清戚瑶说什么。
当即反驳,“我没有吃,那个人是被鲨鱼吃了。”
戚瑶心里一慌,先是抹了抹眼泪,转过头立马含笑,“我相信你,肯定是相信你的,我只是跟阿翊解释一下,当时我们为什么害怕你,他不怕,不代表其他人不怕,你说是不是。”
裴翊看着眼前自己喜欢了许久的女生,哪怕知道她一心想当裴家的主母,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他们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但是她这样坦然地诱骗利用一个完全无知的人,将阴暗面直接暴露在他面前,还是让他有些难受。
“好吧,我觉得你们说得有道理,我这就去找人。”
“你的珍珠,我们替你放着吧,待会儿队长回来了交给他。”
刘艳见她当即就要走,立马阻止道,晚香摇头,“不要,我要亲自给他。”
晚香回到海中,就立马开始行动了,她还想起了裴烈让他找的人大概什么样子,要找什么样的船,裴烈在沙滩上给她画得那些画儿……
终于,她停在几艘快艇不远处,看着领头人的模样,还有快艇上的标识。
她游了过去。
12. 荒岛美人鱼
为了找人,快艇行驶速度不快,快艇上的人突然惊呼,“我艹,江助理,快看。”
领头的人闻声看去,就看到了晚香。
晚香还留着当初裴烈给她裹着脑袋的衬衫,她游了过去,扒着外沿将衬衫递了过去,她其实对这群手里拿着武器,乘着船过来的陌生人,有些忌惮,这是出于猎手的直觉。
江特助一眼这就是那天裴总出事时候穿得那件衬衣,其他手下还在原地发呆。
晚香看着他们那副我艹,我不是在做梦的神情,有些想笑。
人鱼早就很多年前就不会主动接触人类,它们会狩猎人类,人类也不是吃素的,除非人鱼能保证在它们包围圈范围内的人类,都被屠杀殆尽。
当然随着人类文明的进步,科技的发展,人鱼退守至亚特兰蒂斯,很少跟外界接触了。
“这是我老板的衣服,你是不是知道我们老板在哪?”
江特助是个高大英气的男人,他皱着眉头的时候,很严肃,煞气十足,甚至带着几分裴烈的影子,让晚香忍不住想起裴烈教自己讲话的时候,于是忍不住对着系统调侃道:
有什么样的老板,就有什么样的手下,看到没,等我送裴烈回去后,让裴烈送我点声波武器,从今往后,这片海域,就是我晚香*阿芙洛*波塞冬的领地。
【非常抱歉,打断了你的想入非非,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接下来的剧情,你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带去实验室,然后下线,没空在这片海域称王称霸了。】
晚香:……
她最后的倔强是,让系统给她开痛觉屏蔽器。
晚香翻了个大白眼,朝着荒岛的方向游去,她没必要跟这群人啰嗦什么,反正只要他们跟着自己,总能找到人。
然后她还能通过海风捕捉到身后这群人的窃窃私语。
“我靠,真是开眼界了。”
“你们看到她的牙没!”
“你说这条人鱼是不是救了我们裴总?”
“扯什么蛋,你以为演童话故事呢?”
……
在这行人快靠近荒岛周围时,传来几声枪响,快艇上的几人面色一变,晚香这次是真懵了,这又是唱哪出?她跟这群人待这么久,也不见他们有枪啊,不然还能被岛上的野猴子欺负?
“我们老板是不是在岛上?你既然能带我们来这座岛,肯定知道他们的落脚点!”
江特助自从听到枪响后就十分着急,他扫了一眼还在水里的人鱼,急切问道。
“江助,我看她估计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看她能上岸吗?我们自己进去搜吧。”
江特助语塞了会儿,不耐扬手,“抗走,抗走。”
万一真跟他们老板来了一段非人类恋爱,到时候还得去找。
晚香看着这伙人虎视眈眈,还拿着武器都围了过来,终于装不住了,“等等,等等别抗我,我知道他的落脚点。”
“原来你会说话。”
她甫一开口,又惊诧四座,只是看着她那满嘴尖牙的兽类模样,众人又有些不寒而栗。
她上岸后,第一句话就是,“等我找到裴烈,我就告诉他你们欺负我。”
“不会吧……”
他们裴总平时一副冷傲冰山霸总的样子,不找女朋友小情儿就算了,一找,来这么猛的,所以面前这是真“总裁夫人”?
等这群人赶到驻地时,驻地有不少血,还有瑟瑟发抖的两个女人,和躺在血泊的其他几人。
江特助看到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六少?”
戚瑶面色惨白,躲在草丛里,直到听到那句六少,才立马爬了出来,她一个娇滴滴的富家千金,在经历了游轮失事,每天风餐露宿,同学被奸-杀,还有晚香这个喋血怪物,都快崩溃了。
见到有熟人来了,立马痛哭流涕,“江助理,你是来救裴三哥的吗?我是戚瑶啊,我是戚瑶,我们之前在就回见过,我爸爸跟三哥谈生意的时候……”
江特助意识到事情不对了,早在来之前,他就查到还有一队人马也在找裴总。
“裴总呢?”
“他,他被高扬带走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裴翊他中了一枪,快死了,江助理,你肯定不止带了一艘船,你叫人先送裴翊回去。”
戚瑶现在一心只想离开这座荒岛,这是她这辈子的噩梦。
“回去,我也要回去,带上我,带上我……”
晚香在经历过懵逼后,带着裴烈的手下来驻地,环顾四周没找到裴烈,这下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问系统:剧情里有枪战吗?
系统也懵了:没有啊……但是……
最后晚香从系统哪里得知了裴烈正在海里飘着呢,并且还给她启动了一条支线任务。
【解开裴烈心结,积分*10】
晚香看着这条支线任务也是发愁,她没看出来裴烈有什么心结啊?
系统冷笑:你压根不在意男主,哪里又知道人家有什么心结,你只知道吃和玩。
晚香坚决不承认,她有很认真在完成任务。
不过说来说去,她还是得先找到裴烈才行,江助理将岛上搜了个遍,都没发现自己BOSS的身影,面色越来越难看了。
“江助,那个,那个鱼跑了……”
自家BOSS没找到,养得鱼跑了,公司里董事会已经开始推裴总那个私生子弟弟上台了,BOSS的亲妈病倒了,江特助掏出包烟,抽了起来,觉得自己现在是虱子多了不怕痒。
裴总这次要是能活着回来,起码得给他封个“万户侯”当当。
晚香趁着这边兵荒马乱跑路后,火速赶到了系统发送的裴烈出事地点,风平浪静,鱼翔浅底,连只水鸟都没有。
脑海里系统慌乱指挥着:在下面,在下面!
晚香立马一个深潜,在珊瑚群,海藻林穿梭着,心逐渐下沉,都沉到海底了,裴烈……还有活路吗?
终于她在忽明忽暗的水波中,瞟见了一个正在下沉的身影,不时有血丝外溢,她立即游上前去,不远处两道迅疾的身影也朝着这个方向过来。
近看才看到了他胸口的致命一枪,晚香忍不住低咒了一句,而后抱住裴烈,摁住他的胸膛,突然一记罡风袭来,晚香灵巧躲过。
原来是两条闻着血腥味游过来的鲨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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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呲着鼻孔朝天,神情十分嚣张,晚香抱着裴烈开始疯狂逃窜,好在这是她熟悉的海域,那个地方,有几处洞窟她都知道。
她带着裴烈东躲西藏,在钻进洞窟时,她的尾鳍被咬掉了一截,晚香暴怒之下,对着洞窟外的鲨鱼挑衅,“你进来啊,你倒是进来啊。”
等她说得口干舌燥,终于后知后觉想起来了什么,她还抱着个人呢,而且还是陆地生物。
晚香摸了摸他的胸膛和脖颈,极致的平静,锋利漂亮的眉骨也不再时常蹙起,那张总是严肃中带着些温柔的面容,此时也冰冷的可怕。
晚香有些慌了,问系统他是不是死了。
系统也傻眼了,它头一次遇到剧情崩掉了,男主噶掉了的世界。
晚香捋了捋裴烈的头发,在海中浸泡太久,变得有些湿润柔顺,这个感觉对于她来说好新奇,她蓦地想起很久以前她当反派那些年,主角们因为亲人爱人离去痛哭流涕的模样。
她不想流泪,她只是记得不久前,这个人还投喂自己,耐心教自己说话的模样。
晚香有些无措,她现在几乎闻不到裴烈身上散发的香味儿了,活的猎物总是鲜美可口,香喷喷的,一嚼一个嘎嘣脆,死的就是腐烂发臭的。
裴烈现在还有点香,不过她如果不吃掉他的话,很快就要变臭了。
晚香问系统有没有什么还阳丹,或者复活道具没有,系统说没有。
好绝情,好冷酷,晚香跟系统相互推卸责任,然后吵起来了,最后晚香坐在洞窟里,开始放血给怀中的男人,洞窟外的鲨鱼似乎更加兴奋了,不断冲击这座小小堡垒。
终于系统根据这个小世界的资料找到了补救办法,主线任务虐心值也达到了100%,系统感慨这叫迂回型完成任务。
晚香听得直抽抽,发誓下个世界再这样,她才要举报到总部。
裴烈睁开双眼,一双不染尘垢的金瞳映入眼帘,晚香正拖着下巴瞧他,他捂着胸口倏地起身,发现自己躺在一块硕大的礁石上,周围是茫茫大海。
“我不是中弹了吗?”
他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晚香看着他那副惊讶失态,又带着些懵的小表情,忍不住呲牙笑眯了眼。
很快裴烈看了一眼自己胸膛,连弹孔都没有了,意识到自己没死,“你救了我?”
扫了一眼晚香那傲娇别扭等待夸奖的小表情,裴烈捂着胸口低笑,“刚才我昏迷了,你怎么不趁机把我给吃了?你不是说你的族人说我们人吃起来可香了,还能让你的尾巴恢复跟你族人一样。”
比夸赞先到来的,是男人的调侃戏谑逗弄,晚香当即用尾巴铲水溅了裴烈一身,然后将男人按倒,张嘴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男人束手就擒,做出仍卿宰割之状。
晚香悻悻松手,甩出两条可怜的魔鬼鱼,一条给裴烈,一条给自己。
“你的那个什么,手下,什么时候过来接你。”
她的尖牙撕扯着魔鬼鱼,鲜血淋漓,魔鬼鱼在她嘴里拼命挣扎,金色的竖瞳展示了冷血动物的温度,她进食的样子,可真是……美。
裴烈看得入迷,一时间有些出神。
13. 荒岛美人鱼(修)
晚香被裴烈带了回去,虽然表示强烈抗议,不过没有什么用。
晚香默默问系统,自己这算是完成任务吗?系统也沉默了会儿,认为应该算,把支线任务走完就功成身退。
于是产生了以下对话:
晚香:那我能放飞了吗?
系统:随便
剧情都崩掉了,谁还管她,反正该完成任务都完成了,男主也离岛了,虐心值也到100%了,再把支线任务一搞定,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这家伙只要不上天都行。
晚香住进了裴总的大别墅,吃着每天从漂亮国西海岸空运过来的小海鲜,还有个占地几百平大池子供她泡澡。
这天晚香正酷酷干饭,当然她干饭的样子,龇牙咧嘴,锯齿竖瞳,妥妥非人凶相,别墅里留下江特助带过去见过人鱼那几个手下,每次都能吓得这群人安静如鸡,至于阿姨嘛……暂时没有。
也不知道他成日里在忙些什么?想来是封口去了,亦或找他那个差点要他命的私生子弟弟算账,夺权夺利去了,还是安抚他病倒发癫的亲娘,如今回到他的主场,晚香好像也就不是他的唯一了。
好在一日三餐,他总是要回来,他在岛上放话说将来要叫晚香尝尝自己手艺,这不就暂时当上了老妈子。
每天江特助看着裴总风尘仆仆下班赶回来,纯黑的手工西装外套往沙发上一扔,马不停蹄就系上棕色小熊围裙,走到一楼半开放式厨房噼里啪啦烹饪起来,他从哈佛商学院读书时,就跟着裴总,时常看到圈子里的名媛淑女们做甜品烤派来给裴总献殷勤,竭力显示自己贤良淑德,一朝风云突变,裴总当上了贤夫人父,养得还是一条鱼。
这条叫晚香的人鱼,在用晚饭时,不对,准确来说是进食的时候,裴总就含笑看着她,因为她喜欢吃生食,场面总是很血腥,裴总时不时就给她擦嘴角的血渍,还会去吻她嘴角,乐此不疲。
江特助很幻灭,已经叫手下给自己买点褪黑素和眼药水,肯定是这段时间太忙,他的眼睛被欺骗了,脑子也被异世界生物入侵了。
他拿着文件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打搅这对儿恩爱情人。
晚香很烦裴烈非要让自己用刀叉戳面前这块牛排,她的爪子三秒钟就能搞定的事情。
她抓着肉块,往嘴里塞,裴烈在阻止时,时常会被她的爪子和牙齿抓伤或者咬伤手部,不过他也不在意。
“裴总,今天最新消息,裴董事长要把稀土项目给哪位,据说董事会那边已经同意了。”
“还有一件事是,秦老爷子的秘书早上打过电话说太太精神状况更差了,她想见裴董事长。”
江助理在汇报裴烈今天的形程,裴烈边用手帕给晚香擦完脸,又偏过头看向桌上的资料,浓墨似的长眉微微挑起,“这稀土项目应该算我拿命谈下来的,老爷子还真是……就这么见不得我好,江思明,你说我是不是老爷子亲生的?”
对于老板的家事,他们做属下的,想来是不好说什么,江助理低着脑袋没有回应。
裴烈也不指望从他哪里得到什么安慰,调转话头问起当时一起在荒岛的其他几人现在如何。
“裴翊……有没有问题?”
既然游轮出事早有预谋,岛上也有他那个好弟弟的狗,他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谁是亲人,谁是狼了。
“我调查得到的消息,六少就是受戚家那丫头怂恿,去游轮上玩的,没有想那么多。”
裴烈又准备出门了,晚香看他那架势,琢磨他不知道又去找谁算账了,慢吞吞开口,“我想出去玩。”
皮鞋踏步声顿住,男人抱着外套回头问她,“你想去哪儿玩?”
“不知道,你是不是被欺负了?”
她不知道,只是她在这个地方待寂寞了,裴烈闻言折返回来,“那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去公司?”
“公司?”晚香歪着脑袋有些兴趣了。
“公司好玩吗?”
“不好玩。”
“那好吃吗?”
“公司也不能吃。”她问得有些没头没脑,准确来说是弱智,不过裴烈的耐心出奇的好,甚至还心情给她挑出去的衣裳。
“公司不好吃,也不好玩,你还去吗?去的话,我叫ella过来给你化妆,我们穿漂亮的裙子。”
“去。”
坐上裴总的加长版林肯,晚香转着魔方,这是裴烈给她的,因为据他的家庭庸医说,多玩魔方对孩子开智有好处,裴烈深以为然。
裴烈揽着她柔软的腰肢,将下巴搁在她肩窝儿里,这条冷血的人鱼似乎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安心,他声音有些暗哑带着些疲惫,“怎么想去公司了。”
晚香已经还剩两行就完成了,她随口道:“因为你老是在公司啊。”
咔嚓两圈,她的魔方转好,红橙黄绿蓝靛紫,各归各位,她递了过去,给裴烈看,“六个面都是一个颜色。”
裴烈接过看了又看,眼角泛起笑意夸她,“是的。”
因为带了美瞳,上了粉底,她金色的眸色,和银白鳞片都被遮掩住,只剩下艳丽到无可挑剔的面容,可惜她眼里总是一派天真。
裴烈捂着她的眼睛,然后掐住晚香的下巴,亲了上去,很快血腥味儿弥漫在口腔中,他吻得愈加深入,直至鲜血流出嘴角,助理惊惶后怕提醒中,他才撤出舌头。
晚香看不懂他的较真,反而舔了舔他嘴角的血,津津有味吞入腹中。
湿润冰冷的触感落在嘴角时,宛若冬天的雪化在手心,让人心中一悸,他既兴奋又带着些对死亡的惧意,他忍着舌上疼痛问晚香,“我的舌头跟牛舌,谁更美味?”
“你的好吃,你的血也好喝。”
“那你怎么干脆不咬断我的舌头,你是不是舍不得?”
裴烈今天像吃错药一样,出奇的兴奋,晚香看他挺高兴的,也高兴起来,“昂,对。”
他抚摸着晚香的脸,双眸中闪过痴迷与爱恋,“我今天一定会大获全胜,是不是。”
“是!”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他将人按在胸膛,静静地等着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就这么本该在实验室痛苦受刑的晚香,大摇大摆踏进了本世界第一豪门裴氏集团总部。
她听着被男人搂在怀中,听着他们慷慨陈词述说着这个项目,在裴烈失事后,就被全部转交给了裴烈的私生子弟弟,看着裴烈那虚情假意的老爹上来打感情牌,说什么以后公司都是他,让弟弟一两个项目又怎么了?
认真的男人总是很有魅力的,晚香欣赏着自己官配的俊脸,直到引火烧身到自己身上。
有几个倚老卖老的家伙,直言裴烈心胸狭隘,不堪大任,还将自己的小情人也带到公司,如果公司交到他手里,这才真是没盼头了。
他这是千夫所指吗?裴烈环顾四周后冷笑道:
“就这么急着让我退位让贤?”
“我这儿倒是有件事想告诉诸位,我从岛上回来之后有个新发现,那就这次在公海跟罗斯集团谈稀土项目期间,游轮的大副二副,不知道被谁给买通了,导致了本次天使3号事故,酿成几十人死亡,数百人失踪的惨案,这艘游轮也隶属于裴氏集团旗下子公司,比起稀土项目,各位难道不是更应该关心这起事故对公司造成的危害?我一回来就开始分项目分设备了?公司是快要倒了吗?”
裴烈一席话落地,董事会的人脸色都不算太好看。
说罢,裴烈身后带来的几个人,站了出来,并亮出了自己的证件,
“我们是国际刑警,裴景先生,现在怀疑你跟天使3号的失事案有关,我们已经掌握初步证据,包括您的跨境汇款纪录,还有相关涉案人员证词,请尽快释放涉案人员家属,否则除了危害公共安全罪,故意杀人罪,您还会涉嫌绑架罪,以及非法拘禁。”
被点名的裴景矢口否认,猛地站起来,要朝办公室外走去喊人,“你们胡言乱语些什么,大哥,你去哪里找的群众演员,在公司诽谤我的名誉。”
一时间办公室都安静了,抢个项目,怎么还摊上人命案了。
“爸,你不管管大哥吗?他们是假警察!”
“保安!保安!!”
只是他听到释放涉案人员家属时,明显眼神躲闪,众人都看在眼里。
裴烈收回复杂的眼神,将手中的资料放在了办公桌,裴烈的亲爹看过后,大喘了几口气,几个懂事探头探脑,也想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只是没得逞。
晚香这场戏看得津津有味,在闹剧尾声时,她还鼓掌了,“坏人是不是被抓走了?”
“还不如让我把他吃……”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裴烈捂了嘴,裴烈亲爹在小儿子因为故意害大儿子被抓后,正心神巨震,结果一听大儿子带过来这女人说话,不太像正常人。
顿时又忍不住质问了两句,裴烈只是冷淡沉默看了父亲两眼,并没有回应,然后就追着跑开的人鱼去了。
晚香提着裙摆翩然跑出公司的样子,像只起舞的白蝶,许是太过新鲜,时不时各处张望,裴烈扶额,无奈中夹杂一些宠溺,丰润淡红的唇动了动,“跑慢点。”
“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把他吃掉了,我看他想吃掉我们,我们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她趴在裴烈肩上神采飞扬说着,然后听到一声轻笑,“他太脏了,不配。”
晚香撇了撇嘴。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晚香趴在车窗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边问道。
“我们接下来要先去西餐厅,然后再去剧院,晚上去外滩看烟花秀。”
江助理把今天的形程安排给她捋了一遍,晚香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目光落到正在看股市和公司财报的裴烈身上,细密的两排睫毛不时轻颤着,线条分明的轮廓,晚香撑着下巴欣赏起来,同时琢磨起自己的支线任务。
顺利逃生荒岛,刚才公司废了私生子弟弟,继承千亿身家,她实在想不出来裴烈能有什么心结。
裴烈意识到她的举动,突然抬头,“看什么呢?”
