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他郎心似铁》
1. 第1章
晚八点的飞机场,人满为患,严重堵塞,数不清蹲守在接机口的人,均带着口罩手上举着个手机。
很显然,这是某个明星的粉丝收到消息准备接机。
原本站在最里面的陈杰不知何时被一波波人流挤到了最外围,同样的,他手里也正举着手机准备拍照。
“靠,别挤啊。”
陈杰没好气推着挤在他右边的人,身子一侧从包围圈里逃了出来。
他低头看向差点被自己捏碎的最新款手机,再次后悔为什么要因为那五千块钱答应他姐拍这个破明星。
正懊恼着,陈杰突然听见一声极好听的声音。
“请让一下,谢谢。”
陈杰是声控,闻言猛地抬头,对上一双极为干净的眼睛。
对方身量高挑,罩着卫衣帽衫,脸上带着个黑色口罩。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再次出声,“麻烦让一下。”
陈杰愣愣地往旁边让了一步,“奥奥,好。”
眼看那人拖着行李离开,陈杰回头,不经意看见对方从帽衫里飘出来的长发。
其实不算长,大概只是到肩膀。
但陈杰却突然想起他姐说过,她追的这个明星现在也在留长发,而且声音好听。
不知抱着怎样的心态,他一个箭步追到了对方面前。
这人明显被他吓到,原本略狭长的眼睛微微睁圆,问:“怎么了?”
陈杰同样为自己现在的举动紧张,手里的手机似乎又快被他捏碎。
大约几秒过去,他才开口说:“你,你是刘霄吗?”
刘霄就是他姐正在追的那个男明星,也是最近炙手可热的流量小生。
对方低笑了两声,陈杰一脸涨红。
果然还是他太异想天开了,明星怎么可能不带保镖。
“我不是。”
原来真的不是。可陈杰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尴尬,大概是因为对方气质温柔、声音太好听了些。
所以他还得寸进尺。
“可以看看你的脸吗?”陈杰挠了挠头,有些紧张地说:“不好意思啊,不过还是想确认下,你气质太好了。”
男人轻笑了一声,陈杰脸更红。
很快,他看见对方松开抓着行李箱的手,转而抬起抓在口罩上。
这时陈杰才发现,这人连手都很漂亮。
纤细修长,并且白得有些令人瞠目结舌,在机场刺眼的白灯下能够清晰看见皮肉下生长的血管。
口罩拉下,一张白皙干净的脸露了出来。
鼻梁挺立,嘴唇略薄,眼睑下方和右侧脸颊均有枚小黑痣,果然是笑着的。
没有男明星那样精致,可陈杰居然没有半分失望,甚至有点连话都不会说。
“好了吗?”对方轻笑着问。
陈杰有些呆呆地点头,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行为有多不礼貌,连忙道歉,“不好意思,耽误您的时间了!”
男人说了句没事,随后拉着自己的行李箱再次离开。
半晌,陈杰才反应过来对方一个人拉着行李箱,大概率是没人来接。
猛地转头看过去,陈杰在行走的人群当中扫视,却没有再看见那道身影。烦躁地拍了拍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懊恼什么。
陈杰翻出和他姐的聊天界面,上面还有那个男明星的照片。
确实很帅,五官精致,挑不出一丝毛病。
可莫名的,陈杰却记起先前那名男人的脸。
气质淡雅清冷,虽说是笑着,却有些让人不知如何接近。
但是个温柔的人,陈杰想,要是能再碰上就好了。
——
另一边,季闻清忽略手机上不断弹跳出来的消息,在手机上打好了车。
界面上显示车距离他一公里,大概很快就到了。
坐这么久的飞机不可谓不累,更别说他昨晚还没有睡好。
季闻清抬手揉了揉后颈,下巴微微抬起,帽衫随之掉落。
蓦地,一束光照在他身上,地面和墙壁瞬间被拉出一条细长的身影。
眯了眯眼,季闻清侧头看过去。
他是极为标准的柳叶眼,看人时总给人温柔的感觉。可大概是骨相所然,纵使笑着,也给人一种距离感。
好比现在。
散落在肩上的发丝随着夜风微微撩起,他站在光里,瞥眼看过去的视线像是在看光之中的尘埃。
不过很快,他从光里走过来。
曲起纤长的骨节轻轻敲在车窗上,车窗落下,是一张完全陌生的、中年男人的脸。
季闻清声音温和,淡声说:“你好,是我叫的车,麻烦帮我放一下行李。”
司机师傅点点头,没有一句废话,动作十分麻利地打开后备箱,下车将季闻清的行李搬上车,顺便还给他打开了车后座的门。
车内很干净,并且有淡淡的橙花香。
并非人工仿品,季闻清上车后便看见了插在车前窗小花瓶里的苦橙花。
他晕车很厉害,这种浅淡的花香倒可以较好缓解眩晕和呕吐感。
车很快启动,季闻清闭眼靠着假寐。
司机师傅的品味不错,此时车内正放着duffy的《wavwick avenue》。
熟悉的旋律,季闻清高中时候很喜欢听这首歌。不过出国后他极少听,只偶尔在路边听见,会哼上几句。
记忆里,似乎有人比他更喜欢,甚至特意去要了歌手的签名。
“嘀嘀嘀——”
一阵车喇叭声将季闻清吵醒,他蹙了蹙眉。
“不好意思,这段路有些堵车。”车内突然响起司机的声音。
季闻清缓慢睁眼,声音带着一丝困倦,淡声说:“没事。”
他转头往外看了眼,竟然没有认出这是什么地方。不过想想五年过去,倒也正常。
抬手将窗户摁下,风似乎将他为数不多的那抹困意也带走。
季闻清一手撑在下颚,发丝随着风的方向胡乱飞舞。他嗅着空气里裹挟的那一丝橙花香,目光落在后视镜里紧跟在他们后面的一辆黑车上。
不知道过去多久,周围已看不见什么建筑。
唇边舞动的一缕发丝被季闻清撩至耳后,他指尖在下颚点了点,柳叶般狭长清灵的双眸漫不经心看着窗外。
“师傅贵姓?”
司机师傅目不斜视,牢牢抓着方向盘,回答:“姓刘。”
季闻清似乎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大约十分钟后,车身稳稳停在一栋金碧辉煌的别墅前。
候在门口的服务生立马上前,恭敬地打开后驾驶门,邀请里面的贵客下车。可半分钟过去,里面的人却没什么动作。
后面跟着进来的车显然不耐烦,摁了一次喇叭,即使这在主人家是非常失礼的行为。
不过服务生看了眼车牌,Z0200,他惹不起。于是他只能给身后的同事递了个眼神,并再次邀请车后座的客人下车。
大概几秒钟后,对方下了车。
季闻清扎了个半丸子头,浅灰色卫衣半敞开,露出里面干净的字母白T。
一条蛇吃花项链落在外面,蛇眼嵌着颗蓝色钻石,下身则是条简单的灰色破洞牛仔裤。
如此休闲松弛的穿搭,纵使他穿得极有气质,还是像什么乱入的路人。
可这方圆百里均是顾家的产业,为了此次订婚宴,顾董还特意请了专业的保镖团队防止有人闹事闯入,所进入的人或车均需请柬或提前登记。
所以服务员没有多说什么,只面带微笑,恭敬地说:“请。”
走进去是顾家的待客厅,周围皆有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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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路,需得穿过长廊才算抵达此次宴请的会场。
里面甚是热闹,即使停在门口依旧能够听见别墅内的喧嚣。
季闻清脸上淡淡的看不出情绪,他跟着礼仪往里走,在如此耀眼的灯光下整个人白得过分,衬得脸上那两枚黑痣更是灵动漂亮。
眼看着即将抵达会场,里面的声音越发响亮,季闻清似乎随口一问:“来人这么多,顾少何事如此开心。”
礼仪小姐的行为举止十分得体,闻言微微一笑,口齿清晰地回答:“顾总与秦先生天作之合,如今定下婚宴,自是喜事。”
话音落下,距离门口不过几步之遥,男人却停下脚步。
他声音柔和,气质干净,睫毛在眼睑下方落下一片阴影,恰好将那枚黑痣也笼罩其中。
“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帮我个忙吗?”
——
“恭喜顾总,两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是啊是啊,能喝上顾总这杯喜酒,实乃幸运。”
……
顾晔举杯示意,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可实际上手中的酒一口未动。
而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脸上笑容也随之消失,眼底只余上位者的倨傲和漠然。
站在阳台将这一切全看在眼里的顾文逸靠着栏杆狂笑,在顾晔过来时毫不留情地说:“顾总,你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点吧。”
顾晔扯了扯领带,浑然不见先前待客礼貌的优雅模样,反倒气压极低,说话也毫不客气:“不会说话就闭嘴。”
被怼回去的顾文逸明显还想调侃几句,可却被右边的刘旭用手肘推了推。
“你哥今晚心情不好,看不出来?”
顾文逸耸耸肩,还特意凑近看,咧嘴一笑:“没啊,我瞧这心情不挺好的。”
余光他看见正往这边走的秦雲,嚷嚷道:“雲哥,刘旭说我哥心情不好,你来看看。”
秦雲一身白色西装,款式与顾晔身上那件相似。他走近,手上还拿着酒杯,笑道:“怎么了?”
顾晔视线率先落在他眼睑下方的两颗痣上,两秒后才状若无事地收回,说:“没什么,酒喝多了而已。”
闻言,秦雲走近将他手上的酒杯拿走,半抱怨道:“喝不了就别喝了,等会儿不是还有事。”
他口中的事自然是宣布婚讯,顾方逸在一旁朝刘旭挤眉弄眼地笑着,对方却只扫向秦雲那张脸无奈笑笑。
揉了揉太阳穴,刘旭只觉头有些刺痛。
大概确实是酒喝多了,所以没聊几句,他便找了个借口下楼。
本想着出去透口气,却不想瞥见个熟悉的背影,刘旭顿时怔在原地。
“刘先生……”
一道声音把他叫醒。
刘旭低头,瞧见一个长相秀气的女人。
对方画着精致的妆容,手里拿着一张卡,语气尊敬:“这是刚才一位先生代交给我的,说是祝顾少爷订婚快乐。”
莫名地,刘旭心颤了颤,他悄无声息攥紧手,喉咙有些发涩,问:“他叫什么名字。”
女人垂着眉眼,认真回答:“并未说。不过,他说他姓季。”
话音落下,一只手突然从刘旭身后伸出。男人目色狠戾,死死抓住女人的手腕,声音嘶哑低沉:“他去哪儿了?”
女人明显被吓到,不过多年的礼仪培训使得她立马稳住心神,快速回答:“季先生说有事,已经离开了。”
一道身影从刘旭面前飞速闪过。
他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见顾文逸在后面惊呼——
“哥!你去哪儿!宴会要开始了!”
可顾晔离开的决绝,全然不顾身后叫喊和订婚宴升起的音乐。
他捏着手心那张卡,面色阴翳,虎口位置几乎快渗出血,彼时只有一个想法——把人抓回来。
2. 第2章
三月份的天多变,明明早上还烈日骄阳,晚风吹起来却有种沁入骨髓的凉意。好在季闻清提前查看了天气,穿的也不算少。
不过他怕冷的厉害,此刻觉得寒风一阵阵往领口钻。
再次挂断某人打来的电话,季闻清思考两秒,果断将人拉黑。
大概是真的冷,他又恰巧离开别墅站在风口位置,划着屏幕的手指骨节透着不寻常的红,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扎眼。
好在那辆坑他过来的车还停在路边上,季闻清收起手机,脚步放快。
与此同时,一阵比他更为急促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可惜季闻清根本没有在意。他径直打开车门坐上后座,说:“去临江路,豪天酒店。”
司机师傅说了声好,车很快启动。
明明是三月的天,车内却开了足够的暖气,季闻清蹙起的眉间明显舒展,僵硬的手指也从袖口露了出来。
他闭着双眸,睡得安稳,像是丝毫未察觉跟在他们后面的那辆车。
两辆车款式极为相似,绕过几道弯都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突然,一道极端刺耳的车轮摩擦声,季闻清整个身子往前倾,又被安全带拉扯着稳稳坐回去。
“季先生,没事吧?”司机语气略微有些着急地问。
突然的刹车导致季闻清现下有点不舒服,不过他还是摇摇头,低声说:“没事。”
很快,他抬头,与那辆拦截过来的迈巴赫主人对上视线。
对方看上去要比记忆中的模样要成熟许多,气质沉稳,面部轮廓更为凌厉。
能看出来他路上比较着急,几缕湿法散在额前,甚至连领带都歪了一点。
季闻清似乎怔了两秒,随后才冲着车里的人笑了笑,柳叶状的眼眸微弯,却没有任何下车的动作。
车里的顾晔眉间紧皱,抓着方向盘的手更为用力,最后却还是松手,利落地解开安全带。
可就在他即将下车的后一秒,一辆黑色保时捷卡宴直接迎面撞击过来。
顾晔瞳孔微缩,身体条件反射地伸手打方向盘。
砰得一声,硝烟四起。
路灯下,迈巴赫车身变形往里凹陷,车窗散碎一地,黑色卡宴的车头则完美嵌在里面,车前灯烟雾缭绕。
嗒的一声车门响,来人面无表情踩上脚底的碎玻璃渣。
他看上去极高,大概一米九往上。面容冷峻,气势骇人。
一件灰色外套加黑色工装裤,肩宽腿长,挽至小臂的外套袖口可以看见清晰的肌肉线条和鼓起的青筋。
完全没有在意眼前这辆报废迈巴赫里的人是死是活,他从车后座抱出一大束花,脚步轻快朝着那辆与他车同系列的保时捷卡宴。
轻轻松松打开门,贺单附身弯腰。
他五官挺立,虹膜较一般人颜色较深,大概因为外祖父是少数民族。正因如此,他垂眸看人时,带着几分兽性,令人难以直视。
可此刻,这双黑瞳眼底深处的漠然如冰雪悄然消融,似生怕吓到面前干净皎洁的月亮。
不过贺单什么也没说,只吊梢着眼,看着眼前的人。
季闻清自是伸手接过那束花。
他低着头,身后未扎起的发丝随意散落,顺着纤长的脖颈没入衣襟。脑后一个小巧随性的丸子头,有些杂毛翘起。
贺单盯了很久,半晌,他才问:“喜欢吗?”
季闻清半垂着眼帘,手点触在娇嫩的花瓣上,嗯了一声。
大概是怕贺单没听见,他又抬头,认真道了一句:“喜欢。”
话音落下,包装极为精美的花束刚被人抱进怀里就被挤压到变形丢弃在一边。
几片花瓣散落在车后座上,季闻清沐着花香整个人被搂在男人怀里。
呼吸落在脖子上的感觉并不好受,特别是季闻清这里尤其敏感。
偏偏贺单从小到大最喜欢的,便是埋在他脖颈处,像是雄兽标记领地一般,嗅来嗅去,最终留下自己的气味。
车后座的空间很大,却也承载不了两个成年男人如此肆无忌惮的折腾。
两人完全贴在一起,季闻清下颚扬起,一双柳叶眼半垂,眼角透着难以言喻的瑰色。
丝丝密密的痒意和说不出的酥麻从脖颈蔓延至,他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下。
只抬起手,悄无声息没入男人的发丝,似安抚。
类似鼓励的动作,反倒使得埋在他脖颈的人动作更大,从锁骨不断蹭到肩颈,甚至偶尔伴随着柔软湿漉的舔舐。
直到那一处被舔得麻木,环在季闻清身上的手才松开半分。压在他身上的男人撑起上身,湿漉的触觉在他眼睑下蔓延。
好在季闻清一把将人推开,手摁压着贺单的眼睛,淡声说:“起来,别舔。”
大概过去半分钟,身上的人还是没什么动静,甚至鼻尖蹭着他的手心。
季闻清面色不变,语气却没有先前那般温柔,不轻不重地叫了一声:“贺单。”
这次很快,季闻清身上的重量一轻。
他起身抽了两张纸在脸上擦拭,路灯灯光下,眼睑下那枚黑痣的位置被擦得发红。
将用过的纸丢进车内小型垃圾桶里,季闻清手握住门把手,明显准备下车。
一只手却拉住了他,低哑的男性嗓音在背后响起。
“去哪儿。”
季闻清充耳不闻,反正握在他手腕的那只手也没用多少力气。
可他很快发现,门打不开。
伴随着贴近的男性气息,滚烫的呼吸再次落在他耳后。
“他结婚了。”
“我知道。”季闻清转头看向贺单,眉间轻蹙,不过语气还是淡淡的,似晨间清灵的水。
“我只是想去看看他现在什么情况,然后回去休息。”
贺单低着头,似是在观察他的表情,判断他话里的真伪。
毕竟,季闻清很会骗人。
可他看见季闻清发红的眼睑,便什么也不想了。
“开门。”
贺单松开抓住季闻清的手,冷声朝前面的司机命令。
可他却先季闻清一步下车,然后砰的一声关门,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
“外面冷,别下来。”
——
季闻清手里抱着那束被摧残的花,他低头仔细整理压出褶皱的包装纸,似乎对外面两人的对话毫不关心。
在贺单下车没多久,顾晔便从车里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颇为狼狈,身上那件高定西服大概是废了,不过好在没见什么血迹。
从车上下来的贺单身上还带着暖气,他两手插兜,身高挺拔,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看上去半死不活的顾晔,与先前在车上完全不一样。
一包湿纸巾踢在顾晔面前,伴随着贺单懒洋洋的声音。
“擦擦,等会儿还要结婚呢。”
顾晔目色冷厉,视线始终在旁边那辆卡宴里的季闻清身上。
可对方却始终低头玩着手里的花,像是对他完全不在乎。
心口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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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顾晔甚至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突然,他嗤笑一声,抬手将领带暴力的拉扯下来。
沾染灰尘的皮鞋踩在纸巾盒上发出噗的一声,顾晔转了转手腕,撩起眼皮,盯着贺单说:“滚开。”
*
夜晚的风很凉,不过是打开一丝车窗,季闻清却觉得后颈生寒。
坐在驾驶座的司机已经第三次从后视镜朝他那儿看了,季闻清拨弄着怀中花束挂着的蝴蝶兰,问:“怎么了吗?刘师傅。”
对方显然有些被吓到,连忙收回视线。
可没过多久,只听对方问:“季先生,小贺总他们像是要打起来了。”
季闻清手上动作顿了顿,注意到司机话里对贺单的称呼。不过他很会恢复正常,抬眸扫了眼窗外的后视镜,轻笑着说:“不会。”
说完,他换了个话题,靠着靠背问:“刘师傅,你是贺家的司机吗?”
季闻清声音温和,语速不快不慢,很容易令他人对他产生第一印象的好感。
刘师傅自然也是。
虽说他暗暗觉得这人有点像祸国殃民的苏妲己,毕竟惹得那顾家长子都为此逃婚,不过却还是认真回答。
“不是,我只是小贺总雇的临时工而已。”
季闻清回答了一句是吗,便没了下文。
刘师傅原以为是自己回答的哪里有问题,不过却很快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照射过来的远车灯。
这一整块地都是顾家的产业,基本没什么车进入。更何况今天是顾家长子的订婚宴,现在这个时间更不会有什么车往下开。
除非……就是来找顾晔的。
车外那两人大概也注意到了,原本因为刚才那一句“滚开”变得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因为这一束灯消散。
贺单低笑一声,嘲讽意味十足。
他转身离开,挂在胸前的蛇缠花项链在灯光下晃了晃,蛇眼的蓝色宝石浸着冷光,语气不轻不重:“新婚快乐,顾总。”
黑色卡宴很快启动,只余下顾晔一人站在原地。
一辆接着一辆的车停在他周围,大概有四五辆。而顾文逸第一个从车上冲下来,身后跟着秦雲,语气焦急地问:“哥你怎么回事?”
顾晔冷脸扫他一眼,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秦雲身上。
被他盯着的秦雲似乎意识到什么,走过来的脚步缓慢停下。
而顾晔却并未说什么,只是将外套脱下丢在顾文逸怀里,随后坐上驾驶座。
他开的极快,速度直追两百,即使是在顾家私人领域,顾文逸也不免担心。
最后在别墅门口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一道极为刺耳的声音。
跟着他上车的顾文逸着一路都没机会说话,等到好不容易停车,他才拉着安全带喘着气说:“嫂子还在……”
可他还没说完,话就被顾晔打断——
“他不是你嫂子。”
顾文逸脑子懵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他哥问他:“老爷子在哪里?”
“在书房……”等你问罪。
砰的一声车门关闭,顾文逸仍旧没说完话就被打断。
可他看着他哥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解开安全带追过去。
“哥,你想干嘛!”
顾晔扫他一眼,眼底尽是冷意。
可顾文逸作为他弟,怎么可能会看不出他哥这已经是下定了决心。
果然……
很快,他就听见他哥冷声说:“退婚。”
3. 第3章
窗外的景象与来时路完全不一样,季闻清很快就明白,今晚去不成酒店了。
他打开手机将提前预定好的房间退了,转而问:“我们去哪儿?”
