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诡异世界修仙》
1. 苍梧城01
“小姐,夫人叫您去前厅见客。”
江洛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层浅青色的床幔,像一笼青烟,笼罩着整个床榻。
很好,她还在这里。
江洛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怎么也想不到,传说中的穿越居然会发生在她身上!
想她21世纪大好青年,好不容易大学毕业就要奔向自由的怀抱,怎料一道雷击,竟让她穿越到了古代!
是的,雷击!
她在爬山时,直接被一道闪电击中,瞬间便没了意识,再次醒来,便穿越成了苍梧城江家的江洛。
江洛已经回顾了自己乏善可陈的人生好几遍,除了是孤儿外加比其他人能打一点外,她实在找不出其他特点。
她又没做过什么坏事,怎么着也不至于天打雷劈啊?!
“小姐,夫人......”
“行了,知道了。”眼见床榻边的小尤要开始当复读机,江洛掀开床幔,拿起床边的袜子,动作不紧不慢,“我马上就去。”
“夫人说,让小姐穿碧霞云锦裙。”小尤说道。
碧霞云锦裙制作繁复、工艺精美。
江洛前天在衣柜里看见的时候被狠狠惊艳了一把,当即便兴致勃勃地要穿来试试。
谁料手刚摸上去就被人阻止了?
还被告知现在不能穿这件裙子,得等到合适的时机才能穿。
不能穿你放我衣柜里干嘛?
江洛一脸问号,但也没多说什么,毕竟当时她“人生地不熟”。
所以说,现在就是合适的时机了?
江洛嗤笑一声,她猜到要去前厅见谁了。
她这两天已经从其他丫鬟婆子口中了解到,原来她这具身体的原主并不是江家真正的小姐,而是曾经在江母身边伺候过的奶娘的女儿。
那奶娘趁给江家真小姐喂奶之际,将自己的女儿与江家小姐调换,或许是两个孩子生产时间相差无几,江母后来并未发现。
直到真小姐找上门来,江母见真小姐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当即便说这才是她的亲女儿。
那假小姐怎么办?江家养了这么久自然不会白白浪费,便决定嫁出去换一笔聘礼。
想必今日便是去见她那个‘未婚夫’吧?
“啧,真麻烦。”江洛套上袜子,感叹了一句,她不想穿越,虽说在现代世界也没什么亲人,但现代世界好歹科技发达、生活便利。
可再不想穿越也穿越了,她早就学会了面对现实。
穿好袜子,江洛在小尤的服侍下褪去里衣,她侧目看着自己的身体,眸色渐深。
左手手臂上,一块青色的淤痕从肩下三寸的位置蔓延到手肘,触目惊心。
无独有偶,右腿上一道长约七、八寸的伤痕赫然在目,伤口已经结疤,像一条狰狞的蜈蚣,除此之外,还有些小伤口星星点点地落在背上、腹部和小腿。
江洛看向小尤,若有所思:
“小尤,为什么我身上这么多伤痕?”
小尤低着头,正在系腰带的手顿了顿,声细如蚊,说:“是小姐玩闹时,不小心摔倒才伤到的。”
“哦,这样啊。”明白了,不是被她爹打的,就是被她娘打的。
看来原主在江家过得不怎么样嘛,也不知是从小如此,还是因为身份被拆穿。
江洛两天前穿越,醒过来就发现自己一身伤,她甚至怀疑正是因为原主被打死,才会给她这个异世孤魂附体的机会。
******
前厅。
透过侧窗,正好能将屋内景象一览无余。
江洛顿足而观。
主位上坐着一位约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锦袍,气势很足;他右手边还有一位男子,约莫20岁左右,满脸横肉,表情却有几分茫然,原本宽大的椅子被他坐上都显得拥挤了起来,很适合去做相扑手。
主位下坐着两名中年男女,看他们笑得一脸谄媚,江洛猜测这便是江父江母。
这样看来,主位上的两人,其中一人必然是她‘未婚夫’,只是不知究竟是哪个?
“洛儿,还不快进来。”江父看到窗边的江洛,招呼道。
江洛在现代的名字也叫江洛,但从来没人这样叫过她。
她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踏进前厅。
刚进去,所有的眼神都落到她身上。
江母一脸惊艳,上上下下地扫视了江洛一番,脸上笑意更加明显:“这碧霞云锦裙果然衬你,不枉费我花重金为你拍下,洛儿,快来见过城主和二公子。”
江洛明白江母那是看猪肉的表情,想必她是觉得自己这块猪肉能卖的更贵了。
城主......看来是卖的挺贵的,一城之主,不仅有钱,还有权,卖个假女儿过去,怎么都不会亏。
江洛抬眼看向主位上的两人,就见城主捋着胡须,满意地点了点头,至于二公子......
江洛顿了顿,也没人告诉她,这二公子是个傻子呀?
“不错,江小姐钟灵敏秀、仙姿玉貌,再配上碧霞云锦裙,颇有几分碧霞娘娘之姿。”
城主拿起茶盏,一口饮尽,像是还未解渴,又吞了口唾沫,最后断言道,“配做我方家的儿媳。”
江洛:“......”
谢谢,我美而自知,不用你夸。
“嘿嘿,好漂亮的姐姐!”二公子拍手笑道,站起身来,拉了拉城主的袖子,“爹,我要她,我要她陪我玩。”
城主笑着点头:“好,好,我儿放心,这是我特意为你寻的玩伴,以后日日夜夜都能陪着你玩。”
“漂亮姐姐陪我玩!”二公子一笑,五官挤在一起,几乎看不见眼睛,脸上肥肉跟着颤动。
他朝着江洛就扑了上去。
这死胖子......江洛眉头紧蹙,侧身闪过。
二公子一扑不成,差点摔倒,抱着柱子稳住身体后,又扑了过去,“你别跑!陪我玩!”
啧,还是个灵活的胖子......江洛故技重施,再次躲开。
屋内瞬间乱成一团,偏偏城主和江父江母谁都没有开口,如同在看幼童玩耍。
“嘿嘿,抓住你了,漂亮姐姐!”
江洛冷眼看着抱着一个男人大笑的二公子,呼了口气.....这死胖子,不去做相扑手真的可惜了。
原以为这场闹剧能到此为止,没想到发现自己抱错人的二公子突然大怒。
“你是谁,我的漂亮姐姐呢?”二公子大声怒吼,将怀中的男人推倒在地。
地上男人还未开口求饶,二公子已经狞笑着踩上他的小腹,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暗红血沫混合着胆汁从男人嘴角流出。
最后一脚踏下去时,二公子蓝色的靴面变成了深紫色,男人抽搐的手指悬在半空,又缓缓落下,像一条被轻而易举碾死的青虫。
江洛愣愣地看着男人的尸体,鲜血渐渐流出,血腥味如同一道有形的烟雾,慢慢蔓延向她,再将她层层包裹。
江洛咽了下口水,才平复下去的鸡皮疙瘩瞬间又爬满了全身,不到两分钟,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死在了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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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好了,泰儿,来我身边坐,别玩了,你以后有的是机会和你漂亮姐姐玩。”城主朝着二公子招手。
二公子踩死男人后,怒气渐渐平息,脸上的狰狞又变成带着傻气的茫然,他乖乖地坐到城主旁边。
江父瞥过地上男人的尸体,语气淡漠:“来人,将陈管家抬下去。”
“二公子真是天生神力。”江母强行恭维道,“以后我们洛儿嫁过去,我也能更放心了。”
江洛目光移向江母,慢吞吞开口道:“为什么更放心了?”
江母:“二公子强壮,才能更好地保护你。”
江洛:“......我还以为你放心我能死得更早呢。”
“这孩子,说些什么话!”江母干笑道,“我做娘亲的,自然是希望你能过得好。”
江洛:“呵呵。”信你就有鬼了。
江父打圆场:“洛儿想必是累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会儿,两日后必定让你风光出嫁。”
两日后......你怎么不说今天晚上出嫁?
两日后......
回到房间,江洛还在想这三个字,两日后!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在房间内走来走去。
有没有搞错,今天才见人,两天后就出嫁,还能不能给我一点施展手脚的空间了?
她这对假父母真是恨不得马上送她去死,看今天城主二公子那副样子,就知道这二公子不仅是个傻子,还是个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暴躁狂,她两天后出嫁,指不定当晚便魂归西天。
说不定死在当晚都是最好的结局!
“不行,不能这样等下去。”
江洛看向窗外西斜的夕阳,心中打定了主意。
******
子时。
夜深人静,月凉如水,整个江府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江洛挎着包袱,佝偻着腰,小心地穿过垂花门,从影壁后探出头观察。
还好,没有守门的人。
别问她为什么不走其他小门,她穿越不过两天,能在这七通八绕的四合院中找到大门已经很了不起了!
取下门闩,铁环与木门相撞发出沉哑的“咔嗒”声,门边两个大红灯笼左右摇曳,将石狮子的影子扭曲地投在青石板上。
江洛侧着身子挤出门缝,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呼,出来了,从此天高任我飞。”
她笑着颠了颠右肩上的包袱,很沉重、很安心,里面除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全是金银珠宝。
至少够她飞个五六年了!
大门外两侧皆通,左边是一条小道,狭窄阴暗、连月光都透不进去;右边路道宽广、檐角还挂着灯笼,一看就是一条康庄大道。
江洛果断选择右边。
街道两边的屋宇静默伫立、红瓦白墙,檐角灯笼稀稀疏疏,月色如银光泻下,四下寂静得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
这也太安静了吧,大家都没有夜生活的吗......江洛紧了紧衣裳,她原本是打算晚上先找个客栈住一晚,等天一亮便出城。
如今看来,今晚得流落街头了......压根儿找不到客栈在哪儿。
“喵——”
忽然,一声猫叫刺破死寂。
江洛被吓了个激灵,东张西望,并未发现野猫的踪迹。
“喵——”
第二次猫叫在耳畔炸开,这一次叫得更加急促、惊惶,如同被扼住脖子。
江洛死死地盯着前方,汗毛倒竖、头皮发麻。
黑色瞳孔倒映出一片血色。
2. 苍梧城02
白雾翻涌如沸,红光惶惶。
八具纸人,抬着顶朱漆花轿,自雾里飘了出来。
手脚甩动,像幼童般一跳一跳地向前移动。
伴随着唢呐声,
花轿慢慢飘了过来,
还有纸人,
它们涂满胭脂的嘴缓缓咧开,它们在笑......
完了,遇到鬼了!
江洛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话,眼看着迎亲队伍越来越近,她已经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冷静、要冷静!
江洛深吸两口气,重按了一下左肩的淤伤,疼痛使她瞬间清醒。
她左右快速环顾一番,躲到朱红色大圆柱之后,圆柱上雕刻着两条立体青龙,听说龙能辟邪,江洛由衷希望这是真的!
喇叭声越来越大,仿佛就在耳边,她眼睛盯着圆柱上的一点,没有闭眼,也不敢到处看,她希望自己能化身成一座石像,与眼前的青龙大柱融合在一起。
声音好像越来越小了。
江洛仍然没动,心脏在剧烈跳动,一下、两下......一百二十一下......她在心里默数着,直到数到五百下,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听不到一点声音,才慢慢放松下来。
手摩挲着圆柱上的青龙石刻,头往两边略微偏了偏,冷白色的月光洒在路上,四周又恢复了如常的寂静。
应该走了吧?
江洛探出头。
正好对上纸人诡异空洞的双眼。
忽然,
它露出一抹笑容,
嘴角越张越大、越张越大......
江洛僵在原地,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她能清晰地看见纸人脸上的两坨红色,那不是胭脂,是鲜血。
不止脸颊,还有嘴角。
“你是不是咬到舌头了?”江洛面色真诚地关心了一句。
可惜纸人不仅没理会她的关心,还朝她张开了满口利牙的大嘴。
可恶!一点都不友好!
江洛抬脚一踹,趁纸人摔倒在地,转身就跑。
两个纸人紧跟在后,她微微侧目,便能看见地上的影子越来越大。
这迎亲队伍搞什么呀,怎么还落下了两个纸人?你们都不清点人数......纸数的吗?
江洛欲哭无泪,她虽然用命在跑,但能感觉到纸人越来越近,纸人的速度明显比常人更快。
“喵——”猫叫声再次响起。
江洛余光看到身后的影子慢慢消失,转头看了一眼,两个纸人居然被定在了原地。
难道是因为猫叫?
她心中有疑惑,奔跑的脚步仍没有停止,谁知道纸人能定多久,万一她刚停下来纸人就追上来了怎么办?
直到跑到江府墙边,才停下来,靠着墙大口大口地喘气,熟悉的环境能给人更多的安全感。
江洛冷静了许多,开始思考该怎么办,是回江府,还是继续找客栈?
成亲的日子是两天后,江家人并没有囚禁她,看起来似乎并不怕她逃亲,她今晚回江府,完全可以明天晚上再思考怎么走,正好白天还可以出去逛逛,熟悉一下苍梧城的布局。
继续找客栈或者找个街头露宿一晚都有潜在的危险,她不敢保证自己完全摆脱了那两个纸人,就算摆脱了也还可能遇到其他危险,这个世界看起来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先回江府,明日熟悉苍梧城布局,晚上再逃,江洛给自己定好了计划。
她直起身,穿过拐角,边走边回头,时刻注意着后方情形。
突然间,她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眼睛看着后方的街道,纸人并未追赶上来,但直觉告诉她,可能遇到更大的麻烦了。
头慢慢地转回前方。
不远处,
一群纸人停在原地,空洞的眼眶正对着她。
没有喇叭声、没有鸟叫蝉鸣,连风都停止了吹动。
阴寂、诡异。
江洛转头欲跑,又快速刹车。
“好巧啊。”她脸上露出一个哭还难看的笑容。
两个纸人已经追了上来,它们歪着头,两边嘴角齐齐上扬,仿佛在笑话眼前人不自量力。
后面的迎亲队伍走近,渐渐围成一个圈。
江洛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落到狼群里的小白兔,无辜、可怜、武力值低!
“你们不要逼我,我可是向英叔学过画符的。”她环顾四周,手紧紧地抓着包袱,“你们若是现在走,我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很可惜,纸人并不仅没走,还越来越近,脸上泛着诡异的微笑,像是见到一只好不容易捕捉到的猎物。
“既然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江洛看准时机,朝着江府的位置冲了出去。
她速度很快,但纸人的速度更快,几十只纸手朝她抓去。
江洛用包袱做武器,左甩、右甩......一只纸人抓住了她的肩膀,江洛甩开,一脚踢了上去,另一只纸人抓住她的小腿......渐渐地,更多纸人抓住了她的身体。
阴冷的气息包裹着她全身,身体越来越无力、越来越沉重。
唯一的好消息是,纸人并没有咬她,而是想把她塞进轿子里面,这让她至少没有受到明显的伤。
脚上的手松开瞬间,江洛一个飞踢,恢复了部分行动力,左手将包袱甩向右边纸人,纸人硬挨住了,没有闪开。
“咚——”
包袱中掉出一个东西。
所有纸人突然后移!