“你好漂亮,我好喜欢你呀。”
裴烈眉头微挑,纠正了她口中的漂亮,“男人不能夸漂亮。”
至于她口中的喜欢,裴烈猜测可能跟喜欢家里的桌子板凳,电视游戏机一样,她用的顺手,好看好吃,她就喜欢,简单而残酷,没有欲念的喜欢,准确来说她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喜欢。
裴烈给她拉了拉盖在身上的外套,“我知道了,很快就到餐厅了,今天预约了那个餐厅的法国大厨,他的焗蜗牛非常不错,可以试试。”
晚香摁住他的手,捂在胸口,“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啊?我都把心给你了。”
掌中所触一团温热绵软,不像它的主人,冷血不自知;软玉生香,色授魂与,让人顾不得这簇玫瑰下的棘刺,裴烈被刺太多次,虽是心甘情愿,今日却是已经刺过了,他抽回手,点了点她的胸口偏左的位置,“你的心在这儿呢,你位置摁偏了。”
他一边照顾这小祖宗,一边对江思明说,“下次别给她放爱情片了。”
放了也是白放,反倒捅他心窝子。
他不相信自己,晚香觉得有些没劲,便拢了拢衣服,闭上眼接着睡去了,迷迷糊糊她听见裴烈好像在跟人说着什么。
“真是小没良心,也不肯多哄我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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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这几天黑市流传出人鱼的消息了,还有条消息是人鱼能长生不老,不少人挺感兴趣的……”江助理其实想说得是很多人开始撒钞票,去找这虚无缥缈的人鱼了。
裴烈听到这里,面上的神情变得晦暗不明起来,人鱼的血肉,堪比神药,裴烈不太确定,他们是否是因为知晓此事,才流传出这个消息。
“你重点查从岛上一起出来的人。”
“是。”
到了餐厅,晚香见到了熟人,原来是他们亲爱的队医,他正跟面前一位漂亮的小姐说说笑笑,一身骚气的淡粉西装,那跟女士调笑,摇晃着酒杯的模样,跟荒岛上胡须拉碴,阴气沉沉比起来,可真叫人认不出来。
他日子倒是过得相当潇洒,不仅毫发无损从混乱荒岛逃离,听说他爸心疼他这回受苦受累,大手一挥,给他开了家私人医院,注资了几个亿,饶是这样,他哥也没话说,谁叫他这回是受罪了。
裴烈跟季宁远二人在流落荒岛前,家中是世交,私下个人却顶多算点头之交,在鸟不拉屎的岛上待了两个月,熟络了些。
便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季宁远冲他们二人举杯,那位女伴只是微笑着,算是回礼。
只是季宁远目光落到晚香身上,嘴角止不住翘起,“这位是裴总的……”
“我的爱人。”
季宁远的女伴也是圈里人,显然也知道裴烈的大名,此时听到季宁远这么说,顿时也不看菜单了,而是将目光调转到这位裴太子的女友身上。
这一个照面,竟发现二人还有几分相似,女伴顿时懵了。
裴烈自然也发现了,脸色微沉,牵着晚香就要去旁边落座,女伴看着面前季少面带微笑的模样,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这三人还有一番爱恨情仇?
不是才从大西洋的荒岛上被救回来了吗?新闻上还报道了搜救人员到现场时,有几道枪声,不知道真假。
除了两个圈外人,其他几个家里基本上钱权总是有一个,被救回来后,却对于岛上发生的事情闭口不言。
据说里面还有一两桩人命官司,不过岛上没监控没证据,死了人的那一家也没法追究。
更离谱的是,圈里还莫名其妙流传起吃人鱼肉长生不老的小道消息,都科学社会了,哪里来的人鱼?
偏偏某些人还坚信不疑,当然,她也靠卖假消息赚了点钱,正是因为这样还能季二少搭上了线。
晚香看着面前男人面无表情,但是拉凳子,带餐巾,不停伺候着自己这一餐,竟后知后觉闻出了几分醋味儿。
用过餐,裴烈还要带她去看歌剧,听音乐会,对于这两项活动,晚香兴致缺缺,如果可以的话,她更喜欢裴烈带她坐直升机,去金三角观看军阀枪战,不过谁叫她现在是条人鱼。
于是她表现出了向往和迷茫。
只是二人在上车前,被他们的老熟人拦住了,“聊聊?”
季宁远瞥了一眼晚香,示意裴烈要不要避开她说。
晚香心想,你俩不当着我面儿说,我也知道。
裴烈拍了拍她背,“江助理哪里有乐高,你不是最喜欢玩乐高了吗。”
晚香不高兴撅起小嘴的模样,像颗正待被人品尝的糖葫芦,裴烈心头一痒,摸了摸她的头发,让江思明带她去玩。
“你带她回来干嘛?从生态学上讲,一个野生物种应该待在应处的自然栖息地,而不是被带回到动物园,人为模拟的环境再相似,也不可能顶替她本来待的栖息地,你是在伤害她。”
“跨物种恋爱不会有好结果的。”
随着人鱼的离去,季宁远笑容逐渐消失,扬了扬下巴警告道。
“如果没有她,我应该回不来。”
裴烈点燃了一支雪茄,火星明灭,嗓音幽幽,似乎比入秋的风还凉。
这下季宁远真是没法指责他了,裴烈瞥了一眼他着急上火的模样,和还在餐厅坐着的女人,掀唇戏谑讥嘲,“怎么,你也想当牛排了?”
季宁远听到他迟来的回击,抿唇,握拳挡着口,本来还想狡辩几句,只是沉默了半晌,率先忍不住笑了,这笑有几分无奈,“你知道我对漂亮的事物,一向是宽待的。”
对,他喜欢那条人鱼的脸,如果不是出于对生命的爱惜,他不介意跟人鱼来一场甜蜜恋爱,而且那条人鱼也挺有趣的不是吗?
“她现在是我的。”
“她只属于大海。”对于他的占有欲,季宁远表示理解,但是还要强调这件事。
“这是上天对于我流亡荒岛馈赠的礼物。”裴烈不是太赞同他的意见,并提出了己方观点。
季宁远冷嗤了一声,“怎么,就你一个倒霉了?我难道不倒霉。”
雪茄燃到一半,身旁的手下递了烟灰缸过来,他从善如流熄灭了这支烟,“可是她来救我了。”
虽然他还是那副死装的面瘫样子,但是通过他的话,季宁远品出了得意的滋味,他扫了一眼车里酷酷玩的人鱼,啧了一声。
“没什么要说得,我们先走了。”
裴烈才懒得看他骚气熏天的样子,之前岛上也没看出,还以为他是个正经人,被咬了一口,还抖m上来了,早知道那天让他死了算了。
车里的人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探出头问,“还不走吗?”
“马上。”裴烈安抚了一句,就听见身后那道声音的又问,“宁远,你是要跟我们一起去看歌剧吗?裴烈说很好看。”
裴烈伸手将她按回车内,并且冷脸质问江思明,不是在拼乐高吗。
他也是想不明白,人鱼都没怎么跟季宁远接触过……喊这么亲热,也不见她喊别人这么亲热。
14. 荒岛美人鱼
季宁远看见她探头出来,冲她笑了笑,然后止住了刚才想继续说下去的话,反倒是走近到车旁,倚在车窗同她说话,
“歌剧有什么好看的,几个人在舞台上唱唱跳跳,那些人长得还没你好看,我带你去水上乐园,穿隧道,冲浪,漂流,好玩的多着呢,还不用担心缺水。”
好贴心的安排,晚香瞥了一眼散发着死亡视线的某人,压住心痒难耐,小声婉拒道:“我挺喜欢看歌剧的。”
季宁远看见这两人互动,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他在荒岛的时候,心烦意乱,来不及品味这段新鲜有趣的时光,回来后,偶尔去医院视察视察,做两台手术,大多数时间跟旧日那几个狐朋狗友待一起鬼混,久了觉得无聊透顶,前几天他飙车拿下月西岭弯道,更是觉得生活没什么挑战性,他知道这是自己阈值变得更高了。
这种每天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日子,反倒是叫他怀念起在岛上的日子。
季宁远抱胸含笑,并拿出了自己的名片,“好吧,祝你们玩得开心。”
“裴总工作平时挺忙的,这次把你带到公司,我看他估计是真的抽不出时间了,你要是后面想出来玩,记得给我打电话,我闲人一个,随时有空。”
还没等他话说完,就听嘭一声,然后留给他一车尾气。
季宁远用手扇了扇,然后猛烈咳嗽了好几声,“这家伙。”
车内。
江助理通过后视镜偷瞄着自家BOSS的黑脸,虽然BOSS一天到晚也没几个笑脸,但是作为多年狗腿,不对,是心腹手下,他还是能感觉老板生气了。
BOSS平时虽然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不过眉梢总是冷淡严肃的,现如今看他浑身绷紧,眉眼间全是不愉,才能品出几分他外泄的情绪。
然后又看了一眼闷闷不乐玩魔方的少女。
晚香察觉有人在看自己,顿时抬头,看了看朝自己挤眉弄眼的江助理,不明就里。
江思明上下眼皮快眨飞了,晚香问他,“江助理,你的眼睛怎么了?”
江思明瞠目结舌,察觉到自家BOSS愈发难看的神色,顿时将头转了过去,眼观鼻,鼻观心,两耳不闻窗外事。
心里暗想,裴总不会以为自己在看他笑话吧?他刚才表现没问题吧?裴总不会扣他年终奖吧?
“江助理好像生病了,我们还去看歌剧吗?”
晚香靠在裴烈肩头,虽然男人脸色很臭,但是并没有躲开她的亲密。
只见男人闭目养神,冷声夹着怨。
“看什么歌剧,水上乐园比看歌剧好玩多了。”
坐在前排吃瓜围观全过程的江助理:我的冷酷无情BOSS去哪里了?后面这个阴阳怪气的醋坛是谁啊??
晚香闻言也是一噎,于是跟系统吐槽:他怎么了。
系统正忙着向总部汇报本次世界剧情线崩塌始末,好吧,其实是在狡辩遮掩,毕竟这关系到一人一统的职业生涯。
听自己合作的任务者问男主怎么了,并将晚香进入虐文世界前,不屑一顾的虐文部生存指南扔了过来,还夹杂了辅助秘籍,恋爱一百计,情话大全……催促她赶紧完成支线任务跑路。
晚香撇撇嘴,在脑子读虐文部员工必阅手册。
第一条:付出真心,合格的任务者,不仅要骗过男主,男配,女配和npc还要骗过自己。
第二条: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掏心挖肺,流血流汗不流泪。
第三条:坚持到大结局,你就赢了。
……
晚香琢磨了一下,她都看不出来裴烈哪里不开心,证明两个人之间不够交心,都不交心怎么能解开别人的心结。
晚香放下了魔方,怼到男人面前,用手指戳了戳男人腰,“裴总,你是不是生气了?”
江助理在前排瞪大眼睛,在想这是在玩情趣,还是真正的低情商,不对人鱼有情商吗?女人鱼跟女人的区别是?他要不要找个女盆友,可是他自己就是因为忙才没时间找女朋友的。
于是江助理时隔多年发现,自己找不到女朋友的罪魁祸首是工作狂老板。
听到她喊裴总,裴烈这下是连装都不装了,蓦地睁开眼睛,面前就是一张怼到近处的好奇小脸。
裴烈心凉半截,惊觉自己跟她置气做什么?
不过想了想去,还是有些气不过,于是他伸出自己邪恶的魔掌,干了一件非常幼稚的事。
“你干嘛!”
晚香捂着被拧得有些泛红的脸蛋儿,气鼓鼓坐到了一边去,她还说来哄哄人。
裴烈本是想掐掐她,让她别老是捅人心窝子,谁知这一下手,就红了一片,哪里有这般娇嫩的皮肤,不知道还以为他在欺负人。
晚香气鼓鼓挪着屁股离他远点,裴烈余光扫了扫前排的司机和助理,干咳了两声,压着嗓子唤她,“晚晚,快过来。”
晚香装作没听见,直接仰着头将脸贴在车窗上当一朵壁花,耻于裴烈此等宵小之徒为伍。
“过来。”裴烈又强调了一遍。
裴烈看着她那副恨不得直接挤在车门缝的样子就来气,“刚才你叫姓季的这么亲热,我还没说你。”
“你吃谁的,住谁的?用谁的?谁给你做饭?选衣服?”
晚香用舌头顶着后槽牙,撅着红艳艳的嘴儿,继续仰着脑袋当壁花的样子,裴烈还从其中看出了几分高高在上。
娇气,德性!
“你掐回来行了吧?”裴烈小声轻哄道,后又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前面还坐了人。”
司机一激灵将车载音乐调了出来,此时正在放:被伤过的心还能爱谁,没人心疼的滋味……
这下车里都安静了,江助理瞥见自家老板青黑的脸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张叔,换首歌,这首老歌过时了。”
换歌的空挡,车内鸦雀无声。
……
到了目的地后,张叔有些忐忑问江助理,“刚才车里放歌,我什么都没听到,老板不会扣我工资吧。”
“我也什么都没听到,所以我不知道。”江助理推了推眼镜。
晚香看着面前令人眼花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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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的游乐措施,还全是水,兴奋的同时,又有些纳闷,不是去歌剧院吗?
男人拎着她系丝带的粉皮小挎包过来了,这个地方的工作人员早就接到了通知,被人包场了,然后给她准备的换洗衣服和浴巾都准备好了。
“我让张叔中途改道了,水上乐园,想玩什么项目?”
晚香这下高兴了,抱住他胳膊道:“裴烈,你真好,我最喜欢你了。”
然后又眨了眨眼睛,装模作样矫情道:“其实歌剧也很好看。”
裴烈嘴角抽了一下,手又蠢蠢欲动,想掐她的脸,但是想了想刚才车上冷战,站在原地面无表情道:“那我们去看歌剧,现在还来得及。”
晚香一愣,这什么操作,她偷瞄了裴烈的脸色,看不出来什么,她掉线多时的恋爱情商奇迹上线。
猛地扑在他怀里,“好啊,只要是跟裴烈一起,都行,虽然我不喜欢那个什么歌剧,不能吃也不能玩。”
话落仿佛刹那间冰雪消融,男人的眉眼柔和下来,嘴角不自觉上翘,不过最后忍住了。
“天天胡说八道,也不是真心的。”
裴烈轻哼了一声,搂住人的腰,大步朝前走去。
“不去歌剧院吗?”
“那真回去了?”裴烈低头看向晚香。
“不要。”这次是来真的了,晚香直接说出了心里话,引得男人低笑一声,温润醇厚,听得人耳朵痒痒的,还有些发烫。
晚香有些说不出来这是什么样的感受。
“我就知道你刚才说话是哄我的,小骗子,别的学得慢,骗人学这么快。”
“才不是,我当然有真心啊,我把我的心给你了。”
“你这么讲,就过分了,下次不许江思明给你开电视,尽学些哄人的话,也不见你有什么表示?”裴烈右手揽着人,左手领着衣服和包边挑眉说道。
“那你是要我亲你吗?他们说来说去就亲上了。”
二人说话声在空旷的水上乐园上空荡响起,黄昏撒下几缕碎金余晖,他们的倒影宛若流星尾光被拉得极长,高大娇小,英俊美艳,一对璧人。
江助理看着远去的二人,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还拍了拍张叔肩膀,“和好了,和好了,肯定不会扣工资的。”
——
更衣室时,裴烈坐在外面等晚香换泳衣,结果半天没等到人出来。
虽然这个水上乐园已经被他包场了,但是进女更衣看人,还是让他有些别扭。
他在外面喊人,“晚香。”
“晚香?”
“晚晚!你还在里面吗?”
里面居然没有人应声,裴烈蹙眉,不会出什么事吧?他找来女工作人员,让她进去看看,结果那个工作人员进去后,出来回答说晚香在更衣室不肯出来。
“里面只有我……我爱人吧?”
女工作人员点点头,然后裴烈就强忍别扭进去了,“在里面干嘛,不是还要玩很多项目吗?”
“我不想穿这个……”
里面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
15. 荒岛美人鱼
裴烈一开始还没听明白,后面听她说穿衣服不舒服,才明白过来,她还以为这里是海中无人区呢、
“你不能在这儿把你的尾巴露出来,这儿有监控。”其实他可以叫工作人员将监控关了,让人鱼自由自在在水中玩耍,不过想到近段时日的流言,为了防止百密一疏,他还是不许晚香胡闹。
“为什么?”
“听话,不然我们就去看歌剧,应该还没有散场。”
晚香:……歌剧歌剧,张口闭口就是歌剧,你在歌剧院有相好还是注资了。
于是她委屈巴巴换上了,出来时,裴烈已经等了许久,抬头望去只见少女穿着条暖橘色连体泳衣,有些保守,却仍然难掩身姿纤细玲珑。
“我说我不喜欢穿这个,我在海里和家里游的时候都没有穿这个。”
裴烈听着她絮絮叨叨,将手中工作人员拿过来的杂志随手搁在了桌上,“不行,必须穿。”
两个人在更衣室磨蹭了很久才出来,天色已经彻底黯淡,晚香在坐高速滑梯时,感觉很新鲜,跟海里的环境又不太一样。
其实这样的经历对于裴烈来说也是第一次,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放松,时常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了下来。
两个人湿漉漉相互搀扶着从水中钻出来,裴烈有些狼狈地抹了抹脸上的水,面前人却突然哈哈笑起来,“你这个样子好好笑,像落汤鸡。”
裴烈扫了一眼晚香湿透了的头发,凌乱贴在双颊,便伸手捋了捋她的碎发,别在耳后,在清冷的月色下,挂着水珠的莹白脸蛋,像朵刚开花的木芙蓉。
“看你没心没肺的样子。”
“我怎么了?我怎么没心没肺了,你不高兴吗?我看你玩得也挺开心的。”
晚香斜了他一眼,可恶的男人,竟敢取笑他,她努了努下巴,“信不信我待会儿把你给嚼巴,嚼巴吃了,小点心!”
“你想怎么吃?”
男人忽然俯身下落,专注地凝望着她的双眸,他深邃的眉眼带着一团火焰,似乎能灼烧在她心口,说话间他的呼吸落在她唇上。
晚香有些不自在,也来不及讲究自己的傻白甜人设了,别过头去。
“我想玩别的……”
“好。”
回去时,晚香捂着胸口,感受不到心跳,可仍然有心悸之感,觉得实在奇怪,于是问系统自己这是怎么了?
系统给她做了一遍全身检查,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因为心脏的缺失,她这具身体数据快瓦解了。
晚香感觉哪里怪怪的,但是一时间没头绪,自从剧情线崩掉,她不用去实验室,她就摆烂了一阵,既然这个世界的任务时间快到点了。
她就得把解决支线任务提上日程,这家伙有什么心结?
在回去的路上,晚香甚至还在夜市吃了一肚子烧烤,虽然裴大少爷不是太赞成,他认为街边这些东西有些不太卫生。
不过晚香自己长了鼻子,她闻着这味道挺香的,这个裴大少爷不能不让她出去吃点“小点心”,还不让她吃点小烧烤吧。
“你尝尝吗?”
晚香扬了扬手中的烧烤。
裴烈最后还是尝了尝,确实不错,不过他还是认为通过高科技调料勾兑出来的食物,不利于他的营养食谱。
但不经常吃也没事,于是他口嫌体正直的也吃了起来。
晚香目瞪口呆,“你之前没吃过吗?”
“没有。”只见男人一本正色,吃个烧烤都一副在品尝顶级西餐的模样,晚香忍不住撇了撇嘴。
今天真是繁忙拥挤的一天,先是在公司大战裴烈的私生子弟弟,然后又去了水上乐园,还逛了夜市,当然逛夜市是某人的强烈要求,她实在不喜欢裴烈带她去逛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在遇见这个男人前她身上有鳞片,根本就没有什么穿不穿的衣服事情。
她边吃边偷看男人,问起,“裴烈你开心吗?”
裴烈闻言顿了顿,很郑重回了一句,“开心,跟你待在一起,我是开心的。”
晚香撑着下巴,笑眯眯道:“是吗?我也是,但是我说得可是真心的,你是不是可就不知道了。”
见她这幅小坏水模样,裴烈很稀奇,手又痒痒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你还质疑上我了,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对你这么好吗?”
“当然知道,因为你喜欢我嘛。”
裴烈闻言倏然一笑,他生得一双上挑的凤眼,看人的时候,专注深情,笑起来潋滟动人,是极能挑起小姑娘们的情丝的。
“对!对!你说得没错。”
裴烈哈哈笑了好几声,看得晚香有些莫名,她觉得这家伙没有心结,不过她这样给系统提交任务,被驳回了。
晚香气闷,恶狠狠咬了几口烧烤。
裴大少爷钢铁的身板,纸捏得肠胃,回家就开始拉肚子,还是晚香听到动静,起来看到的,他在一楼客厅,看起来面色不是太好,还在接电话。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在说什么,在接完电话后,他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她从自己豪华新家——一个占地几百平的大池子出来时还裹着浴袍。
裴烈没注意到她就在不远处听看着他。
晚香意识到这个可能就跟他个什么心结有关系,不过她并没有上前询问,男人是不喜欢在其他人面前暴露脆弱的地方。
翌日,等她醒来时,诺大的庄园除了忙来忙去的女佣园丁,就没其他人了,连江助理都出去了,她问管家,管家说他出去处理公司和那个谁的事情了。
那个谁……不就是裴烈的私生子弟弟。
晚香看着餐桌上摆好的早餐,好像又是他亲手做得,晚香吃着早餐,开始发愣,其实是在脑海里跟系统瞎逼逼。
“统儿啊,这就是女主待遇吗?这个男主说喜欢我?这部门有意思,有意思,我开始有点喜欢了。”
系统问她之前没有接触过男欢女爱吗?晚香冷笑,“我喜欢别人,别人永远不喜欢我,喜欢我的人,基本上都会让我家破人亡,不然就是无亲无朋无友……”
系统默默地给她点了根蜡,它真看不出来这个任务者还有这么一个悲戚的过往。
“愚蠢的统子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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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同情我吧?每个世界生成,每个角色就有它的宿命,当然我后面这么爱折腾,是因为我接手的那个角色宿命,我不喜欢。”
系统一听她还真折腾了不少幺蛾子,将蜡掐灭了,给自己点上了。
——
晚香拿着季宁远的名片看了好几天,终于打了一通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声,“喂?”
亦或的男声传来,晚香敲着桌子,“季宁远,你现在有空吗?”
接到电话时,季医生正穿着一身花衬衣和短裤,带着墨镜,在游艇上海钓,开始还亦或是谁打得电话,听到声音,先是一愣,后是笑开,“哎哟,过了这么久,想起我了,现在不装了,连名带姓的叫了。”
晚香顺着电话线给季少翻了个大白眼,要不是她在这地界没认识的人,才不找他,随便出去瞎混,还会暴露身份,最近她以那些年当反派的经历,她嗅到了不一样的信息。
她吞吞吐吐,“我有件事情想找你帮忙。”
“帮忙?”
说话间,鱼儿咬饵了,季宁远收杆,身边有人立马接过他手里的鱼竿。
“怎么不找我们裴大老板,我可没他有实力。”
这人话中有些揶揄,跟荒岛上成日板着脸的样子,判若两人,他跟裴烈这两个人可真有意思,一个在荒岛上,每天还乐呵呵的,回来就跟朵高山雪莲一样,英俊冻人。
另一个则是荒岛上横眉冷眼,严肃得不行,回来却是个游戏人生的花花公子。
“这件事跟他有关系。”
她记得这两家是世交,肯定会知道裴烈一些信息,她思来想去,世人所图钱权色,这些东西对于裴烈来说,唾手可得,那他究竟还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
听到这件事跟裴烈有关系,季宁远蹙眉,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什么事?”