贺单坐在另一边,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划着手机,看不出什么情绪。
此时的他与十几分钟前判若两人,不过这状态,倒反而和季闻清预计当中的差不多。
整个车内极静,大概过去半分钟,驾驶座的刘师傅才回答说:“去碧轩府园,季先生。”
话一出,车内的氛围更加诡异,静得令人难以呼吸。
车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目的地,刘师傅将后备箱的行李拿下来后便离开了。
季闻清正准备把箱子拉起来,可就在他碰上的前一秒,一只手从他腰后伸过来,稳稳抓在行李箱的拉杆上。
自然是贺单。
大概是距离较近,对方的手臂又恰巧搭在季闻清腰上。远远看去,两人更像是抱在一起。
不过很快,季闻清往前一步,率先离开贺单的领地范畴,轻笑着说:“谢谢。”
两人的身高有一定差距,季闻清需要仰头才能看清贺单的脸。
而贺单却并未多看他一眼,只淡淡说了句不必,便提着箱子率先进门。
季闻清在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蓦地低头一笑,散在肩上的发丝随风舞动。
房屋的摆设和装潢居然一点也没变,这是季闻清的第一想法。甚至连他当初摆放在电视上的三只史努比玩偶都还乖巧趴在上面。
他站在门口,看着脚下干净的地板,指尖轻轻点在门框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前面大步流星走着的人瞬间停步。
季闻清面上没显,可那双柳叶状的眼眸却含着笑意微弯。
眼看对方转身看过来,季闻清歪了歪头,身后扎起的小丸子头和散落在肩上的半长发丝微微一晃,声音轻柔:“没有拖鞋,小贺总。”
面前的青年明显动作一僵,手背浮现交错的青筋,季闻清甚至担心他把自己的行李箱拉杆捏瘪。
可小贺总那么有钱,行李箱不可能赔不起,所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所以季闻清站在原地,直到一双毛茸茸的熊猫拖鞋整齐放在他脚边。
“换上。”
低哑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季闻清抬头看了一眼。几年不见,不得不说,这人长得是真高。
季闻清低头撑着门口的柜子换鞋,也不管贺单去了哪儿。换好后他试了试,前脚翘起放下,导致鞋子上面的四只熊猫耳朵抖了抖。
“真可爱。”季闻清笑着说。
他眼底清澈眉眼含笑,几缕碎发散落在脸颊两侧,仅穿着简单的外套T恤扎着半丸子头,气质干净,皎洁如月。
拉着行李箱站在不远处不知看了多久的贺单只觉得喉间生涩,一股躁意凭空升起。
“走不走?”他像是有些不耐烦地问。
季闻清抬头看他,似乎丝毫不意外他还站在原地等待。脸上浅笑着几步走近,他与贺单几乎并排而行。
电梯直上,停在三楼位置。
季闻清并没有问贺单为什么不去二楼,纵使他以前的房间就在那里,只安静跟在贺单身后,发出一些脚步声。
不过进了房间后,贺单却没走。
他把行李箱随手放在地上,之后便坐在季闻清房间里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玩手机。
接连不断的枪声在房间里响彻,季闻清站在床边整理衣服。
并未扎起的头发随意落在后颈和肩上,季闻清垂着眼睫,气质柔软,令人有些移不开眼。
他脱掉外套,身形高挑纤瘦,露出里面的白色字母短T。黑与白混合在一起,似一副水墨画。
半晌,季闻清抬头看了眼沙发上玩游戏的贺单,说:“我要换衣服,贺单。”
可坐在沙发上的人没有半点回应。
直到枪声停下游戏结束,对方才抬头看过来,靠着沙发沉声说:“你换你的,我玩我的。”
季闻清手上拿着一套睡衣,半长的发丝没入衣襟,埋在深陷进去的锁骨窝里。他同样看着贺单,双瞳剪水,温润如玉。
仔细看才能发现,他锁骨窝那里也有枚颜色极浅的痣。
蓦地,季闻清问:“你还喜欢我吗?贺单。”
他声音轻,音色透亮清明,在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里显得尤为清晰,又无端暧昧。
可被问的人却是低笑一声,满是讽意。
贺单重新开了一局游戏,房间再次响起激烈的枪声。他操纵着手里的手机,右眉挑动,撩起眼皮面无表情看向季闻清,语气淡漠:“你觉得呢。”
一声枪响,贺单手机屏幕布满血渍,对面的人被爆头。
房间又归于安静,只剩游戏的背景音。
枪声越发密集杂乱,贺单视线重新落在手机上。他脸色明显冷了下来,点击屏幕的手速肉眼可见地加快。
季闻清刚褪下裤子,就听见砰的一声关门声,他转头看过去,房间里已经没了贺单的身影。
牛仔裤径直垂落,堆叠在季闻清小腿上。他抬脚,赤脚踩在地毯上,跟腱两侧深深往里凹陷,一步步朝浴室的方向走过去。
大约一个小时过去,季闻清带着沐浴后的湿气和清爽扑上床。
他餍足的眯了眯眼,半张脸埋进被子里,鼻腔是极其好闻、属于太阳的气息。
半长的头发散在肩上,看上去柔软又随性。季闻清闭着眼,像是累极了,整个人陷进床里,呼吸延绵轻柔。
又过去半小时,门被人从外打开。
来人脚步不轻不重,稳稳停在季闻清床边。月光照射下,拉出的阴影几乎将床上人整个笼罩住。
季闻清浑然不知,仍旧沉浸在睡梦当中。他发丝柔软,气质温和,睡着后显得十分乖巧,干干净净地,好似哄一哄就会轻易上当。
只贺单知道,这人是如何心狠。
初见的喜悦被冲淡,单是看见这张脸,那种被徒手捏住心脏的窒息感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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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蔓延,侵占全身。
他悄无声息攥紧骨节,手臂上的青筋密密麻麻暴起虬结,视线却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像是下一秒就要暴起将床上人弄死。
可现实是,他动作极轻地将人抱起,单手掀开被子想把人放回床上,甚至到了小心翼翼的地步,生怕把人吵醒。
结果到了要放开的时候,贺单却迟迟没有松手。
他目色晦暗盯着怀里的人,不消三秒时间思考,抱着人一起躺上床。
离得近了,先前那股似有若无的香味便更加明显。
像是对这味道上瘾,贺单不自觉收紧手。他贴着季闻清那段白皙的脖颈,牙根发痒。
怀里抱着的那截腰极细,像是稍微用点力就会折断,可却又吸引着人紧紧搂住。贺单克制不住地贴近,收紧。
尚且在睡梦中的人似乎有些难受,发出一声低低的喘息。
贺单骤然起身。
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见他似是低骂了一句话,面容阴翳。
半晌,他翻身坐在地上,背靠着床。
房间里过于安静,导致另一个人的呼吸格外明显,甚至就在贺单身后,一呼一吸,轻轻的,可爱的要命。
这次他的话清晰很多,像是从喉咙里压迫出来,无比暴戾。
“艹。”
黑暗中,那双黑瞳浸着冷冽的月色,像是发狂饿极的狼,视线死死盯着躺在床上仍人宰割的无辜羔羊身上。
突然,他冷笑一声,在皎洁的月光下,五指抓住对方随意搁置在床边的手。
手腕细得有点完全不是一个成年男人应有的尺度,指节更是修长纤细到完美。
贺单咬住季闻清腕骨凸起的那一块骨头,也不管人会不会醒,叼在嘴里用牙齿撕咬。
脑子里不断浮现今晚看见的那一抹白,似玉一般白皙滑腻,顺着脊背的美人沟蔓延。
锁骨下方,甚至是粉色的……
房间里的呼吸突然变化,变得急促沉重。
那只被人钳制咬住的手,被人从手心舔到手腕,尺骨茎突的位置甚至快被咬破皮。
床上的人疼得发出一句闷哼,缩瑟着肩,连带着指尖也颤了颤。
很快,尚且在半梦半醒状态的季闻清似乎察觉到什么,长密的眼睫抖了抖。
可当某人靠近时,季闻清仍旧陷在被子里,两眼紧闭,仿佛依然睡得香甜。
他能感觉到对方正在看他,那眼神,和当年一模一样,令人根本忽视不了。
甚至不只是现在,从他下飞机走进机场的那一刻,这视线自始至终就落在他身上。像是,要把他剥皮抽筋连人带骨一起吞下一样。
季闻清转了个头,眼皮沉重,也不管贺单接下来干什么,迷迷糊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
——
第二天清晨,季闻清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漱间洗了个手。
他看着绯红一片,甚至快破皮的手腕,面无表情甩甩手,由着手上水珠四溅。
4. 第4章
季闻清起床后并没有看见贺单,正好他也暂时不想看见这人。
简单收拾一下后,他留了张便利贴在桌上就出门了。
出国前他把所有联系方式都换了,谁也没告诉,所以现在自然也没有贺单的联系方式。
只能用这种方式告诉对方,也不知道贺单会不会看见。
早晨依旧有点冷,季闻清穿了件米白衬衫和棕绿色马甲外套,头发还是扎了上去。
他戴着蓝牙耳机站在路边,本就冷白的皮肤因为温度更是白得令人心惊,所以显得手腕那抹红极为刺眼。
路上频频有人投来视线,不过季闻清似乎完全不在乎,或者说习以为常。他低头看着手机界面,消息多到甚至卡了十几秒。
季闻清等了一会儿,直到手机完全安静下来。才点开那个绿色图标,查看发过来的消息。
不出意外,最多的,是顾晔。
毕竟当初他走的时候,顾晔毫不知情,而他也是在上飞机的前几分钟才给人发的消息。在这儿之前他们还吵了一架。
然后就是翟霁扬。
密密麻麻看着令人头疼,最后季闻清挑着看了几个人的消息后,便全都删了。
出乎意外的是,何野居然也给他发来了消息。这甚至是两人加上联系方式后对方第一次给他发消息。
不过都很短,而且只有两条消息
第一条是问他要不要参加毕业聚会。
第二条是一年后,问他什么时候回国。
其实季闻清与何野的交集不多,甚至对对方来说可能还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所以季闻清一直觉得何野大概不怎么喜欢他。不过现在看来……他可能看走眼了。
但这对于季闻清来说也并非有什么特别。
他接着删消息,一直到备注贺单的联系人。因为消息发送时间太久,所以排在很下面的位置。
只有一条,两个字。
【骗子。】
季闻清笑了笑,动作干净地将这条消息删了。
恰好,一辆出租车驶来,季闻清招手,上车后淡声说:“去青和陵园。”
——
五年没过来,季闻清差点忘记位置。
他看着照片里的女人,那女人也笑着看他。大概因为有些年代,纵使是黑白的照片也开始褪色。
当初季闻清想在墓碑上开一个小槽,照片放进去后可以盖层玻璃,延长保存时间。可有人不同意,说是打扰逝者安息。
在他妈墓前假哭丧吵架的时候没这个觉悟,反倒这时候有了。
季闻清知道那群人不过是不想把钱花在死人身上,甚至连这墓地,都还是他妈自己生前买的。
细密的雨点落在石碑上,顺着纹路往下滴。季闻清半蹲下去,轻轻抹去他妈脸上的水滴。
照片里的女人笑靥如花,与季闻清的眉眼极其相似,那对细长干净的眼睛更是如出一辙。
风吹起季闻清有些湿润的衣摆,一滴水从他发丝滴落,恰巧落至眼角下方的黑痣,留下一道水痕。
季闻清沉寂许久,才勾起唇角轻声说:“我回来了,有没有想我。”
墓碑边上的两颗小松树在风中微微摇晃,季闻清扫了眼,颇有些任性地用手扯了扯,笑着说:“知道了,你想我。”
谁知原本攥在他手里的树叶悄然滑走,重新回到空中晃了晃。
季闻清愣了一秒,眼底闪烁着柔软的星光。
“我没有故意不回来。”
“我也想你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随着风被吹散,周围响起树叶舞动摩擦的窸窣声。季闻清嘴角逐渐拉平,一时无言。
半晌,他将花束放在墓前,起身离开。
密密细雨中,能看见一朵白色百合插在摇曳晃动的小松树之中,花身俨然沾满水珠,顺着弯翘的花瓣滴下。
门卫大概没想到他这么快出来,嘴里还叼着季闻清进来时送的烟,笑着说:“这么快就走了?”
季闻清点点头。他头发和衣服湿了大半,甚至几缕头发黏在脸上,却莫名令人不觉得狼狈,只叫人觉得像是在看水中月亮,干净破碎。
门卫大爷大概看多这场景,叼着烟摆手打开门栏,说:“这雨下的真不是时候。不过有人等你,快回去吧。”
话音落,季闻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辆熟悉的黑色卡宴停在路边。
而贺单,单手插兜,打着一把黑伞站在车边,不知道等了他多久。
季闻清站在保安亭边上,此时淋不着雨,不过风吹过来,还是冷的。
他低头打开手机,找到那个熟悉的灰色头像,点进去。
【我拍了拍贺单并叫了声贺狗过来。】
居然还是五年前他设置的提醒词。季闻清眉眼微弯,不过很快又因为吹过来的风蹙紧双眉。
他打了两个字发送过去,随即将手机关上。
不远处的贺单低头看了眼手机,拇指在屏幕上飞速点击。
季闻清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不过他没管,而是侧身过去和门卫大爷又唠了两句。
五分钟过去,一把伞稳稳落在季闻清上方,挡住所有的风与雨。
门卫大爷看着两人,笑吟吟地说:“你哥来接你了,快回吧,待会儿雨再下大了。”
季闻清眨了眨眼,他皮肤白,面部轮廓流畅,看上去确实比实际年龄要小。
反观贺单,虽说比他小两岁,却气质沉稳冷冽,个儿又高。
眼看雨确实越下越大,季闻清朝贺单的位置走近一步。伞下空间瞬间变得逼仄,两人的手臂紧贴在一起。
嘈杂细密的雨声之中,贺单能清楚听出季闻清话语里的笑意和戏谑,甚至能够想象出那双柳叶眼浅笑微弯的模样。
“那走吧,贺哥哥。”
贺单握着伞柄的手收紧,目色幽深晦暗,气压低的骇人。却克制不住将伞往另一处倾斜,只因为余光中对方湿润的发丝。
而季闻清似乎完全未察觉他先前轻飘飘的一句话将一池静水惊扰得波涛汹涌,甚至伸出手去接伞外的雨水。
透明水滴接连不断落在他手背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小水圈,最终在手背上汇聚,又摇晃两下,顺着手腕上那红痕滑落。
“不是说冷吗?”贺单瞧着他的动作,冷声问。
话里所说是指刚才季闻清给他发的消息——【好冷。】
闻言季闻清收回手,仰头看向身边的青年。
对方五官较五年前更加凌冽成熟,抬手顿足间皆具上位者不威自怒的气势,确实符合小贺总的称谓。
不过,季闻清不是很喜欢他的语气。
他看着掌心的水滴从自己指尖滑落,嗯了一声,语气也淡了下来。
一直到上车,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季闻清坐在副驾驶,身体顿时因为车内的暖气变得舒缓放松。他眯了眯眼,觉得有些困,毕竟昨晚没怎么睡好。
不过,一道男声却率先把他给叫醒。
“先别睡,把这个喝了。”
保温杯中散发着淡淡的姜味,颜色呈红褐色,漂浮着几颗红枣,红枣姜糖水。
季闻清稍稍坐直身体,捧着保温杯慢慢喝。
他低着头,头发还处于半干的状态,顺着白皙的脖颈没入衣襟,导致原本温润的气质添上一分冷意。
左眼睑下方和右脸上的黑痣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吸睛,令人有些移不开眼。
季闻清喝了小半杯,觉得手脚冰凉的感觉散去不少。他正准备将杯子盖好放回,随即听见车里的另一个人说:“我刚才不是在凶你。”
“嗯,知道。”季闻清将盖好的杯子放好,甚至朝贺单笑了笑,温声说:“走吧,雨越下越大,回去了。”
车开始启动,季闻清却没了困意。他拿起手机,发觉刚刚给他发消息的不止贺单一个人。
甚至可以说是,很多个。
怪不得刚才一直震动。
季闻清点开前几个人的消息,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早上他把以前的账号都登了上去,所以导致原本一直定位在国外的ip属地变化。有人碰巧发现了这件事,在班级群里提了一嘴。
忽略群里不断艾特他的消息,季闻清翻到最上面的位置。
是一个他并不熟悉的风景头像,甚至没有加好友。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不过还不等季闻清想出什么,原本行驶的车却骤然停住,打断他的思绪。
咔哒一声,靠椅猛地往后倒,季闻清被人压在了副驾驶座上。
甚至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给他,一只手大力捂住他的口鼻。手上的手机不知道被丢到哪儿去,只温热的呼吸不断落在他脖颈。
随后,强烈的刺痛感从肩上袭来。
狭长的柳叶眼微怔,眼尾肉眼可见的泛红。季闻清抬脚欲踹在贺单身上,却被人牢牢钳住脚踝。
这人越咬越重,像是要把那块肉都咬下来。季闻清颤着腰,呼吸短促,手死死抠着身下的座椅皮革。
直到他觉得肩颈那一片已经麻木,对方才松口。
“季闻清。”
“我真想弄死你。”
认识十几年,对方话里的偏执和阴湿味浓的季闻清当下便知道,贺单是真的这样想。
可他疼得几乎没力气说话,于是只放松腿,一手遮住脸。
原本扣在最上面的衬衫纽扣不知道飞去了哪里,凌乱敞开的衣襟下,绯色在冷白皮肤蔓延。
渗出的血像绽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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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的腊梅,红得娇艳,亦令人心惊。
一只手紧紧攥着季闻清手腕,可拉开的动作却又无比小心,像是对待什么珍惜宝物。
等到看清,贺单难得的后悔,甚至想将前几秒的自己拎过来揍一顿。
“对不起。”
他握着季闻清的手扇在自己脸上。
“我错了。”
贺单又扇了一巴掌。
可那双柳叶眼却是看也不看他,浓密颤抖的眼睫似簌簌抖动的蝴蝶羽翅,湿漉漉往下垂。
一滴晶莹圆润的泪珠从眼角滑落,真像是断了线的珍珠。
季闻清哭了。
刚才还大放厥词说想弄死他的人此刻却因为一滴泪便慌了神。
贺单小心翼翼抹去季闻清脸上的泪,周身的阴翳和暴戾尽数散去,弯腰一字一句的道歉。
直到季闻清一巴掌照着贺单的脸挥过去,力道大得他掌心发麻。
“你发什么疯。”
他声音带着一点鼻音,听上去与平日不太一样,却还是那般温柔。明明是怒斥,却似掺杂了蜜,勾得人心痒。
贺单凑得更近,眼珠子死死黏在他身上。他面部肌肉抽了抽,然后狗一样埋在季闻清脖颈深嗅。
良久,他才哑声说:“我他妈……以为你又走了。”
车内静悄悄的,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清脆的两道啪啪声,季闻清红着眼尾,手背拍了拍贺单迅速红肿的脸,“我留了纸条在家里。”
舔着他脖子的人闷闷地说:“我没看见。”
岂止是没看见字条,他连季闻清放在房间的行李都没发现,也是蠢的够可以。
季闻清轻叹了口气,两指在贺单脖子后面捏了捏。
不过很快,他轻而易举察觉到贺单滚烫到不正常的温度,几乎快将他烧着。
意识到什么,季闻清一脚揣在贺单腿上,侧头过去,淡声说:“起来开车。”
湿热的呼吸吞吐在他锁骨窝处,大概一分钟过去,压在他身上的人才起来。
车重新启动。这次车飙得飞快,时刻徘徊在超速的边缘。
不过贺单却没有回碧轩府园,而是带着季闻清去了一家私立医院。
几乎是季闻清和贺单踏进医院急诊的同一时间,院长带着一批人匆匆赶来。
简单了解情况后,院长叫来了急诊科的主任医生。
季闻清肩上的伤其实并不严重,不过红肿起来看着有些吓人。贺单强制要求医院方面给季闻清做一系列检查,又开了药,打了破伤风针。
如此下来,一天的时间都快要过去了。
因为医生建议这两天吃清淡一些,所以贺单只命人送来了粥。
他在季闻清包扎完伤口后,一勺一勺喂过去,导致一旁收拾的护士频频偷看。
不过两人似乎并未察觉到什么,对于这般暧昧亲密的动作泰然自若,包括季闻清自己。
甚至回到碧轩府园后,贺单将他从车内打横抱起,季闻清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后,低声说:“走稳点。”
大概是太累,今天又起的早,季闻清很快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回来后他换了一身睡衣,脏了的衣服裤子丢给了门外的贺单,叫人帮他放进洗衣机,彼时睡得十分安稳。
窗帘紧闭,房间里一片漆黑。在季闻清看不见的位置,天花板角落有细微的光一闪而过。
——别墅二楼
密密麻麻无数照片布满整个房间,全是同一个人同一张脸,令人一眼看过去十分的触目惊心。
与此同时,房间中央的数十台电脑正在运作,电脑屏幕显示着监视画面。
躺在床上的人睡得很香,面容恬静,气质柔软。大概是因为之前哭过,眼角还能看见淡淡的薄红。
真是娇气。
靠在电脑椅上的男人目不转睛死死盯着监视器里的人,眼底的阴翳和狂热不断翻涌。
没有人知道今早他回来时看见空荡荡的房子是如何感想,如同五年前对方一声不响地离开一样。
在车上,贺单说的那句话可不是开玩笑。
如果季闻清还想走,他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
房间里能听出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燥热的令人面红耳赤。
贺单搭在扶手上的手臂青筋暴起,幽黑的瞳眸欲望与偏执翻腾。他五指抓着那条蓝边纯白的三角内裤,直至纯洁的白色变得湿漉、褶皱。
左手攥得骨节咔咔作响,贺单盯着屏幕里的人,像是要将其生吞活剥。
脑子里全是那双绯红哭泣的柳叶眼和轻微颤抖半张开的唇。
就连那两枚沾着湿意的痣也惊人的漂亮。
真他妈,sao得要命。
“艹。”
5. 第5章
大概是睡觉时不小心翻身压到受伤的肩膀,导致季闻清醒来后半个身子都拉扯着痛。
他勉强撑着床翻身,因为扯到伤口,痛得发出一声闷哼,却不想寂静的房间里骤然响起一道男声。
“别动。”
房间光线昏暗,季闻清寻着声源只勉强能看清人影。对方从沙发上坐起,也不知道在这儿待了多久。
“我开灯了。”
低低的男声再次传来,季闻清躺在床上嗯了一声。
很快,房间里亮起了灯,季闻清下意识闭眼。等他再次睁眼,贺单正站在床边。
“要起来吗?”他问。
季闻清还带着刚睡醒后的慵懒和困倦,散在肩上的头发被蹭得有些微炸毛。他看着贺单,伸出左手招了招,抬眸浅笑:“麻烦小贺总了。”
贺单低头看了季闻清两秒,随后弯腰将他抱了起来,两个枕头叠放在背后。
坐起来后,季闻清在床头柜上找到了他手机。晚上八点二十七分,他睡了接近三个小时。
屏幕上跳出很多消息,不过季闻清还是一眼扫到刘旭发过来的信息,毕竟恰好就在第一条——【顾晔退婚了。】
“我叫了厨师在楼下,想吃什么?”
