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太子的格格日常(清穿)》
1. 咸安宫格格
紫禁城北,贞顺门南的东北三所内,程纤月被宫女从屋子里叫了出来。这东北三所院子里住着的是今年初试入选的八旗秀女,只等着圣上复选后裁定前程。
程纤月此时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过在这住了小半个月,宫里的规矩她已经学的差不多了,纵使疑惑也不曾大刺拉拉的开口询问。待出了屋门就看到管着秀女的严嬷嬷在院中站着,旁边还立着一个面白无须也不知在哪当差的小太监。她当即屈了屈膝道了声:“严嬷嬷好,这位公公好。”
小太监上下打量了她两眼,似笑非笑的说道:“姑娘大喜,姑娘快收拾了东西随奴才走吧。”
程纤月听见这话就更懵了,这复选还没选呢,怎么就大喜了?但到底也没敢细问,只道:“烦劳公公稍待,我回屋收拾收拾东西。”
她一头雾水的进了房间,从靠墙的柜子里将自己带进来的包袱拿出来,再把宫里发给秀女用的胭脂、头油还有一身蓝青色布做的衣裳叠好了装进去。
跟她同住的秀女们没一个敢说话的,只是视线都不约而同的洒了过来,不过在严嬷嬷进来后,她们一哄的都散了。
程纤月从包袱里拿出一个荷包,这是她进宫前带进来的,里头装着不同数量的铜钱和银角子,小数额的都用的差不多了,如今还有五六个。她趁着这个功夫赶紧给严嬷嬷塞了一个五钱银子的,冲她笑了笑道:“这段时间实在是辛苦嬷嬷了,您别嫌少。”
严嬷嬷自管着这个院子起就是一副棺材脸,见程纤月笑盈盈的样子实在没忍住露出一个极其复杂的神色,摸了摸荷包里的碎银子最后低声叹了一口气,“姑娘,那是乾清宫伺候的小太监,您快些,别叫人家等急了。”
程纤月这下是真惊着了,抿了抿唇问:“嬷嬷,您能不能跟我说句准话,我这是去哪啊?”
严嬷嬷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愿意说还是不知道,最后低声嘀咕了一句:“福祸这东西不好说,都是天定的。”
程纤月听见这话就更是七上八下的,免不得在心里大开脑洞。
难倒她的美名把康熙他老人家给惊动了?不能吧。这三所里头住着满蒙八旗好几百个秀女,其中样貌好家世又好的多了去了。
难倒是在这期间她做了什么事,惹了嬷嬷或者得罪了哪位妃嫔开口照顾的人?也不能吧。进宫前家里耳提面命叫她老老实实听嬷嬷的,所以她在这的半个月时间都不曾跟其他秀女说过几句话。
程纤月想了半天都不知道为啥乾清宫的太监点名要她,背着包袱心神不定的跟在小太监的后头出了院门。那人贴着墙角七拐八拐的,最后带着她来到了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咸安宫。
程纤月看着宫门上头大大的字,当下是真有些绷不住了。去年秋末冬初,康熙把太子给废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这咸安宫就是现在废太子胤礽住的地方。
清朝九龙夺嫡,多有名的事啊!程纤月当时知道自己穿越到了康熙年间还感慨来着。唉,自己这辈子就是个普通旗人家的闺女,怕是见识不到历史了,啊,好可惜啊。
现在可好,这个遗憾貌似以一种奇奇怪怪的方式实现了。给废太子当小妾,某种程度上是不是也算见证历史了?
不过如果时间能重来的话,她绝对会毫不客气的给当时内心感慨的自己一个嘴巴子,让你乌鸦嘴!
程纤月在心里泪流满面。人家穿越女都是嫁四爷,嫁十三爷,再不济还有五爷、七爷这种躺平的,她可倒好,嫁废太子?
好吧,她还用不上嫁这个字,因为按照名分她现在只是个不入流的格格,类似于大户人家的通房侍妾。
小禾子进了门,便有人殷切的迎上来,哥哥长哥哥短的唤他。不过在一个穿着蓝灰色袍子的大太监过来后,他就没那般趾高气扬了。
陈合从咸安宫东配殿门口过来,先是给程纤月见了礼,接着看向小禾子道:“这就是圣上指给二阿哥的程格格?”
小禾子笑着回道:“是呢,万岁爷还是关心着咱们二阿哥的。”
陈合听了脸上舒缓了些,当下唤了个圆脸的十三四岁的小太监领着程纤月去后头,接着对小禾子道:“二爷正在书房练字,咱家前去回禀。”
太子虽废但余威仍在,小禾子不敢拿大赶忙道:“应该的,应该的,奴才候着给二爷叩头问安。”
陈合麻利的走进了东配殿,但没过一会就出来了,只道:“二爷在练字,不见人。”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碎银给他,“烦劳你跑这一趟,属实受累。”
小禾子笑道:“给万岁爷办差奴才不觉得辛苦,既然二爷在忙那奴才就不打扰了。”说罢往后退了几步,利落的冲着殿门的方向打了个千,这才转身出了门。
咸安宫是西六宫再往西的一个三进制的院子,分前院、中院也叫做正院和后院。那圆脸的小太监领着程纤月穿过了两道门去到后院的东偏殿,把她交到了一个宫女手上。
程纤月袖子里的荷包装了好几个,刚刚一群太监在那说话时她没找准空闲给,现在赶忙拿了两个出来一并塞到圆脸小太监的手上。
林全安当下就把荷包给收了,走前给她留了句话:“不一会霜嬷嬷可能会过来,您快准备准备去拜见福晋吧。”
等他走后,宫女若云就忙活着给她重新梳头上妆。程纤月压根来不及打量自己的偏殿什么样,刚把包袱放在桌子上,就被若云虚请着到了里间的梳妆台,将她的头发散开细细梳过全都盘起来。
程纤月坐在那,从袖子里又拿了个荷包出来,看着若云的脸琢磨着她的年龄,估摸着跟自己差不多大,嘴上说道:“这是给姐姐的。”
若云赶忙下跪双手接过,“奴婢若云,不敢当格格一句姐姐,您唤我名字便好。”
程纤月恍然。哦,她在东北三所那住习惯了,见了年纪大的叫嬷嬷,见着一般大的叫姑姑,对着宫女叫姐姐,一时间没改过来,当下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没一会,东偏殿便来了个嬷嬷,想必就是那小太监嘴里的霜嬷嬷了。霜嬷嬷走进来,弯腰行了礼,见程纤月正梳妆当下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来。
程纤月正梳头发呢,动弹不得,只好说道:“让嬷嬷见笑了。”
霜嬷嬷嘴上道:“奴婢不敢,奴婢是福晋身边的教养嬷嬷,一会带您去前头拜见福晋。”说着仔仔细细的跟她说起了面见福晋的礼数。
程纤月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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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待梳妆完毕后就跟着她来到了正院的正殿,这是二福晋的住所。
先前的太子妃瓜尔佳氏,如今因为太子被废已经不能称之为太子妃了,院中上上下下按照皇子的排行都称呼一声二福晋。她威严端庄的坐在上头,如同佛殿上不悲不喜的观音,轻声对来复命的霜嬷嬷说道:“请程佳氏进来。”
程纤月一步步的走到堂内,只觉得正殿静的出奇,自己每走一步仿佛都带着回音。她当即下跪行礼道:“奴才程佳氏叩见福晋,福晋万安。”
不一会一个素雅的声音从上头传过来,“起来,赐座。”
程纤月被若云扶起身,捡着椅子的一角低眉顺眼的坐了下去。
福晋虚虚实实的看了她两眼,只道:“进了咸安宫,往后好生伺候二爷。”
程纤月再次起身俯身行礼道:“奴才谨遵福晋教诲。”说完再站起来,就看到霜嬷嬷给她使了个眼色,她当即知道这是要她告退了。
等她离开后,福晋问霜嬷嬷道:“先前说她多大来着?”
霜嬷嬷赶忙回答:“回福晋,程佳氏今年十六岁。”
“十六啊。”真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福晋没忍住叹了一口气,跟她说道:“比着大婚时赏李佳氏和林佳氏的礼多三成给她。”
霜嬷嬷迟疑了一下,“福晋,那两位格格都有所出,给新格格的赏比当初给她们的多是不是不大合适?”
福晋只道:“嬷嬷,这可是万岁爷亲自点的格格。”太子已经被废,这个时候但凡是乾清宫给的,不管是人还是物她们都得捧着,这才显得出他们对皇上的忠心。
霜嬷嬷这下不敢说话了。
福晋想了下又道:“晚上安排程佳氏去前头奉茶。”
程纤月出了正殿,往后头自己的院子走,但走了两步想到了宫里的规矩就停了下来,问若云道:“咸安宫还住着谁?”
若云回道:“正院的东西偏殿还住着两位格格,是阿哥大婚前万岁爷指的。”
哦,那这就是前辈了。若是在现代,去公司的第一天应该要认认人,在皇宫应该也一样?程纤月有些拿不准,轻声道:“你说我要不要去给她们问个好?”
若云想了下才回答:“也是,那格格随我来,我先去问问另两位格格身边的宫女。”
程纤月跟她来到了东殿的门口,这里头住着的是李佳氏李格格。李格格早些年没少受宠,一连生了三个孩子,可惜只留住了一个皇子弘晳。程纤月在外头站了没一会,便有东殿的宫女出来回话道:“我们格格在诵经怕是没空见程格格。”
程纤月吃了闭门羹也不生气,蹲下朝里头行了个礼道:“那就不打扰李格格了。”
在这边行了礼,又往西边的偏殿去,那边住着的林佳氏林格格,只生了一个二阿哥弘晋。林格格倒没把她拒之门外,请她进来喝了一杯茶,然后才叫宫女送她出去。
这下见完了客,可算能回自己屋子里歇着了。程纤月坐下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但这还不算完,傍晚的时候前头霜嬷嬷又过来了,让她晚饭别吃太多,等太监送水来洗过澡上过妆后去前院给二阿哥奉茶。
程纤月:......
2. 奉茶被退
如果程纤月没猜错的话,这去前院奉茶实际上就是提醒二阿哥,你宫里又多了个陪睡的。她心里越想越觉得别扭。虽说封建王朝都是盲婚哑嫁,皇子的福晋、格格更是如此,但实际落在她头上还真是让人不忿啊。
她连废太子的面都没见过呢,第一次见面就要去床上?这难度太大,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但旁人一点都不顾及她别不别扭。到了晚上,粗使的太监抬了热水进来,霜嬷嬷站在浴桶旁亲自把她里里外外都洗了个遍,接着给她重新梳妆,盘好了头发,又将福晋赏赐的簪子,花钿插在其中。这都是金子打的,上头还嵌着珍珠和宝石,在烛火下盈盈闪闪,好看极了。
“格格随奴婢来吧。”霜嬷嬷把人妆扮好,对自己的手艺满意的点了点头,只是略蹙眉的看了看程纤月穿的那身衣裳。不过这也没办法,赏赐的布料现做衣服也来不及,就只能在头上多下功夫。
程纤月很想跟她说我还没准备好呢,能不能给她两天时间做做心理建设,但霜嬷嬷那张脸和管秀女的严嬷嬷太像,她一点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来到前院时天色已经大黑,只有正殿的烛火还亮着。
霜嬷嬷和陈合对了个眼色,沉声道:“陈公公,奴婢奉福晋的命来,现就把程格格交给你了。”说罢朝殿门福了福身,然后直接走了。
陈合待她离开后朝一边挥了挥手,不一会有个眼熟的圆脸小太监从旁边茶房内走出来,手上端着茶盘。林全安眉眼低垂的将茶盘交到若云手上,再由若云交给程纤月。
陈合对程纤月说道:“二爷正在东间处看书,格格进去后不必行礼,将茶奉上便可。若是二爷问起来,格格再回话。”
程纤月端着茶盘重重的点了点头,在心里给自己打劲加油。这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都要挨一刀那就今天挨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却没呼出来,憋着那股势头像上刀山火海那般走了进去。低着头来到东间,余光便瞧见到一个穿着湖蓝色蟒袍的男子在炕榻上靠窗坐着,这就是废太子二阿哥胤礽,正儿八经的龙子凤孙。
她跟见着明星似的,心里翻腾了半响,但记着陈合的话没敢吭声,小步走过去,颔首低眉的将托盘上的茶杯放到炕榻的案桌上,杯子落下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胤礽连余光都没给她一个,伸手掀了一页书本,另一只手拿着茶盖刮了刮沫子,拿起似抿非抿了一口后又把杯子重重的放了下去,蹙眉道:“茶水冷了。”
程纤月:不是,这怎么跟预想的不一样呢?但现在可不是思索的时候,她赶忙回答:“奴才这就去换一杯。”说着把那杯茶从案桌上拿了下去。
陈合见她这么快出来有些诧异,还不等开口就听见她说:“公公,二爷说茶冷了,再换一杯吧。”陈合赶忙又叫小太监去茶房,不一会又端出来一杯。
程纤月接过,马不停蹄的又进了正殿,结果才把茶杯放下,就见胤礽伸手摸了摸杯壁,又说:“水又烫了。”
程纤月这下是真脸红了。她对茶没研究啊,什么水凉了烫了的,泡茶这么讲究吗,她是一点都不知道哇。她没法子,只好又端着茶退了出去。
再次从正殿出来,陈合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程纤月不知道哪里出了毛病,心想可能泡茶的小太监是新来的,手艺不到家,便对陈合说道:“公公,二爷说这次的茶太烫了。”
陈合此时也觉得难办。这哪里是茶水凉了热了的,分明是二阿哥有了邪火,给这个新格格脸色看。
程纤月左思右想猜测也有可能是茶叶的问题,于是问道:“公公,是不是二爷不喜欢这茶?要不换一种别的?”
陈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倒也没反驳而是叫小太监去茶房吩咐将六安茶换成碧螺春。
程纤月第三次进来,把茶杯放好后,提心吊胆的退到一旁,迟疑了一下小声说道:“奴才想着刚刚的茶泡的不好,所以换成了碧螺春......”
话音落下,就见胤礽直直的看了过来,目光似箭。程纤月心里一个激灵,心想难倒他不喜欢这种茶,坏了,是不是办错事了。果不其然,胤礽当下冷哼了一声问她:“谁给你的胆子,准许你换的?”
程纤月脑子一下卡了壳,动作就慢了半拍,跪下后脑中还是一片空白,嘴上颤颤巍巍的说:“奴才有罪。”
胤礽将书重重的摔在桌上,讥讽道:“这就是特意送过来的人,如此没规矩。”接着厉声说道:“出去!”
程纤月面色惨白的起了身,怎么走出来的都不知道。若云赶忙上前扶了她一把,好歹没摔了。
刚刚屋里的动静外头人可是听的清清楚楚,陈合当下垂眼道:“程格格,您请回吧。”
程纤月抿了抿唇说了声好,接着和若云踉踉跄跄的回了后院。刚进门坐下,抬眼便看到若云面上一片仓惶,她再也忍不住眼泪稀里哗啦的下来了。
陈合等了约半柱香的功夫才进正殿,提醒二阿哥到点该安寝了,待伺候完将正殿的烛火熄了后出来,没回自己住的围房,反而抬腿先去了茶房。
茶房内,煮水泡茶的小太监赶忙垂手站了起来。自己沏的茶被退回来几次还连累了新来的格格,他现在脸色已经堪比猪肝了。“陈爷爷,是奴才手艺不到家。”他哭丧着一张脸说。
陈合叹了一口气。原先伺候二阿哥的人都死绝了,现在进来的都是新人还需要调教,于是开口指点他两句:“这就不是茶的事。”
不是茶的事?泡茶小太监当即一愣。
二阿哥是对万岁爷心有怨气,才借着奉茶的由头冲新指进来的程格格发火。但这话不能明说,说出来就是在两位主子中间挑事。只能说程格格命不好,不得二阿哥的喜欢。
陈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当下又道:“罢了,跟你也说不明白,往后泡茶的事交给旁人吧。”
泡茶小太监苦着张脸,委屈巴巴的答应了。
后院东偏殿里,程纤月哭了一通,心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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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多了。说实话,一开始她是委屈的哭,但哭到后面就不再只是因为奉茶的事哭了。
她心想,这就是皇宫吗,真踏马不是人呆的地方。
本来想着在宫里顶多住一个月,等复选落选后就能回家了,结果可好,也不知她上辈子做了哪门子孽,竟然指给了废太子!
太子哎,二废二立,这才一废吧,往后还有一立一废等着呢,再往后一辈子的圈禁跑不了。她这辈子怕是都出不去皇宫了。有这么操淡的人生吗?啊?
程纤月仿佛要把进宫后受的委屈全哭出来似的,哭到最后身子都直抽抽。
呸,脾气这么差,一点都不宽容待下,怪不得被废呢,活该。她暗搓搓的想道,接着也不哭了,嘴角裂出一个难看的笑来。嘿嘿,这话放到现在可是大逆不道,但是这么想真的好爽。
她心里一通阿Q似的乱骂,成功的止住了哭声。
若云从外头打了水进来,就看到程纤月坐在那手上拿着帕子擦眼泪,脸上又哭又笑跟个傻子似的。她心想,完了,这新格格不会被刺激糊涂了吧,赶忙走过来道:“格格,洗洗脸吧。”
程纤月带着鼻音嗯了一声,才从炕榻上下来,腿就软了下去,方才哭的太多,力气都给哭没了。
若云当下被唬了一跳,生怕程纤月磕在脸上。若是主子毁了容,她这个贴身宫女绝对跑不了,着急忙慌的把程纤月扶起来,细细打量了一番才放心。
程纤月脸干的不行,拿湿漉漉的帕子敷了敷才觉得松快。等洗完了脸,她是彻底不哭了,因为她饿了。为着晚上要去奉茶,送上来的饭菜都没怎么吃,现在肚子咕噜噜的叫,抬起头来询问道:“房里还有没有点心?”
若云没想到她竟然想着吃,为难的回答:“送过来的饽饽都已经吃完了。而且格格,现在已经很晚了,这个点各宫都落了锁,不好叫宵夜。奴婢伺候您安寝好吗?”
好吧,程纤月委屈巴巴的想。早知道她晚上就多吃点了,白准备一场,最后只挨了一顿骂。
程纤月洗了脚穿着里衣躺在不大的床上,直勾勾的看着床架子上的帐子,在心里默默数羊。还是好饿啊,赶快睡,睡着就不觉得饿了。到最后她也不知道几点睡的,反正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饭点,福晋那边来了人。这回不是霜嬷嬷,而是一个叫素心的宫女。她恭敬的行了礼,沉声说道:“程格格,福晋请您用过膳后去一趟正院。”
程纤月愣了一下,心想让她过去干什么,总不能是治罪的吧。她迟了半拍才道:“请福晋稍待,我收拾一下就去。”
结果等素心走后,若云却催促她动起来,别叫福晋等急了。程纤月的手上还有半拉的红枣饽饽,清粥也只喝了几口,被若云催的烦了,当下把东西一放:“好了好了,那等回来再吃吧。”说着叫她给自己梳头。
等程纤月收拾好到了正院,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因为福晋不是要治她没伺候好阿哥的罪,而是来宽慰她的。
3. 不敬佛祖
“昨天的事我都听说了。”福晋端坐在上方,轻声说道:“二爷的脾气是大了些。”
程纤月心想,这哪里是脾气大了些,简直是说变就变好吗。不过她敢在心里腹诽却不敢说出来,嘴上只道:“是奴才不好,没伺候好二爷。”
“女子以贤良淑德为嘉,你能这么想很好。”福晋好似对她这样的回答极其满意,如同开恩一般的道:“晌午随我礼会佛吧。”
礼佛要多久啊,她早饭还没吃完呢。程纤月在心里默默想着,嘴上苦兮兮的回话道:“是,奴才谢福晋恩典。”
福晋住的屋子是她偏殿的两倍大,用屏风或是纱帐隔成不同的隔间,其中西侧的一间就是布置的小佛堂,还不曾走过去就能闻到浓浓的檀香。
因为刚刚福晋发了话,所以宫女准备了两个蒲团,一前一后的放着。二福晋跪在上头朝着佛像叩了一个头。接着又有宫女端着托盘来,上头放着的是玉色的毫无杂质的盘子,其中一个里头装着佛豆,另一个则是空的。
程纤月是见过自己额娘在家捡过佛豆的。礼佛的人每捡起一粒佛豆放到空盘子里就要念一声佛。今天她陪福晋过来,宫女自然也准备了她那一份。
程纤月本是个跪不住的人,但现在跪不住也得跪,学着上头福晋的样子,弯腰将佛豆捡起来,再放到另一个盘子里,接着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接着重复重复再重复。
但过了没多久程纤月就有些晕乎了。没办法,昨天本来睡的就晚,早上饭也才吃了几口,现在又跪在蒲团上弯腰上下的捡佛豆,不晕才见了鬼。
程纤月弯下腰,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但好在过了一会清醒了下,强撑着精神抬了起来,心里充满怨念的断断续续的想:什么时候结束啊,她快撑不住了。
旁处站着伺候的霜嬷嬷怒目圆瞪的看着程纤月的头点啊点的,都快杵进盘子里了。但是福晋在前边没瞧见,她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只能干瞪着眼瞥过去,希望这位格格能瞧见她的眼色懂点规矩!
福晋面前的玉盘里放了一百颗佛豆,捡完最后一颗念完最后一声阿弥陀佛后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霜嬷嬷和宫女素心一人一边快步走过去,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前头这么大的动静可算把程纤月的瞌睡虫给惊醒了,她几乎是欣喜雀跃的抬起头来,刚想要起来,不料腿跪麻了,动了好几下都没站起身。不过好在若云及时过来,把她给架了起来。
“好了,快到膳点了,你回去吧。”二福晋说道。
程纤月的腿不听使唤,一动就觉得里头有电流在窜,脸上忍着才没龇牙咧嘴,俯身行礼道:“是,奴才告退。”接着一瘸一拐的被若云扶着出去。
霜嬷嬷这才沉着一张脸跟福晋告状,“这位程格格实在是太没规矩了。”
福晋还在纳闷程纤月腿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当下斜看过去问:“怎么?”
霜嬷嬷三言两语的把刚刚的事情给说了,临了说道:“这位格格不知是胆子大还是规矩没学好,一个正伺候着主子呢,一个是面对着佛祖,她竟然这般的懒散,实在是大不敬。”
见福晋脸上笑容收了起来,她又说道:“不然奴婢去伺候伺候程格格几天规矩?”
福晋想了下摇了摇头道:“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才十六岁的姑娘,跪不住也实属正常。”
霜嬷嬷扶着福晋到了另一间的饭桌旁坐下,很快便有太监抬着饭桌上膳。霜嬷嬷接过素心递过来的碗筷放到福晋面前,碗筷放下的动静一点响动都没听见。伺候完福晋用完了膳喝茶漱口的功夫,她又道:“奴婢斗胆,福晋您实在没必要那般抬举新格格。”
虽说是万岁爷赐下来的人,可是说破天去也只是个格格。没瞧见二阿哥都不喜欢她给她没脸么,福晋就更没必要给她好脸了。
福晋此时也生出些许的不悦来。倒不像霜嬷嬷想的那样,她只是觉得自己以贤孝为尺,对下宽和,对上劝谏,自己也日日自省,博得了诸多的美名。可今日本好心赏新格格个脸面,却不料变相的不敬了佛祖,怕说出去坏了名声。
“跟程格格说,以后不用来陪我礼佛了。”她这般说道。
程纤月一路抽搐的回了自己的屋子,接着没吃完的早饭继续用。虽说粥有些凉,但也顾不上别的,更没那个用勺子的功夫,干脆豪迈的端起碗来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这胃里有了东西,头也就没多晕了。她又用了两块软和的发糕,然后叫若云扶着她去里间睡觉。
若云:“格格,那午膳您还用不用了?”
程纤月满脑子想的都是补觉,顶干脆的说:“不了,你自己留着吃吧。我睡一会,没别的事甭叫我。”她囫囵的摘了头上的首饰,脱了鞋上了床,刚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到了下午,大概一二点钟的样子,程纤月才醒。这睡了个午觉,精神头已经养的好好的了。下了床,穿上鞋,若云正巧进来,手上拿着茶壶。程纤月刚好渴了,让她倒水喝。就在这个时候,霜嬷嬷过来了。
程纤月见着她心里就免不得打颤,仅仅两天的功夫,这位霜嬷嬷就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因为每回她过来后面程纤月就要遭殃。
“奴婢传福晋的话,往后格格不必跟着福晋到正院礼佛了。”霜嬷嬷板着脸说道。
程纤月:她本来就没打算跟着福晋一起礼佛啊,怎么还要特意过来传个话吗?不过有这么句准话也好。她这么想着,刚想开口应答,却看到旁边若云的脸一下子就变了。
若云小心翼翼的问道:“霜嬷嬷,可是我们格格哪里做的不好?”
程纤月此时也后知后觉起来,宫里头的人说话都七拐八拐的,霜嬷嬷特意过来传话那就是说明她做了错事惹福晋不高兴了,可是早上她是真又困又累啊,当即替自己辩解道:“实在是昨个没睡好,所以礼佛的时候才......”
霜嬷嬷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道:“格格这种话就不必说了,若是您想伺候福晋,那就学好了规矩再来。”说着连让她回嘴的机会都没给,直接转身走了。
程纤月其实还是很喜欢福晋的,就看福晋早上没因为昨晚的事训斥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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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觉得福晋是个好人,赶忙跟若云道:“快,收拾收拾去正院给福晋请罪。”
结果主仆二人到了正院连殿门都没进去,只一个宫女就打发了她们。回来后,若云垂头丧气的说:“格格,咱们怎么办啊。”
程纤月也不知道怎么办,想认错连机会都没有哇,只好摆了摆手道:“明日再看吧。”
接下来三天,她和若云一大早就去正院给福晋请安,可是却没一次见着福晋过。程纤月慢慢也就绝了请罪认错的心思。
说实话,她实在不觉得自己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可是福晋仿佛认定了她不好一样,一面都不肯见她。二阿哥也是一样,因为奉茶的事就给她打了个没规矩的标签,严厉的训斥她。
规矩,规矩。这是宫里头的人常挂在嘴边上的两个字,她如今才觉得这两个字有多重。更关键的是,比她官大的人在心里给她定下了罪名,那她就一点辩驳的机会都没有了。
“要不,咱们也布置个佛堂?”若云给她出了个主意,“把梳妆台对面收拾出来,供奉一尊佛像,您也学着福晋礼佛抄经怎么样?”