“季少,在跟哪个妹妹打电话呢?”晚香声音从电话这头飘出,离得近的几个,听到顿时嬉笑问道。
“关你屁事。”
“声音还挺好听的,今天天气不错,正好喊她一块出来玩玩呗。”
季宁远懒得搭理他们,换了个地方,他倒是好奇,这条爱啃人的鱼,还能有什么事情找到他头上。
“就是……我想知道裴烈的一些事情……”晚香不免踌躇。
“他?”季宁远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我就是想知道在他小时候发生的那些事。”
她从现存的豪门新闻资讯里面看出了一些东西,在裴烈五六岁的时候,裴家在某处置地的住所发生过大火,还有裴烈的父母恩爱出席各种活动的照片,在最近几年的流言中,裴烈的妈妈传出了患有精神病的传言,但是没人可以证明。
不过也不是无迹可寻,因为这几年他妈妈露面变少了。
她有个大胆猜测这个心结应该是跟他的家庭,跟情字相挂钩,不过裴家其他人她不认识,也无法去求证,也不能去接触。
毕竟能不吃那个实验室活体解剖的罪,就不吃,她又不傻。
季宁远大概知道她想找自己帮什么忙了。
16. 荒岛美人鱼
“你想打听裴家的一些辛秘?”季宁远带着些不确定问道,晚香回复说是。
“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季宁远不解继续问道,边用毛巾擦着汗,顺便调侃她,“我说你之前在装傻,你还不承认,怎么现在不装了?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还当你是来找我们裴总再续前缘的,你演白蛇传呢?不对,你是黑鱼传。”
这家伙讲话,还挺会挤兑人的,晚香正想回怼两句,听见外面女佣在问好,匆匆挂断电话。
自从前些天在公司大战完私生子弟弟后,带她出去玩了一回,他的眉头似乎就没送过,晚香细心观察了几日。
而且她端着汤去书房的时候,隐约听见他貌似还不止一个弟弟妹妹。
今天他依旧冷肃,只是更添了几分疲惫和凝重,这跟荒岛求生,身体上的折磨不同,像是精神和心理上打击憔悴。
但是她从未都问不出来什么。
他回到家里吃过饭,就进书房了,晚香感觉受到了冷落,又偷偷摸摸蹭到书房去,她听见男人在其他人说着什么,像是在开会的样子。
她探头探脑的往里瞧,身后突然一个推力,她便一个趔趄,扑了进去。
“对不起,对不起,晚香小姐,我是来给裴总送资料的,你怎么在这儿?”
原来是江思明。
她这声响可不小,惹得正在舌战群雄的裴烈都分神看了过来,过了会儿,他对着屏幕面前国外分公司各个项目经理说了一句抱歉,就先暂停了会议。
不等他走过来,晚香就自己起来了,捂着脸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来送夜宵的。”
瞥见裴烈余光落在自己两手空空,晚香急忙给自己找补,“刚才我发现夜宵有点凉了,就回去加温了一下。”
“好嘛,好嘛,我先出去。”
裴烈倒是没留她,只是从一堆文件里面抬头提醒,“这几天你待在家里,不许去外面。”
“为什么?”
晚香才开口,就得到了男人一个带着疲惫的眼神警告,立马举起双手,“好嘛,好嘛,我投降,我投降还不行吗?我知道了,可是我每天都待在家里,很无聊……”
晚香绞着手指,说得可怜巴巴。
每当这个时候江助理就面无表情,四十五度角仰头放空自己,当好自己的背景板,不窥探老板的私生活。
裴烈按了按太阳穴,“过几天我要去里斯本,我在那边有好几个马场,可以散散心。”
“可是你不是有工作吗?”
晚香的夜宵借口失败后,转身给她的衣食父母裴烈泡了杯咖啡,然后也坐到了他旁边,
“你在看什么”
“嗯,不过我晚上可以陪你去看马赛,白天让马术教练教你,你喜欢的话,还可以买两支马队去比赛,到时候你两边下注,再给马队……”
“咳咳咳。”
旁边助理提醒咳嗽了两声,裴烈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犯老毛病了,“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去骑马?”
“骑马好玩吗?”晚香撑着脑袋看着他。
“好玩好玩,那个马跑起来像一阵风似的,一定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江思明想将她哄走,让自家老板能有时间处理工作,裴烈现在是有点忙,又得处理公司的事情,老爷子那边还时不时就来个电话让他高抬贵手放弟弟一马,打断骨头连着筋,听到这个,他只想笑。
还有人鱼的消息,在黑市炒得沸沸扬扬。
“我又没问你。”
晚香哼了两声,看向裴烈,“我不能在这儿陪着你吗?我想跟你待在一起。”
裴烈看了她一会儿,紧皱的眉头松懈下来,柔声说了一句,“好。”
最后晚香实在撑不住趴在裴烈旁边睡着了,睡前她还跟系统调侃了两句,裴烈精力不错,连轴转这么多天,还不累。
裴烈处理完工作,转头就看到她已经在自己旁边枕着胳膊睡了过去,像只蜷缩的小猫,惹人怜爱的样子,不由心头一软,凝望着她的睡靥,他情不自禁摩挲着她的脸蛋。
现在他甚至有点想放过那个算计自己沉船的蠢货,这是他收到过上天赋予的最好的礼物。
——
“裴烈走了吗?”
晚香问管家,她总是这么直呼其名,不高兴时就癫癫地喊人裴总,似乎二人之间清清白白的样子,实则早就成双入对,做尽了这世上最亲密的事。
管家是自幼看着裴烈长大的,他知道晚香人鱼的身份,也只是替裴烈遮掩住这消息。
是以,不管晚香言行举止,有多么不正常,都在他接受范围内,当然他也得到了裴烈提醒,不会轻易靠近这个危险的“食人生物”,也不许其他佣人在靠近晚香所在的区域。
跟这个庄园的面积相比,在里面活动的佣人花匠主人安保都少得可怜,这也是为了守住人鱼的身份。
“阿烈他去公司了。”管家温和告诉晚香这个消息。
“好吧。”
晚香知道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回到房间再次拨通了季宁远的电话,二人约在某个游艇见面。
“裴大少爷将你捂这么严实,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来。”
晚香对于他这话不置可否,只是望向茫茫大海,有些怀念。
“我想知道一些关于裴家报纸没有的东西。”
她开门见山强调了一下这次自己出来的目的,季宁远倒酒的动作顿了顿,抬眸瞥了她一眼,这次他倒是没有跟往常出海一样,穿个花衬衣短裤就上游艇了。
他甚至还精心打扮了一番,连卷毛就风吹不动,俊秀雅痞似乎是他的代名词。
“我真的很好奇,你怎么就对他感兴趣?我季宁远也勉强称得上博览群书了,自从认识你后,我回来就查了中外古籍中人鱼的相关资料,按理说,你们人鱼常年生活在海里……根据资料推测应该是群居生活,你没有自己的族人就算了……当然,这可能是意外或者天灾造成你跟族人走散。”
晚香面不改色听着,只是偶尔脸上划过一丝对于食欲的克制。
季宁远看出来了,轻笑几声,“看来我跟裴总一样,在你眼里同样是块香喷喷的菲力小牛排是吗?那你怎么专挑裴总,不挑我?”
“裴烈冷心冷肺的,你要是敢对他下手,就算他对你有几分不同,也会动手杀了你,我就不一样了,我这个人是个多情公子,佛祖能割肉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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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我能舍身饲爱。”
“我也有钱,我重新买个岛,到时候你还住大海,我在岛上等你,不比你天天被拘在笼子舒服?”
这人花言巧语,是个十足谈判高手,非常能撩拨人心。
晚香偏着脑袋,金色竖瞳里满是藏不住的欲望,连美瞳都遮掩不住,她锯齿状的尖牙冒了出来,森森一笑,美艳夺目的容貌,此时犹如锁魂艳鬼,诡异又摄人心魄,“是吗,那你现在证明一下。”
她拿起刀叉,嚼着盘中的食物,眼睛却看向面前的男人。
“那你又能付出什么呢?我亲爱的人鱼小姐。”
季宁远探过半个身子,注视着她。
“你不是爱我吗?那你为什么还要朝我索取。”晚香有些不解,歪着脑袋反问。
“哈哈哈,对,对,你说得不错。”季宁远闻言大笑起来。
他笑过后,不再问她要不要跟自己走,反而提出一个要求,“我们季家跟裴家的确有些交情,只不过有些事情却不是那么好打听的,我满足你的好奇心,也不去问你为什么想知道,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可以不跟我走,但是得到你想要的结果后,回到大海,不要跟裴烈在一起,我也不会强迫你跟我在一起,你应该属于大海,回到你族人身边。”
人鱼意识不到自己的危险,不能明白风雨欲来,人类的贪婪会杀死她,他却舍不得这样一个美丽神秘的生灵,死在眼前。
唉,虽然人鱼不怎么听话,还调皮恶劣地咬了他。
他的心绪,却早已在人鱼克制自己欲望不去伤害人时,发生转变,猛兽既能通智受教,那不能以兽类看待,他收回自己非我族类那一套。
他话音一落,晚香不由怔楞,沉默片刻,起身走到栏杆处,变回人鱼的样子,可惜这次没有鱼尾,“回不去的,我是被族群所厌弃而赶出来的,不是天灾,也不是意外,我的鱼尾是被诅咒的颜色,他们说我为太阳神所不喜……”
原来如此,季宁远茅塞顿开,他就说他查到的资料,应该不会有落单的人鱼才对,即便落单,也应该有族类来救。
季宁远大概能猜到她在海中漂泊了不知多少岁月,“难怪你会上岛跟人类接触。”
他眺望着海面,声音悠扬,“可人心远比猛兽凶险。”
“人心?我年幼时见过族人围猎过往船只,那是一场盛宴,但是我没吃过,因为我的父母认为伤害另一个智慧的种族,太过残忍。”
“后来我为族人所驱赶,我父母便决定相信一直流传在族中的传言,人类是太阳神的宠儿,吃下人心就能得到太阳神的庇护,让我鱼尾变成金色,于是他们第一次参与了族群的围猎,再也没回来。”
晚香平淡地阐述自己对族群所剩不多的记忆。
“那你是想要人心吗?然后回到你的族群?”
听到这里,季宁远甚至有些懵了,他原本只是以为晚香是出于兽性的捕猎行为。
晚香侧头一笑,“不是,只是单纯的因为你们闻起来好香,我没吃过,想试试。”
她说这话时,像是在说今天不吃萝卜也不吃白菜,试试新菜,直白坦诚。
17. 荒岛美人鱼
她丝毫不觉自己说得话让人感到害怕,季宁远也不知该说她天真,还是残忍,亦或二者都有。
“所以,现在可以讲讲裴家的故事了吗?”
而后在海风中,她听到了报纸上窥见一影,却未知全貌的始终。
“谢谢你的提醒。”晚香冲季宁远微微一笑,扬了扬手中的红酒,“也谢谢你的酒,很好喝,我可以带一瓶走吗?我想给他尝尝。”
季宁远原本还沉浸在二人方才的对话中,现在猛然听了一句,要带酒回去给裴烈喝,顿时回过神满头黑线,他裴家的酒窖里缺这一两瓶好酒?
你个深海凶兽,弄得自己跟个贤惠小媳妇儿似的,出门在外还惦记给自己男人打包好东西。
显得刚才他季二少伤春悲秋十分可笑。
“那我带走了?”
“你这没心没肺的样子。”
季宁远斜了她一眼,见她果真是不把他刚才说得话当回事,老是神在在的模样,终究还是没忍住,“最近有人在黑市传播人鱼永生的消息,据说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功效……”
他不想将两个种族之间不能相融说得这么直白,但是他发现如果不这样做,人鱼似乎便根本就不在意。
“是岛上的人说得?”
“我这边目前是没查到。”季宁远想了想道,他不太确定裴烈那边有眉目没有,不过知道是谁走漏的又能怎么样,消息已经传成这样了。
而且对于这些流言中那条圣药……他也有两分好奇,他打量了面前的人鱼两眼,除了容貌上的过分出色,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同。
不对,他想起那次人鱼搁浅在沙滩上时被自己发现,他被一口咬到了脖颈。
他恍惚之间感觉自己好像喝了什么……他不敢去深想,他不愿意伤害她,千言万语最后也只是化作一句,“总之你多听听裴烈的,如果不想回到大海,这段日子也尽量躲着点。”
“嗯嗯,谢谢你,季宁远,下次你来找我,我叫裴烈给你煮饭,他可会煮饭了。”
晚香脸色郑重向他道谢,一本正经说后面让裴烈给他煮饭……季宁远面颊僵硬,不敢想象。
“不是有阿姨吗?”
“阿姨是什么?”
晚香似乎对于他口中的阿姨不知道是个什么鬼。
“就是煮饭的阿姨。”
“煮饭?煮饭就是裴烈啊,他每天回来就会换身衣服给我煮饭,他摆盘可好看了。”
季宁远:……画面太美无法想象。
不过对于将来吃到裴烈煮得饭,他倒是很乐意看看笑话,这个每天又冷又装的家伙,还能穿着围裙煮饭,真实笑死个人,这次风波过了,他去他地盘看看,要是能偷拍他煮饭的照片,发到给那些八卦记者。
当然他只是想想,不过不影响他取笑裴烈这个假冰山,“不是要给他带酒回去吗?你待会儿回去,我叫人打包一打给你。”
突然他好像想到什么,“裴烈不是不让你出门,你现在弄这些酒回去,怎么跟他解释?”
“我说网上买的。”
晚香脸不红心不跳地随口胡扯。
季宁远忽然觉得人鱼就这样不回大海也挺好的,他还能看看裴烈的乐子,他预计这阵子过了,裴烈跟这条人鱼生活在一起,应该挺有看头的。
——
晚香回去时,已经是八九点了,月亮都出来了。
她到地方感觉有些不对劲,整个庄园都静悄悄的,连路灯也是暗得,实在蹊跷,平时只是因为地方太大略显安静,今天确实死一样的沉寂。
晚香走了进去,等她蹑手蹑脚想趁着黑灯瞎火,穿过客厅吃点自己心爱的小零食,再偷溜回后面那个湖里,明天假装无事发生。
谁知到了客厅却见灯火通明,一片狼藉,弥漫着很浓的烟味,裴烈半靠在沙发上,侧着脑袋,灯光落在他露出的半张脸上,写满了疲惫,细密的睫毛颤动,似乎随时能惊醒的样子。
晚香打量了一下地上的一堆碎瓷片,寻思就算发现她不听话偷跑出去玩,也不该发这么大气吧,这男人岛上中枪,回来发现是自己亲爹在外面搞出来的私生子弟弟下手,也没见他多生气。
很快他就像是听到窸窣的声音,醒了过来,看见晚香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起身大步流星走过来,一把抱住她,喑哑的嗓音在她颈窝响起,“你今天去哪儿了?”
晚香手里还抱着打包成盒的红酒,向来没心没肺的她,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小声辩解,“我出去取快递了。”
“真的。”
说完这局像是怕他不相信自己,晚香还补充了一句无关紧要的。
“这不重要,你没事就好。”
紧接着是男人倦怠颓废的回答,第二天在江助理口中,晚香才知道了今天她偷溜出去后发生了什么。
终于还是因为那个近乎荒谬,又无数权贵趋之若鹜的流言,裴烈的父亲,亲自带人过来找了她一番,虽然不知道找她的做什么,总归不是做儿媳妇就是了。
晚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无措道:“怎么了?今天家里进强盗了吗。”
她这意思是想说家里这景象跟被打劫了似的,惹得抱着她的男人低笑了一声,“是进来抢了,还想抢走我的宝贝。”
“那抢走了吗?”晚香反问他。
“没有。”
裴烈紧绷的神经总算是松了下来,他揉了揉太阳穴,实在是疲惫得不行了的模样,晚香非常善解人意叫他赶紧去睡下。
“嗯。”许是这些日子太累,他打着哈欠讲话的模样,竟还有几分惹人怜爱。
今日从季宁远哪里听到些事情,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呢,是以等裴烈睡下后,她到外面露台看星星发呆,那个平时不怎么经常讲话的管家,像个npc一样,也是一股脑将裴烈那些不为人所知的遭遇更细致说了出来。
“阿烈少爷小时候是个非常活泼的性子,唉,都是大人们作孽……”
晚香知道这个NPC,哦,不对,是管家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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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心疼心疼这个男人。
心疼男人?她暂时没功夫,她只是在想自己的支线任务,前一段时间她推测跟裴烈的家庭有关系,花心的爸,疯癫的妈?童年阴影的他?不至于让他心里迟迟过不去,这不是有钱人的标配吗?
“管家叔叔,我想问一下裴烈的妈妈现在在哪里?”
“太太在疗养院,少爷说太太需要静养。”
“我能见见她吗?”
晚香想了想道,弄得管家还挺激动的,“太太现在情绪不是很稳定,但是后面阿烈少爷肯定会带你去见太太的。”
看着管家那副八代单传的独苗,终于有后面红耳赤的激动模样,晚香其实很想说管家,请稳重点。
不过看着管家正陷入陈年往事难以自拔,也就识趣的没打搅人家,而是打起了男主他妈的主意,他爸爸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的有钱人,顶多比别人更有钱一点。
如果一个家庭里,孩子生病了,那么问题最大的一定是大人。
小时候活泼可爱,长大变成只爱探险的冰块……有问题,有问题,他可以理解一个在接受教育和经历风霜后沉淀稳重下来,不过小时候跟长大完全是两个人有点夸张了。
晚香带着满肚子的盘算睡去。
第二天起来,看到大家忙忙碌碌开始收拾东西,晚香揉着惺忪的眼睛,“这是要去哪儿啊?”
“带你去其他地方。”
晚香没什么意见,反正她跟着任务对象走就行了。
在车上,晚香打着哈欠问裴烈,“是不是你爸爸要抓我?他想抓我去实验室对不对,我真的没有让人类不死的本事,以前不行,现在更不行了。”
“对不起,你喜欢这个地方吗?我向你保证,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给我点时间。”
裴烈抱着她,嗅着她发尖余香,向她保证。
“没事,去哪儿都行,只要跟你待在一块就行。”
这次裴烈没再说她没心没肺,只是静静地与她相拥,享受这美好的时刻。
“要是过几天我没去接你,其他人来接你,你看情况不对就马上跑,知道吗?找季二,或者打个车去海边,我知道你只要到了海里,就没人能找到你。”
“你要去做什么呢?”晚香捧着他的脸问道。
“去见我父亲。”
“他很可怕吗?你为什么不带我去,我说了我想跟你一起。”
裴烈没有像往常那样纵容着她,而是就这么不舍宠溺地望着她,要知道在岛上,他理智告诉自己这条人鱼危险,身体也是比理智先行去接近了她。
“怀璧其罪,下辈子让我也当一条鱼就好了,我们可以一起泡在海里。”
他最后只说了这句。
他去料理自己亲爹跟弟弟,晚香到了他安排的“金屋”溜达了一圈,去了裴烈他妈所在的疗养院。
她去的时候,以裴烈的名义去探望了这位太太。
晚香到的时候,她身边还陪着一个穿着黑色羊毛衣的英俊男人。
18. 荒岛美人鱼
二人之间关系似乎很亲密,那个女人也跟裴烈一样生得一双狭长上挑的凤眼,白面细眉,除了眼尾有不少细纹,能证明她的年纪,其他倒是看不出来,正跟旁边的男人说着话。
护工走上前去,低语了几句,二人纷纷看了过来。
晚香看这位男主亲妈也不想是患有精神疾病的样子,带着疑惑走了过去。
“你是?”裴太太身边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经验,忍不住问道。
晚香踩着一双棕色直筒高跟,外穿中欧世纪风格的束腰长裙,里面搭了一件白底衫,休闲淑女,十分有气质,让草坪晒太阳的女人一愣。
这个女孩子相貌如此出众,她不应该不记得,如果圈子内认识的,她肯定是有印象的。
“叶女士,你好,我是裴烈的朋友,我叫晚香。”
晚香漫步横跨草坪的小径,走到二人面前,抱着百合花笑着说道。
听到裴烈的名字,女人眼中划过一丝复杂,“他最近还好吗?”
“不太好,去海上谈项目结果遇上触礁了,回来发现不是意外,发现是私生子弟弟干的,把弟弟送上公正的审判台,结果被亲爸在公司骂冷血,还有我,似乎给他带了不少麻烦……我很抱歉,所以我觉得他应该算不上好。”
“他也从来不会和我说这些……”女人面色怔仲,自言自语。
她低落了一会儿,倒是身旁的男人在好奇地打量着晚香,“你是他女朋友吧。”
这目光说不上礼貌,反而十分放肆。
晚香眼珠子转了转,在二人身上来回看了一圈,“你是?”
“他,他来照顾我的护工,不用在意,他就是好奇心比较重,自从我住进疗养院,我的丈夫和我的儿子都不怎么来看我,今天好不容易有个人来看我,他好奇也是正常。”
晚香听她这话,意有所指啊。
她面上挂着浅浅笑意,听完她指责自己丈夫和儿子不经常来看自己,既不附和,也不反驳她。
“这束花送给太太,祝您好日好起来。”
裴烈的亲妈叶女士见她无动于衷的样子,渐渐有些褪去了温和笑意,“他找你过来干什么吗?想要裴氏的股份,怎么不自己来?”
听见她这样一说,叶女士旁边的男人顿时坐不住了,“您不是说留给我的吗?”
晚香表情变得玩味起来,这又是谁?
“我是说过,前提是你哥哥不要,懂吗?”