低哑的男声在面前响起,季闻清闻声抬头,与贺单恰好对上视线。他反手关了手机,沉吟几秒后浅笑着说:“玉米排骨吧。”
贺单并未说什么,起身离开。
身后,季闻清看着他的背影,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敲了敲。
刚才那条消息贺单必定是看见了,不过居然没有开口问他。
如果是五年前的贺单,大概会缠他很久,问他有什么想法,喜不喜欢顾晔之类的。
果然还是成熟了不少,季闻清想。
再次打开手机,季闻清点进绿色软件,开始逐次回复消息。
班级群里那些人甚至已经开始商量今年聚会的地点和时间,季闻清在群里简单冒泡几句并答应参加后便不再回复。
接着他又挑了几个还有印象的人回信息,直到翟霁扬给他发消息过来。
【有空在群里聊天没空回我?】
【说话。】
【翟霁扬邀请您语音聊天。】
季闻清干脆地点了拒绝,没把人拉黑,只设定了屏蔽。
等他回完消息,才从联系人里找到备注小姨的电话,打了过去。
第一次打过去,被挂了。
季闻清无奈地笑了笑,又打了一次。这次接通了,不过电话那边的女人明显情绪不高,只冷冷喂了一声。
“小姨。”季闻清垂眸浅笑,轻唤了一声。
本就温柔清扬的声音,尾调刻意拉长上扬,像是与长辈撒娇讨饶。
很显然,许允就吃他这一套。
她拨弄着桌上的咖啡勺,黑色猫眼美甲在灯光下流光溢彩,说:“说好下飞机就给我报平安,这都过去多久了。”
“就说不能让你回国,心里都没我这个小姨了。”
最后一句她明显带了些情绪,漂亮的柳叶眼微微泛红盯着坐在她面前的男人,咖啡勺当的一声敲击在杯壁上。
Hudson连忙查看许允的手是否烫伤,并叫服务员重新上了一杯。
电话另一边的季闻清自然听见了,他清楚许允还在怪Hudson支持他回国,或者想深一点,可能许允还会觉得他在Hudson面前受了欺负。
不过,恰恰相反。
大概是爱屋及乌,小姨夫对他很不错。
季闻清靠在床头,柔软细长的发丝散在面颊两侧,温声说:“是我自己决定要回来的,小姨。”
“国外的菜实在是太难吃了。”他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无奈。
季闻清说得轻巧,可许允当然清楚不是这个原因。不过她也知道季闻清不可能永远待在国外,他始终是要离开的。
所以她只哼了一声,淡声说:“随便你吧。”
过了会儿,她又想起来,问:“你还没说,你是有什么天大的事,现在才给我打电话?”
季闻清想起这两天的事,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说:“碰见以前的几个朋友,有点事,没来得及。”
电话另一头的许允皱了皱眉,指尖打在Hudson伸过来的手背上,问:“你不是说和以前的朋友都没联系了么,怎么刚回国就碰上了?”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季闻清动了动指尖,淡声回道:“意外吧。”
“我这还有点事,先挂了。”
话音落,季闻清挂了电话。与此同时,贺单端着饭菜推门进来。
他并没有问季闻清在和谁打电话,只是将餐盘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问:“先喝汤?”
季闻清吃饭前习惯喝汤,这是他自小有的习惯,所以点了点头。
眼前贺单已经拿勺舀汤递了过来,季闻清想自己喝的想法打消,张口喝下。
其实肩上的伤口已经不怎么痛了,毕竟只是皮外伤,只是他痛觉神经比较敏感罢了。
之后季闻清又吃了点饭菜,有些餍足地眯了眯眼。
他说国外菜难吃可不是信口糊弄许允的,是真难吃。而贺单家的厨师,做菜也是真好吃。
季闻清爱好的口味与他本人气质完全相反。和他不太熟的人大多认为他吃的清淡,可实际上他嗜辣,并且越辣越上瘾。
不过他肠胃不好,每次吃辣后都会难受一阵,甚至偶尔需要吃药缓解。
因为这样,高中时期贺单对于他饮食方面管得很严,只每周一次的频率吃辣,并且辣度很低。
当时几乎他说什么贺单就做什么,唯独这件事,没得商量。
后来季闻清出国,就更没什么吃辣的机会,因为大多都是辣酱,他不喜欢。
今晚贺单特意吩咐厨师替他准备了份酸辣鱼片,很小一碗,不过季闻清已然满足。
他靠在枕头上小口呼吸,原本粉红的唇因为刚吃过辣此刻殷红如血。
“谢了。”季闻清轻声说。
原本在收拾的贺单停了动作,凌厉的眉眼在灯光下显得愈发冷冽,他淡然抬眸,瞥眼看过去。
洁净柔和的双目与他对视,细长的柳叶眼微弯,贺单一瞬间怔住。
靠在枕头上的人唇红齿白,肤若凝脂,动作却颇有些孩子气的用手指轻轻拍了拍肚子。
“好撑啊。”
贺单顺着他的动作看去,墨黑色睡衣下并未有任何鼓起的弧度,反倒因为主人的动作显得腰腹位置极薄一片。
大概是因为他的目光停顿得过于长久,季闻清眨了眨眼,问:“怎么了吗?”
顿在房间里的人似乎骤然回神,收回视线后立刻拿起餐盘离开房间。
季闻清在他背后靠着枕头扬了扬下巴,两眼微眯,指尖在自己的肚子上点了点。
如果没看错的话,刚才贺单那一瞬间的情绪外泄,大概是,慌乱。
不过季闻清没有想太多,他起床从自己行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随后缓步走出卧室,坐在外面的电脑椅上。
登录上自己国外的账号,季闻清才开始着手回复消息和查看资料。
他看得仔细,并未发现身后逐渐靠近的人。
直到巨大的阴影将他笼罩,一只手撑在他身前,季闻清才抬头看过去。
因为看电脑,季闻清戴了副银色半框的防蓝光眼镜。
不过那双柳叶眼并未被遮挡,反倒因为隔着薄薄的镜片,显得朦胧魅惑。
甚至于,他在发现来人是贺单时笑了笑。
本就妩媚的柳叶眼含着情微弯,眼底似有水波潋滟,活脱脱像个妖精。
贺单撑在桌面上的手攥得发白,手背青筋从手腕蔓延至小臂,才不至于把人摁在桌上,将这副眼镜捏得粉碎。
他凝在季闻清脸上,沉声说:“晚上要换药。”
愣了几秒,季闻清才反应过来贺单是在说他肩上的伤。
他转着电竞椅转身,面露浅笑,“我现在有点事,等一下可以吗?”
说完,他登录在电脑上的账号滴滴发出声音。
季闻清本欲转回去,却被人摁住,甚至整个人卡在电脑椅里。而贺单俯下身,罩在他身上。
一只手从季闻清肩上穿过,贺单点着鼠标,电脑屏幕全是关于A市美术馆或展馆的资料背景。
“你要开个人画展?”贺单问。
两人离得较近,耳边猝不及防响起声音,季闻清下意识别过头,唇却不经意擦过对方的脖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撑在季闻清上方的人呼吸突然变得沉重,他弯着手臂,导致两人之间的距离直线拉近。
季闻清能清晰听见他们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而周遭是淡淡的、独属于某人的气息,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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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顶开他膝盖的腿一齐入侵他的领地。
他蓦地抬头,五指在身上人的腹部推了推,温声回答之前的问题。
“嗯。公共美术馆不太会接受没什么名气的个人展,而且审核和时间也是个麻烦。私人展馆或画廊的话,得好好挑挑。”
啪的一声,季闻清身后的笔记本电脑被关上。
与此同时,原本撑在他身体两侧的手将他直接抱了起来。
视线一下拔高,季闻清下意识环住贺单的脖子,接着便听见这人沉声说——
“不用考虑那么多,喜欢哪家告诉我。”
贺单视线扫向怀中的人,深邃的眉眼落下阴影,眼底幽黑冷静。
“我来解决。”
说完,季闻清被轻放在床上,眼镜也一同被摘掉。
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屋子里只开了天花板角落的氛围灯。
季闻清穿着一身有着白色云朵图案的墨黑色睡衣,落在灯光当中,发丝披散在肩上,整个人温柔得有些过分。
他背对着贺单,抬手将头发拢在右侧,随后解开睡衣上方的两颗扣子,露出玉一般白皙纤细的脖颈和漂亮的薄肩。
房间里极静,贺单的动作也很轻,轻到甚至令季闻清有些痒。
“贺单。”
季闻清别头缩瑟着肩,身子微微前倾,本就纤长的脖颈拉扯出漂亮的美人筋。
他极轻地叫了一声,与平日的声音不太一样。大概是刻意压着不小心叫出声,多了份黏腻。
“有点痒。”
身后的人没应声,不过动作比之前重了点。
大概过去五分钟,对方哑声说:“好了。”
季闻清将衣服重新扣好,转身道谢。
贺单站在床边,身量极高。他目光先扫过季闻清眼睑下那枚黑痣,之后才与那双柔情似水的柳叶眼对上视线。
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一双黑瞳幽幽地紧盯着季闻清,问:“你办个人展干什么。”
季闻清正在整理衣领,闻言抬头,笑着回答:“准备开工作室。”
“你不走了?”贺单朝前走了一步,盯着季闻清问。
季闻清嗯了一声,说:“工作室顺利的话,除非出差,应该是不会走了。”
说完他歪头看着贺单,曲起的指尖在床单上无规律地点着,浅笑着说:“今后请小贺总多多照拂。”
哪知下一秒,贺单向前迈步,彻底站在季闻清不足半尺的位置。
他抬手穿插进季闻清细软的发丝间,五指牢牢扣在季闻清的后脖颈,声音暗哑,语气不明地说:“一个条件。”
极具侵略感的一个动作,不过季闻清似乎并未抵触,甚至仰了仰头,粉白的唇微张,“你说。”
温热的呼吸落在脸上,季闻清不可避免地颤了颤眼睫。
“刚才和你通电话的是谁。”
听见这个问题,他似乎愣了一秒,随后莞然一笑,细长的柳叶眼似含春水荡漾。
“我小姨。”
“几年前她嫁到国外,对我很照顾。”
“这个答案满意吗?贺总。”
季闻清笑吟吟看着贺单,似乎在等他的答案。
对方也并未让他失望,很快回答:“满意。”
不过托在他后脖颈的手却越发用力,使得两人不可避免地凑近。
季闻清还没问他想干什么,贺单便率先说:“奖励。”
两道细眉不解地蹙了蹙,季闻清问:“什么奖励。”
暧昧不清的灯光中,贺单眼神晦暗,似乎不耐烦地顶了顶腮帮,声音极哑地说:“我帮你上的药。”
“奖励。”
他又重复了一遍,刻意保持冷静的语气下是充斥着戾意的不耐烦,像是濒临理智边缘,快要发狂的恶犬。
季闻清一瞬间幻视到高中时期的贺单。
他缓慢勾起唇角,撑在床上的两手抬起,搭在男人的肩膀上。
虽然说这伤口是贺单留下的,上药的自然也该是他,不过……
仰头逐渐凑近,两人的脸颊轻轻蹭过,最终贴在一起。
季闻清安抚般轻蹭了两下,指尖在贺单脖子处挠了挠,柔声说:“谢谢。”
与此同时,季闻清随手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两下,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
【不是命令你。】
【是我说错话。】
6. 第6章
昏暗霓虹的灯光之中,伴随着动感强劲的音乐,台上扭动腰肢的女人捻起裙摆,脚尖点地滑圈。
只可惜场下的男人无一人将目光放至她们身上,均等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开口。
空气中飘荡着烟味,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翘着二郎腿,程亮的皮鞋踩在脚底跪趴着的人脸上。
他玩着手机,冷白的屏幕光照在脸上。极为嚣张的寸头,一对刀眉,左边打了两个骨钉。
不知道是看了什么消息,本就狠厉的黑瞳更是冷得快要淬冰。
清脆悦耳的钢琴曲在包厢里响起,与性感强劲的背景音乐格格不入。不过很快嘟的一声,对方拒绝了他的通话邀请。
周围人大气不敢喘,全都低头候在一边。
半晌,翟霁扬笑出声,皮笑肉不笑地缓慢吐出几个字,“真他妈行。”
他嘴里说着话,脚下看似无意的加重力道,几乎可以听见脚下人头盖骨咔咔的响声。
那人大概实在受不住,惨叫一声,颤着声音痛哭流涕、声泪俱下地道歉。
“翟少爷,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孩子还在医院,我只是想赚点钱,对不起,对不起!”
“就这一次,就这一次,你放过我吧!翟少爷!”他面目狰狞,跪在地上哭着说。
可坐在沙发上的翟霁扬面无表情,压根没有听他在说什么,反而觉得吵得要死,不耐烦地一脚踹过去。
当的一声,原本尖锐的叫声瞬间安静下来。
翟霁扬挂断始终没人接的语音,面色彻底冷了下来。他已经猜到,对面那人把他给屏蔽了。
没有拉黑的原因大概是留着以后有事联系他。打得一手好算盘,还真以为他舍不得了。
悄无声息地走了五年,临走前给他发小作文,结果没一句是翟霁扬喜欢的。
他点击手机界面的白色猫咪头像,手指停在删除联系人界面——
“少爷,夫人刚才打电话过来,说是有事请您回去一趟。”一名黑衣保镖走来,低声向翟霁扬报告。
包厢里的音乐停了下来,翟霁扬收起手机,越过脚下的垃圾,朝外走去。
他低头整理袖口,眉骨钉在灯光下反射出冷光,冷声问:“什么事?”
跟在他身后的保镖立即根据所知消息回道:“听夫人的意思,应该与顾家大少爷退婚之事有关。”
原本走在前面的翟霁扬停下脚步,他撩起眼皮总算看了身边这保镖一眼,“哪个顾家?”
保镖呈上手机并回答:“盛达集团,顾晔,顾少爷。”
手机界面上毅然是顾家大少退婚的八卦报道。
*
顾家与翟家自老一辈就交好,双方祖辈是真正过命的兄弟。
目前双方的当家人关系也极为不错,翟霁扬幼时甚至在顾家住过一段时间。
所以顾晔订婚之事,翟霁扬当然知道。甚至订婚宴那晚,他就在场上,只不过发生了点事,提前退场罢了。
他也见过与顾晔订婚的那人,几乎是瞬间清楚顾晔打的什么心思。所以如今顾晔退婚,翟霁扬不消思考,很快便想明白。
想起自己曾经当着顾晔的面说那人红颜祸水、苏妲己,现在看,还真不冤枉。
也是,否则他和顾晔怎么会因为这人弄到兄弟阋墙的地步。
不过秦家并非什么世家豪门,能够攀上顾家大抵只是因为顾晔看得上秦雲。
而如今顾晔要求退婚,其实对顾家而言并不存在多大问题,毕竟两人目前只是订婚,何况两家本就门不当户不对。
现如今这事居然急到他妈亲自联系他,翟霁扬想想便知道,顾晔大概不仅只说了退婚。
接过保镖递过来的外套,翟霁扬丢了张卡在台上,原本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几位小姐顿时喜笑颜开。
至于并未得到翟大少任何指示和关注的其他人则统一提心吊胆地伫立在边上。
翟霁扬瞥了一眼,眉骨钉闪着寒光,随即抬脚往外走,只留下先前跟在他身后的保镖。
一袭黑西装的保镖微微鞠躬,目光落在面前隐隐为首的中年男人身上,声音不大不小:“翟少念肖经理尽职尽责为公司服务数十年,这次不过是底下人犯错,随不允追究。”
“不过……”
“窃取公司核心资料一事可不是田洪波一个小职员可以做到的,还请肖经理查清楚,清理门户。”
说完,男人退步离开,留下包厢里面面相觑的众人。
*
翟霁扬坐在车后座点开手机,最上面那人依旧没回消息。
他点着酒杯杯壁,发出清脆细微的嗒嗒声,脸色阴沉。
最终,翟霁扬熟练打下一串号码,面无表情地打字,发送消息——
【不是命令你。】
【是我说错话。】
发完他静等对方回消息,只不过十分钟后仍旧没什么动静。
嗤笑一声,翟霁扬丢了手机。
他将手里的长岛冰茶一饮而尽,想起和这人加上联系方式的那天,也是这样。因为一句话,直接拉黑删好友。
连顾晔说话都没用,最后是翟霁扬老老实实道歉哄着人把好友加回来。
嗯……当初他是发了条什么消息来着。
狭长的单眼皮撩起,翟霁扬似乎记了起来。
【你跳得真骚,多少钱一晚。】
翟霁扬浑身带着酒气,眼底戾意丛生,又把手机捡了起来。这次他只发了一条消息——【季闻清,不回消息就删了。】
五年不联系,回来在群里和别人聊的风生水起,一点不鸟他。换作别人,没回消息的当天翟霁扬就已经全方面拉黑了。
过去八分钟,电话打了过来。
翟霁扬故意等了十秒,才接电话。
他没说话,敲着杯壁,等着对方开口。
而季闻清似乎清楚他在等什么,语气是一贯的不急不慢,温柔清扬,带着淡淡的笑意,像一把钩子。
“扬哥。”
就那一秒,翟霁扬差点捏碎手里的酒杯,他心里骂着脏话,却是对自己。
因为刚才所有的不耐烦、愤怒、暴戾甚至怨恨,仅因为对方这么一句,消失殆尽。
*
季闻清刚洗完澡,他擦着头发,出来就看见翟霁扬给他发的消息。
前后两个时间段发的消息看上去完全不是一个人,季闻清大概能想象那人阴着脸勉强打字道歉的模样。
他笑了笑,吹完头发后才慢悠悠拿起手机坐在飘窗边上拨了过去。
大概过了十几秒,电话才被人接起。不过就算接通了,也没人说话。
季闻清侧头朝窗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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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底映出外面的灯光和景象,逼人的耀眼。
他看着楼下那一大片荡漾着月色的人工湖,嘴角微弯,轻笑着叫了声:“扬哥。”
半晌,电话里才传来对方沙哑低沉的声音,淡淡的,颇有些刺人。
“别以为叫句好听的就可以了。”
季闻清拨弄着窗户边上摆放的趴趴猪,发丝散在身后,浅笑道:“那怎么办。”
“你可是我回国后第一个主动联系的人。”
他语气微微上扬,声色温润,似乎电话里是他什么特别重要之人。
不过很快,季闻清话锋一转,语气明显低了下来,“而且,你发的那两条消息,我也不喜欢。”
对面的人静默不语,可季闻清不急,他把手机免提打开丢在一边,伸出手指和窗边的两只小猪趴趴握了握手,眼底染着几分柔色。
低哑的男声再次在房间里响起,大概是因为电话扩音,所以声色有些变化。
“是我说错话。”
“下次不会了。”
能让翟霁扬道歉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季闻清见好就收。
他嗯了一声,随即解释说:“没回你是因为有人在群里爆我消息,太多人找我,把你消息顶了下去。”
“而且……”季闻清顿了顿,握着小猪趴趴的手,继续说:“五年前的消息,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回。”
最后一句他说的轻,如若不是房间静,并且翟霁扬带着蓝牙耳机听得仔细,大概是听不见。
莫名地,翟霁扬心沉了沉,他听不得季闻清这个语气。
所以甚至没有思考,翟霁扬就开口说:“那就不回了。”
反正现在电话也打了,而且,是第一个打的。
“爆你消息那人是谁?”翟霁扬问。
可过去几秒,对面却没动静,翟霁扬皱了皱眉,叫了一声:“季闻清?”
电话那边传来闷闷的一声嗯,好似在忍耐什么。翟霁扬坐直身,语气加重:“怎么了?”
