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w货洋娃娃[穿书]》
1. chapter 1
2013年。
冬季,严寒。
隔壁草场已经没有多少绿叶,草地枯黄,萧瑟,肉眼看去一片肃冷,远处连绵的树林也透出一股冬日的死寂。
但对十三四岁的少男少女而言,并不碍事也并不妨碍他们玩耍。李悯昂把脚边足球踢到远处,李悯炎找准机会射门,李悯礼李悯商从远处跑来拦阻,李家客居的小小姐周兰湘大叫:“贝嘉,李贝嘉快拦住,不要让李悯炎他们进球!”
在他们不远,同样十三四岁的女孩在枯黄草地上奔跑。她穿着冬日里燕麦白色系羊角扣毛呢大衣,手上戴着鹿皮质手套,脚上一双同色系冬靴,因为寒冷脖颈上戴着灰色围巾,头上是防风耳罩。
奔跑间焦黄长发在风中染白。
一张介于中外之间的脸,肉眼可见的混血,异国长相。奔跑间热气泛红她的脸颊,秀挺鼻尖,她身后就是足球框,而她要做的就是拦住李悯昂李悯炎踢过来的球。
扑通!为了拦住那个球李贝嘉摔倒在地。但同样她也成功拦下这颗足球。
三局两胜,他们赢了。
李悯昂看着输掉的球,一脸不爽地推倒李悯炎:“废物。”
与此同时,恶狠狠地看向另一边的李悯商。两人积怨已久,又是连续输了好几个球,恶气上涌。
推了李悯炎,这时还想上手李悯商。不过碍于李悯商同为老宅人员,打狗也要看主人,李悯商不同李悯炎、李悯威兄弟动不得。
打了,晚上回去又要挨母亲的训斥。
想到此,盯了一会儿,他便冷着脸转身往回走。在离开之际他的目光落到刚从草地上爬起来的贝嘉身上,冬季草地冷硬,枯枝草叶多,那一趴弄的她燕麦白的大呢褶皱泥泞,秀丽的脸上都染了灰尘。
不过,她的眼睛亮亮的。
异国血统让她有一双半透明的棕色眼睛,阳光下看着很不真切,像是世纪之钻,名贵而罕见,他的眼神有片刻恍惚但很快更冷了。
李悯昂离开,李悯炎李悯威两兄弟也跟着离开。
最后刚刚还热闹的草场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个人,不过这并不影响周兰湘赢了的心情。她举起双手大叫:“嗷,我们赢了!”
十三岁的少女,声音翠丽又明媚。
声音之大,也完全不顾还没走远几个人黑下来的脸色。只等他们完全走远看不到了,另一边的李莉娜才靠近身侧李悯礼嗤笑道:“李悯昂吃瘪,还真是少见。”
李莉娜:“走了,我们也回去吧。”
说完几人也往回走,这时有人喊道:“贝嘉回去了。”说话的是李莉娜,因为球框离几人有些远,所以这时候几人也离贝嘉有些远。
听到声音,拍身上灰的女孩歪了歪脑袋。确定没听错后才道:“好。”
她们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原地等了会儿。直到贝嘉小跑着过来,几人才抱着足球结伴往远处的住宅走,一座外表有些古朴但内里完全现代化的木质结构老宅。
庄严肃穆,淡雅的同时昂贵低调。
一栋建于城南的百年祖居,历经了几代人的维修延续,直到如今还住着李家几代人。
周兰湘:“贝嘉,你说今天晚上吃什么?栗子鸡?还是蒜香排骨,我想吃炸带鱼!”
被叫作贝嘉的女孩,歪了歪脑袋回:“虾仁炒蛋?烤口蘑?”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屋子里,房屋结构仿古。除了雕梁画栋的木质结构以外,还有天井、长廊。
他们几个玩的地方是后院草场。
李家祖屋选的地方靠山伴水,脱离城市之余又在权力中枢之内。大片绿林山地,后院更是有一片跑马场。
不过,比起养马骑马。几个年纪还不大的少爷小姐显然更喜欢足球,草场打滚一类的游戏。
所以,她们走的是后门。
有人看到他们回来已经在外面等着,周兰湘踩上红木地板将球交给一旁的阿姨,李悯礼李莉娜摘下手上的手套,脖子上的围巾同样交给他们。
虽然是冬季,但第一场雪还没落下。也不知道是今年异常,还是往年都一样。不过几个年纪不大的孩子显然并不在意这些,她们现在想知道的就只有今晚吃什么,明天玩什么?
他们边解边走,几名年长者跟在身后,周兰湘摘下耳罩一身轻松后立马道:“虾仁炒蛋也不错!我去跟张妈妈说。”
张妈妈是这栋老宅里的厨房工作人员,周兰湘几人也不知道她在李家工作多少年,但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在。
为人和善,做菜又好吃,所以大家都很喜欢她,特别是馋猫周兰湘那更是一口一个张妈妈叫的欢。
其实她完全可以说给身边的人听,让他们代为传话,但周兰湘还是想自己去。
她加快脚步,蹦蹦跳跳往里院走。
近百余人居住的老宅,大得让人难以想象。而真正居住的主家也不过二十来口,周兰湘李莉娜等人算是其中之一。
贝嘉也算,但也不算。
她的待遇等级不会差,但由于父母身份缘故还是尴尬了些。
周兰湘的蹦蹦跳跳并没有影响到其他几人,他们用着正常的速度往前,在一个快要进入前厅区的地方停下。
后院多为养花养草,玩乐舒心的地方。前厅就不一样了,都是些大人们的会客厅和居住场所。
住着几位太太,姨母叔父。
都是孩子,过去了免不了要被问句功课,烦都烦死了,怎么可能自己跑过去。想也没想几人拐了个弯往红木结构的二楼走。
李莉娜:“还没到饭点,咱们去书屋吧。”
李莉娜:“省得大伯母又责怪。”
几人点头颇为认可,说是去书屋,二楼还有几间玩具室,上去了再说。李贝嘉跟在他们身后,焦栗色的长发披在身后。
室内做了很多升温保温措施,进了屋内几人也没在穿着那身厚重的冬装,他们叽叽喳喳,说着近来趣事。
途中,李家的长子从二楼下来。
也是这时几个人瞬间闭嘴。
李家的子嗣运一直都很昌盛,从最老的老太爷算起,五子一女。现在这五子一女,又生了一堆儿女,满打满算整个主支有三十多口人。
大的今年已经十七八九,即将上大学。小的就是他们这几个,毛头小子,丫头片子,还在玩捉迷藏的年纪。
面对这个比他们年长许多的哥哥,几个半大孩子还是比较敬畏。这时都乖乖站着,脸上刚刚散漫的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看起来乖得很,哪有一点刚刚在后院的胡闹样。
“大哥。”有人带头叫了一声,其他几人也跟在一起叫,李贝嘉的声音夹在其中。
年长的少年显然不把他们当一回事儿,粗略扫一眼都没有而是直接拿着书往楼下走。在他身后还跟着另一个人,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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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兰。
原著男三,男主朋友之一。
也是女主的爱慕者之一,
是的,这是个小说世界。李贝嘉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死了,又投了个胎。但不是投胎在原本世界,而是来到了她曾经看过的一本世纪豪门虐恋小说中。
讲述破产千金与顶级世家继承人十年之间分分合合,最终终成眷属的故事。
糟糕的是李贝嘉没有投胎成女主,也不是女配。而是一个路人到不能再路人的边缘炮灰女,一个用来给人当茶余饭后谈资的笑料。
虽然出生京北李家,但由于父亲早年的离谱操作丧失所有继承权。母亲更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夜场情-妇,生下她妄想索要高额抚养费。
可惜,她爹不是好捞的。
李家也不是好惹的,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多年也没有拿到什么实质性好处。老爹死了,她妈妈更是什么都拿不到了。
也可能是临到死了,慈父心来了。
担心起她这个唯一的女儿,原本和家里断了联系老死不相往来的李家四子,一通电话打到京北李家老宅,随后不到半月,她就被带到了这座老宅,同时也与她那位流连夜场的母亲断了联系。
不过,这不是她的结局。
她的结局是重复母亲的人生,那位妄图挟子上位的异国女人。疯狂的同时对她这个女儿并不差,甚至也可以说倾尽母爱。
在明确知道跟着她没有什么好下场后,忍着不舍还是将她送回了李家。期间也联系过她,关心她,从不是狗血言情剧里的恶母索取。
可一切终止在她十二岁那天,原本身体还算健朗的女人突然一病不起,得的还是需要大量金钱医疗资源的病,李贝嘉不想她死。
所以求李家的现任先生帮忙,先生并不管外人的事。就算那个人是她的母亲,就算那些钱都不及他一支钢笔昂贵,无法她又去求大夫人。
最后,大太太看在她容貌的份上同意了。但有个要求未来的婚姻需要她做主,李贝嘉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李家在京北算得上顶尖的存在,但顶尖中也有差异。总有最拔尖和后面的,压在李家上面的没有几家,但同等世家不少。
到了这个位置想的已经不再是往上,而是延续不要滑落阶级,除了开阔新的栖地,也需要与其他势力交好,联姻,用姻亲关系结盟古往今来从不过时。
李贝嘉长得好,好到一眼就被大夫人相中。虽然还年幼,但已经预见未来有多美、惹人怜爱,除了耳疾,肯定能卖上个好价钱。
可也是因为耳疾,贝嘉最终没能卖上个好价钱。就算再美,也只是个有了裂痕的白玉。
又不是李家正经有权的小姐,除了早死的不成器父亲,她还有那样一个妈。
顶上的正经人家不会愿意家里多出一个有瑕疵的残疾美人,下面的大夫人又不愿意低嫁。最终,选了一个折中也折磨人的安排。
让她去伏小做低,给某个大家族的继承人当情-妇。当然,明面上肯定不会这样说。
只说是两家交往好,送过去有意撮合。能成则成,不能也没办法。可实际是什么情况,所有人都清楚就是让她去当被包-养的小情人。
让人白玩,玩够之后。
结不结婚还要看对方心情。
期间没有任何名分跟在对方身边,不是女朋友,也不是未婚妻。
/
2. chapter 2
贝嘉在知道自己穿书以后,也不是没想过补救措施。但那时候她太小了,她无法阻止父亲的死亡,更没办法解决母亲基因里带来的疾病。
兄妹相-奸下的产物,本身就带有很多问题。连带着她的身体也有很多问题,耳疾,瞳孔畏光,皮肤易损坏。
贝嘉不是没想过跳出原著活出新生,但她不敢。自从知道自己穿越到什么世界之后,她的脑子里就一直有个声音警告她。
不要试图改变剧情,不要尝试与世界意志抗衡。更重要的是贝嘉无法无动于衷,什么措施都不做任由那位母亲死去。
贝嘉上辈子是孤儿,这辈子多了妈。虽然不着调,也不像正经家庭那样温馨。可那个女人还是给了她无限关爱,让她感受到了母爱,过了近十年快乐的时光。所以,她只能按照原剧剧情答应大夫人的要求。
但也好在,这是一本小说。
一本她读过且熟知剧情的小说,她的角色虽然悲惨,但并没有受到什么实际上的伤害。大太太为她挑选的对象。
出身显赫,俊朗清贵。
是位实实在在的百年世家继承人,也是近些年圈子内二代中的实际领头人,与男主交好的一个圈子里的二代玩伴。
更重要的是他喜欢女主,在明确知道男女主互相喜欢,分分合合近十年的情况下也并未表露一丝一毫情意。
是真真正正的克己复礼,理智至上。
读原著时,直到末尾。
读者才知道这位人气极高的天之骄子,三代里最早掌舵人,金融巨鳄,喜欢过女主。
也是因为这喜欢,贝嘉的角色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对方家里自然也知道李家夫人打的什么主意,想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三代旁支女捆住他们家中长子。
不得不说主意打得很好。
好的让人想要拍手叫绝,但同样被算计的那一方也没有拒绝。
因为挡人,留着个身份较高的女伴在身边拦那些狂蜂浪蝶,挡那些和李家一样妄想算计他们的家族。两家都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
因此贝嘉并不是床上玩物,那些年她跟在对方身边,从国内到国外,再从国外到实现资本的进一步扩张,更像一个他为了保护真爱而存在的挡箭牌。
/
不过这些和现在只有十三岁的李贝嘉没什么关系,她安静地站在那。
和其他李家孩子一样等那位被当作继承人培养的大哥离开,再跑到楼上疯玩。
大概是因为胎穿,从零岁开始长。贝嘉这时真的像个孩子一样,会和其他伙伴一起害怕那些比她年长的人。
这时紧握木制栏杆,低着头不敢向上看。
直到周兰湘的声音响起,女孩惊喜道:“哥哥!”