程纤月想了下缓缓摇了摇头。礼佛抄经,呵呵,这种事她做不来啊!而且真学着福晋那样能管用吗?
若云被她问的一愣,也不敢拍着胸脯打包票说一定管用,不过还是劝道:“格格,除了福晋,另外两位格格也是这么做的。听说人家一天下去有半天都在念经呢。”
她苦着张脸,也顾不得情浅言深,小声的说道:“格格,您总要在咸安宫过得下去才成啊。”
程纤月:......
若云不敢直呼二阿哥,只能含糊的以前院代称:“前院咱们现在是指望不上的,您不指望着福晋多看顾您一点,往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呢?”
程纤月却道:“我不是有份例的吗?”宫廷这点还是不错的,衣食住行全包,还有五十两银子的年例钱。一年十二个月,平均每个月有四两多,她进咸安宫的当天就领回来了。
不要小瞧这四两多的银子,外头人家一个月都花不完呢。
若云:不是,您就一点都不上进,打算守着份例过日子啊,哪天碰上下头人以次充好或着做什么事都要钱的时候,你就知道巴不上主子日子有多难过了。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既然遇上个得过且过的,那就这么着吧。
若云丧了气也没再劝,找了个去外头提膳的由头出去了。她走在宫道上格外小心,甭管遇上谁都屈膝避让,一边走着一边心里犯嘀咕:二福晋从做太子妃的时候就有贤良的美名,程格格呢,虽然心大没脑子但看着也算是个好说话的人,她不如老老实实攒点钱,等过两年求个恩典出宫去。树挪死人挪活,她不能在没前途的歪脖树上吊死啊!
这般想着叹了一口气。
唉,要是太子没被废,她哪怕只是个在格格底下当差的宫女,走出去也能被人恭敬的称呼一声姐姐。可惜啊,轮到她进宫伺候的时候,太子已经倒了,那这前程可就跟夏日里宫女手上的西瓜,砸喽!
4. 踢沙包
程纤月觉得最近是自己着相了。因为若云和霜嬷嬷等人的行事风格,让她把二阿哥和福晋对她的态度看的很重。实际完全没有那个必要好吗?这两位可是废太子和废太子妃啊,以后都是被看管起来的主。她往前头凑或不往前头凑有什么两样,最后还不是跟着他们被圈禁?
当然,废太子被圈禁她是一点意见都没有,谁让他找茬骂她来着。但对于福晋她到是觉得可惜。虽然她本人不投福晋的缘,但也不得不说人家福晋确实是好性子,哪怕她做错了事也只是叫人来跟她说别往正院凑,没有训斥她更没有罚她。
当然,程纤月也只是心里感慨两句,但实际一点作为都没有。笑话,她是谁啊,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旗人家的姑娘,可没那个本事改变历史,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有那个手腕发善心。
不过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她还年轻,她不想一辈子都愁眉苦脸的。那什么,有个伟人说的好,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所以她现在就准备给自己创造寻欢作乐的条件了。
因为宫里实在太安静了,静的她发慌,静的她想找个能听响的事做。
按照她的想法,整个咸安宫就不是一个人住的地方,它更像一个死气沉沉的坟墓。这里头除了数得上的主子和贴身伺候的奴才,还有七八个干杂活的宫女、十几号粗使的太监。但不管是谁,各个都跟魂一样,走路都贴着墙走,脚步又轻又快,不仔细听都没有响动。
程纤月坐在偏殿的门口,时不时的就会看到飘过去的人影。比如来来回回拿东西的,去西南角上打水的。幸好到了晚上宫内宫外都不许人肆意走动,不然她非吓死不可。
若云知道她想找事打发时间后给她提了个建议——做女红。大件的衣裳是不用她动手的,只需把料子送到广储司下头的针线房就成。但是小件的比如帕子、手绢,贴身的衣物,这些一般都要自己来缝。
程纤月本就觉得周围太静,做女红那不就更安静了,而且看多了针线总觉得眼花,她不乐意。
“那格格想干什么?”若云无奈的问。
程纤月自然是想做点有动静的事,比如摇骰子或者打马吊。首先若云就把第一个给否了,因为宫中禁赌。若是宫女太监因为摇骰子赌博被抓,二十板子是少不了的。
好吧。那打马吊呢?
还不等若云再次开口,程纤月自己就把这一条在心里画了个大大的叉。马吊类似于古代版麻将,需要四个人才能玩,她们人手不够!找人来玩?呵呵,福晋是个守规矩的人,她不敢问,另外她跟正院东西偏殿的两个格格也没交情。
若云心道,嗯,程格格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回,这下应该消停了吧。
程纤月不负众望的陷入了沉思。要有响动,要人数少,还要有趣味。哎呀妈呀,她小时候玩过什么游戏来着?到了傍晚,她终于想到一个,兴致冲冲的跟若云说:“你去提膳的时候,问膳房的人要一把黄豆。”
若云疑惑的侧了侧头,“格格,您要这个干什么?”
程纤月道:“你别管了,一把就够。”这么说着从梳妆台下头拿出十个铜钱给她。在外头一两银子能兑换八百枚铜钱,但是在宫里,一两只能兑换出六百来枚。一些小事她不好直接用银子,就换成铜钱来用。
若云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一想一把黄豆能有什么用,接过铜钱干净利落的领了命。膳房的人到是没那么抠搜,等若云回来,食盒里就多了一碗黄澄澄的黄豆。
程纤月乐了,赶忙又说:“我记着库房还有几匹布来着,快捡着鲜亮的拿过来,裁一段出来,我要做布毽子。”
布毽子?若云一想,哦,沙包啊,这个应该不出格,转身就去了旁边的耳房。东偏殿的南北各有一个耳房,再往北边则是一圈围房和后罩房。她作为贴身宫女住在南边的耳房,北边的耳房一半放了茶炉子,另一半做库房来放东西。
布匹抱到偏殿后,程纤月兴致勃勃的拿着剪刀比划。若云帮忙抻着布,她则干净利落的裁下来半个巴掌宽的布条子。接着将布条子按照正方形裁成十六块,再取针线一一将它们缝起来。这个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保证里头的黄豆不漏出来就成。不一会,两个差不多大小的布毽子就做好了。
程纤月站起身来踢了两下。沙包里的黄豆落在脚面上像铃铛一样沙沙作响。她把在空中翻滚的毽子一握,嘴角扬起一个笑意,颇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还不等她说话呢,若云便开口提醒道:“格格,晚间了,该洗漱安寝了。”
好吧,那就明天再玩,程纤月高高兴兴的想。
到了第二天,程纤月就在院子里踢起了毽子。她一个人踢没什么意思,就叫若云跟她一起踢。若云本来连连拒绝的,但程纤月提议她们两个人比个赛,一局十个铜子,谁踢得多谁赢。当然,若云是宫女,虽说吃穿不用操心可月钱却只有一两,连程纤月的四分之一都不到。她就说若云输了也没关系她不要她的钱。
这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若云这下也不扭捏拒绝了。一来是陪小主玩,二来还能白得赏钱,何乐而不为呢?
两个人比着踢,嘴上帮对方数着数,几局下去也顾不上什么格格宫女的身份了,又笑又闹的,动静惹得后院来往的太监频频往她们这边看。
这些太监大多是粗使的,他们都不住在宫里,白天来这边听吩咐到了晚上宫门落锁前出去。有活的时候忙活计,没活的时候就在院落四角处的围房内歇脚。现在就有几个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的。
程纤月和若云比了六局,输了四局,平了一局,赢了一局。她踢累了,气喘吁吁的,不过可没打算就这么回屋。想了下,随手指了北边的一个探头探脑的小太监道:“你,别傻乎乎的看了,过来。”
小英子左右瞧了瞧,接着伸手指了指自己确认了下,见程纤月点头后快步走了过来,请安道:“奴才小英子给格格请安。”
程纤月问他:“会踢毽子吗?”
小主问话,这不会踢也得会踢啊。小英子赶忙回道:“奴才应该会踢。”
程纤月就说:“那你俩比吧,有钱拿哦。”还是老规矩,谁赢了谁就有十枚铜钱,当然这些钱都是程纤月出!
小英子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呢!虽说十个子在宫里不算多,但到了外头却能买到一斤好米。他们这群粗使的太监没什么出路,月钱也少,除却吃用还要留钱往上孝敬哥哥、爷爷,所以每每到了自己手上就不剩什么了。眼下有了赚外快的机会还不麻溜的!
小英子摩拳擦掌准备比赛了,不过踢之前还跟若云讨了个饶:“姐姐,那小的可就不顾着您了。”
若云也没错过小太监眼睛里的金光,当下哼了一声,“谁要你顾着,当着格格的面,把本事都拿出来吧。”
程纤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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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得在一旁当裁判,从屋里搬了个椅子出来看他们踢,边看还边点评。“哎呀哎呀,看你笨的,怎么一骨碌踢到花坛子里去了。”“若云踢得好,都五十个啦!”“小英子,你会不会啊,都输了两把了。”
就这么乐呵呵的玩了一上午,这场踢毽子大赛终于落下了帷幕。最终结算,若云一共赢了七局成功的夺得了冠军,得钱七十文。后面若云体力不支,小英子才赢了两局,得钱二十文。
程纤月看小英子羡慕的看着若云不免失笑:“这才哪到哪啊,以后还有比的时候。”
小英子重重点头在心里暗暗发誓,难得有个能赚钱的机会,回去就好好练去!
没过多久,程纤月这就成了粗使小太监们眼中的香饽饽。这位新来的程格格虽然没有宠,但是手缝大,喜欢往下头漏铜子,隔三差五就要来一场踢毽子比赛。运气好的奴才一天能赢四五十个子,运气差的也能捡个漏赢个一两局。踢个毽子么又不废什么功夫,多好的事啊!
如此一来程纤月的比赛规模逐渐上升,从两个人玩到四个人,再到六七个人。只要那群粗使的太监没活就跑过来溜达。一来二去,咸安宫里十来个太监都在她这混了个眼熟。
有些人纯粹是无聊闲的,能有个乐呵的事就愿意往前凑一凑,有的人则是抱着赢钱来的。若云还笑着跟她说,每天都会有人上来问:格格今天心情好吗,要出来玩嘛?
程纤月听见若云活灵活现的学小太监的样子笑的前仰后合。不过不是她不想玩而是她给自己划了个道,每月只拿一二两的银子出来消遣。现在玩的人多,她算了一笔账后就有了章程,每三天来一场比赛,当然天要是不好的话除外。
说起来这两天淅淅沥沥的下起了春雨,好不容易止住,但外头却还又冷又阴,所以就没出屋。几天没踢毽子她也怪想的,当下便说:“跟他们讲,明天要是出太阳的话就玩。”
也许是老太爷看程纤月闷在屋里心疼了,所以第二天就出了大太阳。程纤月吃过早饭后高兴的带着若云出了屋子,这边小太监们都已经等着了。
程纤月自己踢的不算好,所以就乐意看别人踢,跟下头这群小的笑着说:“来吧,挨个排好了,谁踢得多谁赢。”说着从荷包里拿出两串红绳穿的铜钱晃了晃,每串足足有一百枚。
小太监们顿时眉开眼笑,各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展身手,踢沙包的踢沙包,计数的计数,一时间热闹极了。
程纤月正专心致志的在旁边看着叫好呢,谁料再一扭头就看到自己身后站着一个女孩子,旁边还跟着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嬷嬷还有一个宫女。她一下住了嘴。她一停下,周边所有人也都停了,一个个的跪了下去。
那女孩看着才五六岁大,眼睛明晃晃的看着地下——没被捡起来的沙包,再抬起头来便文文静静的叫了声:“程额娘好。”
程纤月脑中一闪就对上号了。这是大格格,福晋所生的女儿,今年才五岁,赶忙说道:“奴才不敢。”
乌林珠歪了歪头,视线又落在了地下红色的沙包上。
程纤月心想小孩子的心思可真好懂啊,要是二阿哥和福晋都这么好懂就好了,当下笑着问道:“大格格喜欢这个?”
乌林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开口要,往后退了两步靠在了嬷嬷的腿边。那嬷嬷道:“大格格,该去前头给福晋请安了。”说罢朝程纤月福了福身,带着大格格和宫女走了。
5. 克己复礼
正院里,福晋慈爱的摸了摸乌林珠的头,让宫女带她去旁边坐。接着问起了奶嬷嬷有关大格格的饮食起居。
奶嬷嬷有条不紊的说着,包括近来大格格在屋内几点睡,几点起,每天吃多少饭,晚上有没有起夜,如数家珍一般。
福晋细细听着,最后沉声道:“嬷嬷辛苦了。只是我就这么一位格格,你心里要有数。”
奶嬷嬷当下躬身回道:“奴婢一定尽心侍奉大格格。”
福晋点了点头,示意身边的宫女素心给赏,便让她出去了。霜嬷嬷看着福晋和大格格说话,当下也慢慢退到了外头。
奶嬷嬷拿着赏银想到了刚刚的事情,拉了拉霜嬷嬷的袖子,退到了窗户下头小声说道:“霜嬷嬷,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提。”
霜嬷嬷蹙了蹙眉头,“什么事拿不准,不告诉福晋却要来告诉我的?”
奶嬷嬷就把刚刚大格格跑去看程格格踢沙包的事情给说了,“本来要走西边角门的,谁料东边动静实在太大,大格格腿脚走的快,一个没留神她就甩开我的袖子跑过去了。”
后院的事霜嬷嬷就没有不知道的。她打心眼里瞧不上程格格那个没头脑傻呵呵的样。但是人家就乐意傻乐,她上哪怪去。哪怕是福晋呢,也没有不许下头格格玩闹的规矩。
但是玩闹归玩闹,教坏大格格就不行了。
霜嬷嬷垂眸道:“行了,我会去跟福晋提一提的,你多看着大格格些吧。”
奶嬷嬷就是吃不准福晋许不许大格格玩才有的一说,当下听霜嬷嬷这话就明白了意思,拍着胸脯道:“大格格从小就是吃我的奶长大的,我怎么会不上心呢!”
正殿内,福晋和大格格说了会话,无非是近来学了几个字,嬷嬷有没有教女红之类的。
乌林珠柔顺的回答:“嬷嬷教了好几句满语,也认识了十几个汉字。”说罢脸上不自觉的笑起来,露出几颗小牙,“已经会动针了,嬷嬷只让我学着扎针,嬷嬷还说我有做女红的天分。”
福晋满意的摸了摸她的小揪揪,不过还是教导她说:“女子以娴静为美,乌林珠,笑不露齿,记得吗?”
乌林珠连忙收了嘴角,抿唇做出当下女子标准的笑意,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孩子。”福晋说着,叫人上点心,拿着牛乳片糕喂了她半块后就叫人带她回后院去了。看着这个小小的身影慢慢离开,福晋不禁攥了攥帕子,低声道:“我唯一的女儿,真愿意拿一切来换她的前程。”
霜嬷嬷在一旁轻声说道:“福晋慈母心肠,佛祖都会知晓的。”
福晋微微闭上眼,慢慢的吐出一口气。
按理说大格格应该跟她一起住在正院的,可她却叫二阿哥的姬妾住了进来,反而把大格格挪到后院去。只因二阿哥的脾性自打索额图死后就越来越差,如今丢了太子之位后就更是阴晴不定。她因为是正妻躲不了,但却不想去赌二阿哥面对女儿时有几分慈父心肠。做主将大格格挪的远远的,便是她的一片苦心。
霜嬷嬷见福晋舒缓了些便把奶嬷嬷刚刚的话又说了一遍。“大格格正是开始学规矩的时候。”她补充道。
福晋沉吟了一下说:“宽仁待下,倒也没有不许别人嬉笑的法理。”只是大格格的教养的确是个问题。
她从八岁起就开始学进宫的规矩,学了七八年后成功的被册立为太子妃。她最是知道圣上喜欢什么样的人。
一种像她这样正派的。当初被圣上赐下教她规矩的霜嬷嬷教导她的时候就老拿长孙皇后来比对。长孙皇后宽厚大度,心肠好,不偏心不嫉妒,能劝谏。这么些年来,她便是这般做的,所以圣上很满意她这个儿媳,几次当众夸她贤良。
一种就是公主那样的,比如宫里头德妃所出的温宪公主,在一众公主需要抚蒙的时候,这位公主没嫁到外边去,可见是真的得圣心。只是她的命不好,嫁在京城没几年就去世了。温宪公主什么样?众人说起来都说她文静柔顺,温文典雅。
以如今这个情势看,她也好,二阿哥也好,都没办法左右大格格将来的前程。大格格唯一的出路就是得圣上的喜爱。
圣上喜欢乌林珠这个孙女吗?无疑是喜欢的。乌林珠刚出生的时候还赏赐了诸多财物。只是仅凭这点喜欢是不够的,乌林珠必须要长成圣上喜欢的样子,才会有更好的前程!
福晋下定了决心,不急不缓的定下来乌林珠的未来:“叫大格格的奶嬷嬷多布置些功课,背书认字,针线女红。”
这就是要把大格格变相的栓在西偏殿了。霜嬷嬷心想,然后领命而去。
后院东偏殿里,程纤月正在做沙包。用的都是水粉、水蓝这种漂漂亮亮的绸布。为了好看,还难得的动起了针线在上头绣几朵杏黄色的小花。
她坐在炕榻上绣,若云搬着小凳子坐在下头绣。这种简易的花瓣叶子的绣样不用费什么功夫,几乎是一刻钟就能绣出一朵。
若云略停下来歇了歇,看向程纤月道:“这样的沙包大格格一定喜欢。”
程纤月笑着回道:“肯定的。”
上午看大格格的眼神她就知道她喜欢这个。想想也是,宫里能供小孩子玩的能有什么?好不容易看着个能踢能动的沙包肯定想要。
当时她看到大格格期待却又怯生生的眼神时,心都要被她给看化了。啊,虽然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天潢贵胄,但现在只是个可可爱爱的小女孩啊,好萌好萌。
当时她就想说你喜欢的话沙包就给你了。不过又一想,那沙包被人又踢又拿的,面上都发乌了,这么脏,肯定不能给她。所以程纤月就想做几个新的送过去。
若云听她这么说一反常态的殷切起来,跟她一起想用什么布料做好看,还画了几个绣样拿了不同颜色的针线供她挑选。
还不到傍晚,四个颜色靓丽的沙包就做好了。其中两个的边角还缝上了花花绿绿的流苏。程纤月想的很美好,两个是用来玩的,另外两个是用来看的,四个沙包各有职责!而且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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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着大格格的手脚小,她还特意比对着自己玩的那个做小了一号。
若云看程纤月一脸,啊好漂亮啊,好像有点舍不得给的样子,赶忙说道:“格格,要不奴婢这就送过去?”接着又说:“先前咱们踢的那两个都有点坏了,等奴婢回来重新再做两个吧。”
程纤月本就有这个打算,当下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那这四个你送去西偏殿吧。”
若云答应着,快速将桌上的沙包拿起来,找了个托盘盛着出了门。不一会就到了西边。在门口守着的宫女蓉儿认出这是程纤月的贴身宫女便上前迎了两步。
若云微微福了福身道了声好,笑着说道:“姐姐,这是我们格格做的沙包,特意送给大格格玩的。”
蓉儿垂下眼去,却没拒绝,只是说:“那多谢程格格了。大格格正在练字呢,我先去回禀嬷嬷。”
若云哎了一声,将沙包交给她,自己则垂着手站着。不一会大格格的奶嬷嬷就从里头出来了,她道:“有劳你们格格,这是大格格给你的赏。”
若云双手接过,虽然没能进去见着大格格的面,但还是高兴的行了礼。
等她走后,在门里头站着的蓉儿轻声问:“嬷嬷,您看那这几个沙包......”
奶嬷嬷扫了一眼,又看向屏风后头正练字的大格格,压低了声音说道:“压箱底吧,往后类似这几个沙包的东西都不准出现在大格格眼前。”
蓉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脚步虽轻但动作却极快,转身去到了库房将这几个沙包随意塞进了某个箱子里。她看着这几个沙包,心想,真是可惜了这些个可人的玩意。
程纤月又后知后觉了。她好像又做错了事?因为把沙包送过去四五天,都不见大格格出来玩。
若云也有些拿不准。若说东西大格格不喜欢?那应该不能够。那天大格格的眼神她也看的清楚着呢。那是福晋不允许?这个她们也不知道啊,福晋又没叫人跟她们说。
“你说怎么回事呢?”程纤月虚虚的看着西边疑惑的问。
若云想了下才说:“也许是大格格的奶嬷嬷管的严。又或许是大格格不乐意当着小太监的面踢毽子。”
哦,这么说也对,好像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那样没上没下的。
程纤月轻笑出了声,她刚刚好似又着相了。真是的,这宫里的环境可真影响人,她想。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环境决定思维,思维决定行动,行动决定结果。她应该庆幸,自己这个脑子没有被环境影响!嗯,可喜可贺。
过了一会,若云又给她出了个能揣摩上意的主意,那就是看春分。今年的春分来的比往年的要晚,正落在二月的二十日那天。每年春分的时候,宫里的主子都会赏下头人百花糕。
“若是拿不准福晋的意思,那咱们就看福晋赏不赏花糕就成了。”她说。
程纤月很想告诉她,她其实没那么在乎福晋的态度。但看若云一副我真聪明的样子,她到底没说什么打击她的话。
6. 春分祸事
古代,任何一个特殊的节日都需要好好祭祀,春分也不例外。每年春分那天,皇帝要带着文武百官前往朝日坛祭祀太阳神,接着去先农坛演示春耕。
胤礽今早睡迷糊了,四点不到人就醒了。醒来后着急忙慌的叫人进来伺候。洗完了脸还开口吩咐叫人将自己的吉服拿过来穿。
陈合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位爷今天是怎么了,但是主子的吩咐纵使再奇怪,他们下头的奴才也得照做。
胤礽穿好了朝服,头发也被梳的油光水滑一点毛躁也没有。他心想今天祭祀,他要快些到乾清宫。可是人才出了屋子,头脑被外头的晨露一激风一吹,他就彻底醒了。
一种巨大的失落和恐慌涌上了心头。
他已经不是太子了,没有资格随皇帝前往朝日坛祭祀。这样的想法从脑海中冒出来的时候,他几乎控制不住的浑身颤抖。
胤礽直愣愣的站在院中,视线止不住的望向东面。这个点圣驾和百官应该都出发了吧,今年一起去祭祀的会是哪些皇子呢?
他一转身进了书房,却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绕着屋子转了一圈接着又出来,回到正殿又在里头走了一圈,接着无力的坐在了炕榻上。
胤礽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一个困兽!他的理智和情绪不停地在打架,整个人彷佛被两股力量撕扯成了两半。
理智告诉他,今年祭祀的人里头应该不会有他的好大哥。他这个太子骤然被废,皇上一定会冷着直郡王,所以今天带的人里一定不会有他。那会有谁呢,老三、老四,老五?还是说只会带上更小的?但不管是谁,都不会像他往年那样,站的离圣驾最近!
胤礽嘴角才勾起来,却又立马陷入到了羞怒当中。
他现在是废太子,呵呵,废太子。今年春分他头一回没有出席,是不是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应该说早在自己的叔外祖父索额图被杀的时候应该就有人在背后乐了,但都不如他这个太子被废更能让人拍手叫好。
他一瞬间攥紧了拳头。他想,这殿里伺候的奴才是不是也在笑话他。笑话他一早发昏以为自己还是太子的时候,笑话他没别的地方可去,只能在咸安宫内打转!
胤礽努力的想平复现在的心情,可是他的内心此刻却像滚水那样的沸腾。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拿起隔夜的冷茶灌了一气,才慢慢的浇灭了自己心里那股邪火。然后,他迫切的想找个人说说话,不管说什么,能有个人陪他就好!
正院的东偏殿内,李佳氏听见前院传唤顿时心惊肉跳起来,不光是她,就连身边的宫女珍珠也面露慌色。李佳氏站起身坐到里间的梳妆台前,心不在焉的看着铜镜中的人影,内心暗暗叫苦。
早些年,她算是太子跟前的第一人,当时太子居住在毓庆宫,她和太子妃以及几个格格住在撷芳殿。那时,撷芳殿内大大小小的太监宫女没有一个不巴结她的。
另外,太子妃虽然是万岁爷亲自册封的,可也只刚进宫那会热闹过一阵,后面宠爱了了。而她可不一样,纵使只是个格格,连个侧妃都没混上,但却一连生了好几个孩子。虽然最后只留住了一个,但活下来的却是太子的长子!
她的心也在那个时候被养大了。
可现在,她不敢这么想了,自打太子被废,她所有的指望就只剩下了儿子。她也无数次的庆幸,庆幸儿子弘晳没被废太子连累,如今还能安安稳稳的住在外头,照常在上书房读书。
李佳氏现在是一点都不想去前院,之前她有多得意能近身伺候,现在就有多想躲。
此时宫女琥珀从外间进来,走到李佳氏半臂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面带愁意的说:“格格,奴婢打听了。今个二爷起得早,在前院书房、正殿溜达了好几圈。刚刚传话的小太监说...说二爷心情好像...不大好。”
李佳氏听见她这话实在没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良久后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到了正殿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正殿内,早膳都已经撤了下去,但八仙桌上却放着几碟子糕点还有奶茶引子,这是胤礽特意开口留下来的。
李佳氏进来后立马请安道:“奴才给二爷请安,二爷万福。”
胤礽听见二爷这个称呼蹙了蹙眉头,但却忍住了没有发火,努力做出温和的姿态来说道:“起来吧。”
李佳氏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坐在了胤礽的对面。
胤礽问她:“吃过了吗?”