这次季闻清连一声嗯都发不出来,只能听见啪嗒一声,大概是手机掉在了地上。
翟霁扬立即叫了司机停车。他紧皱着眉低声问季闻清的情况,手上已经用另一只手机联系了人查季闻清现在的通话地址。
不过还不等查出来,电话就被人捡了起来。
窸窸窣窣的,发出刺耳的杂音。
很快,杂音消失,转而电话里传来另一道冷冽的男声。
“他不舒服,挂了。”
话音落,手机传来嘟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与此同时,翟霁扬联系的人也发来了消息——碧轩府园A区一栋。
如此熟悉的地址,翟霁扬几乎立即知道刚才说话的那男人是谁。
贺单。
翟霁扬目色幽深,盯着已然挂断的手机界面。
也是,他怎么会蠢到相信季闻清会第一个联系他。花言巧语,居然还担心他回国后没人照顾。
前面的司机几乎瞬间察觉到自家少爷的变化,他看着车载显示屏投来的导航地址,没有做声。
良久,身后的人冷声说:“继续开。”
定位的碧轩府园与翟家在完全相反的位置,如果现在继续前驶,就绝对不会是去碧轩府园。
司机答了句好的,立马启动车,朝着翟家的方向驶去。
7. 第7章
房间里响起嘟的一声,电话挂断。
季闻清弓着腰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勉强抬眼看着来人,手臂压着腹部,鼻尖和眼尾因为痛感泛着薄红。
健壮有力的双臂将他抱起,季闻清眉间紧蹙,疼得嘴唇发白。
他额前附着一层薄汗,柔顺的发丝贴在后颈,看起来难受极了。
模糊的意识当中,季闻清感觉到他被人稳稳放在床上。他侧卧着曲起双腿,五指用力摁着父肚子,试图缓解胃部的灼烧感,却被人握住手腕拉开。
原本抽搐剧痛的肚子覆盖上一只手,从他的衣摆钻入,直直贴着他的肚皮。
掌心很热,导致季闻清下意识想后退,他好像说了句走开,可浑身又动弹不得。
因为下一秒,对方就压了过来,两条手臂牢牢将他圈在一起,下颚抵在他头顶,沉声说:“别怕,我轻轻的。”
覆盖在季闻清肚子上的手动了起来,顺时针打圈,速度很慢,力道轻柔。
不知道多久过去,胃里的灼热感和疼痛似乎真的有所缓解,季闻清缓慢睁开眼。
浓密且乌黑的眼睫此刻湿漉漉沾在一起,狭长的眼尾像是画上一道血红的眼线。
原本红润的唇此刻失了血色,两道细眉也轻微蹙着。大概是胃部抽搐着疼,呼吸时轻时重。
“对不起。”
男人沙哑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季闻清唇角勉强扬了扬,可又很快因为胃部的不适拉平,只伸手在贺单的手腕上点了点,轻声说:“怎么会怪你。”
要怪就怪香辣鱼片太好吃了。
他本来只打算尝尝,结果把那一碗都吃完了。
感觉到胃部的不适逐渐减退,季闻清垂眸浅笑,粉白的唇勾起,头抵在贺单胸口,似喃喃自语:“下次还要吃。”
可这话立马遭到身前人的拒绝。
“不行。”
贺单语气冷冽,脖子上的青筋交错鼓起,可手上力度始终控制的很好。
他的视线始终落在怀中人的脸上,无一秒移开,所以自然将季闻清所有的痛楚尽收眼底。
看着对方在飘窗上缩成一团、脸色煞白的模样时,贺单连伸出去的手都是抖的,像是稍微用点力就会把眼前的月亮碰碎。
明明知道这人不能吃辣……为什么不保护好他。
“这段时间不能吃,我叫了医生过来,检查完再说。”贺单尽可能缓和了语气,可听上去还是冷冰冰的没什么情绪。
季闻清垂着眼睫,颇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不过他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也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
季闻清不着痕迹地扭了扭腰,却还是在对方小指擦过肚脐时泄出一声低吟。
大概是因为身体不适再加上四肢失力,所以声音很轻。
可他本就是温润干净的声色,如今软下来,又带着生病时独有的湿漉与黏腻,撩拨人心。
原本覆盖在季闻清肚子上打转的手顿了顿,变得更为炙热。
房间突然变得很静。
季闻清觉得自己像是靠近了一具火炉,贺单则觉得自己在研磨一块清冷的玉。
掌下肌肤顿时如烫手山芋一般令贺单不敢轻易乱碰,滑腻的触感和柔软从五指传递至全身,让他有种头皮发麻的爽感。
更别说这块玉还散发着清香,勾的人起瘾。
五指摁在薄薄的肚皮上打着圈按摩,贺单眼底如一潭死水幽黑深邃。
掌心下的皮肤被揉得有些发烫,大概率还会染上樱花一般的红,贺单想。
毕竟这里的皮肤极白,他见过的,在第一晚季闻清住进来换衣服的时候。
贺单不声不响地凑近,将人完全抱在怀里,深嗅着自季闻清身上传来的香味。这香味丝丝缕缕融入他皮肉里,缓解骨缝难耐的痒意。
好香。
太他妈香了。
怎么会这么香。
贺单满脑子都是如何将怀中这块玉蹂躏,最好是一块块掰碎,吞吃入腹。
可他手上却半分力道都不敢加重。
季闻清当然觉察到贺单的变化,甚至是对方看似无意蹭着他头发的动作。只他现在没力气,况且动作也没多过分,也就由着对方去。
不过很快,一声门铃扰乱了房间的旖旎。
“可以了。”季闻清抓住覆盖在他肚子上的那只手。
他撩起眼帘,在一片黑暗中注视着贺单,声音还有些虚弱。
“谢谢,贺单。”
“还好有你。”
就这一秒,原本落在季闻清身上的视线炙热的像是要把他烧着。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逼近,甚至到了负的地步,直至呼吸纠缠在一起。
“奖励。”
季闻清突然听见面前的男人说,声音极哑。
他勾起唇角,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伸出手捧住眼前人的脸。
脸颊贴在一起,传递着温度与柔软。
大概两秒后,季闻清主动拉开距离,轻声说:“好了,去开门。”
贺单凝在他脸上片刻,然后慢腾腾地起身,离开前还弯腰替季闻清盖好被子。
在他走后,季闻清躺在床上闭眼休息。蓦地,他想起什么,在床头找到手机,点开原本设置屏蔽的联系人,缓慢打字。
*
坐在沙发上的翟霁扬听他妈絮絮叨叨说了接近十分钟,明显有些不耐烦,只是面上不显。
不过听见顾晔此时正跪在祠堂里,翟霁扬抬了抬眼皮。
先不提顾家十分注重面子,现在却连他母亲都知晓这件事。要知道顾家祠堂是何等威严庄重的地方,从不许他人在非祭拜时间进入。
翟霁扬幼时在顾家待了半年,也从未踏进一步。
“明天我先去找顾逸杰问问情况,再去顾家看看。”翟霁扬说。
其实霍霁扬已经做好空手而归的准备,毕竟事情才过去一天,顾家现在估计一团乱且还在气头上。
不过他得去看看顾晔的情况,毕竟这人认死理。
季闻清没回来的时候顾家还可以哄着骗着他结婚,季闻清回来,全无半点可能。
翟母大概也知晓,没再多说,只叹了口气,保养精致的脸上浮现淡淡愁容。
如此,翟霁扬正打算找个理由离开,却突然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
他打开看了眼,来自【季闻清】。
面无表情将该聊天删除,翟霁扬盯了手机屏幕几秒,起身和他妈打了个招呼准备离开。
他抬脚就准备走,翟母在身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出声问:“霁扬,上次许阿姨给你介绍的女生怎么样?”
翟霁扬脚步未停,一身西装帅气笔挺,只青皮寸头有些刺眼,淡声回道:“年纪太小。”
“年纪太小没关系,可以慢慢相处。”
“知道你想玩,不过最多再玩两年,总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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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的,妈还准备抱孙子。”
翟母的声音在身后渐渐飘远,翟霁扬充耳不闻。
他回到房间后随手在柜子里一翻,果然,那张放在抽屉里的照片不见了。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张毕业照。
不过,是高三(一)班的毕业照。
翟霁扬从来不去考试,甚至课也不怎么去上,自然不是一班的学生。
而这张毕业照是顾晔班上的。
或者说,是季闻清和顾晔班上的。
全班都穿着统一的白蓝校服,却还是能一眼看见站在最后排的季闻清和顾晔。两人仿佛与其他人不在同一图层,过分出挑。
翟霁扬点了根烟重新打开手机,聊天搜索栏熟悉打出三个字,点进去。
上面有两条他先前未看的消息。
【刚才胃疼,贺单挂的电话。】
【不过没骗你,是他主动找的我。】
抓着手机的五指逐渐收紧,骨节处清晰可见的泛白。翟霁扬盯着这两条消息缓慢吐烟,眼瞳照映着屏幕光,眼底是翻涌的烦躁。
每次都是这样。
让人认为与他的距离够近,关系够亲密,分量足够到能让他一字一句的解释。
可实际上这只不过是他待人的一种方式。
其实翟霁扬很清楚,季闻清不会骗他。无论是直白的接近,还是干脆的诀别,季闻清从未在他面前遮掩。
因为季闻清不在乎他。
手机屏幕裂出无数细纹,彻底爆废。
翟霁扬冷脸吐烟,慢悠悠吐出句脏话,转而从柜子里拿出另一台手机。
他靠在书桌边上打字,手机屏幕灯光在暗处格外刺目,红色小点在黑暗中明灭可见。
【胃疼就别玩手机了,好好休息。】
【有任何事联系我。】
——
放置在柜子上的手机突然亮起,上面跳动着来自他人发来的信息。
一只手将它拿起,熟练的输入密码。
看着对面发来的两条消息,他嗤笑一声,没有一秒停顿,删除拉黑一气呵成。
他又点开其他联系人的聊天记录翻了翻,没发现什么特别,只看见条同学聚会的消息。
贺单很快关了手机,转而靠近安静躺在床上睡觉的季闻清身边。
尚在熟睡当中的人乖巧抓着被子平躺,起伏的呼吸甚是可爱。没有过多思考,贺单上床把人搂在怀里。他动作很轻,避免碰到季闻清手背。
握住的腰简直细得不像话,贺单一条手臂便能完全圈住,甚至还有富余。
他将头完全埋在季闻清脖颈,疯狗一般疯狂嗅闻磨蹭,弥补先前浅尝辄止的靠近。
可大概是有些不舒服,季闻清弓起腰发出一声低吟,却没想到不舒适的感觉愈发严重。
暧昧的水声在黑夜里响起,季闻清期间醒了几秒,他半睁着浓密湿漉的眼睫,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眼前的男人。
不过他目光呆滞无神,一看便是并未完全清醒。
贺单目光晦涩,一只手覆盖上去,遮住那双含情的柳叶眼。
他舔在季闻清眼睑下方那枚黑痣上,低声说:“清清,睡觉了。”
“听话。”
眼看身下人又缓慢睡了过去,贺单兴奋地手臂肌肉不断颤抖抽搐。
以往这句话都是季闻清勾着他说,现在……
睡着的清清真的好乖。
8. 第8章
医生过来后给季闻清做了简单的检查,没什么太大问题。不过还是叮嘱了季闻清几句,少吃辛辣刺激的食物,特别是在晚上。
之后又吊了针,开了药,折腾到后面季闻清什么时候睡过去都不知道。
等他醒过来,药液还剩一点,贺单靠坐在他床边上,大概是守了一夜。
季闻清垂眸看着他,本不想把人吵醒,只准备将打药的速度调快一点,可刚抬起手臂,坐在边上的人就醒了。
“别动。”
贺单声音极哑,甚至有些听不出原本声色。他半耷拉着眼皮,过于深邃幽黑的眼瞳盯着季闻清。
“打快了你手会肿,再等等。”
季闻清这才发现他打针的那只手盖着毛毯,甚至里侧还贴张暖宝宝。
他干脆将抬起的那只手落在贺单头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拨弄着他的头发,浅笑着轻声说:“辛苦了。”
贺单就这样趴在床边任由季闻清绕着他的头发,纵使这个动作像逗狗一样,只是问:“还痛吗?”
季闻清摇了摇头。他面色仍旧有些发白,唇色呈淡粉,狭长的柳叶眼含着一层水,温润柔软。
而他就用这双眼睛盯着贺单,脸上那两枚痣有些过分漂亮,温声说:“回去睡觉吧。”
可贺单只是盯着季闻清,并未有行动。
沉吟片刻,季闻清收回手,转而掀开自己右侧的被子拍了拍,浅笑着说:“那上来睡会儿?。”
这张床很大,即使睡两个成年男人也绰绰有余。
结果贺单却是说:“不了。”
季闻清唔了一声,半垂着眼睫,手覆盖在贺单脸上,声音还带着几分病后的虚弱。
“不行,你昨晚应该没怎么睡……”
结果话未说完,季闻清就被拥入一个熟悉的怀抱。巨大的身型压在他身上,重得令人有些难以喘息。
可更加令人难以忽视的,是自他身上传来的炙热。即使隔着一层空调被,也极为明显。
“别他妈招我了,季闻清。”
“即使这样,也要我和你睡吗?”
季闻清别过脸,一缕发丝散在耳畔。他大概忘了现在是早晨,更何况贺单这样的年纪。
由着滚烫的呼吸落在他脖子上,季闻清轻声说:“那你回房间休息去吧。”
这次贺单回答的很快,他环着季闻清的腰,沉声说:“我不。”
季闻清被压的有些难受,好在贺单只是抱着,虽然重了点,不过尚且可以忍受。
可惜季闻清觉得贺单不仅仅只会抱着。
果然……
不过片刻,青年埋在他脖颈处胡乱深嗅,压着躁意闷闷地说:“难受。”
季闻清装作没听见。
贺单咬着他脖子上的皮肉,又重复说了句:“难受。”
暧昧黏腻的气氛在房间里疯狂弥漫展开,季闻清别着头,脖颈纤长,拉扯着漂亮的美人筋。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裸露在外的脖颈绯红一片,甚至有些地方带有明显的吻痕。
“你回房间解决完再过来,我们一起睡,贺单。”
季闻清因为被压着,说话时胸口不断起伏,声音也又轻又细。
跟他妈勾引人似的,贺单恶劣地想。
他嗅着季闻清身上的香味,太阳穴和某处直突突。
可是不行。
贺单暴躁地抱着人,季闻清弓着腰,口中泄出一声喘息。
原本有些病态白的脸浮现粉色,季闻清一手推着贺单的脸,在他下颚扇了个巴掌。
“贺单。”
结果贺单顶着个巴掌印咬在他的手指上,动作狠戾又克制。
“你说等我十八岁就教我口口,和我在一起。”
“现在我已经二十二了,季闻清。”
“你他妈跑去哪儿了!”
贺单扣着季闻清的肩膀,迫使那双狭长的柳叶眼瞬间浮出一层水。
季闻清未吊针的那只手抵挡在贺单身前,阻止他进一步的靠近。他轻喘着呼吸,粉白色的唇微张。
视线落在贺单脸上,季闻清语气平淡,还是那般温润尔雅的模样,整个人白净的似天上那一抹明月,说出的话却是——
“我骗你的,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房间里鸦雀无声,可很快,贺单笑出声。
他俯下身,扣住季闻清撑在他胸前的手,吻在那张他朝思暮想的唇上。
和他想象的一样美好。
不,是美好千百倍。
柔软,香甜,像是陷入云里。
也不知道五年前的他为什么那么听季闻清的话,明明是季闻清先勾引他。
这么美好的东西,当然要早早收入囊中独占,不予他人窥伺半分。
贺单擦去嘴角被咬出的血,视线毫不避讳带着欲望盯着身下呼吸凌乱的人,哑声说:“那就继续骗好了。”
至于该他的,他自己拿。
季闻清知道这件事迟早要被贺单拎出来,只不过时间比他想的稍早,连三天都没到。
现在的贺单比五年前更难缠,也更疯。
不过季闻清在管束贺单这件事上颇有心得,并且从事十几年。
他咽下口中的血腥味,抬手将贺单嘴角的血渍抹去。动作很轻,抬眼凝视的动作,使得他看上去满心满眼都只有贺单一个。
就这几秒,贺单差点以为他在季闻清心中很重要。
指尖下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不过季闻清没有任何慌乱,连说话的语调也未曾改变。
“我只骗过你,贺单。”
季闻清移动视线,看着贺单眼底的那一道身影,与其对视。
“我喜欢把事情说清楚,也习惯做的事有始有终。所以不管是顾晔还是翟霁扬,我都处理的很干净。”
“除了你。”
他语气仍旧温和,不过多了几分无可奈何,“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应付,所以骗了你。”
“如果你不喜欢……”季闻清顿了顿,手也从贺单的脸离开,轻声道:“以后我也会和你说清楚。”
结果贺单一把抓住季闻清的手,将其拉回。
他暗着目色,两肘撑在季闻清身体两侧,几乎将人完全藏匿在身下。过了许久,才一字一句地说:“我喜欢。”
季闻清动了动眼睫,然后笑了。
他伸手勾住贺单,两人的脸贴在一起。
散在肩上的发丝没入衣襟,与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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颈那片瑰色相融,季闻清拍了拍贺单的肩膀,轻声说:“好了,先回房间吧,你应该累了。”
闻言贺单抬起头,鼻尖蹭着季闻清的脸,沉声说:“我要和你一起睡。”
季闻清倒是没有拒绝,只是眼睫下垂,朝贺单身下扫了一眼。
贺单低着头,幽黑的瞳眸紧盯在季闻清脸上。他主动拉开距离,撑在季闻清上方,声音沙哑:“叫我。”
这一下季闻清没有立即反应过来,不过很快,他知道了。
季闻清眼睫颤了颤,他别过头,樱花般的粉从脖颈蔓延,低声叫了句:“贺单。”
房里的动静更大,落在季闻清脸上的目光像是要把他吞了一样。
滚烫的呼吸落在他唇上。
“再叫一声。”
季闻清垂着眼睫没说话,狭长上翘的眼尾像一把勾子。
贺单低头,遮住眼底的阴翳,蹭着季闻清的下颚。他嗅着鼻尖的清香,呼吸加重。
“再叫一声。”
耳边一下比一下炙热的呼吸,使得季闻清耳尖有些发红。他被蹭得脖子发痒,不由得动了动,哼出一声喘息。
可惜身上的人牢牢抓着他。
“再叫一声,季闻清。”
季闻清悄无声息抓紧身下的床单。他皮肤白,所以躺在这深色床单,像是一幅水墨画。
耳边的声音令周围的皮肤有些发痒,季闻清闭上眼,唇瓣微张,轻声叫道:“贺单。”
半晌,季闻清缓慢睁开眼,对上男人还未褪去狂热与阴翳,几近偏执的眼瞳。
像是撕掉这几日虚假的面具,将内里压抑的所有情绪一览无遗地展现。
季闻清静默片刻,抬手点在贺单的喉结上,淡声说:“下去,药打完了。”
贺单视线凝在他脸上片刻,随后低低笑两声,喉结滚动,使得季闻清的手指也跟着颤动。
他起身离开,先去洗了个手,才蹲在季闻清边上,小心翼翼替他拔针。
拔针是贺单特意学过的,因为季闻清血管细,高中时候又几次因为胃疼请假在家吊针。
第一次贺单帮季闻清拔针的时候,血一直流个不停,手背青紫,之后贺单就去专门学了拔针。
五年过去,倒不见生疏。
季闻清道了句谢,欲收回手,却被人抓住。
“肿了。”
顺着对方的话看过去,季闻清看见自己原本白净的手背上有一小团青紫。
“没关系。”他温声说。
可钳制在他手腕的力道却分毫不减,直到湿热的触感在他手背蔓延。
只是还不等季闻清开口,对方率先离开,幽深的瞳眸凝在他脸上,沉声说:“对不起。”
季闻清收回手,只说了句:“你先出去吧。”
咔哒一声门关上,季闻清先用纸巾擦了擦手,才掀开被子。
门外,贺单靠在门边,盯着手机里的画面。
他叼着根烟,目色阴翳,五官隐在烟雾之后,显得过分狠戾。
尝到口中的血腥味,他才不至于夺门而入,把人拥入怀里。
过去一小时,等到房间里的人弄好,他才推门进去。
“我们睡觉吧。”
9. 第9章
季闻清陪着贺单睡了两个小时,起来时他整个人埋在贺单怀里,头有些昏沉。
伸手拉了一下横在他腰上的手,结果被对方反勾着抱得更紧,季闻清干脆放弃。
他伸手从柜子上摸出手机,点开消息。
最上面是99+的班级群,正在热烈讨论明晚的同学聚会。季闻清将消息跳过,往下翻,有一条来自何野的信息。
【后天晚上你去吗?】
这条消息其实是昨天发的了,不过季闻清当时没注意。
闲来无事,他点进去,回复:去。
没想到对面秒回:好,明晚见。
季闻清指尖停在屏幕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被身后男人的话打断。
“这是谁?”
对方裹挟着浓郁的气息贴近,侵略意味极重。季闻清头也未抬,淡声说:“何野,还记得吗?”
贺单在季闻清的后颈深嗅,抬起眼皮看了眼。
他当然记得,因为季闻清高中三年唯一一次没有得年级第一,就是被这家伙抢去的。
而且……
“他喜欢你。”贺单不冷不淡地说。
季闻清侧目看去,“你怎么知道?”
贺单两眼眯了眯,视线落在季闻清眼睑下的黑痣,低声说:“猜的。”
季闻清多看了他两秒,然后收回视线,转而打字回复——【明天见。】
对方很快发来一个网络表情包,倒与季闻清印象中的人气质格外不符。
他正欲打字,突然听见身后的贺单问:“地方选好了吗?”
沉吟片刻,季闻清退出聊天界面打开手机浏览器,搜索了某个美术馆,点开第一张跳出来的图片。
“喜欢这个?”贺单问。
季闻清嗯了一声。他最终挑的也并非公共美术馆,不过规模不小,且室内设计符合他的条件 。而且因为前段时间有明星在这里录节目,热度很高。
“好。”贺单贴近季闻清侧颈,嗅着他身上的味道,问:“需要约策展人吗?”
策展人会从画展的主题选择、销售宣传等各个方面给予建议,因为考虑到季闻清第一次办展,贺单提了一嘴。
季闻清思索片刻后,问:“有推荐的吗?”
贺单垂眼看他,淡声说:“我。”
这个“我”当然不仅指贺单本人,更是他身后所拥有的资源和权势。
季闻清当然知道,所以他轻笑着问:“价格怎么样?”
“最低价。”贺单答。
季闻清似不经意挠了挠贺单脖子,轻声说:“小贺总的最低价,可能我也没有。”
贺单盯着他,眼底一瞬间变得晦暗,可又很快恢复原样。
“或者……”
“让我给你画一幅画。”
“同意吗?”
季闻清眨了眨眼,眉眼微弯,原本曲在身前的手伸开,与贺单的手叠合在一起。
“同意。”
不过就算季闻清同意,这件事也要暂时往后推几天。
下午他从国外寄回来的作品就到了,季闻清准备去暂时租的工作室整理一下,贺单开车送他。
东西不少,不过季闻清请了人帮忙,也就十来分钟结束。
回国之前,季闻清将每一副画都裱了画框,此时用白布蒙着。他又让人仔细调整完所有画摆放的位置,才停下来。
贺单递了瓶水过去,问:“我能先看吗?”
水是拧开过的,季闻清喝了一小口,一束阳光从窗帘缝隙照射进来,落在他肩上。
他抿了抿嘴,抬眼看过去,语气温柔上扬:“不可以哦。”
贺单盯着他唇上的水渍,喉结上下滚动,问:“为什么。”
季闻清宛然一笑,身后扎起的马尾晃了晃,“因为是惊喜。”
他太白了,又太干净,同他喜欢的画一样。如今站在光里,令贺单完全移不开眼,连他说的话没有听清。
整理完后已接近夜晚。季闻清和贺单在外面吃过晚餐,才回到碧轩府园。
进门后,贺单弯腰从柜子里拿出那双熊猫拖鞋放在季闻清面前。
他起身,看见季闻清站在门边似笑非笑盯着他。
“怎么了?”贺单问。
季闻清嘴角微微上扬,细长的柳叶眼含着笑意。他撑着柜子换鞋,说:“小贺总不讨厌我了?”
站在一旁低头看他的贺单身形一顿,不过没说话。
换好鞋后,季闻清走在前面,贺单亦步亦趋跟在他半个身位后。
两道身影重叠在一起,一如当年两人最亲密的那段时间。
当时除了上课,只要季闻清在的地方,必定能见到贺单。明明两人不是同一年级,却时时刻刻在一起,同吃同住同睡。
包括季闻清离开的前一晚,贺单还抱着人睡觉,醒来后就找不到人了。
刚才那句话只是季闻清随口一问,贺单没有回答他也就没再追问。
谁想等他开门进了房间,跟在他身后的人突然说叫他:“季闻清。”
季闻清停下脚步,转头看过去,“怎么了?”