周兰湘的母亲李家三小姐嫁给了同门第的周家,不过不是长子,而是幼子。
因此,周景兰只是周兰湘堂兄。
并不是同胞哥哥,不过比起李家的人丁兴旺,周家这代只有他们两个,所以兄妹关系很好。
好到,这时爱吃鬼周兰湘完全没有刚刚对待另一位长兄的冷漠矜持。当然这不代表她和另一位兄长关系就不好,只是那位实在冷漠,高高在上难以接近,让人望而生畏。
周景兰就不一样了,温柔,会摸她的头,还会给她买礼物。因此周兰湘格外喜欢他,这时见到他更是惊喜不已。
周兰湘的父母因为一些工作常年在国内外两边跑,工作忙照顾不到女儿,便一直养在李家老宅。
周李两家同在京北,但年岁相差过大,周景兰也有很多事要忙所以两人也很少见面。
被周兰湘叫哥哥的人,从二楼下来视线落在她身上,眸光浅淡却很温柔:“嗯。”
“给你带了礼物,在卧房。”
那是个温文尔雅的青年,说是青年也有些过。刚过十九岁,进入二十阶段。周李两家的继承人与其他孩子的教育方法不一样,成长环境也不同。
虽然还很年轻,但身上已经延续了父辈气度,有了些许上位者的威压。李家长子握着本全法文的书率先下楼,穿着白西装的周景兰单手插兜跟在他身后。
在经过女孩时,他的手落在周兰湘头顶揉了揉,看起来很爱护这个同族妹妹。
“鹤明泊,要给明薇举办生日Party。”
“你要去吗?”说话的是周景兰,他连下几个台阶,与周兰湘擦肩而过的间隙视线落到她身后的小姑娘身上。
人小小的一个,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睫毛又弯又翘。一张中和了中外的脸,漂亮又天真。
一个明显不是纯血中国人的女孩,她握着栏杆站在周兰湘身后,因为声音偷偷看他。周景兰笑了,对于这个李家多出来的女儿,其实并没有多少印象。
李家四子早年离经叛道,惹是生非。和家里闹了不小的矛盾被逐出家门,后面似乎跑去了千里之外的海市。
一走就是十几年,临到死了才想起来托孤。周景兰小时候倒是见过一次那位二世祖,虽然作恶了些到是长得斯文俊美,像是个正经人。
他的女儿,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
不过他的视线并没有在她身上多停留,很快就下了实木楼梯,站在台阶上的贝嘉就听李家那位长子道:“不去。”
后面又传来周景兰的低笑:“真不去,有好戏看。”
在后面就听不到了。
因为她们几个小的也上了二楼,李悯礼李莉娜完全没了刚刚在楼梯上谨小慎微尊敬兄长的样子,这时候又跑又跳,嬉戏打闹。
二楼上来最先是一个超大的空旷空间,在这巨大的空旷空间中摆放着一架定制钢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李家对于几个孩子的功课看得很紧,就算已经确定了继承人,也还是实行精英教育。每个孩子最少三门的语言,五门艺术类。
几个孩子除了周兰湘之外都会钢琴,就连十岁之后才被接回来的贝嘉也会。当然周兰湘不会纯粹她不喜欢,她的爱好点在了大提琴上。
几人上二楼本来就没什么目的,李莉娜跑去弹琴,其他三个就跑到书房看漫画。
李家二楼的书房,已经不能叫书房,应该叫书屋,大到几个孩子可以在里面捉迷藏。以往几人也不是没这么玩过,不过有一次玩过了火,把几架书弄倒了掉下来砸了一地,挨了大伯母好一顿训才渐渐停歇这种玩法。
现在更多就是躲在里面看漫画和小说,李莉娜弹完琴后也来到她们身边,随便抽了本漫画便和他们一起席地而坐。
书房的地板依旧是老爷子喜欢的红木,上面被擦扫得很干净。几人也不怕脏,显然也是这么玩惯了的。
有的坐得累了,甚至直接躺下。
贝嘉和周兰湘年纪相仿,这时候靠在一起看着同一本拳击热血漫。不过看着看着,贝嘉便觉得有些无聊,她移开落在漫画书上的视线向远处窗边望去。
也是这时发现窗外竟然下起了点点白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对于现在还处于童年时期没经历往后二十年颠簸人生的李贝嘉而言很是惊喜,她也会像其他普通孩子一样笑着和朋友们分享:“雪!下雪了。”
她的声音吸引了其他四人,随即都向窗外望去。为了保证书房阳光充足,这边的采光做得很好,几人自然也能够第一时间看到窗外景色。
贝嘉率先起身来到窗边,因为是百年的建筑。就算后面维护修缮也都万变不离其宗,连绵多开的窗台让她能很好地趴在上面看雪。
那雪也不大,几点几点地下。
贝嘉伸手去接,落在指尖掌心,冰冰凉凉的触感。有种莫名的喜悦,其他孩子也一样,周兰湘格外激动,激动得仿佛这辈子第一次见到雪,明明半年前她母亲才带她去圣莫里兹滑完雪的。
不过这时候大家都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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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兴,自然也就忽略了这点。因为这场雪看漫画被放弃,他们在二楼看雪还不过瘾。
还要跑到一楼,有两个人跑得太快。一楼候着的阿姨叔叔们还没来得及给他们把保暖衣服穿上,就奔进了雪里。
连累的阿姨叔叔们只能跟着进去,帮他们穿衣服的同时还要不耽误他们看雪。贝嘉是那个留在原地穿了衣服的,不过她没下院子。
周兰湘真的玩疯了,她是那个没穿衣服的。在被拉着穿好以后,戴着手套就开始接雪,雪虽然不大却经不住她坚持,最后真让她接了不少。
她刚一接满,就跑来给贝嘉看。贝嘉站在长廊上看了就笑,不过还是没下去。
周兰湘虽然想她也下来,但没拉。因为大家都知道贝嘉身体不好,也不知道是她妈妈生她的时候早产,还是什么原因。贝嘉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这大雪天的下来了就容易生病。
几人就这么玩着,突然就听见一声:“呵呵。”突兀地由远及近传来。
周兰湘玩雪的手一顿,随即和其他人一起往声音的来源看去。原来是刚打完冰球的李悯昂和李悯威李悯炎两兄弟,以及走在最末尾慢慢悠悠不着急的李悯静。
那声哼,自然不可能是李悯威李悯炎两兄弟。也不会是一向温润儒雅常年居住在国外,今天才回来的李家五房独子李悯静。
只有他们的头头,李家长房的李悯昂才做得出来。
李家几代人住在一起,上一代的兄弟姐妹们算不上兄友弟恭但也还算相敬如宾,加上老太太还在压得住没分家。
但到了小一辈可就不这样了,李悯商李莉娜是二房同胞龙凤兄妹,他们与长房出身的李悯昂年纪相仿。
素来不睦,见面就掐。
如果不是顾及长辈脸面,早就打起来。不...也不是没打过,他们在冰球室,在马术课在击剑室上闹过许许多多次。
只是每次都被赶来的阿姨叔叔们拉开,而闹到父母辈那里去显然是不合适的,不仅仅是不顾及家族脸面还不够成熟。
李家的每一个孩子,都是经过严格教育。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又不能做,要有清楚的认知。
兄妹不睦,还闹到动手。
这不仅仅是鲁莽,也是绝对的失败。
一见他们过来,李悯商脸上的笑立刻消失得一干二净。像是为了回应他那声不屑的“呵呵”,李悯商冷哼了一声。
接雪的手重新踹回由羊绒毛编织而成的灰色大衣内,少年脖子上戴着红色围巾,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格外不爽。
李家的儿女都继承了上一代先生,老太爷的长相。女的美,男得俊。一代代都找美人延续下来,个个更是好看得惊人。
李悯商生得好,李悯昂生得也好。
少年像他的母亲,李家的大夫人,眉目清俊,唇红齿白。还只有十三四岁,但已经足够预见未来会有多俊美清贵。
他显然是刚从冰球室出来,身上还穿着专业制服。冰球是一项起源于加拿大,流行于世界的多人冰上运动,也是一项可公开斗殴的运动。
少年只要不高兴,就会去打冰球,此刻棕黑色长发湿漉漉地挂在他脑后,白净的脸上浮现不正常的红,呼出的热气在这冰天雪地格外明显。那双好看的眸子带着浓郁戾气,显然是刚揍完人回来。
他走在长长的楼道上由远及近,视线落在屋外几人,直到两方人影重叠。贝嘉在察觉他过来时立马向后退了退,让出一条可通行的路。
可少年停了下来,他的视线从她身上粗略扫过,在她后退时有些许停顿,但也很快移开重点落在李悯商身上,脚踩在一旁较高的花架,上身前倾,俯视着屋外众人。
长长的木质长廊上,只有她与两位阿姨,还有越来越近的几人,伙伴们都在阶梯下,贝嘉身体不好不敢下去,这会碰见李悯昂再下去就有站队的嫌疑...更不好再下去。
3. chapter 3
来到近前的李悯昂挑着眉,眉眼疏慢,骄矜又贵冷。
一身激烈碰撞过后的冰球服,让他身上那股清贵人家的公子气消失的大半,却也越发强势傲慢。
他俯视台阶下众人,嘴角勾起一抹轻慢的笑。明明在笑却让人感受不到任何喜悦,只有浓郁的挑衅意味。冷翠的眸子淡淡扫视几人,最后像是觉得不堪入目般收回,同样也收回了踩在花架上的脚。
他站在高处视线划过妄图抬脚下去的李贝嘉,眸光冷然,动作熟练摘下打冰球的职业手套,漫不经心道:“今天才出生吗,笑得那么开心。”
他的眸光偏移并未引起任何人注意,包括那个还在犹豫到底下不下去的李贝嘉。
贝嘉在李家的位置很尴尬,不像她的兄弟、姐妹们有父母和庇护者。
因此每次冲突发生时,她都尽可能地把自己缩在角落不让自己牵扯其中。可就算如此,人的心也是肉长的,总会有偏的时候。
贝嘉和李家二房的龙凤胎兄妹李悯商李莉娜玩得不错,和与她们交好的周兰湘更是熟悉到会睡在一张床上。
有时,她的脚步她的下意识动作是不受控制的,她想要到他们身边。但同样她也清楚,今天下去了就是完完全全站队李悯商。
可这是不可以的...李悯昂不会高兴,大伯母也不会喜欢。
贝嘉的父亲是李家第四子,李家第四子是个纨绔惹人厌烦的家伙。不得母亲怜爱,也不得父亲喜欢。和家中的兄弟姐妹那是能闹掰的都闹掰了,唯一一个关系不错的就是长房大哥。
因此,那通从千里之外打去京北的托孤电话是打给李家长房,李家现任先生,贝嘉的亲大伯,李悯昂的父亲。
贝嘉是李家长房做主接回来的,虽然是经过和其他三房商量后一致做出的决定,但从海市接回来后确实一直养在大夫人名下。
因此,她和李敏昂的关系应该更好。早先从海市过来,贝嘉确实和李家长房的李悯昂接触得最多。
刚到李家时,贝嘉见到的第一个同龄伙伴也是他,少年抱着黑猫骄矜地站在二楼看她。漆黑如黑曜石般的眸子静静凝视她,李悯昂长了一双和他母亲很像的眼睛。
沉静,墨色,比黑曜石还要翠冷耀眼。注意到她们视线交织的大夫人,态度柔和地为他们介绍,也是那一天贝嘉知道了李悯昂的名字。
但这并不是他们友谊的开始,李家长房并没有女孩,李贝嘉和李悯昂也说不上什么话。
二房倒是有个女孩李莉娜,但刚来李家的贝嘉在微妙的氛围中读到一丝不对,这让她并不敢和她们深交。
因此贝嘉在李家早期的日子是孤独的,直到李家三小姐的独女周兰湘来借住,贝嘉才算真正地融入这个大家庭,也与李家二房的子女关系逐渐融洽。
冬日初雪,温度来到零下,白雪与湿寒的冷空气从四面八方涌来,贝嘉站在长廊上吸了吸被冻红的鼻子,最终理智战胜了感性,她站在原地并没有下去。
身边不远是李悯昂,在后面是匆匆赶来的李悯威李悯炎兄弟,以及落在最后慢悠悠不着急的李家五房独子李悯静。
显然他们对此刻的场景并不陌生,也并不惊讶。
李悯昂李悯商不对付,是家中小辈之间的常识。就连不怎么管小孩子之间事情的长辈们也略知一二。
走近的李悯静单手插兜,余光从一旁与李悯昂站的极近的贝嘉身上停留,却很快移开。随后在几人间选了一个不偏不倚,不远不近的位子站定。
显然他并没有参与其中的打算,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旁观。
不过,不参与站队本身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站队。就如李家二房的子女和三小姐的女儿周兰湘关系不错,李家长房和五房的子女关系也不错。
他们有着清晰明了的界限。
偌大的家族关系错综复杂,有人的地方纷争就不会停止。贝嘉站在最后,视线在几人之间流转,最终定格在紧跟着李悯昂过来的李悯威李悯炎兄弟二人身上,不...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少年李悯威身上。
十三四岁的年纪,穿着和李悯昂同款黑白配色的冰球服,嘴角却带血,眼尾红肿青紫。
李悯威李悯炎虽然姓李,名字里也带悯。可并不是正经的李家人,要论出生比贝嘉这个无媒苟合的私生女还要差。
属于偏远到根本不会被认为是李家人的旁支子女,因为父辈不显,到了他们这代家里已经供不起所谓的高端精英教育。
更别说有资源让他向上走。
便求所谓还念一些旧情的老夫人,念在以前曾经是一家,接到李家教养。
所以,他们在李家的日子不好过。比无父无母的贝嘉还不好过,以至于李家很多孩子并不把他们当人,李悯昂也只是把他们当可有可无的可以欺辱的跟班。
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
而是很多次,他们的父母也知道,但和待在李家老宅的长远算计起来流点血挨些打并不算事,何况那又不是故意打的,玩的就是能够打架的项目,出血不是代表技不如人?