李佳氏低着头回道:“福晋今早赏赐了两盘花糕,刚吃过了一些。”
胤礽顿时有些扫兴,不过片刻后还是伸手夹了一块蜂蜜桃花糕放在李佳氏的面前:“福晋是福晋赏的,这是我赏的。想着早些年你好似喜欢这个味,特意给你留的。”
李佳氏诚惶诚恐的起身谢恩,接着坐回去一点一点如同嚼蜡般的吃了两三口方才停下。
胤礽不明白为什么李佳氏见了他这般小心翼翼。往年李佳氏最是活泼,一张巧嘴能说会道,说的话十有八九都能和他的心得他的意。她会轻声细语的关心他,有时也会陪他喝酒寻欢,但更多的是跟他说弘晳读了多少书,认了多少字。
“怎么了?”胤礽问道:“以前你不是最喜欢说话的吗,怎么今天见了我却像一个闷葫芦?”
他想听她说些别的,不管是春天的花,好吃的点心,还是孩子的事,他都乐意听,可是李佳氏却在他期待的眼神中跪下请罪了。
“奴才有罪。”李佳氏胆战心惊的跪了下去,身形缩成一团。
胤礽被泼了一盆冷水,心里一点热乎劲都没有了。早上的恼怒刹那间死灰复燃,在他的脑中心里火舌飞溅,熊熊燃烧。但是李佳氏是他儿子的母亲,是弘晳的额娘,他不能冲她发火。
胤礽手握着八仙桌的一角,手背上青筋暴起,低沉的压着火气的声音像火山喷发前的震动,“跪安吧。”
李佳氏如遭大赦,像被狼撵的兔子,没一会的功夫就没影了。
胤礽自嘲般的冷笑几下,高声道:“拿酒来!”等酒上来,他干脆自酌自饮起来,一会的功夫就灌了十来杯。
旁边陈合本想劝来着,但才往前走了一步就被胤礽的锋利的眼色制止,一股带着杀意的目光像钉子那样砸过来,使得陈合的后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内心也升起阵阵凉意。
过了一会,胤礽突然开口问道:“你有什么新鲜的事没有?”
陈合在心里琢磨了一圈,知道二阿哥是要找个人发火。论起发邪火的对象,好像没有比程格格更合适的人了。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嘴上却把人卖的飞快:“程格格最近喜欢踢沙包,不光是格格自己踢,还带着她身边的宫女还有后院粗使的小太监。”
胤礽被这么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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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也想起后院有这么个人在,眼眸顿时黑了几分,沉声道:“那就把她叫来吧。”
正院偏殿里,琥珀看到前头传话的小太监去了后院,忙不迭的进来告诉了李佳氏。李佳氏不自觉的往后看了一眼,没忍住笑了下,嘴上念叨:“阿弥陀佛,老天保佑!”
后院里,程纤月正在吃糕。听若云讲,膳房今天准备了一大桌子的糕点送过来,福晋吃不完就依次赏了两道给下头的人,其中就有程纤月的份。
主仆两个人都很高兴。若云是高兴福晋对程纤月和其他两位格格一视同仁,程纤月则是高兴这两碟子糕点真好吃。
其中一碟蜂蜜牛乳桂花糖糕特别的香甜,她早上连粥都没用,空口把那碟子糕给干没了。无他,蜂蜜和牛乳在宫里有严格的等级,像她这样的格格平日里是见不着的,只有上头人赏才能吃的上。
吃完了桂花糖糕,还有一盘子桃花酥,巴掌大小粉红色花瓣形状像宝塔一样叠了八九块。程纤月就跟若云说,拿四块出来留着做下午茶,剩下的就赏她了。
若云忙不迭的答应着,取了瓷盘来,用筷子一块一块的夹了四块出来。其余的糕点还有桌上程纤月没用的粥和面饽饽就都是她的了。
主仆二人吃完了早饭在屋子里溜达着消食。今天太阳不错,没一会就高高的挂上去了。若云就说等吃完了午膳,趁着下午天气温暖可以赛一场毽子。程纤月高高兴兴的点头答应。
就在这个时候,林全安过来了。“格格,二爷有请。”他低着头说。
程纤月和若云面面相觑。离上次从前院回来已经过去有半个多月了,这段时间里她已经做好了永不被召见的准备,怎么今天前院却来了人?
程纤月糊里糊涂的,免不得嘀咕两句:“二爷怎么想起我来了?”
......
林全安心道,二爷想找人出气呗,您一过去保准是挨训挨羞辱的主。不过面上却一点没露,只低着头道:“奴才不知,您快些吧。”
上头有主子,那就是福祸两边,既有好处也有坏处。程纤月没法子,主子发句话,下头人就得照办,一点讨价还价的资格都没有。等林全安走后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跟若云说:“得,给我收拾收拾吧。”
过了一会,程纤月到了前院,照旧还是老规矩,进去奉茶。程纤月又想起上次的糟心事了,在心里哭唧唧的想:他娘的,我上辈子也没造什么孽啊,怎么这辈子这么操淡呢!
她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不管二阿哥说什么,她都出来复述,一点都不指手画脚!
程纤月深吸一口气进去了,还是原先的位置,不过刚进去就能闻到一股酒味。她心里打了个激灵,低眉颔首脚步放轻,眼观鼻鼻观口的将茶杯放了下去。
胤礽照旧看都没看她一眼,随口道:“茶杯放重了,重新放。”
???您老又不按套路出牌???
程纤月懵了一瞬,赶忙小声道:“是。”接着双手把茶杯端了起来,再小心翼翼的放了下去。但是茶杯这个东西,不管再怎么小心,落在炕桌上总是有动静的,再加上屋内安静,一丁点的响动都能听得见。于是乎程纤月就跟茶杯干上了,只要胤礽说继续,她就得重复这个动作。
就这么重复放了七八遍,终于有人解救她来了。
宫外来人了!
7. 暴怒救人
咸安宫前院内,所有人都跪了下去。魏珠在正殿抱厦的台阶上宣读圣上的口谕:“圣上有旨,赏二阿哥沙琪玛一品,栗子酥一品,荷花酥一品,牛乳云片糕一品,江米年糕一品,藕粉芙蓉糕一品。”
底下胤礽面无表情的叩头谢恩。
魏珠复述完了口谕从上头下来,笑着说道:“今早万岁亲耕后用膳的时候就想起您来了,说春分正是吃糕的时候,便赐下这几盘糕点来。”
胤礽勉强露出一个笑意,“多谢皇阿玛关怀。”
魏珠示意后头拿膳的将食盒递给咸安宫的太监,冲胤礽打了个千后回去复命。胤礽等他和一溜烟在乾清宫伺候的小太监走后慢慢变了脸色,一点视线都没放在上赏赐的糕点上,直接转身回了正殿。
程纤月还不等高兴呢,就又得苦哈哈的跟着回去。站定后不一会,就见陈合指挥着小太监端着盘子进来摆放。六碟子糕点将不大的炕案放的满满当当。
胤礽看着这些东西内心五味杂陈,但最后怨恨和愤怒占据了高地。皇阿玛这是什么意思,是一种施舍还是展示纯粹想展示慈父胸怀?或者两者都有?
呵,如果皇阿玛是慈父,那他这个废太子是什么,是逆子吗?
这边陈合的心里也在打鼓,这皇上赏赐的东西是必须要用的,不然便是不敬。他这般想着深吸了一口气上前走了一步,轻声提醒道:“二爷,这是皇上念着您呢,您看您乐意用哪一品,奴才侍候您用。”
胤礽尖锐的目光看过去,陈合吓的一哆嗦利落的跪下了。他一跪,刚上完点心还没来得及走的几个小太监也跟着跪了下去。程纤月慢了一拍,但也很快从善如流了矮了半截。
接着,胤礽就当着众人的面把这桌子的点心给掀翻了。
碟子落在炕榻上、地面上噼里啪啦的,碎渣子飞溅,又因为胤礽的力气太大,有些糕点就飞了出去,劈头盖脸的砸了上膳太监一脸。其中一个面熟的小太监不知是被砸的痛了还是被吓的失了心神,哎呦了一声。
结果坏了,这像是一个信号一般。胤礽眼睛通红的下了炕榻,一下就把那人给踢翻了。
林全安没能立刻爬起来,忙不迭的讨饶道:“二爷饶命,二爷饶命。”
这一声二爷彻底激怒了胤礽,他干脆骑在林全安的身上一拳一拳的砸了下去。屋内一时间讨饶声哀嚎声一片,但很快声音渐渐熄了下去。
程纤月懵了。
虽然懵,但是脑子此刻却格外的清醒,她想以胤礽现在样子来看他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他应该是心理变态了。机械一般的左右转了转头,只见其他人都跪的远远的,没有一个求情的,他们跪在柱子旁,跪在阴影里,没有呼吸像鬼一样。
都没有人拦一下的吗?为什么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程纤月一个激灵突然间想明白了。因为在宫里太监们是奴才,胤礽是主子。在这里主子打奴才天经地义,哪怕奴才没了命主子也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惩罚。
她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战。那她呢,她也日日以奴才自称,如果她犯了事也会被打死吗?
程纤月胆战心惊的看过去,从她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小太监的惨状,他已经全然看不出个人样了,额头、鼻子,嘴角,暗红的血流下来顺着地面淌下去,如同一条红蛇,盘缩着吐着芯子。
程纤月仿佛看到躺在地上的人是自己。
她想不能这样,她做不到像其他人一样躲得远远的。她是人啊,她还有一丝人情味,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太监就这么被胤礽活活打死。他才多大啊,有十四吗?而且她还记得这小太监呢,月初的时候她还给他塞过钱,他还给她留了句提点的话,而且今早上来传话的也是他。
这是条人命啊,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条人命在眼前没了?
程纤月挪动了全部的勇气挣扎着起来,直直的扑了过去,抱着胤礽的胳膊高声说道:“爷,爷您消气,您息怒。”
胤礽没想到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拦他,但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一抬手就把人给甩了出去。程纤月摔了一跤,很快又麻利的爬了起来,抱着胤礽的胳膊不撒手,磕磕绊绊的说:“爷,深呼吸,吸气吐气,一会气就消了。”
但她力气实在太小,根本辖制不住他,她只好看向陈合半胁迫半请求的说:“陈公公,爷这是魇着了,爷要是回神不过来,这一屋子都没好下场,还不赶紧扶爷起来!”
魇胜这种事在宫里绝对是个忌讳,陈合被程纤月一嗓子惊的咯噔了一下,见她跟个抱树的□□一样,脑子止不住的转圈,最后狠狠劲咬了咬牙爬过来道:“爷,爷您息怒。”
他一抬手,几个小太监也踟蹰着跪着过来,抱腰的抱腰,抱腿的抱腿,可算把胤礽从林全安身上拽了下来。其中两个小太监眼疾手快,把林全安死狗一般的拖了出去。
胤礽重重的一甩手,其他人就又跪了下去。他转过身来,活像一头发怒的雄狮。程纤月瘫坐在地上,直直的看着他,很快不敢和他对视斜转过头露出一段细弱的脖颈。
胤礽伸手握住了这段脖颈,感受着皮肤下血液的流动,彷佛自己掌握着她的命。
程纤月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只凭直觉做事。见胤礽没有动作,缓缓转过头来,看到胤礽胸口重重的喘息着,脖颈一片青筋。她缓慢的直起身,颤颤巍巍的去解胤礽衣领上的扣子。等扣子解下来后,胤礽的呼吸似乎舒缓了许多,程纤月都能用余光看到他慢慢的虚闭上了眼。
程纤月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发颤,尽量温柔的低声的说:“奴才扶爷去休息好么?”
胤礽没有回话,但是握着她脖子的手却慢慢松了下来。
程纤月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和陈合一起扶着他去到里间的床上,伺候着他脱了靴子,将被子盖在他身上。
陈合先一步退了出去。今天可把他吓的够呛,他得叫人快点打水来把地上的血迹清了,不然等二阿哥醒了又是一通事!
程纤月不知道自己要不要也跟着退出去,就一会迟疑的功夫,便听见里头胤礽低声呼唤着什么,仔细一听,原来是“额娘......”
程纤月不敢继续听了,蹑手蹑脚的出了门,看到陈合后朝他屈了屈膝道:“爷睡着了。”说着从手上褪下一只金镯子,她没带银子出来所以只能给他这个,“公公心善,烦劳您给刚刚那个小太监叫个太医,别叫人死了。”
陈合躲开了她的礼,也没说一定不会死的话,但把镯子接了过去说道:“格格,您先回去歇着吧。”
程纤月哎了一声,带着若云往后头走,才过了角门腿就是一软,全靠若云扶着才没瘫下去。
若云带着哭腔一路把她扶回了屋,一进门,程纤月也忍不住心有余悸,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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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汪汪的。刚刚真是太吓人了,现在理智回还她就有些后悔差点把自己给折进去。
若云抹了抹眼泪道:“格格,您真是何必呢?”她就在门口站着,屋里什么动静都听见了,“前院每个月都有一两个小太监被拖出去,福晋和陈公公都不管,您又何必出这个头呢?”
程纤月此时也生出后怕来,抿了抿唇,视线模糊的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只是觉得他太可怜了。”
若云抽噎了一声道:“他可怜,咱们就不可怜了吗?您瞧瞧您的脖子......”她指着程纤月的脖颈道:“都红了。”
程纤月叫她拿个小镜子过来,照着看了看,脖颈间确实红了一片,是那个时候二阿哥掐的。她道:“还行,估计一晚上下去就能消。”说完她也不敢再看镜子了,将它反扣了下去,伸手捂住胸膛,默默等待着心跳平缓。
前院的围房内,林全安躺在炕上,头上脸上掩盖着香灰炭灰,灰扑扑的。陈合走进来后,旁边站着的跟他同屋的小太监都退了出去。
林全安鼻青脸肿的,良久才分辨出来人,挣扎了两下都没起来。陈合把人按住,低声道:“行了,躺着吧。”叹了一口气跟林全安道:“小安子,熬吧,熬到晚上你还有气的话,咱家就去给你叫太医。”
林全安脸上也不知是哭是笑,重重喘息了两声。
陈合将程纤月的镯子从怀里拿了出来,放在林全安的枕头上他的面前,“你算是遇上好人了。要是你能活着,这个你就自己拿着,要是你没了,我就叫人打听打听,把这个送到你外头亲人的手里。”
林全安看清了镯子的样式,立马知道这是谁给的,眼泪扑簌簌的就下来了,含糊不清的说了几个字,但都听不大清。
陈合将镯子压在了他的枕头底下然后站起来,出去后跟外头几个小太监说:“看着点,要是有血流出来就往上多敷几层炭灰。”
小太监们忙不迭的点头答应。等陈合走后,他们又跑回了围房内,看到林全安正闭着眼睛。有一个胆大的跑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鼻息,林全安猛的睁眼,把他吓了一跳。
“陈公公让我们守着你呢。”小太监说道。
林全安闻言又闭上了眼睛,心想他不想死,他还想活着!
到了晚上,小太监找了个空来报信,陈合道:“他倒是福大命大。得,我亲自跑一趟吧。”他说。
走前他又叮嘱了小太监几句,无非是二阿哥已经恢复神志了,像往常那般伺候就行。不过出了咸安宫的门,他却没急着立马去太医院,反而先来到了乾清宫。
程格格说二阿哥是被魇住的,这事怎么也得去汇报给万岁爷才行!他进了门,叫人进去传了话,然后在茶房内等待传唤。
不一会,乾清宫的总管太监梁九功就过来了,他是圣上身边的红人,陈合比他小一辈呢,立马站起来问好。
梁九功笑道:“小合子,前几天你师傅赵昌还说起你来着。”
陈合赶忙回道:“烦劳您还有师傅挂念。”
梁九功嗯了一声问:“怎么,咸安宫里出了什么事?”
陈合不增一分不减一分的把上午的事说了出来,“事关二阿哥,又事关厌胜,奴才实在不敢瞒着。”
梁九功这下也变了脸色,赶忙去了殿内,不一会他就又回来了,沉声道:“万岁爷要见你,跟咱家走吧。”
8. 康熙传召
乾清宫内一片肃静,陈合进来后干净利落的打千行礼高声道:“奴才陈合给万岁爷请安。”声音绕着房梁响了两声,却迟迟不见上头人叫起,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没一会后背就汗津津的。
良久过后,康熙才缓缓说道:“起来吧。”陈合这才起身,垂头低眉的站着。
“你把事情从头到尾不露一丝一毫的说一遍。”
陈合“嗻”了一声,打好了腹稿后开口回话:“二阿哥今日醒得早,醒来后好似有些空落落的,绕着书房和正殿打转了半响。后来召李格格前来说话,之后又传程格格过来伺候奉茶,中途饮了酒。圣上赐点心时,二阿哥看着还挺高兴的,可是后面也不知怎的,突然毫无征兆的发起了狂。程格格当下便说阿哥爷是魇着了,眼疾手快的抱住了阿哥爷,之后奴才和格格一并扶阿哥爷去歇息。”
他顿了顿,换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阿哥爷被程格格一抱好似缓了过来,去到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直到下午才醒。”
康熙蹙眉听着,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听他说完后也没说别的,只道:“我把你从乾清宫调过去就是为了让你好生照顾太子的!”也不知是说顺嘴了还是如何,他并没有叫胤礽二阿哥,依旧还是称呼其为太子。
陈合当下后背出了一身冷汗,跪下叩首五体投地,“奴才有罪。”
康熙任由他这么跪着,片刻后才道:“回去好好照顾太子。”
陈合这才起来沉声道:“是,奴才一定尽心竭力。”等出了乾清宫,外头冷风一吹,他方才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凉透了。不过却也没回去,而是绕路去了太医院,他还记得出来的由头呢。
乾清宫里,康熙从龙椅上起来,眉头紧锁的绕着殿中的柱子走了几圈。他今年五十岁整,但却头发花白,看着跟六七十岁的老者一般。
不过这只是一个表象,他依旧是盘踞在乾清宫数十年的帝王。这位帝王对能威胁到自己的敌人从不心慈手软,哪怕那人是自己的亲儿子。所以他越来越严厉的打击太子,训斥他纵容索额图在外结党营私,训斥他铺张靡费乖张暴戾,训斥他对兄弟毫无仁心。可是当他把太子打落尘埃,当太子落到了不能他与之匹敌的地步时,他的君主威严渐渐褪去,对儿子的慈爱慢慢占了上风。
废太子毕竟是他宠了三十年的儿子!
“索额图。”良久后,康熙缓慢的开口。当陈合诉说着废太子行为的怪异时,他立刻在心里涌现出了索额图的名字。他在心里笃定是索额图的冤魂、怨念不散,才导致他们父子离心。
康熙重重的攥紧了拳头。他不后悔自己杀了索额图,他只后悔自己杀他杀的太晚。作为臣子,作为外戚,索额图不曾做到过劝谏的职责反而教坏了太子,即便死了,也要作乱!
他走出乾清宫的殿门,看着外头缓缓升起的月亮,缓慢的开口:“着人去毓庆宫、咸安宫的四周挖掘,看看有无祟物。命陈合暗地盘查太子和太子妃的库房,但凡和索额图有关的东西全都搬出来砸了烧掉。”
顿了顿继续道:“尽量瞒着太子。”
梁九功的耳朵从刚刚就竖着呢,当下赶忙答应道:“嗻,奴才领命。”
康熙又继续说道:“那个程格格,速派人去查她的身世明细。另外,她的生辰八字也一并送到钦天监去,明天朕就要看到折子。”
程佳氏本是他心血来潮随意指的一个毫无家世但模样尚可的人,不想她却阴差阳错破了太子的魇。兴许是这人的命格不错的缘故。这么一想好像也是。若不是命格不错,他为什么从几十个毫无家世的人里指了她过去呢?
不过他生性多疑,但凡有一丝一毫的疑点都要查的清楚明白才能放心。
一夜过后,程纤月脖子上的红印全都消了,但是手肘上的青紫却没消。那天被二阿哥推搡在地确实磕着碰着了,但是当天没觉察出来,今天早上挪动的时候才觉得疼,掀开衣裳一看,好家伙,两个胳膊上都青青紫紫的。
若云问太医讨了红花油来给她抹,要把青紫的地方揉开才行。程纤月疼的龇牙咧嘴的,若云却还在那念念有词,“该。您真该记着这遭才好呢。”
程纤月:不是,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她撇了撇嘴,吓唬若云道:“你还说,你再说前院又要来人啦!”唬的若云闪了舌头,再不肯说话了。
涂完了药,身上总有一种散不去的味,她叫若云散开窗户来通风,外头呼啦啦的风过来,绕着不大的偏殿转了两圈,药味就全带走了。
程纤月坐在窗户旁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结果歇了没多久,午后过去不到半晌呢,前院真的来人了!
程纤月简直是欲哭无泪:呸,我可真是个乌鸦嘴啊!
不过陈合从前头过来,倒也没说请她去前院,而是说道:“程格格,还请收拾收拾跟奴才走一趟。”
程纤月第一次进咸安宫时也是这个路数,但现在她并不觉得自己会出宫,突然心中升起一股凉意,胆战心惊的问:“陈公公,您能告诉我去哪吗?”
陈合微微一笑道:“奴才请您去御花园?”
“御花园?”
“是,”陈合大喘气一般的给她放了个大雷,“万岁爷要见格格。”
哦豁。程纤月心里跟热油碰到冷水一般噼里啪啦的响。
不多时程纤月便随陈合到了御花园的千秋亭,遥遥一望里头坐着一个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亭外两侧则各站着一排小太监,看着跟三堂会审似的。
程纤月心里一阵激动:穿越一回没白来啊,今天要跟历史大人物说话了!她做秀女时学的御前奏对此刻终于派上了用场,稳重的进到里头,往上撩起旗装外袍,接着下跪叩头道:“奴才程佳氏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嗯。”康熙淡淡的开口道:“起来吧。”
“是。”程纤月这才站起身来,低眉颔首的站着,余光都不敢瞄一下。
康熙如同老者和她闲聊话长一般,开口问:“你是哪家的姑娘,今年多大了?”
程纤月回道:“回万岁爷,奴才是满洲镶白旗下程佳氏,家住在朝阳门东四大街的胡同,奴才今年十六岁。”
康熙颔首道:“家里可有什么人?”
程纤月继续回道:“奴才家里有阿玛和额娘,还有一个大我四岁的哥哥。”
“哦,家中人口不算兴旺啊。”康熙说道。过了一会,他的语气突然变了,威压四射开口询问道:“知道今天叫你来是因为什么吗?”
程纤月心里一个咯噔,轻声回答:“奴才不知。”
康熙手上盘起了檀珠串子,一颗一颗的拨动着,慢条斯理却又不怒自威的问:“先前你说太子是魇着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程纤月赶忙跪了下去,有一瞬间她的心仿佛不跳了似的,一咬牙一闭眼沉声说道:“因为奴才也魇着过,所以见二阿哥的样子便脱口而出。”
“哦?”
程纤月跪在地上,冰凉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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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顺着地砖爬到了她的身上。“说起来,那是奴才八岁时候的事。”谈起了往事,她的记忆仿佛也回到了八岁那年的秋天。
她其实不止有一个哥哥,她还有个大一岁的姐姐。姐姐跟她的性子不一样,从小被额娘喜塔腊氏教的文静典雅。喜塔腊氏老是在她面前说,你姐姐比你娴静多了,你怎么跟个皮猴子似的,什么东西都觉得稀罕,什么东西都觉得好玩?
虽然额娘老是拿她和姐姐比,可是她们姐妹俩的关系却一直很好。直到她八岁那年的秋天,她们姐妹俩要去痘所种痘。
八旗家的孩子大了都要种痘,说是出了痘就能防天花。哦,疫苗啊。程纤月当时自觉的把种痘跟去医院打疫苗这种事挂上了钩。
在她们姐妹俩要去种痘的那个月,额娘喜塔腊氏日日去小佛堂内烧香,嘴上还说着:“听说佐领家的孩子也去,可见今年的痘种温和,望佛祖保佑我两个女儿平安回来。”
程纤月偷听喜塔腊氏拜佛,回头跑出去跟她姐姐嘻嘻哈哈。
后来她们姐妹就去了痘所,负责种痘的人往她们鼻子里吹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没两天她们身上就起了水痘,在里头住了一周才消。消了痘子,家里人就能把她们接回家了。结果回家的当晚,她姐姐就起了烧,第二天早上她去看望姐姐的时候就发现她姐姐软绵绵的躺在床上,怎么叫都不应,再一看她已经没气了。
“自打那天起奴才就睡不着了。”程纤月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在落地板砖上,“家里人说,哪怕是我睡着,晚上手脚也会惊动,嘴里喊着姐姐。有时候他们一不留神,就找不着我了,找到我的时候不是在姐姐房间的床上就是柜子里。”
“家里人吓坏了,又是请喇嘛又是请和尚的做法事。”程纤月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他们说我魇着了,是我姐姐喜欢我所以想要带我一起走。”
康熙点了点头,她说的确实和查出来的差不多,接着又问:“那当时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程纤月拿帕子擦了擦眼泪,“有时知道,有时回过神来才知道。其实那段日子,我老觉得姐姐再叫我,忍不住去她的屋子。”
那是她第一次见识到古代的残忍,人命在这里实在太脆弱,只是种个痘,生一场病,结果人就没了。所以从那天起,她就把每一天当成生命里的最后一天过。她想她好不容易重新活一辈子总要活够本才行。谁知道哪天她可能也因为一点小毛病一命呜呼了呢?
康熙沉默了半响。他想到了钦天监送上来的批语,说女子命本为阴可程佳氏的八字却属阳,所以身上带着正气能够百邪不侵。
良久后,他沉声说道:“往后你好好的贴身照顾太子,直到太子魇症全消的那天!”
程纤月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眼泪,略抬起头就又被这话给砸趴下了。
不是,这是什么意思,废太子魇着了是她随口胡说的啊,怎么传到康熙耳朵里还当了真了?可废太子他不是魇着了,他是心理变态了,她不是心理医生啊喂!
但是有她反驳的余地吗?程纤月在东北三所当秀女的时候嬷嬷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那时她就想,这是在警告她们,不管上头人怎么对待她们,她们都不能哭喊还要叩头谢恩。但现在这君恩落在了她的头上,快要把她吓死了。
最后她想,既然没有拒绝的份,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程纤月深吸了一口气,心思沉重的磕了个响头,沉声道:“奴才遵命!”