灯光下,贺单一袭休闲运动装,一米九的身高体型极具压迫感。他压低眼,紧盯在季闻清脸上。
可是他什么也没说。
季闻清笑着说了声晚安,将门关上。
光源被阻隔在门外,房间里一片漆黑。不过季闻清夜视能力很好,他懒得开灯,于是摸黑倒进沙发里。
忙了一个下午,肩膀上的伤口有点痛。季闻清伸手碰了碰,指尖下是凹凸不平的齿痕。
蓦地,季闻清眼前闪过刚才关门时贺单的眼神,凶得要命。
可大概是对高中时期的贺单形象有点根深蒂固,季闻清总觉得他站在那里像是条被主人抛弃无力狂怒的狼犬。
不过想起今早的事,季闻清还是决定不开门了,让人冷静冷静。
他躺在沙发上,散开的发丝在身下如一幅画晕染。下午穿出门的衣服被弄得有些皱,此时从裤腰扯出。
突然,季闻清的电话响了。
号码没有备注,不过季闻清并不陌生,甚至人大概还在他门外面没走。
接通电话,季闻清盯着天花板的灯,没说话。电话那头率先出声,“季闻清”
季闻清翻了个身,腰间的布料沉下,勾出一道曲线,“怎么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季闻清指尖在沙发上点了点,“我挂了。”
他正欲挂电话,对面那人开口。
“我不讨厌你。”
门外,贺单面无表情靠在墙边,右手手背渗着血。他将手机贴在耳边,近似贪婪听着对方起伏的呼吸。
贺单怎么会讨厌季闻清。
他讨厌的,甚至于恨的,只是季闻清这五年都不在他身边这一事实。
不过这一点恨在季闻清回来后完全消失殆尽,前提是,季闻清不会再离开。
“我知道。”
即使隔着电话,季闻清的声音也仍旧清扬温润,干净的如同他这个人一样,令贺单无时不刻垂涎。
他看着地板,脑子里想的却是季闻清。
想抱,想亲,想舔,想把人弄哭。季闻清哭起来非常漂亮,贺单想。
他要忍不住了。
“我想进去。”贺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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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声说。他摁着手指骨节,目色幽深。
但季闻清说:“不行。”
贺单把手指摁得咔咔作响,食指弯曲的弧度十分诡异。可他还是压着声问:“什么时候可以?”
季闻清大概有些困了,声音很轻也很慢,“你听话,很快的。”
“好。”
电话嘟的一声结束通话,季闻清面无表情看着屏幕,起身去换衣服。
他简单洗了个澡,很快就睡着了。
*
第二天起床,连带班长和何野在内有十几个同学给他发消息,让他记得参加晚上的聚会。
季闻清暂时没理。他起床洗漱,简单洗了个澡,然后开门。
门口站着的人像是刚来,收拾的干净清爽。不过细看,眼里布着红血丝。
一滴水珠从季闻清额头滴落,划过他的山根,落在鼻尖,然后被抹走。
刚洗完澡,他浑身带着湿气和冷意,整个人白得几近反光。浓密湿漉的眼睫往下沉,一双柳叶眼潋滟含情。
“会吹头发吗?”季闻清问。
贺单愣了半秒,然后迅速大声地回答:“会。”
季闻清弯眼笑了笑,湿漉的发丝从肩上滑落下来。他将门敞开,然后往里走。
嗡嗡的电吹风声在房间响彻,季闻清坐在沙发上,由着身后的贺单给他吹头发。
贺单明显动作生疏,不过好在学习能力快。季闻清眯了眯眼,感觉到一丝困意。
他头发不长,只堪堪到肩膀。大概是因为从未染烫过,又细又柔,手感很好。
导致贺单摸了几下就不想放手。
他搓揉着掌心的发丝,关了吹风机,问:“怎么想到留长发?”
季闻清侧头看他,牵动细柔的发丝落至锁骨,柔声问:“不好看吗?”
黑与白交织在一起,散发着清香,贺单悄无声息收紧手,回答:“好看。”
季闻清起身,原本握在贺单手中的发丝如细沙流过,缓慢抽走。
眼底闪过一丝冷色,贺单长手一伸,直接把离开的人拉回揽在怀里。
先前离开的香味重新扑满整个人鼻腔,甚至比之前更浓,贺单把头埋在季闻清脖颈,近似痴狂地嗅闻
原本清凉的身子贴近热源,季闻清伸手推了推,不过无半点作用。
他正欲开口,却被人叼住右侧脖颈的软肉,季闻清疼得眉间一蹙,五指抓住横在他腰上的手臂。
“贺单,松手。”
细长的柳叶眼荡着一层水,眼底清澈,温润如玉。季闻清声音轻,没有半点威慑力。
但贺单还是松手了。
他盯着季闻清颈侧若隐若现的红印,牙根发痒,喉间生涩。
季闻清并未看贺单,他垂着发丝抬手碰了碰颈侧的伤口,骨节分明的手指点在纤细的脖颈上。
似乎太痛了,两道细眉微蹙,纤长浓密的眼睫颤了颤。
他抬头,语气仍是那般温柔平和,无奈一笑,“你是狗吗?贺单。”
贺单盯着人,喉咙那股痒意更严重。他搓着手指,仿佛还留有先前抱着人的触感。
怎么会有男人腰这么细,还香。
“你太香了。”贺单脱口而出。
季闻清似乎没想到他会直接这么说,他抬眼看去,轻笑说:“你真是狗。”
不过贺单大概没咬下去,只是叼在嘴里磨了磨,除了刚才那一下特别疼,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只是……
季闻清侧头看向电视机里照出的自己,发丝散在身后,原本白皙的脖颈此时被吮出一片红印。
“我晚上要出去,贺单。”
10. 第10章
咔哒,季闻清摘下安全带。
驾驶座始终未发一言的贺单看着他沉声说:“散场给我发消息,我来接你。”
季闻清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牛仔衬衫,头发半扎,最上面两颗扣子没扣,露出两道深凹的锁骨,整个人干净又柔和。
只是脖子上贴了张创可贴,位置特别,看上去有几分暧昧。
他嗯了一声,拿着手机下车,临走前想到什么,说:“如果太晚就算了,我随便找个酒店住一晚。”
季闻清啪的一声关门,没听见贺单说了什么。
幽深晦暗的黑瞳隔着车前窗牢牢盯着季闻清离开的背影,贺单叼着烟,拨出去一个电话。
——
季闻清来的不算早,距离定下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左右。
可他推开包厢门,却一个人也没看见。低头正准备打算打个电话问问情况,突然砰的两声,满天彩带从四面八方落下。
“欢迎学神回国!”
原本躲在门后的众人全都涌了出来,将季闻清团团围住。
为首的林宇松锤了他一拳,扬声说:“你小子偷偷摸摸一走就五年,还谁都不联系,现在知道回来了!”
季闻清伸手将头上的彩带摘下,眉眼微弯,笑着说:“我这不是过来赔罪了。”
“今晚所有费用算我的,你们好好玩。”
有人带头起哄鼓掌,被林宇松招招手压下。他作为此次聚会的发起者兼高三一班班长,推了推脸上的眼镜,说:“这就不用了,今晚这顿有老板请。不过……”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林宇松啪啪拍了两巴掌,大手一挥:“上酒!”
有人推着一座香槟塔从角落过来,穿着粉色短裙的女生朝季闻清眨了眨眼睛,不怀好意地说:“学神,这可是我们专门为你准备的。”
“当年毕业聚会我们每个人都喝了,就差你。”
不知道是谁从角落里叫了一声,“还有顾烨!”
周敏说了声对,笑容张扬,“没错,还有顾烨。不过顾少爷今天没来,我们也管不着。”
她歪了歪头,调笑道:“季学神,你和他关系那么好,就一起喝了吧。”
“喝!喝!喝!喝!喝!”
有人带头拍掌搞事,气氛瞬间被点燃。
季闻清低头笑了笑,在人声鼎沸当中端起香槟塔的第一支酒杯。
他气质温润清朗,像是一阵清风,给予人舒适温润。可现在身上沾着无数彩带亮片,整个人看上去又是那般溢彩夺目。
“谢谢大家过去这么久还记得我。”季闻清浅笑着说,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当时走的突然,没来得及和你们说,很遗憾没有和大家一起毕业。”
季闻清举起酒杯:“非常感谢各位能来参加今天这场聚会。”
“这杯酒,就当敬大家的。”
季闻清眉眼含笑,眼底闪着光,他仰头,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包厢里瞬间爆发哄声和鼓掌。
林宇松与周敏面对面相视一笑,了然于心。
这次聚会是由他俩牵头半起来的,自然完全清楚这场聚会的性质。
刚毕业的大家都忙着找工作,渡过实习期,哪有时间在这个节点办什么同学聚会。今天能够凑到十几个人已属不易,而这都是因为季闻清。
别的不说,高考冲刺阶段季闻清至少给班上每个同学都讲过题。甚至在自习课上拎着数学大题细讲,因为那题全年级只有他和何野两个人做对。
季闻清灌得比较猛,喝完后剧烈咳嗽两声,顿时引起周围骚动。
眼看着他还想拿第二杯,被林宇松一把拦住,“哎哎,算了算了,我们点了好多菜,等会儿你吃不下。”
“就是就是。”旁边人附和。
所以季闻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众人推搡着坐在椅子上。接下来的时间他一杯酒没喝,靠在椅子上吃东西、喝橙汁。
眼看大家吃的起劲,季闻清不着痕迹地揉了揉手腕,缓解痒意。
在牛仔衬衫下面,原本白净的手臂起了一颗颗的小红点。
他酒精过敏。
“试试这个。”
一块鱼肉放在季闻清碗里,他收回手,抬眼看向身侧的男人。看了有几秒,季闻清才犹豫出声:“何野?”
男人有些三白眼的眼睛往下压,嗯了一声。
不怪季闻清没有认出来,实在是何野现在的样子和高中差别太大。
高中时期的何野家庭条件不好是班上众所周知的事情,因为他连班费都交不起。
齐阳高中不算贵族学校,可在寸土寸金的A市,能进来的学生最起码也是个小康家庭。
而何野当时以全市第一的成绩插班进来,并且在第一个月抢了季闻清的年级第一,自然受到年级所有人的瞩目。
不过很快就有人扒出他家条件不行,住在廉租房里,周末还要去兼职。
当时的何野又倔又狠,本来就是没什么情绪的三白眼,打架那架势更像是要把人揍死。身上经常穿着洗白的校服,一个星期不换鞋。
而现在,一身高定休闲西装,发型三七纹理侧背,气势逼人。
季闻清回国后确实打听了不少班上同学的事情,不过关于何野,他还真不清楚。
想了想,季闻清笑着说:“现在这么帅了,差点没认出来。”
他勾着唇,柳叶眼微弯,白皙的脸上落有灯光,一颦一笑都引人注目。
何野视线在他肩上的长发一闪而过,不知怎的就脱口而出:“你也是,留长发很漂亮。”
季闻清眨了眨眼,垂眸浅笑:“谢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何野比高中时期健谈,没有让场面冷下。
其他人自是注意到两人之间的互动,偶有人想和季闻清搭话,被何野巧妙地挡了回去。
体委原本端着酒也想去凑个热闹,周敏坐在他右手边,把人拉回来,淡声说:“别去了,招人记恨。”
一头雾水的体委重新坐回自己位置,问:“招谁记恨?”
周敏没说,她品着碗里的汤,看着眼前距离越发近的两人,皱了皱眉,“当我没说,你去吧。”
没有过多纠结的体委立马拿着酒奔向季闻清的位置。
周敏看着体委将靠近的两个人分开,而且牢牢地插在其中,姓何那小子的脸一下就黑了,忍不住别过头笑出声。
她不想多管闲事,不过在她心里,何野配不上季闻清。
季闻清这样的人,该是被人捧在手心护着,身边站着的应是最顶尖、全心全意为他爱他的人。
何野这种从底层爬上来的,令人钦佩,可观念和处事方法毕竟与常人不同。
想到这,周敏突然想到个人,在高中几乎与季闻清形影不离,甚至把顾烨给比下去的——贺单。
他居然没来?怪事,周敏想。
——
隔壁房间包厢,餐厅经理恭恭敬敬候在男人边上。他看着面前投屏过来的监控画面,大气也不敢喘。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单手拨着打火机,嘴里叼着烟,但是没点。
他视线牢牢锁在监控画面里某个人身上,看着那人笑得灿烂,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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刃有余与所有人交谈。
围在季闻清身边的人络绎不绝,不过都识趣的保持距离。
除了,坐在季闻清对面的那人——何野。
贺单面无表情盯着画面之中搭在季闻清脖子上的那只手,只有两秒,看上去像是给季闻清整理衣领。
如果不是从贺单这个角度轻而易举就能看见季闻清衣领没有任何问题。
旁边的餐厅经理无时不刻都担忧着,觉得这位大少爷会立即冲进包厢大闹一场。
不过意料之外,贺单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叼着烟看着,直到宴会即将结束。
——
眼看大家吃的差不多,季闻清借口起身准备去把账结了。
“我也一起吧。”何野说。
季闻清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说了句好。
两人一起出门,等到拐出走廊后,季闻清才说:“你先去,我有点事。”
何野停下脚步,低头看他,“你是准备去结账?”
季闻清嗯了一声。他并不喜欢仰头看人,所以只将视线落在不远的前方。
目光停在季闻清脸上的两枚小痣上,何野指尖微动,想碰。可在对方转头时,他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说:“聚会是我提议的,当然由我请。”
此话一出,季闻清便将情况理清了大概,他抬眼看向何野,问:“群里那个号是你的?”
清楚季闻清问的是群里那个风景头像的号,何野面不改色,回答:“嗯,小号。”
季闻清点头,没有追问何野为什么要在班级号里弄一个小号进来,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要提议办这次同学聚会。
他笑着转身,扬起的发丝轻飘飘落在身后,伸手与何野垂落身侧的右手拍了拍,温声说:“那就谢谢了,何野。”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再听不见,站在原地何野才收回视线,目色晦暗盯着自己的右手。
良久,他抬手覆盖住自己的口鼻,动作大力到整个脸部变形。好像这样就能嗅到独属于那人身上的清香,还有那一秒转瞬即逝的柔软。
不过下一秒,何野整个人直直倒在地上。
这种感觉过于熟悉,他伸手撑在地上,十指用力到青筋暴起。
血从他后脑勺流出滴进走廊地毯,何野脑子沉重,他动了动手脚挣扎着想站起,却被一脚踩住背。
少年时挣扎、混乱的场景闪过,何野咽下口中的血腥,眯着眼妄图看清背后的人是谁,并且思考反击。
可视野中,他只能看见一只皮鞋停在边上,然后踩在他手腕上,咔的一声,手大概是断了。
剧烈的疼痛袭来,使得何野整个人手臂肌肉都在抽抽,紧接着,来人一脚踹在他腰上,何野喉咙尽是血腥味。
一道巨长的阴影高高在上落在他身前,语气平静,声音低沉。
“我说过,离他远点。”
“这么想死?”
*
季闻清原本准备回包厢,突然听见一道重物坠落的声音。
从拐角那边传来的,不知道是什么。
他停下脚步,几秒后,脚尖调转,朝刚才走来的方向走去。
可下一秒,他被人大力扣住肩膀,转身进了隔壁的包厢。
房间里一片漆黑,季闻清撞在墙上,后背震得有些发麻。他眸色一暗,伸手格挡在身前,阻隔和另一个人的距离。
不过他很快发现了什么。
黑暗中,季闻清细不可闻地皱了皱眉,语气迟缓地问:“顾烨?”
顾烨扣在季闻清腰上的手一紧,然后逐渐松开。
“嗯。”
11. 第11章
没开灯,顾烨只能借着月色勉强看清面前人的模样。
和五年前相比其实没什么变化,只是面部轮廓更清晰,整个人透着平淡温柔的气息,像一壶沉淀下的茶。
不过还是不一样,季闻清留了长发。
顾烨挑起散在季闻清肩上的一缕发丝,手感和记忆中的一样,又细又软。
他压下翻涌的各种情绪,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贺单在你周围安排了人,我只找到这个机会。”
“吓到你了吗?清清。”
季闻清正在想是不是要把这头发剪了,因为感觉有些麻烦,闻言抬眼,淡声说:“没有。”
沉默两秒后,他接着说:“不过好像撞到背了。”
应该是撞到肩胛骨那一块,有些火辣辣的痛。
顾烨立即收回手,眉间紧皱,“对不起,刚才动作急了点。”
他下意识往前一步想替季闻清查看,可却被季闻清一根手指点停在原地。
四目相对,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季闻清却似浑然不觉,淡然收回手,说:“没事,应该只是磕到一下。”
“让我看一眼。”顾烨低声说。
他看着季闻清,并未有什么动作,只是站在原地这样说,话语里尽是担心。
季闻清却是抬眸看他,眼底闪烁着波澜不惊的月光,说:“顾烨,我记得我说过,我们不是朋友了,你也不要再找我。”
“就因为我喜欢你?”顾烨声音发哑,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季闻清语气平静:“对。”
所有人都说季闻清性格温柔,从不会生气。却不知他不笑的时候,冷淡清舒,一双柳叶眼看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凭什么。”
顾烨一字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吼:“赵卓可以,翟霁扬可以,就连贺单也可以,凭什么我不行!”
他一拳锤在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
房间外若有似无的脚步声顿时停住,紧接着全都向一个方向移动。
下一秒,门外传来敲门声。
“请问里面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
粗重的呼吸声落在耳畔,彰显着主人的狂躁无力和委屈不甘。
季闻清从口袋拿出包纸巾,抽出一张,然后牵过顾烨的手按照以往经验替他包扎。
这一幕太熟悉,顾烨原本被激起的躁意逐渐压下。他凝视着季闻清的眉眼,恢复以往冷静自持的顾家大少模样,低声说:“对不起。”
其实顾烨今天来并不是想要季闻清的答案或解释。他只是太想他了,想见他一面,而已。
可他却凶了他。
门口的敲门声越来越密集,直到停下。
季闻清松手,平静地注视顾烨,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因为你是顾烨。”
一束光从门外照进,季闻清轻而易举看见顾烨眼底的嫉愤与不甘。
门外数不清的黑衣人整齐排列在门口,为首的男人脸上带着一道疤,低头恭敬地说:“季先生,贺总请你去十五楼。”
至于顾烨——
“顾少爷,您的父亲和未婚夫在楼下等你。”
未婚夫三个字,敲击原本停在原地的顾烨,他没由来地慌张,抓住季闻清。
“清清。”
“我退婚了。”
季闻清停下,转过头看他。他微微勾起唇角,五官温润,气质柔和,脸上两枚黑痣逼人的耀眼。
“我知道。”
“别让叔叔久等。”
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顾烨哑声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感觉到手心抓着的衣服一点点离开。
*
季闻清到了十五楼后,那些人便离开了。
从这个房间的落地窗俯瞰,几乎能将A市最繁华的地段夜景尽数收揽,不过季闻清的注意力却在房间里的钢琴上。
他很久没弹琴了,在国外偶尔兴致来了弹一弹,也不成曲,串烧似的几句连着几句。
打开琴盖,白皙修长的指节摁在白色琴键上,发出一声清脆的Do。季闻清眉间舒展,嘴角上扬,像是与老朋友打招呼一样。
他坐下,手轻轻搭在琴键上。刚开始是几个单独的音,然后是一段流畅的琴音。
半晌,季闻清眼底的笑意愈浓。
这架钢琴放了五年,音色居然没什么变化,证明有人很仔细的在维护保养,并且定期调率。
季闻清垂眸,指尖重新动了起来。
他坐的并不是很直,头发散在肩上,浸着月色随风偶尔扬起。
看似笑着又好像没有在笑,细长的两道眉间晕染着淡淡的忧伤,却又是平静的。
窗外是灯火辉煌、璀璨夺目的夜景,正是A市夜晚最繁华的时间段。而房间当中,弹琴的人被月光拉出一长条影子,与窗外景象交汇。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琴上飞快跳跃,曲调明明是那般轻快、浪漫,却无端悲伤。
弹琴的人完全沉浸在曲子里,甚至未发现房间多了个人。
地上的两道影子重叠纠缠在一起,直到最后一个音落下。
来人站在身后,伸手轻轻抹去季闻清眼角将落未落的泪渍,低头注视着他,说:“怎么每次弹这首曲子都要哭。”
季闻清抬头,湿漉漉的眼睫垂着,明明没什么表情,却莫名哀伤。
没再说什么,贺单弯腰伸手将他拥入怀里,两人的影子彻底重叠在一起。
“回家吧。”
季闻清没有说话。他轻轻把贺单推开,将琴盖盖好后,才转身重新看向贺单,说:“你不是有事要问我。”
既然将他带到了这里,而不是刚开始就选择回去,就证明贺单有话要说。
不知道什么原因打消了贺单想要问的话,但季闻清说过,他惯来喜欢将事情弄清楚。
事实证明,贺单也忍不了多久。
他附身,两手撑在季闻清身后的钢琴上,将人圈在身下,深邃挺立的五官在左侧脸落下阴影,没入黑暗。
“何野知道你要出国。”
季闻清眨眼,语气波澜不惊,“嗯。”
“为什么。”
“他看见我在办手续,问我,我就说了。”
贺单冷着脸,十指攥紧,掌骨位置有血渗出。
“问你,你就说了。”
“既然你都能告诉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贺单额头侧边青筋暴起,眼底却如一潭死水幽黑冷冽,令人看一眼不寒而栗。
“你告诉我的话,我可以!”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季闻清抬眼,眼睑下方那枚痣格外晃目。
他语气平静地将贺单的话打断,温声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让你来打扰我的生活。”
贺单一瞬间眼睑赤红,眼白布着红血丝。本就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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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野性的五官更为凶狠阴翳,声音似从喉咙压迫出来一样
“你再说一遍。”
“季闻清。”
季闻清还处在贺单圈出的怀抱里,他迎上对方似将要他生吞了的视线,抬手将脖颈的创可贴缓慢撕下。
因为贴了一天,除却吸出来的红印,周围皮肤也被撕拉的有些红。
“我允许你在我身上留下这样的痕迹了吗?贺单。”
季闻清声音很轻,也很温柔。他没有冷脸,依旧是那副温柔如玉的模样,像是天生的月亮,一双柳叶眼甚至闪烁着月光。
可字字句句都砸在贺单身上。
贺单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段时间有多放肆。
当初季闻清住进碧轩府园说的第一个条件就是,未经允许不能在他身上留痕。
后来每天晚上贺单抱着季闻清睡觉,憋狠了也只敢求着哄着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弄两下。
“我——”
贺单想说什么,却季闻清轻飘飘打断。
“你能问我这个问题就代表遇上何野了。”季闻清侧目瞥了眼贺单的手,继续说:“你动手了。”
“刚才过来找我的保镖,是你找来监视我的。”
“碧轩府园的摄像头,你装了多少个。”
季闻清撩起眼帘,眼尾还有刚才哭过的痕迹,脖子那处的吻痕经过一个晚上更是红得刺目。
“接近我、和我关系好的每一个人都收到过你的警告。”
“我不是不知道,贺单。”
“所以……”贺单死死盯着季闻清,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浑然未觉自己满手鲜血,只哑声问:“是我太黏人了?”
季闻清怔了两秒,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是当时自己和周敏的谈话被听见了。
应该是高三决定出国的后两个星期,周敏知道了这件事,她舅舅是校长。
周敏问他为什么要出国,季闻清说长见识,想走就走了。
然后周敏问:“那贺单呢?”