贝嘉的视线从他们身上移开又落回李悯昂刚刚摘下的那副手套上。
冰球项目能打架,但并不是没有限制的打架。其一的要求就是,打时双方必须摘下手套。可并没有,手套是李悯昂刚才摘的。
贝嘉收回落在那双手套的视线,默默待在自己的角落并没言语...
李悯昂的话成功让现场气氛一降再降,降到谷底。李悯商冷了脸,眉宇也带上一些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郁气。
不过少年并没有发火,或者动怒到需要动手。李家的教育,并不崇尚暴力。
李悯商本人也不会蠢到和李悯昂在这里动手,他站在风雪里双手插在羊绒毛呢口兜里,身后是常照顾的他们的阿姨叔叔。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傲的笑,上身微微前倾:“怎么,这么输不起。”
李悯昂有着极其强烈的胜负欲,果然在这句话后面如白玉的少年,嘴角的笑消失得无影无踪,平静傲慢的脸上甚至出现一丝皴裂。
“呵,也不知道是谁上次在冰球室被打得半死。”两人针锋相对多年,具体什么缘故没人知道,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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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是气场不合,也或许是天生不对付。
李悯昂的话成功给大家唤起了一个并不美好的往事。和今天一样,那也是个寒冷的天,几人在冰球室开了场和今天的足球一样的对抗赛。
李家对子女的教育并不厚此薄彼,男孩子学的,女孩子也学。李莉娜周兰湘也学了冰球,唯一没学的是贝嘉,她也并不是故意不让学而是身体不合适。
给当个守门都有些够呛。
那天,也和今天一样。
赛点焦灼,互相拉扯不下,比分也几乎相近。无他两方又爆发了一场冲突,他们摘了手套,进入划定好的中心区。
因为有规定,只能一对一。其他几人只能待在圈外,李悯礼李莉娜周兰湘等人只能围着滑行画圈,本来以往两方都会打得不相上下,可李悯商那天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打不过李悯昂,少年是不认什么所谓兄弟情的,他打那就是纯粹的殴打。
打到后面越来越凶,压着人打,打出了鼻血,打得眼角发紫,鼻骨差点断裂。
是已经宣布他赢了也不罢休,最后更是引发一场大混战。周兰湘李悯礼几人见情况不对都上手了,按道理来说李悯炎李悯威两兄弟是不敢对李家其他孩子动手的。
但那时候他们不动手,唯一能接纳他们存在的李悯昂也会抛弃他们。所以,他们兄弟参与了。
贝嘉在外面喊停止,住手却什么用都没有。她不敢进入冰场,打冰球的场地是特殊处理过的,除了专业人员很少有人进入。
最后,好在几个附近的叔叔阿姨发现了不对,快步赶来将他们几人拉开。
今天也一样,在火药味越发浓重的氛围下。有个年轻的阿姨歪头对身边年幼的孩子们道:“晚饭时间要到了,太太和先生们都在等少爷小姐们回去。”
最先开口的其实是周兰湘身边的阿姨,她半弯下腰面带微笑对唯一客居的外姓小小姐周兰湘道:“小小姐我们回去吧,今晚做了您爱欢吃的板栗鸡,炸带鱼。”
说着她的声音更加温柔了:“老太太在等您了。”
与此同时立马握住周兰湘的手,就想要带她离开,当然她并没有强行拉拽。
因为她没有这个资格,她的工作是照顾和保护她,并不是为了她好而强行替她做决定。
李家的哪个孩子不是人精,这会儿周兰湘自然听出了息事宁人的意味,不过她不在乎,因为她更想吃东西。
那句板栗鸡,听得她直咽口水。看了看时间也确实到了晚饭的点,女孩一秒犹豫都不带有。
立马点了头,随即由着阿姨牵着她的手带她离开,与此同时她蹦蹦跳跳地对台阶上的贝嘉道:“走,贝嘉我们回去吃饭了。”
劝走了一个,年轻的阿姨脸上都是温柔的笑。同一时刻她也立刻去牵李家另一位居住在老太太院子里的小姐的手。
“贝嘉小姐,我们回去吧。”
贝嘉是没有拒绝的理由的,她任由年轻的阿姨牵着她的手带她离开,离开时却依旧回头看向争端中的几人。
显然,像这种被劝走的本身就是少数。
4. chapter 4
她们被牵着送回老夫人的院子。
李家人丁兴旺,人口多。除了最年长的那位,下面还有很多小家庭。因着人口太多,除了正月十五老夫人会要求一起用餐,其他时间都是在各自小家庭内解决。
而像李贝嘉周兰湘这种没有小家的就是和老夫人一起。
李家的帮工很仔细,就算最后周兰湘没有跑到厨房,晚上的餐桌还是摆了她喜欢的炸带鱼,板栗鸡,以及贝嘉喜欢的烤口蘑,虾仁炒蛋。
李家老爷子早些年就去世了,现在祖屋只剩这一位老太太。是李贝嘉的祖母,也是周兰湘的外祖母。
“外婆你吃。”周兰湘是个活泼讨喜的孩子,她嘴馋也甜。这时候碰到好吃的不仅自己夹,还给老夫人夹。
末了又用公筷给贝嘉夹了块炸带鱼,小声靠近她没问题的右耳道:“贝嘉也尝尝,好吃的。”
小姑娘是咋咋呼呼的,也是极其细心的。她知道贝嘉不敢夹远处的菜,这会也帮她弄到碗里。
耳边女孩冬日温热的体温贴上来,贝嘉看着碗里的菜心里一暖,她小小笑了下,并没有说谢谢。因为就和不敢夹远处的菜一样,她也不敢在这里发出任何声音。
李家的老太太出身名门,教养好,学问高。所以格外重规矩,重门风,对于她那个叛逆惹下大祸一走了之的父亲不满,又对她那情妇出身的母亲更是厌恶百倍。
那样不堪的两个人结合生下的孩子,应当也是继承了那些劣质的基因。如果有人信奉人之初,性本善。那么李家这位老夫人就觉得贝嘉天性劣质,需要多加管教。
而又因为她十岁才接回来,已经懂事。免不了染了外面那些陋习,管教得更加严厉。李家其他孩子三分管,那她就要九分。
李家是有家法处置的,体罚也常有。
贝嘉挨过打,挨了不少,跪在红木雕花窗边,双手捧着花瓶举过头顶,细柳扎成的长条打在她小腿,手臂,疼得她不敢多说一句。
所以一旦不如这位老夫人的意她就要挨训,而老夫人几乎从没有满意过她。
她吃着一小口好友送来的炸带鱼,小心翼翼地偷瞄主位上的老夫人,只一眼就迅速低下头。
口腔内炸带鱼的酥香被牙齿一一咬碎,又香又脆,心口也像化开的蜜糖般甜滋滋。
“好吃吗?”周兰湘小声靠近她问,大概是怕她听不见又加了句:“是不是很脆。”
贝嘉没有说话,却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很快,两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凑在一起隐秘而快乐地笑了。
高位上的老夫人余光从她们身上扫过,并未言语。老太太已经过了需要大量食物填补身体的岁月,简单地吃了两口,便没什么胃口的放下了筷子。
她的视线望向窗外越来越大的初雪,雪落在起伏不定连绵不绝的草场,深绿色山林。
巨大的落地古董瓷器花瓶倒映出此间场景,一位年华已逝却依旧绝代风华的重色旗袍老夫人,手上戴着贵重素色玉镯,眉眼疏冷沉稳。她的对面是两个年岁不大却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孩。
一个扎着双马尾,笑得活泼开朗。一个半披着焦黄长卷发,后脑带着白色蕾丝飘带蝴蝶结的女孩。她们大约十三四岁,脸上稚气未脱,一双干净杏眼纯真又清澈。
室内有恒温系统,她们的衣着并不厚实。是很相近的一套某奢侈品大牌冬季纯白色系列的连体裙装,有着及膝裤袜,一双精致舒适的室内鞋。
年岁尚轻,却已足够可见往后绝色。
老太太胃口不好,常常只是在桌前坐一坐。两个女孩对此已经习惯,她们按照家里的规矩默默地吃着饭,李家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因此大多时候都只是眼神交流。
这个年纪的女孩大多都是活泼好动,且爱凑在一起说小话的,她们很克制也很遵守规矩。直到一顿晚饭吃完,两个年纪尚幼的女孩才小心翼翼地和外婆奶奶道别。
但也是这时,那望着窗外的雍容华贵老夫人敲了敲桌道:“贝嘉去窗边跪着,兰湘出去。”
事情来得很是突然,刚刚还凑在一起偷偷笑的女孩,此刻没有哪一个再笑得出来。
她们紧张不解,可同样不敢违抗外祖母的权威。在沉闷又压抑的气氛中,周兰湘张了张唇却只能任由其他人将她带出,离开之余女孩担忧地看向自己的表姊妹。
而另一边室内的李贝嘉,则是已经跪在了带着浓重岁月气息的雕花窗台下。
她并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明白奶奶为什么要罚她。只知道将繁复厚重的彩色香菊瓶举过头顶,像往常那样乖乖地跪着。
李家的管事们将饭桌上的菜品清除,动作轻拿轻放不敢惊扰主家老夫人。直到一些收拾完成,年老的夫人才淡淡道:“你不该带坏兰湘。”
“轻浮,散漫。”
这是李家老夫人给年仅十三岁的李贝嘉下的判词。
年幼的贝嘉并不能听懂其中深意,她只是被迫挺直脊背,举着高高的瓷瓶,看着眼前一堵很高很高的墙,墙的上方是冬日里故意开着散气的窗。
温暖如初的室内与窗外仿佛两个世界,但她只能低着头。
年老的夫人将浸满茶香的瓷杯放下,老夫人已经过了七十年华,身体不复当年康健,这会时间稍微晚一些人就乏了。
眼力劲好的人上前搀扶。
很快,两人一同离开。
老夫人临走时并没有说让贝嘉什么时候起来,此刻留下在旁边照顾的年轻阿姨们也不敢轻易做决定。