是玉佩!
江洛如同见到救命药般,迅速捡起玉佩,环顾一圈,尝试地走了两步。
纸人果然在后退!
她举着玉佩,一步一顿地朝着江府走去,纸人不敢上前,又不甘心放过眼前的猎物,挣扎地跟着她。
江洛慢慢后退,单手拉开门。
如果这个时候,家丁发现门没有锁,在里面上了门闩,那可真就是一个冷笑话。
还好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江洛从门缝中挤进去,迅速关上门。
跑到影壁后观察,半晌,大门仍没有异动,看来纸人不能进来。
真是惊险!
放松下来之后,江洛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手脚酸痛、四肢无力。
“真是像做梦一样,难道我穿越到了一个灵异世界?”她呼了口气,现在才找回些真实感。
“上天保佑,千万别让我穿越到灵异世界,我不想学捉鬼啊!”
江洛喜欢简单的生活,讨厌任何麻烦的事,按部就班地上学工作,找一个喜欢的人结婚,如果没有,就养一只猫,工作日两点一线,周末游泳滑雪爬山,这样就很不错了。
可惜命运总是喜欢看玩笑。
她叹了口气,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不管如何,先回去休息吧,明日还有正事要做呢。
******
灯芯在烛火中爆出细碎的噼啪声,甜腻的油脂香裹着青烟漂浮。
江洛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她看到自己端坐于拔步床上,猩红的盖头垂落在肩上。
红绸锦帐、雕窗贴囍。
这分明是大婚的场景!
“新郎官来啰。”
随着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江洛感觉自己瞬间由第三视觉变成了第一视角。
如同灵魂归体。
头被盖头遮住,眼前一片漆黑。
她想拿开盖头、想站起身来,但都无法做到,像是被施加了定身术,只能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
我为什么会做这个梦?
江洛心中涌起一股烦躁,不能动不能说话的滋味实在太难受。
她听到门外繁杂的声音,淅淅索索的,好像是在说话,但又听不清是在说什么。
很快,说话声消失。
紧接着,门被推开。
透过盖头的缝隙,江洛看见一双穿着红色靴子的腿站在她身前。
靴头有个囍字,靴身绣的是一座山,她甚至能清晰看出每条绣线的颜色。
这梦未免太过真实......不过或许是因为知道在梦中,她并没有产生恐惧的情绪。
盖头被慢慢挑开。
江洛突然有点期待。
挑开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气骤然袭来。
“呼......”
江洛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激烈地跳动着,深吸了两口气才缓过来。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在地上印出雕窗的图案,数不清的微尘流转于光柱之间。
“我怎么会做这种梦?”
她揉了揉太阳穴,梦中的最后一幕仍然印在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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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中。
她看到一双妖异赤红的眼睛,邪气四溢,连眼尾的泪痣都泛着诡异。
“直觉告诉我,这个梦不是好征兆。”
江洛想到了昨晚的纸人,它们没有吃她,而是想把她塞进花轿,而现在,她又做了个成亲的梦,这两者怎么看都不像是毫无关联。
“真是麻烦!”
江洛将自己摔到枕头上,想静静躺尸。
然而‘生活的重担’使她不得不面对现实。
“小姐。”门口传来敲门声。
江洛:“怎么了?”
小尤:“夫人说嫁衣做好了,让您去看看。”
“行,知道了。”江洛掀开被子,坐起身来。
虽然昨日她才知晓出嫁时间,但是估计这门亲事很早便定下了,不然嫁衣也没这么快做好......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定江父江母想着她嫁过去也活不了几天,压根儿没做新的嫁衣。
******
江洛到江母的住所后,便见院子中间摆着几十口箱子。
江母正站在一口打开的黄梨木箱旁边,纤细的手指抚过粉色的布匹,言笑晏晏:“月儿,你看,这匹布真是漂亮,上面的木兰绣得栩栩如生。”
江母旁边的女子回道:“确实漂亮,这颜色正衬母亲。”
想必这就是江府的真千金江月......江洛视线从江月脸上扫过,心想,这和江母长得也不像啊,谁跟她说两人长得一模一样的,莫不是个脸盲吧。
“我的月儿,小嘴跟抹了蜜似的。”江母开心笑道,“我这把年纪,再穿粉色岂非招笑,还是给你做套新衣裳吧。”
江月低声道:“多谢母亲。”
说罢,她转头看向江洛,眼神很奇怪,里面有挣扎、痛苦,又似乎夹杂着几丝愧疚。
江洛一愣,再看时,江月已经转过头,不再看她。
江母注意到江洛,向她招手道:“洛儿,快过来。”
我又不是小狗......心中虽这样想,江洛还是老老实实走了过去,就像玩游戏一样,她得等着NPC给她更多的信息,有机会还可以尝试下出嫁一事是否还有余地,能多等两天再嫁也是好的。
江母放下手中布料,握住江洛的手,笑道:
“我的洛儿真是貌美如花,难怪城主定要替二公子娶你,连嫁衣都给你准备好了,听说是城主夫人的珍藏,今儿一大早就眼巴巴地送过来了,娘已经看过了,真是精致无比,上面足足有一千颗珍珠宝石呢。”
你怎么知道,你数过了?江洛看向江母压不住笑的脸庞,心中闪过一个沉重的念头:江母不可能同意婚期延后。
她抽出手,随意地说了句:“院子中怎么这么多箱子?”
江母捏着帕子捂嘴笑道:“都是城主府送来的聘礼,五十箱,还没送完呢,你看,城主府多重视你,快进去试试嫁衣吧。”
江洛:“......”哦,我的卖身钱。
“......不用试了,我相信一定合适。”
“我想也是,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江母也是个走过场的态度,闻言也没多说什么,她把布放进箱子里面,转头发现江洛还在院子,“洛儿还有何事?”
江洛目不转睛盯着她腰间的玉佩:“母亲,你这玉佩真好看,可以送给我吗?”
江母腰间的玉佩和昨晚让纸人害怕的玉佩一模一样!
难怪她昨晚回房间看了半天,都没看出玉佩上的图案是什么。
原来她那玉佩不是完整的,若是将玉佩完整地拼在一起,或许能有意外的功效。
“这玉佩原是三块拼在一起的,我和你父亲,还有你,一人一块。”
江母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犹豫了一瞬,“既然你喜欢,那娘亲便将它作为你的陪嫁,可好?”
原来有三块,江洛更高兴了,“现在给我吧,还有父亲那一块也一起给我吧,反正我后天就出嫁了。”
“既然如此,何必着急。”江母笑道,“我会将这两块玉佩放进你的陪嫁里面,等你出嫁后便能看到了。”
这死老太婆!
江洛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早给晚给又有什么区别,母亲,我现在就想要。”她最后还撒了个娇。
奈何江母不动如山,最后还是残忍地拒绝了她。
3. 苍梧城03
街道人潮涌动,人们的吆喝声、笑声、欢呼声和争吵声不绝于耳。
左边卖菜的大娘扯开嗓门:“我这白菜又大又好,卖你两文钱怎么了?买不起站一边儿去,别耽误我卖东西!”
“嘿,你怎么说话呢?”
“我就这么说话怎么了,不服你去衙门告我呀。”
右边酒楼中,说书先生激动地拍着醒木:“却说碧霞娘娘身着神衣,脚踏云浪,翻手之间,便将恶蛟龙斩杀碧水湖畔,据说这恶蛟长300余丈,曾吞食附近村民近百余人......”
300余丈,那岂不是有1000多米,真敢说.....江洛嘟哝一句,便走开了,两个重担压在她身上,哪儿还有闲心听说书。
早上江母拒绝将玉佩马上交到她手上,只说放在陪嫁中,任她怎么说都没松口,最后她也只能先放弃,想着先出来认认路,免得晚上逃跑的时候又找不到地方。
经过近3个时辰,江洛已经把江府附近的地形都熟悉了一遍,江府左边是一条小巷,穿过小巷便是一排客栈与酒楼,江府右边,也就是她昨天的那条路,是几座府邸,继续直走两里左右,便是西城门。
腿上的撞击打断了她的思绪,江洛低头一看,原来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坐在地上,仰着头,眼睛水汪汪的。
四目相对,江洛蹲下,笑吟吟开口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不看路,这样吧,你赔我一串糖葫芦我就原谅你。”
小姑娘睫毛扇动,嘴一瘪,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你别哭啊。”江洛好笑地看着眼前的小孩儿,摸了摸她的头,“那姐姐赔你一串糖葫芦好吧?”
女孩眼泪马上收了回去,连忙点头。
“啧,古灵精怪。”江洛站起身,刚准备掏出荷包,就见一个妇人走了过来。
“阿宁,快起来。”
妇人将女孩抱起,歉意地看向江洛,“不好意思,这是我侄女,她父母去世得早,我和她姑父忙于生意,平日疏忽了管教,打扰之处,还望姑娘见谅。”说完,屈腿行了一礼,便抱着阿宁离开。
阿宁趴在妇人肩上,朝着江洛做了个鬼脸。
江洛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
太阳西落,圆月升起,灰白的月光渐渐笼罩大地。
亥时。
江洛换上轻便的衣服,头发整齐挽起,她看了眼桌上的包袱,手按在心口,玉佩温润的触感令人心安。
走出房门,回忆着早上走过的路线,江洛毫无偏差地走到江母的住所。
背紧紧地靠在房门边上,静静等待了还一会儿,确定里面没有任何声音,她慢慢地推开门。
我不是来当贼的,我是来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反正江母早上已经承诺了要将那两块玉佩送给我......虽然就算她没承诺,我也不会放手......江洛毫无心理负担地遛进去。
屋子里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她小心地落脚,一步一缓。
床一般在东次间,玉佩应该也在......江洛慢慢地摸过去。
忽然,她皱了皱鼻子,忍不住捂着嘴干呕。
好臭!
这两人在房间里干什么呢,太难闻了!
不知道为什么,江洛觉得这股味道有点熟悉,又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不过现在也不是深究的时候。
她在原地停了一刻,适应了房间的味道后,继续向前摸索,窗边透出大片月光,架子床半隐在暗处,床幔紧闭,地下有两双鞋。
她扫过屋内的陈设,只一瞬,便看到了自己的目标。
玉佩!
两块!
就放在靠窗的书案上!
江洛很高兴,迫不及待地想要揣进怀里,不过理智犹存,她没有急匆匆地跑过去,仍然是一步一停,脚后跟先着地,尽量轻地走路。
终于!
江洛将两块玉佩齐齐拿在手里,对着月光,细细观察,又将脖子上的玉佩取下,对比之后,才放下心。
这三块玉佩的材料、颜色和边缘纹路都是一模一样,只中间的图案略有区别,这是正常的,本来就是一整块玉佩分成的三块,自然不可能完全一样。
她将三块玉佩一起放进怀中,刚抬头,全身一僵。
窗上投出一团阴影,慢慢地,那团阴影越来越大......
与此同时,屋内的酸腐味越来越浓烈。
江洛终于想起她在哪里闻过这股味道了。
马路边,偶尔会有人将死去的猫狗直接丢弃......它们湿漉漉的皮毛下面泛着青紫,白色的蛆虫上上下下地钻着。
如果是夏天,即便隔着几百米,也不会忽视那股象征着死亡的味道,
此刻萦绕在鼻尖的味道与记忆中的相差无几。
是腐尸的味道!
视线两侧,出现一双腐烂的手,青色的肉块上分布着密密的白毛,一簇一簇的。
江洛将书桌猛地向前拉,自己转身站到书桌的另一边,背靠着窗户。
此刻,她看清了腐尸的真面目。
他衣服破烂,头发稀疏、脸颊内凹,双眼泛白,即便如此,江洛还是一眼认出了他的身份——这是江父。
他成了一具活尸!
江洛心脏险些漏跳了一拍,前天不是还是个活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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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今天晚上就成了活尸,而且看这幅样子,似乎已经死去多时。
江父被书桌挡住,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双手由上而下插进书桌。
江洛趁机拉开窗户,还没来得及跳出去,便见江父提起书桌甩向她,只能弯腰向旁边躲去。
身体碰到一个冰冷的东西,她回头一看,居然是江母!
她也变成了活尸!
月光投映在她半张脸上,正好能看见一只蛆虫从眼角爬出。
江洛趁她袭来之时,侧身滚向梳妆台的位置,迅速站起身拖动着梳妆台砸向江父,又将衣架上的衣服丢到江母头上,翻窗而出。
她没有乱跑,而是爬到院子外的假山上,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院门口。
不多时,江父江母晃动着身体走了出来,两人在院子外左右走动着,好像在闻什么味道,又好像在寻找什么踪迹。
江洛屏息而待。
大约两刻钟后,两人晃晃悠悠地回了院子。
又过了一刻,确定两人不会再出来后,江洛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快要变僵硬的身体。
江父江母居然不是活人?直到此刻,江洛仍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呢,明明不久前才见过的。
两人那后爹后妈的样子简直不要太真实好吧?
此刻,江洛不得不承认,或许这个世界的复杂程度远远超过她的想象,诡异的纸人和变成活尸的江父江母都证明了这一点。
或许我穿越到了一个妖鬼横行的时代,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拜师学艺,而我却不得不在这里玩真假千金嫁傻子的戏码......
江洛站起身来,摸了摸怀里的三块玉佩,忽然想到一件事。
她没有急着回房间,而是走到正门的位置,正门旁边有一间耳房,窗户半开着,昏暗的油灯照亮角落一隅。
简陋的床放置在最里面,床上,一名男子背对着窗口侧躺着。
这不是活人。
江洛只看了一眼便下了决断。
或许,江府已经没有活人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可这也太苦了吧.....一个不小心就没命了,江洛在心中嘟哝了两句,旋即,想起自己来正门的目的。
她小心地取下门闩,打开一个小缝。
门外什么都没有,只一片清冷的月光。
江洛顿了顿,将门缝卡得死死的,贴着门板慢慢往右挪,粗粝的木纹硌得右脸生疼。
突然,月光里浮现出一团幽影,空洞的眼眶正对着她。
我就知道你们肯定在门口!