叶女士冷下了面孔,头也转,眼也不斜,冷淡道,身旁男人面上闪过一丝难堪后很快就稳住了,“是,可是大哥他不会过来的。”
大哥?晚香闻言不由侧目,“呀,我们裴烈的兄弟姐妹真不少,这排第几?”
她感觉自己快摸到真相了。
“你这个小姑娘说话不用这么难听,在这个圈子里,这些事情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如果不是裴东贤那个老东西先做对不起我的事情,也不会弄成今天这个场面。”
晚香淡淡一笑,“所以您身边这位是您的私生子?”
叶女士没有否认,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如果你这次过来只是为了打听我的私生活,那你可以走了。”
“如果是想要我手里裴氏15%的股份,叫……裴烈来找我。”
“叶女士,您不会还以为我是受阿烈的嘱咐,过来找您在他和裴董事长之间站队的吧?那您弄错了,我只是作为阿烈心爱的妻子,想来看看被阿烈耿耿于怀多年的心结,究竟是什么而已。”
“还有他不会来看您的。”
“不来?不来!?那就滚!!滚啊!!!听明白了吗!!”
见她突然狂躁起来,晚香意识到这位叶女士大概是真的患有某种精神类疾病,那么又是什么事让她变成这样的?裴烈的父亲?
“你冷静,您冷静一点,他会来的,您手里还有股份呢,护士!快过来!”
那个一直照顾叶女士的年轻男人见她突然发作,面不改色哄道。
……过了会儿,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安静下来,反而开始唱儿歌。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啦啦啦,不回来都不要回来,回来我就烧死你们。”
“抱歉,叶女士她现在精神状况不是太好,请你马上离开,不要再留在这里刺激她了。”
年轻男人无奈,开始赶人,晚香不急不缓,“你怎么不叫她妈妈?你们不是母子吗?”
话音未落,男人面色哂哂,正欲辩解什么,陡然听到叶女士利声否认,“不是,我不是,我儿子只有一个,只有一个,阿烈什么时候回来,东贤也回来。”
叶女士的双唇已经变得有些发白,还开始无意识流口涎,晚香蹙眉,那个年轻男人此时态度也恶劣起来,“你可以走了,他既然不肯自己过来,难道是想叫你过来气死自己亲妈?就算当年的事情妈……叶女士做得有错,他也不能这么对她,你看叶女士到今天还在口口声声念着他们父子。”
不肯来见自己的生身之母……晚香若有所思,联想到季宁远口中影射裴烈年幼时遭受过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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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的亲手屠杀。
难道那场大火是裴烈亲妈自己放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晚香有些想不明白。
今天虽然已经受到了二人驱赶,但是晚香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选择了在最近的酒店住下,她每天都会带着一束花来见叶女士,陪她说上两句话。
她的情况时好时坏。
这一天,晚香唱起了族中的童谣,她的歌声在病房各个角落里飘荡。
她猛然睁开双眼,竟是金色竖瞳,“亲爱的神之眷属,请告诉我,那场大火是不是你亲手所放?”
“是……”
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叶女士今天的心绪十分不稳定,连基本的交流沟通都做不到。
听到是字时,晚香双眸微张,诧异过后,“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烧死自己的亲生儿子?”
“回来,叫他们都回来,他们不回来,记吃不记打,我要给裴东贤一个狠狠的教训。”
疯子,晚香听完她这番解释后,饶是杀人放火多时的晚香大人,也愣了好一会儿。
都说虎毒不食子,她倒是下得去手,晚香正想解开催眠,就见面前的叶女士突然抱住她胳膊,“小烈,快回家啊,快回家,妈妈给你做焦糖布丁,妈妈去幼儿园接你,叫你爸爸一起。”
晚香似乎弄清楚裴烈心里在拧巴什么了,这个世界的男主裴烈,除了是亿万身价的霸总基础款外,还是出了名的户外达人,他选择的项目,独自穿越戈壁,攀爬悬崖,等雪山……
是用于探险的精神,追求刺激的生活吗,还是有部分自毁在里面……
晚香叫出系统,开始提交支线任务,裴烈的心结是:因为生母,而对于感情产生的绝望与荒芜。
系统提醒道:你要不要重新任务提醒?
晚香一看,她只找到了问题,还没有解决问题,她嘿嘿两声:要不把污染源处理了算了。
系统懒得喷她简单暴力的操作,只是冰冷机械的声音让她大可试试。
然后像个怨妇一样,问她不能像其他部门的任务者一样,怜爱一下男主,用爱感化人家嘛?
晚香一听这个来气,老娘不是照着你们部门套路挖心掏肺了吗?还要怎么怜爱?究竟是谁的系统,难道这个世界是围绕着男主转得,她好歹是女主!
系统闷声回了一句,还真是。
晚香气闷,撑着下巴在大马路口怒吸三小时尾气,打了个电话。
这已经是第三天晚上了,晚香拿着一份文件风风火火走了。
19. 荒岛美人鱼
她这边从裴烈亲妈这里搞到了股权转让书,还没走回家门口,就看见娱乐小报上写裴氏集团现任董事长中风了,在医院生死不明。
她问系统怎么回事,结果就得知裴烈去搞他爸去了,谁叫他爸非要牛不喝水强摁头,让他把小儿子放出来,并且还想抓自己又藏又宝贝的人鱼,裴烈忍了这么多年,这不就下狠手了。
晚香看着报纸铺天盖地说什么裴氏集团新任接班人,什么踩着弟弟上位,气死亲爹,心狠手辣,这种人当上大老板,也只会做黑心生意。
这不是纯纯放屁,晚香左手拿着报纸,右手握着卤猪蹄,蹲在卖报纸的小店门口,撒气似啃了一口气。
裴烈去公司大战了亲爹,董事会,还有其他几个亲戚,回去就发现养得鱼不见了,出来找呢。
最后通过她手机定位到疗养院附近,他却不知出于何种心理没有进去见那个人。
碧空如洗,斜阳向晚,晚香觉得自己头顶突然笼罩一大片阴影,响起一道声音,“回家。”
晚香仰头看去,呆了会儿,“你来接我了?”
“嗯,都处理好了,我们可以去骑马了。”
他今日衣冠楚楚,俨然名流精英的模样,身上还带着未散去的战火硝烟。
“你拿的是什么?不是叫你在家乖乖等我吗?”
晚香站起身,怀里那份股权转让书掉在地上,男人弯腰捡起来。
“你来找……她就是签这个吗?”
“啊,对啊,我知道你回去找你爸爸,我这段时间有看书,好像很重要。”
晚香顶着油亮的小嘴,叭叭说着,裴烈摸了摸她脑袋,忍不住笑道:“对,很重要,你辛苦了。”
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关于人鱼的消息,他也查出来是谁传出来的,想到这儿,裴烈眼神一厉,既然有胆子传,那也得有本事认才行。
上车后,晚香望了望身后疗养院,又看了看打算闭目养神的男人,心里百转千回,如果裴烈能够从他跟生母之间的关系中释怀,那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只是究竟该怎么做呢?晚香暂时没想出来,她试探性问,“这里离疗养院还挺近的,来都来了……要不……”
男人像是没听见一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这一张口听得江助理心惊肉跳,对于自家老板的家事,他算是半个知情人,但是他从不在老板面前提这些话题。
虽然自家老板心理素质过硬,但是天天刺激估计也会疯。
晚香偷瞄他的脸色,见他没有当场发怒,继续道:“我一说你的名字,她精神状态就不是很好,只是这份股权转让书,她一听你需要,就立马签了。”
立马个屁,她花了不少力气,才让那个疯婆子签的,更别说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小弟。
不过她当然是捡好听的说,晚香絮絮叨叨说完,才发现面前男人脸色复杂,又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一直没有应声,就是不愿意进去了。
晚香也不勉强,今天第一次说,他自然是没准备。
后面一段时间,许是裴烈将外面的事情都摆平了,偶尔她还能接到季二少电话,问她出去玩不,就被裴烈以该早点睡觉,或者该学习的名义,给挂断电话了。
对,他们现在在培养感情。
当然晚香也没放弃自己那个破支线任务,她在这个世界耽误够久了,她断断续续提过几次。
一点效果都没有,要问她是哪里看出来的,是做饭,往前裴烈再忙,也会在食材送到家里时,换上围裙亲手给她做一顿饭,毕竟是在荒岛上都会片好鱼,再摆盘的人。
但是这段时日,却没有,他明明已经空闲下来了。
晚香自我检讨是不是用力过猛?要不放弃这条支线任务算了,就猛地听到,“吃完饭我带你过去。”
“去哪儿啊?”
晚香下意识回了一句,还吃着呢,后知后觉才发现,她这问题,半天没人理。
面前的男人匆匆吃完早饭就去车里等她了,晚香看出了他的不情愿,却想不明白,他勉强自己干嘛?
“我只是随便说说,我在家里闲着没事,总是东想西想的,你不想去咱们就不去了吧。”
晚香看着他沉沉面色,终究是忍不住说道,她还是有些不忍心,为了任务强迫裴烈跟纵火犯的疯批亲妈和好。
她现在幻视了家长里短电视剧里,脑残主持人非要主人公跟自己奇葩亲戚和解。
晚香陷入自己的漫天神游,她这反复纠结的样子,倒是惹得多日没怎么笑过的裴烈,勾了勾唇,“去,怎么不去,总归是我妈,我手里拿了她15%的股份,不去公司里的人还会说闲话的。”
是这样的吗?晚香有些怀疑,但是这理由相当无懈可击。
今天那个女人状态似乎还可以,等裴烈问过疗养院的义工人在哪儿后,牵着晚香走进她身后,听到她还在的跟身边那个年轻人说今后对于他的安排,“股份给了他,我名下的不动产,还有银行的首饰,给你,我把你生下来,自然也会为你操心将来。”
被握着那只手突然被握得死紧,晚香察觉到他异常,转过头去看,只见人唇抿成一条直线,跟女人如出一撤凤目望着前方。
他还是在意的,晚香看出来了,她经历过无数个小世界,什么情都见过,她能洞悉许多人的心思。
也深知,情字最为奥妙,她细数过往经历,她失败的几次世界,大多数是因为这个字。
明明已经被她击败的女主,听到心上人一声不要管自己快走,就能当场满血复活来吊打自己,或是男女主的朋友们,宁死也要拖住她……让她计划功亏一篑。
裴烈松开她手,掉头朝着疗养院门口离去,晚香懵了一阵而后追了出去。
“裴烈,裴烈……”
正在说话两人听到了动静转过头,瞥见那道只留了一个衣角的背影,女人先是恍惚不敢相信,后是抓着年轻人激动道:“是不是小烈来看我了?!”
“快,推我过去!他怎么又走了,他还在恨我对不对?!!你说?他是不是还在恨我,不对,肯定那个老东西又欺负他了,我要去杀了他!我要烧死他,还骗我……”
眼见女人情绪又要失控,胡言乱语起来,年轻人忙说,“您别急,我追过去看看,如果真的是他,他都来了,可能只是还没想好说什么才走了,裴家董事长前些日子换人了,您帮到他了,裴家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了。”
身后的情景,晚香不知道,她追着人跑了出去,她很少见到裴烈这么失态的一面。
“江助理,裴烈呢?”
“啊?!”江思明正在摸鱼玩了消消乐,抬头见晚香一个人过来了,还当是什么东西忘带了,谁知道是问他们老板。
“裴总不是跟您在一起去看前董事长夫人了吗?”
“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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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我出去拿件外套,入秋了,有点冷。”
晚香摆摆手就走了,前后不过几分钟的功夫,江思明还忍不住感慨,这条人鱼越想越像人了,要不是晚上还得睡在后面那个大水池子里,还真是看不出是个非人类。
瞧瞧这说话水准,不愧是他们老板调教出来的鱼。
人跑去哪儿了?晚香又回到疗养院转了好几圈,还碰上了那个女人身边的年轻人。
“哎你……那个谁是不是来了?”
“什么哪个谁,不是该喊一句哥哥吗?”晚香挤兑了他两句,刚才不就是秀母子情深给她把人给气走了吗?
闻言年轻人面上一黯,苦笑,“我配吗?她不许我叫她妈妈,也不许我叫裴总哥哥,我是个不见得光的人。”
晚香顿时一滞,怎么听起来各有各坟头要哭的样子,不过她没这么博爱,心里只装着任务和任务目标没空了解这位的心里事。
她问系统她的心肝宝贝跑哪里去了,系统先是讥讽了她两句,后给她定位了个地点,在咖啡厅。
“你说这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怎么就这么复杂,之前我跟你说,在仙侠界面,男主被我按在地上打,女主直接当场顿悟把我打得跟狗一样。”
晚香找人的时候还忍不住跟系统八卦道。
等她找到人时,人正靠在临窗的位置,喝咖啡呢,对她能找到自己,裴烈还是有些意外,“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我在哪儿,你都能找到我。”
晚香有点尴尬,她用了作弊器,当然能找到,但是她不能说,只是装傻似的笑了笑。
“小时候,我也喜欢躲来躲去,有次我躲在我爸办公室,正好看见他跟我的西语老师偷情,我当时才四岁多,像个傻子一样,加上我爸妈感情一直很好,我看见他们这样,不太理解,就问我妈我爸跟那个女的在干嘛,开始我妈还不信,直到后面她抓到了正行……”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他们两个算是商业联姻,但是从小认识,还是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这件事情发生前,我妈还以为自己是福气好……后来我家里就再也没出现过女教师,但是我爸又跟保姆好上了,我妈把家里赶得连只母蚊子都没有,我爸老实了一阵,我妈还当他老实了,后面我爸正式从我爷爷手里接班,就经常忙得连家也不回,我妈就渐渐不对劲了。”
晚香听着他淡淡说着自己童年的伤疤,就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外面的女人生了儿子,给我妈发挑衅照片,我妈想叫我爸回来,她纵火前在门口等了一晚上,我想可能是因为,有次我发高烧,我爸赶了回来,我妈以为他很在意我,才想出这招的,她真傻。”
晚香坐在他面前听到这里的时候,杯子里叮当一声,打断了裴烈的回忆。
“这是什么?”
晚香低头一看是颗珍珠,她还没回味过来。
就听面前人继续道:“听说人鱼落泪会变成珍珠,之前总见你没心没肺的,还当你只会傻乐,原来你也会哭,是心疼我了吗?”
晚香脑子系统已经拿着小手绢泣不成声,问她怎么不哭,男主原来有这样悲惨的童年,她居然只掉了一颗珍珠,她是不是铁石心肠。
晚香冷笑,“我要是真铁石心肠,杯子里会有颗珍珠,不过有一说一这故事真催泪,以后让他天天给我讲,说不定我能靠卖珍珠当上大富豪。”
“你!”系统语塞,系统无力反驳。
20. 荒岛美人鱼
晚香捡起杯子里的珍珠,放到裴烈面前,“别难过了,送你珍珠,你要是实在不想见她,就把那个什么股份又还给她嘛,我以后天天都送你珍珠,我养你。”
她这话说得实在动听,驱散了裴烈见到那个女人时生出的一些阴霾郁气。
“其实……那个人好像每次只有听见你的名字,或者见你的时候,才会这么激动,你在她心里,我觉得应该是最不一样的。”
你妈旁边那个私生子跟你根本比不了,不过这后半句,晚香没说。
也不知他听没听进去,他起身结完账,就打算走了。
直到二人走出咖啡厅时,裴烈才偏头问,“你养我?天天掉珍珠?”
晚香缩了缩脖子,对于自己刚才讲话斩钉截铁,有些后悔,今天是有颗珍珠,以后就不知道了,毕竟悲情故事不是天天有。
不过想了想自己的支线任务成功在即,于是一拍胸膛,“对。”
男人轻笑一声,“那我可舍不得。”
晚香:他什么时候点亮了情话技能。
他们又折回了疗养院,那个年轻人脸色有些不好看,“你们要来就来,把人给折腾够呛了,又走,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她就算是欠你,你也没必要这么对她。”
他对于二人刚才过来把女人刺激到打镇定剂,又头也不回走了的行为,十分厌恶,并且谴责。
坐在轮椅上的女人,打完镇定剂,精神情况看起来似乎稳定多了,只是在看到裴烈进来时,还是忍不住双眼一亮,“小烈,你来看我了?”
跟自己亲妈多年未见,裴烈笑容有些僵硬,童年那些天真继而又是痛苦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晚香扯了扯他衣袖,女人看见晚香的动作,激动道:“把她赶出去。”
晚香傻了,不是,她把人给带过来了,怎么要把她给赶出去。
“这……”
“如果是这样,那我也走了,可能本来我们就不适合再见面。”
裴烈将自己带来的水果和花放下,淡淡道。
“小烈,不要走,妈妈的意思是……因为这个女人说你再也不会来看我了,所以妈妈才这样做的,她坏!”
晚香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这不是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想到这位女士跟她支线任务有关系吗。
“她是我未来的妻子。”
裴烈牵起她的手,向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展示。
“你们结婚了吗?什么时候的意思?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女人神情怔仲,自言自语说着。
“结婚了,我儿子结婚了,小熙,你快去给我买喜糖,我要给其他人也发喜糖,我儿子结婚了,还带儿媳妇儿来看我了,嘿嘿……”
她对着身旁那个年轻人突然说道,说罢还开始鼓掌,那个名叫小熙的年轻人闻言不由皱眉。
裴烈大概也看出她目前的精神状况是个什么样子了,喜怒无常,时好时坏。
晚香见他这个样子,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摇了摇他的手,试探性问,“要不你给妈妈削个苹果?”
这次他没有抗拒,而是坐下拿起小刀,开始削水果,眼帘半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晚香见状立即道:“我要去上个厕所,对了那个厕所在哪儿?那个什么,要不小熙,你带我过去?”
她要给这对母子留出足够时间。
“啊,厕所就在……”
“我左右不分,还是你带我去吧。”
……
她站在疗养院门口等到裴烈出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她肚子开始咕咕叫,看着过往行人,都散发着肉香味,忍不住跟系统吐槽道:下个世界不要再给我搞具非人类的身体了,知不知道每次我都要强忍食欲来做任务。
系统没好气道:知道了,放心下个世界肯定不会,给你安排个最标准的人类身体,而且还是精通琴棋书画那种名门闺秀。
晚香一听:真的假的,对我这么好,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说话间,一道高大的身影从的台阶上下来。
“在这儿干嘛呢?”
晚香一见他舒展的眉,知道任务大概是完成了,就算没完成,也差不多了。
“在等你啊。”
看见她明媚无邪的笑脸,好像永远都没有什么烦恼一般,裴烈掀唇,其实他似乎也不在意那些往事了。
他甚至有些理解自己母亲,他不敢相信如果现在晚香的笑脸不是对着自己,而是对着别人,他会做出什么,他可能也遗传了他母亲骨子里的偏执。
“你还恨她吗?”晚香偷看着他的神色问道。
“我从来都没有恨过她,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而已,她也不应当见我,今天这次出来,只是证明了我们,母子,其实不适合见面。”
说到母子时,裴烈顿了顿了,晚香好似能听出他的晦涩难言。
是的,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每每见他就又会想起初时丈夫的背叛,自己手刃亲子的残忍,是以,他们二人不适合见面。
晚香略微惊诧,她以为会是有恨,即便无恨也有怨才对。
晚香没有再多言,二人回到庄园,都默契的没有再提这件事。
可让她费解的一件事发生了,后面几天裴烈依旧去了那个疗养院,每次回来他依旧不怎么高兴。
晚香看着自己支线任务的进度条,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实在是纳闷。
她忍不住问系统是不是卡了,破系统说没有,但是会告诉她,她这具身体快不行了,失去了心脏的人鱼,尽管自身修复能力再厉害,也有尽头。
这天晚香拉住她的金主问,“你每次去见她都不高兴,为什么还要去?”
裴烈没有说话,而是用了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望着她,“你想我去吗?”
晚香心里有些乱,说不上哪里不对劲,“我是希望你能和你母亲和解,打开心扉,快快乐乐的生活。”
并不是强迫他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我就很快乐,我说过很多次,你可能没当真,或者也不知道我的意思。”
裴烈望着她的眼神,晚香第一次看出了悲伤,深邃的眉眼,笼罩着一股化不开的沉郁。
“你怎么了?”晚香疑惑地问他。
她真得想不明白裴烈这是怎么了,每天早出晚归强迫自己做些不喜欢做得事情,但是她的支线任务一点进展都没有。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总觉得,不照着你说得做,你就要走了。”
入秋后,风冷霜冻的,裴烈上头套了一件高领纯手工羊毛衫,下头是条休闲裤,他说这话时,双手掐在裤兜里,神色淡然,站在花圃旁边,像正在拍写真的模特。
晚香正拎着水壶在浇这些花,有些已经开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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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却还在结花苞,闻言不由一惊。
心慌得厉害,忙问系统,他是不是看出什么了,但是系统给出的回馈是没问题。
她眨了眨眼睛,笑道,“你在说什么呀?”我真听不懂。
“既然不想去,那就不要去了,不要为难自己嘛。”
晚香说完这话,便晕倒在花圃,等再睁眼时,就看见裴烈坐着自己床前,双眼通红,“原来是真的,我以为你是胡说的。”
给她做检查的医生,都是裴烈花重金封了口的医生,在接手晚香这个病人的时候,他们也吃了一惊,他们从她身体里抽出一管管湛蓝的血液,显微镜下,那些细胞的分裂速度,是人类的数百倍,真是让人惊叹的物种——人鱼。
但是现在这条人鱼的各项指标都在下降,器官衰竭,命不久矣,他们给她做了全身检查,在整个团队的综合分析下,他们认为这个跟人鱼缺失的心脏有关系。
裴烈想起自己在荒岛上中枪,醒来却连身上却连个弹眼儿都没有。
他泛红的眼睛里写满痛苦,紧紧抱着晚香的手,将脸埋了进去,他嗓音压抑,“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样才能留住你,我以为我会比你先死的。”
爱上一个传说的物种,就得承受因为寿命不同带来的生离死别之痛,裴烈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而且还是因为自己。
晚香想破头也没想明白,自己支线任务为什么没完成,她感觉这样自己灰头土脸离开这个世界,肯定会被同行嘲笑。
裴烈见她躺在病床上,墨发成雪,瞳色渐淡,既不肯理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转头离开了这间房间。
晚香扯了自己变白的头发,跟系统有一搭没一搭的扯,
“就不能再宽限我一点时间?我感觉我快完成任务了。”
“那你花点积分购买个复活卡?”