无他,只能默默做着自己的事再等主家那边发话,而在这期间她们也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快原本还算人多的主楼人去楼空。
只剩下窗边跪着的贝嘉。
也是这时,跪在繁复雕花工艺窗前的女孩才敢抬头向上看,望那高过头顶的飘雪,高过视野的围墙。
很高很高,高得仿佛她永远无法翻越。
那场从傍晚开始下的雪,下了很久。下到天黑,下到贝嘉眼睛泛酸视线开始模糊,直到门被人从外推开的声音传来。
直到,片刻安静后。
那人突兀的男声道:“怎么跪这了。”
一个略带成熟,陌生,男人的声音。贝嘉歪了歪脑袋,不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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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看着地面逐渐将她笼罩的纤长黑影。
那人在靠近她,疑惑与未知让她惯性往后看随即就见是白天下午在去往二楼楼梯间见到的男人。周兰湘的兄长,周家的继承人周景兰。
他还是白天那套白西服,不染尘埃的同时雪白如初。在与女孩对上视线时,青年笑了,他弯腰靠近,最终甚至直接半跪下在她身边。
周景兰:“怎么还哭了。”
他修长如白玉的食指轻轻擦过贝嘉泛粉的眼下,转瞬即离,随即就如他说的一样。
周景兰伸过来示意她看的指骨上真的挂着淡淡湿润。大概是想到了原因,他声音带上淡淡的无奈:“其实没人的时候不用这样老实的。”
说着他用那只沾了眼泪的手去掰女孩举过头顶花瓶上的手,另一只手握在瓷瓶子较细的上部分,很轻易就将它拿下。
而他的语气也显然是在哄小孩。
年幼的女孩身体支撑不住那样长久的跪举,她的身体早就透着,在花瓶离开的那瞬跪得笔直的女孩瞬间弯着腰坐下。
周景兰将花瓶拿下后放在离她不远靠墙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没见过,也或者是疑惑他的存在。就算跪坐下来女孩依旧在看他。
她有一双很漂亮的圆眼睛,像杏子,也像春天早上被微光照得发光的露珠,清灵灵的,没有一丝杂质。
这样的目光是不让人恼怒的,周景兰静静地任凭她看,嘴角自始至终挂着淡笑,直到另一个人的到来。
年幼的女孩像是受惊的兔子,又抱着花瓶跪得笔直。来人是李家长房的长子,李悯峸。
也是李家孩子们最怕的大哥。
同样也是周景兰等的人。
见他下来,往常一脸轻松的周景兰难得没有笑,而是道:“你吓到她了。”
他的话成功让李悯峸的目光偏移,落向他身边跪着的女孩。不过,只是一瞬。
很快转瞬就移开,显然是半点心思都没放上,他淡淡回:“不是要去傅朗的赛车比赛。”
周景兰笑了:“明薇的生日不去,说有赛点就去了。”
为了一个刚认识的小姑娘,和自己的好兄弟龃龉显然是不现实的,何况这个小姑娘还是好兄弟家里的妹妹,那他更是没有资格说什么。
顷刻周景兰的注意力便被转移,他看着来人也跟着站起来。只是余光还落在窗边的小姑娘身上。
因为离得近,就算她已经收回了目光。周景兰还是能轻易看到她的眉眼,以及眼睫下淡淡的湿润。
女孩的眼睛很亮,明晃晃的,像个漂亮的洋娃娃,也确实是个漂亮的小洋娃娃。
才十几岁,单纯又懵懂的年纪。
他将口袋里那枚还没拆封的白巧克力,放在她柔软的裙子之上,离开之际道:“还记得我刚刚和你说了什么吗,没人的时候不用那么认真。”
他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随后才与李悯峸一同离开。
而在他们走后不久,是匆匆赶来的阿姨将她头顶的花瓶拿下小心将她抱进怀里扶起:“没事了,贝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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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hapter 5
年轻的女人很担心这个她一直照顾长大的女孩,她将女孩扶正就是立刻去掀她及膝的裙摆,去看去揉她跪久的小腿和手臂。
生怕时间久了,会出血。
果然,还是破了皮有点点血丝出现。
苏丽是名职业育儿出身,被高薪聘请到李家当住家阿姨专门照顾李家的那些少爷小姐。
与她一样的职业工作人员李家有十多个,这其中苏丽是专门照顾李贝嘉的,几年的相处下来她也格外心疼这个父母无父的幼女。
更何况女孩的身体本就有很多问题。
这会看着她破了皮的膝盖,心疼得要命:“老夫人心太狠了。”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当然她也并没有忘记自己所处哪里。
声音很轻,轻到细若蚊蝇。
轻到她怀里的女孩因为耳疾也并没有听清,小姑娘软软地躺在她怀里,任由苏丽给她检查膝盖上的伤。在对方给她上药时,才小声亲昵地叫了句:“苏姨。”
苏丽的年纪其实并不大,也才二十六七。她毕业之后的第一份工作就是李家这份,叫姐姐也可以,但很显然这是不被允许的。
“嗯,很疼吧。”她说着,就将随身所带的药膏抹在她白净泛粉的膝上。
药膏火辣辣的,不疼是假。
不过,贝嘉并不觉得这种事情有必要说出来。她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直到苏丽打算抱着她回去时,她才注意到一旁因为动作着急不小心弄掉到地上的巧克力,那枚周景兰给的。
在这里遇见他,年幼的女孩是诧异的。不过这种想法并没有存在太久因为察觉到她视线的苏丽,立刻伸手拿过,随即温柔询问:“想吃?”
被打断思绪的女孩摇头,依旧没说话。
对此,苏丽已经习惯。贝嘉小姐因为听力障碍问题,本身就话少。这会见她没有要吃的打算也就收起放进蓝白育儿服口袋,随即拦腰将她抱起。
十三四的女孩,又瘦。
没什么重量,这会腿上有伤,苏丽抱着她回去再正常不过。
贝嘉原本是住在大夫人那边的小楼,但随着年岁渐长,有些事情老太太顾得更多,便搬来了老夫人这里。
与客居的小小姐周兰湘为邻。
两个年幼的女孩,父母都不在身边,比不了李家其他孩子,自然要比别人更亲近更要好。
这会她刚回去,周兰湘便在门口等了。因为在客厅不好上药,只是简单做了些处理,回到卧室后苏丽将她放在柔软的小床上,便去拿了专业的消毒和药膏。
这会又在给她上药。
周兰湘站在床边,脸上都是担忧歉意,显然她已经知道了外婆为什么会罚贝嘉。
因为她,歉意让女孩明媚的小脸垮掉。
“对不起,贝嘉。”
“我不该话多。”她是真的内疚了,最爱笑的人这会哭丧着一张脸,眼底更是有泪花出现。
贝嘉坐在床上,苏丽跪坐在木质地板上为她上药。穿着和她同款冬日羊绒单裙的女孩站在她的床边。
窗外的第一场冬雪依旧在下,下得没完没了,看起来是要把天地染白。
贝嘉伸出握住女孩的手,秀气白净的小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没关系,原谅兰湘。”
她的声音软软的,和她这个人一样又香又软。周兰湘没忍住直接抱住了她,两个一起长大的女孩就这么和好了。
苏丽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人,脸上浮现一抹笑意,但更多的还是担心。担心小小姐周兰湘不知轻重,压到受伤中的贝嘉。
“小心些,轻些。”
“不要抱得这么紧,兰湘小姐。”刚消完毒,苏丽就把两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分开。
周兰湘显然是听劝的,在听到可能伤害到贝嘉时,女孩立马松了手,随即是乖乖跪坐在地面和正在为贝嘉上药的苏丽待在一起。
年纪还小的女孩们,有着初长成的青涩。她们已经知道了男女区别,却因为年龄限制还保留孩子期的淘气。
不大不小,正是熊孩子期。
李家的地板是很干净的,每天都会有来回几遍的清理,有时甚至是跪在地上擦。
周兰湘年纪小比不上苏丽体型大,坐着就会离贝嘉很远,她不想,所以也是和苏丽阿姨一样跪坐着的。
不...也不一样。苏丽有一定距离,小小姐周兰湘没有。她跪坐在阿姨身边,歪着脑袋凑近去瞧贝嘉腿上的药。
离得近了,透明药膏的味道直往嗅觉器官里钻。气味并不难闻,是很淡的药草香。贝嘉的膝盖也很白净,因此也显得那些红过于瑰丽明显。
苏丽看到并没有制止,小孩子的好奇心是这样的。直到周兰湘张开唇,粉色的小舌头舔在上面。
温热的触感并不能盖过药膏与破皮的疼痛,贝嘉眨了眨眼,显然是没有料到周兰湘会突然做出这种事情。
而做出这诧异举动的周兰湘却丝毫不觉得不妥,没有后悔自己的行为,她的目光自然与顶上的贝嘉对上,女孩愧疚道:“很疼对吗,贝嘉。”
与她目光对上的女孩,在片刻停顿后摇了摇头,漂亮的小脸上是温柔又缱绻的笑意。
显然,贝嘉并没有生气。
那举动确实有些过于超出正常范围,苏丽的心脏在某一刻小小超过了某个安全阈值。直到听到她们的对话,才渐渐恢复。
她张了张唇,最终还是没有打断两个孩子的交流。注意力再次放到女孩的腿上,直到上完药,直到为她清洗完身体。
直到为她换上柔软的睡裙。
周兰湘打算爬上贝嘉的床时,苏丽才再次开口:“小小姐,贝嘉小姐腿上有伤今天晚上不能和你一起睡哦。”
苏丽:“两个人一起睡,会压到伤口。”年轻的育儿师很有耐心,就算她其实并不喜欢这个雇主家略显淘气的小小姐,她也依旧笑得温柔。
周兰湘秀气的眉皱起,显然是不愿意的,不过最后还是道:“好吧...”