季闻清反问:“和他有什么关系。”
周敏噤声,转而换了个问题:“你到底是怎么看他的?”
当时上课铃刚好打响,季闻清灭了指间的烟。他低头浅笑没有回答,柔软的发丝在阳光下闪着光。
身上明明还沾着代表坏孩子的苦涩烟味,却看上去如此干净,甚至味道也令人上瘾。
等到将烟头扔进垃圾桶,季闻清才像是想起什么,抬头看向周敏,轻笑着说:“养的狗太粘人了。”
贺单大概是后面来的,恰巧听见后面几句。
居然能忍这么久,季闻清想。
不过他面上仍旧没任何变化,那双细长干净的柳叶眼看似映着贺单的身影可似乎又什么都没有。
季闻清淡声回答:“对。”
贺单笑了。
他举起两手,松开对季闻清的钳制。血从手背流到腕上,贺单周身气质阴翳,可眼底却是波澜不惊、如一潭死水般的平静。
“季闻清,你说的都对。”
“我他妈就是不准别人碰你。谁碰你我早晚弄死他。”
“你是我的,有什么问题吗。”
贺单弯腰,眼底是丝毫未遮掩的阴翳与偏执。他伸手触碰眼前的季闻清,就像触碰天上的月亮,试图用血将月色染红。
“可这不是当初你想要的吗?”
“是你先招我的。”
12. 第12章
在齐阳高中,所有人都知道惹谁都不能惹高三(一)班的季闻清。
“他爸不就是个教书的嘛。”有高一新进来的人不屑地说。
能进齐阳的多少有点背景,类似于季闻清这样的家庭,压根入不了他们的眼,提起来都是晦气和一片讥笑。
有人猜到,说这姓季的在学校肯定是有人罩着。不过没人当回事,毕竟他们这群人里有一位,就算市长来了,也得恭恭敬敬地巴结。
而好心提醒的人也只是笑笑不说话,不过却不动声色拉开距离,站在一边。
这些人又接着对走廊上季闻清的照片侃侃而谈,毕竟是挂在光荣榜上连续三年的年级第一,听闻还是学生会纪检部部长。
“也没什么特别,不会是卖身上位吧。”不知道是谁的话引得所有人哄堂大笑。
而站在最前面,也就是所谓市长也得巴结的男生,只皱了皱眉,没说话。
这些自然很快就传到季闻清耳朵里,不过他并未做出什么反应,毕竟这样的话他听多了。
反倒是不少人问他要不要替他教训一下人,季闻清全都回答不需要。
虽说他是纪检部部长,不过也只是挂名,毕竟高三了。以后和这帮人应该没什么接触,没必要惹麻烦。
季闻清当时是这样说。
有人说他脾气好,有人说他温柔,周敏说他要不要这么圣母。
而季闻清只是笑笑,把手机放好,拿出书和试卷准备上课。
放在抽屉里的手机亮起,显示着一条消息。刚才季闻清回复了所有人的消息,只某个人没回。
【贺单:别生气。】
晚上,季闻清正在刷高考真题,突然接到电话。他本不打算接,可又想到什么。
电话通了,对面的男生声音打颤哭着和他道歉。
因为对方在哭,声音含糊不清,季闻清说:“不好意思,你能再说一遍吗?”
另一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和闷闷的撞击声。季闻清猜到了什么,他问:“你在哪儿?”
对面传来一声惨叫和男生崩溃地大喊,“我错了,季闻清,你救我,对不起——”
电话挂断了。
季闻清把桌上的东西收好,拿起手机给贺单打电话。电话很快接通,对方那边很安静。
“你在哪儿?”季闻清问。
贺单缓慢吐出烟,把鞋底的血在脚下某个人的脸上擦干净,回答:“学校。”
手机传来嘟嘟的提示音,季闻清挂了。
贺单面无表情把烟丢在脚下人的脸上,走过去,站在行政楼前的广场。
今天周末,整个学校都没人,除了学校门卫和保安。不过此时的他们看上去似乎也并不在。
两束车灯照在地上,伴随着机车巨大的轰鸣,倒在地上的男生身体抖了抖。
一人一车停在贺单面前,青年摘掉头盔下来,意味不明地笑着说:“贺哥,人跑的还挺快,钟川他们还在那儿,玩两圈?”
贺单换了个头盔戴,长腿一迈,骑了上去。
几秒后,一辆川崎h2r在操场狂叱,今早还在走廊笑吟吟说季闻清被走后门的男生此刻浑身赤裸,狂奔着躲避身后机车的追逐。
两道直射灯光照在他身上,满脸恐惧与绝望,两脚跑得血肉模糊。
可他终究没力气,倒在地上。
此刻的机车轰鸣像是死亡的倒计时,男生奋力往右边一转,飞驰过去的车带走他的惨叫和皮肉。
男生跪在地上磕头,痛哭流涕,但是那车轰着油门,显然不准备放过他。
不过下一秒,一段浪漫悠扬的钢琴曲在寂静的黑夜里响彻。
月光下,一道人影从操场大门走进。他停在门口,影子在地上被拖长,手里拿着的手机屏幕亮起,正在通话中。
那辆机车转了个方向,跪在地上的男生瑟瑟发抖,只听见那道犹如催命符般的声音说:“嘴巴闭紧点。”
车启动,直接从操场横穿,稳稳停在来人面前。
季闻清穿着简单的白T和短裤,干净如月。他抽出纸巾,替摘下头盔的贺单擦汗,问:“你在这儿干嘛?”
贺单眯了眯眼,两手把他圈住,声音低哑:“你今天一天没回我消息。
“准备考试,没看见。”季闻清温声解释,也不管贺单信不信。他拿着纸巾将对方额头上的汗擦掉,说:“回去吗?”
贺单似不经意吻在他手腕上,眼瞳暗了暗,回答:“嗯。”
“今晚一起睡。”
季闻清没答应也没拒绝。
有人骑车过来给他们送头盔,笑吟吟叫季闻清大嫂。季闻清没反驳,浅笑着接了头盔,并嘱咐他们早点回去。
之后,这件事就这样过去,那几个新生悄无声息地退学,包括所谓连市长也不待见的那位。
——
蓦地想起某些画面,季闻清与面前这双幽黑到甚至快看不清瞳孔的眼睛对视。
貌似确实,是他先招惹的贺单。
不过他很快收回视线,悄无声息抓住身下的钢琴椅,温声问:“所以呢”
圈在他脖颈的手有一瞬间收紧,力道大到甚至令季闻清那一秒没有呼吸,不过很快松开。
贺单嗤笑一声,缓慢起身。
他冷眼看着坐在琴椅上的人,丝毫不关心手上的伤,周身气压低得骇人。
“不愧是你,季闻清。”贺单话里尽是讽意,转身离开。
可就在他即将踏出房间的那一秒,后面传来椅子摩擦地面的撕拉声。
贺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转身,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季闻清即将从钢琴椅上摔下来。
瞳孔微缩,他甚至来不及反应,飞快跑过去把人接住。
倒下来的季闻清靠在贺单怀里,眉间紧皱,呼吸急促,五指紧紧拽着衣服。他似乎抬眸看了一眼,可大概是难受极了,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离得近了,贺单这才发现,季闻清脖子下面有一片密密麻麻的小红点。
他厉声问:“你喝酒了?”
季闻清说不出话,可贺单已经知道了。他冷脸骂了句脏话,抱起人夺门而出。
——
躺在病床上的人看起来还是有些不舒服。两道细眉皱着,整个人几乎完全陷进被子里,薄薄一片。
他手上吊着针,青紫的血管鼓起,好在脖子那一片红疹眼看着已经消下去一点。
自贺单认识季闻清,他就是这样,纤瘦高挑,站在那里像是风一吹就走了,还特别容易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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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单坐在病床边上,看着季闻清苍白的脸只觉得某个器官一阵阵抽痛。
他伸手碰在季闻清脸上,拇指极轻地摩挲他面颊上的痣。
怎么会有人连痣都长在他的喜好上,贺单想。
从眉眼审视到唇,贺单眼底是他自己都未觉察的柔软和爱意。他甚至呼吸都放轻,舍不得将人吵醒。
可想到什么,原本汹涌的情绪逐渐消失,如同平静下来的海面,最终归于一片漠然当中。
昏暗的环境之中,某个东西闪了闪。
贺单手上不知从哪儿多来个戒指,捏在手上把玩。
他面无表情盯着躺在病床上的季闻清几秒,然后握住他的手,一点点套进他的左手中指。
很漂亮,甚至比想象中的还要漂亮。
季闻清的手很细,又很长,并且白得有些令人瞠目结舌。第一次见面贺单就觉得这只手不仅仅适合夹烟,也适合戴戒指。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是大了一点点,毕竟是五年前定制的。
所以季闻清在这五年里又瘦了。
贺单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敲门声,贺单撩起眼皮瞥了眼,门打开,外面的保镖作了个手势。
这段时间公司所有事宜贺单都是线上完成,其他行动也并没有刻意隐瞒,包括撞了顾烨的车。
所以他爸妈能在今天才找上门来,贺单不意外。没有和季闻清撞上面,在他的预设里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他现在走不开。
贺单正准备找个借口先把人糊弄回去,房间里响起另一道声音。
“走吧。”
病床上,季闻清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半垂着眼睫,唇色粉白,轻声说。
大概过了几秒,坐在椅子上的人起身,一言未发朝门外走去。
身后,季闻清叫住他。
“戒指。”
贺单脚步顿了顿,不过很快恢复正常,头也未回,淡声说:“丢了。”
门啪的一声关上,声音很大,像是彰显着刚才那人的怒气。
每一次都这样,像个小学生一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生气了。季闻清垂眸笑了笑,带着几分无奈和他自己都并未发现的纵容。
他抬起左手,中指位置戴着一个极为漂亮的莫比乌斯钻戒。细长的柳叶眼眨了眨,季闻清伸出右手,顺着指环的纹路触碰。
有一点大,季闻清很快意识到,这应该是贺单五年前准备的。
【生日那天我送你个礼物,清清。】
这是十七岁的贺单对季闻清说的话,当时距离贺单十八岁生日还有两个星期,而距离季闻清出国只剩五天。
季闻清当时说的是好,可他自然是没有等贺单过完十八岁生日,甚至只发了条消息后就走了。
所以贺单发消息说他是骗子,不假。
其实季闻清偶尔会想,贺单到底喜欢他什么。
他不清楚,他也从未有过如此浓烈的感情,也不会有。
他妈的下场告诉他,爱别人胜过爱自己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只会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所以……
季闻清轻而易举摘下中指的戒指,将其放在柜子里,闭眼休息。
13. 第13章
季闻清和贺单第一次见面是在贺家。
当时季闻清十二岁,贺单十岁,而季闻清的父亲是贺单的家教老师。
——
“闻清,待会儿我去上课,你在这里不要乱跑,知道吗?”季承明语气温柔,对着眼前的男生说。
少年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短T,体型清瘦,露在外面的皮肤很白。
他看着男人,一双柳叶眼清澈明亮,声音带着变声期的一丝沙哑,回答:“好。”
季承明眼底闪过满意的光,他转头看向旁边的女佣小姐,温声说:“麻烦你了,丁小姐。”
丁榕笑着回答:“不必客气,季先生。”
眼看一切安排好,季承明低头扫了眼手表,时间还没到。
因为有事,他今天比平时来的早一点,这个时间贺少爷还在上钢琴课。
拿上包准备先去备课,季承明又看了眼坐在凉亭里的少年,转身离开。
待他走后,丁榕转头看向刚才的小少年。对方乖巧坐在石凳上,正从书包里拿作业出来。
大概是觉察到她的目光,少年抬头看过来,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您有事可以先去忙。”
少年的声音很好听,清朗干净,并且是个有礼貌的孩子。丁榕脸上的笑意明显更真诚了一些,说:“没关系,我的工作暂时做完了。”
季闻清笑着说了句好,转身开始写作业。
他刚上初一,作业比起小学难度和数量可谓是翻了不止一倍。不过他底子很好,做起题来得心应手。
其实他完全可以自己在家做,不过季承明说不放心,季闻清也就跟着他一起来了。
不远处,丁榕站在刚才的位置浇花,视线隔几分钟便落在亭中的少年身上。
她平日的工作便是负责这片区域的清洁和护理,今天多了一项,照看这名少年。
昨日接到主管通知的时候丁榕还有些抱怨,毕竟贺宅的绿化非常不错,光是清理落叶便要耗费不少时间。
再说十一二岁的少年正值叛逆期,听说季先生的夫人又刚过世,不知道多难搞。
不过现在的她完全没有这个想法。
少年很乖,也很有家教,光是看他的坐姿和折叠整齐的试卷书本就知道。想起他母亲才过世不久,丁榕不由可怜起这个孩子。
而且……如果不出意外,季先生今天应该会被解雇。
她也是昨日偶然听见,小少爷与夫人说不喜欢现在的家教老师,想换一位。
对于小少爷的决定,夫人知道原因后通常不会反对,今早出门前已经交代给了管家。
这也是为什么管家会将照看季先生小孩这份差事安排在她身上。
坐在凉亭的少年似乎写累了,放下笔揉了揉手腕,手肘位置被压红一片。他抬头,略细长的眼睛微弯,朝丁榕点头示意。
少年身上有种莫名干净柔软的气质,令人完全讨厌不起来,甚至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就引起别人的好感。
丁榕别过头,有些难以直视少年清澈的视线,直到另一名女佣匆匆跑过来,说是主管有事找她。
想了想,临走前丁榕还是同少年嘱咐了两句:“贺宅很大,你不要乱跑。”
“这边比较偏,一般不会有人来,你可以安心在这里做作业。”
季闻清听得认真,随后点头道谢:“谢谢您。”
女佣离开后,季闻清又继续写语文试卷最后的作文,还差几句话结尾。
他字写的很端正,一看就是练过。最后一个句号落下,季闻清放笔捏了捏有点发酸的肩膀和手臂。
将桌上的书本和笔收拾好,季闻清从书包夹层拿出一包烟和打火机。
樱花味的女士香烟,外壳和烟管都是粉色的。他倒出一根,夹在指间动作熟练地点火。
烟雾在空中蔓延,此时的季闻清全然没了之前的乖巧,一双棕色瞳眸漠然空洞盯着前面的绿植。
直到一声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在身后停住,季闻清迅速转身,眼底一道寒意闪过。
不过很快,他恢复平日的模样,礼貌微笑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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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的小孩打招呼:“你好,贺少爷。”
男生面无表情站在凉亭的台阶边上,黑色马甲搭配棕色衬衫,五官已稍显凌厉。
不知道他在这里看了多久,视线冷冰冰落在季闻清身上,声线明显刻意压低,不过声色还是稍显稚嫩。
“你在做什么。”
季闻清朝他后面看了一眼,小少爷大概是自己跑出来的,没有带保镖或佣人。
他笑了笑,说:“并没有做什么,小少爷。”
记忆当中,季承明说小少爷性子冷,不爱说话。季闻清原本以为自己回答了,眼前的小少爷就会走,没想到对方反而踩上台阶,一步步走过去。
“你在抽烟。”对方说。
既然已经被看见,也就不再藏着。季闻清手搭在桌上,双指间的香烟还在燃烧,牵出丝丝缕缕的白烟。
他抬眼,与眼前的小少爷对视,浅笑着回答:“对。”
季闻清坐在石凳上,两人几乎是平视的状态。贺单视线首先落在这人脸部的痣上,再是他夹着粉色细条香烟的手。
“给我试试。”
他声色较为稚嫩,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完完全全的少爷架势。
季闻清眉间细不可闻地皱了皱,不过迅速恢复,面露浅笑,“小少爷应该不能抽烟吧。”
贺单下巴微扬,面无表情盯着季闻清,淡声说:“可以。”
对视片刻,季闻清垂眸无奈笑了笑。他俯身凑近,手夹着的那根烟抵在贺单唇边,温声说:“咬住,慢慢吸,有点呛人。”
贺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手心出汗,他直直看着眼前这对骤然凑近、含笑的柳叶眼。
直到苦涩辛辣的烟没入喉咙,他皱着眉咳嗽。
一只手轻轻将贺单环住,拍在他背上,温声说:“不好意思,小少爷。”
贺单不喜欢和人离这么近,他条件反射想把人推开,可惜对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很干净的一种味道,比他妈那些所谓的香水好闻得多,像是冬天里的雪。
14. 第14章
等到眼前的人气息稳定,季闻清才松手。
他把未燃尽的烟摁灭,用纸巾包着后丢进垃圾桶。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白桃味硬糖,朝贺单摊手,笑吟吟说:“小少爷要不试试这个。”
粉白的手心放着颗糖果,外面是看上去有些廉价的透明塑料包装壳,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贺家的东西。
不过能够清楚看见里面的糖果颜色,和樱花一样的粉。
贺单看了有几秒,接了过去。
借着这个机会,季闻清趁机开口:“小少爷能帮我保密吗?”
贺单抬头,季闻清弯着眉眼冲他笑了笑,手指放在唇边,一个‘嘘’的手势。
将糖果随意放在马甲口袋里,贺单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你会弹琴吗?”
季闻清大概猜到他要做什么,点了点头,“会一点。”
“跟我过来。”贺单说完,转身离开凉亭下台阶。
身后的季闻清眉间微蹙,不过还是快速在草稿纸上留下信息后跟了过去。
如同先前那位姓丁的女佣所说,这里位置偏僻,基本没什么人来。
一路上,季闻清跟着贺单都没有见到人。直到走出这片后花园的石子路,才遇见两名正在修剪绿植的园丁。
他们停下手里的工作恭恭敬敬与小少爷打招呼,不过贺单并未分半个眼色给他们,只偶尔会转头查看季闻清是否跟上。
季闻清始终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没有东张西望也没有开口询问要去哪里,最后他们来到一栋别墅的二楼。
有女佣候在门口,当贺单在某一扇门前停留超过两秒后,她快步过去开门并说明:“小少爷,贺兰老师五分钟之前已经离开了,作业发送在了您的手机上。”
贺单摆摆手,女佣低头退到了一边。
这是一间琴房。两边的书架上均放满了琴谱和各种书籍,看上去十分壮观。更何况是放在房间中央的施坦威斐波那契钢琴。
不过贺单显然并不在意。他走过去,在那架极具收藏意义的钢琴上随手弹了两个音,然后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季闻清,说:“过来。”
在门打开后,季闻清同样认出了房间里的琴。
因为他母亲教他弹弹琴时提到过几次,在没有嫁给他父亲之前,她弹的琴都是施坦威。
不过这倒是季闻清第一次亲眼见到所谓的施坦威钢琴。
听见贺单的话,季闻清往里走。
他猜到小少爷要他做什么,大概是学琴学得枯燥,想找个人逗乐子。
果然,下一秒,贺单说:“弹一首。”
季闻清没说什么,顺从地抽出琴椅坐下。
他手很好看,停在琴键上宛如蜻蜓点水般轻盈,贺单不由自主被他的手吸引。
可很快,当琴声响起,他的目光又重新落在季闻清这个人身上。
少年的身形很单薄,微拱着背,脖子细长。他的目光跟着手走,垂下的眼睫偶尔扇动,像是蝴蝶振翅。
弹奏的曲子浪漫美好,却又莫名令人感到悲伤。直到一曲结束,贺单甚至没有回过神。
等到他反应过来正欲说话,却一眼看见少年脸上正顺着面颊往下坠的泪珠。
宛若一颗上好的珠宝,清澈透亮,从绯红的眼角轻轻滑落,留下一道水痕。
“你……”
他难得不知道要说什么,脸上冷酷的表情破裂,有些慌张地伸手去替人擦眼泪。
“你别哭。”
“我会保密的。”
有些温热的手触碰在脸上,季闻清低着头,浓密纤长的眼睫有些湿漉的粘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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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因为贺单的话抬头,看着对方脸上的焦急,才回神意识到自己哭了。
身前的小少爷还在生涩且笨拙的替他擦眼泪。
动作看上去有些着急忙慌,可实际动作很轻。
季闻清眼睫抖动两下,蓦地出声:“谢谢。”
原本还在给人擦眼泪的小少爷手上动作一顿,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连忙后退两步,连手上刚抽出的纸巾也如烫手山芋般丢进垃圾桶。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好在季闻清重新露出笑容,只是眼尾还有些红。
“谢谢小少爷。”
贺单盯着他眼睑下面的痣,落在身侧的手收紧又松开,什么也没说,只一脸漠然侧过头。
不过季闻清本就不在意小少爷对他的态度,他只在乎一件事。
“琴弹完了,小少爷可以替我保密吗?”季闻清浅笑着问。
贺单皱了皱眉,这个答案他分明已经讲过,可对方完全不在意。
不过他抬头看见对方眼底印着自己的影子,那一点点烦躁又转瞬消失殆尽,只冷脸嗯了一声。
既然如此,季闻清起身,准备离开。
恰巧,原本候在门外的女佣敲了敲门,柔声说:“少爷,五分钟后是数学学习课程,季先生已经在房间等您了。”
季闻清适时说:“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
他起身准备离开,那知贺单一把抓住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抓得他手腕生痛。
不过季闻清并未反抗,只是顺着贺单的力道被牵着,微微俯身,问:“怎么了吗?”
耳畔响起的声音宛若三月的风,清扬温柔。良久,贺单才问:“你叫什么名字?”
季闻清笑了笑,扬起的发丝在光线下显得柔软又漂亮,他温声回答:“季闻清。”
15. 第15章
回到家,和季承明打过招呼后,季闻清拿着书包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先简单冲了个澡,才着手处理腕上的红印,擦了点红花油。
其实季闻清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不过他肤色白,看着有几分吓人。
明天还得上学,不清楚会不会完全消下去,保险起见,他还是擦点药。
打开门,能够闻见从客厅飘来的饭菜香。季闻清走过去,看见季承明站在阳台打电话。
男人抬头看过来,对他招招手,示意他先吃。季闻清点头,却没有过去,而是从茶几下面翻出一本杂志,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
杂志的边角有点卷起,证明有人经常翻动它。不过页内和封面都很干净,表示翻动的人很有素养。
季闻清翻到35页,是一个他并不认识的女模特,穿着一件酒红色抹胸鱼尾裙。
【小清,你看这条裙子,好看吗?】
【妈妈好喜欢这条裙子呀。】
【你爸爸说发工资给我买哦!】
耳边响起女人细柔的声音,这还是半个月前季闻清和他妈妈的对话。
他妈这么爱漂亮的一个人,结果却被卷入车底,赤裸裸倒在那里,连脸都看不清。
可下葬前,没有一个人同意请入殓师进行遗体美化。甚至殡仪馆某些人都说没必要,浪费钱,直接火化带回乡下土葬。
季闻清知道他爸的性格,为了不和他爷爷奶奶起争执,他会放弃他妈。所以最后是季闻清守在他妈边上不准人动,自己请人付的钱。
这半个月来季闻清和他爸说的话屈指可数,但其实他并没有生气,只是单纯不想说话而已。
所以当季承明说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想带他一起去工作的地方时,季闻清没有拒绝。
阳台的玻璃窗隔音效果并没有很好,再加上季承明表情很难看。
季闻清大概知道,季承明被解雇了。
不过在季承明进来时,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提了一句:“要把菜重新热一下吗?”