9. 近身伺候
咸安宫前院的东配殿,这是胤礽的书房。他站在桌后,手上拿着毛笔却迟迟没有动弹,笔尖上的墨汁汇聚在毛尖上凝成不大不小的滴,落在宣纸上晕染成深沉的墨色。
胤礽回过神来,放下了笔,被染坏了的纸也没顾得上收。他想到了昨天的自己,像见了血的豹子、狼,凶狠的撕咬着猎物,野性非人又丑陋。那时的他好像有了两个魂,一个叫嚣着充满了戾气,一个站在一角冷眼旁观。
太不体面了,像乡野村夫一样,毫无天潢贵胄的姿态,他想。
宫里头的主子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就算是罚人出气也没有亲自动手的道理。要想折腾人多的是挑不出毛病的法子。比如说罚跪,叫人跪在阴凉处,不消一夜腿保准就废。再比如说找个伺候不周的由头罚打板子,一顿结结实实的板子打下去,人就算不死也残。
那么多的法子,他为什么偏偏要自己动手呢?这么想着,那股戾气好似野草般疯长起来。
胤礽攥紧了拳头,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不,不会,不能。他眼眸深深一缩,突然想到了那天程佳氏的话。她说他这是魇着了。
魇镇之术......
胤礽仿佛抓到了一个救命的稻草。他想他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绝不是自己的缘故,而是有人要害他,是那些想要他命的人使了阴谋诡计。
脑海一瞬间豁然开朗。
胤礽清了清喉咙说道:“来人。”
门口守着的小太监快步走过来,头都不敢抬一下,“爷,您有什么吩咐。”自打那天起,这里的奴才仿佛都长了心眼,当着胤礽的面,二爷,二阿哥,阿哥爷这类的称呼都不见了,只称呼一声爷。
胤礽问道:“陈合还没回来吗?”
小太监回答:“回爷的话,陈公公还没回来呢。”
胤礽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原先伺候他的那些太监一个都没留下,如今身边伺候的都是新来的。在这一群小太监里唯有陈合年纪大,他曾经在乾清宫御茶房当差,同样也是内务府造办处总管太监赵昌的徒弟,是皇上放在他身边的眼线。咸安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肯定会去禀报,想必程佳氏的名字也一并会报过去。
胤礽忍不住嘲弄的笑了下。
魇镇太子,皇阿玛您听了这样的事会怎么想呢,你的其他儿子在用阴毒的手段谋害你另一个儿子啊!
可是嘲笑完别人,自己却忍不住内心冰凉。他中了这样的邪着,却不知道该怎么破!
程纤月汗津津的从御花园回来,陈合殷切的一路把她送到后院偏殿,笑着跟她说:“格格,过一会您再来前院一趟,万岁爷的吩咐,总要跟二爷禀报一声过了明路才好。”
程纤月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若云本来看程纤月脸上有哭过的痕迹,心里哇凉哇凉的,但看陈合这般殷切的态度,一颗心立马又活了。赶忙去外头叫粗使的小太监帮着打水,接着把耳房茶炉子上的铜壶拿下来,兑好了温水送进去。
程纤月洗了脸,换了新衣裳,坐在梳妆台前重新上妆。若云给她梳头发,边梳边小心翼翼的问:“格格,万岁爷可是有话吩咐您了?”
程纤月嗯了一声,“万岁爷叫我好好伺候二阿哥。”她抿了抿唇,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但看若云却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眼珠子都在冒光。
若云道:“先前的事万岁爷一定是知道了,您拼了命的劝二阿哥保重身体便是忠心护主。您如今在圣上面上也是挂了号的!”
程纤月没忍住朝上翻了个白眼,心想:屁的忠心护主,你说的比康熙说的还邪乎呢,真是什么好词都敢往她身上贴。
唉。
她轻不可闻的叹出一口气,真想像往常一样做一个小透明啊!一扭脸就看若云与有荣焉欢天喜地的样子,她没忍住问:“你怎么这么高兴啊?”
若云愣了一下,轻声道:“您见着万岁爷不高兴吗?”
这话她能怎么接?程纤月只好说道:“怎么不高兴,但也诚惶诚恐。”
若云这才又笑了起来,眉眼看了看外头,小声道:“二阿哥这里,只有二福晋在万岁爷眼里是挂了号的。哪怕是生了弘晳、弘晋两位阿哥的格格呢,也不曾得到过万岁爷的召见。”
程纤月这下明白了。皇帝的召见和评价就像一个刻章,谁被盖过印谁就高人一等受人尊敬。但她想说,康熙的眼神可能不大好,把她这个胡言乱语的人当成了能治病的心理大师。
她压力好大的说!
承受着巨大心理压力的程纤月最终还是挺住了,收拾整齐后来到前院,跟着陈合一起进到书房给胤礽请安。
陈合沉声说道:“万岁爷的吩咐,让程格格近身伺候。”
程纤月蹲下行了个万福礼,表决心一般的说:“奴才一定好好伺候您。”
胤礽冲陈合摆了摆手,但却没有叫程纤月起来,等陈合退出去后,他问:“方才去哪了?”
程纤月弓着身子蹲在那心想这位爷今天又折腾她了,嘴上却赶忙回答:“万岁爷在御花园的亭内召见了奴才。”
“嗯。都说了什么?”
程纤月回道:“万岁爷问了奴才家里的事情,奴才还说了小时候也魇着过的事。后来万岁爷就说,让奴才好好伺候您。”
胤礽看她一点都没隐瞒这才叫她起身。程纤月松了一口气,板板正正老老实实的站着。
过了一会,胤礽也问起她小时候魇着的事。程纤月就把当时在御花园说过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
胤礽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突然开口道:“你过来。”
程纤月不知道他又玩的什么花样,规规矩矩的走到炕榻旁边,离他只有半臂的距离,接着她的下巴就被他捏住抬了起来。
?!
程纤月没忍住诧异的抬眼看他,但又一想,好像直面主子是大不敬?赶忙又垂下眼去,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纵使程纤月在咸安宫住了好些天,但胤礽却是第一次仔仔细细的打量这个新来的格格。
宫中选取秀女,家世和容貌好的靠在最前头,家世好容貌不出众的其次,家世一般但容貌好的再其次。所以程佳氏这个普通旗人家出身却能被指进来做格格,可见容貌确实出挑。但叫他说她生的最好的就是那一双眼睛。干净、纯粹,彷佛带着灵气,一举一动都带着非比寻常的鲜活。
胤礽伸手描摹着她的眼尾,心想,牵扯到厌胜之事的人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但被盘问过还能回来,皇上还要她近身伺候,那就说明她的身上一定有什么叫人稀罕的地方。
是什么呢,是他想的那样吗?
程纤月保持这个前倾的姿势有一会了,眼尾被人摩挲着痒的出奇,难受异常。
不是,您看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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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下巴都被捏的有点痛了好吗?她心里暗暗腹诽,但幸好很快她就被松开了。
胤礽道:“既然是皇阿玛的吩咐,那你就好好伺候吧。”
程纤月赶忙说了句是。
过了一会,胤礽又道:“身上擦了药油?”离得远闻不见,可刚刚那么近,他还是闻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红花油的味道。
程纤月不自觉的将胳膊背到后面去,生怕他因为味道不雅而生气,小心翼翼的回答:“是,胳膊有些青紫,所以擦了药油。”
那就是拦他的时候碰的。胤礽垂下眼去也不知再想什么,良久闭上眼靠在后头低声道:“出去吧。”
呜呼!
程纤月内心一阵欢呼雀跃,忙不迭的行礼退了出去。
自此,程纤月开始了自己在前院的上班生涯。每天早上比往常早半个小时被叫起来,洗漱完早饭都顾不上吃就要去前院伺候二阿哥起床、伺候他吃饭,然后她才能用膳。
二阿哥平常也不干嘛,有时会发呆有时会看书,有时会练字有时会作画,她呢就在外头候着,偶尔进去送个茶,或者帮着磨个墨。到了晚上,要站在一旁伺候他用晚膳,然后她才能吃饭。等他吃完了饭,她进去再请个安就能回后院自己房间了。
刚开始的时候,程纤月还战战兢兢的。她不傻,也就刚进咸安宫的时候脑子被冲击到了不会转所以看不清,但现在她已经很能熟悉宫里的生活了。之前在阿哥那两次奉茶都被责怪不是因为她做的不好,而是她不得他的喜欢,他就是想找个由头折她的面子供自己出气。
现在奉旨近身伺候,她就想着听他的话,他怎么说她就怎么做,不会做就请罪然后好声好气的询问。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但是这几天在他身边伺候,她却好像莫名其妙得了他的青眼,哪怕是她业务不熟练,给他扣扣子时怎么也扣不上也不会被训斥,给他放茶杯放碗筷哪怕动静大一些也无所谓。
程纤月:合着康熙的话可真好使啊,不光是若云和下头的太监高看她,就连二阿哥、废太子也不再找她的茬。
但她还没忘记二阿哥身上有个雷呢。他好像精神出了问题,现在看着是挺好的,但说不定哪天就又爆了,到那时她该怎么办呢?
程纤月苦恼的想。
她上辈子真没做过心理医生啊,撑死也就上大学的时候考了一个初级心理咨询师的证书。但时代已经久远,那些有关心理的知识都忘的差不多了。
死脑子,赶快想起来啊!程纤月在心中无声呐喊。
哎,最后她的脑子里突然蹦出来躁郁症三个字来。
胤礽的情绪时而好,时而差,崩溃的时候发怒发狂,抑郁的时候呆愣不说话。这么一想,这些表现好像很符合躁郁症的症状。
可是要怎么治呢?程纤月犯了难。
古代又没有精神类的药物,就只能靠人工心理疏导。心理疏导,难倒要她跟他说:爷,要不要跟我说说心里话?呵呵,傻叉了吧,而且她不敢。
思来想去,程纤月暗自做了个决定,那就是要从衣食住行上下功夫,要讨好他,让他感到高兴,说不定一高兴就纾解郁气了!
她这么一想顿时摩拳擦掌起来。趁着康熙指派这个名头还好使的时候,她努力争取做出点成果!哪怕某天万一他故态复萌,她也能跪着跟康熙请罪说自己已经尽力了。
10. 春食野菜
程纤月最近的心思都在膳食上。本来打好了主意要在衣食住行上体贴他的,可是到最后她却发现自己能操作的余地实在是小的没边。
你看哈。
衣服是人家内务府发的布料,针线房的绣娘给做的。住所上,咸安宫名义上都是二阿哥的,皇家内院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出行上呢,呵呵,被圈禁着无旨不得出,就不用提什么仪仗马车之类的了。
思来想去,只剩下吃食这一条路。
吃什么呢?什么比御膳还好吃呢?二阿哥他有没有什么偏好呢?
程纤月带着这个问题开始观察胤礽的饮食来。
说起二阿哥胤礽的膳食,听说人家以前吃的饭菜都是养心殿膳房的厨子给做的,但后来他的太子之位被废,饭菜就从阿哥所膳房出了。
这就不得不提一下这两个膳房的区别。宫里头,御膳房只是一个代称,其实它下头还分很多膳房,什么太后膳房、内膳房、外膳房、阿哥所膳房、侍卫饭房等等。其中内膳房是专门给皇帝和皇后做饭的,就设在养心殿对面,便有了个别称叫做养心殿膳房,阿哥所膳房顾名思义就是专门给皇子公主做饭的。
身份的改变,就连饮食的待遇也从养心殿膳房跌落到阿哥所膳房了,这不可谓不天差地别。
程纤月: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这么一想他接受不了这个落差也很正常。唉,这天底下因为跌落神坛阴郁而终下场凄惨的人还少吗?
这天的午膳,程纤月照旧在胤礽身边伺候。她就发现胤礽面对着一桌子饭菜确实没有什么偏好。每个菜均匀的夹个一两筷子,再用上半碗汤,一碗饭,两三个拇指大小的面饽饽就差不多停了手。
程纤月不禁心中猜想,这吃的少脾气可不就差么,这一桌饭菜哪里不好,是不和胃口?
胤礽今日确实没什么胃口,用的差不多后放下筷子,接着侧眼扫了程纤月一眼,这个时候该奉帕子净手了。结果就见她一脸郑重?渴望?的看着这一桌子的饭菜。
胤礽:......
近几天的相处让他觉得这个格格好像略蠢,之所以有这个评价是因为她的想法实在是太直白,不是话语上的直白,而是眼神上的直白。幸好她不是那种多嘴的人,不然他对她的评价就更低了。
“怎么了?”他没忍住开口询问,“是饿了?”
程纤月这才回神过来,突然就有些受宠若惊,赶忙说道:“没有没有。”她也不敢说我就是看你喜欢什么,赶忙上前将托盘上的帕子奉上。
胤礽心想我信你才怪,擦完了手道:“叫人奉茶,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程纤月答应着退了出去,接着由人进来将饭菜撤下去。程纤月出来后没回后院,她在前院伺候还是有一点好处的,那就是能跟着胤礽一饱口福。
前院的小太监早就在她出来时殷切的迎了上来,轻声询问道:“格格,您看您想用哪道菜?”
程纤月立马支棱起来,说道:“留三道吧。那个红焖的羊肉,燕窝溜鸭条,还有清炒春笋。”
小太监答应着,接着请她进了茶房。茶房位于正殿东面,东配殿的南边,是一个三间的小屋,外间烧着炉子备着热水,里间则是一排排的柜子,放着茶叶杯盏之类的东西。茶炉旁支着八仙桌子,程纤月就在这边用膳。此时若云也拿着她的膳食盒子回来了。
程纤月的饭菜供应不如皇子,猪肉鲜菜管够,羊肉也能隔一天有一盘,但是别的比如说鸡、鸭,她得好几天才能吃到一回,燕窝这种食材就更别提了,压跟没有,所以她就喜欢蹭胤礽的饭。至于她自己的膳食,有想用的就用,没有的就给若云吃。若是还有剩下的就全给后院粗使的太监们了。
若云进来将饭菜摆出来,边摆边道:“近来后头围房里的太监可殷勤了,小英子几个还想帮我提膳呢。”
程纤月就笑着说:“他们愿意就愿意吧,正好你也轻省。”
等吃完了午饭,胤礽在屋内小睡,她就回了后院,琢磨着怎么给他改善伙食。咳,当然,改善伙食四个字太大言不惭了,她其实就是想整点花样出来。
花样啊,还真别说,在宫里竟然是好整的,因为膳房的饭菜还是有不周的地方,那就是图稳。就好像现代学校里见不着芸豆一样,因为怕没煮熟引起食物中毒,所以同理,紫禁城的膳房也见不着这样有问题的食物,他们做的都是当季不会出错的时蔬。
另外膳房做饭都是按照膳食单子固定的。管着膳房的人在上个月就开好了下个月的膳食单子,每天早午晚各有什么菜、什么汤、什么点心之类,然后上报上去,等上报批准后厨子方能按照这些单子做。
那要是突然哪天有想吃的了,但当天膳食里没有可怎么办?
好办,你点菜就是了。但是有一点,你点的东西不在份例内,得掏钱让师傅开小灶!当然宫里自然不能用买这个字,说起来皇宫成什么了,菜市场吗?要说某某某厨子孝敬的东西,主子给了赏。
然后程纤月就准备点菜了。点什么好呢?她也不知道胤礽喜欢什么,就只能按照自己喜欢的,宫里头没有的来。
春天啊,吃什么好呢?
程纤月眼睛冒光,她想吃荠菜鲜肉的饺子还有香椿炒鸡蛋!想好后就立马付出行动了,从匣子里掏出五两银子给若云,跟她说:“一会你跑一趟膳房,跟那边说我想吃荠菜鲜肉的饺子,还要一盘香椿炒鸡蛋。”
若云为难的说:“格格,先不说这两样东西膳房的人会不会采买,就说香椿这个东西它味重,您在阿哥爷身边伺候吃这个能行吗?”
程纤月悄悄跟她咬耳朵:“一个是我自己想吃,另外就是我想讨二阿哥的喜欢!”
此话一出,若云也没二话了,拿起银子就说:“那格格就交给我吧,早的话今晚,最迟明天,您想要的东西一定能到。”
过了好一会,若云回来复命,说膳房的人讲野菜和香椿今个没准备,明早早膳应该就能送来。她道:“我还特意叮嘱他们,明天早膳要做的早些呢。”
程纤月点了点头心情愉悦的午睡了。这样的好心情直到下午去前院当差也一直没退,脸上时不时的挂着笑。
主子身边伺候的奴才,除非碰到喜事不然脸上总是不悲不喜的,难得中间站着个时不时偷着乐的,胤礽便看了个稀罕。
他有时也很纳闷,为什么她总是那么高兴,就算之前被他责怪折辱,她也没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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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事,没几天就跟后院的粗使太监们踢沙包去了。
若说往年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喜事是真的多,笑脸是常见的。但是从去年到现在,咸安宫就少有欢快的时候,连带的伺候的太监也总是一副战战兢兢畏畏缩缩的样子,叫人看着就来气。
他看着她在那边磨墨,停一会后就勾起了嘴角,过一会再磨,然后就又笑起来了。
胤礽最近有意磨自己的性子,每天都要在书房练半天的字,练字么,最能使人心平气和,平心静气。但他现在有了好奇心,字就再也写不下去了。
“你在那笑什么呢?”他问。
程纤月赶忙将手上长条形的方墨放下,俯身道:“不想惊扰爷了,奴才有罪。”
笑意是会传染的。胤礽此时也被传染的没什么火气,随口叫她起来,接着问道:“行了,恕你无罪。说吧,想什么呢?”
程纤月想吃的呢。他一问,她就想着,哎,正好把这件事过一下明路,不过也没把惊喜提前开封,而是大着胆子说:“爷,奴才能不能卖个关子?”她略抬起头,讨好的笑了笑:“其实您明早就知道啦。”
胤礽没想到她敢冲他开玩笑,不过今日他心情好,再加上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跟他说过话了,于是就说:“行吧,爷准了,看你耍的什么花招。”
到了第二天,程纤月要的东西就到了,用的额外的食盒装着,若云像交什么重要的文物似的,庄重肃穆的双手拎着交到了她的手上。
程纤月心道:姑娘,你实在是太庄重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装着什么宝物呢!
到了正殿的隔间用膳的地方,此时小太监已经摆好了膳,各色的粥、小菜、饽饽、糕点,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
程纤月带着东西走到胤礽旁边轻声道:“爷,奴才的关子到了。”见胤礽看过来后她一五一十的继续说道:“奴才想着春日了,正是吃野菜的时候,所以拜托膳房做了一碟荠菜鲜肉馅的饺子,一碟香椿炒鸡蛋。不知道您乐不乐意用。”
她这么说着就看胤礽的眼色缓缓变了,不是那种生气的眼神,像是看傻子又像是高兴或者温和?总之视线太复杂了她看不懂。
就在她以为他不会用的时候,胤礽却发话道:“不是说正是吃野菜的时候吗,那就放到我跟前来吧。”
程纤月顿时松了一口气,旁边伺候的小太监赶忙把胤礽面前的饽饽和粥端到另一个桌子上去,她则亲自开了食盒将这几样放到他的前头。不得不说膳房准备的还挺齐全,他们还配了吃饺子的醋、糖蒜和小菜。
程纤月将东西放好,就看胤礽呆呆的看着这几样东西,过了一会他就着香椿炒蛋把那碟饺子全吃了。
程纤月:不是,你给我留点啊!不过看他喜欢,她还是挺有成就感的。但是劝还是要劝:“爷,香椿有微毒,虽说已经焯过了水,但还是要少吃。”
胤礽慢慢停了动作,他吃了一碟饺子其他的就不吃了,舒了一口气难得冲程纤月露出一个和善的表情:“不错。”
程纤月就跟那打boss打通关了似的,内心阵阵雀跃:“您吃着好,奴才就高兴了。”
她想,哎呀妈呀,在吃食上下功夫果然管用!
11. 钱财告急
既然“科研攻关”有了成果,程纤月就跟阿哥所膳房杠上了。一日三餐,每顿饭都变着花样的要东西,一开始要的少,也就一两道菜,都是春季里的野菜或是宫里一般不做的东西,比如什么马头兰馅的素饽饽,凉拌的蒲公英,还有各色野菜做的炸春卷。再到后来饭菜的花样就越来越多了。
阿哥所膳房的总管太监乐得赚赏钱,若是采买当天进了些新的东西,便会通过若云或者帮忙提膳的小英子的嘴告诉她。
比如说“今个庆丰司那有新供上来的小羔羊。这种小羊柔嫩,炙烤起来香,您要不要来上一盘?”再比如“今个膳房从外头买了榆钱,味道鲜活着呢,或蒸或煎滋味都不错,您想怎么吃?”
程纤月正愁自己江郎才尽呢,这膳房的人就给她递梯子来了,所以只要膳房跟她说什么好她就要,但是吃法还是她自己来拿主意。
这天早上若云就抽了个空来报她了:“今早小英子说膳房处采买了两盆河里的小鱼虾,问格格要不要。”
“要啊,怎么不要。”程纤月一听就乐了,鱼虾在紫禁城算是个稀罕的东西,她在宫里住了这么久了真是一道大鱼大虾做的菜都没见着。咳咳,这话太夸张了些,具体来说是囫囵个的菜没见着,虾仁之类还是能看见的。
兴许是鱼有刺怕卡了主子的喉咙?又或者是嫌弃它腥气大?又许是满人入关前都是住在草原上,不怎么吃这个?总之膳食份例里确实没有。
后来程纤月也打听过,上头人倒也不是不吃鱼,但那都是贡品,什么东北来的鲟鳇,江南送上来的鲥鱼、银白,但既然是贡品那去留都是皇上说了算,至于平常的草鱼鲤鱼之类,膳房的人倒也会采买,但还是那句话,那是超出份例的东西,必须要吭声才有。
程纤月就跟她说:“要一盘油炸的,不要裹太多面粉,炸之前用葱姜水加盐喂个底口,一定要炸的金黄酥脆。”她本来还想说要在上头撒上孜然粉和辣椒粉,但又拿不准二阿哥的口味便道:“花椒孜然辣椒粉单独拿小碗放着,不要直接往上撒。”
到了上午这盘油炸的小鱼虾就上了二阿哥胤礽的餐桌。最近他特别喜欢吃野菜加豆腐丁做的面饽饽,一日三餐都要上一盘。他拿着饽饽咬一口,接着夹起酥脆的鱼虾,脸上就带出一股满意的味。
程纤月提醒他道:“爷,旁边放的是撒料,小碟子分别是花椒粉、孜然粒和辣椒粉。”
胤礽干脆把这三个小碟子倒在一块,搅和完了就撒进去了。程纤月在心里乐了,合着这位爷是能吃辣的。而且看他频频的往那道菜上夹筷子就说明他也喜欢吃鱼虾。
等伺候完这位爷,就到她一饱口福的时候了。这盘子油炸小鱼虾还剩三分之一,她连筷子都没用拿手一个个的捏起来吃了。虽然有点凉,但依旧酥脆。后面她嫌一个个吃太麻烦,直接拿了个实心的馒头做起了夹馍。
唔,咸香扑鼻,好久没吃到这个味了,真是好满足啊。
等吃完了饭,她把下午要加的菜给定了,要一道剁椒鱼头。上面剁椒少放一点,毕竟主子吃饭总不能被辣的斯哈斯哈的,但是豆豉和蒜蓉可以多放。二阿哥既然喜欢吃鱼,那她也就投其所好了。
结果若云去点菜回来就挂了脸。程纤月一看就知道了,问道:“怎么,膳房的人又要钱了。”
“可不是!”若云气愤的说,勾起兰花指学那总管太监道:“今个的菜膳房还能供应的起,但是打明个,有些时兴的怕是要紧着几位阿哥爷和公主了。”
一般他们这么说的时候就是暗搓搓的表示之前给的钱用完了,该给他们送银子了。
程纤月先是笑,笑完也觉得膳房的人不地道。
她给过他们两轮钱,第一轮给了五两,支撑了五天的饭菜,上一轮又给了他们五两,但是支撑了才三天。虽然她也知道,采买、配菜、做饭,这一趟流程下来经手的人可能都要给点钱打赏,但是这么个花法也实在太吓人了。她一年才五十两银子,结果十天不到就花了五分之一的年例。
若云咬了咬嘴唇,试探性的问:“格格,二爷吃着好就没有赏吗?”
程纤月一愣。
没啊,他就只是吃,吃完了一抹嘴顶多说两句味道不错的话,分毫没有说赏钱的事。她就想,难倒是这位爷哪里不高兴又暗搓搓的折磨她了?
不应该啊!
若云也是急昏了头了,再这么下去她们格格非穷死不可,低声道:“要不咱们缓一缓,或者隔三差五的点两个菜换换口味?”
程纤月差点被她带沟里了,想了半天最终摇了摇头。近来二阿哥已经很久没有发过火了,很难说是不是这几道菜的功劳。要是她贸然给停了,谁知道他会怎么想,会不会又触动他脆弱的神经呢?
若云见她摇头忍不住跺脚,“那该怎么办啊格格,总不能,总不能全花在这上头去了,那不出一个月您就没钱使了。”
程纤月咬了咬牙道:“不是还有首饰吗?”她进宫选秀的时候没带什么东西,为了不引人注目,手上就戴了一对铜镀银的镯子,那个不值什么钱。但是进宫后福晋赏赐了不少首饰,头饰、镯子、坠子什么的,都是成对的。
她拉开梳妆台下头的抽屉,里头放着她的年例银子和散碎的铜钱,只看五两一锭的银锭就只剩下六个。她直接拿了两锭出来给若云道:“下午送过去吧,应该能坚持的久一点。”接着从梳妆台那拿出一个金镯子,原先是一对的,但是其中一个她送了陈合让他拿着给小太监看病去了,现在就剩下一只。
她掂了掂,这一只镯子怎么也有个二两重,换算成银子总有个十五、二十两。“暂且这么用着,不够了就给他们这个。等再过些日子,我再想办法去跟二爷讨赏。”
若云见她打定了主意也没再说什么,苦着脸道了声好。
果然银子送过去后膳房的人就更巴结了。现在不光是在菜色上下功夫,就连粥、点心、汤羹他们也能说出什么道道来。
好吃是真好吃,但是这些也都是钱啊,一时间程纤月痛并快乐着。
结果十两银子,不到五天又告急了,程纤月一咬牙就叫若云把金镯子给送过去。不过送过去前她发了狠,点了一通费事的东西。
从昨天晚上就起了风,早上太阳也没怎么出,全被厚厚的云层遮盖住了,保不准傍晚就要下雨,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吃锅子。
程纤月掰着手指头提要求:“要清水锅,里头只加葱姜,再添一把豆芽和蘑菇提个味。但是肉我要的精细,要细嫩的羊肉,不同部位各一盘,至少要上七八盘才够。我还有个要求,羊肉要新鲜的更要切的薄,切好了放在盘子里不能散,斜拿着盘子都不能往下掉。”
“要是切的不好,哼,看我不砸了他们的灶台!”她趁机发了脾气。
若云在心里复述了一遍点头道:“那其他的格格还有要的吗?”