闷闷的,有些不高兴。
但为了贝嘉的身体,她不得不同意。为床上受伤的女孩掖好被角,打开一盏柔和的夜灯,苏丽才牵着周兰湘的手带她出去再关上房门。门外,苏丽又送另一位小小姐回屋睡觉。
很快偌大的卧室内只剩床榻上熟睡的贝嘉,那一晚她睡得很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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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淡淡的息香,温暖的被子,一觉直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雪停了。
但窗外也确确实实满地雪白,往常让孩子们胡闹的后院草场此刻白茫茫一片,就连远处的松林枝头也挂上了厚厚的白雪。
厚厚的雪压弯了枝头,丛林时不时飞出几只黑鸟。贝嘉周兰湘拉着手在长廊奔跑,她们穿着厚厚的冬装大衣,头戴兔毛圆帽,雪地靴,戴着围巾,全套防寒措施。
年少的孩子是不知道疼痛的,昨天晚上还病恹恹哭唧唧的两人,看到这满地的雪又满血复活。
周兰湘牵着她的手,从廊的这头跑到那头。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但两个年幼的女孩就是玩得很开心。
对此刻的她们而言,雪下得再大。也只是雪,而不是某些成年人们想要快点度过需要高昂取暖费的寒冷冬天。
俩人就这么玩着,从后院到钟楼,又到和前厅只隔一道门的四水归堂天井院,直到在雕梁画栋的木质结构楼梯下贝嘉看到一个少年。
是李悯威,他站在天井院一角。
一身单薄的击剑服,沉着眸,脸上有伤。有昨天的旧伤,今天的新伤。
贝嘉看着他,脚下不自觉变慢。周兰湘察觉到她的目光,跟着看过去,就同样看到楼梯下站的笔直的少年李悯威。
见是他,周兰湘略显无趣地收回目光。
可能是见贝嘉感兴趣,她才淡淡道:“齐茵来了,是她让他在那里站着的,听说是伤到了李悯昂的脸,好像出血了。”
她说得轻松,仿佛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说完了,她就拉着贝嘉的手要带她离开:“走了,贝嘉。我们去别的地方玩。”
贝嘉听着她的解释,默默收回目光。
她任凭周兰湘带她离开,思绪却跟着飘到了远处。齐茵,李悯威李悯炎两兄弟的生母。
但与别的爱子如命的母亲不同,齐茵只有改变没落家族的想法,也是她求李家的老夫人将威炎两兄弟送到李家养育。
也是每次不问青红皂白,就打压自己儿子向李家大夫人道歉的人。
贝嘉飘远的思绪拉回,这会她与周兰湘已经跑出一段距离。想了想女孩停下了脚步,道:“兰湘,我有点累了。”
贝嘉:“想要回屋休息。”
周兰湘:“啊?”
贝嘉:“你自己去找莉娜玩,好吗?”
女孩是病弱的,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与她的长相符合。周兰湘想了想,道:“好吧...那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贝嘉却摇头:“不用。”
周兰湘皱眉:“真的?”
贝嘉:“真的。”
周兰湘:“那好吧。”
与周兰湘分开,贝嘉没有撒谎真回了自己住的卧室。她在自己用的那堆药里找药膏,不过因为不熟悉翻了很久都没找到。
直到苏丽看到问她哪里受伤了。
十三岁的贝嘉老实回答:“不是我受伤了,是李悯威,他受伤了。”
李悯威李悯炎两兄弟在李家的尴尬位置,苏丽也清楚。这会声音更加柔和:“贝嘉小姐想要给他药。”
贝嘉点头。
6. chapter 6
年幼的女孩认真点头,那模样让苏丽的心软了又软。她找到合适的药膏递给贝嘉,临走时,摸了摸她的脑袋满眼慈爱。
苏丽:“去吧。”
贝嘉没去想苏丽阿姨最后眼底的温柔是什么,她拿到药膏就往天井院跑,明明和她没关系,但那一刻她就是用着最急切的态度奔向那里,就像那里那个人很重要。
直到在穿过连接着前厅与中楼的室内长廊时,她在楼道上遇见了一个人,一个预想不到的人,李悯昂。
十三四岁的李悯昂。
看起来像是刚从他母亲的待客室出来,那套击剑服已经换下,穿着一身室内休闲的家居服。
两人就这么在长廊上遇见。
贝嘉奔跑的脚步猛然停歇。
李家的孩子们不是完全一样大的,比如周兰湘是小小姐,她最小也是今年秋天才满十三。
龙凤兄妹李悯商李莉娜已经满了十四,与他们不对付的李悯昂还有几天也要到十四周岁生日了,而贝嘉的生日是在夏天。
按照规矩,她该叫李悯昂哥哥。
贝嘉也确实叫过,刚来李家那会,刚被大夫人介绍给他时,她乖乖叫着哥哥。
只是少年不像李家的其他孩子,他乖张,冷戾,脾气也不好。也不怎么爱理人,贝嘉在几年的岁月里渐渐不叫了。
倒不是不能叫,而是不敢。
冬天的室外不比室内,冷得让人打寒战。
女孩穿着一身厚实冬装,带着许多防寒措施,因为身体不好,她穿得像头小熊。
厚厚的灰狐狸绒大衣,圆嘟嘟的野灰兔毛帽。两只小手都套着保暖手套,穿着冬靴,她的阿姨给她穿得很厚实,除了那双亮亮的宝石眼哪里都被遮得严严实实。
同样,这样的打扮在温暖的楼间显得格格不入。大衣上已经融化的雪水证明她刚回来。
他们的视线在寂静无声的长廊对上,贝嘉低下头,脚步也在不自觉放慢,原本算得上风风火火的人,这会完全安分下来。
乖乖的,安静地走着,越走越近。擦肩而过时,李悯昂的视线落在她手上的药盒,
雪白秀气的小脸因为奔跑和吸入冷空气而泛起淡淡红晕,她的手上握着只白底黑字的盒子。
泛蓝的标,清晰明了的药物名,她去往的方向。莫名地,李悯昂停了下来,在空旷的长廊上道:“你去哪。”
突然的出声,突然的看向她,突然的不动了。贝嘉也被跟着留在原地,她眨了眨眼,更加握紧手中唯一的物品。
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看起来是无措且懵懂的,李悯昂想起她的耳疾又道:“你拿着药去找谁。”
冬日里,气温骤降。
按道理来说李家室内做了充足的升温设计。但这刻贝嘉却觉得冷,李家是很大的,连接着几栋建筑的长廊更是又长又宽。
因为下雪,往常打开的连窗紧紧封闭。此刻密闭的长廊内,只有她与李悯昂。
女孩站在靠墙的位置,吸了吸因为寒冷而泛红秀挺的鼻,声音囡囡又单纯道:“李悯威受伤了。”
年幼的女孩因为耳朵的问题,总是难以听清周围人的话,这造就她话少的性格。永远一问一答,不问就永远不会说话。
这会站着,也不会自己离开。
李悯昂漂亮张扬的脸上无端涌上一抹怒意,他盯着贝嘉,久久不移。不知过了多久,不知窗外下的没完没了的大雪有没有变化。
站在角落里,握着药膏的贝嘉感到喉间干涩时。就见地上少年的影子被拉长,被拉远,随即是脚步声越去越远。
直到完全听不见,贝嘉低下的头才重新抬起。她看着前面的路,看着木地板上斑驳窗影,莫名的感觉并没有存在太久,女孩便重新跑起来。
沿着长长的楼道,往前跑。
这次她没有再遇到谁,很顺利来到四水归堂院只是她要找的人却消失不见,李悯威离开了。
贝嘉站在空旷落雪的天井边,望着水缸内结起的冰。片刻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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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往另一个地方走。
李悯威李悯炎两兄弟并不和李家其他人住在一起,不过总归是沾亲带故,也占了一个表少爷的名头,不住在几位夫人太太名下,也在一边小楼的客房。
贝嘉是没来过小楼的,虽然说是小楼,但其实并不小,只是没有李家其他人住的地方大和精致罢了。
依旧囊括在主体建筑群内。
路上贝嘉遇到几个打扫的阿姨,她们向她问好,贝嘉没有说话。一直向上,直到来到李悯威李悯炎两兄弟住的二楼门前。
贝嘉眨了眨眼睛就打算敲门,可也是这时门自己开了,更准确来说是由门后李悯炎开的。
显然就和没想到房门会自己打开的贝嘉一样,李悯炎也没想到门口会是贝嘉。
女孩穿着一身厚厚毛大衣,戴着能把她小脸遮住的帽子围巾,只露出一双干净澄澈的眸子。
看着她,李悯炎张唇刚要说话,女孩就将她手中的药膏塞进他手中,安静的没有言语,沉默片刻转身往楼下走。
她动作其实不快,甚至可以说有些慢吞吞,按理来说运动拿满分的李悯炎能躲开,但因为诧异以及突然变得缓慢老实。
等看到贝嘉下了一半楼梯时,他才反应过来。看了看手上药膏,又追了追下楼梯的女孩。李悯炎握紧手中的药膏,难掩郁色的脸上总算多了一丝笑。
他站在二楼制外阳台,笑着对下楼梯中的女孩道:“谢谢!我替悯威谢你。”
下楼梯中的贝嘉听到了,却并没有回话。冬天的室外楼梯总是会附着薄薄一层冰雪,这层雪化了结冰,她扶着栏杆低着头小心看路。
边走边注意脚下,直到完全下到一楼。在雪中站定,女孩才对二楼上的李悯炎挥手。
末了,又沿着自己走来的路往回走。她的每一脚都踩在自己踩过的雪印里,笨重的大衣穿在她身上像是南极小企鹅。
二楼窗边握着药膏的李悯威静静看着,直到她上了无雪的亭廊才默默收回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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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hapter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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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找了贝嘉好久的周兰湘总算在后院外廊这边看到她。她急切地跑向她,在白雪茫茫的天地里高举左手边挥边喊:“贝嘉!贝嘉。”
站在廊下慢吞吞走着的女孩应声抬起看路的眼,就见长廊的另一头风风火火跑来她的伙伴李家的小小姐周兰湘。
小姑娘是兴奋的,漂亮的脸蛋上满是笑意。因为跑得急她喘得厉害,过来做的第一件事是直接抱上贝嘉。两个年幼的女孩穿着同样厚实的冬装,其实拥抱并不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心跳,但周兰湘却还是开心道:“贝嘉你好香,还暖暖的...好舒服。”
就像是为了印证这一说法,周兰湘将小脸埋进贝嘉颈肩蹭了又蹭。
她大概是刚和李莉娜李悯商等人打完雪仗,刚刚和她在一起还干净整洁的衣服此刻像是在雪地里滚了一圈,不仅多了些褶皱还有大片被融化的雪水粘连在一起的毛发。
她抱着她,眼底都是笑意。
只是找了太久,年幼精力旺盛的孩子也有些吃不消。这回声音蔫蔫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欺负了她,说话更是一断一续:“不是说在房间休息吗?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
她说这话,其实也不是真的想要贝嘉回答。而是为自己一直找不到她而抱怨,同样也只是抱怨并没有真的怨。