季承明捏了捏眉心说不用,他表情仍旧有些难看,不过比在阳台好得多。
两人安静吃完饭,季闻清把用过的碗筷放进洗碗机里。
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放学,季承明给季闻清打电话说他要去贺家给小少爷补课,让他一起去贺宅。
再次踏入贺宅,季闻清被人带到一间书房。
“季同学可以在这里休息。”女佣低头嘱咐,随后退出去关门。
这间房应有尽有,电脑、游戏机、水果零食,两侧更是分别放满各类书籍和手办模型。
不过季闻清都没有动,他和昨天一样,只拿出作业在电脑桌前安静地写。
大概写到试卷三分之一的地方,门被人打开,季闻清应声抬头,他愣了两秒然后展开笑颜,“下午好,贺少爷。”
今天的贺单不知道是否有什么活动,穿的有些夸张且做了发型。他冷脸颔首,然后走了进来。
季闻清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主动挑起话题,“小少爷是要找什么吗?”
不过贺单没回答,他只走到季闻清旁边,然后随意指了指他摊在桌上的试卷,问:“这题怎么解。”
扫了一眼小少爷指的地方,季闻清往椅子另一边挪了挪,伸手。
伸在面前的手很白净,贺单牵住,坐了上去。
季闻清讲题的思路很清晰,他侧着头和身子,将公式拆解写在草稿纸上。
因为正处于变声期,原本清脆的声音微哑,像是林间流动的水。
一道题讲了差不多五分钟,季闻清还顺便把其他知识点也拓展了一下。令他惊讶的是对方很快就能够跟上他的思路,并且举一反三。
“小少爷很聪明。”季闻清放下笔笑着说。
贺单坐在他边上,语气一本正经,“你讲的比你爸好。”
没有接这句话,季闻清从包里摸出一颗糖。橘黄色包装,橘子味硬糖。
他拿着糖晃了晃,发出包装壳摩擦的呲呲声,然后笑着递给贺单,“很好吃,小少爷试试吗?”
贺单一脸冷淡,没接。
季闻清斟酌着话,试探性地补充了一句,“奖励。”
放在手心的糖果被人拿走,原本坐在他边上的贺单离开,不知道对门口的女佣说了什么。
很快,一颗浑圆饱满并且洗过的水蜜桃放在季闻清手边上。
季闻清有些讶异,两手捧着桃子,细长的柳叶眼笑得微弯,“谢谢。”
接下来季闻清又给贺单讲了几道题,他口齿清晰、语调不紧不慢,贺单听得极为认真。
不知道过去多久,门外,女佣过来敲门,提示贺单下一节课的时间到了。
小少爷走到门口,突然转身,幽黑的瞳眸盯着季闻清,说:“我叫贺单。”
没有任何征兆,不过季闻清还是迅速反应过来,点头浅笑:“好,我知道了。”
房间重新归于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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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闻清摩挲了两下藏在口袋里的烟,并没有抽。
他点了点放置在桌上的水蜜桃,不清楚这位姓贺的小少爷到底想干嘛。
不过几天之后,他知道了。
——
“明天同学生日要聚餐,我可能会晚点回来。”餐桌上,季闻清似随口提起。
不过季承明的反应却有些过度,皱着眉说:“能推吗?”
季闻清没说话,停下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于夸张的季承明立即缓和态度,温声说:“明天下雨,就别和同学去玩了吧。”
“而且你不是也答应贺少爷说要教他做蛋糕。”
瓷筷哒的一声放置在碗上,季闻清正视眼前的季承明。
他气质温和舒服,可不笑的时候和他妈简直一模一样,一双柳叶眼盯着人,眼底波澜不惊毫无情绪。
“我们是在室内聚餐,下不下雨都没关系。”
少年音色清亮,声音不大,但却掷地有声。
季承明知道他这个儿子从小就聪明,不用他花什么心思就能把所有事情做好,所有关系处理好。
因此除了他妈,和谁都不怎么亲。
“小清。”季承明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上个月我因为你妈妈的事请了太多假,贺家原本是准备辞退我的。”
“当时他们已经和我说了,但是第二天又通知我去,条件是一定要带上你。”
“所以……”
所以什么,季承明没说完,但话中意思不言而喻,季闻清必须得去。
“不能换一家或者培训机构吗?”季闻清问。
季承明张了张嘴,筷子举起又放下,许久才说:“培训机构基本不招人了,而且不稳定,工资又低。”
简单来说就是贺家给的钱多,时间短,还不麻烦。要说不稳定,家教肯定是最不稳定的。
而且季承明是名牌大学出来的研究生,还在一线带过几届高考班,培训机构必定是要的。
当初如果不是他自己主动辞职,现在估计已经评上职称了。
不过季闻清并没有拆穿他爸的话,而是问:“所以我要去多久?等他毕业,还是成年?”
季承明皱眉,“你先和贺少爷搞好关系,然后再和他好好说说。”
听完他爸的话,季闻清笑了一声,眼底却并无笑意。他也不想和季承明争执什么,起身说:“好。”
第二天,季闻清准时到贺宅。
16. 第16章
季闻清到的时候,贺单已经坐在客厅等他。见到季闻清进来,他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材料都准备好了,要怎么做。”
贺单今天特意穿的简单,微仰着头看季闻清。还是一副冷冰冰的酷哥模样,不过少爷脾气却很少在季闻清面前出现。
季闻清其实不想做蛋糕,可他看着贺单眼底隐隐的期待,伸手将人牵过来。
“我教你。”
一个下午,他们做了不同的动物蛋糕,季闻清还教了贺单奶油拉花。
这方面其实贺单不算有天赋,弄到后面他明显有些烦。只不过每次季闻清都能够发现,然后握着他的手,一点点教他。
“过程也是一种学习。”
“小少爷已经很厉害了。”
贺单原本起的情绪莫名其妙就被这声音安抚。
结束之后,季闻清靠在贺单卧室外的客厅阳台边上,给今天生日的同学发信息。
没有人可以随意进出贺单的房间,所以他点了支烟。还是之前那个牌子,樱花味。
月亮悄无声息升起,季闻清靠在阳台边上仰头看着。
少年身上的白色短袖被晚风吹起,勾勒出单薄纤细的腰身。白色烟雾之中,那双细长的柳叶眼变得模糊。
洗完澡的贺单站在客厅,头发湿哒哒滴着水。他静默看着站在阳台的季闻清,总觉得那双眼睛下一秒就要滴下泪来。
但没有。
季闻清转头过来发现了他,嘴角扬起,身上浸着月光。
“好了?”
贺单嗯了一声,他朝着季闻清走近,抬头,目色落在他脸上,说:“你不开心。”
有一瞬间怔住,不过季闻清很快反应过来。他吸了口烟,半蹲下与贺单平视,尽量用温和的口吻说:“贺单,明天我不来了。”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偏偏季闻清做的特别好看。就连说这句话的声音,也无比温柔。
这是季闻清第一次叫贺单的名字,和想象中一样好听。
可惜贺单还未来得及高兴,就听见季闻清后面的话。他瞬间冷下脸,往日在季闻清面前刻意收敛的脾性暴露无遗,命令式地说:“不行。”
小少爷语气又冷又狂,不过仔细辨别,能听出话语里的着急。
“你明天不来,我就把季承明辞了。”
季闻清夹着烟的手点了点,上面的烟灰随风飘散,他说:“可以。”
两人之间沉默许久,突然,几滴水落在季闻清身上。
然后很快,接连不断的雨滴疯狂落下,将阳台上的花砸得东倒西歪。
季闻清眼疾手快拉着贺单躲进屋里,在拉门关闭的下一秒,整块玻璃瞬间被水洗刷。
吁出一口气,季闻清松开手,却发现小少爷紧紧抓着他。
“为什么。”
“我哪里对你不好吗?”
大概是真觉得有些委屈,少年的声音压抑着各种情绪,隐隐发颤。
感觉抓着他的那只手攥得快嵌进他皮肉里,季闻清疼得皱了皱眉,不过迅速恢复。
“小少爷对我很好。”季闻清伸手揉了揉贺单的头发,哄小孩一样,声音轻柔:“但我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不可能每天陪着你。”
“我需要有自己独立的时间和空间。”
季闻清收回手,站得很直,像一棵亭亭而立的松柏,垂着眼睫看向眼前的贺单。
“那你想怎么样。”少年几乎是咬着牙闷声说出这句话。
季闻清却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蹙了蹙眉,没有想到贺单会是这样的答案。
在贺宅的这段时间,他基本清楚贺单是什么什么样的人。
小少爷不关心在乎任何人,以自己的意识和想法为唯一标准。
只有那些能引起他兴趣的东西,才能稍稍得到他半分瞩目,不过也只是解闷逗乐的工具而已。
例如季闻清。
他也一直把自己放在哄小少爷开心的工具人位置上,所以现在的情况,季闻清有些不解。
不过他还是认真回答:“正常的社交,自由的交往时间。最起码,我不用每天过来。”
“可以。”贺单很快回答。
他松了手,又恢复到那个嚣张冷酷的贺少爷,冷冷看着季闻清说:“以后你不用每天来,不过必须要给我发消息。”
这个条件不算苛刻,甚至对贺小少爷来说已经算得上纵容,而且也没有影响到季承明的工作。
季闻清同意了。
他拉着贺单坐在沙发上,又叫人送来了吹风机,一点点把小少爷的头发吹干。
“洗完头发要吹干,否则明早头会痛。”
清扬干净的声音夹杂在鼓风声当中,穿插在发丝之间的手温暖又轻柔,贺单一时哑声,没有说话。
直到季闻清停下,他才开口。
“今晚你就在这睡吧。”
彼时外面的雨下得更大,甚至伴随着几道闪电。
——
这是贺单第一次和别人一起睡。自有意识起,他甚至都没有和他父母一起睡过。
原本他是准备叫人替季闻清准备一间客房,可脱口而出不知怎的,就是邀请人和他一起睡。
小少爷面色冷酷,耳尖通红。
季闻清自然是发现了,所以为了小少爷的羞耻心和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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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拒绝。
不过睡觉的时候,他还是刻意贴着床边,将床的绝大部分都给了贺单。
贺单自然是发现了。他当下有些生气,掀开被子就下了床,冷脸坐在沙发上。
季闻清起身跟了过去。他穿着熊猫拖鞋,身上是和贺单同一款式的纯色睡衣,说:“小少爷明天还要上课,我还是去客房睡吧。”
原本季闻清是以为贺单不习惯与外人一起睡,只是话说出来不好反悔,所以才起床生闷气。
可贺单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你敢!”
少年还未到变声期,着急说出的话声音有些过于尖锐。
不过很快,又沉了下去,闷闷地说:“你就这么不想和我一起睡吗?”
一刹那,季闻清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坐在贺单身边,侧头看着他,带着几分试探,说:“我以为小少爷不喜欢和别人睡。”
贺单低着头,洗完过后柔顺的头发使得他周身嚣张的少爷气质淡了不少,只像是一个五官过于冷峻的普通小孩。
听见季闻清的话,他立即回答。
“我是不喜欢和别人睡。”
不要说和别人睡,有谁敢坐在他床上,贺单绝对会连人带床一起丢出去。且放人进入他房间的佣人全都会受到惩罚。
但季闻清很干净,是不一样的。
“你不一样。”贺单说。
季闻清垂着眼帘,意识到他在小少爷心里似乎比他想得要重要一些。不过他并不会因此妄想什么。
“那我们去睡觉吧,小少爷。”季闻清伸出手,笑着说。
他牵着贺单重新回房,两人身上带着同一味道的沐浴露香,靠得很近。
黑暗中,季闻清能感觉到躺在他边上的贺单逐渐往他身上凑近,像一只小狗。
直到呼吸都快洒在他脸上,对方蓦地出声:“你好香,清清。”
季闻清眼睫颤了颤,无奈转身,伸手替人捻了捻被角,低声说:“明天要上课,睡觉。”
自那天之后,贺小少爷像是被打开什么按钮,黏季闻清黏得格外紧。
不过他遵守之前的约定,没有强制要求季闻清必须到贺宅来陪他。只是每天都会给季闻清发消息,偶尔季闻清说要来,他还会提前去校门口接人。
有时候季闻清也会觉得奇怪,不知道贺单为什么会对他抱有如此大的热情。
几次他试探性地晾着贺单,对方也总是被他几句话就哄好。
当时甚至连贺宅的佣人都知道,如果小少爷生气,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找季闻清。
直到季承明再婚,从贺家辞职。
17. 第17章
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季闻清拉着被子侧过身体,伸手摁住有些胀痛的头。
长密的眼睫颤了颤,然后逐渐撩起,棕色的眼瞳在光线下格外明亮。
脑子里闪过某些画面,明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记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梦到。
迷迷糊糊中,季闻清又睡了过去。期间他好像听见了谁的声音,不过很模糊,不确定是不是梦。
醒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护士小姐说他没什么问题可以出院。
季闻清拿到自己的手机,靠在床头边上,想了想后给某人发了条消息。
等待的过程中,他也给何野发了条消息,询问对方现在什么情况,不过何野暂时没回。
十五分钟后,周敏提着口袋到了病房。
她摘下墨镜,一屁股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把手上的袋子递给季闻清。
“呐,你要的东西。”
季闻清接过来扫了眼,笑着说:“感谢。多少钱我转你。”
周敏摆摆手,大气地说不用,注意力俨然放在另一个地方。
“昨天你还好好的,今儿怎么就住院了?”
季闻清笑了笑,也没想着瞒什么,坦然说:“酒精过敏。”
坐在椅子上的周敏瞪大双眼差点骂出句脏话。但好歹现在是在医院,对面还是个病人,她十指合掌,虔诚地说:“对不起,我真该死。”
躺在病床上的季闻清笑出声,声音有一丝沙哑,“没事,你们又不知道。”
这也确实,同学三年,季闻清居然可以瞒这么死。
不过周敏捏着下巴回忆,她清楚记得季闻清高三那年有一次是喝过酒的。应该是,顾烨生日那次。
“那顾烨生日那天,你……”
周敏欲言又止,不过季闻清显然知道她要说什么,便回答:“过敏了,贺单给我买的药。”
某个人的名字被轻而易举地提起,周敏右眉突突跳了一下。
她暗暗看了季闻清一眼,瞧见对方脸上没什么情绪变化,才八卦地问了句:“你和贺单见面了吗?”
季闻清嗯了一声。
“他送你来的医院?”周敏接着问。
“对。”
“那你脖子上那个也是他弄的?”
季闻清侧头,看了眼周敏,脖颈上那一抹吻痕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扎眼。他没说话,不过答案显然易见。
“卧槽……”周敏总算把进门后就憋着的话说了出来。她单手捂脸,表情狰狞。
不过很快,她又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向季闻清,“那你还叫我送衣服,他人呢?”
季闻清歪了歪头,散在肩上的发丝垂落,轻声说:“显而易见,吵架了。”
他笑的很浅,唇色还有些发白,原本柔和的气质萦绕着一丝病态,看上去如瓷器般易碎。
周敏立即在心里问候了贺单祖宗十八代,怒骂:“这什么人啊!立即分,我给你说。”
季闻清无奈一笑,开口阻止了周敏接下来的轰炸:“我们只是朋友。”
一句话把周敏接下来的话拦截,她皱眉张了张嘴,却又瞥见季闻清脖子上的吻痕。
“朋友他还亲你!他有病吧!”
“这么明显,生怕别人看不见。”
周敏翘着二郎腿,波浪卷的头发往后一甩,没好气地说:“姓贺的都恨不得把你吃了,只拿你当朋友,谁信啊。”
对此,季闻清并没有发表意见。他等周敏说完,给她倒了杯水,才举了举口袋,温声说:“我先换个衣服?”
周敏自然说好。
因为周敏进不去碧轩府园,所以季闻清让她随便买一套衣服送过来。
几分钟后,季闻清换好衣服出来,靠在门边上看着周敏。
他披着头发,眉眼温和,气质干净淡漠,像是一朵出水的白莲。偏偏上身是一件白色刺绣镂空衬衣,若隐若现极细的腰身,勾的人浮想联翩。
周敏夸张地哇哦了一声,十指张开遮着眼睛,眼底都在放光。
“我就知道这衣服你穿好看!这小腰细的,靠。”
可真便宜死姓贺的了,周敏愤愤地想。
走过来的季闻清无奈一笑,垂下抖动的眼睫似蝴蝶振翅,在脸上落下阴影。
可惜下一秒,他忽略周敏满脸的失望,将放置在床上配套的刺绣开衫套上。
周敏哀嚎了一声,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撑着下巴趴在病床上说:“哎,你知道我刚才碰见谁了吗?”
季闻清正低着头扣扣子,闻言看她一眼,示意她接着说
“王辛鸣。”周敏手指绕着一缕发梢,也不绕弯子,笑着说:“他在餐厅打工哎。”
可谁知眼前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或在意,态度只像是听见一个陌生人的名字那般平静,甚至温声修改她话里的错误。
“人家姓季。”
“呵。”周敏冷笑一声,“就他,配跟你一个姓?”
“不过也是,你和他们早就没什么关系了,爱姓什么姓什么。”
“只是不知道季承明是不是教书教傻了,放着自己亲生儿子不要,去选那杀猪的儿子,这么喜欢绿帽子改明儿我送他两顶。”
季闻清整理完衣领,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抬头看向周敏,轻笑着说:“别因为这些人生气。”
“等会儿请你吃好吃的。”
话是这样说,不过两人刚办理完出院,周敏就接到电话,说是公司有事召集人开会,于是只能约好下次有时间再聚。
季闻清其实有点饿,不过又没什么胃口,干脆打了个车回碧轩府园。
和想象中的一样,贺单不在,整个房间空荡荡的,但是餐桌上却是放了两长排还热着的食物。
最角落有一个小青花瓷碗放着,在众清淡的菜肴当中显得特别。季闻清特意拿筷子扒拉了一下,就两片麻辣牛肉,连半片都没多的。
无奈一笑,季闻清脱了外套,坐在餐桌前挑着吃了一些。虽然他有些饿了,可吃得也并不多。
在这期间,放置在旁边手机时不时震动两下,不过季闻清没管。
等到收拾完碗筷,他才看了两眼。有不少消息和来自翟霁扬的两个未接来电。
他没马上拨回去,而是到书房切账号处理其他事。
办工作室有不少事情和流程要过,好在他回国前已经把材料准备差不多了,只等审核下来。
只是工作室需要重新装修,他打算联系装修公司,自己设计。除此之外画展的事情也不能耽误,需要借着这波流量宣传。
事情差不多弄好后,季闻清揉了揉后颈,才给翟霁扬拨了电话回去。
电话响了十几秒对方才接,不知道是在哪里,声音杂的季闻清皱了皱眉,他叫了一声:“翟霁扬。”
可电话那头大概在劝酒,全在起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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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杂着男女人各种声音。季闻清等了几秒,没有回应,果断挂了电话。
不到两秒,对方又拨了回来。
季闻清过了十几秒才接,他坐在卧室房间的沙发上淡声说:“扬哥,你那儿挺吵。”
对面的翟霁扬安静了几秒,然后不知道朝谁说了句:“清场。”
他这句话不大,至少季闻清开了扩音也只听见一点。只是这人大概喝了酒,声音格外低。
几分钟后,翟霁扬那边变得安静,季闻清才开口问:“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翟霁扬两脚搭在茶几上,眯了眯眼,哑声说:“拉黑的号什么时候给我拉回来。”
闻言,季闻清点开翟霁扬消息主页,确实把人拉黑了。
迅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季闻清面色不变,把人拉了回来,说:“不好意思,我家狗不小心点到的。”
他家有没有养狗翟霁扬不清楚,但有条疯狗在季闻清边上,这他知道。
不过翟霁扬不打算计较这件事,也不想深究季闻清有没有养狗这个问题,只是说:“刚开的新场,过来玩玩。”
季闻清靠着沙发,一只手撑在下颚,柳叶状的瞳眸微眯。
“就这事,值得你给我打两个电话。”
“你难请的很。”翟霁扬吐了口烟,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说:“给你包场,来不来。”
可惜,季闻清无奈一笑,“下次吧扬哥,我刚从医院出来。”
原本躺着的翟霁扬推开边上的人一下坐直,眉间紧锁,沉声问:“怎么回事?”
季闻清轻笑一声,“过敏而已,没什么事。”
“都住院了还没什么事,谁让你喝的酒?”翟霁扬皱着眉,隐在昏暗光线下的脸冷到极致。
他知道季闻清酒精过敏,顾烨告诉的他。
因为第一次见面是约在俱乐部,顾烨怕他劝人喝酒,于是提前告诉他。再加上季闻清本身就胃不好,晚上受不了冷饮刺激。
但是有贺单那小子在,谁敢灌季闻清酒。
除非……
“贺单不在你边上?”
季闻清垂眸,略微松垮的白色刺绣镂空衬衫往一边倾斜,露出流畅的肩颈线条。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笑吟吟地问:“有空吗?过来接我一下。”
翟霁扬左眉往下压,眉骨钉隐隐泛着寒光。他猜到什么,倒出一根烟捏在手上,点燃后才说:“好。”
得了答案,季闻清又说了句少喝点酒,才挂电话。
挂完电话,季闻清起身朝衣帽间走去。
其实他东西没多少,大多都是衣服和配饰,很快就收拾好。
和来的时候一样,季闻清也只提着一个行李箱离开,仿佛早就做好了准备。
收拾好后,他站在卧室门口,从电话联系人里找到贺单,拨了过去。
不过还没等电话接通,季闻清率先听见门口传来咔哒的声响。如果没听错的话,是门反锁的声音。
从落地窗倾泻进来的月光铺满大半个房间,似乎今晚的月色格外好。
一道影子从门口显出,然后逐渐拉长。来人宽肩窄背,身量极高。他手里拿着手机,亮起的屏幕上一串号码不断跳动。
月光从侧边照射,使得男人半张脸没入黑暗。
他稳稳停在季闻清面前,一只手撑在行李箱的拉杆上,低头看着人,问:“去哪儿?”