“要!”程纤月继续说道:“要一盘虾滑,不拘是什么虾,剥了壳去了虾线砸成泥。再要一盘面,不要手擀的鸡蛋面,要油扯面,那个吃着劲道。至于青菜,让他们看着上一盘。”
吸了一口气又说:“调料拿小碗装好送来。要细葱,蒜末,香菜,辣椒,榨菜丁。另外芝麻酱、香油、酱油,醋什么的都要送上来,少一样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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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花了她那么多的钱,总要膳房的人切切涮涮的多费点功夫才成!
到了傍晚,她要的火锅便送了过来,因为要的东西多,又是锅子又是各种碟子碗什么的,所以送来要比平常早一些。
程纤月先进屋去回禀二阿哥。她进了屋,走到胤礽身边轻声说道:“爷,晚膳到了。”
胤礽看了看对面高柜上的时钟,“今天到是比往常送过来的早了些。”
“是。”程纤月顺道就把火锅的事说了:“奴才见今日天冷,所以问膳房的人要了锅子和鲜切的羊肉。他们可能是为了保证菜色新鲜所以早早就派人知会着提膳。”
这都三月份了竟然叫了锅子?
胤礽忍不住发笑。宫里头从十月入冬开始吃锅子,顶多吃到二月初,之后锅子就少见了。他便说:“只把锅子上来,其他的就不用了。”
程纤月答应着出去叫侍膳太监上膳。其中一个小太监先将铜盆盛的炭放好,另一个眼疾手快的在上头架好了锅子。其他人开始上菜,鲜红现切的羊肉共八盘,另有程纤月要的虾滑、油扯面和青菜。
各色的调料也都拿小碗盛着放好,瓶瓶罐罐大小个的在案盘上依次放着,红红绿绿的看着喜庆极了。
除了这些膳房还额外赠送了四碟面饽饽,不过不多每碟子四个,各个不过拳头大小。还有四碟子小菜,凉拌的金针、醋拌的黄瓜,腌制的韭菜花还有花生米。
这些东西一张桌子放不下,小太监就又搬了个桌子放到旁边,如此才放全。
程纤月看着额外赠送的东西心道:算膳房那群家伙还会办事!
胤礽吃饭时不需要人额外伺候,就等着他吃完送帕子送茶漱口就成。程纤月站在旁边就看他一筷子便把一碟子羊肉扔进锅里去了,不到一分钟肉在里头褪了色,他几筷子捞起来,往芝麻酱和韭菜花上头一蘸,接着就送进了口。
啊,看着人吃饭真的好香啊。她发散思维,现代的餐饮服务员是不是也跟她似的,忍受着只能看不能吃的痛苦呢?
就在这个时候胤礽发话了,“别站着了,坐下陪我一起吃吧。”
真的可以吗?
程纤月头一下子抬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胤礽也没怎么看她只是用筷子往对面比划了一下。
好耶,能上桌吃饭喽!
程纤月行了个礼从善如流的做到了对面,因为隔着一个锅子看不着他的脸,她就略大胆的放飞自我了。
她先是给自己调了一碗小料,除了韭菜花的味道不喜欢,其他的都被她放进了料碗里。有了小料接着就是重头戏,忙不迭的端起一盘羊肉下进去,没几下的功夫捞起来,迫不及待的蘸了料送嘴里。
热气腾腾的羊肉夹杂着浓浓的芝麻酱的香气,其他如葱蒜和辣椒的小料在其中成了点缀。
一口下肚,程纤月顿时就满足了。
不得不说这羊肉着实是好,吃进嘴里又软又香,一点膻味都没尝出来。而且厨子的刀工也不是盖的,肉切的又薄又细,一片片的下了锅都不见散。
胤礽和程纤月一人一边跟比着吃似的,没一会的功夫肉就下进去五盘了。程纤月吃的起劲,准备把虾滑扔进去,启料才站起身来,就听见外头人进来传话说福晋到了。
胤礽的筷子停顿了下道:“叫她进来吧。”
他是能坐着说,但程纤月可不成,当下也不吃了,赶忙到外头去迎福晋。结果福晋一进来,目光扫到了桌上的锅子就变了脸,下一秒竟然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程纤月顿时呆愣在了原地:啊?你这是做什么啊?你这是做什么啊!
12. 劝谏事发
福晋一跪,这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跟着跪了。程纤月自然也不例外,因为跪的匆忙膝盖还重重的磕了一下,但她可顾不上疼,因为她的注意力都在福晋身上呢!
胤礽照旧在椅子上坐着,好似根本没看到福晋的动作一般,照旧动筷子下菜进去。虽然他的动作轻巧,可是屋内的氛围却肉眼可见的糟了起来。
程纤月就觉得从福晋下跪那一刻起,屋子里的空气仿佛都粘稠了几分。她偷偷摸摸的拿眼去瞥福晋,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下跪。
这时福晋说话了。
福晋双臂交叠横在身前,脸上庄严肃穆,重重的俯身下去,片刻后沉重的声音响起:“二爷,圣人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妾身斗胆,您不该这般重口腹之欲。”
程纤月:雾草,皇宫里头吃饭需要这么讲究道理的吗?她不知道哇!
她忐忑不安又震惊,不过很快就被福晋的姿态给折服了。她几乎是饱含敬意的带着佩服的看着福晋,因为福晋现在好像一个敢与直言劝谏的官员那般,诉说着上头主子的言行有多不和规矩。一时间她彷佛置身到了一场话剧,此时上演的是一场大殿之上君臣奏对的戏码。括弧:近距离现场版。
福晋目视前方,严肃端庄的继续说道:“圣人为腹不为目。还请您将这一桌子东西撤下去。”
胤礽逐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锅子蒸腾的水汽打在脸上叫人看不清神色,不过他很快转过头来,脸色凝固的像刚糊上去的水泥。
良久后他沉声道:“福晋,你还当自己是太子妃吗?你的丈夫,你的主子现在已经不是太子了。”你做出一副贤后的样子给谁看呢?
福晋身形一顿,但很快说道:“即便如此您依旧是皇子,理当给天下百姓做表率。”
胤礽冷冷的看着她,突然一个抬手把手上的筷子掷了下去。
可是福晋的脸色却一丁点都不曾变,腰杆照旧挺的直直的,丝毫没有因为胤礽发怒而感到一丝一毫的害怕,仿佛再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的作怪。
程纤月一边想,哇塞,福晋真的好厉害,都这样了都不觉得害怕呢,可真有底气哇。一边心中犯苦,生怕上头的胤礽好不容易平和的理智破碎,万一他像那天那样动手,那可就全完了。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程纤月赶忙跪着往前走了两步,低着头大声道:“爷息怒,福晋息怒。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自作主张换了爷的膳食。”
此话一出,她就感受到福晋锐利的目光射了过来,心里顿时打了个冷颤。
真不愧是福晋,她此时也好吓人!
福晋眉头紧皱,从头到尾的打量了她一遍,好像要把她抛心挖肝看清楚一样,沉声问道:“程佳氏,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程纤月赶忙把康熙他老人家搬了出来:“奴才奉万岁爷的口谕伺候二爷饮食起居。但是看爷近来的口味不佳,奴才便自作主张问膳房要了菜。奴才也是想好好的照顾爷,所以才.....”
话还没说完就被福晋厉声的呵斥道:“放肆,宫规森严,程佳氏你好大的胆子!”
程纤月赶忙叩首,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小声替自己辩解道:“福晋,奴才不敢坏了规矩,这些是额外的,奴才也是给了钱的。”
“那也放肆!”福晋道:“若是二爷吃出了问题,你有几个脑袋够砍,哪怕是万死都不能赎其罪。”手往外面一指,“滚出去跪着!”
福晋的话她不敢不听,程纤月苦哈哈的抬起头来,准备去外头跪着。但这时胤礽却突然开口替她说话了。
“慢着。”胤礽制止道:“福晋夸大其词了吧。哪怕是份例外的东西,但凡是从膳房出来的,都是由尝膳太监试过毒的。另外也是皇阿玛要程佳氏来伺候我的,她奉命做事哪里有错?”
福晋抬起头来和他对视:“私自点菜不合规矩,圣人道......”
胤礽却打断了她的话说:“究竟是圣人的话重要,还是皇阿玛的吩咐重要?不如你去问问皇阿玛,程佳氏这个照顾法到底有没有错。若是皇阿玛说有错再罚也不迟。”
福晋一时间进退两难。一来旨意上她虽然没有被禁足但是作为二阿哥的福晋理应和他一样不能出咸安宫;二来也没有因为一点小事就去乾清宫的道理。再者往深层次想,程佳氏这么做万岁爷到底知不知道呢?
这么一琢磨,她突然就迟疑了。
胤礽忍不住嘲弄的笑了笑。什么劝谏,什么圣人之言,左不过是媚上的手段。他的福晋比起他这个丈夫,更愿意做皇帝的奴才。也是,太子也好,阿哥也好,哪里比的上龙椅上的皇帝呢?
程纤月见胤礽和福晋都不说话,屋内的空气也越来越冷,她赶忙出来搭了个梯子道:“奴才知错了,往后这样的废功夫的东西不再点了。顶多隔三差五的要两道菜给爷换换口味。一个是奴才想努力办差,另外也当万岁爷心疼阿哥爷。福晋,您看这样成吗?”
福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良久才道:“往后这样出格的事情定要少做!”
“是。”程纤月忙不迭的答应。
不过是福晋,怕什么呢,真没出息。胤礽这般想着却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不过也没叫地上的人起来,继续问道:“福晋来是为了什么事?”
福晋也不是心血来潮过来的,她想和胤礽说一说圣寿贺礼的事。
三月十八日是万岁爷的圣寿,又加上今年圣上五十满岁,所以一定会大办。她们一家子虽然被圈禁在咸安宫,但是该准备的礼物还是要准备的。本来打算的好好的,趁着晚膳前过来,伺候他用个饭,届时再一起坐着说说圣寿贺礼的事,结果没想到出了岔子把正事都给耽搁了。
福晋深吸一口气道:“还有十多天便要到圣寿,妾身是想和爷商议商议送些什么东西。”
胤礽此时一点说正事的心情都没有,随意摆手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这事明个再说。”
福晋刚和他对峙了一会,见现在也不是能好好说话的时候所以便没留,朝他磕了个头后退了出去。
程纤月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混过去了,没有挨罚,不过现在能起来了吗?
就在她拿不准该爬起来还是等上头的指令时,胤礽却突然起身过来亲自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他拉着她走到旁边的炕榻上去了。
程纤月受宠若惊,心里七上八下的坐在炕榻边上,他的身边,然后就听他温和的问她:“往膳房花了钱的?”
程纤月小幅度的点头道:“嗯,做法和膳食单子上不一样的饭菜都是拿钱买的。”
“花了多少?”
“二十两,昨天还送过去一个金镯子。”她这般说着略抬起头来小心的打量起胤礽的神色,看他好像也没有因为刚刚那一通事生闷气。
胤礽就这么看着她,眼神又是那种复杂的看不懂的样子,看的她有些莫名其妙。过了一会他道:“以后隔几天要几道菜吧。另外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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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再要赏钱,你就问陈合取。”说罢斜看了一眼陈合:“听见了吗?”
陈合立马下跪道:“嗻,奴才明白。”
胤礽接着看过来,良久后露出一个极其温和的笑,笑的程纤月心里直发毛。不知道这位爷再想什么,但是他想的一定不是事实原本的样子!
晚膳很快撤了下去。胤礽从窗户边上看到程纤月带着宫女往后院走,他的嘴角又忍不住勾了起来。
早些年他的饮食是养心殿膳房的厨子做的。其中有几个厨子怪会讨好,可是在他的太子之位被废不久,那几个人也以私自联络皇子的罪名被砍了头。所以当程纤月说从膳房要了菜给他的膳食换个花样时,他就觉得她傻透了,前车之鉴的坟头估计都长草了,她竟然还敢这么干。
不过他也没告诉她,他也想看看这个人究竟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但现在他知道了,二十两银子和一个金镯子。
呵,她一个格格才多少年例,但她真就愿意把家当都拿出来,就为了他能吃的顺口。
胤礽心里感到一阵火热,仿佛从她身上找到了自信。哪怕他如今落魄照旧有人愿意把他当主子!
他的身边没有几个这样的人,原先就是有也差不多死绝了。
现在身边的,福晋本就不是那种会关心他的人,哪怕是关心十有八九也是作戏,演出一副贤良劝谏的模样。至于其他几个格格和侍妾,无所出又“教坏了太子”的,对外说是病故,但实际都叫暗地里处死了。有孩子的李佳氏和林佳氏虽然留了下来,但自此也都想离他远远的。
就只有这个程佳氏全心全意的伺候他,虽然她人有些笨但是心思干净,只一心一意的希望他高兴。哪怕最一开始只是因为皇阿玛的旨意,他也领她的情。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啊。
胤礽内心一阵唏嘘,过了一会他突然对陈合道:“膳房的事情皇阿玛知道了吗?”
陈合心想:我的爷,您可算正眼看我了。他自打到了这位爷身边伺候就没机会表忠心,如今赶忙道:“不曾。”
胤礽这才结结实实的扫了他一眼:“哦?”
陈合道:“事关爷的安危大事奴才肯定不能瞒着万岁爷,但是衣食住行或是家宅中的小事,奴才怎么会随意往外说呢?奴才虽是万岁爷指给您的,但奴才也知道您是奴才的主子。”
他又不是个傻的,万岁爷是主子不假,但是二阿哥同样也是主子。是主子就断然没有事事被监视的道理。万岁爷关心的是二阿哥有没有结党营私,有没有联络朝中大臣,至于其他的,他费不着给二阿哥找不痛快啊。要是二阿哥真不好了,他这个做奴才的就能好吗?百分之百吃挂落!
胤礽难得给他个好脸,“看来是我小瞧了你。”
陈合赶忙俯身:“奴才不敢。”
“好了。”胤礽继续说道:“把事情说出去吧,你知道怎么说。”
“嗻。”
过了一会胤礽又开口道:“把库房的单子拿过来。”
陈合以为他是想给圣上挑礼物,赶忙从书房亲自取了一摞单子拿过来。胤礽新取了一张纸,照着单子上有的挑挑拣拣的写了一堆,接着又取来一张纸画起了房屋隔间。
片刻后他吹了吹两页纸,轻声道:“西配殿不是锁着呢么。明天起收拾出来,一应的摆设按照这个单子上的来。”
陈合不知道这位爷发的什么疯,不过再接过单子扫过一眼之后突然就了然了。哦,合着是为了那位小主啊,明白了!
13. 圣寿贺礼
正院殿中,福晋抚摩着一副绣的松鹤延年图,嘴角涌上一丝欣慰的笑。
从去年搬到咸安宫的时候她就准备着了,特意挑的大红色的素绸,着人一笔一笔画的绣样,雪色覆着绿的劲松,旁边展翅欲飞的仙鹤,最上头还用金线绣的四个大字,松鹤延年。
这是她用了小半年的时间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上头的每一针都是她的孝心。
霜嬷嬷从殿外走进来,面露喜色道:“福晋,二爷从前院过来了。”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胤礽便走了进来。他从不进后头,这也是他第一次进正院。院中的人见了他都忙不迭的下跪请安。
胤礽直接坐在了上首的位置,打眼就看到了桌上放着的东西,沉声问:“这是什么?”
福晋起身坐在另一侧的位置,示意霜嬷嬷搭把手将这一幅绣图展示出来。
胤礽一看就知道这是什么了,了然的说:“这就是福晋用心准备的圣寿贺礼吧。”
福晋道了一声是,“说起来爷和我的东西都是万岁爷给的,我就想再也没有比亲自动手做的贺礼更有诚心的了。所以我便亲手绣了这副松鹤延年图,准备做个屏风为圣上贺寿。”
胤礽听见这样的话心里就觉得一阵腻歪,“福晋的贺礼都准备好了那还来问我做什么。”
福晋被堵的一噎,不过很快还是好声好气的说:“爷,我是想问问您有什么准备。”
胤礽恍然大悟。哦,合着她以为自己可能满心怨恨兴许不会为皇上贺寿。这么一想眉头突然就蹙了起来。不过他和福晋夫妻近十年自然知道福晋的心思不在他身上,加之最近脾性确实沉稳了许多所以不曾发火。
他垂下眼去突然一笑,“你既然说亲自动手的礼物有诚意那就不如我上书一副万寿无疆一并送过去。”
福晋眉头一下就锁起来了,“爷,只是这两样送上去是不是有些少了?”
“少?”胤礽反将了她一军,“不都是福晋提议的吗?”
见福晋纠结着欲言又止的样子,胤礽就觉得高兴了。过了一会他才说:“罢了,那就从库房取出一对玉如意一并作为寿礼,我记得那还是皇额娘生前留下来的,至于其他的看着挑几样就成了。”
他这般说着突然没了呛福晋的心思,心中不免失落起来。
福晋觉得这样也好,她嫁进皇宫前便听说仁孝皇后和万岁爷琴瑟和鸣的故事。只不过仁孝皇后命不好,生二阿哥的时候难产死了。希望这对玉如意送上去万岁爷能看在亡妻的份上多看顾一下咸安宫吧。
夫妻两个谈完了正事突然间就没有什么好聊的了,纷纷陷入了一片沉默。
胤礽因为想起了已故的额娘内心突然涌上了慈父心肠。他的两个阿哥不在咸安宫,平日也少有回来的时候。现在咸安宫里只住着他的大格格。虽然他不喜欢她的母亲,但是他对于自己的孩子还是上心的。
“乌林珠呢?”他问。
福晋立刻警惕起来,不过这样的眼神太直白,她又赶忙垂下眼去:“怕是在后院的西偏殿里读书。”
胤礽便道:“叫乌林珠过来我瞧瞧。”
福晋无法只能道:“是。”
过了一会,大格格走了进来,一板一眼的行了礼。胤礽看着他的女儿不免露出一个笑来,伸手道:“乌林珠,到阿玛这边来。”
乌林珠怯懦的看过去,先是看了看福晋又看了看奶嬷嬷,最后才一步一步的挪过去。
这样的举动刺痛了他的眼睛,胤礽当下就把她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温和的问她:“阿玛的乌林珠最近在做什么?”
乌林珠眼睛里闪着欣喜的光,温声细语的回答:“回阿玛,我最近在学规矩。”
“哦,那除了学规矩呢?”
乌林珠又说:“读书和做女红。”
胤礽板了起来,蹙起了眉头道:“就只这些,一直呆在西偏殿里?”
乌林珠被他突然间的变脸给吓到了,眼珠不自觉涌上了泪,但咬着嘴唇不曾哭出来。
胤礽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努力平静和气的说:“阿玛不是在怪你。阿玛只是觉得你还小不能这样。你现在是皇家的郡主,应该威武活泼一点。”说着摸了摸她的小胳膊和小脑袋,“你老是呆在屋里头会长不高的。”
乌林珠觉得这话和嬷嬷跟她说的不一样,顿时陷入了两难,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胤礽叹了一口气道:“陈合,带大格格出去转转。”
陈合被予以重任大喜过望,立马半蹲着弯下腰,低眉顺眼的露出一个笑:“格格,奴才带您去院子里看花好吗?”
等他们离开后,胤礽的脸立刻阴沉了下来,厉色看向奶嬷嬷道:“你就是这么对待大格格的?”
奶嬷嬷仓惶的下跪叩头请罪:“奴婢该死。”
“你是该死。”胤礽冷眼看着她:“要不是怕惊着大格格,你以为你还有命在孤面前跪着?”
福晋忍不住求情,“爷息怒,嬷嬷平日里也是尽心伺候的。”
胤礽没迁怒福晋就已经是大度了,没想到她还敢为奶嬷嬷求情,脸色变的更加难看。
旁边霜嬷嬷见福晋和胤礽对着干内心一阵焦急上火,最后大着胆子上前一步看向福晋道:“奴婢斗胆说句话,爷也是为了大格格的身体着想,不如以后每天让大格格在院子里转转?”
福晋有了台阶便慢慢走了下来,问胤礽道:“爷看如何?”
胤礽运了半天的气,都没压得住火气,“依福晋的吧。”他又恶狠狠的看向奶嬷嬷说:“滚出去跪半个时辰!”说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在他走后,福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霜嬷嬷也不免开口道:“福晋,阿哥爷正在气头上,您怎么还跟爷顶着干呢?”阿哥爷要罚还有别人拒绝的份吗?大不了罚完了她们私下里给些赏赐找补回来呗。
福晋却没有正面回话,轻声道:“霜嬷嬷,你说是阿哥爷的喜好重要,还是万岁爷的喜好重要呢?”就连二阿哥的太子之位不也是万岁爷一句话就能打下来的吗?
霜嬷嬷不敢置喙圣上,内心却免不得惶恐不安。往日福晋仗着自己是圣上钦点的太子妃,所以多次拂太子的面直言劝谏太子。可问题是现在太子已经不是太子了啊!
福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罢了,既然是二爷的吩咐,那往后早晚让大格格在院里呆一刻钟吧。”
胤礽怒气冲冲的从正院回到了前院,人影风一样的冲了进来。程纤月此时正拿着鸡毛掸子给柜子和架子弹灰呢,看他风风火火的样子内心就是一个激灵。她当下也不弹灰了,余光忍不住往他那边看。
胤礽大刀阔步的坐在正对门的罗汉榻上,片刻后高声道:“来人!”
陈合人还没回来因此进来的就是个小太监。程纤月已经把前院所有太监都认识了个遍,今天进来这个叫景顺,看着十三四岁大,貌似是陈合收的小徒弟,只要陈合不在那他就是咸安宫的第一太监。
胤礽不等他站定高声说道:“赏大格格金弓一把,银制镂百花的铃铛球一个,镶多宝的风铃一对,雕鹰、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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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蝴蝶的玉把件各一个。”一气说完了这些,他顿时觉得心中的郁气一空。自打进了咸安宫,他就再也没关注过自己的孩子,把他小时候玩的东西赏过去,也算是弥补这段时间他这个做阿玛的失职。
“嗻。”景顺赶忙应下,快走出去。
程纤月站在那里,就看胤礽愣愣的好似出了神。就在这时茶房的太监小六子进来奉茶,茶杯放下去的动静貌似略大了些,一下将胤礽的思绪打断了。
“放肆!”他蹙起眉头说道。
小六子噗通的一声跪下,“奴才该死。”他磕着头,趁着偶尔的空档拿眼睛拼命朝程纤月求救。
程纤月:......
上回救那个叫林全安的小太监已经将她给吓坏了,当下也不知道该不该给小六子求情。不过小六子的眼神太明显,一下就把胤礽的目光招过来了。
胤礽当下更生气了,拿起茶杯砸了下去,不过还好没准头,茶杯只砸在了小六子的腿边,不过热茶却是溅了他一身。
程纤月没办法了,只好拿着掸子从里头走过来,不过倒也没劝胤礽息怒而是拧着眉头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对小六子道:“没规矩,没瞧见爷正想事情呢么,怎么在这个时候上茶?别在这碍眼,滚回去面壁反省!”
小六子顿时感恩戴德的看着她,然后畏畏缩缩的看胤礽的脸色,见胤礽没有反对顿时心中一喜,“奴才该死,奴才这就滚出去好好反省。”
小六子麻溜的滚了。程纤月虽然板着脸但在心里却不禁给自己的反应点了个赞。
“你过来。”胤礽说道,见她手上拿着东西就问:“拿的什么?”
程纤月高兴了没两下心又提了起来,走过去站好,心想你没打成小太监不会来打我吧。“奴才刚刚在拿鸡毛掸子给柜子弹灰。”她小声说道。
胤礽嗯了一声,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在后院住着的时候见没见着大格格?”
嗯?
程纤月一联想刚刚他的话就明白了,他这是关心大格格呢,赶忙回道:“见过,只是奴才如今在您身边伺候见的少。”她顿了顿讨了个好说:“大格格肯定喜欢您送的礼物,之前奴才在后院踢沙包的时候,大格格还过来看了呢。”
这话顺了胤礽的意,当下慢慢吐出一口气道:“小孩子天性如此。”接着他自顾自的想到了别的事情。
虽然满人打下了江山,不过天底下还是汉人多,要想治理这天下还是要靠汉学。不过他却觉得两个不同的民族要各取所长。满人靠的是武力是骑射是勇敢,汉人靠的是儒学是规矩。他和皇上都觉得拿汉人的东西管理汉人很是方便,不过还是那句话,各取所长,他绝不愿意拿那些腐朽的东西教育他的子女。
程纤月见他脸色不难看了,当即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没说错话,危机解除。
胤礽道:“不是给柜子弹灰吗,继续吧。”
程纤月道了一声是,步履轻快的跑里间去了。嘿嘿,不用近身伺候这位祖宗啦。
胤礽看着她的背影,不禁轻笑。也不知怎么回事,每次看她都觉得她很快活,哪怕是背影也透着那股欢快劲。而且她的胆子也见长了,陈合都不敢在他罚人的时候冲出来,她却敢当着他的面给那小太监放水,还滚出去思过呢,啧。
不过他不讨厌这种越俎代庖就是了。他也怕自己发火发的厉害又变成了那天那样,行如疯魔。
“真是个狗胆子。”他说。
程纤月:嗯?他说什么,狗胆子?这说的是谁啊。
14. 搬家侍寝
程纤月搬家了,从后院搬到了前院的西配殿。
事情还要从中午的时候说起。
用过午膳之后,胤礽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疯,突然带着她去到了西配殿。这原本是空着的,这几天好似刚收拾出来。
程纤月当时想的是,许是这位爷心血来潮要检查新配殿布置的情况?所以尽职尽责的当起了夸客。
胤礽问她:“觉得布置的怎么样?”