不一会儿,周兰湘就自己好了。她撤出埋在贝嘉肩颈猛猛嗅香的小脸,扬着笑脸就将自己来找她的目的脱口而出:“二舅妈妈说晚上梁家。”说到这女孩停顿了一瞬,因为她想起贝嘉并不太清楚京北这边的人家,大概率也不知道梁家是哪家。
但很快她就知道怎么说了:“就是梁小宝家要举办宴会,舅妈说要带我们去玩!傲~我想去,贝嘉你也一起去好不好。舅妈还让人来家里给我们量身做衣服了。”
周兰湘最喜欢热闹了,也最喜欢玩。一说有热闹立马兴冲冲地要去,贝嘉被她牵着手一起往太太们住的前厅跑。
大雪下,女孩牵着女孩,身后是冬日寒冷的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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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定制的衣服还是没能穿上。因为来不及,也因为本身就不是为孩子们举办的宴会。
二房的孩子们聚在一起量了身形,唯二多出来的周兰湘李贝嘉因为讨二房的太太喜欢,二夫人也给她们量了量,尺寸送出去与她的孩子们一起做了几套冬年新衣。
周兰湘是个嘴甜的,量尺寸期间,逗得二房夫人乐呵呵。贝嘉是嘴笨的,也不爱说话,二房的太太喜欢叫她漂亮的小哑巴,却也没有什么恶意,她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又塞了许多糖果。
喊他们一群不大的孩子出去玩。
晚上七点。
二夫人真的带她们去了。
宴会的主人公是梁家的梁二爷,现任梁先生的亲弟弟,四十多岁的浪荡子快要知命之年终于成家立业有了一个稳定的年轻老婆生了个胖嘟嘟的闺女。
梁家的老太太还在,梁家大哥也对这个同母同父同胞的浪荡子阿弟偏爱有加,虽然烂泥扶不上墙也确确实实是个从年轻时候就混账的纨绔,但一点不妨碍他们宠爱。
这生了个小娃娃,刚刚满月。就邀了京内或多或少与他们家有些关系,或者关系不错的人家。
李家在这其中,只不过因为不是梁家主家的喜事。这临近年关,各家都忙,李家也不例外。
来的就是二房太太和先生。
以及三个不大不小的孩子,李莉娜因为要去钢琴演奏没来,李悯商有职业羽毛球赛。来的是二房太太和先生的小儿子李悯礼,以及贝嘉和周兰湘。
进了位于城北的梁家大门,二房的太太便交代他们不可以跑远,只能在梁家。随后便让他们自己去找同门第人家认识的小伙伴玩。
而他们两人则是去拜访主家。
梁家与李家虽然同出京北,但建筑风格完全不一样。李家讲究传承,住的是百年前的建筑。梁家更偏西式,房屋也多为现代设计,种满玫瑰的花园、喷泉、二楼向外的半圆形阳台无一不少。
奢华,雅致,带着浓浓六十年代留洋气息。
贝嘉是第一次来梁家的,一个太小的孩子并不适合被带着到处跑,而贝嘉更多的时候是养在老太太名下,老太太已经老了所以很少再出席那些所谓的宴会。
她看着四周的风景,任由熟悉这里的周兰湘拉着她的手在大人们云集的宴会厅里到处乱跑。
在和二房太太告别后,唯一的男孩李悯礼就和她们分开了,他去找他在梁家的朋友。而熟悉这里的周兰湘则带着贝嘉去她认为有趣的地方玩,小小的周兰湘在得知贝嘉是第一次来梁家时,便化身小小大人要为贝嘉介绍梁家的一切。
年幼的女孩们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她们并没有去找别的孩子,而是穿过宽阔的大厅去梁家的每一处,梁家是真的很大,大到可以举行上百人的宴会。
大到无数豪车驶入,又驶出。
流光溢彩的千杯香槟塔,精致得体的酒侍,服务人员。华光异彩的来宾,贵妇人、西装革履的豪绅。
两人穿过推杯换盏的人群,往同样热闹的二楼跑。梁家做了很先进且费钱的控温设备,窗外大雪纷飞的冬天,室内温暖如春鲜花满室。
两个穿着一样荷叶翻领白直连衣裙的女孩,在人来人往的巨大旋转楼梯上奔跑,她们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在繁杂热闹的大人们之间穿梭。
直到上了二楼,周兰湘才又道:“二楼可大了!贝嘉我带你去看玫瑰!梁家的玫瑰可好看了,一大片。”
这是寒冷的冬季,玫瑰这种季节性的植物本不该存活。但当贝嘉被周兰湘带走来到无人的窗边时,窗外一楼,梁家的后院花园大雪中堆满了不合季节的红玫瑰。
艳丽到血色的红,与极致的白对比,极大的反差造就疯狂暴力甚至是血腥的美景。
周兰湘的解释也适时出现:“梁家的太太很喜欢玫瑰,每年冬天都会花费大量的金钱从国外运过来。”
周兰湘:“好不好看。”
人对美好的事物是没法抗拒的,就连一直不怎么喜欢花花草草,对美景没什么兴趣的周兰湘也趴在透明的琥珀玻璃上,望着窗外美景和贝嘉说小话:“很漂亮对不对!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都觉得好看得要命。”
贝嘉站在她身边,同样在窗边。
她原本是打算点头的,但当真的要点头时她突然不愿意了,因为点头互动会妨碍她看窗外的美景。
所以,女孩:“嗯。”了一声。
这样的回答显然是让周兰湘快乐的,不仅仅是她觉得美景被好友赞同,还有自己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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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光没错。
她傲娇地歪了歪脑袋,笑得更加明媚快乐。两人就这么看着,看着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看着那些玫瑰在寒风中瑟缩直至冰封。
周兰湘突然觉得口渴,她收回落在窗外的目光,去扫视二楼。在看到一旁餐桌上的饮料,她便向那边跑去。
离开时周兰湘道:“贝嘉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拿杯饮料。”
两人所处的位置是二楼一个靠窗的小角落,年幼的女孩们不喜欢和大人挤在一起,所以在选择位置时选了无人的地方。
贝嘉听见声音侧眸,她的眼睛里倒映周兰湘说话的样子,最后点点头没有说话。
周兰湘:“那你等着,我去给你拿饮料。”小姑娘笑着已经想好等会儿要带多少美食蛋糕回来,随即喜滋滋地离开。
来到堆放美食的地方,周兰湘先给自己来了小杯解渴的汽水。随即就在找要给贝嘉带的橙汁,只是这时她突然被人拍了拍肩,小姑娘疑惑地回头就见是快一个冬天都没见到的同班同学。
原本漂亮的杏眼立马瞪圆,显然她们很要好,要好到周兰湘一时半晌差点惊喜得尖叫出声。
以至于好友拉她去别处说有好戏要带她去看时,周兰湘犹豫了,想了想最终她找来服务生让他将橙汁送去给远处角落里看玫瑰的贝嘉,也帮她带一句话,就说有人找她,很快回去。
随即跟着好友去看所谓的好戏...
贝嘉站在窗前,因为梁家的特殊建造。窗是微微落地的长方形,在上下两边半圆,极致的构造让屋内的人可以很好地看到楼下景色,同一时刻也能让窗外的人很好地看到房子里站在窗边年幼稚嫩有着异国血统的女孩。
贝嘉不是故意要看到一场争吵的,她只是在周兰湘离开后一如既往地看楼下红的滴血的玫瑰,白到极致的大雪。
两个本不该交集的存在聚在一起,造就了一个疯狂的美景。她安静地站在那,直到视线里闯进几个人。
五男两女,有人娇艳的如同血玫瑰,有人清冷的如霜降。美的惊人,美的让人望尘莫及。
那些男人一样,有人矜贵疏冷,有人温柔润泽,有人纨绔乐子人,但无一例外,都是气质绝佳衣着不菲,都是天上的月,都是他人遥不可及的天之骄子,豪门贵绅。
他们都认识,且都是一个圈子里认识的世交好友,不...也不止朋友,有人望向另一人的目光并不清白。
有人试图打破这个僵局,有人同样有这个想法却又犹豫,窗户纸破了还能回到从前吗。
圈子很小的,上京的世家只有这么多,玩的也都是哪几项,闹来闹去都是他们。
他们几人说这话,不痛不痒地笑着。梁家的喜事并没有感染到他们,大概是都喝了点酒,出来透气,这会酒精降下,室外的雪越下越大落得某人的红裙子上白色一片。
有人便提议回去,很快原本热闹的玫瑰花园走得干干净净,不...还有一个人没走,黑西服的青年站在楼下,修长苍白的指骨间夹着一根点燃的烟。
此刻,与二楼的贝嘉对上视线。
落满雪的花园静寂无声,唯一亮色是从二楼十三岁的女孩站着的地方传来。一个漂亮,年少,还是孩子的女孩。
梁又今站在堆满玫瑰与雪色中想......
8. chapter 8
“好看吗?”
寂静无声,长久的目光对持时。有人打断了贝嘉陷入回忆的思绪,她收回失焦的视线,也是这时发现楼下落满白雪的玫瑰园里早已没有人。
她听着声音回头,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的单人沙发边靠了一个人,是周景兰。
他似乎很喜欢穿白色的衣服,此刻依旧是初见时的那样一身白西服。温润清俊的青年散漫又自在地靠站在那,因为身高腿长年纪也在那,他望向女孩的视线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怜爱。
一个年纪不大,一个不喜欢说话的孩子。
转过视线看向他的女孩,依旧没有说话,依旧安安静静看着他。她的眼睛很漂亮,她的眼睛像是初春泛起涟漪的湖水,静谧安详...安静沉默。
可能源于她的耳疾,也可能源于她在李家的尴尬位置。一个年幼的孩子,一个身患多种病的女孩,周景兰没道理和她一般见识。
这会儿她不说话,也并不会生气。
甚至在与那双眼睛对视片刻后,自己先笑了,他移开再次望向窗外的雪景与玫瑰。
可能是那年那夜窗外的雪过于厚重,也可能是香槟的气息,玫瑰的艳色,纸醉金迷的醉意,周景兰站在她身边不远眉宇间少有的惬意松懈,有闲心看楼下的冬日雪景。
雪越下越大了,京北冬季的风雪格外的寒凉,格外的漫长。白茫茫一片,总能掩盖一切。
这是贝嘉在李家度过的第三个冬天,也是在京北的第三个年。她收回落在周景兰身上的视线同样望向窗外梁家的雪景,直至喉间发痒她才缓慢说出那句晚来的、干涩的:“谢谢。”
/
李家的年和许许多多人家一样,热闹又繁琐,喜庆中夹杂着许多规矩。李家的儿女是孝顺的,就算人在国外,那天或多或少都赶了回来。
李家的人也是真的多,多到贝嘉需要周兰湘拉着才能从人满为患的大家庭客厅里穿过。多到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吵得让人头疼。
拍新年全家福时,贝嘉和唯二的两个女孩李莉娜跪坐在老太太坐的沙发下。周兰湘作为外嫁女的孩子则和她的妈妈站在后方,李家是很重规矩的,老太太身后站的是李家二代和未来三代的掌权者,其他孩子跟随着自己的母亲父亲按规矩站好。
年过完的第三天,热闹的李家便开始有人离开。最先离开的是李家五房与六房,他们本身就在国外定居。
过完年,加上那边工作繁忙也就没有再待。随后是李家长房的长子,他在去年夏季便正式进入大学阶段,只是当时身体不适便没去,现在好的差不多也过完了年。
没有再不去的道理。
而这次一去,几年之后才能再见。
贝嘉是没有什么理由去送李悯峸的,不管是出于身份还是感情...但那天她还是去了,站在一群年幼的孩子们最后面。
安安静静地看着青年坐上车离开。
随后冬去春来,万物复苏,李家的后院草场黄了又绿,青了又黄,历经了几次风霜,那群在草场上踢足球的少年少女长大了...