18. 第18章
季闻清不清楚贺单什么时候回来的,不过也好,当面说总要比打电话清楚。
他挂了电话,手机震动顿时消失。一时间,偌大的房间静得有些吓人。
落在脸上的目光炙热到让人想要忽视都不行,季闻清往后退了半步,身前的人却立即追了过来。
没什么办法,季闻清抬头,迎上对方的视线,温声说:“我在工作室附近租了套房子,今天过去。”
能清楚听见行李箱拉杆发出的咔咔声,季闻清眼睫颤了颤,他记得贺单昨晚上手应该是受伤了。
借着手机屏幕的亮光,他扫了一眼,没有发现什么血迹,却还是多说了一句:“手受伤就别用力了。”
话音落,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季闻清几乎整个人陷入贺单的怀里。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语气颇有些公事公办地说:“这段时间多谢了,小贺总。”
季闻清欲拉回来自己的箱子,却被人反钳制住手腕。沉重炙热的呼吸落在他头顶,抓在他腕上的手极紧。
半晌,他才听见对方说——
“我同意了吗?”
楼下传来尖锐的鸣笛声,想来是翟霁扬到了。可惜季闻清顾不上,他被贺单一步步逼到墙边。
后面再无可退,季闻清干脆抬手挡在贺单腹部,阻止他的靠近。可惜这招对贺单一向不管用。
粗重克制的呼吸落在他脸上,季闻清被人扣着后颈仰头,什么话都还未说,唇瓣蓦地传来刺痛感。
压在他身上的人像匹饿极了的狼狗,牙尖疯狂撕扯着他的唇肉,又含在嘴里大力吸吮。
季闻清疼得眉头微蹙,轻喘着气侧头,试图躲开。可身上的男人却食髓知味一般,死死扣着他的后颈黏上来。
“贺——”
被啃拭麻木了的唇不经意张开,对方瞬间抓住时机,占领季闻清所有领地。
空气一下变得贫瘠,季闻清仰头被迫张着唇,身上的刺绣镂空衬衫早已从肩上滑落,松松垮垮斜挂在臂弯上。
一只手将这件精美的刺绣衬衣撕得粉碎,大片浸在月光下的肌肤,被掐揉着点染上樱花色的粉,如玉一般光滑白腻。
暧昧的呼吸和水声在房间此起彼伏,直到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将房间旖旎黏腻的氛围打破。
季闻清呼吸短促,原本粉红的唇此刻红得几近滴血,甚至嘴角已经渗出点点血渍。
他看着贺单,声音不冷不淡:“有人在等我。”
掐在他腰上的手逐渐松开,贺单往后撤了一步。
月光完全倾洒在季闻清身上,连发丝都泛着光。他缓步走过去,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外套套上。
长密的眼睫在脸上投下阴影,季闻清垂眸伸出舌尖舔了舔渗血的嘴角,细长的眼尾被刺激得愈发殷红。
浑然未觉身后站在暗处的男人像是欲猎捕的狼一般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等到最后一颗扣子扣上,季闻清静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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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原地。
楼下又一道鸣笛声响起,彰显着车主人的不耐烦。
几秒后,季闻清终是没有回头,只是淡声说了句记得擦药,然后拉着自己的行李箱离开。
他声音干净清扬,和他这个人一样,即使是现在这种情况,也极其温柔。
身后,一道冷到极点的视线如附骨之疽黏在季闻清身上。
等到再见不到季闻清的身影,那人才缓慢闭眼,像是嗅取到空气当中的什么,喉结微动。
与此同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贺总,他们走了,要继续跟吗?”
贺单侧头,从阳台位置看着那辆黑色奔驰消失在路尽头,冷声说:“跟。”
挂完电话,他抬脚朝里面的卧室走去。
房间里还残留着独属于某人的气息和居住过的痕迹,贺单倒在床上,整张脸埋进枕头。
他一动不动,像是失去了生命迹象。
直到连续几道巨大的声音在房间响彻,周围四面的墙被银色浮雕栏杆完全阻隔,阳台的门窗也自动关闭上锁。
连信号也被屏蔽,一个完完全全的密闭空间。
躺在床上的人总算有了动静,他撩起眼皮,冰冷的视线中,眼底是全然未遮掩的阴翳与狠戾。
只差三秒。
如果季闻清晚走一步,他就会忍不住把人抓起来,藏在这儿。
谁也找不到,谁也看不见,那双眼睛里只会有他。
19. 第19章
见季闻清总算出来,等在楼下的翟霁扬下车,走过去替他拿行李。
一靠近就闻到翟霁扬身上的酒味,季闻清问:“叫代驾了吗?”
翟霁扬将行李放在后备箱,闻言撑着尾门,右眉挑了挑,挑衅似地说:“没叫,灌了五瓶来的,怕死吗?”
他属于眉压眼,五官极具攻击性,又因着剃了个寸头,颇有些匪气。好在穿的人模狗样,气质也并非一般人,才能震得住这外形。
可季闻清丝毫不怵,他勾起唇角,轻笑道:“怕。”
“我就不上车了,你帮我把箱子送过去就行。”
翟霁扬笑骂一声关了后备箱门。他绕半圈过去把副驾驶打开,才朝季闻清说:“上来,就喝了半杯。”
不过季闻清还是没动,他站在原地,嘴角微扬,散在肩上的发丝随风扬起,整个人清瘦高挑。
扣着门把手的翟霁扬暗骂一声,觉得这人怎么会比五年前还漂亮,可视线却不能移动分毫。
他想强制性地迫使自己移开视线,却只是将季闻清脸上那两枚痣的位置重新记住。
例如说,顾烨找的那个替身,一点也不像,眼睛下面的那颗痣应该要再上去一点。
真是个祸水,翟霁扬想。
不过下一秒,他还是扬声说:“我等会儿开慢点。”
“不超过60。”
站在路灯下面的季闻清总算动了,他走过去拍了拍翟霁扬的肩膀,轻笑道:“谢谢扬哥。”
翟霁扬冷哼一声,眼底却是笑着的。
不过上车后,翟霁扬一眼就看见了季闻清唇上的伤口。很明显是别人刚咬的,至于是谁,不难判断。
先前的好心情似乎一下消失,翟霁扬倒出根烟叼着。
他想他也是贱的慌,酒不喝人不玩,一个电话就跑到这荒郊野岭来接人,说不定还成为小情侣play的一环。
但很快,他又想通。
按贺单那性格,如果真和季闻清在一起了,绝对不会让他接到人,半路就得出事。
能接到人就代表季闻清和他目前没什么关系,贺单只能缩着。
可能就是因为那伤口,季闻清才会从碧轩府园搬出来。否则肉进老虎嘴里,岂有吐出来的道理。
想顺下去,翟霁扬把叼着的烟丢掉,余光瞥了眼身边的季闻清,问:“你要开个人画展?”
季闻清正在回他小姨的消息,闻言抬头,“你知道?”
不过很快季闻清就反应过来,A市就这么大,如果贺单有所动作,除非刻意隐藏,别人很难不知道。
其他人知道这个消息也许不会放在心上,不过翟霁扬大概知道他出国读的是油画专业。
所以季闻清嗯了一声,说:“翟总到时候记得来捧场。”
翟霁扬自然答应下来,顺便还提了一句:“过几天我那正式营业,过来玩,给你介绍几个人。”
季闻清清楚他话里的意思,回道:“可以,不过我不喝酒,希望不要扫你们兴。”
一个右转,翟霁扬单手操控着方向盘,侧头看他:“我什么时候让你喝过酒。”
季闻清不躲不避,面上浅笑,温声说:“那就先谢了。”
没过多久,两人到达目的地。
翟霁扬把箱子拿出来,靠在后备箱边上调侃:“不请我上去坐坐?”
关了手机,季闻清接过箱子,立即接话:“上去坐会儿?”
他勾唇笑着,柳叶状的眼眸紧盯着翟霁扬。
翟霁扬不清楚季闻清知不知道他自己的这个习惯,也可能只是单纯家教好。
他说话的时候总喜欢看着别人的眼睛,就像现在这样,亦或者在车上的时候。
有些刻意地移开视线,翟霁扬转身挥了挥手,沉声说:“算了,还有人等我。”
季闻清却叫住了他。
“我给你叫了个代驾,还有一分钟。”
路灯下,季闻清眉眼微弯,气质柔和。他穿着有些宽大的刺绣外套,整个人显得瘦挑又白净,说不出的好看。
风吹过他的发梢,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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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清蹙眉别过头。翟霁扬才想起,这人是相当怕冷的。
他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正欲走过去,却被一道陌生的男声打断。
“是0761车主吗?”
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跑过来,是季闻清找的代驾。
夜晚的风着实冷,特别是刚从空调车上下来的时候。季闻清和代驾确认之后与翟霁扬打了个招呼,便提着行李箱走了。
他租的房子在六楼,不是很大,不过胜在家居齐全并且地段好。
在季闻清走之后,翟霁扬的车也立即离开了。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奥迪悄然从树荫中开出来,刚才居然谁也没有察觉到。
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抿了抿嘴,语气小心地问驾驶座的人:“贺总,接下来怎么做。”
坐在副驾驶的贺单手撑着头,视线稳稳落在六楼中间的那间房,眼底如一潭死水幽黑。
眼看着那间房的灯亮起,他漫不经心转着手上的枪,冷声说:“联系开发商,有生意找他。”
隐隐猜到自家老板要做什么的陈章连忙应下,然后斟酌着询问:“您今晚是回去还是?”
贺单瞥了他一眼,没说话。陈秘书立即明白,马上开始联系人。
效率极快,不过五分钟,陈秘书报告:“季先生隔壁房间的601是空的,贺总您可以直接入住。”
“我已经安排了人过来清扫和布置,大概需要一个小时。”
极其细微的一声咔嚓,却令陈章后背直冒冷汗。不过他面上看不出什么,只立刻拿起手机,收回之前的话,重新说:“二十分钟之内。”
贺单拨着枪,似乎丝毫不怕已经上膛的枪支会走火,只面无表情盯着六楼的位置。
旁边直冒冷汗的陈秘书两手飞快打字联系保洁公司的人过来,并且庆幸翟家少爷刚才没有上楼。
没人知道刚才季闻清邀请人上楼时,坐在车里贺单已经把枪对准了翟霁扬的脑袋。
陈章只能暗自祈祷,他家老板快点把人追上。
20. 第20章
楼下那辆黑色奥迪至少停留了半小时以上,季闻清扫了一眼,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随手将窗帘拉上,季闻清擦着头发回到卧室。
手机上何野给他回了信息,说是半路出了点事,正在医院。不过没什么问题,只不过要在医院待几天检查。
季闻清给他发的消息是说自己有事先离席,询问他昨天玩得如何。
既然何野这样回复,自然是不准备告诉季闻清对他下手的是谁。季闻清低着头打字,额前的水滴从眉心滑落,顺着山根滚到唇角。
【明天我去看你,需要带点什么?】
对面一直显示输入中,季闻清干脆退出聊天界面,进入一个群聊。里面只有四个人,他、周敏,还有林宇松和体委赵天成。
【周敏:十六号晚上7°集合,不给面的自觉退群啊。】
【浮生:卧槽,十六号我值班,后天成不?】
【周敏:换班,请假。】
【周敏:后天姐有约,就十六号。】
【Ww:我ok,去不了的踢了。@周敏】
【周敏:可。】
【浮生:什么玩意,光薅我一个人。还一个人没冒泡呢。】
距离十六号大概还有四天,聊天记录刚好停在这里,季闻清笑了一声,打字。
【我可以。】
他这一冒泡,群里消息开始刷屏。同时,何野也发来了消息。
【何野:你来就行了。】
季闻清撩了一下头发,把鬓边的碎发拨到耳后,神色淡漠看着手机的消息,简单回复了一个好字。
退出聊天界面,季闻清点开与贺单的聊天框。最新一条消息是他去同学聚会后,贺单问他什么时候结束。
点开朋友圈,什么也看不见,已经把他拉黑了。既然如此,季闻清退回贺单的主页,干脆利落删除好友。
事情处理完,季闻清起身把头发吹干,忽略旁边房间的脚步声,放了一曲音乐睡觉。
第二天,季闻清问了何野的病房号后准备出门。
他今天穿了件牛仔工装连体裤,上身扣子未扣,里面是一件水墨白衬衫,腰带则挂着一个红色玩偶吊坠。
长至肩膀的头发扎起,季闻清戴了一顶与吊坠颜色一样的红色帽子,整个人干净亮眼,皮肤更是白的没边。
咔哒一声门响,季闻清站在门口朝声源位置看去。
隔壁房间,一名大约三十出头的男人,穿着休闲,手上提着垃圾似乎正准备出门。
季闻清浅笑着点头示意,声音清扬,温声说:“你好,我是昨天搬到这里的住客。”
男人推了把脸上的黑框眼镜,似乎有些社恐,抬了抬手说声你好后把垃圾放在门口就进屋了。
放在门口外的垃圾中午有人清理,季闻清扫了一眼601的窗户,看上去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心上,转身离开。
在他离开后,601先前关上的门又打开。几秒后,季闻清所居住房间门锁发出清脆的开锁声。
门被推开。
*
虽然何野说不用带什么东西,季闻清还是在医院门口买了一些水果和营养品。
只不过他到的时候,何野正在用英文与人打电话。听起来不是很愉快,所以季闻清并没有进去。
不过何野很快发现了他。
“先就这样,等我回去再说。”
何野利落地挂了电话,转而朝季闻清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公司有点事处理。”
从周敏那边,季闻清大概知道何野自己开了家公司,并且效益很不错,甚至前不久才从顾氏手底下抢走一个项目。
季闻清走进去把水果放在桌上,轻声道:“没关系。”
进病房后季闻清就发现何野吊着手,对方的情况似乎并没有他说的那样简单。
“你手怎么样?”季闻清问。
何野额前的头发放了下去,不过那双三白眼盯着人的时候还是有些令人难以招架,他声音不轻不重,带着一丝沙哑:“没什么,断了。现在已经接上了。”
季闻清嗯了一声,不过很快又发现何野脸和脖子都还有其他伤。他暗暗骂了某人一句疯狗,不过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
其实他们两个并没有什么交际,季闻清今天来,也不过是想看看何野情况究竟怎么样。毕竟高中那次,如果不是他把何野送去医院,人可能已经没了。
如此,季闻清起身,“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谁知何野一把抓住他。
季闻清有些疑惑地转身,看向坐在病床上的何野。对方缓慢松手,问:“林宇松说你准备办个人工作室,是吗?”
林宇松,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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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们班的班长。
季闻清确实在四人小群里说过这件事,当时班长问他接下来什么打算,只不过何野会知道……
“原来你和班长的关系这么好。”季闻清笑着说,可并不能听出什么笑意。
何野哪会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当即解释:“林宇松是我姑姑的儿子,我叫他问的你。当时我会转到齐阳,也有这个原因。”
这样也同样解释了,为什么他小号会在班级群里。
不过高中那两年都不见何野和林宇松有什么互动,如果当时林宇松帮他的话,何野当时未必会被那么针对。
也不对,季闻清想。
当初何野被针对是因为拿了年级第一,新来的这么扎眼,就算顾烨没有因为他去找麻烦,也会有人找上门。
A市的贵族私立学校就是这样,相当于一个小型社会圈,阶级分明,权大于天。
林宇松在A市这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当时没挑破和何野的关系,反倒是好的。
稍微想一下就知道林宇松为什么会帮何野,季闻清也不打算计较,坦然说:“过段时间还有画展,记得来看。”
“可以,在哪展出?”何野问。
季闻清沉吟片刻,回答:“确定了告诉你。”
何野一下发现问题,皱眉问:“需要帮忙吗?”
“谢谢,不过暂时不用。”季闻清扣了扣帽子,细长的一双柳叶眼弯起。
红色格外适合他,周身温润的气质被娇艳的颜色冲淡,却又恰到好处的融合。
何野被这样张扬的季闻清吸引到一时忘记说话,等人要离开后,才后知后觉开口:“因为贺单?”
原本已经走到门口的季闻清回头,脖颈处无意露出的大片吻痕像盘绕簇生的花。
“是。”
他回答的很轻,不过何野还是听见了。
门落锁关闭,何野倒回床上,眯眼嗅着空气中尚存着独属于那人的气味。就像褪去羊皮的狼,那双下三白眼恢复到往日的漠然和阴翳。
他在脑海中回忆对方的一颦一笑,可在记起对方冷白皮肤上的吻痕时,眼底迅速闪过一丝戾意。
其实季闻清对谁都一样温柔,所以轻易令人陷入其中。可越是靠近他,越发现这份温柔像是水做的屏障,无端隔着距离。
只除了贺单。
21.第21章
离开医院后,季闻清随便找了家餐馆吃午餐,又去工作室处理了一些事情,才回家。
开门时他又碰上了隔壁601的住客,对方戴着口罩似乎正准备出门。
季闻清简单打了个招呼,开门后却发现什么,隐在帽子下的眉眼浅浅弯起,眼睫微微颤动。
他侧过头,笑着问:“请问今天有谁来找过我吗?”
男人离开的脚步顿住,似乎有些怯怯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摇头。
季闻清唔了一声,然后半蹲下。两秒后,他从门缝边上勾出一根打结了的头发。
“出门前我夹在门缝里,按理说不会掉下来。”
他转头,红色帽檐下细长的眼眸直直盯着男人,眼底清澈冷静,温声问:“所以请问一下,今早有你不认识的人来过六楼吗?”
此时的陈章后背隐隐冒汗,他莫名觉得眼前的男人已经猜到了他是谁,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没有。”
闻言季闻清说了句好的,并没有再追问什么。只起身说了句谢谢,然后开门进了房间。
在季闻清走后,原本看似要下楼的陈章在原地踟蹰片刻又掉头返回房间。
靠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并未管他,戴着蓝牙耳机继续和电脑里的人商谈事务。等到一切结束后,他才瞥眼看向陈章。
此时的陈章情绪已稳定下来,一五一十将刚才外面发生的事完全报告给面前的男人。
“我觉得,季先生可能已经猜到您在这儿了。”陈章低眉斟酌着说。
贺单点了支烟,冷脸看着监视器里的人进浴室。他开始后悔,早上为什么要怕这人生气,没有在浴室按摄像头。
明明这人丝毫不在乎他,医院出院叫的是周敏,离开叫的是翟霁扬,反而把他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
现在又穿得这么花枝招展去见其他男人。
朋友可真多。
将抽的烟咽下,贺单试图缓解喉咙泛起的痒意,可显然并没有半点作用。他牢牢盯着电脑屏幕,沉声说:“继续盯着。”
陈章头皮一麻,回答好的。
而回到房间里的季闻清,一眼发现自己柜子上的杯子被移动过,这下基本证实今早有人进来过。
至于是谁,季闻清心中早已有答案。
他先在沙发上休息了会儿,然后挑了套睡衣去浴室。大约二十分钟,季闻清简单冲了个澡后出来。
墨色发丝散在肩上,有些湿漉的前额发丝被季闻清撩到脑后,却又随着他的走动散落下来,黏在脸颊上。
细长的柳叶眼有些湿漉,纤长的眼睫往下坠。大概是热气太足,原本冷白的皮肤隐隐透着粉。
与此同时,垂在大腿根的睡衣衣摆微微晃动几乎能清晰看见流畅的腿部线条。
这件衣服是季闻清在国外买的,或者说,是他小姨强行要买给他的。
冰丝透视黑色衬衫,因为是睡衣,面料很软,也很贴身。下身则是同面料的黑色热裤。
季闻清拿着手机上床,塌腰趴在枕头上,刷国外实时新闻和国内一些画展相关。
轻纱般的面料与弓起的后背完全贴合,勾勒出漂亮的曲线。细长的美人沟深陷进去,顺着腰线蔓延,没入两侧腰窝之间。
他偶尔勾起脚,脚后跟粉得有些令人瞠目结舌。两侧的跟腱深陷进去,两条细长的小腿交叠在一起来回晃动,牵动某个被热裤包裹住的位置轻轻抖动。
像熟透了的蜜桃,或者桃子味的果冻。
没过多久,季闻清又转了个身,脚踩在床上。他腿太细,又直又白,似玉一般清透,小腿甚至能看见皮肤下生长的青筋。
薄软的黑色短裤往下滑,堆叠在腹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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沟位置,两条腿长得有些过分,比例极佳。
并且他太瘦,两腿曲起朝外分开,耻骨肌格外明显,情不自禁令人往某种方面遐想。
例如挂在某人腰上,势必会很漂亮。
季闻清举着手机和他小姨聊了一会儿,被迫上卷的衣摆落在腹部,往两侧坠下,整个腰细薄得像是两手就可以抓住。
被许允发来的照片逗笑,季闻清嘴角微扬,眼神柔软。他摁下语音键,温声嘱咐对方不要给Hudson吃狗粮,以免吃出什么毛病。
等到处理完所有消息,季闻清半眯着眼趴在床上,大概是困了。
他习惯性地屈膝侧躺着睡觉,两条长腿叠在一起,臀和大腿位置的线条饱满流畅。
房间开的暖气,所以季闻清只把空调被盖在腰腹位置。宽松的睡衣衣领不断往下滑,白与黑混合在一起,视觉冲击极大。
而他似乎闭眼睡得十分安稳,一缕发丝粘在脸上,两枚黑痣媚的勾人。
隔壁房间,陈章守在门口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忍住咳嗽,鼻子抽了抽,只觉得他老板今天抽的烟比这一个月都还要多。
黑暗当中,贺单曲起一只脚踩在沙发上,气压极低,视线死死盯着眼前的电脑。
他面色阴翳,眼底是一片漠然和翻涌的欲念,嘴里叼着烟单手转枪。而身下看不见的位置,则滚烫的像是要烧起来。
抓在电脑的那只手更是青筋暴起,从手背攀附到小臂,像是要把这电脑掰断。
屏幕里的人似乎已经陷入了熟睡,看着极为乖巧,如此的不设防。
可贺单心里一清二楚,季闻清已经知道了他在这儿。
而他刚才,完完全全是在勾引他。
贺单冷眼咬住嘴里的烟蒂,眼底的狠意和侵略像是要把屏幕里的人也一起含在嘴里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