4. 苍梧城04
只见江府朱红色的大门上,一群纸人如蝙蝠般倒吊着,十几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缝。
江洛猛地关上门。
“你们这是赖上我了吗,我又没偷你们东西。一个两个的,都想我嫁人,难道我是什么天选新娘?干脆你们去和城主府打一架好了。”她低声嘟哝。
不知道玉佩对纸人的威慑力到底有多强,看昨晚的样子,纸人虽害怕玉佩,但仍然会继续跟着她,况且玉佩无法伤到纸人,只有威慑的作用,鬼知道能威慑多久!
看来今天晚上是没法跑路了。
门外是纸人,门内是活尸。
江洛选择活尸。
她猜只要呆在自己房间内,不惊扰到它们,它们就不会选择主动攻击。
******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江洛一夜未眠。
她将贵重的珠宝首饰挑选出来,能戴的就戴上,不能戴的就揣进怀里,又取了几锭银子,连同不少银钱都揣进荷包里,系在腰间。
最后,她指尖落在桌上那枚三足金乌玉佩上,一遍遍细细摩挲着冰凉的玉面。
这玉佩原是三块拼成的,其中两块正是昨夜从江父江母房中拿出来的。说也蹊跷,昨晚她将三块玉佩拼合的瞬间,它们便像生在了一起,任她怎么掰扯都纹丝不动,连拼接处的缝隙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分开过。
她郑重地将玉佩系在颈间,面有若思。
明天是城主府定好的出嫁日子。
今天是最后的机会了。
夜间,江府内的人会全部变成活尸,江府外有纸人守株待兔。
若她的猜测不错,白天江府会恢复正常,纸人也不会出来活动,她只能趁白天出城。
至于为什么是出城,而不是在城内寻求帮助,除了对城主府的顾虑外,直觉告诉她,或许诡异的不止是江府。
而是整个苍梧城......
收拾好东西,江洛从抄手游廊穿过后花园,路上遇到丫鬟婆子,尽管心中猜测她们都不是活人,但她仍是镇定以待。
穿过拐角处,正好看见江母迎面而来。
距离太近,避无可避。
江母穿着藏青色褙子,头戴镏金点翠钗,耳配翡翠耳坠,衣冠楚楚,俨然一副大户人家夫人的模样,江洛脑海中出现的却是她昨晚满脸腐肉、白蛆在眼眶中钻来钻去的样子。
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才几个时辰,已经完成了死人到活人的转变......也不对,估计现在也不是活人。
“洛儿,你这是要去哪儿?”
江洛的思绪被江母打断,她巧妙地避开江母伸出的手,又后退了一步,面色如常地说:“想出门逛逛。”
江母低笑一声:“你倒还贪玩,昨日出门便罢了,怎么今日还想出去玩,可还记得明日便是你的大喜之日?”
江洛:“......自然记得,正是因为明日要出嫁,想着嫁人后便不好再随意出门,才趁着最后一天出去逛逛。”
江母:“说得也是,那怎么不带个丫鬟?你一人出门,恐多有不便。”
江洛强行挤出一抹笑容:“带了丫鬟的,我让小尤回去拿东西了,我到门口等她。”
江母脸上笑意不减,又关切了几句话。
江洛随意敷衍着......老实说,江母实在太正常了,从穿着首饰到言行举止,看不出一点漏洞,若是不是昨夜亲眼所见,她怎么也不会相信这居然是一具活尸。
她此刻只想赶紧脱身。
索性江母没有一直压着她的打算,说了几句话就让她走了。
江洛走出江府,按着昨日探索的路线,顺利地走到西城门。
一路上并未遇见意外,这反而让她心中多了些忐忑与不安......大概是这几日遇见的怪事太多,难得正常一天反而不自在了。
她跟着出城的人排着队,队伍走得很快,城卫只扫了一眼便放行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轮到她的时候,城卫似乎凝滞了几秒,不止是检查的城卫,而是在场的所有城卫,站着的、坐着的、聊天的......就好像电影突然卡顿。
“过去吧。”城卫说道。
或许真是我的错觉......江洛低着头,朝着门口快步走去。
她踏出城门。
瞬间,
彩色炫光划过,红色、蓝色和银色的色彩块堆积在一起,周遭骤然亮起千百盏幻灯,投映出记忆残片:西城门蜿蜒的长队、夜中嘶吼的活尸、二公子锦靴下迸溅的脏器、还有她初坠异世的场景……画面如倒卷的浪潮,拼接成逆时针飞旋的钟表。
******
苍梧城外,某凉亭中。
“苍梧城居然重新开始循环了。”
一紫衣女子倏地站起身来,脸色很是惊讶,“那狐妖看起来是个有来头的,不可能不知道苍梧城的特性啊,怎会随意出城?”
紫菀眺望着苍梧城的方向,半响都没听到回复,回头才发现,同伴还盯着桌上的棋盘看。
“我跟你说话呢。”
“你这步棋走错了。”石远山慢吞吞地开口。
“让你一子又如何?若我认真跟你下,你早不知输多少回了。比起下棋,我更关心什么时候能完成任务。”
紫菀坐回石凳,表情恢复了以往的闲适,“以那狐妖的境界,最多两个循环,便会磨去所有灵机,彻底成为苍梧城的一份。”
“是啊,她怎么会随意出城?”石远山抬起头,凌乱的头发遮住一半眼睛,浮肿的眼袋清晰可见。
紫菀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随意地拨弄棋子,柔顺的发丝垂落在胸前:“也不知那狐妖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到镇邪司偷东西,偷也就偷了,只要将东西还回来也不至于送命,她偏偏跑进了苍梧城。”
“要知道,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活着离开苍梧城。”
石远山:“苍梧城居然重新开始循环了,那她还在苍梧城里面吗?”
“当然在,我早就看过罗盘。”紫菀掀起眼睑,满脸无语,“别老是回我上一句话,回去自己找明夷给你安排几场反应训练。”
紫菀说完,就见石远山傻愣愣地坐在原地,双眼放空。
她懒得搭理他,拿出罗盘再次确认:“生机比前面强了一点,可惜不过回光返照,若是她不出苍梧城,还可能坚持十四天,如今重新开始循环,我看她最多只剩五六天。若是她死在苍梧城里,东西也拿不回来了,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我们完成任务。”
石远山:“加两场训练......”他回答了紫菀之前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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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头硬了......紫菀眯了眯眼,深吸一口气:“你反应还能再慢点吗?”
“这句话不用回。”她补充了一句。
“也就是我脾气好,换了其他队长,你都不知道挨多少顿打了。”
******
“小姐,该用午膳了。”
江洛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呆呆地盯着床顶。
“小姐,该用午膳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放下吧,我待会儿吃。”江洛叹了口气,她觉得这个活尸不太智能,与正常得有些诡异的江母相比,小尤明显傻得多。
“生活真是艰难啊。”江洛坐到桌子边,拿起筷子。
就在一个时辰前,她满心欢喜地走出苍梧城,以为可以自由飞翔。
没想到下一秒就坠机了。
直接回到了四天前刚穿越的那一刻。
江洛思考着目前的困境,已知信息:江府内的人夜间会变成活尸,但只要不惊扰到他们,就不会主动攻击,算是一个安全屋;
纸人会在江府门口守株待兔,虽然时间回到了四天前,但直觉告诉她,情况并不会改变,因为三足金乌玉佩现在仍然完整地挂在她脖子上,完整的、一块都不少!
不过这也算是个好消息。
最后,即便走出城门,也无法真正地出苍梧城,时间会直接逆转。
这也证明了她最初的猜想,整个苍梧城都不正常,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收集信息,找到出去的办法。
用完午膳,江洛走到街道上。
街道上人声沸腾、男女老少不计其数,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江洛穿梭于其间,她觉得自己有点冷,这么多鲜活的人,都是和江父江母一样吗?也会在夜间变成活尸吗?
腿上传来一阵撞击感,江洛低头,发现是一个熟人。
她慢慢蹲下身,看着女孩水汪汪的眼睛,道:“阿宁?”
女孩长长的睫毛一扇一扇,说:“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江洛轻笑一声:“我不仅知道你叫阿宁,还知道你想吃糖葫芦,我说得对不对?”
阿宁鼓起脸颊,思索了一会儿,甜甜地笑道:“姐姐说得对,姐姐愿意给我买吗?”
这小孩儿,果然古灵精怪,看出她没有恶意,就开始卖萌。
“行,不就是一串糖葫芦,姐姐给你买。”
江洛掏出几枚铜钱,到不远处买了一串糖葫芦,走到阿宁身边,笑道:
“姐姐给你糖葫芦可以,你得告诉姐姐,城中近日有没有什么古怪有趣的事。”
阿宁:“我不说,姐姐就不给我糖葫芦吃了吗?”
“当然不是。”江洛自嘲般地笑了笑,自己也是慌过头了,怎么找小女孩打听消息。
这么小的孩子,也是可怜。
她递出手中的糖葫芦,说:“吃吧,吃不够姐姐再给你买两串。”
阿宁满足地舔舐着糖葫芦,嘴上说道:“不能吃太多,姑姑说吃太多牙齿里面会长虫,很可怕的。”
“是啊,确实可怕。”江洛看着阿宁,叹了口气,希望阿宁不要像江母一样......嗯,希望我也是。
江洛转身离去,准备去找找线索。
“姐姐。”阿宁突然唤道。
5. 苍梧城05
碧霞娘娘庙位于城东,庙墙斑驳,青色的苔藓与墨色霉斑交缠,半扇庙门歪斜欲坠,仅靠几根朽木勉强支撑,轻风掠过,门框发出垂死般的吱呀声。
庙内野草疯长,齐膝的蒿草间,断碑残阶若隐若现。
“这就是阿宁说的,很受欢迎的碧霞娘娘庙?”
江洛话音未落,那扇朽烂的庙门框突然发出“咔嚓”脆响,下一瞬,便如枯骨断裂般砸在地上。
“吓我一跳。”
江洛低喃一声,旋即,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双手合十作揖,“碧霞娘娘明鉴,这可不是我弄坏的。”
先前她给阿宁买了一串糖葫芦后,原本都要走了,却突然被叫住。
阿宁告诉她,碧霞娘娘庙十分灵验,苍梧城的百姓家家户户都信碧霞娘娘,还说若有不顺心的事,可去求碧霞娘娘保佑。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阿宁还举了例子,说:“本来我姑姑做生意一直亏钱的,都是去拜了碧霞娘娘,才开始赚钱,要不然我们全家都只能流落街头啦,我姑姑可信碧霞娘娘了。”
江洛将信将疑,但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念头,还是来了。
阿宁口中家家户户都供奉的碧霞娘娘,庙宇看起来破败已久。
若繁华是假象,那荒芜会是真实吗?
或许,碧霞娘娘庙藏着不为人知的隐秘。
庙宇寂静荒凉,鞋底碾碎野草的声音被放大了好几倍,江洛踩着簌簌倒伏的蒿草拾级而上。
台阶上的青苔被踩踏出暗痕,泛着潮湿的腥气。
主殿前,灯笼掉落在地上,只剩竹篾残骸,檐角布满蛛丝。
江洛走进主殿,扫过殿内景象,基座供奉着一座碧霞娘娘神像,高约五十四寸,碧霞娘娘眼神慈悲、脸色柔和,手做拈花状。
神像旁边是两名捧着经卷的童女。
下方有一张腐朽的贡品桌,满是灰尘,桌上歪斜的烛台早已熄灭。
右侧墙壁上,挂着三幅褪色的画卷,江洛走到画卷前,借着日光仔细观察。
第一幅画是云浪翻涌间,碧霞娘娘手持长剑,伫立于水浪之上,岸边趴着一条死去的蛟龙,百姓跪地叩拜。
旁边还有字,大约是说某年某月,碧霞娘娘斩恶蛟于碧水湖畔,神威盖世,造福四方,乡民为报恩情,特建庙宇,日夜供奉。
第二幅画是碧霞娘娘盘腿坐于蒲团之上,手持经书,周围坐着密密麻麻的人,认真聆听。
第三幅画......江洛顿了顿,凑近观摩许久,脸上露出一丝微妙的表情。
上面画的是碧霞娘娘身着彩衣,坐在香车内,图案倒是很正常,但是那身衣服......
怎么那么像她之前穿过的碧霞云锦裙?
四天前,她去见城主之时,江母特意让小尤告诉她,要穿碧霞云锦裙,见到城主后,城主似乎还夸她有碧霞娘娘昔年之姿。
她穿过的那件碧霞云锦裙是原版还是仿制?
画卷早已经褪色泛白,看不出更多细节,无法对比。
若是真是碧霞娘娘当年穿过的,想必定非凡品......江洛心思一动,想着晚上回去的时候定要多看看。
她压下内心的激动,继续在主殿内搜寻,主殿很空旷,大多是腐烂的蒲团、倒地的椅子,房顶横栏上垂下的帆布散发出一股腐朽的气息。
江洛挨着查看,但一无所获。
她站在正殿中间,目光落到正前方的神像上,略微犹豫了一会儿,便果断地爬上基座。
神像后方,有一个凹槽,里面有两张白纸,一个像苹果核的东西,还有一张手帕,一支毛笔。
可以想象,曾有人闲适地坐在主殿的椅子上,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写字,或许是突然有了急事,她将吃剩的苹果,和没写完的纸,丢到神像后的凹槽中,掏出手帕擦手,又顺手将手帕一起丢进了凹槽。
江洛拿起白纸,展开:
“黑蛟已死,可我总觉得事情很不对劲,我与这头黑蛟曾有过一面之缘,对他印象还不错,一心向道且无作恶之心,五十年不见,他竟到碧水湖作乱。”
“村民说他生食数人,我原本想着修行不易,愿意给他一个亲口解释的机会,可没想到我刚到碧水湖,便见他生吞女童,我怒气攻心,当即运行剑诀斩杀。”
“可惜当我剖开蛟腹之时,女童已经没有呼吸了,幸运的是,魂魄尚全,我与这孩子有缘,便让她转生到苍梧城,待十年后,渡她入道,或有可能继承我的衣钵。”
“黑蛟死后,我查看他的尸体,发现他尸体多处腐烂、鳞片下满是脓水,看起来就像早已死去,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心脏,我越来越不安......”
江洛展开另一张纸,这张纸中间有很多黑渍,像是故意涂抹掉的,只能看到第一句和最后一句。
第一句话是:“已经一千年没有人飞升,我感觉近年天道似乎发生了异变......这个世界越来越诡异了......”
最后一句话是:“我辈修行,自当笑对沧桑、不惧死生。”
江洛看完后,将两张纸叠起来揣进荷包,把凹槽中的毛笔也收了起来,想着万一是什么法器呢。
“这两张纸明显是碧霞娘娘写的,前面出现的黑蛟和江府内的活尸相似,只是更加凶残,碧霞娘娘真的杀死他了吗?最后一句话说明碧霞娘娘遭遇了困境,这困境会是什么?与如今苍梧城的异像有关吗?”