四年后,六月夏初。
京北李家,老宅后院草场。
初春的草地青绿,河流绻绻,李家的后院不仅仅有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场,还有一大片松树绿林。
六月春生的枝芽长得正茂盛,林间成片成片的绿,以及大片新生的鲜花。
李家目前唯一住在老宅的小姐,怀里抱着花束走出那片墨绿色的林。
长廊上候着等了许久的年长工作人员,见到她过来,脸上的笑都真诚了不少。
是李家长房大夫人身边的老人,离得近了贝嘉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脱下鞋子换上室内拖鞋,随后踩上实木地板。
就听那位年长的女人道:“贝嘉小姐,夫人请。”
抱着花束穿着白色直裙的少女并没有回答她,却也没有拒绝。
李家唯二的正经小姐,养在老太太名下的二小姐,不爱说话到人尽皆知,所以年长的工作人员也不觉得奇怪。
她在前面引着路,穿过门廊,进入中庭院,年轻的女孩将从松树林里带来的花交给一旁的人:“给老太太房间的。”
随后,再次跟随她往前。
直至在李家长房大夫人的待客室外停下,门外候着的人小声通传,不一会贝嘉就被带进了室内。
一间与李家大部分建筑完全一致的古典主义盛行的待客室,装饰品只有祖上留下来的瓷器,以及这个季节会盛开的鲜花。
她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随即就见那在看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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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抬起头,眉眼温柔地示意她去看茶几上的学校申请表。
四年时间,足够一个十三岁的女孩读完高中进入大学阶段。六月末,各大学校陆续招生。贝嘉按照大夫人的意愿来到茶几边,看着纸张上的各大高校。
国内外,什么学校都有。
只需要她画个钩,她就能去。但最后,她都没有选,而是在没有字的地方写下《木槿大学》。
见她下了笔,沙发上的太太挑了挑眉。随后,示意她将申请表给她并道:“坐吧。”
贝嘉将落了笔的纸递给她,随即也坐了下来。沙发上的大太太,在看到纸上的字迹时笑了,笑的眉眼舒展,刚刚那点不悦消失殆尽。
她将表格放下,打量起眼前的女孩。漂亮,比当年初见时的第一眼还要漂亮。微微泛黄的长卷发,随着年岁渐长慢慢靠近她的父系,变得墨黑透亮。她的母系基因遗传在了她的长相上,她瓷白的肌肤。
精致的五官,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深邃的眉眼。混血让她的五官更显立体。她的美兼具了中德,不单单只有一方。
更重要的是守规矩,女孩选择了信守承诺。她在那堆完全可以逃离掌控的大学里,选了一个可能让她困其一生的学校。一个有阶级屏障,充满浓浓资本主义的学校。
木槿大学,又名上流阶级的新娘学院,夫人学院。只招收年轻貌美,家世优渥,全女子的学校。进入学校的富家小姐们,唯一的目标就是嫁给一位年轻俊美多金的豪绅,再当好一位贤妻良母。
她们学的每一项技能都是为了更好地照顾家庭,讨好自己未来的丈夫。
贝嘉在七年前答应了大夫人什么并没有忘,也没有挑战世界意志的想法。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是穿越而来,也清楚地知道母亲现在还躺在疗养院的病床上。
放下纸张大太太,笑得更加温柔,她道:“梁家的小子很喜欢你。”
她喝着茶,慢吞吞给出结论。
“现在...应该在悯昂那里。”
这话,已经是逐客令了。贝嘉听懂了,便也没在停留她起身弯腰告别,就往外走。
却也是这时她背后又传来大夫人的声音:“你大哥哥他们就要回来了...”
“我给你在那些人里挑一个丈夫好吗?”
9. chapter 9
“你大哥哥要回来了。”
“我给你在那些人里挑一个丈夫好吗?”
贝嘉转过身就看坐在稀缺楠木制作而成的老式沙发椅上喝茶的大夫人,雍容而华贵的夫人,头也不抬,模样闲散却做了可以决定她一生的安排。
片刻后她答:“听大伯母的。”
大夫人:“嗯,就这样吧。”
话闭,贝嘉没在逗留。
这次大夫人没再说什么话让她留下。她沿着来时的路往回,目之所及皆是李家百年的底蕴。雕梁画栋的长廊,昂贵稀少的木材,岁月的流逝造就李家跨越几代人的繁华。
四年时间,发生了很多变化。
那群在后院操场上踢足球的少男少女,渐渐长成也逐渐接二连三地离开。李家二房的龙凤双生子女,在去年的夏天就已经成年并进入大学生活,从而搬离他们长大的家。
最先离开的是李家客居的小小姐周兰湘,三年前,由于父母工作无法及时迁回。年轻的夫妻二人不想缺席太久女儿的童年成长,干脆将她接走。
随即是李家二房的第三子,和周兰湘的原因一致。都是因为突然的调度,跟随父母离开京北。
如今,这座承载了太多岁月回忆的李家老宅只剩下贝嘉,以及长房次子李悯昂,和那对旁支兄弟。
离开大夫人的待客室,没一会贝嘉就回到老夫人住的前院客厅。客厅里老夫人不在,倒是有几个年轻的花房女工人在修剪今天刚送来的花株。
李家的这位老夫人喜欢花草,年轻时候更是能一掷千金只为一株。如今年纪大了,这习惯也没改变。
连带着跟在她膝下养大的贝嘉,也学了这些。侍弄鲜花,花道、中式插花,连着茶道也在其中。贝嘉看到自己从松树林带出来的花株已经被修剪好摆起来,正被人运往老太太的房间。
“贝嘉小姐。”工作中的花艺人员看到她,小声叫了句。
老太太喜静,现在又是夏末时分。老太太觉多困顿,这会可能在静默,所以其他几人在听到这话看向她时也多是微微颔首,并未言语。
贝嘉点头,随即也来到几人之间。
这是刚结束高三的那个夏季,暑热,脱下拖鞋,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也并不觉得生冷,来到她们之间坐在最靠近茶几的木地板上。
拿过一个剪刀,便帮着处理起了最靠近她的白色康乃馨。李家是很大的,连带着老太太住的地方也很大。
花房的工人不仅要负责照顾老太太那些名贵的本地株种,还要负责每个太太小姐房里每天的鲜花供应不间断。就连那些已经离开的小姐夫人房里也不能断,一天两次,这是个很庞大的工程。
贝嘉从十一岁开始就养在老太太名下,从那时候便跟着学这些,贝嘉其实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但到底还是学会了,按花房这边的老工人说她也是有些悟性的,因此应该也是不讨厌的。
花株修剪,是插花的第一步。
老太太年纪大了,更喜欢中国古典诗词里的名花名草。这些外来品种是年轻的姨母们和新生的小姐们喜欢,也更适合摆在庭院长廊,以及一客厅似的地方。
贝嘉将修好的枝株一一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大片的白色康乃馨,粉色月季,郁金香,一堆颜色各异但都清新雅致的花朵堆满整个沙发区。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有人清理了一部分,又有人送又来了一些新株。因为实在太多,有些已经压在了她的膝裙上。
摆在远处的西洋钟在傍晚四点时分,清晰准时地响起沉闷的撞击声。
四点了,听见那声音修剪花株的人微微抬起头。就见远处摆钟正以一种极其规律平稳的姿态提醒着人们,时间已经来到傍晚。
只是,贝嘉的视线很快偏移了。
因为不知何时不远的大门处站了一个人,一个对她而言既陌生也熟悉的人,李悯峸。
李家长房的大儿子,也是李家三代里名副其实的继承人。此刻,他就站在那。那双寡情深邃的目光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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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隔着许许多多花株、时间、距离对上。
这是两人时隔四年再见,李家倒也并不缺那点机票钱。只是这位的身体并不怎么好,飞机不好受,海船又太久。因此四年时间除了李家的人飞去见他,从未回来过一次。
贝嘉作为一个身份尴尬又养在老太太名下的孩子,去见他似乎没有理由。
因此,这是他们时隔四年后的第一次见面。突然的,让她有一瞬恍惚。
贝嘉并不喜欢这位继承人看她的眼神,过于侵略性,探究,总让人觉得被他看到就是被看清了一切。
让她有种失控,被掌控感。
她不喜欢,所以她也是那个先移开目光先低下头的人。贝嘉是知道他会回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也没想到见面会这么突然。
李家是个极其重规矩的家庭,贝嘉在片刻的思绪后便拿开了压在她裙上的鲜花,站了起来,只是因为跪坐太久她的腿有些发麻这时候站得很艰难。
好在,习惯成自然。
往常也不是没发生过,这会她很快调整好也就站稳。随即李悯峸就听她道:“大哥。”
声音沙软,因为少说话还有些不适应的干涩,带着少女独有的温顺。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像株沾了水的湿百合
她长大了,这是李悯峸见到她后的第一想法。显然,有些不合适。
他移开落在女孩身上的视线,并没有说话。绕过她如当年一样,神色淡淡面无表情擦肩而过。
贝嘉站在原地,见他离开,神色说不上来好与坏。还没等她坐下继续处理花株,就见原本安静的客厅又跟着进入几个黑衣保镖,他们手中或多或少都拿了些东西。
他们是谁,他们又是拿了谁的东西给谁送去显而易见。贝嘉并没有看太久,很快坐下重新开始处理花株,只是这次从修剪变成了插花。老太太并不是只知道欣赏,而不懂插花的,她懂且精通,因此贝嘉这被夸一句有天赋的手艺也是她亲自教的,在这间屋子里...
10. chapter 10
中式插花往往讲究意境,带着禅意。显然这些现代培育的株种漂亮,但不具备这些特质。
所以选用的瓷器都是一些近现代的汉白瓷,以及英国骨瓷。她将两株颜色相近的郁金香放进同一个大瓷里,在此之前需要预估好长短,刀子在这时又起到了作用。
插花是一个很繁琐的工艺,并不是做了修剪就能一蹴而成,而是需要反反复复调整、修剪。
在那两株颜色相近的郁金香后,贝嘉又挑选了几株,抹去根部,也是这时一道清洌好听的男声出现在她耳边,叫着她的名字:“贝嘉。”
是梁玉山,刚刚十八出头的少年穿着夏日干净纯洁的白t,眉眼清润模样俊朗,因为年纪不大他身上带有浓浓少年人的朝气,显然是个被家里宠着长大不谙世事的小少爷。
也确实是小少爷,京北梁家的小儿子。如珠如宝的疼着长大,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取的小名也足够娇气,叫宝宝。
贝嘉与眼前的少年认识要从很久以前说起,那时候她刚来李家转去新学校不久。
陌生的环境,并不算太好相处的同学。她在一群年纪不大的小学生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被众星拱月被学生们簇拥在中间有些娇气的白净娃娃梁宝宝。
小少年主动上前,他告诉她:“我是宝宝,你呢。”
还很小的宝宝,长得可爱漂亮,就算娇气傲慢了些大家还是很喜欢,大家喜欢叫他宝宝或者小少爷。
那时贝嘉也跟着大家这么叫。
直到周兰湘的出现,宝宝就变成了大宝,梁大宝,娇气的大宝,爱哭鼻子的大宝,可恶的梁大宝。
贝嘉并不清楚周兰湘与梁玉山之间的恩怨,可能是看不惯他仗着自己的家世比其他人好受到优待,因此还真觉得自己是人见人爱的宝宝。也可能是小孩子心性,见不得这么和她一样大的宝宝。
不管是哪一种,有她这层关系两人熟悉起来了。这会梁玉山的出现,她也并不讨厌,淡色的唇轻起落出一个并不露齿的淡笑,很温柔也很漂亮:“嗯,梁玉山。”
长成的少年已经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自我介绍宝宝,但他依旧长得明眸皓齿,目光干净澄澈,依旧是梁家不谙世事的小少爷。
这会,见她笑了也跟着笑起来:“你在插花吗?”
其实是肉眼可见的,并不需要询问。只是不问就没有话题可聊,梁玉山喜欢贝嘉,喜欢了很久很久,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格外地喜欢。
他并不像其他孩子那样还小分不清心意,他的家庭很美满,他的父母也很恩爱。这样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梁玉山对爱有着敏锐的洞察力。
他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告诉了妈妈自己喜欢贝嘉,想要长大后和她结婚,就像妈妈和爸爸一样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现在,他们长大了。
贝嘉:“嗯。”
女孩话是很少的,不管是对谁。梁玉山当然知道这点,因此也并没有介意。
他像只热情的小狗狗般站在她身边眼睛亮亮地盯着贝嘉手中的动作,片刻口道:“贝嘉真厉害,我来帮你好不好?”