程纤月露出赞叹的样子,诚心实意的说:“好!”
讲真的,西配殿的布置是真的好。前院的西配殿比她在后院住的东偏殿要宽敞,里头摆放着各色各样的桌、椅,柜子,还都是一溜水的紫檀木。
之前程纤月可不认识什么叫紫檀木,但是进了宫又是在二阿哥跟前伺候,所以好东西也见了不少,这配殿里的家具打眼看着就跟胤礽房里用的一个样。
南间是卧室,入目就是黑漆紫檀雕花的大床,旁边是几个柜子,另有高案矮案组合的架子,放着白釉瓶子、玉器等摆件。对面是梳妆台,中间放着打磨的溜光水滑的黄铜镜子,清晰可照人影。
胤礽看了一眼绣着瓜藤延绵的柔纱帐子,带着调笑的意味看向程纤月问:“怎样,好看吗?”
“好看,好看。”程纤月忙不迭的说,顺带夸了他一把:“奴才觉得这里头的布置的跟您的屋子一样精巧呢。”
废话,都是原先毓庆宫里用过的东西,又是他亲自设计的摆设位置,可不是一样精巧么。胤礽便道:“你既然觉得好看,那就赐给你住吧。”
哈?程纤月这下是彻底懵逼了。
西配殿在收拾这事她其实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收拾出来干什么使。先前她还问搬东西的小太监来着,但人家也只是说不清楚。她就觉得是不是要布置个待客的或者跟书房差不多的功能间?但今天她跟着胤礽进来查看,进到南间看到那一张大床就猜想,是不是咸安宫又要进新人了?
哎,谁这么倒霉啊,后院没地方住只能住前院,这不是正正好好住在二阿哥眼皮子底下了吗?
但现在胤礽告诉她了,这房子是给她收拾的。
程纤月:......
胤礽看她愣神的样子皱起了眉头,“怎么,你不高兴?”
程纤月一个回神赶忙说道:“奴才,奴才不是不高兴,就是...就是...”她绞尽脑汁的想借口,脑中灵光一闪道:“奴才就是觉得自己不配住这样好的屋子,不配用跟您一样的物件。”
胤礽心中的不快立马散去,安慰一般的说:“你不要妄自菲薄,你是我的格格,当得起。”
程纤月心想,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当然觉得自己当得起。但是吧,我并不想住进来哇,本来在你身边伺候就提心吊胆的,晚上回后院还能松松气。结果现在要我住你旁边,那晚上还怎么睡得着啊?
但是胤礽已经发话了,她能怎么办呢?当下只能下跪谢恩道:“奴才谢主子爷恩典!”哭o(╥﹏╥)o
胤礽又带着她去北间去,这边窗户底下是炕榻,上头有柜子、案桌和软垫蒲团。他拉着她坐到了上头去,叹了一口气说:“是我不好。”
这还是他第一次开口反思自己哎!程纤月立马支起了耳朵,然后就听见他说:“你是格格,不应该让你做宫女太监的活。”
哦,合着你自己也知道呢。程纤月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胤礽道:“往后你就在这住着,爷身边端茶送水清扫的事就算了。”他想的是,可能是因为他没有给她体面,一直让她做下人做的活才让她这般看轻自己。反正现在住的也近,他经常过来或者宣她到正殿伺候就行了。
程纤月一时间也分不清这样的安排是好是坏。要说搬到前院,她整个人算是住在了他的监视范围里,但他又说往后不要她近身伺候,也就是说提心吊胆的时间变少了。
Emmm
到最后,她就只剩下一个问题待确定,那就是她近身伺候是康熙的金口玉言,她要是这么听胤礽的算不算抗旨?
程纤月小心翼翼的抬眼问:“可在这边住着我就不能伺候您了,万岁爷说叫奴才好好侍奉您的。”
后半句被胤礽暂且忽略,他几乎是温柔的能用滴出水的目光看着她,手抬起来摸了摸她轻软头发丝。就这么喜欢伺候我吗,住在旁边都觉得远?
“你住在这还怕没有伺候的时候吗?”他说。
程纤月:行吧,你是这里的老大,你说了算。
中午参观完西配殿,胤礽就离开了,程纤月呢则被留了下来熟悉熟悉自己的新家。若云刚刚不在,现在快步从外头进来,满脸喜色的说:“格格,您后头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要搬进来吗?”
程纤月这才恍然,就是说刚刚若云去哪了呢,吁一口气道:“那就搬进来吧。”
若云答应着,亲自将她梳妆台上的一应用具拿进来,另外后头粗使的太监小英子指挥着几个人将两箱子衣裳送进来。
若云道:“还有没用完的布匹,原先的茶炉和瓷器,格格您看要将耳房收拾出来吗?”
西配殿既然给了她,那两边还有后边靠墙建的围房估计也是她的地盘了。程纤月就说:“北间收拾出来做茶房和库房。南边的耳房比北边暖和,你收拾一下自己住吧。”
若云高兴的应道:“是,奴婢知道了。”
为了打赏方便,程纤月现在都随身带着碎银子,给了若云两块一两的银子,讲明了一块给她另一块给外头帮忙的小太监。
若云笑着谢赏,接着出了屋子,叫小英子帮忙把自己的东西也收拾一下搬过来。
小英子笑着说道:“姐姐,奴才恭喜您和格格高升。只是往后您们在前院住了,可别忘了我们几个。”
若云想了下,目前格格身边只有她一个伺候,忙的时候其实是顾不过来的。之前还有小英子几个帮忙搬个东西提个膳的搭把手,但是搬到前院就有些不方便了,她可不敢使唤二阿哥身边的人。
她就跟小英子说:“这样吧,往后我要是忙不过来的时候就去叫你。”说着把那一两银子给他:“这是我们格格赏你们的。”
小英子忙不迭的接过来笑着说:“谢格格,也谢姐姐了。”
到了晚上,有人送了浴桶和热水来,说是恭贺她迁居洗尘。程纤月有两天没泡澡了,当下便脱了衣裳进到里头想好好洗一洗。
若云将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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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簪子、绢花等物取下来,挨个收好了放到梳妆台去,结果没一会就听见她哎呀着惊叫了一声。
程纤月忙回过头去问:“怎么了?”
若云语无伦次的说:“格格,这梳妆台的抽屉里头有东西!”过了一会,她欢欣雀跃的捧着匣子过来了。只见那匣子里头装着许多首饰,青绿的翡翠镯子,镶嵌宝石的戒指,珍珠的坠子等等,满满当当。
程纤月此时也瞪大了眼睛。
若云激动的说:“抽屉里还有梳妆台两侧的匣子,有很多!”她整个人都沉浸在主子恩德浩荡,格格您时来运转的喜悦中!
程纤月看着这些东西也是高兴的,但很快就没那么高兴了。无功不受禄啊,她做了啥能得这么些个好东西?!
这么一想也没有泡澡的兴趣了,对若云道:“好了,把喜色收起来吧。去外头把毛巾拿过来,我洗好了。”
若云重重的点头道:“是,格格。”
程纤月等她掀开纱帐出去后靠在浴桶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纱帐帘子又被人掀开,程纤月以为是若云回来了,从浴桶里站了起来道:“快,给我擦擦吧。”
后背上很快落下了一长块白棉布帕子。程纤月道:“你动作好慢啊,给我自己来吧。”话落下但是却无人应。她猛的转过去,却发现自己身后站着的不是若云而是胤礽!
程纤月:!!!
她本想尖叫,但见是他叫喊顿时就堵在了喉咙里。
程纤月自己还没反应过来,胤礽就已经走到她对面,伸手直接把她从浴桶里打横抱了起来。程纤月回神过来后羞的不行,脸红的能滴血。
胤礽抱着她,将她横在了床上。红色的绣着鸳鸯戏水的被子上,一个细白的人躺在那,无疑是一场巨大的冲击。
程纤月觉得胤礽看向她的眼神都冒绿光,活像一匹要将人吃拆入腹的狼。这个眼神实在太有侵略性,她有点害怕!不过很快她的脑子就转到别处去了,因为实在是太羞耻了,胤礽衣冠整齐,可她却浑身赤裸。
程纤月一手捂着自己的上半身,一手要拉被子企图遮盖住自己,但未果,因为胤礽压下来了。
他要她侍寝。程纤月满脑子都是这个。
她一时间思维陷入了一片混乱。她只当自己是他的心理咨询师啊,有医生照顾病人照顾到床上去的吗?太没有职业道德了吧。不过又一想,这是在古代,她是他的格格,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名义上也是他的姬妾,侍寝这种事应该很正常?
但是想的这些都不能阻挡她的身体呈现抗拒的姿态。
胤礽看着她双手挡在胸前,一脸害怕的样子不免停下了动作。
“你不愿意?”他问。说着离她远了些,紧紧的盯着她,眉头紧锁,彷佛下一秒就要发火。
程纤月咬了咬牙,强忍着瑟缩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一下亲在了他的嘴上,闭上眼道:“爷,奴才愿意,只是,只是奴才害怕。”
胤礽面上迅速变得温和,一把将她搂住,“不怕,我轻轻的。”
怎么开始的程纤月没有印象,如何结束的她也记不清了。她只知道自己好像升到了云端,同时也落下了地狱。
15. 貌似悲催
早上,程纤月迷迷糊糊的起来,突然摸到自己身边有一个人!她猛的坐起身来,突然想起了昨晚的事情,脑子转了半响,最后抿了抿唇认命似的缓缓落了下去。
“醒了?”胤礽躺在她身边没睁眼,手一捞就把她捞过去了,作势拍了她两下。
昨天折腾的时间太长,等折腾完又洗了一遍,最后她累的连睡袍也没穿沾着枕头就睡着了。现在两个人都没穿衣服,肌肤相贴之下让程纤月生出一种他们很亲密的错觉。
“往常都是这个点起,习惯了。”她轻声说道。
胤礽翻了个身,将她整个拢到怀里,低声道:“往后不用那么早起了,再睡一会吧。”
程纤月答应了一声,可是自己却一点困意都没有了,越想睡就越清醒。可她又不能打扰他睡觉,所以就只能放缓了呼吸。因为躺在那实在太无聊,所以就偷偷的看他。
这是她第一次正面打量废太子。一开始她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只知道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型生物不停地让她端茶送水。后来她在前院伺候,偶尔的直视也不敢看实了,视线略过一眼就得偏。但现在她终于有机会好好的看他了。
不得不说,脾气平静下的胤礽还是很不错的。虽然清朝的发型真的不敢让人恭维,但是有的人他天生就好看,哪怕是光头都掩盖不住立体的五官,更别提他身上还自带豪门贵胄的气势。
她觉得自己好像赚了?
在现代点个男模陪玩也要几千块吧,但现在她把古代皇家的阿哥免费给睡了,而且还不是普通阿哥,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废太子呢!
哦,对了,免费两个字也不准确,想到梳妆台处多出来的那些不属于她的价值不菲的珠宝。嗯,他还是自带资产过来自荐的枕席。
嘻嘻。
胤礽睁开眼就见她仰着头盯着自己,目光不知在哪神游,嘴角微微往上翘着,一副好高兴的样子。他也睡不着了,不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程纤月回过神来顿时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心想她离他这么近,刚刚自己腹诽的那些应该不会被他给看出来吧......讨好的说:“爷,您怎么不睡了。”
被人这么盯着还怎么睡?胤礽无奈的扫了她一眼,看向外头沉声道:“送衣服进来。”
很快帐子外头架起了屏风,陈合指挥着人端水拿帕子,他的小徒弟景顺抱着衣服跪在床边。
程纤月不好意思叫人看到她的身体,哪怕是太监呢,在她眼里他们依旧是男人。但是胤礽跟她不一样,他就这么大刺拉拉的下了床,即便若云也在旁边站着,可他却仿佛只当他们是什么顾家机器人,毫不避讳的由旁人伺候他穿衣。
程纤月从床帐中露出一个脑袋,轻声跟若云说:“把我的衣裳拿进来。”若云低着头快步走到床边,只掀开了帷幔一角,一个闪身就拿着衣裳进来了,她坐在床边上先将贴身的内衣送给她。
程纤月伸手拿衣服结果就见若云一脸兴奋的,像中了彩票似的满脸笑意。至于吗,不就跟人睡了个觉么,她想。
等她穿好了衣裳从床上下来,就见胤礽一副好笑的样子看着她。她想了下觉得自己应该表示一下?所以就走过去给他扣衣服扣子。这种活她干的挺顺手的,不过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眼睛老是看重影,那扣子怎么也扣不好!
她咬着牙跟扣子干上了架。
胤礽扑哧一声笑了,接着爽朗的笑声漫了出去,整个配殿的人都能听见他的笑声。与此同时殿里所有伺候的也都露出笑模样:哎呦可真是难得,那位主子可是头回这么高兴,今天他们这群人可就不用那么提心吊胆了。
胤礽对她说:“好了,都跟你说了这样的事不用你动手,去梳妆吧。”
程纤月就从善如流的去梳妆了。但当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若云将匣子里的首饰一溜烟的排在桌面上,她看着华丽的簪子、珠花,突然想是不是要向他谢恩。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胤礽穿戴好了走过来,站在她的身后。若云刚给她盘好头发,当下就退到一边去了。
胤礽的手从一水的金饰划过去,最后挑了一对点翠缀米珠芙蓉花的步摇插在她头发的两侧,接着又挑了一只镂金的一卷忍冬草样式的华胜插在她发髻的中间。
程纤月老老实实的坐着,任由他这么打扮自己,想着等他装扮好后自己就下跪谢恩。然后她就听他低声道:“这些大半都是皇额娘生前用过的东西。”
嗯?
二阿哥胤礽的母亲乃是仁孝皇后赫舍里氏。她先后生了两位皇子,可惜第一位皇子年不过五岁就夭折了,生下的第二位皇子就是胤礽,但赫舍里氏生胤礽的时候难产,就这么撒手人寰。
程纤月最是听不得人死的消息,想起来也不行,她只要想到谁谁谁没了,就免不得想起自己死去的姐姐,心里就会涌上感伤和恐惧。加上她现在进了宫,如果说生病死去算是天灾,那么宫里头因人祸而死的更多,上头人只用一句话就能让下头人没命。她本就惜命,现在就更加了,所以更不愿意听到死信。
胤礽见她变了脸色,露出那种忧伤的表情,突然间感到一丝安慰。
他以前听自己的父亲康熙无数次的提起自己的母亲,说她仁爱说她温柔,说她拼了命也要为皇家绵延子嗣,然后教导他不要辜负他母亲的苦心。可是现在再想起他的母亲,他却想的是,如果他的母亲还在,他是不是就不会落到现在这副田地。哪怕她帮不上自己什么忙,但最起码会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关心他,不要让他像个没人要的孩子。
胤礽摇了摇头,苦涩的笑了下。
“爷,”程纤月带着故去皇后的发饰觉得自己的头发足有千斤重,她道:“仁孝皇后的东西奴才不敢用。”
胤礽深吸一口气说:“皇额娘给我留这些不是让我放着的,你放心戴就是。”
他长大后听伺候过皇后的嬷嬷说,那时皇额娘怀他的时候精神头不好,可是某天她却突然精神焕发,突然叫人检查库房,说要给肚子里的他准备东西。从小时候要玩的玩具,再到他几岁时要用的文房四宝,还有他大婚时要赏赐给福晋格格的头面首饰,足足收拾出来有三十多口大箱子。
后来他大婚,也如皇额娘遗愿赏赐给福晋一整套的头面,但福晋却不肯戴,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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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供起来。当时他并不觉得如何,只是再到后面福晋与他越来越不和,他也看清了福晋的心思后就再不肯赏赐她皇额娘留下的东西了。
程纤月摸了摸头上冰凉的金饰,心想这兴许是仁孝皇后对胤礽的爱吧。她设身处地的想,若是自己生了孩子就要死,那她也愿意留东西给孩子,一个是母爱如此,另外便是希望他长大后不要忘了她,不要忘了他还有个爱他的母亲。
想到这里,她突然郑重的起身下跪,叩首后抬起头沉沉的看着他,像发誓那样。“那奴才斗胆戴了。”她说,顿了顿又道:“您见着这些物件,能想到皇后待您的慈母心肠,那就是这些首饰的功德了。”
胤礽愣了下,接着把她扶了起来。他想,她能有这份心就说明他没白赏她这些东西。
等吃过了早饭,按照往常胤礽会看一会书。她以为他会去书房的,结果没想到他叫人把要看的书送了过来。程纤月本来吃完了早饭就有些困,想要去睡个回笼觉,但他在这看书,她也不好说你看吧,我去里间睡一会,就只能在一旁无聊的坐着。
坐着坐着,她就困了,怎么也打不起精神。好像她和他睡了一觉,一些警惕就都没有了似的。
胤礽就看她坐在那玩手绢,一会打个结一会两只手囫囵的缠转转,但过了没多久她就小鸡啄米了,头上的步摇串子摇摇晃晃。
他不禁有些自得,昨天折腾的是有些晚。说起来也是三十岁的人了,却好像十几岁的毛头小子那样,食髓知味不知疲倦。但他的确感到畅快淋漓,尤其是看她在他的手下发生甜腻的变化,好像自己成为了她的天她的主宰。他看着她,感觉自己就像一株老树重新焕发了生机。
不过焕发生机的代价就是把刚侍寝的格格翻来覆去折腾的够呛,也怪不得她会困。
胤礽当下书也不看了,将人唤醒。
程纤月迷迷糊糊的抬眼嗯了一声。
胤礽看她这个样子就笑,温柔的说:“困了就去床上睡。”见她歪着头没什么反应,他看向旁边站着的若云板起脸道:“还不扶你们格格去床上。”
若云闻言赶忙过来,轻轻的把程纤月搀了起来,程纤月迷迷瞪瞪的起身还不忘给他行礼退安呢。她糊里糊涂的到了南间的床边,感觉头上的首饰被若云摘了下来,接着她就歪倒在床上人事不知了。
接下来几天胤礽都没有回正殿,他就一直和她住在西配殿里。就连平常的看书练字也都是在她这里的。他显然把西配殿当成新家了。
程纤月倒是不用亲自伺候他茶茶水水的,但是他这么个大活人在这里,她也忽视不了他啊。程纤月没法子,手上没有活干无聊的很,最后就只能绣东西。做绣活这种事她是不喜欢的,可是二阿哥练字看书,她又不能闹出动静打扰他,思来想去就只有刺绣既安静又能打发时间。
唉,这叫什么事啊。程纤月将针戳进绸子里,脑子突然灵光了一下。
胤礽老不走,她一点私人空间都木有,那跟之前近身伺候的时候一点差别也没有啊!她这是既搬到了前院,又要跟这位爷长久的呆着了。
真悲催......
16. 万寿祝酒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便到了康熙的诞辰。内务府早在二月选秀结束后,就开始忙活这件事了,到了今日,整个紫禁城内到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早上,康熙先是在太和殿召开大朝会,在殿中召见百官,满朝文武大臣和外藩使臣在此为圣上贺寿。开完朝会,他又在乾清宫接见皇子皇孙。
大阿哥,早些年被封为直郡王,一马当先的恭贺圣寿。他立在那彷佛一座山,慷慨激昂的说道:“皇阿玛,金银摆件皆是俗物不值一提,儿臣思来想去唯有真心最是难得。为此,儿臣提早几个月便茹素更衣,在斋房亲自手书了一万个福字,并将其供奉在佛堂七七四十九天,希望神佛保佑皇阿玛万寿无疆。”
“好,好。”康熙高兴的说道,“你有心了。”
直郡王说完便轮到三爷诚郡王。诚郡王不禁腹诽,瞧瞧他大哥多会说话,一言不合就把他们献上来的贺礼贬到天边去了。他只好捡着贺礼里出挑的来讲:“儿臣近来走访名家,获得一副南宋大家刘松年所画的《瑶台献寿图》,今日献与皇阿玛,祝皇阿玛寿与天齐。”
嗯,这个也有些意思,康熙微笑点头示意,继续看向下头的四爷四贝勒。
四爷沉声道:“儿子惭愧,若谈论起贺礼中较为出众的东西,便属一套永乐年间的龙凤呈祥纹青瓷器,这是儿臣特意从江南采买的。比不上大哥三哥有心,希望皇阿玛不要嫌弃。”
康熙喜欢看儿子们积极献礼的样子,当即龙颜大悦大笑了几声,“稀奇也好,平常也罢,这都是你们的心意,只要你们有孝心我就高兴了。”他微微侧目对梁九功道:“记着晚些将四贝勒的瓷器找出来,朕要用的。”
四爷的眼中立马染上了几丝笑意,“皇阿玛喜欢就是它们的造化了。”他这般说着,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跪下了:“皇阿玛,儿子想求您个恩典。”
康熙哦了一声,若有兴趣的问:“是什么,说来听听。”结果就听他说:“今日是皇阿玛的生辰,是阖家欢乐的好日子......”只听个开头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康熙内心突然涌上些许的复杂,垂下眼去沉声道:“好了......”
他显出不耐烦的样子,四爷当下闭上了嘴。
康熙叫他起来,好似不愿听到咸安宫二阿哥的名字一样,当下也不问后头皇子都送了什么,看向后头一排的皇孙道:“把这群小的叫上来,我问问他们的功课。”
下头的皇孙被太监领上来,当即下跪齐声道:“孙儿恭祝皇玛法万寿无疆,皇玛法万岁万岁万万岁。”
为首第一个就是直郡王家的弘昱,接着才是废太子所出的弘晳、弘晋,然后是三爷诚郡王家的两个弘晴、弘晟,四爷家的弘晖,后面就是五爷七爷的儿子们了。
康熙慈爱的看着这群小的,问过了他们近来的功课就叫他们下去了。从早上到现在见了那么多的人他也累了,再加上下午还要见人,当下便说:“朕还有折子要看,你们先退下吧,到了晚上自有同乐的时候。”
皇子和皇孙们纷纷下跪道:“是,臣子、臣孙跪安。”
一群人出了乾清宫,皇孙们去上书房,皇子则要出宫待晚上再过来。直郡王从出来就看四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老四,四贝勒,你可真行,大好的日子敢在皇阿玛身边提晦气的人。”
四爷最讨厌别人称呼他贝勒。前头的大哥和三哥都是郡王,结果他却只是个贝勒和其他几个获封的阿哥一样的爵位。不过他可不是任由别人取笑的人,脸板起来谁都不知道他高兴还是不高兴。
“大哥,再怎么说那位都是皇阿玛的儿子。”他道。
直郡王冷哼一声,视线扫过后面一圈的皇子。其中三爷诚郡王老早就躲了,五爷七爷只是笑了笑,小九小十不敢与他对视,唯有八爷迎头上来说道:“大哥,还在宫里呢。”
直郡王道:“我怕什么。”虽是这么说,他却截了话头没有久留,大步向前的离开了。
八爷看似被拂了面子也不生气,嘴角依旧带笑。九爷、十爷、十四爷从后头赶到他身边,九爷这才嘀咕道:“有什么好豪横的,春分祭日的时候皇阿玛可没叫他到前头去。”
八爷嘴上的笑意没变,提醒他道:“小九,别胡说。”
九爷耸了耸肩膀,他也就是替八爷鸣不平而已,实际真当着直郡王的面他也不敢说。
这时十四道:“八哥,我今年开府多谢你帮忙。”
九爷和十爷对视了一眼纷纷了然。八哥从在上书房读书起就格外上进,他开府开的早,又早早的封了贝勒兼任内务府总管,他们以及底下这群小的都领过八哥的情。这也是九爷和十爷靠过来的原因。废话,前头几个哥哥没一个能瞧得上他们的,就只有八哥正眼看他们,还有好处和方便拿,不靠过来等什么呢。
八爷笑道:“都是自家兄弟,我又管着内务府,自然是能搭把手就搭把手的。”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亲昵,“你去年就已经大婚,早些让皇阿玛抱孙子啊。”这话一出,九爷和十爷也都笑出了声。
十四脸一下就红了,吱吱唔唔了两声,“你们就会打趣我。”说罢一撩袍子拔腿跑了。
这边出了宫门,阿哥们纷纷上了自家的马车。八爷坐在马车上嘴角的笑意已然不见。他回想着刚刚的情形,心想直郡王的势头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接着不自觉的往乾清宫的方向看去,内心暗暗想到:皇阿玛,您对废太子还存有旧情吗?
乾清宫内,康熙的面前放着两把温润发白的玉如意。他不自觉的上手抚摸着它,良久后说道:“是朕当年赏给皇后的。”虽然没说是哪位皇后,但明眼人都听得出来指的是仁孝皇后。
今日是万寿节,本不应该叹气,可康熙还是忍不住长舒了一口。
等其他人走后,他就问起梁九功咸安宫的事。梁九功回禀道咸安宫二阿哥和二福晋也送上了万寿节的贺礼。其他倒也罢了,只有听到那一对玉如意时,他上了心,当即叫人送进来,发现果然如他想的那样。
若是赫舍里氏还在......
康熙不禁感到一丝悲伤。
那是个当得起母仪天下四个字的女人,她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顾命大臣之女的骄纵脾气。她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顺从,她还给他生下了两个嫡子。长子早夭的时候,她拖着病体泪眼婆娑的安慰他,她说这个孩子一定还会回来。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她就又怀孕了。她生下了他们期盼的儿子,可是她自己却再不曾醒来。
康熙想,如果赫舍里氏还在的话,她知道自己并没有下旨开恩令废太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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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晚上的家宴会怎么想。可是他确实不想见到废太子,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儿子。他不禁猜想,太子会不会怨恨他,怨恨天子,怨恨他这个阿玛。
但他看到玉如意的时候心里却还是升起了更多的温情。太子病了,他想,等太子好了,他再去看他吧。
晚上,保和殿内设起了宴席,但凡是能在这里出席的无一都是康熙最信任的臣子。他高高的坐在龙椅上,嘴角上扬的听着下头隆科多等人的祝酒词,片刻后龙心大悦的说道:“瞧你们嘴上说的欢快,还不喝两杯堵上嘴?”