江洛觉得自己知道得更多,脑子却更加迷糊,这些碎片信息加在一起,并不足以拼出事实。
不过对她而言,并非完全没有收获,至少知道了基本信息:
她穿越到修仙界,这个世界有蛟龙,有修行者。可惜她太倒霉了,降落点不对,差点就落地成盒!
外边天色尚亮,还可以再探查一下其他地方。
江洛刚走出主殿,便见院子中站着一只红色狐狸,它脖子上挂着一个翡翠戒指,状态看起来不太好,皮毛暗淡打结,身上还秃了几块,露出血痕,但眼神很明亮。
怎么会有狐狸?
江洛没动,看着狐狸头左歪右歪,似乎是在好奇打量她。
不会是碧霞娘娘养的宠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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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洛尝试着往前走了几步,狐狸仍在原地没动。
直到一人一狐相距一米左右,她蹲下身,慢慢伸出手。
就在指尖即将触到狐毛的刹那,那狐狸骤然跃起,如一道燃烧的火焰,掠过她头顶,蹿进主殿。
江洛紧跟其后。
两道劲风扬过,门口红幡被吹起,又缓缓落下。
角落里,洁白的蛛网晃了晃,黑色蜘蛛待在中心享受着美食,下一瞬,它支起八字腿,丢下食物,沿着蛛丝迅速移动。
它刚离开,蛛网瞬间破裂。
主殿门口,江洛跨过门槛,她摸了摸后脑勺,纳闷地自言自语:
“奇怪,我刚刚进去干嘛来着?不是都探索完了嘛,该回江府了。”
她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下一刻,
她原地倒立,用手支撑身体走路。
“这才对了,我刚刚怎么用脚走路?跟中了邪似的,明明手才是用来走路的。”
她走了两步,觉得很舒适,速度越来越快,后面甚至跑了起来。
******
江府。
冰凉的月光穿过窗棂,驱散黑暗。
架子床上,一道身影突然坐起来,影子映在墙壁上,半晌未动。
过了好一会儿,江洛才像刚缓过神来一样,掀开被子,坐到床沿上。
“手好痛。”她看着自己通红破皮的手心,歪了歪头,尝试性地舔了一下,“嘶,还是好痛。”
再舔一口......不行,根本不能止痛!
她注视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心,不知所措。
下一刻,她选择放弃思考。
“嗖”地一下,从床沿跳到地上,再从地上一跃而起,跳到黄梨木椅子上。
她蹲在椅子上,打开茶壶盖,仰头喝了起来。
大半的水顺着下巴,滑落到衣领上。
喝完水,江洛还是感觉缺了点什么......
她看着桌上的茶壶,歪了歪头,伸出手,从右到左,“哐当”一下,将它扫了下去。
“咚——”
茶壶碎开。
她满意地点头,没错,就是这种感觉,现在舒服多了!
但感觉好像忘了什么?
江洛跳到窗边,沉思片刻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猫猫要去找狐狸玩!”
她反手勾住窗沿,像荡秋千一样荡出窗户,足尖轻点地面,人借势掠向院内的老槐树,双手抓住树干,下一秒,她已落在琉璃瓦上。
月光下,一道黑影如夜枭般掠过屋脊,瓦片溅起声声脆响。
一道红光紧随其后。
江洛从屋顶跳下,舌头舔过手背,似有所觉地看向后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我,是想跟我玩吗?但是我今天晚上已经和狐狸约好了。”
“不管了,我要去找狐狸玩。我要做一只遵守承诺的猫猫,明天再陪它们玩吧。”
她纵身一跳,从倒地的木门上轻点一下,朝着主殿的方向而去。
6. 苍梧城06
主殿依旧布满陈旧腐朽的气息,不同的是,原本斜倚在供桌一角、铜锈斑驳的烛台,此刻焕然一新,红烛燃得正旺。
一道影子覆上烛火,忽然,影子的主人伸出手,指尖缓慢地靠近烛火。
“嘶!”
江洛飞快收回右手,像是被电击一般打了个激灵,她顾不得手上的疼痛,惊愕地环顾四周。
回想着今日的一点一滴,头皮骤然发麻。
那只红狐狸,扭曲了她的认知,甚至给她种下了晚上到碧霞娘娘庙的念头!
它怎么做到的?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一连串的问题闪过脑海,江洛控制住呼吸频率,想要梳理杂乱的思绪。
在她没有察觉到的角落,一道影子从墙上缓缓升起......
越来越高,越来越大......
她转身,身体突然僵硬起来。
就在她对面,一只近两米高的狐狸坐在地上,双眼紧紧地盯着着她,像是在看猎物。
她们距离很近,江洛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腥气,还有那红色的尾巴......她看着尾巴扫过的地板,裂开丝线般的痕迹,若是打在她身上,皮开肉绽都是轻的。
这就是白天那只狐狸......虽然体型不同,但她知道,这是同一只,毛色一模一样!
一人一狐之间,气氛凝滞、紧张。
狐狸率先开口:“你是谁?为何会在苍梧城?”声音出人意料的轻柔,像江南女子的吴侬软语。
江洛指尖微颤......这只狐狸居然会说话。
她面上不动声色:“这话该我问你才是吧?”
话说出口的时候,她心中有些紧张,不知会不会触怒它,但转念一想,能开口说话,又夜间引她来庙中,定有所求,应该不会因为几句话就撕破脸皮。
果然,狐狸顿了顿,开口道:“北荒妖族,灼华,得罪了镇邪司,被她们一路追杀,迫不得已躲进苍梧城。”
江洛脸色未变,脑子飞快地处理着信息:北荒妖族,听起来应该是住在北边的妖怪族群;灼华是这只狐狸的名字;镇邪司,听这个名字,应该是一个人类组织。
她眼睛扫过灼华,心想:说不定就是专门杀妖魔鬼怪的组织。
江洛还没想清楚,又听灼华问道:“你呢?你是为什么进苍梧城?”
我一穿越就在苍梧城了......
“我有自然有我的目的,这很重要吗?”她不可能说实话,但说谎被戳穿的概率也很大。
灼华凌厉的目光落到江洛脸上,江洛面色沉着,一副心有沟壑的样子。
灼华说:“其实我最好奇的是,你一介凡人,居然能在苍梧城中保持清醒。”
保持清醒是什么意思?难道正常人不能在城中保持清醒?江洛一脑子的问号,不知该说些什么。
下一刻,灼华的话让她瞬间窒息。
“你果然是个凡人!”
灼华站起身,围着江洛转了一圈,打量着她。
江洛:“......”你诈我!
狐狸尾巴上粗硬的毛发偶尔扫过脚踝,像树枝一般,带来些许刺痛,她皱了皱眉头,语气依旧镇定:
“你特意引我来庙中,究竟有什么事?”
“你不想出城吗?”
江洛:“当然想,你有办法?”
灼华嗤笑一声:“我从未听说过有谁活着从苍梧城出去。”
江洛:“......”别说这么绝望的话。
“别人不能,不代表我不能。”尽管内心有一万个问号,她依旧装出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高人模样。
灼华骤然转头,巨大的狐狸头将少女笼罩在阴影之中,只要一低头,就能咬下她的头颅,她声音冷然:
“是吗?我白日观察过你,你能一直保持清醒,后来我用诡象菩提扭曲了你的认知,一是让你离开,二是让你亥时回庙中。”
明明是让我倒立和变成猫,我现在手还痛呢......江洛在心中吐槽。
灼华不知她心中所想,继续说道:
“众所周知,不论什么人,一进苍梧城便会开始扮演城中百姓,清醒的时间会越来越少,直到被完全同化,永远地留在城中。苍梧城七天一循环,如果中间有人出城,循环便会重新开始,同时,诡异对人的侵蚀也会加倍。”
江洛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她穿越来的那天,就是苍梧城循环的第一天......不过,她并未察觉到自己在被同化,她一直都是清醒状态。
灼华继续说道:“诡象菩提不可能比苍梧城的诡异更强,你现在能在这里,说明你亥时是清醒状态。前天出城的人是你吧?你至少在城内经过了一个循环,正常情况下,不可能保持这么久的清醒。”
“所以。”灼华往前走了一步,尾巴缠上少女的腰部,“你究竟是靠什么保持清醒的?”
江洛低头看着腰间的红尾,脑子不停地转动。
看来灼华是误会她有什么能保持清醒的宝贝,既然如此,不到山穷水尽之时,不会轻易动她。
其实若是她真有神器,倒是不介意分享,可惜她没有......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保持清醒,或许是穿越者的特性?
江洛抬头,毫不躲闪地直视着灼华的眼睛,说:
“老实说,我也不太清楚,或许你不相信,其实我是误入苍梧城的,我以前都没听说过这座城,更别说那些规则了,不然前天我也不会冒冒失失地出城。”
“至于保持清醒,我想,这会不会与我扮演的身份有关?或许有的身份同化会更快,有的身份会更慢?”
她说的话半真半假,这样更有迷惑性,装大佬或者大佬家人的可行性太低了,她对外面完全不了解,只会闹笑话。
反而面上一副‘我不是普通人’的样子,嘴又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更有利于其他人脑补。
再者,灼华自己都说了,循环重新开始后,诡异对人的侵蚀会加倍,想必对狐狸也是一样,所以拖着是最好的办法。
灼华怀疑地看着她,略思索后,居然认同地点了点头:
“苍梧城循环的这七天,想必正是过去的某一段时间,诡异侵蚀确实有可能因为身份的不同而变化,更何况,我看你确实对诡异知之甚少。”
江洛不知道她是真信还是假信,忙不迭地点头:
“我就是一个凡人,都不知道什么是诡异,远不如您学识渊博,您可否告诉我,什么是诡异?”
她毫不犹豫地给狐狸戴高帽......反正夸两句又不会死。
灼华后退一步,身形缓缓收缩,直到和寻常狐狸一样大小,她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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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椅子,蜷起前爪端坐,金瞳在暗影泛着些许绿光:
“你扮演的身份是什么?”
江洛想也不想,一口说道:
“城东李家酒肆,掌柜李麻子的女儿,阿宁。”
她打量着灼华,能明显看出,她状态很差,皮毛因为血粘黏在一起,东秃一块西秃一块,显得灰扑扑的,但姿态高雅,一步一跳之间,尽显出众风范,一看就是一只家世不凡的狐狸。
狐狸歪头沉思片刻,说:
“我知道了,后日你带我去看看,今天晚上你就在碧霞娘娘庙中休息,记住,只能在主殿,不要乱跑。”
江洛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只能在主殿,其他地方是有什么危险吗?”
“白天没有,夜间我也不敢去探索,我劝你也不要找死。”
灼华前爪曲起,趴到椅子上,“你不是问我诡异是什么吗?那我告诉你,没有人能真正回答这个问题,据我所知,诡异是一种生物或是某一种物件,他们遵循一定的规则,在规则之内,他们是无敌的。强大的诡异会形成诡域,如同苍梧城,这便是一个诡域。”
江洛似懂非懂,问:“苍梧城的诡异是什么?”
“不知道。”灼华坦然而言,“若我没猜错,碧霞娘娘应是一位半仙,连她以命镇压都没镇压住,若是你我见了这只诡,恐怕都活不到一个呼吸。”
江洛脑中闪过之前看到的信,心想:诡异会不会是黑蛟,就算不是,也一定与黑蛟脱不了干系。
“您说诡异都遵循一定的规则,那是不是只要破解规则,就可以打破诡域?”
灼华:“对,也不对。破解规则确实可以打破诡域,但若是实力相差悬殊,就像你与苍梧城的诡异,只需它一个念头,你便没了,又谈何破解?”
事实上,灼华自己也不知道苍梧城的诡异究竟有多强,入城前,她猜想最多是元婴级别......毕竟苍梧城虽然有名,但也不算让人闻风丧胆。
她乐观地想,或许曾经有人出来过,只是没记载......但现在,她已经不抱侥幸心理了......
江洛:“我懂了,诡域相当于诡异的一个技能,它们在诡域里面或许会更强大?但是即便没有诡域,它们仍然有其他的技能,最后还是要靠实力。”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灼华点头,“我们基本没可能破解这个诡域,所以要找其他办法出去。”
江洛完全明白了,苍梧城是一个诡域,里面有一只强大的诡异,现在想要出去,要么打破诡域,这个可能性很低,而且打破诡域说不定就要直面诡,到时候也是一死;
要么就找其他办法出去,想要找其他办法就需要足够的时间,抵御诡域的同化,这就是灼华找她的目的。
“我们要怎么出去,您真的一点思绪都没有吗?”
灼华好像很累,她趴在椅子上,良久,才掀起眼睑,轻声道:“我或许出不去了......”
“什么?”江洛疑心自己听错了。
灼华忽然支棱起身子,还未有其他动作,江洛便瞥见她腹侧的白毛被染红了一簇,连椅子上都被蹭上了一团暗色。
“后日午时三刻。”灼华没管流血的腹部,尾巴烦躁地扫来扫去,“到碧霞娘娘庙到来,我自会告诉你怎么出去。”
说完,便跳下椅子,越出殿门。
7. 苍梧城07
翌日。
江洛根据灼华所言,和碧霞娘娘留下的信息推测,苍梧城如今的时间,应该是处于碧霞娘娘斩黑蛟后不久。
后来她到街上打听,果然,街上的百姓说,现在是碧霞娘娘斩黑蛟后的第十年。
这个时候,或许是诡异初起之时。
这是个好时候啊,江洛合掌一计,心想:说不定能掏到失藏的典籍、灵器,虽然几率不大,但是万一呢?
万一有好东西,那就是她出城后的初始资本。
出不了城怎么办?
江洛觉得自己暂时不用慌,该慌的是某只狐狸,她又不会被诡异侵蚀,大不了等下个循环,反正待多久都可以,如果有典籍让她学习就更好了。
“有没有什么修仙秘籍?”
江洛在街上多方打听后,找到一个叫多宝阁的地方。
楼阁装潢豪华,每间展品单独放在一个小方格中,外面套着一个像玻璃的东西......她看着很新奇,这与苍梧城的整体风格不太一样。
“姑娘是想买什么?”掌柜迎了上来。
江洛直言道:“有修仙入道的秘籍吗?或者仙人宝物。”
掌柜挠了挠头,一脸歉意地说:“仙籍灵器得仙城中才有,咱们这种小地方,哪儿会有这些东西,就算有,还没摆出来就被上面的人买了。”
仙城......江洛又知道了一个新名词,想必是修仙之人居住的城池。
“强身健体的呢?”能锻炼身体的秘籍也行。
掌柜笑了笑:“这倒是有,姑娘稍等,小的去楼上取。”
掌柜去了楼上,江洛在楼下继续看其他东西。
这里摆放的东西大多是首饰、书画和瓷器,这些东西对她来说没什么用,说不定一带出苍梧城,便顷刻化为乌有。
就在此时,胸前的玉佩开始发烫,江洛猛地顿住脚步,抬眸环顾四周,并未发现有何不同。
最后,目光落到眼前的古剑上,她隔着衣服抚上玉佩,滚烫的温度传到指尖,不至于烫伤,但也不舒服。
后退两步,温度缓缓降低,再向前,温度越来越高。
确定了!是这把剑的问题!