贝嘉:“你不会。”
她边说手中工作不停,与此同时梁玉山又到:“我可以做苦力,做一些简单的事情,比如系丝带,比如帮你拿花瓶。”
年轻漂亮的小少爷,说干就干。
在看到贝嘉手中的花束要处理好后,立刻去拿了一个新的过来。当然小少爷也是很聪明的,并没有拿一个完全一致的,也没有拿一个太过迥异的。
而是一个相近,又不一样的。
聪明的,又热情的,两人还认识近乎快十年。到底不会怎么讨厌,这会看到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便同意他的加入。
只道:“你帮我拿花瓶和花吧。”
梁玉山:“好。”
同为京北世家的子女,虽然没系统地学过插花,但总的来说家里的女性长辈多多少少有这方面的知识,家里的摆设,也多多少少潜移默化了他,因此审美这方面梁玉山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小少爷并没有做过这种对他而言有些粗累的活。
梁玉山的母亲是京北有名的玫瑰太太,美艳的贵妇人擅长欣赏并不擅长处理。
他们的小儿子也一样,那双只适合弹钢琴的手,这会,指尖被一株还没去刺的白玫瑰扎到。红色的鲜血滴出,落在雪白的花瓣上。
极致的白与红对比,艳色的让人心慌。贝嘉赶紧放下手中工作,到一边的柜子里拿药,有见到的工人见此跟着站起,这些家里的少爷小姐金贵,少爷小姐的朋友同样金贵。
担心事情变大,有人想要过来帮忙。好在伤口并不大,也只是被扎到,止住血贴个创可贴也就好了。
到是梁玉山内疚起来:“对不起。”
贝嘉:“没事,第一次都这样。”大概是觉得这样没什么效果,少女伸出了自己的手,示意他看她的指尖,五根手指上,或多或少都绑了绷带。贝嘉:“是我的问题,是我忘了给你上绷带。”
贝嘉:“受伤是不可避免的,你不用内疚。在这边休息吧,我继续了。”
她的声音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她的态度也永远温和,对一切保持善意。梁玉山看着她眼底亮晶晶的,这会儿也没急着帮忙了。
因为他知道不会的人只会越帮越忙,还不如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看着,学着,以后有经验了再说,当然也没完全就袖手旁观。
比如这会贝嘉将最后几株按照色彩搭配好,便帮着几名工人抱着花瓶摆放在家中各处,梁玉山跟在身边帮忙,太细致的活他做不了,但这种搬个花瓶却是可以的,因此贝嘉也并没有拒绝。
很快,客厅里大大小小的花株被移走清理,最后只剩下几个格外清雅也是贝嘉做的。李家的老太太喜欢清新雅致的东西,不管是鲜花还是生活里的方方面面,都是极其雅致。
这会留下的几个便是贝嘉特意准备的。
五点四十,一个还尚早的时间段。
夏季,太阳炽热。
京北的天黑的晚,但落日的余晖还是渐渐显现。白日里看不太真切的日光,这会变得金黄中带着些许橘色,暖洋洋地打在开的窗上,照进室内,与李家室内的布置交相呼应,形成了一道极具古典色彩的美景。
其中窗边调整花瓶摆放位置的女孩最为突出,不...她本身就美得像一幅画,她也并不需要鲜花的衬托,反而没了她那堆鲜花也只是艳俗的红粉香株。过分瘦弱,过分漂亮,古典气息与她外异的血统并不匹配,却又极其和谐。
她在和身边的少年说话,微微侧背对的姿势,调整花株而凑在一起亲昵姿态。教他怎么称呼这些花草,调整位置,都让李悯峸眸色微沉站在原地。
梁玉山,梁家的小儿子。
梁又今的幼弟。
“大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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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这时小声道,也是这声让在窗边处理花株的贝嘉梁玉山两人偏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客厅内的楼梯上多了一个人,李家长房的长子李悯峸。
他站在那,似乎洗了澡也换了一套更为休闲的家居服。此刻一双如鹰如狼的冷眸子静静落在他们身上,淡淡的,却让人并不好受。
贝嘉最先受不了,她直起弯下的腰与梁玉山拉开距离,随后收回落在男人身上的视线小声道:“大哥。”
随着她这句并不大声的大哥出现,就是梁玉山的:“悯峸哥。”比起贝嘉的哥哥更多一份热情。
显然他们认识,并且还不是简单地认识。也确实如此,梁玉山的兄长是梁又今,梁又今与李悯峸年纪相仿,又是一个圈子里的,所以不认识都困难。
并且两人关系不错,私交甚好。李悯峸在国外读书的那几年,梁又今在离他不远的同一个国家不同学校读书,梁玉山去看自己哥哥时总会在他们那个圈子里的某些小众局上看到对方,一来二往自然更加熟悉。
又加上他与对方的弟弟李悯昂关系不错,这份亲近变得更深厚。
可不知为何,这次李悯峸并没有理会他的那句“悯峸哥”而是眸光自始至终落在他身边的女孩身上。
长久的注视下,贝嘉感到不适。
她习惯性地低下头,以此来逃避自己不适的事物。直到李悯峸道:“我书房的百合,有些萎靡,换过水吗。”
突兀的问话又是踩在女孩最熟悉的地方,让贝嘉习惯性地回答:“可能是还没醒好...”这个回答显然并不好,因为她只是回答了问题,而不是解决了问题。
“我去换株。”这次,她回答得更快。也动作得更快,拿过一旁还没清理走的已经处理好的湿百合,又拿了些用来养百合的阿司匹林贝嘉便打算跟着对方去楼上。
不...应该说她自己去。
因为李悯峸下楼,并不会只因为百合这种小事。但出乎意料的,男人跟在她身后也上了二楼。
而留在原地的花房工人,张了张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因为这就算是她的工作,贝嘉小姐已经去了不是吗?
再则,花房工人连百合这种没什么难度的水生花种都没醒好,不是找骂找辞退吗?现在有贝嘉小姐在前面挡着,虽说贝嘉小姐在李家位置尴尬了些,但总归是小姐。
有什么问题,也不会有事。
而留在原地的还有另一个人,梁玉山,他皱了皱眉。原本兴致勃勃的花道景观,也没兴趣了。
只是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特别是最后李悯峸离开时落在他身上的那一眼,格外的冷格外的漠然。
梁玉山对这位李家继承人,可以说是相当熟悉的,但那一瞬他却觉得陌生。
“怎么了。”
有人打断了他的思绪,来人是李悯昂。刚从后室出来的人,眉眼疏冷,气质冷漠,穿着一身简单的夏日清薄装。
仔细看,他与他的兄长生得很像。
一样的淡漠疏离,一样眉目无情。
不...他的这位好友,眼底的戾气更浓,而那位更为无情漠视一切。
梁玉山并没有将心里的疑惑脱出,而是笑了笑最后摇头道:“没什么。”随即他又道:“你这是打算去哪。”
十九岁的李悯昂干练劲瘦,腰身有力,一米八-九的个子高挑又张扬,他比当年更嚣张肆意。这会淡淡道:“谭驰找打球,要一起?”
11.chapter 11
“谭驰找打球,一起?”
李悯昂说这话时,视线却掠过梁玉山落在他身后不远的花架上,开得正浓摆得端端正正的瓷器花束。
与老太太一脉相承,却又过分年轻的插花手法。李悯昂看了会,不知因何而为之,只是...在片刻后收回。
随即再次看向梁玉山,就见对方眼底划过迟疑。末了,李悯昂便知道不用等了。
他绕过对方往外走,步子大腿长,没过一会便走远。
梁玉山还站在原处,他的视线落在那通往李家二楼的室内楼梯,最终还是跟上了李悯昂的脚步,离开。
因为某个不知名的潜意识告诉他,贝嘉并不会很快下楼,并且他今天来李家已经够久了,纠缠也并不让人喜欢。
所以,他选了离开。
很快刚刚还热闹的客厅,这会便静得落针可闻,没了一个人,就连处理花束的花房工人们也离开了。
/
另一边,楼上书房。
李家老宅的设计是根据上上一代老先生记忆里的祖屋设计的,因此带着极其明显的封建制度下的氏族色彩。
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区域划分。前院主楼作为李家最核心的区域,一直住的都是家族的掌权者,或者继承人。
李家现任先生孝顺,觉得母亲在这边住习惯了,也住了太久。一时半会搬走,怕她不适应。
便否了这条规矩,因此老夫人依旧住在主楼。同样那些老先生遗留下来的书房,办公区如今倒是换了一个又一个主人。
现在,是李家这代的继承人。
养在老太太名下,贝嘉对这些房间并不陌生。她抱着鲜花和阿司匹林上楼,很快推开房门进入。
一间昏黄的书房,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夏日傍晚橘黄色的日光从窗户打入,映照在那些落了时光痕迹的书籍上 。
昏黄格调,办公桌后是整面墙的书架。前后有着大面积空地的李家老宅,日照充足的二楼书房这会也不显昏暗。
她也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间书房,她来过很多很多次。李悯峸不在的那四年,她跟在老太太身边学着插花,学景。
中式插花不仅仅只讲究花和瓶身,也讲究景,因地制景,应景,造景。而只学不做显然是没有用的,因此贝嘉也会专门做一些插花放到各个房间,这间无人启用的书房成了最频繁的也是她的试手地,她曾经不止一次来过这里,也不止一次在这间房子停留。
但也仅仅只是一些,后来慢慢地熟练了,也有足够多的经验,也就不用上来。
贝嘉目光落在办公桌上养在瓶子里的百合,纯白色的百合花干净纯洁,香气浅淡,静静养在水中。
她走上前检查花朵,这其实是一个多余的举动。她已经带了新株上来,这是注定要换掉的,但养花人的习惯还是先检查花苞的状态。
每天送到李家的鲜花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珍贵株种,最高品质的品相,按道理来说不该会有坏株次品,就算有,李家花房的工作人员也不该这么粗心。
所以,当检查了一切都确定没有问题时,贝嘉有片刻停顿。
在她身后一起上来的李悯峸并没有一起进去,他站在不远的门框下,肃冷的视线落在她背对着他的身影上。
女孩的长相遗传了她的母系,身形却完全继承了她父系这边的亚裔女性基因。骨骼偏细,瘦弱,病态苍白。
她的身体不怎么好,从刚搬到李家时就看的出来。三天两头的病倒,一场高烧能烧到39度,那时刚来的几天母亲因她羸弱的身体经常半夜惊醒。
直到保育师的到来,再到后来她搬到老太太名下养着。
瘦弱的腰身被一条纯白的裙子勾勒,花房工人常备的蓝色围裙,因为插花而盘起的长发露出她漂亮白皙优越的后颈。
大概是忙了太久,也或许是一开始就没系牢,这会李悯峸就见原本牢牢系在她后腰的蓝色带子松懈,开散,又没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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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开。
站在那许久的男人,沉默片刻还是走了上前。
看着完好的株种,贝嘉在片刻的停顿后便继续手中的动作,她将花瓶内干净的花株拿出,打算换上她带来的新的。
她并没有去纠结李悯峸口中的萎靡是什么,她只是换掉了那些男人不喜欢的。
直到,一道滚烫的身体贴来。其实也不算贴过来,他们之间还离着一段距离,他们也并没有任何越矩的行为。
只是男人身上的温度太高,而这又恰巧是一个炎热的季节。他又太高,一米九的身高比贝嘉高上太多,以至于他刚一靠近身高带来的黑影便将她笼罩。
这是让人不适的,特别是本来就不怎么跟人近距离接触的贝嘉。
直到:“带子松了。”
不适,不解,紧张,随着这句话停在原地。女孩握着手中花束,微微侧眸向下,就见神色寡淡的男人苍白孤冷的指尖搭着两根她身上工作围裙的蓝色丝带,正不紧不慢地重新帮她系,蓝色的丝带缠在他手上,男人指骨修长,苍冷,青色经脉爬满他的手臂。他并不算熟练但慢条斯理系出了个蝴蝶结样式,这与他身上透出的那股不近人情的冷是相悖的,却又莫名透出股欲感。
那双手松开收回,贝嘉也意识到目光该收回了。只是当她抬起头时,却意外撞进李悯峸漆黑眼中。
目光交汇的一瞬,贝嘉纤长的眼睫轻颤,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很沉闷,空气稀薄,一股仿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
她不适地移开视线,重回手中的鲜花,片刻后小声道:“谢谢。”
很轻很淡,但这里只有他们两人,他们都能听见。
“嗯。”李悯峸后退拉开一段距离,喉结滚动淡淡回,依旧是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
距离拉开,贝嘉莫名松了口气。她的注意力再次调整回熟悉的花朵上,取出旧株后,换上新水按照比例滴下几滴阿司匹林,确认无误后将新株放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