“那是一点积分吗?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晚香大惊,这个破系统居然敢蛊惑她购买它们商城的无良复活卡。
突然她脑子里又响起了那熟悉的暴鸣声。
【警告,警告,男主裴烈正在自杀,请任务者尽快救援。】
晚香:!!!
晚香傻眼了,不是刚刚还好好的吗?怎么又要自杀了,千亿身家都不要了?
她起身去找人,就走廊尽头最后一间房间里找到了人,原本以为是个杂物间,没想到里面居然是个画室,只是很久没用了,这些画稿似乎都比较稚嫩。
男人气息微弱靠在椅子上,胸口插了一把刀,鲜血汹涌流出,他的双手还在用力,他眼角带红地大颗大颗落泪,脆弱极了,一边望着她,“人心能让你的鱼尾变成金色,不知道能不能让你身体恢复?如果可以,就让我的心入药。”
晚香走了几步路,已经有些撑不住了,推开门后,见此情景,她瞳孔一缩,有些天旋地转,最后强撑着画架,“不要!!”
她最后不太确定地问,“你的愿望是不是想我陪着你?只要我一直陪着你,你就能高兴了。”
“我说过了,我一直都说过的。”
儿时妈妈陪着画画的画室他还保存着,后面却再也提不起画笔,画出五颜六色的画稿了,在追求死亡的路上,他获得了新生的赠礼,在此时也要被收回……
晚香咬住唇,有些无奈,叹了一口气,“你别动,我答应你,我不会有事的,你也不能有事。”
21. 荒岛美人鱼–番外
“太太,先生说今天晚上要开会就不回来了。”
管家接到电话抬头告诉晚香这消息时,晚香正带着一双棉手套,刚从烤箱拿出自己烤好的蓝莓面包。
这是她刚刚点亮的新技能,在这个世界里,她对当女强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工作狂家里有一个就行了。
是的,那次画室之后,晚香决定留下来,她有些震惊,裴烈为她这样做,在了解原剧情始末之后,她其实更倾向裴烈不爱这条食人鱼,他只是太孤独太寂寞,他的死,更多是自毁。
当然留下来,她也要付出一些小小的代价,比如她的积分……完成支线任务所获得积分,跟她留下来扣除的积分相比,简直是大巫见小巫。
导致她经常对裴烈怨气十足。
不过这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百依百顺的,她一时间还真没地方挑刺。
经常伺候自己还挺舒服的,非常具有服务意识。
还记得某次马赛克事后,晚香躺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对着被关小黑屋多时的系统感慨道:“原来除了打打杀杀以外,还有这么舒服不费力的快活事儿。”
被关了一晚上小黑屋的系统悲愤道:“你就是图人家的身子!根本就不是因为爱才留下来的,亏人家感动了这么久。”
晚香摸着身旁男人的八块腹肌强烈反驳,“他的肉–体也是他的一部分,你怎么能抛开整体谈局部呢?你这是政治性错误。”
气得系统当场挂机,最后晚香又花了不少积分给哄好。
决定留在这个世界没多久后,裴烈就拉着她结婚了,他也没问她全方位衰竭的身体,是如何做到一夜之间的枯木逢春的。
今天正好是他们结婚十周年纪念日,所以晚香才特地做了自己亲手烤得面包,表示表示自己对于亲亲老公的关爱。
谁知道人家今天忙着加班不开会不回来。
晚香哼了两声,对系统道:“果然得到了就不珍惜,他变了,呵,男人……”
系统强忍自己数据乱码的冲动,咬牙切齿:“人家真的在工作!”
工作,工作,结婚纪念日都记不住,就知道工作,晚香端着盛面包的餐盘,往沙发走去。
管家手里还拿着电话,“太太,先生说有话要跟你说。”
晚香轻哼一声,摘下手套自己先品尝了一下自己的手艺,“不就是宝贝对不起,今天这个会很重要,我真的走不开嘛,我还能不知道。”
当然裴烈说这话的次数很少,不过每次遇到他往往就喜欢黏黏糊糊,罗里吧嗦将这些话灌到她耳朵里,她都能默写出来了。
嘴上抱怨着,她依旧接过了电话,“喂?”
“我今天……”
“我今天要开会,要谈项目,要加班,真不好意思,宝贝,我下次肯定提前跟你说……”
她接过电话先声夺人,将他后面的台词儿都说完了,电话那头男人先是一愣,后来传一阵悦耳醇厚的笑声,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他有些苦恼,“那我现在该说点什么?”
“我怎么知道,不过某些人不回来就吃不到我亲手烤得蓝莓面包了。”
晚香一遍接电话,一边吃着,吞咽时说话有些含糊不清,裴烈也听出来了,忍不住有些心痒痒,“好吃吗?”
“你说呢?想不想吃?来张嘴,我隔着电话线喂你,啊。”
晚香还有些不安分地要去撩拨挑逗人家。
“我老婆烤得面包肯定好吃,真香。”
“你真幼稚。”听到那头假装咀嚼的声音,晚香轻嗤,吐槽了一句。
二人又黏黏糊糊了一阵,管家一把年纪看得有些牙酸,只是心底还是有些遗憾,先生和夫人这么年轻又恩爱,居然没个孩子。
当然他一个老管家也不会去讨嫌,做些没有边界的事情,譬如:催夫人生孩子。
“好吧,那你好好工作,我会想你的。”
晚香说完甜言蜜语后,就挂断了电话,结婚纪念日另一个主角都不在,有什么好纪念的,她觉得有些没劲。
谁知道晚上她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半梦半醒的时候,号称今晚要加班的人出现在她面前。
手里还拿着一束玫瑰。
“你不是要开会吗?”晚香打着哈欠坐起来道。
“今天是我们十周年,我肯定要回来的,是不是以为我忘了?”
裴烈调子拉长,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晚香有些起床气,忍不住捶了他一下,“原来你是装得。”
瞥见那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接过闻了闻,“人家公子哥送女朋友玫瑰花都是拿大卡车装得,不是砖石项链,就是名牌包包,你一个大老板送老婆,就这几支玫瑰花啊?”
还挺香的。
她话落,就听见面前人幽幽道:“五周年的时候,不是你自己说希望收到用心的礼物吗?这几支玫瑰花是我在公司亲手种得。”
“是吗?我就喜欢玫瑰花,老公,你对我真好,只要你送得我都喜欢,哪怕不是你亲手种,哪怕只是在路边随便买的,只要你还记得我们的结婚周年纪念日,你就是天下第一好男人。”
晚香试图学电视上的那些小情侣,掐着嗓子,嗲声嗲气试图撒娇卖乖,还凑到男人唇边啵了一口。
“噗嗤,这么多年,你别的没长进,哄人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惹得裴烈忍不住笑了,连眉眼间的疲倦都消散了几分。
晚香抱着他的腰,偷瞄他,“那要看谁是我哄得对象了。”
说罢,她将玫瑰花珍重地一支支插在瓶子里,然后献宝似的去端自己烤得蓝莓面包,只是有些遗憾,“都凉了,专门给你烤得。”
裴烈丝毫不在意,直接伸手,“跟电话里听到的一样香。”
晚香眼睛弯弯,十年过去,她还是裴烈最初时见到的模样,雪白的肌肤,艳丽精致的面容,眼角甚至连条细纹都没有。
不过他不在意。
他揽着人,“还有其他礼物,想不想要。”
“想!”她这次回答倒是快,她最喜欢收礼物了。
于是,晚香就在浓浓夜色里,被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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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眼罩打包上了出海的游艇,“不是收礼物吗?”
她有些郁闷,忍不住问道。
“很快就好了。”
等到地方后,已经两天后的晚上了,晚香感觉自己踩在一个松软的沙滩上。
竟然是那座他们相遇的荒岛,有些意外,又不那么意外。
他带她过来,她是能想到的,只是这座岛还是没有开发的样子,就让她有些意外了。
许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裴烈抿了抿唇,“我希望能保持原样。”
他们沙滩,走过之前一行人驻地,最后在两人相遇的那块礁石处停下了脚步。
晚香指着那块石头,笑道:“当时我差点就把你给吃了。”
“那你最后怎么没有动手,我想我当时应该是没有意识的。”
那时候的情景,裴烈有些记不得了,但是他想绝对不是什么很友好和谐的画面。
“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了啊。”晚香张口就来。
她这话,男人自然是不信的,他只是因为爱情有些喜欢自欺欺人,但是不代表他是个傻子。
二人坐在沙滩上等日出的时候,晚香突然被男人吻住,这个吻带着些急切和霸道。
这个长达几分钟的湿吻过后,二人都有些呼吸不匀。
裴烈摩挲着她的脸颊,“你答应过我的,会一直陪着我,直到我死。”
他的双眼深处,竟是乞求,晚香莞尔,“当然。”
她喜欢深情听话的男人。
美人鱼篇——完
回到自己的世界后,晚香看着光幕上结算的数据,她的主线任务,因为剧情线的崩塌,尽然算得是完成。
至于支线任务,就有些耐人寻味了,还花了她不少时间,她从来没有在一个任务世界中停留过这么久。
往常都是打打酱油,干完坏事就直接领盒饭下线了。
她也算是体验了小世界里寻常人的生活,据说这样对她完善任务角色非常有帮助,对于这件事,晚香不置可否。
在离开那个世界时,裴烈是死在她怀中的,死前,他已然白发苍苍,他依旧像最初那样伸手抚摸她的脸颊,他问她究竟是谁。
晚香吻了吻他,却并没有再说其他的了。
她想她也是记住了这个人的,真是有些新奇,这种感觉,脱离世界前,系统问她会不会留恋这个世界,怀念男主,她说不会,又被系统说狠心渣女。
晚香不太认同,她认为自己有在很认真地完成任务而已。
如果每个世界都要对任务目标动感情,那这个任务者绝对会在不停地变幻世界时,疯掉。
她休息了几天,再进入新世界时,她只提了一个要求,希望系统不要再给她挑选个什么非人类的身体了。
系统同意了,并且向她透露,下个世界,她是个名门闺秀,有才华,有美貌,家风严明,她肯定会喜欢的。
它什么时候对她这么好了,晚香感觉哪里不大对,却说不上来。
直到进入世界,才发现又被系统坑了!
22. 第 22 章
绿皮火车隆隆声不止,窗外山川田野如流云般逝去,偶尔能看到几个赤-裸着上身,焦黑瘦削的农家汉子在山间劳作着。
有时候也能听到附近打仗的炮火声,每每这个时候,火车内的乘客就期待火车开快点,赶紧过了这段路。
嘭一声,靠在窗边的女孩儿咬住粉红的唇瓣,嘶一声,最后才悠悠睁眼。
“小姐,撞到哪儿了?”丫鬟拎着暖水瓶给她倒了杯热水。
晚香撑着车厢壁,晃了晃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她这是在哪?她喝了些热水,将胸口那股子恶心压了下去,很快一段记忆在她脑子里开始乱塞。
陈晚香,原来她现在是陈晚香,十五岁,祖父是前清翰林学士,在当地榆城颇有名望,算是清流门第,奈何她爹,祖父的独生子,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被家里老太太宠坏了,少时是溜鸡走狗,吃喝嫖赌都沾,后来洋人的大炮轰开了国门,大烟馆子开遍了榆城,还跟城里的妓-院鸨子们,商量一起掏空老少爷们的钱袋子和身子骨。
自此她爹是日日夜夜都要耗在那大烟馆子里,她祖父自打朝廷没了后,就终日郁郁,大烟馆子上门要银子时,更是被她爹气得吐血三升,一口气没上来,两腿一蹬去了。
陈大爷一看老爷子死了,不哭反笑,直道家里清净了,霍霍起家业来更是不手软,不多时,这个家就被他败得一干二净,先是抵押铺子田地,后头连老婆的嫁妆也偷去卖,就是要吸大烟。
她是见过她爹吸不上大烟的样子,血红的双眼,颧骨高耸,眼窝凹陷到脑仁儿了,熏黄的牙,在家里又砸又抢,哪里是她亲爹啊,分明是阴曹地府爬出来的恶鬼。
连亲闺女晚上睡得黄花梨拔步床,平日里打扮用的大红酸枝梳妆台,都叫当铺伙计过来抬走了拿去卖,卖产卖地卖宅,最后就是要卖老婆孩子了。
那天晚香见有个穿红戴绿,涂脂抹粉的老女人来她家,两个眼珠子在她身上乱转,就意识到不对了。
当天夜里,她娘偷偷塞给她一袋大洋,让她快跑,她爹要卖女儿了,价钱都说好了,让她赶紧去沪城,投奔她未婚夫,说是老爷子定下的亲事,那闫家是个不错的人家。
老爷子死前就料到这个家会被儿子祸害成什么样,孙子还好说,虎毒不食子,但是孙女估计就得遭殃了,已经跟媳妇儿通过气儿了。
要不说知子莫若父,老爷子简直料事如神。
于是她就拿着婚书信物,带着丫鬟小蛮,天儿没亮,就坐上了这趟去沪城的火车。
回过神时,她就听到丫鬟小蛮在耳边叽叽喳喳,“小姐,你说那闫大少爷,生得高还是矮,俊还是丑啊,我听府里老人说,早些年才定亲时,闫老爷闫夫人,来府里做客,看过的老人们说,两个人生得都不差,闫大少爷应当也是个英俊人物。”
晚香托着下巴,望着窗外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什么英不英俊,她如今局面,即便那闫少樘个矮貌丑,她还能挑剔不成?左右不过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再说人家愿不愿意认下这门娃娃亲,还不好说……
想到这儿,陈晚香有些忧心忡忡,小蛮还当她是晕车,不停给她倒热水。
这样三五杯热水喝下去,陈晚香便有些内急,偏偏这憨丫头还给她倒,“小蛮,别倒了!我要去如厕。”
小蛮立马让开位置,要扶她去,陈晚香摆摆手,让她坐在位置上看行李,如今兵荒马乱的,即便她足不出户,也知道外面世道乱得很,她们主仆二人都去了,指不定回来就什么都没了。
穿过拥挤狭长的过道,陈晚香来到火车上可以如厕的地方,看着面前坑洞,下面就是飞速掠过的枕木和石子,她咬了咬唇瓣,无从下脚。
何况在门外就不停有人路过的地方解开罗裙如厕,实在有违她多年闺训,可是爷爷生前总说要便宜行事……
晚香最终没有在火车上就地如厕,想着播报上的,还有几个站就到沪城了,且先忍忍也无妨。
就在她低着脑袋穿过逼仄走道,打算回去时,一声枪响结束了火车的宁静,很快尖叫传来,车厢内骚动起来,她心中一惊,连忙加快了脚步。
在到下一截车厢时,突然被一股大力截住,被人家钳住胳膊,拖到了不知道哪个地方。
她最后被推到了一个车厢,里面的架势让她忍不住胆颤了一下,只见几个腰间拿着手枪黑衣男人站在两旁,坐在正方的男人,穿着一身藏青锦缎长褂,眸如点漆,长眉入鬓,俊秀又不失英气。
身边立着个也拿着枪的疤脸男人,双方似乎在对峙。
陈晚香不知自己怎会遇到这祸事,直到身后那领头人冷声催促,“还不快去给宿二爷沏茶,看你一身打扮,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想来有这本事。”
这位沪城青帮的二把手,宿二爷,别的喜好没有,单一个,品茶。
今日他们来也不是冲着直接取人性命来,而是想跟这位宿二爷打个商量,看事情还有没有转圜余地。
不过人是“请”到了,却是不好商量啊,这位宿二爷非要边吃茶,边谈事儿,他这毛病上来了,虽疑心他要搞鬼,却又拿不出证据。
他又要人来伺候,几个兄弟都是江湖上混得,哪里懂这些装模作样假文雅的东西。
车厢里已经抓了好几个女人过来,这位爷就是不满意。
直到晚香穿着身着一件缠花枝天青立领宽袖上衣,下头罩着条月白马面裙,盘着髻留下一绺鞭子,斜着根素银簪子,出现在众人面前,这分明就是前朝遗臣家的小姐打扮。
这样的人家就爱讲究些风雅之事,便立马将人给拎了进来。
“会点茶吗?”
正当晚香盘算怎么才能逃过一劫,就听面前的宿二爷问。
晚香飞快瞥了一眼男人一眼,原来真是个行家,现在世道乱糟糟的,很少有人讲究这些了,甚至在洋人的玩意儿和西学的风气流传进来后,便将往日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不管是阳春白雪还是民俗旧习,都打成封建糟粕。
没想到这逃命的车厢上,竟还有人问她会不会点茶,这是门古老的手艺,现下都是步茶,点茶是极少人会的,可陈家家学渊源,陈晚香也是自幼由陈老爷子授意,按照旧时的淑女教养长大,会的不少还真不少,只是在乱世来说都没什么用处。
她咬住唇点头,然后小声请求道:“会,就是我点完茶后,能不能放我走?我的丫鬟还在外面车厢等我回去。”
男人微笑颔首,就是应了的意思,其他几个人却是十分不耐烦,
“茶给二爷点上了,事儿能谈了吗?”
他们说着话,陈晚香稳住心神,走到桌前,点茶的茶具,茶饼一应俱全,暗想这位宿二爷真是个讲究人,应该是个气质又斯文,应该是个教书先生,这些凶脸打手也不知要逼迫他做什么勾当?
炙茶,碾罗,候汤……茶香在车厢内弥漫,调膏,击拂,茶具间清脆悦耳的碰撞声,男人看着那双羊脂玉般莹白的双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认真专注的模样,跟刚进车厢吓得跟鹌鹑似的畏缩样子比起来,让人看得顺眼多了。
“宿二爷,我们金爷说了,只要您把那三艘货给放了,您抽这个数的利,看行不行?这可是无本买卖。”
“船来船往,我每日照看这码头,也是费了心的。”
无本买卖?从他地头上过,没他保驾护航,能到安稳拿到货吗?这年头,东洋人,欧洲人,军阀,商人,个个都是狠角色。
“是是是,二爷您说得是,抽多少,您来定。”
那领头人见他松口,不如往日那般一口回绝,立时放软身段,客气起来。
“我来定?都说先礼后兵,你们这先打枪后磕头的,我倒是头一回见。”
“这不是三次上门,二爷您都不得空见小的们吗,知道您是贵人事忙,可烟馆那边等不及了。”
听到烟馆时,晚香正咬盏,顿时手抖了一下,她出身名门,按说即便是乱世,父兄争气些,凭着家业,她这辈子也就顺风顺水的过了,偏生她爹叫这大烟给毁了。
宿二爷轻抬眼,瞥见茶盏内散开的泡沫,失败了啊,他扫了一眼,一旁将头低得死死的小姑娘,垂在裙摆的双手将裙摆攥得死紧。
瞧身条儿和脸蛋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
陈晚香暗恼,刚才不该走神,面前这人也不知会不会发难,她以前都是小姐,没伺候过人,却是知道伺候人,伺候得不好是要吃挂落的。
不过她运气不错,车厢内的都是些粗人不懂这些雅技,唯一懂得,也没功夫跟她一个小丫头计较。
宿英时不说话了,晚香能看见,他骨节分明的十指在桌面上敲击着,大拇指玉扳指闪现着莹莹白光,让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晚香不由提了一口气,直到他端着茶杯一口饮尽,晚香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这人是真行家,没想到是半通不通假把式,没看出她这次失手了。
“二爷茶也吃了,快到沪城了,不知二爷想好了吗?”
眼见离沪城越来越近,这伙人耐心告罄,猛然的,遮天盖月,车厢内陷入一片漆黑,枪声再度响起,晚香离得很近,能闻到枪口散发的火药味,她捂着耳朵立马蹲下了下去缩到桌子底下。
她听到有人低咒一声,“他娘的!给老子玩阴的,原来在这儿等着,杀了他!”
她整个人都懵了,她只是常听外头打仗的打仗,经常死人,但是也没真瞧见过。
如今真的就在她面前唱了一出。
枪响声还不断,火车穿过隧道的轰隆声,几乎掩盖了枪响,车厢打开好像又进来了一些。
她蜷缩成一团,双手合十求菩萨保佑,懊悔极了,若是今日死在这儿,还不如就在老宅子里吊死,还有她娘给她收尸呢,终于一缕的光线落在她绣花鞋面儿上。
“二爷,处理干净了。”
“你!宿英时!你早就算好了对不对!刚才你是在拖延时间!”
“前半句对了,后半句没对,刚才你们随手抓得小丫头片子,点茶的手艺不赖,就是最后被你们给吓着了,原本就是想让你们死前提高一下品味,长长见识,哪里是拖延时间,真是冤枉我了。”
那懒洋洋的调子,听着就让人生气。
“你!”
领头那头一听,咬牙切齿,其他剩下几个活着的,见他动了杀心,顿时惜命起来。
“二爷,宿二爷,饶命,饶命啊!我们也只是听命行事,您知道的啊!我们这行,还不是上面怎么说,我们怎么做!!”
晚香又听见扣动扳机的声音,立马捂着耳朵。
“二爷?”