江洛凝视着古剑,剑身约莫二十五寸长,长而窄,明亮锋利,明明是静止不动,却让人觉得有冷光在刃脊上流转。
即便是不懂剑的人,也能一眼认出这是一把好剑。
没想到真有收获......
“此剑名为碎星,剑出时可令星芒碎裂,奇快无比,是咱们多宝阁的镇阁之宝,姑娘可有意?”掌柜手中拿着三本书,殷勤地介绍着。
你都死了,还想忽悠我......江洛一脸无语:“你前面还说你们没有仙器的,现在又说这把剑可斩星劈月,我看起来很好骗吗?”
“虽然不至于斩星劈月,但确实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剑。”掌柜讪笑道,“据说这是碧霞娘娘锻造的,您买了绝对不吃亏。”
碧霞娘娘锻造的?确实有可能。
能让三足金乌玉佩发烫,至少不是普通凡物,她现在正缺一把武器。
江洛若有所思,看了一眼掌柜,道:“别忽悠我了,先说说典籍吧。”
“行。”掌柜挨着摊开书封,“第一本是《五禽戏》,可内外兼修;第二本是《胎息法》,主修内功,导引行气,以疗百病;第三本是《张氏拳法》,听名字就知道了,主修外功。”
江洛:“行,我都要了,多少钱?”
掌柜笑着道:“您三本一块儿要,我给您算便宜些,五十两银子。”
江洛点头,她对钱没什么感觉,反正她是一点都没有,回去卖点首饰凑凑看,不行就办法去江家库房偷点......不,拿点。
“你先给我包起来,一会儿我回家取了钱就来。”
“行,我等着您。”
掌柜笑着点头,随后又问道,“您真的不再看看碎星?这剑在咱们苍梧城,就算不排第一,也能排前五。”
江洛不动声色道:“什么价位?”
不是她舍不得钱,是偷得太多容易出意外,万一被江父江母发现,不让她出门了怎么办?那不就只能等下个循环了。
“一口价,500两。”
掌柜露出肉疼的表情,“我也是看姑娘您买得多,才给这个价。”
表情真丰富啊......江洛感叹道,难怪灼华说,苍梧城诡异一露面,我就会被秒,里面的人真的跟活人一样,能做到这种地步,可想而知有多强大。
她想到掌柜给的价格,略微琢磨了一下江府的财力,便答应了:“行,那你给我留着,我待会儿就来。”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价格肯定有溢价,不过看掌柜死了都这么卖力,就给他赚一点吧......
******
等钱凑齐已经是下午,江洛把自己房间里面的首饰都当了之后,发现还是差一点,最后只能趁库房伙计换班之时,去拿了点东西。
“这剑确实不错,可惜我不会剑法。”
江洛轻弹剑刃,霎时便听到清脆的争鸣声,“明天去问问灼华,万一她有剑谱呢。”
她收起碎星剑,打开《五禽戏》看了起来。
五禽指虎、鹿、熊、猿和鸟,虎戏仿虎爪扑击、练虎形拳意,鹿戏仿灵鹿奔越,练鹿形身法,熊戏......
江洛津津有味地看着,不知不觉间,时间飞逝,天色越来越黑。
“咚!咚!”窗边响起两道敲击声。
江洛放下书,心瞬间提了起来。
怎么回事?江府不是就我一个活人吗?
晚上他们都变成活尸了,难道还有出来乱跑的?
她拿起剑,慢慢靠近窗户。
“咚咚咚!”敲击声再次响起。
江洛抽出剑,顺手把剑鞘放桌子上,走到窗户左侧,双手紧握剑柄,将剑举过头顶。
窗户被推了两下......透过月光,她能看见外面的人影,看身形应该是个女子。
“哐”地一声,窗户从外面被推开,一只手伸进屋内。
江洛视线落到她手臂上......这是一只完整的手,没有腐烂。
犹豫一瞬后,她直接出声道:“是谁?”
“阿洛,是我。”
女子听到江洛的声音,提着裙子从窗外爬了进来。
江洛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来人居然是江家的真千金,江月。
江洛后退两步,与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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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保持着安全距离,冷静地审视着她。
她身体完整无腐烂、没有臭味,看起来与白日里无异。
“原来是你,你来做什么?”
“我一直想跟你解释,只是,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她背对着月光,江洛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她声音听起来颇为感伤。
江月:“我知道我回江府给你造成了很多困扰,但这并非我的本意,我母亲......我是指我的养母,她生病了,需要很珍贵的药才可以治好,我出去做工做学徒,赚到的钱远远不足,无奈之下,我才选择回江府。”
江洛:“......我知道了。”
她对江家的事并不关心,相比之下,她更想知道为什么江月晚上没有变成活尸。
“我今晚来找你,是真心想给你道歉,如果我的存在,让你感到难过,我真的非常抱歉。”
江月顿了顿,又说:“母亲的病已经好多了,她是一个很好的人,当年的做法固然有错,但其实......她很快就后悔了,这些年,她一直问我想不想回江府,我都拒绝了。”
“阿洛,你想不想见见她?”
江洛斟酌着回答:“不必了,现在这样就很好。”
她现在太脆皮了,开支线容易出意外,还是明天先听听灼华怎么说。
江月半晌无言。
就在江洛怀疑是不是自己说错话的时候,江月再次开口。
“阿洛,你回去跟母亲一起生活吧,她是你的亲生母亲,不会害你的,相信我。”
江洛惊讶道:“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江月犹豫着开口:“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也许你不会相信我,但我还是要说。”
江洛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江月道:“江家为你定下了亲事,这事你也知道,但你不知道的是,他们为你定下的人是城主府的二公子,这人身宽体肥、为人痴傻暴戾,被他活活打死的人不计其数,你若不信我,随便在街上找人打听一番也能知晓。”
“既然你知道我是与城主府定亲。”江洛打量着江月,缓缓道,“那你也该知道,江家不会轻易放我离开的。”
她话音刚落,便见江月像是头痛发作一般,踉跄着后退,一只手抚着额头,一只手撑住窗棂。
江洛握剑的手骤然收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生怕眼前的人突然表演个大变活尸。
江月甩了甩头,似是缓过神来,言语艰涩:“你不用管......我自会处理,你安心离开便是,我已为你们备好马车,后日......后日便可出城。”
一时间,江洛心情很复杂,看来江家这个假千金也不算太惨,至少曾有过一个真正关心她的人.....
不知当年,她这夜心情如何,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没有选择离开,最后有没有后悔......
“我......”
江洛刚开口,手臂便被江月按住。
那只手冷得像块冰,力道沉得险些让碎星剑脱手,她还未来得及有动作,便听到江月又急又快的话音。
“救我......我是玉鼎教掌门的女儿苏青,事后......我愿意给你一件元婴级灵器。”
8. 苍梧城08
“什么?”江洛懵了,心想原来你也是人啊,居然藏得这么深?问题是我也没法救你啊,我还自身难保呢。
“江家很危险......你要小心。”江月,或者说苏青,她看起来很难受,嘴唇白得像是裹上了一层霜,“这个戒指是一枚空间法器,可装活物,你若有办法离开,就把我装在里面,出去后,戒指归你。”
江洛看着掌心的戒指......好心动,问题是:
“这个该怎么用?”
“什么?”苏青垂死惊坐起,不可置信道:“你居然连空间法器都不会用?”
有这么值得惊讶嘛......江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给了苏青更残忍的一击:“我是个凡人,没用过法器。”
苏青松开手,滑倒在地,目光呆滞,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嘴唇机械地翕动。
细听便能发现,她说的是:“完了,一切都完了,没想到我苏青走南闯北、一世英名,最后居然要死在这个破地方,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我是不是不小心打碎了你最后的希望......江洛本想问这句话,但看苏青一脸绝望的样子,还是决定不要再给她更多打击了。
“你还没告诉我空间法器该怎么用呢?”她蹲在苏青旁边,安慰道,“万一我有机会出去呢。”
苏青目光缓慢地移到江洛身上,叹了口气......然后又叹了口气,无奈地说:
“你都没灵气,怎么催动法器?”
我不是问你吗......江洛不甘心地问道:“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有没有什么功法能让我快速拥有灵气。”
苏青痛苦地闭了闭眼:“你果然是个凡人。”
我怀疑你在人身攻击......不过我大方,不跟你计较,江洛道:“说不准你最后还得靠我这个凡人呢。”
“前几天出城的是你吧?”
苏青手撑着地,眉头紧蹙,呼吸沉重,“第二次循环开始后,我能保持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几乎不到半个时辰,江府很危险,你要小心。”
今晚她刚清醒,便觉头痛欲裂,一股诡异之气正在蚕食她的意志,比以往的速度都要快......这样下去,用不了两天就会被苍梧城彻底同化.....
“江府很危险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么说?”
江洛不解,她不觉得江府有什么危险的地方,虽然都是活尸,但是这些活尸晚上并不会乱窜,而且危险性好像并不高?至少江父江母的危险性就没有纸人高。
“我也说不清,直觉罢了。”苏青不敢再耽搁时间,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她拿出一个绿色小瓷瓶,递给江洛,说:
“这是玉髓原液,对修仙者没什么大用,凡人喝了后能拥有灵力,不过非常有限,喝一口,估计也就能开几次空间法器,你省着点用,我已将戒指上的神识抹去,你在心里想着要收进去的东西即可。”
“这么神奇?”江洛手中把玩着小瓷瓶,狐疑地说,“不会有毒吧?”
苏青差点吐血,没好气地说:“你一个凡人,我用得着骗你吗?”
“我再给你几张疾驰符和天雷符,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用。你若能带我离开,我领你入道。”
“行吧,我待会儿喝。”
江洛收起戒指和玉髓原液,准备明天带一点给灼华看看,“玉髓原液和符篆能多给点吗?我感觉不够用啊。”
“不是我舍不得,是真没有多的。”苏青叹息道,“玉髓原液对修仙者又没有什么用,我怎么可能带很多,连这一瓶,都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芥子里面的,至于符篆,这几张符篆消耗的灵气少作用大,其他的你用不了。”
江洛打量了苏青一眼......啧,挺有钱的,估计身上还有许多宝贝,可惜进的是苍梧城,一进来就没神智了,威力再强的宝物都用不了。
“你好像很相信我?苏醒的时间短暂宝贵,还在我这里浪费。”江洛看着苏青,“据说从来没有一个人活着离开苍梧城,那苍梧城的规则信息是怎么传出去的呢?”
“不是我相信你,是我有一个法器,它提示我,我的生机在你身上。”苏青苦笑道,“它很少出错,可我没想到,你居然是一个凡人。”
顿了顿,她补充道:“这个法器是我的本命法器,不能给你,也没办法给你,我死后,它会自动回归玉鼎教。”
江洛:“......”干嘛?怕我杀人夺宝?
“你们修仙界真黑暗。”
“咳咳......”苏青咳嗽了两声,说,“黑暗的可不止修仙界。”
那倒是......
江洛看苏青很难受,把她搀扶到椅子上:“你还好吧?”
“不太好。”苏青如实道,“我可能很快就要变成江月了,甚至不能确定,明天是否还有清醒的时候......”
“你放心,若我有机会出去,就把你打晕丢戒指里面。”江洛想了想,说,“你确定你现在的身体是你自己的吗?”
苏青肯定地回答:“是我的,你放心,虽然我们是在苍梧城中扮演他人的角色,但是身体是我们自己的,同样的,受的伤也是真实的。”
“苍梧城的信息是百年前一位修士传出,他不知用什么办法将身体留在城中,灵魂分裂出一半出了城,可惜最后仍旧难逃一死。”
“还有,打晕我的时候温柔一点。”
“这样啊。”江洛忽略了她最后一句话,还开得起玩笑,看来也没到最糟糕的时候,“如果城中一位百姓,在循环第一天就意外身亡,那扮演这个角色的人,是不是第一天也会死亡?”
苏青:“没错,而且我认为,即便他面临死劫时是清醒状态,靠自己躲过了一劫,后续仍然无法摆脱死亡的命运。”
“原来如此。”江洛了然点头,随即她又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那如果进城的是妖,比如说狐狸,她也会扮演城中百姓的角色吗?”
苏青:“......也可能变成一只真正的狐狸。”
难怪灼华一直是狐狸形态!
还有昨天晚上,她有话不当场说,非要我过两天再去庙中,是当时快撑不住了吧?
或许灼华比苏青还要虚弱,昨夜不过虚张声势......
江洛认真思考后,决定向苏青坦白灼华的事,她们俩能清醒的时间都不长,不太可能合谋对付她。
“灼华?我没听过这个名字。”苏青思索道,“不过北荒的狐族,也就那几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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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你所言,她拿了镇邪司的东西被追杀,想必是偷了镇邪司的诡器。”
江洛问道:“诡器是什么?”
“以后再跟你解释吧。”
苏青说完这句话后缓了缓,轻声道,“你不必太担心她对你不利,她变成狐狸,被同化的速度会比我们更快,若敢动用灵气,一定死在你前面。”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江洛:“好,那我明天去见她。”
苏青点了点头,掌心扶额,眼睛慢慢闭上。
下一刻,她突然站起身来,身体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幸亏江洛及时扶住她:“小心点。”
“阿洛......”
江洛:“......”你们切换得好丝滑。
“我头有点晕。”江月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江洛露出一抹假笑:“一定是没有休息好,快回去休息吧。”
“唔.....这样嘛。”江月点头,“有可能吧,我最近几日总是昏昏沉沉的。”
“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后日要不要离开。”
“我......”江洛根据上个循环的发展,思忖着该如何开口。
最后,她神情真诚、言辞恳切地说:“我若走了,他们必定让你代替我出嫁,那受苦的人岂不是成了你?我至少享受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也算死而无憾,你不必愧疚,也不必为我难过。”
“不,这算什么荣华富贵,谁会稀罕......”江月忽然激动起来,“他们根本不配为人父母,是你替我受了这么多年的罪,我......”
“好了,别说了。”江洛打断江月的话,果断道,“我已经决定好了,不必再说,你出去吧。”
“阿洛。”江月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江洛背过身:“你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了。”
江月原地伫立良久,缓缓退出房门。
江洛松了口气,真的不是她不想走这个支线,实在是实力不允许啊!