他说着竟然叫弘晳和弘晋两个皇孙过来替他向大臣们敬酒。
下头的人听着康熙的话纷纷一顿,但很快又都纷纷的说笑起来,好像刚刚片刻的安静都是错觉。
直郡王看着弘晳和弘晋两个拿着酒壶到各桌敬酒气的眼睛都红了。想他熬了多年终于等到太子被废,结果废太子的儿子竟然冒出了头,凭什么!
可是在这样的场合,他纵有满腹的怨气都说不出来,只能一个劲的闷头喝酒。他是长子,他就不信自己比不上废太子,他的儿子比不上废太子的儿子!
晚宴结束后,弘晳和弘晋在众人的视线中跪安回到了撷芳殿。
弘晋跟在弘晳——自己的哥哥身后,一步一挪的进了殿门。偌大的宫室如今只有他们在,除了东边小院亮着灯,其他小院全都黑漆漆的一片。这样的环境里两个小的不免害怕,所以一起住在东前院里,各自住着一个厢房对着门。
弘晋小心翼翼的说道:“哥,我今天能跟你一起睡吗?”
弘晳摇了摇头说:“你已经长大了,不能一起住了。”
“好吧。”弘晋低下头去,良久又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说:“哥,你真厉害。”他去下头敬酒的时候手都在打颤,可是看弘晳却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他想真不愧是哥哥,怪不得额娘说要他在外头不要出头,都看弘晳的。
弘晳的脸上一僵,但是夜色很深,灯笼的火光昏暗看不出来。他道:“好了,回去吧。”
弘晋哎了一声,被提灯小太监簇拥着往西厢房走去。
弘晳也进了东厢,坐下后微微闭上了眼。他回想起刚刚保和殿内的场景,自己的手也忍不住的颤抖起来,忙将手放在案桌下头,挡住了旁人的视线。
他的内心涌上了些许的激动、震惊、恐惧和骄傲。后面脑海中就浮现起了李佳氏对他的教导。她说:弘晳,额娘这辈子只能靠你了,你可一定要争气。
额娘,你放心,我一定争气!
乾清宫内,康熙刚被人伺候着烫完了脚,披着衣裳往龙床那边走,边走边问:“弘晳和弘晋两个有没有去咸安宫看过?”
梁九功垂下眼道:“两位阿哥都没去过呢。”
康熙道:“每月不是有一天休沐吗?”
梁九功心道这个时候谁敢往咸安宫凑啊,就是废太子的亲儿子也不敢。不过嘴上却道:“阿哥们都忙功课呢,尤其是弘晳阿哥,上书房的师傅都夸阿哥勤奋用功,一遍书读一百二十八遍都不带停的。”
父子天性,一脉相承,不可断绝。
康熙怀疑是不是他对下头的孩子太严肃了所以他们没有他的命令不敢,便说:“叫他们有空去咸安宫看看他们的阿玛吧。”
17. 缺席伤心
二阿哥没能去前头参加圣寿宴席,福晋便从阿哥所膳房叫了几桌摆在正院里做做样子。
正院内,摆设了五桌,上首位置福晋和二阿哥一人一桌,下头三桌则是专门给格格们的。不过现在院内却只有福晋、李格格和林格格三个人在,并不见二阿哥和程格格的身影。
福晋蹙眉问前来复命的何有福道:“怎么,二爷在前头有事?”
何有福低着头沉声回话:“回福晋,二爷说他今日疲累就不过来了,叫您和两位格格慢慢用。”
这时旁边站着的李佳氏垂眉说道:“二爷不来,怎么程佳氏也不来?没去跟程格格说吗?”
何有福小心翼翼的看了上头一眼回答:“奴才去传话的时候正瞧见程格格在二爷身边伺候呢。”要是程格格没在二爷身边,那他请一请就罢了,可人家就在二爷跟前呢,他怎么开口请呢?
福晋一时间没法子,她总不能亲自去前院请人,要是这样都没把人请过来,那她这福晋的面子在下头人眼里也不用要了,当下深吸了一口气冲何有福摆了摆手,然后冲下头的李佳氏和林佳氏说道:“好了,看来爷是自有打算。”
李佳氏和林佳氏俯身行礼说是。不过李佳氏还是觉得不忿,打量了福晋一眼,试探性的说道:“也不知道程佳氏怎么得了爷的青眼,但再怎么样也不能拂了福晋的面子不是。程佳氏要是有心就该在后头给福晋请罪。”说着还拉着林佳氏问:“林妹妹,你说是不是?”
林佳氏看了看福晋又看了看李佳氏,压根不想掺和口角,只是微微的笑并没有说话。
李佳氏自打进宫就不曾瞧的上林佳氏过,见她这副软和的样子就在心中冷哼了一声:这么多年了,一直就是个无趣的闷葫芦。
福晋听着李佳氏寒酸捏醋的话不由觉得好笑。李佳氏之前像老鼠一样躲在偏殿里,现在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她是个只记着吃却又不想挨打的主。可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呢?
福晋早些年听多了李佳氏明里暗里的炫耀,如今倒是觉得她挺可怜的。这院里的女人就只有她是明媒正娶过来的,纵使其他人一时得意又能如何?她道:“这样寒酸捏醋的话在我面前不要再提。你要是愿意,我便向二爷给你讨个面,让你去书房伺候笔墨。”
李佳氏脸上一僵,尴尬的笑了下,“奴才怎好烦劳福晋这个?”讪讪的闭上嘴不说话了。
福晋又看向林佳氏问她:“林佳氏你呢?”
林佳氏当即俯身道:“奴才不敢。”
福晋心想,真以为在前院伺候是个好差事么,保不准程佳氏自己都诚惶诚恐呢。她们不感谢程佳氏在前头顶缸就罢了,还要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起火架秧子的样子,肚子里一点都没有女诫女德。不过又一想,她们要是真这么大度那要她做什么呢?这么想来她就生出些许的自得。就是因为她做的比她们好,所以自己才是福晋。
“好了,今天是万岁爷圣寿,虽不曾有幸赴宴,但奴才的礼节不能废。”福晋脸上扬起一个心悦诚服的笑意道:“你们随我向保和殿的方向行个大礼,也算全了咱们的忠心。”
李佳氏和林佳氏纷纷颔首,走到福晋身后,两排三个人朝着南边保和殿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每磕一个都要高声说一句:“祝圣上万寿无疆。”待行了礼,几人才落座用膳。
此时咸安宫前院的正殿,程纤月战战兢兢的看着胤礽饮酒。从知道今天是万寿节但是胤礽却不曾奉诏赴宴后,她就知道完蛋,他心里铁定要阴郁。不过今天一天的时间里,他看着好像还行,中午的时候还有心情看她坐在那绣肚兜。但是到了傍晚就坏了,他不仅要了饭菜还要了酒。
酒可是情绪的催化剂,她真的好怕他喝了酒又控制不住自己。
程纤月抿了抿唇担忧的看着他欲言又止。情绪不爆发憋在心里会变态的,可是要是像上次那样通过打人发泄,万一习惯了形成条件反射也会变态。所以,到底是劝还是不劝呢?好像劝或不劝都可能导致他变态啊!
程纤月悄咪咪的打量着胤礽的神情,看着他一杯一杯的往自己肚子里灌酒,然后眼尾有些发红。
不是吧,他是不是要哭了?
这个念头一浮现,她顿时有些不可置信。
胤礽一杯又一杯的喝着,感觉五脏六腑都揪成了一团,喝到最后他只剩下机械式的倒酒灌酒。他又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阴沉在说自己是不是真的被皇上厌弃,另一个则幸灾乐祸确定的说是。
胤礽的脸上顿时染上一丝疯魔的笑。
皇阿玛,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儿子吗?你还记得你曾经有多看重我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你的儿子呢,皇阿玛!
想到这里,满腹的怨恨和委屈如同火山爆发,烫的他想冲到乾清宫里去,他想如果要这么对待他的话,还不如杀了他!不如杀了他!
他这么想着,突然站起身来。
程纤月:!!!
在程纤月震惊的视线中,胤礽像野马一样冲出去了。她急忙哎呀的大叫了一声,忙不迭的追出去。只这么眨眼的功夫胤礽人已经到了咸安宫的门口,不过好在咸安宫的大门已经关了,他出不去。
他就这么咣咣咣的砸起了门,一拳又一拳,直砸的那门沉闷乱响。此刻他身旁身后已经跪了一圈,都在那苦口婆心的劝他保重身体。
程纤月快步跑过去,借着月色看到他的眼睛红的吓人,跟吸血鬼似的,她心里一哆嗦好像又幻视到了那天他动手打人的时候。
在这么下去这群人非遭殃了不可,不光是这群人遭殃,她自己也怕是逃不掉。这么一想她的勇气好像又回来了,立马冲其他人高声说道:“都给我闭嘴!”
周遭声音顿时一静。
程纤月喘匀了气,慢步走到胤礽一臂远的地方,嘴上努力挂着笑,温柔的说:“爷,天黑了,您这是要去哪啊。”
胤礽的头脑好像不会转了似的,转过身来一字一顿的说:“乾、清、宫。”
“乾清宫啊。”程纤月继续温柔的道:“您是不是想去给圣上贺寿啊。可是圣上说叫咱们在家同庆呢。”屁,根本没这回事,她大逆不道的编了个瞎话。
胤礽蹙眉的侧着头,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她。
程纤月见他愣在那里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小步走过去,动作又轻又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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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拉起他的一只手柔声说道:“咱们在这给万岁爷叩头好不好?哪怕万岁爷现在见不着,将来听到了也会高兴的。”
可是话说完,胤礽却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程纤月也没有催他,就这么微笑着陪他站着。
过了好一会,仿佛有阵风将他人给吹醒了。胤礽一步一步的走到院中,看着咸安宫的大门恭恭敬敬的作揖下跪,五体投地,连磕了三个响头,接着起身再拜再跪,足足跪了三回磕了九个头才结束。
最后他站起身,身体都有些踉跄。程纤月和陈合眼疾手快的上前把他扶住,接着簇拥着将他送回了正殿的寝屋。
程纤月伺候着他擦脸漱口,到最后他迷蒙着眼躺在床上,拉着她的袖子道:“别走......”
程纤月跟哄小孩似的好声好气的跟他说:“我不走,我看着他们收拾收拾东西再过来陪你好吗?你乖一点,我就过来啦。”说着将床上的帐子拉了起来。
等她从里头走出来后,陈合和其他小太监看她就跟看神一样。
程纤月其实腿已经软了,但还是强撑着身子不要发抖,略白着一张脸跟他们说:“阿哥爷歇息了,把这些东西收拾一下吧。”
陈合冲自己的徒弟景顺摆了摆手,景顺立刻从外头带着几个小太监进来收拾桌子。这些人一个个的都低头颔首,手脚迅速麻利,丁点动静都没有。
程纤月跟他们说道:“给我留一盘饽饽,要甜的。”刚刚她可是一点东西都没吃,又受了惊吓可要吃点好的,不然晚上铁定抗不住。
景顺听了立马殷勤的小声道:“您看这碟子玫瑰酱金银卷怎么样?再给您留一碗百合莲子羹吧。”
程纤月道:“不麻烦了,一碟金银卷就行。”她又看向陈合说:“刚刚事发紧急,实在是冒犯了。”按理她是格格,是小主不假,但是陈合是二阿哥身边的大太监,听说他曾经在乾清宫当差,是康熙特意派过来伺候胤礽的,她得罪不起,不得不道个恼。
“哎呦,格格您实在是言重了。”陈合赶忙笑着回话:“都是为了爷,奴才哪敢恼您啊。”他想,要是次次程格格都能把二阿哥从疯魔中拉回来,别说她吩咐他话了,就是她让他给她磕头,他都能心甘情愿的跪着叫神仙。
程纤月冲他笑了笑,坐在餐桌旁跟塞粮食的小仓鼠似的塞那碟子金银卷。四个金银卷她花了不到几分钟就全吞了下去,可噎死她了,赶忙灌了一杯茶才顺下去。
然后她脚步轻轻的进到了里间,略拉开床上的帐子,想看看胤礽睡了没。要是睡了她就不留宿了。蹑手蹑脚的掀开床帏的一角,在不大不小的缝隙里,就看到胤礽眯着眼睛和她对视上了。
她有些拿不准,这是睡了还是没睡啊,试探的轻声问了句:“爷?”
胤礽声音低沉的唔了一声。
得,看来今天她是别想走了。
程纤月没办法,只能脱了衣裳爬上了床。结果人才到床上,胤礽就把她给扑倒了。程纤月哎呦了一声,内心腹诽怎么跟狗似的,不过很快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接着叹了一口气,抬手划拉起他的脑袋。
说实话,她现在都有些可怜他了。
18. 时髦发泄
貌似有个电视剧的台词怎么说来着,哦,人家是这么说的:你一个当奴才的不觉得自己可怜,竟然可怜自己的主子?
程纤月就觉得自己脑子刚刚一定是抽抽了。别看现在这位爷待她挺好的,但是之前他作弄她的花样可多着呢。他疯疯癫癫的自己是痛快了,可她和外头伺候他的人都胆战心惊,吓的要死。
按理说她不应该可怜他的,不过在看到他疯魔崩溃的样子时,心里却还是有几分的恻隐之心颤动。
为什么呢?
因为怜悯和善良是一种本能,有些人天性就是如此。就好像看到要饭的会忍不住给钱,看到大半夜还在扫大街的老人会忍不住帮忙,看到外头流浪的猫猫狗狗会下意识的买几根火腿肠给它们喂饭。
人之常情。
程纤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离他实在是太近了,近到能看到他所有的痛苦,所以哪怕自己也在刀山火海里呢也会忍不住的移情。
正所谓:爱别离,怨憎恨,贪嗔痴,求不得。
世人就没有逃得脱的,她也不例外这几样都沾了一点,不巧,二阿哥也是而且沾的比她还厉害。这么一想,好像他们脱离了身份地位后都是一样的俗人了,他们好似都是一样的。
程纤月轻轻的拍着他哄他入睡,一边拍一边想:她不是什么神通广大的圣人,她没有能力解决他的痛苦,她能做的只是在这种时候安慰他罢了。
括弧,反正她现在已经跟他绑定,不管他这辈子怎么起落,她都脱离不了。所以只要他别像以前那样欺负她,那她就一心一意的待他好。毕竟谁希望自己朝夕相处的人是个阴晴不定的疯子呢。这跟抱着炸弹睡觉有什么两样?而且这个炸弹要是炸了,他自己肯定是死不了,但是身边的人一定活不成。
“胤礽。”她低下头大逆不道的称呼他的名字,轻轻的在他的额头亲了一口,“坚强起来吧。”如果现在都是这副样子,那以后再立再废你可怎么办,你不得全疯了哇!
半夜,程纤月迷迷糊糊似醒非醒,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她一点都没有惊讶,因为她跟胤礽同床共枕这种事已经做的相当熟练了,当下手慢慢抬起来,好似碰到了他的肩膀,安抚一般的拍了拍。
然后她就感觉自己底下有只手在作怪,带着一股温暖的黏腻的湿漉漉的触感。
嗯?
程纤月头脑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但因为睡的身上没有一点力气,所以就只能含糊不清的问:“爷?”您这是做什么?
她不问还好,一问,他就发起了狠,后面竟然直接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程纤月这下一点旁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头皮阵阵发麻,忍不住呜咽着说:“爷,爷,你慢一点。”
胤礽却是紧紧的盯着她意乱情迷的样子,痛快的喘着粗气着说:“叫我的名字。”
这个时候什么大逆不道的道理都失去了效力,她顾不上别的了,迷蒙着双眼时断时续的回应他:“胤...胤...礽。”回答她的则是呼啸的电闪雷鸣。
须臾,程纤月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她仅剩不多的脑回路怎么也想不清楚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种奇奇怪怪的样子,再然后她就发现胤礽又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了。
不是吧......她无声的呐喊。
但显然胤礽并不想这么简单的放过她,好在这次并不伤筋动骨,她整个人彷佛从火山移到了温泉里。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叫水,接着拿薄毯抱着她去了屏风后头清洗。
今晚实在是玩大发了,程纤月心想。此时她的思考能力趋近为零,在乱七八糟的疑惑下沉沉的睡了过去。
到了第二天早上,她浑身上下酸的不行,尤其是腰腹那个位置,跟做了百八十个仰卧起坐一样。胤礽就跟良心发现了似的,让她在床上用早饭。
他只口不提昨天发生的事,亲自端着汤羹来喂她。他的嘴角微微翘起,容光焕发的,只是看着就知道心情实在好极了。
程纤月满心怨念的陪他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同时她也抱着,昨天你折腾我,今天你伺候我吃饭算是赔罪的心态,他盛一勺汤水送过来,她就从善如流的低头用。
一小碗冰糖银耳莲子羹也没多少,不一会的功夫她就在胤礽的伺候下喝完了。等喝完了羹,胤礽放下了碗,就问她还要不要吃饽饽。
要啊,怎么不要。程纤月此时胆子比天还大,甚至还点上了菜:“我还没吃饱呢,咸口的甜口的点心都想吃。”
胤礽看着她笑,笑完只是往旁边一扫,负责叫膳的景顺就低着头报起了饽饽名。
“今早甜口的点心有:枣泥山药糕,蜂蜜桂花糕,还有油炸奶饽饽。咸口的点心有:笋丝猪肉馅饽饽,菜团馅饽饽,竹节实心小馒头。”
在程纤月这,带馅的饽饽就是包子的另一种叫法,她光听景顺在那报点心名口水就要留下来了,当即道:“要笋丝猪肉的饽饽,还要油炸奶饽饽。”
笋丝猪肉馅饽饽的皮用的是玉米和白面两掺做的,外表圆溜溜黄澄澄,瞧着跟窝窝头一样。油炸奶饽饽则类似炼乳小馒头,用油炸过后往上抹一层奶皮子再撒上厚厚的糖霜。
这两碟一个咸一个甜,但都口重,是程纤月爱吃的那款。
等两盘子饽饽送上来,胤礽就拿着筷子夹了个肉饽饽到她的嘴边,另一只手还在下头接着。
哇塞,这么体贴的吗?
程纤月一边在心里感慨,一边咬那个笋丝猪肉馅的饽饽,结果这饽饽里头的馅料汤水足,一咬不等吸汁水就顺着嘴角流了下去,还滴在了胤礽的手上。
程纤月这时理智已经回还,见污了他的手当下就想起身告罪,但胤礽却一点都没有生气,还笑着说揶揄道:“瞧你吃的这是什么啊,刚学吃饭的孩子都比你吃的好。”
见他不曾生气,程纤月也不好小题大做诚惶诚恐的请罪,抬眼打量着他的神色,不好意思的说:“奴才刚刚忘记吸汁了。”她也不敢叫他喂了,赶忙道:“奴才自己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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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将手上的筷子递给她,接过陈合送上来的帕子擦手,好模好样的看着她把那两盘饽饽各自干掉了半盘。
程纤月吃完了早饭,也不好在床上赖着了,就说自己要起来。胤礽却不赞同的板起了脸,“不是说累着了腰痛?你就在这歇着,哪也不准去。”
虽然他是板着脸的,可是嘴角还勾着呢。程纤月不怕他这样,但是也不敢拂他的意思,就说:“那奴才就再睡一会。”她灵机一闪,她在这睡着不是显的他本事大吗?当然他本事确实是大的。
咳咳。
程纤月投桃报李般的给他捧了个场,“昨天确实累着了,一点都不想动弹。”但话刚说完她就后悔了,因为屋子里人多啊,她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么说了!这跟大庭广众的公放小剧场有什么两样?
程纤月反应过来后顿时羞红了脸,吱吱唔唔的说:“我,那个,我要睡了。”说着手忙脚乱的去扯旁边的帐子。
拉起帐子就瞧不见别人了,她权当自己刚刚那话没说过。
不想胤礽一把握住她的手,眼睛里的温柔都快腻出水来,低声道:“羞什么。”他往两边扫了扫,其他人就都低着头老老实实的装起了柱子。
他清了清喉咙吩咐下人道:“把饭桌抬到书房去。”接着又拍了拍她的手说:“你睡吧,等午膳到了爷叫你。”
屋内很快没了人,只有若云在门口处守着。其他人都跑到书房伺候他用饭去了。
程纤月仰躺在床上,昨天晚上的疑惑和今天早上的怪事一结合,她突然就悟了。哦,这位爷把自己满腔的怨怼借着昨晚的情事给发泄了。
哦豁,您的发泄方式可真时髦哦!
到了中午,胤礽如约来叫她起床。其实程纤月早就醒了,但一直赖着没动。既然胤礽想叫她,那她就等着他来叫。在这种小事上,她不跟他顶着干。
午膳的时候,胤礽的筷子频频给程纤月夹菜,程纤月的饭碗就不曾空过。这种待遇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程纤月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轻声道:“爷,您待奴才可真好。”
胤礽只是笑,笑完了他还继续给她夹。他想,他会对她更好的。其实昨天晚上他什么都听见了,他听见她叫自己的名字,还听见她说希望自己能坚强。
他彷若即将腐朽的树,迎来了徐徐的春风,内心便涌上了甜蜜和勇气。
他,胤礽,大清朝的太子,满族的巴图鲁,他不能也不愿就此变成一滩烂泥。而且他也不愿意像个懦夫一样躲在女人的怀里,他要立起来,不能被一个小格格瞧不起!
氛围正好的时候,陈合接了外头来报后走进来,一五一十的将皇上准许两位阿哥来咸安宫探望的事说了。
程纤月就看到胤礽呆了一瞬,手上的筷子停在了半空。这是好事,她立马给事情定了性,赶忙道:“父子天性,可见万岁爷是想着您的。”
父子天性......
胤礽在心中默念着这四个字。
皇阿玛,你真是这样吗?
19. 奉旨看望
天还不亮,上书房里的几个小阿哥就开始温书,直到太阳升起来早读才算完。趁着中间休息的空档,几个六七岁的萝卜头喝水的喝水,说话的说话。
别看他们才不点大,但是都早熟的很,已经开始拉帮结伙了。
上书房里大致分成了两股,一个是皇子们,他们虽然年纪不大但辈分大,不跟着往下掺和;一个是皇孙们,他们年纪虽小但心眼子可不少。其中皇孙里头又分了派别,一个是直郡王之子弘昱为首的大皇孙派,一个是以弘晳废太子之子的嫡长孙派。往常两伙人互相看不顺眼,但矛盾都在暗地里。但现在弘晳明显失了势,大皇孙的人就支棱起来了。
弘晳不想在这个时候惹是非,趁着休息的间隙跟弘晋小声道:“等我去南书房跟师傅告个假就走。”弘晋都听他哥的,当下点头道了声好。于是弘晳带着人出了门,往南书房那去。
乾清宫两个书房都在南边,分别位于乾清门的两侧。其中上书房是专门供皇子皇孙读书的地方,南书房则是师傅们的地盘。
弘晳进了南书房向师傅告了一上午的假,走出来后就叫自己身边的小太监得禄去把弘晋带出来。结果没一会的功夫得禄就回来了,焦急的说弘晋被其他阿哥们给堵住了出不来。
弘晳顿时蹙起了眉头,大步进了上书房。一进去,就听三爷诚郡王家的儿子弘晟贱兮兮的问:“弘晋哥哥,你不等着上课这是要去哪啊?”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的视线就落在了弘晋身上,不少人都明里暗里的看好戏,其中属弘昱最明显,他虽然不曾说话但是脸上却挂着明晃晃的嘲弄。
弘晋被人拦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顿时吱吱唔唔的,脸上带着尴尬的笑,正好这个时候看到了弘晳,立马叫了一声哥。
弘晳心里明白,一定是昨天午后梁公公过来传皇上话的时候被他们几个给瞧见了,所以今天才特意蹲守在这看他们兄弟俩的笑话。他这么想着,阴沉着一张脸走进来,既厌恶弘晟替弘昱当出头的鸟,又嫌弃弘晋没出息是个软柿子。
弘晳一来,其他人也不敢大刺拉拉的堵弘晋了。弘晴当着所有人的面呵斥自己的亲弟弟道:“弘晟,哥哥们要做什么还要跟你说吗?”弘晋被解了围,顿时感激的看了弘晴一眼。
弘晴看着弘晳给他赔礼道:“弘晟年纪小说错了话,我这个做哥哥的替他赔罪了。”
他都这么说了,弘晳满肚子的火气那就没得发了,只好故作大度的摆手,接着对弘晋道:“弘晋,走了。”
兄弟俩一走,上书房又立马恢复了平静。在窗户外头看闹剧的十五和十六阿哥对视了一眼。这俩是一个妈生的亲兄弟,岁数也比这些萝卜头大,互相一看都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一下都笑开了。
诚郡王家的弘晴和弘晟也是亲兄弟,可一个老早就站在了弘晳身边,另一个去年冬天进的书房,一来不跟着自己哥哥混而是干脆直白的抱上了弘昱的大腿。
这兄弟俩可真有意思,嗯,他们的阿玛诚郡王好像也挺有意思的,小孩子怎么做都是大人教的么。
弘晳哪怕出了书房脸还是沉着的,大步往撷芳殿的方向走。弘晋小碎步跑才跟得上,等到了撷芳殿,气就喘上了。
“哥。”好不容易停下来,弘晋委屈巴巴的喊了一声,结果就看到弘晳怒气冲冲的看着他。
弘晳一瞥眼,周遭跟着伺候的太监们就跪下了。他先拿自己的太监得禄开刀,厉声道:“没用的东西,自己去领二十个手板。”接着连弘晋身边的太监都一并罚了,“不能忠心护主,现在就去屋檐下跪着。”他发了一通火终于消了气,叫弘晋进来跟他一起换衣裳。
兄弟俩隔着一个屏风说话,外头打手板的声音又脆又响。
弘晳道:“就是因为你性子好他们才敢欺负你,你要是立起来就没有人能把你压下去。”
弘晋也知道这个道理,但他自己做不到,垂头丧气的说:“哥,我嘴笨。”每回被人家问在头上他就懵了,事后想起来怎么反驳也晚了。虽说是吃一堑长一智,可是他记着这回的事,但到了下回人家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他就又懵逼了。
弘晳被自己这个弟弟说的没了脾气,恨铁不成钢的说:“你啊你啊!”