宿英时举手叫停了手下鲁莽之举,“不急,他金世成,胆子这么大,看来是腰包又鼓了,这几个人得留着,我还有用处。”
最后意味深长地轻呵一声,叫人有些不寒而栗。
陈晚香听他们密谋不知道要算计谁,暗碎自己刚才看走了眼,什么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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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先生,分明也是匹豺狼虎豹,一个二个杀人比杀鸡还快。
“出来吧,小丫头。”
陈晚香顿时如芒在背,从桌底爬出来,不敢支声。
“刚才吓到你了。”
“什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刚才就是进来给您沏了盏茶。”
她飞快偷瞄了四周一眼,最后低头声如蚊蝇嗫嚅道,也是用上了您字,真是落难凤凰被人欺,唉,她在榆城时,出门在外,也是称得上一声陈四小姐。
宿英时见她低头含胸,一副胆小模样,偏偏为自己辩解的声音一直没停,觉得这姑娘胆小又胆大,也是够有意思的。
不由问道,“小姐茶艺不凡,叫人赏心悦目,不知芳名是?”
“我叫,我叫,我叫魏小蝉。”
她说完便红着脸低下头,一是因为她内急,二是她撒谎了,但是她又怕这人查出来什么,找她麻烦,本来她上这沪城投奔闫家,就不知前程,若是再跟这等外男扯上干系,闫家指定不要她。
说是骗人,她倒也没满口胡诌,不过是假借用了自己的小名冠上母姓。
宿英时只能看见她红透了的耳根子,和轻晃的耳坠子,不知怎的,又有些渴了,又喝了点水继续盘问道:
“这火车是打南方开到沪城,这兵荒马乱的,不知魏小姐是投亲还是归家啊。”
“我投亲。”
陈晚香本想说归家,可想了想这男人指不定是沪城人,听她说话口音就知她不是,便改口说投亲。
“小姐的亲人是?说不准,宿某人还认识?一道送小姐回府,这人生地不熟的,若是地方不好找,姑娘家在外头容易出事。”
他这话明明听起来是好意,可晚香就觉得他处处都是心机和陷进。
想了想自家先前在沪城的一个铺子,“在南城门口小弄堂哪儿,卖米糕的,是我表叔,前些日子还能联系上的,多谢您的好意,不过萍水相逢,就不耽误您了,还望您能信守先前的承诺,我丫鬟该等急了。”
陈晚香还是不敢抬头,细声细气的。
宿英时一时间听不出来她撒没撒谎,她从进来到现在就一副吓破胆的模样,就是这手艺当真不错,年纪虽小些,不过身条小模样都算可人儿,内里咂摸她怎么着也骗不了人,于是便在手下示意要不要一并处理时,摇了摇头。
“自然自然,阿虎,送魏小姐回自己车厢。”
“不用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可以,不劳烦您的手下。”
“魏小姐别误会,我是叫阿虎送你,是想帮你拎这箱子。”
说罢他对着身旁的真皮箱子扬了扬下巴,晚香怔楞了会儿。
“鲜花配美人,名器配淑媛,这套茶具送给魏小姐了,下次我着人请小姐到寒舍品茶,我府中自然不会再有不长眼的人吓着魏小姐了。”
“无功不受禄,多谢您,宿,宿二爷。”
陈晚香连忙摇头,两只眼睛根本不敢朝下看,一地的血。
“你很怕我?”宿英时听她一直说话就结结巴巴的,笑着问道。
晚香忙道:“没,没有,我天生有点口吃。”
最后终于肯放人走了,陈晚香拎着箱子,小心翼翼绕过那几滩血迹,等出了车厢,她才垮了肩膀,松了口气。
“二爷,就这么让她走了?刚才她听了不少?”
“她是被这几个蠢货随手逮得人,问题不大。”
“万一我们计划走漏?”
“刚才我们才说几句?她能推出爷的全盘计划,我倒是要高看她一眼,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再说了,她住哪儿,不是说了吗?再不行,找列车长问问身份信息就行了,你现在跟过去,看看她在哪截儿车厢,哪个位置。”
想了想,宿英时半挑着眉毛,还是叫阿虎去盯一盯,稳妥些总不会有错。
“要是没问题,爷要不要弄到府里来?”阿虎得令,回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多嘴了一句。
宿英时轻啧了一声,没说可还是不可,阿虎就懂他意思了,嘿嘿一声走了。
终于拎着那套要命的茶具,晚香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小蛮都吓坏了,小嘴一瘪,眼眶红红,“小姐你不是去如厕吗?怎么快一个钟头都没回来?”
陈晚香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说,小蛮瞥见她手里多出个箱子,吃惊,“小姐,这个箱子?”
“别说话。”
“小姐,奴婢刚才好害怕,打枪了,车上是不是有土匪啊?”
小蛮抱着行李瑟瑟发抖,陈晚香苦着脸,她其实心底也是六神无主,毕竟她一个十五岁又从未出过远门的小姑娘,能做得多好。
不过主仆二人,她总归是主子,得拿出点样子,于是小声训斥,“慌什么慌,安分点,再吵待会儿我下车了就将你给丢了。”
“不要,不要。”小蛮惨兮兮地哭丧着脸,突然瞥见自家小姐织花裙面儿上有抹鲜红。
她瞪大眼睛指了指,陈晚香定睛一看,难怪刚才她回来时不少人看她!她还当跟往常是嫌弃她是个“封建糟粕”,穿前朝的衣裳,这才忙坐下扯起裙摆擦了又擦。
终于等到下了火车,人群熙熙攘攘,主仆二人被推搡着下了火车,小蛮嚷嚷道:“小姐,茶具忘了。”
陈晚香连忙摆手,“不要!不要!快走!”
待会儿那群豺狼虎豹后悔了,追上来多半要将她们二人给灭口,小蛮这个蠢奴,还在哪里可惜茶具,也不看看什么人送得?
23. 第 23 章
晚香下火车后已接近是傍晚,马上就要到了十里洋场最纸醉金迷的时刻。
主仆二人出了火车站,望着大街上川流不息的叮叮车,小汽车,不远处高耸入云散发霓虹灯光的几栋辉煌大楼,哥特式尖顶、巴洛克穹顶房屋更是鳞次栉比,墙壁上登出的画报女郎,身旁经过穿着洋裙,西装,烫着卷发,带着礼帽的男人女人。
俱是沉默了,久久没有说话,这里是一九二七年的沪城,最早与国际接轨的一座摩登城市。
当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踩着大红高跟鞋在她面前又稳又快地走过时,陈晚香不自觉缩了缩脚,试图用自己的裙摆藏住那双灰扑扑的绣花鞋。
“小姐,你看那个人,她怎么跟表小姐一样,姑娘家家的,胸脯都露出来了,真不要脸。”
小蛮努了努嘴,示意自家小姐看过去,小声道。
她这话被人听见了,另一个路过的女人,涂着红红的嘴儿,斜眼睨了睨主仆二人,用着沪城软糯小调跟身边的朋友,嘟囔着什么,“侬看伊穿着蛮特别个,乡巴佬就是戆噱噱个样子,好意思讲别宁。”
陈晚香没听懂,不过结合女人的神情,和零星几个字,她大概能推出她在说什么,不由面上一烫。
“小蛮,我们快走。”
她急忙招手叫了个黄包车,“车夫。”
坐上车,主仆二人可算歇了口气,陈晚香揉了揉小腿,脚也疼,她这脚,走不得远路。
“师傅,哪里有住得地方?我们想找个地方落脚,你直接拉我们去哪儿就行了。”
“两位是外地来的吧,对这沪城还不是太熟。”黄包车师傅被晒得古铜色的脖子上,搭了条汗巾,热情洋溢侃话起来。
“嗯,是。”
“那两位是想住宾馆呐,还是租界里头的石库门,再不济还有那边船厂附近的鸡毛小店,不过我就不建议两位小姐去了,那边什么人都有,虽说住哪能省钱,但是不安全,石库门里住得都是学校的老师,百货公司的经理,还有不少大文豪嘞,经常有警察局的人巡逻,就是租金有点贵,宾馆就便宜点,周边有吃有喝。”
这出来讨生活的脚夫们,一双眼睛最利了,他看晚香二人这身打扮,就能猜出她是个什么身家,多半是落魄的前朝大户人家,外地人赶到沪城,不是投亲就是谋生,家里多半已经彻底不行了。
身上许是还有几个大洋,或者值钱的物件,但是想过往前那些日子可不行了。
便也不说叫她去什么大饭店住,只往宾馆小店民巷里拉客。
这么一路上说着话,倒是缓解了晚香的不安,后面穿过码头,到了弄堂那边,跟还未怎么变化的榆城倒是差不离,她也松了一口气。
这里不是处处都是高楼和洋人。
她们最后也没去住什么宾馆租界,太贵了,而是由那个黄包车大哥找个弄里民巷先落脚了。
一个月六块大洋,她运气算是不错,那个黄包车师傅儿子在百货公司上班,家里条件还不错,也住这弄堂里,他闲着没事,平时没事就拉拉客贴补家用。
见晚香一个脸嫩,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说话又斯文,听到宾馆和石库门租金要二三十个大洋时,都快为难坏了,当下便知她现在的窘迫了。
便说自己住得地方,还有个屋子要租出去,就在民巷里,原本是要八个大洋,最后谈到了六个,晚香受人恩惠,连连道谢,想投桃报李,送些回礼。
只是她们从家里逃出来,囊中羞涩,送不上什么贵礼,便在外头买了些水果回来送去。
终于忙完了,多日车马奔波,又是赶路找落脚地,夜里晚香躺下,沾了枕头就睡。
翌日晨起,小蛮从外头买些了早点,草草吃过过后,晚香算了算荷包里的大洋,开始琢磨打听闫家住所。
“闫大老板?这你都不知道?看见没,虹口那边的远洋船厂就是闫家的,他们家当然是住在法租界里头的大房子里,前些日子才上报纸,说他们家又要招工了,你也想去?”
费了好一番力气,晚香才找到地方,只是她却进不去,她被巡捕给拦了下来,进进出出的人时不时停下来打量她,她跟这个地方名流云集的地方,实在有些格格不入,哪怕她自认为穿上了最好看的衣裳和裙子。
“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我们是来寻亲的。”
“谁是你们的亲人啊?”巡捕腰上别着枪,走过来盘问道。
陈晚香小声说,“我来找我未婚夫,他姓闫,我打听说他在这里面。”
“证据呢?这地方每天人来人往,多的是人要混进去?我怎么相信你呢?”
“我有婚书和信物。”
那巡捕刁难人,最后盘问来盘问去,竟还要搜身,晚香气得满脸涨红,连眼泪都要出来了,小蛮挡在面前,掐腰大骂,“我们小姐的未婚夫叫闫少樘,将来的闫家大少奶奶!就是那个远洋船厂的闫家!你们这群不长眼的东西!”
“就你们两个乡巴佬,还闫家大少奶奶?!要笑死谁!要不是看你家小姐有几分姿色,老子都不稀罕跟她说话,你这小丫头给老子滚一边去。”
那巡捕一把推开小蛮,调笑着就要上去摸她脸。
陈晚香后退一步,气得脸色铁青,“我未婚夫就是闫少樘,我祖父是前朝翰林学士,跟闫老太爷是旧识,定下的亲事,有婚书和信物为证,你们敢动我,我就一头碰死在这儿,明天上了新闻,闫家即便不认我这桩亲事,顾及颜面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不远处正原本正在小汽车旁话别的几个公子哥儿,听见这番争吵,顿时来了兴致。
“哟,少荣,那边有个女人说是你大哥未过门的老婆,真稀罕啊!”
“什么?什么?闫督军的老婆,少荣的嫂子,在哪儿?我也要看看!我看看!”
“什么女人,看着像没成年啊?不会是骗子吧。”
“少荣,你快看啊!”
二人说话间用肘抵了抵,一旁穿着一身纯白西装,抄着手,慵懒靠在车门的男人。
他这才偏过头看向友人指得那个方向,见到一个鹅黄背影,瞧了会儿,扯了扯嘴角,精致的眉眼,透着漫不经心,“穿得跟刚出土的文物一样,还盘头发,末代皇帝下台的时候,估计是没人知会她?”
“她该去前总统府里当差,刚好又能兴封建鬼神那一套了。”
“少荣,人家一个乡下来的小姑娘,说话不用这么难听,而且……”
“说不定人家还是你嫂嫂呢!哈哈哈!!!”
这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装模作样后,自己抱着肚子大笑起来。
闫少荣眼神阴了下来,心中恼怒,他闫二少今天居然因为这个出土文物被人给挤兑了。
“烦不烦?你们。”
见他生气了,另外两人讷讷闭嘴,“随便说说嘛。”
突然清脆的耳光声,将几人偃息旗鼓的嬉笑给又引了起来,“哎哟,这出土文物,还挺泼辣的。”
闫少荣已经没什么兴致了,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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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快九点了,我要回去了。”
两人一看他的腕表,顿时有些眼热,“少荣,你这德国表,我看钟表行要两百多大洋呢。”
闫少荣斜了他一眼,笑道:“钟表行没货,我托人从国外弄来的,一共花了五百大洋。”
其他两人啧啧啧,说自己回去跟家里老头子多要点,也让闫少荣给他们弄一块回来,他们也是时髦人,下次请他到百乐门喝酒。
“你们先弄点钱再说。”
闫少荣摆摆手,准备回去了,余光突然扫到转身打算离开租界的晚香,这才看清她正脸。
当场愣在原地,心道出土文物也得看是什么,这含羞带嗔的仕女图,跟青铜兽首还是有差别的,沪城艳丽的玫瑰月季牡丹太多了,清纯典雅的山茶少见啊。
“少荣?你干嘛?你走错方向了。”
原本盘算回去怎么跟老爷子要钱的人,见闫少荣走了,正想再问问到时候不够,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借点给自己,就见人朝着“出土文物”走过去了。
结果喊了半天,也没人理。
“他怎么了?”
另一个人看出了苗头,嬉皮笑脸看好戏,“人家当考古学家去了。”
“不会吧。”这人张大嘴巴。
陈晚香气得半死,打了巡捕一耳光,掉头就要跑,迎面撞上了人,当即就给人家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无妨无妨。”
身后巡捕追了上来,“你他娘的!乡巴佬,敢打老子!”
“对不起,我要走了,小蛮快跑!”陈晚香见他追了上来,急忙就要继续跑,却叫人给拉住了小臂。
“别怕,他不敢做什么。”
巡捕可认得这张经常上报的脸,但是扬着警棍的手,由于惯性还是落了下去,顿时场面就难看,闫少荣一只手拉着人,一手挡着警棍。
啪一声,闫少荣嘶了一声,精致昳丽的脸庞阴沉起来,“你们警卫长就是这么教你们办事的?”
巡捕都快吓尿了,他哆哆嗦嗦,“闫二少,小人不是故意的,这个女骗子说是你们家大少奶奶,想混进租界来,小人正在办事,不知道您突然会出现啊。”
闫少荣怪笑一声,“没事,我看看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那巡捕见他这神色,顿时只觉天塌地陷,他算是完了。
陈晚香一听原来是闫家人,也是不跑了。
四目对望,闫少荣近看,只觉这仕女图更美了,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清香,掀唇灿烂一笑,“嫂嫂,我是闫少荣,你未来的小叔子。”
就这么认下了?晚香瞪大了眼睛,她弱弱地提醒了一句,“你还没看我和你大哥的婚书和信物,上面有你爷爷的笔迹和印章。”
闫少荣如梦初醒般,“对哦,可是我瞧嫂嫂你,也不像骗子,难不成你会骗我?”
晚香觉得他是个好人,立马摇摇头声辩,“我不会。”
“这不就得了。”
这么简单?让陈晚香有些不知所措,懵了会儿,想起人家还抓着自己手臂了,还是未来的小叔子,更是男女授受不亲,正想说些什么。
闫少荣见她脸上神色变幻,立马识礼地放开人家,一举一动,拿捏得宜,又转而道:“不过我有些好奇,嫂嫂跟大哥的婚书和信物长什么样儿?能给我瞧瞧吗?”
“这,当然没问题。”
婚书上就几行字,老太爷印章他是见过的,闫少荣半眯起眼睛,他大哥还真是有门亲事。
24. 第 24 章
“看好了吗?”
陈晚香见他拿着婚书发愣,却不说话,心中有些忐忑,闫少荣闻言回过神,对着晚香笑了笑,
“好了,好了,是我爷爷的字和章,这就物归原主,我爷爷他老人家,要是见到嫂嫂你,肯定高兴。”
闫少荣当真是个漂亮极了的男青年,笑起来是十分动人,干净利落的大背头,一尘不染的西装,胸口还别着一方青丝缎的帕子。
跟晚香说话时也随和好听,不自觉让人放下心防,她不由松了口气。
他领着人朝着自家走去,没走多久,陈晚香就落在后头,她走得实在有些慢。
闫少荣停了下来等她,见她大汗淋漓,脸色苍白,左右脚步子换得很快,像极了地上有针,她踩不下去。
“嫂嫂你这是怎么了?”
陈晚香听他关切问候,连忙摆手说没事,就是今天走多了,有些累,又想起闫少荣一路上叫自己嫂嫂,虽有婚书,却未成礼,实在不合适,踌躇了会儿纠正他道:“我和闫大公子还没成亲,二公子还是称呼我姓名即可。”
迂腐,闫少荣心里原本那股子压下去的不屑,又涌了上来,面上不显只答应,“成。”
又走了会儿,闫少荣听着身后的动静儿又停了。
他扭过头,瞧见小蛮扶着陈晚香。
“怎么了?”
“没事,没事就是走累了。”
闫少荣体贴过去扶她,弯腰时看见她那双绣花鞋,细看了一下,发现不对劲了,她脚小了些,形状也有些奇怪,他脑子里一时间想不出来是怎么回事。
陈晚香见他盯着自己那双被人打成封建糟粕的脚,躲到了小蛮身后。
跟小蛮的一双天足比起来,真相明了了,闫少荣想起来,这不是跟他前两年去世的老祖母一样,缠了小脚的女人吗。
还是他大哥的未婚妻,闫少荣像是想到了什么,心里发笑,依老爷子的性格,肯定会按着他大哥脑袋娶这个小脚女人的。
有好戏看了,啧啧啧。
陈晚香察觉到了这道目光,她不知道这个善解人意的未来小叔子是怎么看待自己。
她的脚……
朝廷虽然没了,但是谁也不知道,皇帝会不会领着旗人打回来,当时民国的大总统,也说要□□,八岁那年,她娘怕她以后不好嫁人,就给她裹脚了,才裹了一年多,大总统就夹着尾巴跑了,她脚疼得晚上都睡不着,去求她祖父,她祖父摸了摸她脑袋,说算了,这才停了。
只是脚已经跟天足不一样了,后面她大些,才知道原本可以不裹脚了,她哭了几场,不过她也不怨她娘,她娘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想着裹双小脚,她才能嫁得好些。
谁知道大炮轰开国门后,不看脚了,小脚反而又不好了,她也不知道怨谁去!
小蛮说背她,晚香摇摇头,最后还是自己一步步走去了闫家。
闫少荣看她咬着唇,鬓角豆大的汗往下流,心道还是个脾气倔的。
门口两个佣人开了大门,“二少爷。”
闫少荣胡乱点点头,现在已经是快十点了,他爷爷估计都还没睡,他大声喊,“爷爷!榆城陈家来人了!”
他声音响亮,大步进了洋房。
“谁啊?”
闫老爷子上了年纪,有些耳背,他听见小孙子叫他了,但是没听清。
闫少荣的爹也在一楼客厅,整个大洋房灯火通明,正等着准备收拾他呢,听说他最近在百乐门又包了个红唱手,无法无天了,被他猛地一喊吓了一跳。
“什么陈家?”
“你问爷爷,说是早就定好的亲,我看过婚书了,是爷爷的字,印象也跟真的一样,不信你看看。”
闫少荣跟他爸说话间,脱下西装外套,露出里面的棕色马甲,白衬衣,女佣接过他的外套去打理了。
“跑哪里鬼混去了?现在才回来!百乐门那个小莺歌是怎么回事?”
闫少荣早有准备,“爸,我就是那边儿去和朋友们聚一聚,您不是总说让我接手家里的生意吗?这生意场就是得多交朋友啊,您说是不是?”
“交朋友,交朋友,结交一些狐朋狗友,三教九流的人。”
“文昌,你先缓缓,让我先问问陈家这丫头,别冷落了这丫头,孩子,你过来,我看看。”
闫老爷子穿着身睡衣,扶着旋转楼梯,颤颤巍巍走了下来,叫人心惊胆战,生怕他一不小心就摔了。
“闫爷爷好。”
陈晚香听见闫老板骂儿子时没吭声,直到老爷子发话才问好。
闫老爷子看了看她的打扮,坐在沙发上,戴着金边眼镜,确认了东西都没错。
“陈公如今可还好?”
听到闫老爷子问起自己祖父,陈晚香不禁红了眼眶,摇摇头道:“我祖父已经不在了。”
闻言闫老爷子叹了一口气,“唉,这些老友,一个二个走的走,散的散,就留我一个老家伙。”
他约莫是以为晚香的祖父是寿尽而去,伤感惆怅,接着又问,“怎的,只带了个小丫鬟过来,外面世道这么乱,你爹也不说给你安排两个人。”
陈晚香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家的境遇,跟闫老爷子说一说,说了,若是闫家不守信用,重利轻义,想必不会接纳她,若是不说……
她做不到欺瞒闫老爷子,来让自己厚着脸皮留在闫家。
便将陈家家败始末娓娓道来,说罢她便静静的等着闫家人给她“判刑”。
闫老爷子猛拍桌子,剧烈的咳嗽了两声,气得涨红,“斗室阴森暗不明,一灯如豆夜沉沉,荧荧鬼火照鬼影,枕籍横斜尽病夫,外国人都称东亚病夫,可知此物,误了我华国多少大好男儿啊!害人害人!”
“文昌兄啊,文昌兄,你一英杰,竟晚景凄凉,被亲子气得吐血啊!”