而且,她看着江月,有种奇怪的感觉,江月实在太真实了......就好像是苏青的另一个人格,苏青人格出现的时候,江月人格会陷入沉睡,反之亦然。
江月人格苏醒的时候,会非常自然地衔接到之前的记忆,很丝滑......
再联想到苏青的话,她说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那不是就说明江月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苍梧城的同化究竟是怎样一种同化......
江洛伸出手,看着自己,她内心自我审视:我是21世纪的江洛,我有清晰完整的记忆,绝没有被苍梧城同化过,但我的身体不是我自己的,我也从来没有感受到诡异的侵蚀。
那么问题来了,我的身体是谁的?是误入苍梧城的人,还是真正的苍梧城居民‘江洛’;我为什么没有被侵蚀,是因为穿越者特性,还是因为身体特性?
如果是‘江洛’的,那出去后会不会出问题?比如突然开始腐烂什么的......
“修仙界这么厉害,都能修仙了,身体腐烂应该只是个小问题吧。”
“还是先想办法出去吧,走一步看一步,希望灼华能给我个惊喜。”
9. 苍梧城09
第二天清晨,江洛去碧霞娘娘庙时,顺便在街上买了一把香和一些吃食。
她将供桌香案打扫干净,放上吃食,插上香,但并未点燃,也未行跪拜之礼,怕引起古怪的变化。
江洛凝视着高大的神像,良久,才说了一句:“愿您得偿所愿,愿我能顺利出城。”
说完后,她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蒲团坐着,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着灼华的身影。
眼见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狐狸毛都没见着一根,江洛站起身来,准备出去找找,“不会是现在还没清醒吧?”
她不知道的是,她刚踏出殿门不久,香炉中的供香开始迅速燃烧起来,不到一刻,香灰堆满了半个香炉......
踩着野草,寻着被压轧的痕迹,江洛在一个耳房角落中找到了灼华,她虚弱地趴在地上,尾巴无力地拍打着蚊虫。
这让江洛想到纪录片中被狮群抛弃的狮子,不管它曾有过多么辉煌的过去,在摄影机记录到的那一刻,它拖着断腿,瘪着肚子,正走向一条末路。
“怎么?可怜我?”灼华眯起眼睛,似乎只要眼前人说错一句话,就会扑上去撕咬她的脖颈。
“我可怜你,还不如可怜我自己呢。”江洛轻笑道,“至少你是主动选择的这条路。”
而我,只是一个倒霉鬼!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待在家里,永远不爬山。
“没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怨不得他人。”灼华撑起身体,高傲地抬起头,“我要跟你做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江洛问道。
“我告诉你出城的办法,你出去后替我做一件事。”灼华死死地盯着江洛,不错过她脸上的一丝变化。
“可以。”
江洛一口应道,先出去才是王道,她不觉得灼华会让她一个凡人做什么灭国灭世的事情,“我答应你,你可以告诉我出城的办法了。”
“城中夜间会出现一顶红花轿,由纸人所抬,你若能长时间保持清醒,便有机会坐轿出城。”灼华说道。
江洛:“??”你说的花轿,是我想的那个花轿吗?
“你怎么知道?”江洛质疑道,“若这个办法真的有用,你为什么不用?”
“我为什么会知道,那当然是因为我是亲眼看见它们进城的。”灼华说,“那顶花轿由阴阳浮木所制,可穿阴阳两界,而纸人无魂魄无肉身,亦不会被城中诡异侵蚀。”
“所以我猜测,若是坐在轿中,或有机会出城。”
江洛仍然觉得有很多疑点,最大的疑点就是:既然灼华知道坐上花轿可以出城,那她为什么不坐?
灼华像是知道江洛在想什么一样,坦言道:
“我坐不上花轿,尝试过很多办法都不行,我怀疑,要么是只有特定的人可以坐,要么是因为我被苍梧城侵蚀太过,已经被认定为是苍梧城的一员。”
她看着江洛,突然笑道,“我觉得你运气不错,夜间从江府到碧霞娘娘庙都未遇上诡异,也未曾被侵蚀,那顶花轿就好像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一样。”
“若不是我太虚弱,说不定会选择夺舍你......哈哈哈哈哈,你运气确实好,偏偏在第二次循环才遇上我......”
尖锐的声音刺得人耳膜发疼,江洛不禁握紧手中的碎星,眼前的狐狸笑得花枝乱颤,甚至嘴角渗出鲜血都未停止。
原来灼华早就知道她住哪里......
“好了,别笑了。”江洛眉头紧皱,“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事?”
“你不害怕吗?”
灼华止住笑,歪着头一脸好奇,“我曾经对你动过杀意,还想过要夺舍你,如今你已知晓出城之法,还准备兑现承诺替我做事?”
“如果你说的是实话,我自然会兑现承诺,我答应过的肯定会做到。”江洛说,“至于你说,想过夺舍,那不是还没做,我不为没发生的事烦恼。”
老实说,她确实有些后怕,灼华知道夜间很危险,还引她来庙中,若说心无歹意,是绝无可能,还有夺舍之念,江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可既然没发生意外,她也不至于毁约......毕竟,灼华看起来已经时日无多。
“呵呵。”灼华笑了两声,“恭喜你又避开一次死劫,若是你有毁约之念,我一定要你给我陪葬!”说道最后,她声音忽地凄厉起来,像是不甘心放过眼前之人一般。
江洛看着灼华,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大概明白灼华心中所想,一方面不甘心自己死在城中,而一个凡人居然能活着出去;另一方面,又需要这个凡人替她做事,所以不能动手。
“我要你替我找到这个人。”灼华前爪一挥,空中出现了一道人像。
是一个身着蓝色锦袍的男子,面若冠玉、眉若刀削、嘴角含笑、满目风流。
江洛将这个男人记了下来,问道:“找到后要做什么?”
灼华愣愣地看着男人,眼中清泪缓缓留下。
江洛觉得自己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了。
“这是我夫君,他叫苍术。”
灼华开始说起她的故事,“他是南砚州的修士,被放逐到北荒,北荒乃妖族之地,他一个身受重伤的修士如何生存?我瞒着族长收留他,他长得好看,性格也很温柔,善良知礼。”
江洛脸上露出微妙的表情,所以灼华落到如今的地步,是因为被这个男人拐出北荒?
灼华脸上渐渐露出怀念之色:
“他吸引我的,并不仅仅是这些,他心怀大义、守正不阿,对妖族毫无偏见,以镇杀诡异为己任......近年来诡异越来越多,诡域遍布,妖族连北荒这一小地都守不好,还妄图染指整个大陆,岂非可笑。”
江洛认真地听着外界之事。
灼华:“我们慢慢相知相爱,但是他身上的伤越来越重,我去求族长,族长告诉我,他五脏衰竭、时日无多......我不相信,带着他来东胜,但是东胜的药师也毫无办法......无奈之下,我只能选择让他与诡异融合,我在外面找过多个诡异,但都与他不匹配......他劝我放弃,可我怎么能放弃......”
“所以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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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镇邪司的东西?”江洛猜测道。
“对,有人告诉我,镇邪司的诡眼与我夫君命格相合,可以融合。”灼华说道,“他告诉我,他在镇邪司有内应,可以为我提供便利,作为交换,我需要帮他偷出诡象菩提。”
江洛觉得灼华是被人做局了:“那你夫君与诡眼融合了吗?恢复了吗?”
灼华:“融合得很成功,夫君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短时间亦无性命之忧。不过镇邪司的人很快追来,我选择引开她们,并与夫君约定在苍梧城外相会。”
“然后你就联系不到你夫君了?”江洛问道,“最后你选择进城?”而她夫君,得到了所谓的诡眼,成功保住性命。
“我不想落到镇邪司手上,她们若知道我夫君已与诡眼融合,或许会设法分离出诡眼......且我一直联系不到我夫君,也猜想过是不是他进了苍梧城......不过现在我已经确定他不在。”
江洛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太清,她问道:“你是希望我帮你找到你夫君吗?”
灼华点头:“是,我要你先帮我确定他的生死,他若是被人害死,你要帮他报仇。”
江洛:“若是没死呢?”
或许整件事就是她那个夫君布的局,让灼华帮他偷东西,完了自己拿着跑了,留灼华一人应付镇邪司的人。
“若是没死.....”灼华停顿了一会儿,瞳色变得血红,“你替我杀了他!”
“你确定?”江洛注视着她。
“我……”灼华眼中露出挣扎,爪子陷进地板,蛛网般的纹路渐渐扩散开,许久,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若是他对我说过谎,你就杀了他!”
“无论什么谎言?”江洛确认道。
“对!无论什么谎言!”
“他曾经对我说过,从没骗过我一句。若是他说谎了,那他就该死!”
男人都是这么说的.......总之,苍术,希望你是个言行一致的好人......江洛应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我要怎么知道他有没有骗过你?”
灼华说道:“镇邪司有件灵器,可以测试人有没有说谎。”
江洛:“......你不会是想让我走你的老路吧?”
灼华重新趴在地上,头枕在前爪上,声音恢复了以往的轻柔:
“你也可以用其他办法......若是你觉得吃亏,我还可以送你几件宝物,反正我也用不着了......对了,诡象菩提也可以一起送你。”
“突然这么大方,我好不习惯......”江洛疑惑道,“你就完全肯定自己毫无生机了吗?”
“如果你再晚来两个时辰,就再也见不到清醒的我了......若不是上次对你使用诡象菩提,说不定我还可以多苟延残喘几个时辰......可惜最后也没能找到延缓清醒的办法......”
江洛:“......”看来灼华是自己去过江府了,不知她有没有看破苏青。
“没想到我修行千年,最后的归宿居然是一个诡域......”灼华轻声道。
10. 苍梧城10完
“可还有话要问的,没有就带着这两样东西离开吧。”话音刚落,两枚器物被抛到石板上。
白色面具透着一股古朴的气息,旁边的菩提子散发着幽光,恍惚中似乎能看见许多扭曲的人脸虚影,升腾在上方,正无声张合着嘴。
“面具能化千面,诡象菩提可扰生灵本识,乱起认知。面具你用不了,诡器可以直接使用。”
灼华厌恶地看着诡象菩提,“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诡器用一次便蚀三分人心,两次过后,你是主是奴,可就由不得自己了。”
江洛拾起器物,信息瞬间在脑中浮现,面具名为千幻面具,带上可变化面容,看起来很实用,不过现在没灵气也没什么用;而诡象菩提,一入手便觉阴寒难耐,它似乎在催促着她使用......
诡器不需要灵气便能使用,但使用后代价大......很符合它诡异的特性。
“能帮我看看这是什么吗?”江洛掏出一个小绿瓶。
“玉髓原液。”灼华嗅了嗅,无趣地移开了目光,“能让凡人拥有灵气,你倒是运气不错。”
看来没什么问题,江洛收好东西,看向灼华......她蜷缩成一团,头埋到前爪下,呼吸微弱。
“关于花轿,你还有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我猜那顶花轿是幽泉山鬼王派出的,至于目的,就不清楚了,总不会是来苍梧城做好事的。”
灼华轻淡的声音传出,过了片刻,她继续说道,“鬼修最大的弱点在生前尸骨,惧阳气炽烈之物,若你能将你手中之剑插进他胸口,或能重创。”
纸人见过她一次之后,便一直堵在江府门口,江洛担忧的是,它们的目的就是她!
她还想开口,却被灼华打断:“离开吧,我没什么能告诉你的了,不要再来这里......”
江洛顿了顿,最后说了一句话:“你有没有什么话,需要我转告谁的。”
灼华很久没有说话,久到江洛都以为她已经陷入沉睡。
“没有,你离开吧。”她说道。
“好。”江洛不再勉强。
******
今夜的风格外大,角落的老槐树弯着腰剧烈颤抖,“咔嚓”一声,碗口粗的枝丫斜斜地压在青瓦上。
地上的落叶被风卷成一道旋涡,扑面而来的是浓烈的土腥气,仿佛预兆着暴雨即将到来。
江洛喝了两口玉髓原液,疲惫一扫而清,筋脉中似有一股真气在运转。
她垂眸盯着食指的墨玉戒指,心中默念几句,瞬间,诡象菩提、碎星、千幻面具,以及墙角昏迷的苏青,都被收了进去。
三足金乌玉佩戴在脖子上,至于碧霞云锦裙......江洛指尖抚过上面的暗金纹路,与其说是云锦裙,不如称其为法袍,这是一件具有防御性的法器,可变幻形态......江洛选择维持锦裙形态贴身穿着,毕竟转换形态也意味着灵气的消耗。
诡异菩提和千幻面具,在她触碰的器物的瞬间,信息便涌入识海,碧霞法袍是喝下玉髓原液后才浮现出信息。
唯有脖颈上的三足金乌玉佩,至今仍像一件普通玉佩,丝毫信息不显......江洛认为,或许是因为现在她灵气不足,而不是玉佩太普通。
收拾好一切,她走出房门,将门关闭好,沿着抄手回廊,穿过垂花门。她没有犹豫,推开大门。
狂风吹得灯笼左摇右晃,诡气幽漫。
大门外,靛蓝色的纸人排成两列,空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盯着她,红色的轿帘猎猎作响,若隐若无地透出噬人的黑洞。
拇指无意识地转动着墨玉戒指,这一次,江洛不复以往的惊惶,取而代之的是安定、冷静以及一丝迫不及待。
无需纸人拉扯,她自己走到轿前,眼神扫过轿门上的铃铛,坐了进去。
一入红轿,江洛首先感觉到的便是虚无,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时空,她听不到外面的一点声音,也看不见任何东西,虚无、空寂。
这反而让她更加安心,红轿的与众不同,代表着出城的概率更大......
******
与此同时,碧霞娘娘庙。
一只红色狐狸跳上贡品桌,前爪刨了几下香灰,用鼻子嗅了嗅,很快便失去兴趣。
她后脚微屈,借力跳向墙壁,落下的瞬间,前爪一扬,一只壁虎被踩在脚下。
壁虎断尾求生,岂料狐狸速度更快,瞬间又将它压住。
狐狸嘴里叼着壁虎,将它和它的断尾放在一起,眼珠左右移动,透露着好奇。
壁虎趴在地上装死,狐狸用前爪推了一下,想让壁虎再表演一次断尾。
忽然,狐狸抬头看向西方的位置,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很快,她又低下头,继续把玩着壁虎,眼神清澈、毫无波澜......