弘晋讨好的笑了下,低声道:“不是还有哥哥你呢么,我都听你的就好了。”
弘晳听他这么说叹了一口气,不过心里的那股火却始终不曾发出去。他想总有一天他非叫看不起他们的人好看不可!
两个人换好了衣服往西六宫那边走,到了最西边的咸安宫后,守门太监殷切的领着他们去了前院东边的书房。这俩已经有半年没有见到自己的阿玛,行了礼请了安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胤礽也是,他看着下头站着的两个儿子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们。轻了怕失了阿玛的威严,重了又少了几分温情。最后他清了清嗓子问道:“在书房读书可好,有没有听师傅的话,有没有出什么事?”
弘晋打定了主意听哥哥的,偷偷的瞧了一眼弘晳,就听他说:“回阿玛的话,一切都好。”
胤礽也没说这话信还是不信,叮嘱他们道:“在外其他事不必管,好好读书练习骑射。”说着还叫人将给他们准备的文房四宝拿过来。
弘晳谢了恩,直起身后迟疑了两下才说:“阿玛,皇玛法圣寿的时候让我和弘晋去给大臣们敬酒。”补充了一下说:“就只有我们两个。”
胤礽一愣,两个皇孙越过皇子去敬酒?他思索着,一时间没了言语。良久后对他们说:“到后头看看你们额娘去吧。”等两个孩子走后,他蓦然长叹了一口气。
弘晳和弘晋进到了正院,先是给福晋请安,之后各自去了各自的额娘处。东偏殿里李佳氏老早就等着了,见弘晳进来忙不迭的说道:“好孩子,快过来给额娘看看。”她把弘晳上下打量了一遍,良久后问道:“最近功课做的好吗?有没有得到师傅和皇上的赞许?”
弘晳就说自己做的很好,师傅都夸自己,可是兴许是皇上忙所以这几个月没进上书房,因此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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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勤奋的名声并没有传到他老人家的耳中。
李佳氏肉眼可见的失落,不过在她听到弘晳说自己在圣寿那天出席,还代替皇上去下头敬酒后,她就又高兴起来了,亲切的抚摸着弘晳的肩膀,跟他说:“好孩子,可见皇上是看重你的。不过弘晋也去了?哼,他和他娘一样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一定比不上你!”
弘晳看着李佳氏为自己自豪的样子,忍不住挺起了胸膛。
这边林佳氏给弘晋准备了许多糕点,知道他喜欢喝奶茶还叫人特意花钱从膳房买了一罐。现在弘晋就一口喝着咸奶茶,一口吃着甜点心了。
林佳氏温柔的给他擦嘴。她心里总觉得挺对不起这个儿子,因为早些年她不受宠,所以连累的这个孩子也不受太子的重视,后面他们一家子失了势,弘晋在外头肯定会受委屈。她这个做额娘的帮不上他什么忙,就只能让他过来的时候舒服点。
其实弘晋都快高兴疯了,因为怕吃多了糖坏牙齿,所以伺候他的嬷嬷都不让多吃甜软的点心,但现在他可算能吃个够了。他跟个小仓鼠似的,吃的嘴巴都鼓了起来,甚至还摇头晃脑的,绑辫子的红绳左右摇晃。
林佳氏轻声细语的问他:“在外头吃的好吗,有没有受欺负?”
弘晋本来想诉苦的,但是想到刚刚弘晳在阿玛面前一切说好的样子,他就把心里的话咽了下去,学着弘晳那般对林佳氏说:“额娘,你放心吧,都好都好。就是嬷嬷不让我多吃点心,说吃多了糖牙会坏。”他还顺带告了个状。
林佳氏倒也没说什么,只道:“你在我这就不必管这些规矩了,既然在外头不能多吃,那在额娘这就多吃几块。”
弘晋嗯了一声,想了下又说:“皇玛法还会叫我们过来吗?要是可以的话我就能常来看你了。”
林佳氏免不得存了几分希冀,不过很快心里涌上一丝苦涩,紧紧攥着帕子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叮嘱弘晋道:“你在皇上面前不要放肆,知道吗?在外头都听皇上的,皇上喜欢弘晳,所以他怎么做,你就跟着怎么做。”
弘晋点点头道了声好。
晌午,弘晳和弘晋看过了自己的额娘又回到了前院,跟胤礽一起用过了午饭才离开。两个孩子一走,胤礽就又去了书房。
他想他应该上折子谢恩,可是左思右想却拿不准折子该怎么写。他彷佛一个无头的苍蝇,刚停下笔就又伸手把折子纸团了个球扔进了纸篓里。
最后,胤礽长舒了一口气,等沉下了心后写道:儿臣恭请皇阿玛圣安......他把两个孩子被教的很好的功劳全归在皇上身上了。写到最后,他在折子的最底下加了一行字:儿子先前如鬼迷心窍,如今清醒无颜面圣。
折子前脚送上去,后脚康熙就赏赐了东西。胤礽看着托盘内一串沉香珠串,恭恭敬敬的从传旨太监的手上拿了过来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他叩首道:“儿臣,领旨谢恩。”
他想,只要皇阿玛对他还有一丝温情,那他就还有起复的机会!
20. 添人伺候
晚上,八爷借着烛火看起了内务府的账册录目。他担任内务府的总管一职已经有几年了,手底下人脉不少,因此皇宫内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比如近来皇上频频赏赐咸安宫东西,旁人兴许还没注意,但他就已经知道了。
因此八爷便开始查阅起咸安宫的事情来,当然为了掩人耳目,记着其他阿哥吃穿用度的账本也被他给拿了过来,只是看了一圈好像都没什么特别的,这叫他有些泄气。
今年春分的时候,他和四贝勒、五贝勒三个人跟在皇上身后祭祀日神。他们几个人的位置只比往年太子的位置稍后一步,但只要略往前一挪动,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叫他不由得生出一股豪情壮志。
而且从今年开始,大哥直郡王后继乏力,春分祭祀他都没能入场,只是在日坛道路一侧管着治安。三哥诚郡王倒是先一步得了差事,可也不过是和礼官一起写祭天告文,那天他入场便是和礼官一起站着的。
八爷便想,前头的这两位哥哥想必是无缘太子之位了,那太子会落在谁身上呢?说实话,其他人譬如五贝勒、七贝勒他都不放在眼里,只有一个四贝勒却怎么也猜测不出对方的心思。四贝勒一直追随太子,他就没有一点旁的想法吗?这么一琢磨,圣寿当天四贝勒提起太子是试探还是真心?
八爷不禁想入了迷。
别人他不清楚,但他却明明白白的感知到了自己的野心。也许一开始他只是想出人头地挣个前程,但现在他却有了更大的欲望。他不再满足于只当直郡王身边的马前卒,他要站在所有人的前头!
但眼下的确有个拿不准的事情,那就是废太子,皇上还对废太子有几分父子之情。也是,那可是被皇上亲自教养,从襁褓中就立的太子!
八爷蹙起眉头。万一废太子又起,为平衡朝堂直郡王是不是又要跟着起了?那他岂不是永无出头之日。只有前头的几个都倒了,他才有机会啊。
“爷,这么晚了,您怎么还在书房?”正在这时,八福晋郭络罗氏带着人走了进来。这是个眉眼上挑言语爽利的女人,一进八爷府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女主人,书房重地也是说进就进。
八爷自己在外头是有名的老好人,人人都说他好说话没脾气,但在自己家他却喜欢郭络罗氏这个样的,尤其喜欢看她摆主子谱,夫妻一体,好像他也多了几分主子的威严。八爷见她身后的宫女拎着食盒就笑了起来,“想事情,一想就入神了。”
郭络罗氏走过来,亲手捧了一碗干贝银丝羹放到他手边上,“想事情最劳神了,贝勒爷喝点汤羹,不然晚上饿的睡不着。”
八爷从善如流的接过来,拿起勺子喝汤。
郭络罗氏站在那,只一眼就瞧见书桌上各色各样的账簿了,上头都打着阿哥所的标,以为八爷是想再拉拢几个兄弟便说:“阿哥们的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不过可都不轻省。他们自己吃穿用度不能出错不说,等他们娶了亲还要算上福晋的、格格的。”
这话算是给八爷提了个醒。他的笑一下停在了脸上,突然把汤碗放下,动手翻找起来。不多时,他就找到自己想看的东西了,一目十行的扫下去,翻到下一面微笑着用手弹了一下书页。
郭络罗氏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疑惑的看过去。八爷便说:“你可真是我的福星。”他眼睛不自觉的眯了起来。
抓住条缝,那可就有的打听了。
——
程纤月这边突然要添人伺候。她听陈合一讲才知道自己身边其实是少人的。按照规矩,她身边应该有两个贴身宫女还有一个可供传话使唤的太监。
陈合道:“内务府的人说开春事情忙,正月的时候佳节多,二月又正值选秀,三月又赶上皇上圣寿,所以才只派了若云一个伺候您。现在他们人手调配过来了,就想问您要不要添人伺候,添什么样的人伺候。”
程纤月刚想说随便,但转念一想就有些诧异这事为什么是陈合过来跟她讲,便问:“陈公公的意思呢?”
陈合笑着说:“格格,奴才说句杞人忧天的话,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外头不知底细的人进来奴才心里总觉得不放心。”
程纤月也不知道他有啥不放心的,不过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回答说:“那就算了,其实我有若云一个也挺好的。”她这本就没多少事,要是若云忙不过来叫后头那群粗使的帮忙也是一样。
陈合见她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轻声道:“格格住在前头,自然什么都不用操心。不过您身边只有一个宫女还是有些不足,不如再挑上一个太监,传话传膳您也方便。”
程纤月疑惑的看着他。
陈合看她还没明白过来只好说得再明白点:“其实奴才已经看好了一个人,就是不知道您乐不乐意用。”
程纤月恍然大悟。哦,合着人家早就给她想好了,就问:“是谁啊?”难道是前院太监中的其中一个?
结果陈合一说,她就有些诧异。陈合试探性的问:“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林全安那小子。”
程纤月当然记得,人还是自己冒死救下来的呢,那时林全安可是被打的够呛,后来就听人说他挪到宫外养病去了,当即道:“怎么是他啊。他病好了吗?”
陈合见她还挺关心的回答道:“在外头养了一个月都好利索了。这小子现在对格格可是感恩戴德,听说您身边缺人就托我到您身边问问,想到您跟前伺候,就是不知道格格的意思。”
程纤月的意思......
她抿了抿唇轻声问:“他还愿意回来?他知道我现在住在前院吗?”这也太奇怪了吧,林全安之前被打成那个样子,结果他还想再回来,他就不觉得害怕吗?
陈合垂下眼嘴角慢慢勾了起来,“他自然是愿意回来的。”
程纤月想了半响,既然林全安自己想回来,还拜托陈合替他说情,那她旁的也就不管了,便说:“那就叫他过来吧。”
陈合答应了一声,没过几天就把林全安给领了进来。程纤月已经有一个来月没见到过他了,乍一看还有些认不出来,因为他跟以前比简直成了个矮半截的瘦竹竿。
林全安刚一进来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头磕的嘣嘣作响,高声道:“奴才给格格请安,奴才叩谢格格大恩大德。”
程纤月可没受过这么大的礼,被他唬的一跳赶忙说道:“哎呦,快起来,快起来。”说着示意若云把他扶起来。
林全安压根没敢让若云沾手,自己就一骨碌的爬了起来,眉眼低垂头半抬着,露出一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
陈合道:“奴才外头还有事,就不打扰格格主仆叙话了。”说着走了出去。他一走,程纤月便感觉松快了不少,忙叫若云拿个小矮凳过来给林全安坐。她也没有问林全安为什么愿意回来,只道:“瞧你脸还白着,这几天先不急着做事,等过些天养好了再说。”
林全安一听眼眶都红了,心里更不后悔自己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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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选择,从凳子上滑下去又跪了:“奴才叩谢格格恩典。”
到了傍晚,若云提了膳回来,没直接回自己屋,而是扭头去到了林全安屋里。林全安正收拾东西呢,看她进来赶忙将食盒接了过去,嘴上说着:“姐姐受累了。这样的活该我来干的。”
若云也没拦着,和他一起将饭菜摆出来道:“爷现在离开不格格,每日饭点十回里头有八回要格格陪着,所以格格原本的膳食大多就便宜我们了。”她将一碗冰糖炖肘子放到林全安面前继续说:“格格特意吩咐的,说你面色不好可能是在外养伤没养回来,让你多吃荤腥。”
林全安答应着,哪怕是程纤月没在他跟前,他也照样朝着正殿的方向磕头谢恩,站起身后就客客气气的请若云落座。
若云见他这个样子就觉得他挺可怜的,当下道:“好了,咱们都是伺候人的也不讲究这些了。赶快吃吧,吃完我还得去伺候格格。”她拿起筷子虚虚的看向后院,“等吃完你收拾一下,叫后头小英子把碗筷送回膳房去。”
到了晚上戌时三刻,宫门开始落锁,又过两刻钟,咸安宫各个殿也都逐渐熄灯。林全安借着月色垂着手到了陈合的住处,此时陈合正在泡脚,他也没二话,上去跪在木桶旁伸手给陈合洗脚。
陈合心安理得的受着他的伺候,等洗的差不多了后就将脚放在桶边靠着,细细的打量林全安的脸色。他道:“小安子,你说你是何必呢,在宫外太监饭房做事多好啊,你又跑回来伺候什么呢?”
“谁不想着在主子跟前站着呢,也是我心大不想去伺候外头那群粗使的奴才。”林全安笑着说道:“烦劳您在格格面前替小的说好话,爷爷您受累了。”
陈合道:“我也不敢邀功,主要人家程格格还记着你呢。”
话虽是这么说,但林全安依旧做出感谢的姿态,“要不是爷爷疏通了内务府,就是格格记着我也进不来。”
这倒也是,受了伤的奴才在主子身边是留不下来的,而且奴才一但被退回去,再想回来可就难了,而且也难有别的出路。
陈合道:“你忠心,我肯定高看你一眼。你跟我说的事我都知道了,要是被我查出来是谁在外头耍心眼,你也是大功一件。”
林全安道了一声是,伺候着他上床入睡才出来。月色下他整个人又瘦,脸又白,活跟鬼一样。林全安回了屋不急着睡,坐在炕床沿上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挨了打熬到晚上才看的太医,第二天一大清早就被囫囵个的挪出了咸安宫,在景山北边胡同的一所院子的角屋里住着。这院子里住的都是粗使的太监,一天几班的跑,没一个乐意照顾他这个晦气的家伙。幸好程格格给他留了个金镯子,同院的人这才看在钱的份上帮他请了郎中开了药,偶尔给他带个饭。那一个月他就跟下了地狱一样,身形脸色就在那个时候垮的。
但老天保佑,他林全安熬过来了!
他不禁攥紧了拳头。
外头有人冲他打听咸安宫的事呢,他不回来能怎么办?他只是个小奴才,但凡卷进皇子们的事情里去就是个死,所以他不得不谋个别的出路。
二阿哥那他是不敢凑上去的,福晋和其他小主估计也不会搭理他,所以思来想去就只有一个程格格是个好心肠的,兴许能靠上。如今他如愿到了程格格跟前伺候,也就只有伺候好格格这一条路走了。但他却不后悔,他得快点养好身体为格格办事,最好让格格知道他贴心离不开他才好!
21. 流言蜚语
近来,林全安成了程纤月面前的红人,主要是因为他又有分寸又勤快。
若是胤礽来西配殿,他就绝不往跟前凑,但要是程纤月从正殿或是书房回来,林全安就一准垂着手立在门口笑脸迎她进来。不光如此,他顺带把茶房给管了,早中晚都备好茶水,只等她用茶的时候送上来,接着趁她喝茶的功夫轻声漫语的说自己做了什么事,比如擦了几遍柜子,收拾了多少摆件之类。
程纤月几次三番叮嘱他不要忙着做事,但是人家当着面好生的应了,但第二天照旧这么干。他给出的理由也很有说服力,他说:“奴才打小进宫学习怎么伺候主子,都已经深入骨髓了。格格心善叫我歇着,可奴才实在是歇不住。不过您放心,清扫的活计轻省,奴才累不着。”
人家都这么上赶着了,那程纤月可就没别的好说的了,就是她见了林全安那张苍白的脸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担心,那脸真是又虚又白哇,她生怕他哪天脖子往后一仰就倒地不醒,那样的话她救人不就救了个寂寞吗?所以就叫若云用饭的时候多给他留两道好菜。
若云笑着回答:“格格放心吧,他才不会再晕再病一回呢,要是再来一次,他这辈子就别想在主子面前伺候了。这小子就是想在格格面前表现呢。”
好吧。
程纤月觉得自己的思维可能跟他们的不太一样。要是有选择的话,她可一点都不想伺候人,不光是废心力废脑子,关键是干的好就罢了,干的不好可能还要挨骂挨罚,何必呢?但是有的人却觉得伺候主子很光荣,在他们眼里能被主子信任吩咐是脸面。
程纤月就想入乡随俗,她应该适应这样的环境,因此就把提膳叫膳的活交给林全安了。虽说她的膳食不一定次次都吃,但事情被她交代下去也算是委以重任?果不其然,林全安一脸兴奋的跟她表忠心道:“奴才一定好好办事。”
然后,当天她就从他嘴里得到了一个惊天大雷。
当天晚上,林全安从外头回来,复命的功夫跪在她的脚边,低着头沉声说道:“格格,奴才从外头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程纤月本没当一回事,若云在外头行走的时候偶尔也听到些许的八卦,有时就拿到她跟前偷偷摸摸的说。她笑着问:“听见什么了?”是住在东西六所的几位阿哥们吵架了,还是后宫哪位娘娘给阿哥公主赏菜了?
林全安颤颤巍巍的抬起头,露出一张惶恐不安惊魂未定的脸。程纤月见他这个样子脸上的笑模样一点都没有了,接着就听他说:“奴才听到了咱们宫里的流言蜚语,有您的还有二爷的。”
程纤月:!!!
林全安早上被委以重任,中午就去了阿哥所膳房。他是个生面孔,进膳房后就有小太监领他去提膳处,这里摆放着十几个食盒,里头膳房总管亲切的问:“你是哪个阿哥身边伺候的人啊?”
林全安就一五一十的回答:“奴才是咸安宫程格格处的,奴才叫林全安。”话一出口,屋子里太监宫女们的目光就都落在他身上了,那里头有好奇,有嬉笑甚至还有厌恶。
膳房总管干咳了一声,脸色一丁点都没变,指着长条案桌的第三档食盒道:“程格格的膳食是那个,你拿着回去吧。”
林全安按下心头的疑惑道了声是,提着食盒出了门,然后就感觉两侧灶间里闲下来的帮厨小工都在偷摸的打量他。
到了傍晚,他备好了银子,趁着送还膳食盒子的功夫撬开了一个小太监的嘴,从他嘴里得知了一二。
近来咸安宫的流言蜚语已经在宫里传遍了!
一说二阿哥骄奢淫逸,没了太子之位进了咸安宫后待遇下降心中不满。其中新进去伺候的程格格为了讨好他,自己额外出钱让阿哥所的厨子开小灶,借此成了二阿哥的心头好。
又说程格格一开始不得宠,虽然是皇上赐的,但是二阿哥不喜欢,听说进去当天还被二阿哥训斥过,但是人家借着狐媚讨好的劲成功的翻了身。
还说二阿哥性情大变,除了女子外还喜欢亵玩太监,先前咸安宫遣出去的那些太监就是因为他们伺候的不好。其中还有个姓林的,因为不乐意伺候就被打了,后来听说他在外头受人欺负,就低了头主动靠过来,当下已经进了咸安宫,就在程格格身边伺候!
当然最后一条人家没那么大刺拉拉的说,而是道:“主子喜欢什么,咱们奴才就得给什么,哪有拒绝的份啊。哥哥如今想明白了回来,后头的好处肯定少不了。程格格算什么,能被主子看上的才算这个。”他作势比了个大拇指,“我看您在程格格处伺候不了几天,您啊,很快就能成阿哥身边的红人了。”
林全安听他在那奉承整个人都忍不住的发抖。一个是被气的,另外就是被吓的。奴才辱了主子,不死也得脱一层皮!到后面他怎么回咸安宫的都不知道,但看到西配殿里亮腾腾的烛火,他就只有一个念头。
旁人他是指望不上的,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便是屋里的程格格了!
程纤月听着林全安涕泗横流的说着外头的流言蜚语,一颗心忍不住的往下坠。当八卦是别人家的时候,她还有心情听个乐呵,但当八卦的主人公是自己而且还都是坏话时,她的心里就只剩下惶恐了。
这些胡言乱语里三分真七分假,但是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真真假假的分不清。但不管分得清分不清,她现在的名声可算是完了,因为额外点膳这件事确实是她做的。她干了出格的事,还连累了二阿哥有了放纵奢侈的名声。
只这么一想,程纤月就觉得如坠深渊。
她敢向天发誓,自己真没有别的心思,她就是想让二阿哥高兴点、开心点,这样大家都好过一点,谁知事情会传成那样呢?可上头人不会管她的真心,只要皇上认定是她的错,那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林全安哭丧着脸继续道:“还有编排太子和太监的。”他没敢说其中被编排的太监里就有他,“说被赶出咸安宫的太监都伺候过二爷,但是他们没那个天分伺候的不好,所以二爷就罚他们,最后把他们给撵出去了。”
程纤月一听就知道此伺候不是彼伺候,心头又是一跳。要说被撵出去的太监,她身边这个不就是吗?如此说来她这西配殿肯定成了别人嘴里的魔窟。这么一想她就坐不住了。这消息传没传到二阿哥那呢?要是没传到,她能瞒着吗?要是传到了,她又能怎么办呢?
最后她想纸包不住火,事情迟早是瞒不住的,而她也不能就这么干坐着,她得争取一个辩驳的机会。
程纤月猛地站了起来,接着撒腿直直的往正殿那边跑。
正殿内,程纤月哭成了个傻子。不过这个傻子虽然在哭但是还没忘记说话,她就差把心肝刨出来表白了,抽抽噎噎一字一顿的说:“奴才真没想到他们会拿这个说事,奴才不是什么奸妃奸臣,奴才就是想好好伺候爷。”
她哭的稀里哗啦的,身子止不住的抽搐,眼睛里泪水就没停过,现在看人都一片重影,“现在怕外头已经把咸安宫西配殿当成妖精洞了。爷,现在可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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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啊?奴才,奴才......”她哽咽的想,她不想死。
但是死不死的不是她能左右的了的。可如果真要她死的话,她就希望看在她坦白从宽一片真情的份上提两个要求。一个是不要连累了自己的家人,另外就是她不想死在晚上,她想死在阳光灿烂的日子,而且不要折磨人的死法,最好能一刀两断。
胤礽看着程纤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哭晕过去似的,他的心思也从正事上落在了她身上。
怎么一点风吹草动就让她这么害怕呢?真是可笑又让人怜爱,他想。不过平常看惯了她傻得得乐呵呵,现在见她哭的这般伤心还有些新奇,但更多的是她还是笑嘻嘻的样子好看。
“多大的事啊,哭什么呢?”他笑着说道。当初他被废除太子之位的时候,那圣旨上说的可难听多了,说他生而克母,说他结党营私,还说他不敬君父意图谋反,还说他面对兄弟毫无仁心。骄奢淫逸四个字跟这些一比还是轻的呢。
程纤月一边抽噎一边拿帕子擦眼泪。她都快吓死了,结果这位爷压根都没把他们当一回事。不是吧,他什么时候这么沉稳了?
胤礽见她一边眼泪稀里哗啦的掉一边打量自己就更想笑了,叫人打水进来,然后说道:“宫里就是这样,一点小事一传十十传百就会变的面目全非。不过你放心,事情烧不到你头上。”背后的人主要是为了对付他,一个小格格就只是个噱头一个连带而已。某程度上他还挺得意的,他被人对付恰恰说明了他还有值得被对付的地方。
真的吗?程纤月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胤礽享受着她依赖的目光,当下给她吃了个定心丸,“皇帝英明,怎会随意听信流言呢?再说了,你是皇上指进来的格格,又是奉命伺候爷的饮食起居,他们敢说你狐媚惑主,岂不是打了皇上的脸?”
这话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被他这么一说程纤月就没那么害怕了,不过还是再三确定道:“真的吗?”
“当然。”胤礽神色轻松的说道:“把心放肚子里去吧,以前怎么伺候爷,之后就怎么伺候。”
程纤月心里十成的担忧减少到了八成,沉声道:“爷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本来我还想着求爷帮我上个折子给皇上请罪来着。”这就是她情急之下想出来自救的办法!
请罪?胤礽眉头一挑,当即垂眼笑道:“你会写折子?”
那还是不会的,程纤月拨浪鼓一般的摇了摇头。
“那我替你写吧。”胤礽这么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他就这么看着她,接着笑开了花。
程纤月心里感激他感激的要死,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开心,等到屏风后头洗脸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发现刚刚哭的太多,眼泪把妆给浸花了,此时脸上白花花的几个道子像缠在一起的蜘蛛丝。
程纤月:啊,丢死人了,怪不得刚刚他笑的那么开心!
等洗完脸出来,胤礽拉着她的手到了西配殿,叫人给她换上睡衣洗漱上床。他坐在床边上,拍了拍她的手说:“睡吧,我看着你睡。”
程纤月满腹心事,装模作样的闭上了眼。等过了一会,她也不知道是哭累了还是怎么,纵使有人看着,她也睡着了。
胤礽等她睡着后背着手走出了西配殿,他一出来就看到外头柱子的阴影里跪着一个人。他瞥了林全安一眼,仿佛没有这个人一样,一言不发的走了。
林全安当下瘫软在了地上,他想他是不是捡回了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