闫老爷子听罢痛心疾首,陈晚香低头落了泪,后哑声安慰,“闫爷爷不要难过坏了身体,我祖父说,子不教,父之过,我爹虽不是东西,他也有责任,他的死并不因我爹的缘故;山河飘摇,国将不国,这才是他郁郁而终,难以瞑目之事。”
“唉,你祖父到死还记挂这些……”
在晚香说祖父临终憾事时,闫老爷子也想到了现在的局面,缄默良久。
他见晚香年岁虽小,却不卑不亢,气度华然,在这乱糟糟的时局里,带着个小丫头千里迢迢从榆城,安然无恙的赶到了沪上,足见,她爹虽然不争气,文昌兄却将这个孙女儿教养的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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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做这门亲事时,成功还是前清翰林侍读学士,四品翎花顶戴,他不过是个区区商贾。
陈文昌回乡祭祖跟闫老爷子一起碰上土匪,被关在山上几个晚上,二人交谈下来,竟是发现相逢恨晚啊,继后被救出书信往来不断,引来知己。
正巧两位夫人都有孕在身,便指腹为婚,谁知生下闫父,陈父俱是男丁,后面闫家二叔出生,陈文昌却只得一子,便将亲事退而求其次,定到闫家的长孙,长孙女。
说起来,晚香生得晚了些,跟那闫家大少爷少樘差了七八岁呢。
“婚书为凭,玉佩为证,你这孙媳妇儿,爷爷认下了!等少樘回来爷爷就安排你们两个人成婚。”
闫老爷子最后拍板定下了,若是闫少樘现在家中,只怕立马就要压着人成亲了。
“爹,少樘还在外面打仗呢,总得问问少樘的意思吧。”
闫父一听这一老一小叙旧完后,亲爹立马就要恨不得将大孙子从战场上拉回来跟这小丫头成亲,就眉头一跳,他儿子他是知道的,全身都是反骨,不然当年能自己偷偷从美利坚退学,跑到德意志去读军校?
他都不敢想大儿子冬月里回来,就见到个穿着小袄襦裙还裹了脚,瞧着是像裹脚了的媳妇儿,会是什么场面。
他怕老爷子跟大儿子中间,要死一个,一个被气死,一个被打死。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说这是我早就定好的婚事,难不成要我失信于人,害得你爹我晚节不保?”
闫老爷面色悻悻,闫太太脸色不大好看,却不敢违逆公公的意思。
这个年岁里,很多人外表瞧着摩登时髦了,其实关起门来,骨子里还是那一套,千百年的东西,短短一二十年哪里改得了。
闫老爷的其他几个姨太太也醒了,能听到动静,都在楼上探头探脑瞧,被闫老爷训斥了回去。
“好,都散了吧,时候也不早了,回自己屋里睡下,小刘过来,给大少奶奶安排个房间,我瞧二楼少樘旁边那间就不错,你去收拾出来。”
闫老爷子还贴心地给晚香安排了离大孙子最近的一间,“你爹的事儿,你就不要再想了,安心在家里住下,有事爷爷给你做主,要是你爹敢找过来,我替你祖父教训他!”
晚香很感激闫老爷子,只是她也没落下其他的神色,心底有些惶惶。
小蛮陪晚香上楼时,有些兴奋,“小姐,闫家真是大户人家,你看这屋子,可真稀奇。”
“后面大少爷回来了,你就是正大光明的大少奶奶了。”
晚香抿唇,先前她只是不安,现在她有种直觉,她那个从德意志喝了洋墨水回来的未婚夫闫少樘,多半不会喜欢自己,最差的是,他还会因为这桩婚事讨厌自己。
若真是这样,丈夫不喜,她以后怎么在闫家立足?
四姨太拉着二姨太到自己屋里,说请她品尝品尝今天刚买得,查理大饭店的甜品,就是国外传过来的糕点,叫什么焦糖布丁。
大晚上的,品尝什么甜品,四姨太就是看了一出好戏憋得难受,“哎哟,你看太太那个脸色。”
二姨太太木木的,她死了女儿后,总是这个样子,叫人没劲,可除了她,四姨太也不知道该拉谁来说嘴。
25. 第 25 章
二姨太吃了四姨太的焦糖布丁,用餐巾帕子擦了擦嘴,说了一句,口味还不错,下次她也去查理大饭店买上两盒。
四姨太见自己说半天,二姨太就是淡淡没个反应,“二姐,我是说,咱们家大少爷就这么定下了?还是跟个乡下人,说什么祖父是清朝大官,清朝都没了,现在是民国,看得是什么?是美钞,欧元,还有大洋。”
“我可没收芳子小姐的礼,你不用拉我下水,四妹还是想想,要是叫老爷知道你跟那个东洋女人来往,后头该怎么办吧。”
说她木,她还知道这些,四姨太僵了会儿,反笑,“我收了礼,又没说一定把事情给她办成,叫我说,还是百货公司家的余五小姐跟我们少樘最般配,人家可是从英格兰留洋回来的。”
她在这里操心大少爷的婚事,二姨太心里发笑,别说大少爷,就是没了妈的二少爷,婚事也轮不着她们两个小老婆来做主,四姨太收了人家的礼,在这儿跟她说这些,无非就是觉得她在太太老爷面前,有些体面,让她去挑拨两句。
添油加醋,排挤乡下来的“大少奶奶”,她又不是个傻子,去管这些闲事,莫说她,没瞧见太太脸都青了,也不管用,只要老太爷还活着,这大少奶奶的位置,那个小丫片子就坐得稳。
说不到一处去,四姨太也不好再留她,“二姐,你总是多想想嘛,我们两个也没孩子,以后老了可怎么办?”
“老爷不会不管我们,太太心肠也好。”
说了跟没说似的,四姨太笑着将人送走了,回屋就小声骂了几句,拉开床头抽屉,拿出里面一个漆黑绒盒,打开是枚闪闪发光的钻石胸针,可惜她就是不敢带出去。
要是叫老爷知道她收了东洋女人的礼物,肯定会大发雷霆的。
而另一头进了房间的陈晚香也跟四姨太一样苦恼着,刘妈教她马桶浴缸怎么用,抽水的时候,还吓了她一跳,刘妈脸色不变,并不因为她的“少见多怪”而鄙夷嫌弃。
反倒是热情地替她脱了衣裳,将她摁在浴缸里,伺候她洗澡,晚香挣扎了会儿,就在这个滑溜溜的大玩意儿里开始洗身子。
这是刘妈子在闫家的第四十五个年头,在闫家算老仆,半个亲人了,闫老爷子叫她一声小刘,那是因为她比闫老爷子小,其他人都得规规矩矩叫她一声刘妈,刘姐。
“刘妈,大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晚香终究有些忍不住,说实话她到现在连未婚夫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要到闫家来找这么个人。
“大少爷啊,等冬月里,他回来您就知道了。”刘妈听到她问闫少樘,忍不住卖了个关子。
晚香有心再问,都被她打着哈哈过去了。
躺在柔软芬芳的大床时,晚香还在想那闫少樘是什么样子,好像从家里一路逃到沪城,她都没来得及去细想过她这个未婚夫该是什么样子。
早上起来,一大家子坐在长条的餐桌上吃早点,晚香有些拘束,依次排开的餐盘,摆了黄油面包,牛奶,咖啡,闫少荣餐盘里还有两个特地给他煎得营养荷包蛋。
不过他偷偷摸摸插着煎蛋扔进垃圾桶的动作,显然有点不太领情。
四姨太正用小刀,往她的面包上摸着那瓶红彤彤酱料一样的东西,见晚香盯着她瞧,便操着软糯的沪上小嗓,“这是果酱,这是黄油,这是吐司,切片了朝上抹果酱和黄油都行,看你要什么口味儿。”
晚香两手放在裙裆上,正不知所措呢,听见四姨太嘴里一个个新鲜玩意儿,试图跟她学,拿着刀抹果酱。
“噗嗤!”
闫少荣看她笨手笨脚的,忍不住笑出声儿了,不过很快被老太爷给瞪了两眼,“就你们会这些西洋玩意儿,孩子吃多了,都不长身体。”
“小刘,你照着我吃的早点,给二少爷和大少奶奶,重新端两份过来。”
“爷爷!我都这么大了,难不成吃什么早点也不能自己做主吗?”
闫少荣一听让自己天天跟掉光牙的祖父一样,吃清粥小菜,那简直是要命。
“等你像你大哥一样,不朝家里伸手要钱的时候,就自己做你的主去。”
闫老爷听见小儿子顶嘴,怕亲爹气出好歹,立马训斥,闫老爷子年纪大了,指不定哪天就去了,平时他们做儿孙的,能顺着就顺着。
闫少荣猛地站起身,想讥嘲一句:大哥不朝家里要钱,不还是被人做主,要娶这个小脚女人吗?
不过他没说出口,最后在闫老爷难看的脸色下,和老爷子的瞪眼中,又坐下,乖巧笑道:“我就是黄油面包吃习惯了,一时间改不了口味,您二位别气,其实清粥小菜,别有滋味儿,我也爱吃。”
“以后依着爷爷和嫂嫂的口味来就是。”
不过吃个早点,就见识了一场中西大战,陈晚香觉得自己又讨人嫌了,可她真吃不惯这剌喉咙的吐司,还有甜得腻人的果酱,还有苦死了的咖啡。
“快吃,少荣待会儿还得去上学。”
这顿早点闫少荣吃了一肚子气,餐桌上,他收敛了起来,等走出闫公馆,立马朝虚空踢了一脚,也不知道在踢个什么。
什么东西,还将就她?起初是看这出土文物有几分姿色逗逗她,后来没想到还真是他大哥的未婚妻,他还等着看笑话呢,现在大哥没回来,他倒是被折腾得够呛。
到了学校,他两个狐朋狗友,凑过来发现他今天心情不怎么样,面面相觑。
“少荣,你又是怎么了?”
“昨天当考古学家,没有考古成功?”范武德嬉笑着过来搭闫少荣肩膀,叫他给推了一把。
范家是开绸缎庄,虽说因为洋布的流入,导致他家生意差了起来,不过还是有些底子在,他家正寻求如何改进他们家的布料,跟洋布一较高低呢。
虽不及闫家,却也不是什么暴发户,他被推了一个趔趄,也有些不大高兴。
“少荣,你这人怎么回事?兄弟我关心关心你,难道还有错了?”
遂闫少荣将自己那点苦恼给说了,其他两人听罢,哇哇大叫,“还真是你嫂子啊!”
“你们闫家大少奶奶叫个乡下土妞来当,那沪城多少小姐得气死。”
“你现在是不是想把她赶出去啊?”
两个人观察着他的脸色,琢磨了一下,闫少荣将书本拍在桌上,齐了齐,装进了漆皮书包,起身就要出教室。
“我可没说,我们家老爷子喜欢她得不得了,把我这个小孙子赶出来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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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她的,听说跟她那个被亲儿子气死的爷爷,认识几十年了,这是什么交情。”
“哎,少荣,你这不是气糊涂了吗,先前你教我们对付别人的时候,算盘打起来一套又一套,怎么轮到你自家就不行了。”
范武德单手挎着同款书包,追了上去,另一个人见他们走了,也紧跟其后。
“少荣这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样我倒是有个主意,少荣,你要不要听。”
说话的人,叫金临,是洪帮老大金世成的侄子,他跟范武德不一样,跟闫少荣从小认识,他是到了学校,知晓闫少荣的身份,主动结交的。
他转了转眼珠子,嘿嘿一笑,闫少荣闻言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什么主意?”
“你们家老爷子喜欢她,不就是说她是你爷爷旧友的孙女儿吗?万一她不是呢?”
闫少荣还没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她的婚书和玉佩我爷爷都看过了,没错。”
“哎呀,少荣,我的意思是,东西没错,人错了呢!”
闫少荣反应过来了,两个坏种立马接头上了,他懂金临的意思,找个女的上门说,也说榆城陈家的姑娘,东西在火车上叫人偷了,现在兵荒马乱的,来个鱼目混珠,也不是没可能。
这就有意思了,还能安排个他的人,监视他大哥,一举两得啊。
只是这样的话,那个出土文物肯定会被赶出闫家,走路走久了都掉眼泪的人,马上在沪城,能活下去吗?
闫少荣出奇动了恻隐之心。
金临见他摸着下巴磨牙,就是不说话,还当他这主意没说到他心坎上,又想的是,考古学家没当成,只能当人家小叔子了,心里不甘心呢,估计是只想毁了这门亲事,不是想赶走人家。
他还有招更绝的,“我还有一计,少荣,你要不要听。”
闫少荣斜了他一眼,这小子可真够阴的,脑子转这么快,日后他可防着这小子点,只是面上却做出开怀笑脸,很承他情的模样,“你说,待会儿去百乐门,我叫小莺歌出来伺候你。”
“当真?”
“自然,我难道还骗你不成。”
接着金临就在他耳边又低语了几句,范武德听他们二人这番主意,皱着眉头,“少荣,这不大好吧,以后你跟你大哥分家了过,也碍不着你什么?”
原来金临第二个主意,是给闫少荣弄点药来,他叔叔手底下,妓院里多的是这种药,专门收拾不听话的姑娘,给那小妞吃了,然后把她给睡了,说她勾引闫少荣。
这样闫老爷子必定不能接受她了。
闫少荣听他第二个主意比第一个更损,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金临还当他满意,正想邀功呢,就听闫少荣道:“照你这第二个主意,老爷子能直接把她改嫁给我。”
“不会吧。”
“你要是今早坐在我们家餐桌上吃早点,就能瞧见会不会了。”
闫少荣想到今天早上就来气。
“那我找我叔叔帮派里的弟兄来做这件事?”
不知道为何,闫少荣听金临这话,眼神冷下来,后扬唇道:“你是说叫你叔叔帮派的弟兄,来奸污我们家未来的大少奶奶;事后,我闫少荣还得美人美酒的感谢你?”
26. 第 26 章
他面上带笑,说话却不怎么客气,金临愣了会儿,回转过来,这第二计有些落闫家面子,何况这闫少荣也若是应下他这事儿。
就是有把柄落到他手里,这样一个心念,金临也知道这第二招不好了,转了转眼珠,“哎呀,少荣我刚才是说笑的,你别当真,我这不是看你太生气了,替你着急吗?”
他这边低头了,闫少荣自然也得给他一个面子,嘶了一声,“你这情我自然是承得,不过这第二招嘛,就像武德说得,有些过了,那小妞比我还小,犯不着这样。”
“少荣,你还是心太善。”
金临也笑了笑,“既然你心里有数,那兄弟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要是有用得着人手的地方,知会我一声就行。”
“够兄弟,走,百乐门喝酒,我做东。”
闫少荣右手勾着金临胳膊,左手搭着范武德,说说笑笑,似乎刚才那一瞬间凝结的氛围,从未有过。
他这一走,便是出去鬼混了好几天没回去,不过他运气不错,这几天他老子闫景明,闫大老板事忙,没空搭理他。
陈晚香住进了闫公馆一段时日,闫老爷子很照拂她这个老友的孙女,是以,她过得还算不赖,她差不多知道了闫家的大致人口。
闫老太爷生有二子,长子就是她未婚夫的父亲,从闫老爷子手中接过纺纱厂,又在西学的冲击下,迎着时代的风口浪尖,创办了中华民国第一家民营航运公司,远洋船厂,有着船王之称的闫景明,沪城商会副主席,育有二子一女,分别是太太所出的闫少樘,二姨太所出的次女闫芙兰,已病故,三姨太所出的闫少荣,还有时不时教晚香摩登文化的四姨太。
次子名讳,闫春和,现任国民政府沪城教育局局长,娶了商界新贵,火柴公司老板的亲妹妹,夫妇二人住在离教育局近些的蓬莱路那边,生了三女一子。
这三位闫小姐,陈晚香也陆陆续续见过,准确来说是她们对晚香很好奇,跑回闫公馆看了个稀奇。
晚香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们那副看猴戏的表情,让她有些无法自处。
“你怎么还穿这身衣服?你怎么不穿旗袍?”
两个穿着旗袍烫着卷发,一个穿着洋装戴着纱帽,均是浑身散发着香水味儿的沪上佳人,兴致冲冲朝着她奔来,拉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你这头发又黑又亮,要是烫了肯定好看。”
闫家几个小姐拉着她看了又看,还开始琢磨起,怎么“改造”这位堂嫂/堂弟媳,虽然早在进沪城那天,陈晚香就看见遍大街的旗袍洋装,不过她仍旧有些接受不了这些显胸翘臀的衣裳。
她不知所措,直到了闫老爷子出面将她给“拯救”出来了。
“都围着小香干嘛?人家不想穿就不穿。”
“爷爷,我们还不是为了她好,要是少樘哥回来看到自己媳妇儿一点也不modern,肯定会很失望的。”
这是闫二叔家的四小姐,今年才十四岁,她抱着闫老爷子手臂,撒娇。
“什么摩登不摩登啊,小香是大家闺秀,人家不兴这个。”
四小姐听到大家闺秀几个字觉得有些无趣,现在流行的摩登女郎,于是问道,“那你打网球吗?会溜冰骑马吗?”
陈晚香摇摇头,闫四小姐边问边失望,不过碍于爷爷的面子,又不好冷落她,“那你肯定也不会跳交谊舞了,唉……要是大哥回来,跟你待一个屋里都没什么好说得,不知道爷爷怎么想的。”
“蔓蔓!”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嘛……”
闫蔓有些委屈,“好了好了,我不问就是嘛。”
闫老爷子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已经回楼上了,有医生过来给他做身体检查,只留下陈晚香跟闫家二房的三姐妹在后花园喝着下午茶。
晚香能感觉到这三个姑娘对自己有些嫌弃,却没什么恶意。
“大姐你看今天玲珑小报了吗?大影后蝴蝶小姐的新眉妆,那个妆配旗袍,可好看了,大姐你要不要试试?”
姐妹几个说起时髦妆容,顿时又热闹成一团,晚香插不进去,因为她也不知道蝴蝶是谁。
等这三姐妹说得有些口干后,才想起了她们今日来看得主角还被扔在一旁呢,顿时有些歉意,“我们刚才说得太投入了,你叫小香是吧?我刚才听爷爷这么叫你,虽然你肯定会嫁给大哥,但是还没结婚,你又比我小,我叫你小香妹妹,好不好?”
这份善意是温柔的,晚香点了点头。
“我们过几天要去看电影,你要不要去?其实你穿这身衣服也挺好看的,很适合你,就像那种古画儿上的美人儿一样。”
二房的大小姐拉着她手,约她看电影。
“好。”
晚香有些高兴,还有些兴奋,她还没看过电影,不知道电影是什么,长什么样?
三姐妹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便也不多留了,不过走之前她们还在交谈。
“要是那个日本女人知道大哥娶老婆了肯定得气死,哈哈哈。”
“你干嘛讨厌芳子?”
“我就是讨厌日本人,自家那块破地方不好好待着,跑到我们沪城耀武扬威,我不仅讨厌日本人,我还讨厌法国人,英国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
望着这几个鲜活,自由,热烈的女子,陈晚香心底生出由衷的羡慕。
不过她们口中的日本女人,晚香听出了些名堂,可能是闫少樘的仰慕者吧,现在这个时局,比起以前男人主动出去找拈花惹草,可开明多了,女人也可以自由追求自己爱的男人。
先不提闫爷爷给她看过闫少樘的照片,照片里的人一身军装,剑眉星目,英姿勃发,背着手望向镜头的样子,肃然冷峻,只一眼,便知道这是个铁血男儿。
即便不看相貌,光凭闫少樘船王之长子,国民政府高级将领的身份,也有大批女人前赴后继。
晚香时常倚在窗前撑着下巴,很是苦恼跟小蛮倾诉自己的心事,“怎么办,小蛮,我觉得我的未婚夫根本不会乐意娶我。”
“可是闫公说了,他认你这个孙媳妇儿了。”
小蛮拿着鸡毛掸子在掸灰,这份工作她是十分喜欢,轻松工钱还不少,闫家果然是个大户人家,她已经在期待自家小姐当上闫家大少奶奶的日子了。
“闫爷爷是闫爷爷,闫少樘又不是布娃娃。”
“可是婚姻大事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
“可现在不讲究这个了……”晚香嘟着嘴,气闷地说着,“算了,其实我也不是什么不要脸皮的人,他死活不娶我,就不娶我吧,我也不想闫爷爷为难,到时候我搬出闫家,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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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绣,会画画弹琴,难道还在这个沪城活不下去了?就算他们不喜欢,总会有人喜欢这些东西的。”
“小姐,要不你也跟闫蔓小姐他们学一学,穿穿旗袍洋裙?”
“你之前不是说伤风败俗吗?”
晚香听见自己丫头才来不久,似乎也认为她应该这样才能融入这些新时代的人,顿时没好气。
“可是不这样,小姐你始终就是,哎呀,我不知道怎么说,就是不是一路人啊。”
主仆正就变或不变商议时,楼下传来动静,于是她就见到了那个闫家三姐妹口中的日本女人。
她站着楼下,能看见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走了进来。
“闫伯父。”
“芳子越来越漂亮了。”
然后那个叫芳子的日本人身旁还有个中年男人,听谈话应该是她的父亲。
等这二人走后,闫爷爷和闫伯父脸色都不是太好看,晚香想就算她自己不行,这个日本女人估计也坐不上闫家大少奶奶的位置。
闫少荣这几天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说是读书,可有时候整宿整宿不回来。
而在这个日本女人到访后,闫少荣回家了一趟又匆匆离开。
走之前还送她一只口红,说是补送给她这个嫂嫂的见面礼,她不敢收,后面他道:“嫂嫂不要就扔了吧,我送出去的礼物没有收回的道理。”
说罢带着顶帽子又像一阵风似的飘走了。
她待在闫公馆好像没什么事做,哦,不对,她的差事是应付黑脸的大太太,还有热情洋溢的四姨太。
她从这份宁静中嗅到一丝危险。
这个打破她宁静的日子很快,就是中秋前些日子,闫老爷子少见的一身西装革履,精神矍铄,“闫爷爷,您今天要出门吗?”