******
城外,凉亭。
紫菀瞬间睁开眼,看向苍梧城的方向。
“有人出城了。”
她低头看向罗盘,眼中透出不解:“不是狐妖?罗盘显示,狐妖生机已尽。”
石远山坐在石凳上,眼神涣散,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紫菀说话,眼睛才开始聚焦。
“要回去了吗?”他慢吞吞地开口。
“急什么,两件诡器,一件也没追回来,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城,岂不惹人笑话。”
紫菀盯着苍梧城的方向,颇有兴趣地说道,“还不如看看,究竟是谁,居然能从苍梧城出来。”
“我跟上去看看,你就在这儿等我。”
紫菀化为一道紫光,瞬间消失。
良久,
厅内缓缓传出一道声音。
“我也要去......”
回应他的,是天上飞过的一群乌鸦:“嘎——嘎——”
“......”
******
江洛听不到声音,也感觉不到其他东西的存在,就连风,都好像失去了踪迹。
她手指抚摸着轿木,冰凉的触感让人多了几分真实。
慢慢地,
一束光透过轿帘穿了进来,紧接着是鸟的叫声,杂乱无序的声音充满着生机。
江洛呼了口气,指尖触摸到窗边的帘子。
掀开后,刺眼的阳光让她不禁眯了眯眼睛,快速倒退的柏树提醒着她,这里已经不是苍梧城......
居然真的出来了......不过出城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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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第一步,后面还有一场仗要打。
幽泉山鬼王,这五个字在江洛唇齿间绕了一圈......这顶花轿真的是冲着她来的,他怎么知道她在苍梧城,找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嘎吱......嘎吱......”
一道咀嚼声打乱了思绪,她朝着窗外看去。
一只半人半狼的狼妖,跟在花轿旁边奔跑,他手中拿着一只血淋淋的鹿腿,边跑边咬,鲜血顺着嘴角流下,蜿蜒至棕色的腹毛。
察觉到江洛的目光,他扬起笑容,尖锐的犬齿上挂着肉沫,齿缝渗着鲜血。
垂涎的目光不加掩饰,恨不得马上就将眼前人吞如腹中。
江洛忽地放下帘子......比起恐惧,更多的是恶心。
诡异、荒诞,或许就是这个世界的底色。
她尝试地动了动前面的轿帘,不出意外,果然无法移动......看来注定要到幽泉山了。
轿子摇摇晃晃,窗外的景色飞快倒退。
很快,轿子停了下来。
江洛能听到外面吵闹的声音,说话声、吃饭声、敲锣打鼓声,不绝于耳,热闹得像是在开一场聚会。
一只纸手掀开轿帘,江洛抬眸望去。
这是一只她从未见过的纸人,穿着红色的衣服,耳边还带了朵大红花,眼睛用笔随意杵了两个点,不仅不灵动反而更显僵硬,脸上大团的胭脂红得惊心。
“新娘子下轿——”尖细而有咏调的声音忽然响起。
江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居然会说话,看起来比其他纸人更高级。
她心中明白,这个新娘子,大概就是指她。
来都来了,退缩也无用,她干脆地下了轿。
一出来,场中瞬间安静,所有的目光都定格到了她身上。
他们在观察江洛,江洛也在观察他们。
她最先注意到的是一个身着寿衣的小男孩,无他,这个小男孩实在太正常了,就像混在妖魔鬼怪中的正常人类。
男孩冲她腼腆地笑了笑。
江洛顿了顿,移开目光,随后,一只狼妖映入眼帘。
或许是鹿腿已经吃完,他双手空空地蹲在石凳上,双眼紧紧地盯着她,口水从嘴角流出。
狼妖旁边,一个满脸疙瘩的中年男子把玩着手中的骷髅,指尖与骨头的摩擦声听得人浑身难受,他声音粗噶:“人类,活的。”
他一说话,后面繁杂的声音陆陆续续响起。
“鬼王是要拿她招待我们吗?”
“你看这满山红布,分明是大喜之日,我看鬼王是要娶她。”
“怎么可能?难道是鬼王最近在修行什么秘法?”
“有可能,指不定是她命格特殊......我闻着,她比其他人类都香,好想吃。”
“我也好想吃,能不能分一只腿给我们......我快控制不住了......”
“......”
江洛收回目光,没有因为他们的话更添惊惧,她当然知道鬼王不怀好意,不过不到最后......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带新娘子梳妆打扮——”
抑扬顿挫的声音再次响起。
11. 幽泉山
江洛推开雕花木门,浮尘味扑面而来,屋内很空旷,一张梳妆台,一把椅子,此外再无一物。
“哐当!”
江洛转头,发现门已经被关上,窗棂糊的桑皮纸透出纸人走远的身影。
她视线落到梳妆台上,上面只有一把红木梳子和一盒胭脂,整个屋子连同这个梳妆台,简陋得就像被小偷搬空了一样。
红衣纸人不会是去给她拿嫁衣了吧......江洛不想换衣服,她现在穿的是法袍,有防御的作用,关键时刻,说不定能保她一命。
思索过后,她选择先放出苏青,万一苏青是个大佬,她就无痛通关了!
心中默念一句后,苏青出现在地板上,她仍然昏迷,身上的衣裳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江洛猜测这是她穿进苍梧城的衣服。
“醒醒!”她拍打着苏青的脸颊,“苏青,醒醒!”
过了好一刻,苏青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是我打晕她的时候太用力了?”
江洛不解,昨晚苏青一直没有清醒,迫不得已下,只能将她打晕带走,按理说,放空间戒指里面带走是没问题的呀,因为戒指也是在红轿中。
她自己都没出问题,苏青为什么会一直醒不过来呢?
“咳咳......”苏青突然咳嗽了两声。
“苏青,你醒了,太好了。”江洛一脸惊喜。
苏青慢慢睁开眼睛,满脸茫然。
江洛将她扶到椅子上,关切道:“你还好吧?我还担心你醒不过来了。”
“阿洛,这是哪里?”
江洛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脑中轰然炸开的白光吞噬了所有声响。
她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重新确认道:“你叫我什么?”
一定是我听错了!
可惜,再次响起的声音给了她沉重的一击。
“阿洛啊,怎么了?我们这是在哪里?这里好像不是江府?”
江洛扯了扯嘴角:“江月?”
“对啊,怎么了,你不认识我了?”
江月摸了摸后脑勺,纳闷道,“我怎么感觉我后面有点痛,好像还有个包?真是奇怪,我也没磕到过头呀。”
江洛:“......”
她打量着江月,发现江月的表情很自然,与苏青完全不一样,所以,她这是把江月带出来了?这是真的江月,还是只是拥有江月记忆的苏青?
好复杂......江洛痛苦地叹息一声,生活真是艰难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阿洛,你还没告诉我,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江月看向江洛。
江洛低着头,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江月,思考了两秒钟,冷静说道:“你看窗外就知道了?”
“窗外?”江月疑惑转头。
“砰”地一声,江洛放下手掌,将晕倒的江月收进空间戒指,顺便将小绿瓶拿出。
一口气喝掉所有了的玉髓原液,又将法袍变成红嫁衣的模样......看来这场仗只能她一个人打了。
她刚才在考虑,要不要告诉江月真相,然而犹豫两秒后,还是选择让江月继续沉睡......
首先她不敢肯定江月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万一是诡异,不仅不会帮她,说不定还会害了苏青......她是倾向于苏青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像另一个人格一样,陷入沉睡。
她肯定要先考虑苏青,毕竟苏青不仅给了她一个空间戒指,还欠着她一件元婴级的法器......嗯,还承诺了要引她入道!
这是一个富婆啊!
其次,江月不一定有战斗力,如果醒着又没战斗力,那还不如沉睡呢,至少不会拖后腿。
“叮咚......”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江洛侧目看去,是一颗珠子,从门缝滚了进来。
她弯腰拾起,珠子黑白相间,看起来像是玻璃弹珠。
“姐姐,你看到我的东西了吗?”
窗外透出一道身影,能明显看出是个小孩,江洛瞬间想到方才看见的寿衣男孩。
“是一颗黑白相间的珠子吗?”她问道。
“是啊。”男孩从窗户探头,他脸颊白嫩,然而本该是眼珠的地方,却只剩两个黑洞,血水顺着脸颊流下。
声音变得更加阴森,“是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为什么在你手里......把我的眼睛还给我!”
“你的眼睛?你要怎么证明?”江洛发现,自己现在已经对这些东西有免疫力......比如现在她就非常冷静。
“咦。”男孩歪着头,好奇地说,“你居然不怕唉。”
说罢,他眼眶内的血水开始回缩,不到一刻,眼睛已与常人无异。
江洛眯了眯眼,垂眸看着手中的珠子。
男孩声音欢快地说:“姐姐,你觉得我的珠子好看吗?”
江洛没有说话。
“我觉得不好看,可是那狼妖非要送给我,我又不好意思拒绝。”
男孩自顾自地说着,他抬头看着江洛,脸上露出腼腆的微笑,“姐姐,我觉得你眼睛很好看,你愿意把你的眼睛送给我吗?”
“不愿意。”这死小孩儿,一点都不可爱。
“嗯?”男孩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姐姐,你愿意把你的眼睛送给我吗?”
“你愿意把你的眼睛送给我吗......眼睛送给我吗......送给我吗......给我吗......”
他的声音像是立体环绕的音响,响彻屋内的每一个角落,不停地在她耳中重复。
江洛快速转过头,背对着他,眼睛盯着梳妆台上的梳子,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上面。
声音慢慢消失,四周一片死寂。
一双冰冷的手按在她肩上,凉气透过法袍渗进骨头,像是要把人冻僵。
“给新娘子梳妆!”尖细的声音响起。
是红衣纸人......江洛说不清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变得更加沉重。
她顺着肩上的力道坐到椅子上。
梳子被拿起......她注意到,那是一只指节分明的手,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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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子随着纸人的唱调,从头顶梳到发尾。
江洛一动不动,任人作为,余光扫过身后,有两道身影,她心中有了猜测。
梳齿刮过发顶的痒意刚消,她又感觉到发丝被攥紧、牵引......
她很快意识到,这是在挽头发......没想到还是个有手艺的鬼。
不等她多想,一块红绸从头顶罩下,黑暗瞬间吞噬视线......
******
跟随着手上红布的牵引,江洛缓缓而行,透过盖头的缝隙,她能看见前面‘人’的背影。
一袭红衣,浑身诡谲,阴冷彻骨。
鬼修......她心中念着这两个字,鬼修的弱点是生前尸骨或者至阳之物。
尸骨不必说,她现在根本没时间找。
而至阳之物......听灼华所言,碎星应该算。
希望运气好一点,能找到一个好时机。
脚步跨过一个台阶,或许是到了拜堂之地?
进去的瞬间,喇叭声、二胡声和敲鼓声轰然响起,热闹得倒真像一场婚宴。
哪怕隔着盖头,她也能感觉到四周黏腻、觊觎的目光,这群恶鬼,随时准备着咬下她的一块肉。
越是危急,江洛反而愈发冷静......她不觉得鬼王会真的把她当做一盘肉,分享给这些鬼魅,否则何必到苍梧城多费一遭,这个世界又不是只她一个人类。
假若她真是唐僧肉,那不是更要独享。
“一拜天地。”尖锐的声音刺破空气,江洛被一股力道拽着踉跄跪下。
膝盖跪在青砖上的瞬间,她听到身后传来指甲抓挠石板的声音,像是有‘人’已经忍耐不住。
“夫妻对拜。”话音未落,一颗熟悉的黑白色珠子滚到她鞋边。
下一刻,那颗珠子变成了真正的眼球,黑色眼珠左右翻动着,最后定格在她身上。
“大胆!”身旁清冷的声音响起。
江洛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一声惨叫。
紧接着,数道咀嚼声响起,连带着“嘎嘣”的声音,像是在咬骨头。
“送入洞房。”
离开的最后一刻,她听到了他们喟叹般地说道:“这一趟也不算白来......寿衣鬼的味道还不错,呵呵......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鬼,就是容易猴急。”
******
刺鼻的香烛味像是一把刀,破开鼻腔,钻入大脑。
江洛掀开盖头,借着摇曳的灯光,打量着这古怪的新房。
明明她刚进山的时候,阳光还烈得刺眼,如今不到一个时辰,瞧着外边,却像已是夜幕时分。
屋内,斑驳的墙皮下,暗藏着腐朽的气息,梁上密密麻麻悬挂的绸布,红得像是浸透了鲜血。
贴歪的囍字,燃烧的红烛,处处透露着不详的气息。
屋外,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响起。
江洛坐回拔步床上,重新盖上盖头,她用银簪别住盖头右侧,齿缝般的褶皱恰好留在眉心前方,透过缝隙,能将屋内动静尽收眼底。
“嘎吱。”
门被推开。
12. 系统激活
盖头掀开的刹那,江洛猝然撞进一双赤瞳。
妖异瑰丽,这是她对他的第一印象,多情的桃花眼配上红瞳,像是黄泉路上的彼岸花,妖异中透着致命的危险。
他漫不经心地打量了她一眼,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酒壶,倒了杯酒,递给她。
江洛垂眸接过。
指尖刚触到鎏金盏沿,一股锥心的寒意瞬间炸开!像是握住了一块万年不化的玄冰!
“嘶!”
白霜如活物般从杯身蔓延,瞬间爬满她整个手背,连袖口都结了层冰花,右掌的知觉在刹那间被彻底剥夺!
“哐当!”
她猛地甩开酒杯,急退数步,背脊撞上冰冷的木架,警惕地瞪着他......一来就动手,不讲武德!
“呵,凡人。”
鬼王随手丢弃酒壶,目光掠过地上瞬间凝结成冰晶的酒渍,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弱得可怜,苍梧城那鬼地方,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运气好,刚出门就撞上你的花轿,没费力气就出来了。”江洛微微动了动右臂,察觉到感知慢慢回来,才松了口气。
若开局就废一只手,今日恐怕凶多吉少。
“花轿。”他唇间碾过这两个字,忽地低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喜房里回荡,带着说不清的意味,“既然进了我的花轿,便是我的新娘。”
话音未落,他身影倏地欺近!
江洛甚至能看清他浓密睫毛投下的阴影,闻到他身上那股独特的、冷冽如雪松的气息,迥异于满室廉价刺鼻的香烛味。
他温热的吐息拂过她耳畔,呢喃如情人低语:“那你,愿意把你的心给我吗?”
不愿意......江洛扯开嘴角,笑道:“当然愿意。”
“真的吗?”
他又凑近一分,赤瞳紧紧锁住她,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看进灵魂深处。
她不动声色道:“当然是真的,我们不是成亲了吗?能告诉我,为什么是我吗?”
他漫不经心地笑道:“你猜?”