“是啊,丫头,好久没出门了,爷爷去你伯父的船厂看看,快中秋了,本该是给工人放假,让他们回去好好热闹一下,谁知道这个战事吃紧,军工厂里……你在家里待着要是无聊就找小曼小茹她们玩就是了,家里有电话,她们都是好性子,你跟她们玩。”
过了两三个月了,闫景明已经从震惊,无奈,憋屈到平淡地接受这个儿媳妇,算了他们家要钱有钱,要势有势了,左右娶个能生孩子的女人就行,好歹老爷子还能高兴一下。
而且这个儿媳妇清流名臣出身,祖上荣光,说出来还是好听的。
“我在拍卖行买了把琴,下午小吴就送来了。”
他说得古琴,晚香不会时下流行的钢琴象棋,但是她会弹古琴,琵琶,只是她之前那把琴被她爹拿去卖了。
闻言她激动上前给闫景明行礼,“多谢闫伯父,您费心了。”
闫景明嘴角抽搐,有这么个儿媳妇儿,他也真是……闫景明头一次觉得自己是个脾气温和之人。
“嗯,以后没事可以谈给你伯母听听,她也是个讲情调雅韵的。”
“伯母也喜欢弹琴吗?”
闫景明被她问得一愣,过了会儿,“她喜欢弹钢琴。”
钢琴,古琴都是琴,这对婆媳以琴会友吧,少樘,你爹我已经尽力了,在你回来前,好歹调停了一下你妈跟未来儿媳儿的关系。
闫太太跟晚香同时面上一僵,闫老爷子哈哈大笑,他这个大儿子也是凑趣起来。
“走了。”
27. 第 27 章
闫老板站在大门口讲了个“冷笑话”,然后发现自己媳妇儿和未来儿媳妇,脸色都僵僵得,又被老爷子一顿笑,便哂哂的摸了摸鼻子,道走了。
陈晚香听着外头小汽车发动的声音,心里不知道为何突然就猛地跳了一下,有些说不出的慌乱。
闫太太被丈夫临走前这么一弄,不由羞恼,她心里虽不喜这个老派儿媳,但是她又不是恶婆婆,她接受不了,还不能自己消化消化!于是埋怨丈夫小看自己心胸。
不过到底最后还是嘱咐丈夫巡视工厂后早些回来,公公身体如今不宜过多操劳,应酬喝酒就是更是得免了。
下午,晚香从公公的助理小吴哪里拿到了拍卖行的焦尾琴,她抿着薄薄的唇瓣,抚摸着琴,眼眶有些泛红,自从来了沪城她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又想起自己的爹,娘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偷偷放跑自己,肯定会被爹打得。
还有她被卖得琴,拔步床,梳妆柜,以及之前那些说自己封建余孽的那些人。
家里四姨太出去打麻将去了,闫太太本来是要跟二姨太出去喝下午茶的,下楼梯时,见客厅里这傻丫头抱着把琴要哭不哭的。
到底不是狠心的人,闫太太拎着小包出门的步伐顿了顿。
陈晚香也知道自己失态了,生怕惹得闫太太不喜,她知道大户人家是最忌讳总是哭哭啼啼的女人,一看就不顶事,特别是这个女人还会是未来的当家主母。
她急忙擦了擦眼睛,“伯母要出门喝下午茶吗?路上小心些。”
闫太太将羊皮包放了,二姨太自然明白她意思了,“这是古琴吧,往常只听人家弹钢琴,拉提琴,我还从没听过弹古琴的,这新鲜,大姐,要不要在家喝下午茶算了,教阿菊给我们泡杯咖啡,我们去后花园听琴喝咖啡,阿菊不是新学了怎么做咖啡吗。”
“也行,快中秋了,查理饭店人肯定也多。”
陈晚香眼前一亮,知道她这是肯赏脸了,这是个跟婆婆联络感情的好机会。
她得好好表现,坐稳闫家大少奶奶的位置,说不准还能将娘接过来奉养,如果闫少樘的家人都喜欢自己,他可能再不喜自己,也不会赶自己走吧。
只是听琴哪里能喝西洋传过来的咖啡,晚香斗胆自作主张,“我还会点茶,品茗调琴最相宜,伯母不如吃茶听琴?”
她有些小心翼翼,闫太太听到她这么说,本来留下来就是给丈夫一个面子了,又见她可怜,既都留下处处了,又岂会再为难她,说今日叫她安排便是。
于是乎,闫太太和二姨太见识了一场流觞曲水的茶宴,她们是见多了西式的舞会,时髦的沙龙,大多热闹洋气,特别是闫太太,她是现任百货公司老板的姐姐,在生闫少樘前,还去日本留过学,归国后一直投身于慈善业。
是以,听到自己儿子被订给一个小脚丫头时,差点没到场晕厥过去。
现在嘛,她倒是有些改观,哪怕浸淫西方文化久了,可她是个华国人,骨子里也是流着华国人的血。
看着自己那个小脚儿媳妇儿弹琴的模样,倒是名士风骨,她隐约有些理解老爷子了,说哪位陈老爷子家学渊源,清流名臣,教养出来的孩子不会差。
她这才好好打量这个未来儿媳妇儿的模样,前些日子光顾着生闷气,还给儿子发了封电报,叫他直接在外面先斩后奏,娶个媳妇儿回来,免得被老爷子送上“断头台”,哪里分得出心神去看这丫头。
如今一看,杨柳眉毛,樱桃嘴,杏眼翘鼻,皮肤也白,再留过洋再进步的女人,当了人家的妈,就会是有当妈那一套,闫太太觉得要是这丫头真当了自己儿媳妇,跟少樘生出来的孩子,相貌上肯定不会差。
可是她之前发电报,叫少樘先斩后奏……她这儿子素来是个主意大的,估计也不会这样做,只是回来也会听老爷子的就是。
这么想着,闫太太有些头疼。
壁钟叮咚一声,到了晚上十二点了,出去的两父子还没回来,闫太太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她直觉有些不对,这些日子,闫老爷就时常在闫太太面前念叨,那个日本人收购远洋船厂,意图把控华国海上航业,虽一直拒绝,奈何这东洋人脸皮都不要了,听老爷说,近来已经有好几家小船厂被日本人使手段弄去了。
是以,老爷子跟老爷才出门视察船厂,怕出漏子,闫太太现下眉心直跳,在客厅来回踱步,该不会出事吧……
陈晚香也是坐立不安,心脏狂跳,“小蛮,闫爷爷怎么还不回来?”
“可能应酬去了。”
小蛮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今天她们家小姐表现真好,她能看出太太有些欣赏她们家小姐了,她就说她们小姐打小学东西就刻苦,又聪明,怎么会不讨人喜欢。
“闫爷爷的身体应酬不了,伯父是知道的,不可能在外面逗留这么久。”
陈晚香今夜怎么都睡不着,拉着小蛮到床上一块说话,小蛮实在扛不住,应和几句,便呼呼睡过去。
直到楼下传来一阵喧闹,惊醒了众人。
“大姐,大姐出事了,出事了!老爷跟老爷子出事了!”
去麻将馆打麻将的四姨太面色惨白,跌跌撞撞回来了,闫太太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好好说!”
“我正在打麻将,突然有个人进来跟警备司司长的老婆,乔太太,说了几句话,然后她就不打了,匆匆忙忙就要走,她赢了不少,我们几个哪里肯让她走,拉住她,结果她憋不住……”
“她说什么了?”
“她说咱们老爷叫人给炸!就是虹口那边,听说出了船厂,小汽车没开多久就爆炸了!警备司正在集合人手去调查,还有政府那边也在查啊。”
四姨太说着说着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大姐,这可怎么办啊!那可是炸弹,要是老爷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叮叮叮,闫太太正的想训斥老四赶紧从地上站起来,摊在这儿像什么样子!就听到电话响了。
“喂。”
“是闫太太吗?请立马到圣玛丽医院,您的公公和丈夫因为爆炸事故,受了重伤,正在我们医院救治,希望家属能尽快过来。”
“好,我们这就过来。”挂断电话,闫太太眼神发直,倒退了几步,身子晃了晃。
二姨太披着衣裳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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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从楼上下来,晚香也是穿着雪白轻薄的小衫就出来了,很快另一个电话响起。
“大妈,爷爷跟父亲出事了。”
闫太太颤着手拿起电话,里面是闫少荣的声音,他平时阳光灿烂,还在上学,就是时不时出去跟朋友鬼混,让人头疼,看着就是不担事的模样,现在电话那头语气沉凝,说话速度很快,
“大妈,你听我说,爷爷跟父亲是在虹口出来那段路碰上汽车爆炸,幸好只是后面一辆车爆炸了,波及到爷爷跟父亲那辆,才没有当场死亡,船厂现在有日本人拿着收购合同去闹事,我现在赶去船厂,稳住局面,大哥那边我已经发过急报了,应该过两日就会回来。”
虽然闫少荣一反往常,但是闫太太总算是回过神一些了,她定了定心神,“少荣你现在在哪儿?船厂那边你一定要看住,你父亲跟我说过这件事。”
闫少荣戴着顶小帽,嗯了一声,然后继续道:“您先去医院守好父亲和爷爷,我怀疑这次爆炸事故跟日本人有关,您应该听父亲说了日本人想收购我们家的船厂,控制华国航业,但是父亲一直拒绝了,他们现在要对父亲不利,我怀疑医院也会有他们的人,所以,请您赶紧去往医院。”
说罢,他出了电话亭,往船厂去。
陈晚香终于知道自己这晚上的不安来自什么了,闫太太和二太太已经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四姨太吓坏了,闫太太让她留在家里。
“伯母,我想一起去。”
陈晚香恳求她们带上自己,想到对自己照顾有加的闫爷爷,还有给自己买琴的闫伯父,晚香觉得不能干等着。
闫太太颔首。
等一行人赶到医院时,急救室的灯亮着,医生说闫景明还在抢救,但是说到闫老爷子就摇摇头。
“有什么话还是赶紧说吧,闫老年纪大了,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次事故他老人家在车里撞伤了,内出血,并发症,我是真没办法。”
医生摇摇头,陈晚香如遭雷击一般,就如同她爷爷去世那一日。
“那我丈夫……”
“闫老板还年轻,手术成功概率很大,闫太太你先放宽心。”
总算有一个好消息了,几人原本如同热锅上蚂蚁一样,心里跟油煎似的,现在稍微能放心些了,至于老爷子,唉,这天灾人祸,哪里能料到。
几人守在老爷子床边,只以为今晚上他就要去了,二房的人也赶过来了,家业早就是分了的,是以,倒也没闹出什么难看场面,一个二个面上都是伤心不已。
不过奇怪的是,老爷子吊了一口气,像是在等人。
两日后,闫少荣顶着熬了两个通宵的大黑眼圈赶到医院。
终于三日后,一身军装的高大男人大步流星踏进了圣玛丽医院,浓似墨的剑眉,深邃的眉骨,身上带着才从战场下来的煞气,行人纷纷避让。
见到大孙子那一刻,老爷子如同回光返照一样,还能喝进去水了。
“少樘。”
“孙儿不孝来迟了。”闫少樘一进老爷子病房就跪在床头。
老爷子开始急剧喘气,众人便知道这是有话要说。
28. 第 28 章
“少樘。”闫老爷子气息衰弱,伸出手。
“爷爷,您说。”闫少樘握住老爷子的手,望着老爷子青黑泛着死气的面庞,凝眉郑重道。
“山河飘摇,国将不国,你虽然是,是,给大总统卖命,但是你要记住,总统也未必是对的,不要愚忠,不要残害自己的同胞。”
老爷子死前终究像他的老友一样,最放心不下的,是半坠入深渊的祖国。
闫少樘双眸暗光闪过,一言不发,继续听着老爷子的下文。
“驱除鞑虏,复兴中华,这才是真正的将帅!少樘!把日本人,法国人,英国人都从华国的地盘上赶出去!这才是你该做的。”
老爷子颤巍巍的手,狠狠掐在孙子的手掌中,这是,这具枯败身体,最后的力量,道尽了老爷子心底的不甘和憋屈。
他这话实在有些骇人,若是被用心不良的人听见,肯定要用煽动民众,反抗-政-府的罪名逮捕他,好在屋里的都是闫家人。
“是,爷爷,我知道,我会的。”
半晌过后,闫少樘才缓缓回话,从晚香的角度只能看见他锐利优越的眉眼,好似隐藏着太多情绪,叫人看不透,他肩彰上闪闪发光的三角星,由鲜血浇筑而成。
就在众人以为老爷子终于交代完遗言了,谁知他另一只手指了指晚香那个方向。
“小香,过来。”
晚香本是在外围挤不进去,闻言闫家众人就给她让出一条路,她双目通红,却压抑着自己的悲恸,跪在床前,以为老爷子有话要说,“闫爷爷。”
谁知老爷子眼珠子一转到了孙子身上,看着闫少樘道:“这是爷爷故交挚友之女,蕙质兰心,毓秀名门,跟你是早就订下了婚约的,我死后你不用守孝,早点娶小香过门。”
闫少樘这才看向母亲电报里抱怨的小脚女人,听说才十六,他刚知道这个事情时,只觉可笑,在察觉到自己视线时,她低头瑟缩的动作,让闫少樘对这个未婚妻有了直观感受。
他想过自己的女人,可能是跟他一起在靶场打枪的女战士,或者精通多国外语,长袖善舞的交际花,没想到是这种前朝余孽。
是以,在老爷子说完让他尽快娶晚香过门时,闫少樘迟迟未应。
“少樘,快答应啊!”
“少樘!”
眼瞧着老爷子就要不行了,临终前就这点遗愿,其他闫家人催促着他先应下,叫老爷子安心闭眼。
陈晚香垂落的宽袖中攥着两只拳头,淡粉唇瓣抿得泛白,她其实想开口说,不想娶,就不用娶了。
“闫爷爷,我……”她终于鼓起勇气,张了口,就听见身旁跟她一同跪着的男人,语调极冷,极肃,如同英勇就义般,打断她,答应了这事。
“是,爷爷。”
在他应下后,不知为何,陈晚香只觉后背冒着虚汗,身子软绵绵没力气,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多是担忧起她的未来,闫少樘在闫爷爷的压迫下,其他人的催促中,沉默了有多久,就证明她今后的日子有多难过。
没关系的,晚香,总比被爹卖去妓院好多了,她告诉自己,即便丈夫将自己当个透明人,或者守活寡都没关系,她还清清白白活在这人世。
闫少樘不喜欢她,他可以多娶几个姨太太回来,她不会多嘴的,即便这让她面上无光。
终于,闫老爷子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晚香跪在地上,不知道多久,身旁香烟与弹药夹杂的味道淡去,她终于抬起头去看自己未婚夫,留给她的只有凛冽冷漠的背影,他除了刚才在闫爷爷指向自己时看了自己一眼,便没有再留一个多余的眼神给自己。
很快,闫老爷子葬礼过后半年,他们就结婚了,这时已经是一九二九年,初夏。
这是场西式婚礼,也是晚香第一次穿旗袍,还带头纱,只是她穿得是平底鞋,穿不了高跟鞋,因为她的脚,穿不了高跟鞋。
而闫少樘无论是她试婚纱,还是穿旗袍都没露面过,听说他很忙,她也进不去他的书房去见他,他的副官说,里面是机密,闲杂人等不能入内。
婚礼前,闫少荣一身燕尾小礼服,双手插兜,叩了叩门。
闫家二房的几个姑娘还在给她打扮,她们纷纷说着,“这才像话嘛,叫我说,以后你那些土里土气的老式衣服别穿了,瞧,你穿旗袍多好看。”
她们拉着她到镜子面子,要她看看现在的自己,多么风情时髦,多么摩登,魅力无限。
晚香捂着旗袍开叉的地方,羞赧到不敢起身,闫家三姐妹就非要拉她。
就这么僵持时,一阵掌声响起,晚香瞥见抱胸斜倚在门框上的闫少荣,有些不自在。
“嫂嫂今天真漂亮。”闫二公子对于美人,向来不吝啬自己的赞美,特别是这个美人,还即将成为他的大嫂。
“你进来干什么?”
闫蔓见又是这个讨厌的二堂哥,便放开晚香,去推他出去。
“哎,我好心过来送头纱,你们非要赶我出去。”
“送头纱就送头纱,啰嗦什么,不知道新娘子在化妆吗,女人化妆的时候,男人不能看。”
“又不是我的女人,我怎么不能看。”
他这话说得实在有些混,比他大两岁的二房大姑娘闫茹皱了皱眉,“说什么呢!待会叫大伯听见,又拿皮带打你。”
晚香看着雪白的头纱,不想接,“大喜的日子,戴白是不是不太好。”
她这话说得闫家三姐妹愣住,倒是闫少荣捧腹大笑,“哈哈哈,是是是,是不太吉利,我去给你找块红盖头来,你等着。”
好赖话,晚香还是能听出来的,她瞪了闫少荣一眼,换他更灿烂的笑脸,气闷之下转头对着闫家姐妹道:“给我别上吧,谢谢你们过来帮忙。”
这场在教堂举办的西式婚礼,因为闫家的关系,商政两届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晚香知道自己一举一动,都得注意,这场婚礼是会上报的。
小汽车开到教堂停下来,本在交谈的众人望了过来,却见一个穿着粉白色旗袍的俏丽女人从车上下来,她好似有些局促。
她如墨般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垂至不盈一握的后腰,头上别着雪白纱巾,发梢随风轻动,微醺的双颊,眼波似水,实在动人。
过来接她的闫少樘,有些诧异,当然,他只是震惊于她的变化,不过他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晚香没错过未来丈夫的反应,果然,还是不行吗?其实闫少樘只是不喜欢她这个人,无论她变成什么样。
“哎哟,少荣,这不是那个什么出土文物吗?这么厉害,就当上你们闫家大少奶奶了?”
“不会使了什么手段吧?”
作为闫二少的好友,以及跟闫家的交情,范武德跟金临自然也在场,两个人盯着晚香的肚子瞧了又瞧,那语气那模样,就差没说挟子上位了。
闫少荣还在惊艳中,没回过神,猛地听到身旁两个人又开始胡言乱语,皱了皱眉,“待会儿叫我大哥听见,就算他不喜欢,名义上也是闫家大少奶奶,你们这么议论她,当心吃枪子儿。”
“不会吧。”
金临不以为然,倒是范武德收敛了一些,少荣说得也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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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有在人家婚宴上议论人家老婆的,可不是当心吃枪子儿,只是他突然想起少荣之前想当考古学家的事儿。
这事儿成没成啊,万一要是成了……范武德倏然背后冒冷汗,不敢多想,若说闫督军是头猛虎,敢睡他老婆,简直是老虎头上拔毛。
可少荣……撇开多年交情不提,范武德觉得说句难听的,闫少荣就像条五花斑斓的毒蛇,也不是好惹得,咬人一口,剧毒。
他可没落下刚才少荣看他嫂子的眼神,那可不是看嫂子的眼神。
两个都惹不起,范武德为了小命,打定主意,不再多问闫家这个娃娃亲老派媳妇儿的事儿,又暗嘲金临是个蠢货,看不清好赖,他叔叔手底下那么多妓院,他白睡那么多婊子,竟还看不懂男女之间这档子事。
还为了讨好少荣,眼巴巴掺和进去,还出主意赶人家走,找弟兄去作践人家,那天少荣的表情,可不像是动心了,倒像是要杀人了。
神父在上头念着祝词,晚香觉得有些新鲜,直到交换对戒。
身旁男人凌厉的凤目一睨,示意神父下台。
“非常感谢各位叔叔伯伯,来参加我闫少樘的婚礼,我也在查理饭店备下薄酒,请诸位待会儿移步享用,在此之前,少樘还一事要感谢诸位。”
“那就是感谢诸位对于前线战事吃急,军需短缺的热心捐助,你们都是值得上报的民族英雄!是人民的企业家!是爱国商人!”
他话宛若惊雷般落在教堂内,顿时炸响,教堂内的人都懵了,前些日子召开大会,是商议了捐钱的事儿,可他们没答应啊;准确来说,他们跟闫少樘打了几圈太极,嘴上说捐,却半个大洋都不掏。
这种空了自家荷包,去填前线无底洞的傻帽行为,谁会去做,在八国联军入驻这片土地后,大多数人早已被他们的飞机大炮,吓破了胆。
只等再捞几笔,就把家里的生意卖个日本人,或者美国人,法国人,总之随便哪个帝国都行,然后买去张美利坚的船票,带着全家移民。
现在闫少樘是什么意思?
“闫兄,你家少樘这是什么意思?”
“闫老板,我们可是看着两家的交情才过来捧场,我那边可是还有几笔生意等我处理呢。”
“对不住,对不住。”
闫父都懵了,随口致歉了几句,然后走到长子身边,“少樘你这是做什么。”
闫少樘只是回看了一眼,并不做理会,而是将配枪放到了桌面上,继续道:“马上山西卢定祥的军队要入驻沪城了,国民政府的大部队,也会回防沪城,两军之间,难免会有调停不当的地方,怕诸位叔叔伯伯受惊,我会叫手底下的弟兄,给每户捐了钱的人家,送上枪支弹药,例如这一款勃朗宁,以备不时之需。”
MD,说来说去,就是花钱买平安,这些商户被闫少樘以婚礼之名,拉到一块,像宰小猪仔似的,开始放血。
谁要是不捐,先不说围在教堂外的几队士兵,到时候卢定祥进来照样放他们的血,还要狠些。
闫少樘见众人面色难看,最终还是认了,目的得逞,他扬唇一笑宣告,“婚礼继续。”
晚香见他掏出配枪时,脸都吓白了,等他一席话落,底下众人青白不定的神色,让晚香知道自己的婚礼,又成了别人一场精心设计的局。
她浑浑噩噩,直到婚礼结束,回到闫公馆,她脱下旗袍,听着小蛮愤怒道:“闫大少爷怎么能这么对你,小姐!他太过分了。”
晚香叹了一口气,“在他看来,我可能就是闫爷爷留给他的遗物吧,根本不是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