“因为我命格特殊,能帮助你修炼?”江洛想到白天似乎有人这么说过。
“唔......”他手指轻点两下太阳穴,状似思考,“采补么,可以考虑.....就是不知,你这么弱,能不能坚持一次?”
江洛:“......不是这个原因吗?”
“原因不重要......”
他倏然站直,笑容依旧惑人,掌心却无声无息地涌出无数漆黑藤蔓,它们如同饥饿的活蛇,疯狂扭动、膨胀,墙壁瞬间布满狰狞鞭痕!
“娘子,春宵苦短,何不早些就寝。”
“你冷静.....”江洛慢慢后退,心脏狂跳,不是鬼王吗......这些藤蔓又是什么东西!
“我很冷静。”他含笑回应,“娘子,你准备好了吗?”
“咻——”两根最粗壮的藤蔓如毒龙出洞,闪电般缠上她纤细的脚踝!冰冷滑腻的触感直冲天灵盖!
巨力传来,她被猛地拽向他!
距离瞬间拉近,不足两米!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她右手食指的戒指,暗芒暴闪!
积蓄已久的力量轰然爆发,江洛眼中厉色炸现,用尽全身力气,甚至透支了每一寸筋骨血肉!
“碎星——”她掌心寒芒闪过,碎星剑化作一道银色惊虹,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以雷霆万钧之势,直贯他心口!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清晰可闻!
剑尖没入鲜红的嫁衣,深深钉入!
“咳咳......”他低头,看着胸口刺入的利剑,喉间溢出低笑,“倒是有些本事。”
脚踝上的藤蔓无力地松开,江洛握紧碎星,站得笔直,心口的三足金乌玉佩烫得像熔岩,似要熔掉她一块皮肤......
不能停!
她眼中凶光更甚,手腕猛地发力,狠狠一绞,旋即悍然拔出!
“噗——”
一股滚烫的鲜血激射而出,溅在她同样鲜红的嫁衣上,晕开一片更刺目、更妖异的深红!
刚才那一剑,用掉了她所有的灵力,为了定住他,甚至还动用了诡象菩提,如果还是不行......
她抿住干裂的唇,脸上露出一丝疯狂......死就死吧,有什么好怕的,这该死的破世界,她也不想待了,死前能咬下他一块肉都是赚的!
然而,预想中的暴怒反击并未降临。
鬼王抬起眸子,赤瞳中的笑意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他看着她,目光悠远、涣散,好像是突然想起了其他东西......
他身影慢慢变得透明,最后,似乎低语了一句什么,但声音太轻,最终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江洛怔在原地,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她只看到他唇形微动,却什么也没听清……
“叮,系统激活,恭喜获得阴阳五行秘法。”一道机械女声在江洛脑海响起。
她睫毛像蝶翅般颤了颤,反应了两秒,才尝试地叫道:“系统?”
没反应......
“天道?”
“金手指?”
一片寂静,就好像方才的声音是她的幻觉。
“调出面板。”
这一次,系统终于有了反应,一个蓝色面板浮现在空中,上面显示着:
【姓名:江洛
性别:女
种族:人类
修行:阴阳五行秘法第一层(可升级)
技能:预警(可升级),纸人操控
境位:练气初期
系统温馨提示:您已毒入肺腑,请谨慎对待】
江洛:“??”信息太多,一时间不知该在意哪个。
她单臂拄着碎星剑撑起身子,胸口的玉佩灼得皮肉发颤。
扯开衣领,金色的三足金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翎羽纹路从锁骨下方一路烧到胸窝,如同一道活过来的熔金刺青,仿佛下一刻便要振翅飞出皮肉。
“系统......”江洛若有所感,掏出玉佩,不出意外,玉佩上的金乌图案已经消失......
系统为什么突然被激活,因为她杀了鬼王?
不管怎么说,都是件好事,至少现在她已踏入修行一路,能使用灵气,能修炼,不至于遇到危险就只能逃。
她认真阅读面板上的信息,阴阳五行秘法是系统给予,瞬间便让她到了练气初期,而且还可以继续升级,看起来是一本珍藏级别的修炼法籍。
纸人操控想必是修炼阴阳五行秘法的技能,那预警呢?难道也是?
还有最后,系统提示她已经毒入肺腑,她是什么时候中的毒......
江洛脑中闪过几个猜测:花轿用的阴阳浮木、喜房内刺鼻的香味.....最后,也是最有可能的,苍梧城的饭菜。
她是人类,不可能不吃饭不喝水,否则都坚持不到出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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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而苍梧城,是一座诡域,谁知道里面的饭菜是什么东西!
江洛叹息一声,想着等出幽泉山后,再试试看能不能唤醒苏青......没个领路的人,都不知该去哪儿找医师。
她打开房门,跨过门槛时不自觉回望了一眼。
红绸囍字下,烛光明明灭灭,此刻,地上的血迹已消失无踪......
******
房子弯弯绕绕,江洛好不容易才找到阴阳浮木所制的轿子。
她当然想立刻离开,但来都来了,不拿点什么东西总感觉很吃亏。
那花轿可以洞穿阴阳,连苍梧城都可以进,显而易见是个宝贝,如今鬼王已死,不把宝贝拿了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更何况......江洛有种直觉,或许有朝一日,她还会在回苍梧城......
花轿旁边,摆着几尊纸人,此刻,它们就像普通的剪纸一般,一动不动,毫无生机。
不再犹豫,江洛走过去,将花轿收进戒指中,视线扫过纸人时,她想到系统显示的‘纸人操控’,便把这些纸人也一同收了进去。
走动间,灵力泻出,嫁衣霎时泛起涟漪,霞帔化作腰间悬垂的黑色宫绦,广袖如蝶翼收拢,翻卷成短襦,下摆在落地刹那已凝成玄色长裤。
收好东西,江洛转身准备寻找出路。
她在喜房时,瞧着外边天色暗淡,以为是夜间,此刻走到院子,却是一片明亮,看起来不过下午时分。
路边枯枝落叶堆积成一座小山,池塘里,黑色的水散发着一股恶臭。
这座宅子,处处透露着破败的气息,就好像已荒废几十年。
她当然记得来时的路,但如果走原路,就意味着要面对那群鬼怪......以她如今的状态,一个还行,再多两个恐怕就够呛了。
“呱呱......”
江洛察觉到不对,快速侧身闪过。
她回头时,一只足有孩童高的蟾蜍,刚收回舌头。
他暗褐色的表皮布满瘤状凸起,每颗疙瘩里都渗出黏腻的黑液,三趾脚掌碾过碎石时,地面竟滋滋冒起白烟。
蟾蜍缓缓转动猩红眼珠,喉间发出震耳欲聋的“呱呱”声,下颌两侧的声囊胀成半透明的肉球,隐约可见里面蠕动的灰黑色虫卵。
“呱呱......竟然让我抓到一只跑丢的美味。”
他张嘴,发出粗噶的声音,“既然鬼王看不好自己的东西,就让我来帮他享用吧......呱呱。”
江洛眯起眼睛,手中碎星微动,她并不畏惧这只妖怪,但想试探更多信息。
鬼王死得太快......直到现在,她仍然不知道鬼王为什么知道她在苍梧城,后来与她拜堂成亲的目的又是什么。
“既然知道我的鬼王的新娘,你还敢动我?”
“呱呱......吃了你,我再赔他几个新娘就成了,你好香啊,我快忍不住了.....”蟾蜍张开嘴,猩红的长舌袭去。
江洛握紧碎星,一剑斩去,并趁机向他嘴里丢了两张天雷符。
蟾蜍精没想到她几个时辰前还是普通人类,如今便成了修士,压根儿没动用灵气,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反应,便成了一句尸体。
使用天雷符的声音响如雷电,江洛确定蟾蜍精死了后,片刻都未犹豫,转头就走。
“啧啧......这蟾蜍精怎么跟个傻子一样,连灵气都不用。”一道清越的女声传出。
13. 紫菀
江洛顺着声音抬头望去,就见一紫衣女子坐在墙头,支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你是谁?”
“你是从苍梧城出来的?”女子化作一道紫光,下一瞬,便出现在她身前。
“是又怎么样?”江洛暗自警惕,这女子道行不浅,她很可能打不过......
啧、啧、啧,女子连啧三声,一脸惊奇:“还从来没有人能从苍梧城活着出来。”
“那有死了出来的吗?”江洛下意识反问。
“活着还有可能出来,若是死在里面,那便成了诡异的一部分,无论是单纯的魂魄,还是成为鬼修,都绝无可能再踏出一步。”
可是江月出来了,江洛在心里反驳道。
女子好奇地问:“你是怎么出来的?”
江洛打量了女子一眼,问道:“你是人类还是什么?”
“我当然是人。”女子凤眼一挑,笑道,“怎么,你遇见的全是妖魔鬼怪?”
人!我终于见到一个活人了!
“我有时候都怀疑,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活人。”江洛嘟哝道。
“这种荒芜之地,自然人烟稀少、鬼怪横行。”女子双手抱胸,“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出的苍梧城。”
“你不也没告诉我,你是谁?”江洛道。
“哈哈哈哈哈......有意思,你一个练气初期的小姑娘,杀完蟾蜍精之后,没剩多少灵气了吧?”
女子打量着江洛,“都这样了,居然还敢反问我这个筑基期的前辈?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有其他的底气?”
江洛:“没有,我只是单纯没看出你的境界.......”现在滑跪还来得及吗?
“我境界比你高,你怎么看得出来?”
女子没想到江洛这么缺乏常识,上下端详了她一番,说,“告诉你也无妨,镇邪司执令使,容紫菀。”
“小姑娘,有没有兴趣加入镇邪司?”
江洛一愣,原来她就是追杀灼华的人:“你认识灼华吗?”
“当然,你在苍梧城见过她了吧。”紫菀用了肯定的语气,她微微一笑,“你们关系很好吗?”
你别这么笑,有点吓人......江洛说道:“那倒没有,你不是问我怎么出城?就是她告诉我的。”
“我按照她的办法,坐上一顶由纸人所抬的花轿后就出来了......”
江洛将她在幽泉山所遇之事如实告知,但省略了系统和花轿的去处,碎星和诡象菩提都说了......若是省略太多,没法解释她是怎么杀的鬼王......
紫菀听后,没有第一时间追问细节,而是确认道:“你说你使用诡象菩提,和一把从苍梧城得来的剑,杀了幽泉山鬼王?”
江洛回想了一遍自己方才的说辞,觉得没什么问题,应道:“没错,怎么了?”
“你居然问的怎么了?你一个练气初期的修士,使用诡象菩提杀了鬼王之后,居然还有多的灵气?”
紫菀一脸看怪物的表情,“我看你现在也不像灵气耗尽的样子,若不是你一副单纯凡人的模样,我真怀疑你是不是隐藏了修为。”
如果我说,我杀鬼王的时候还不是修士,你会不会更惊讶.....江洛咳嗽了两声:“可能因为我是天才?”
还真有可能......紫菀摸了摸下巴,说:“真不害臊。我再问你一遍,要不要加入镇邪司?你想清楚再回答,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我能不能先问问,加入镇邪司需要做什么,又有什么好处?”
江洛当然想立刻答应了,毕竟她人生地不熟的,怎么着也得先找个地方混口饭吃。
不过混饭归混饭,别不小心签了个卖身契,最后饭没吃两口,命先没了。
紫菀说:“你加入镇邪司后,是在我手下做事,我们隶属于诛邪卫,平时要做的就是诛邪卫道,简单地说,就是解决诡异,以及其他作乱的妖魔鬼怪,当然,也包括人。”
“至于好处嘛,新人加入可以获得基础的修炼法、灵丹、住所,以及一个月10块的下品灵石,也有基础武器,不过......”
她扫过江洛手上的碎星,“我看你也不需要,其他品级更高的东西,需要靠善功兑换,你平时做任务就会获得善功,除了定时分配给我们的任务,为了获得更多善功,我们也接其他的委托。”
“还可以接私活?”江洛惊讶道。
“镇邪司发布的可以直接接,至于没发布的嘛。”紫菀笑道,“你要接也没人知道。”
江洛:“这么明目张胆的嘛......”
“又没谁规定不能接,好处够了就接喽,不过也不是随便接的,以后再跟你详细说吧......总之,加入镇邪司会面临很多危险,但同时也会获得更多的机遇。”
江洛问道:“不加入镇邪司会更安全吗?”
“当然不是......”紫菀笑了笑,像在看一个无知的小孩,“如果你今天运气不好,幽泉山突然出现一只诡异,那你就只有乖乖等死了,除非你能保证你这一辈子都遇不到诡异。”
“这种可能性很低,现在诡异越来越多,如果有人告诉我,未来有一天,整个世界都会被诡异侵袭,我或许也会相信。”紫菀叹息了一声。
“我明白,我愿意加入。”江洛说道,根据紫菀所言,她对镇邪司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简单地说,这个组织会对新人提供一定帮助,同时会给大家定时发布任务,在完成组织的任务外,可以额外多接任务,这样看来,自由度还是很高的。
“明智的选择。”紫菀展颜一笑,“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江洛。”
“好,江洛,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你叫我队长就行。”紫菀拍了拍江洛的肩膀。
一股木兰花香袭来,江洛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心道队长真是个精致的女人,“队长,我们队有多少人啊?”
“加上你共六人,这次跟我出来的有石远山和明夷,一会儿你就能见到了。”紫菀回道。
江洛点了点头……好像有点少。
“还有没有问题,没有就走吧。”紫菀说。
江洛思索了一会儿,说:“这里既然是鬼王的住所,会不会还有宝物?”
“最有价值的东西,你不是已经拿了吗?”紫菀意有所指地说。
江洛瞬间明白,紫菀这是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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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收下轿子了......
“我......”
“行了,不必多说,人人都有自己的机缘,我作为队长,还不至于觊觎你们的东西。”
紫菀打断她,“不过我也要提醒你,可不是每个人都跟我一样明事理,什么修为该用什么样的东西,你自己心里要有数......我可不想收下你没两个月,就听到你的死讯。”
江洛一怔,道:“谢谢队长,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我喜欢聪明人。”紫菀轻笑道,“队长不觊觎你的东西,不过队长看看应该无所谓吧?
她猜测那是飞行灵器,但瞧着似乎又不太像,倒是勾起了一丝好奇。
“当然可以。”江洛没犹豫,将花轿从戒指中放出。
紫菀围着红花轿转了两圈,心里大概有了数,说:“你说你是坐着这顶花轿出的苍梧城?”
江洛点头:“对。”
“上面的禁制倒是有些意思,像是千年前的古纹,功效应该是隔绝外界窥探。”
紫菀靠近观察着,皱了皱眉,“没道理啊,为什么坐着它就能出苍梧城?难道是上面曾经被施加过什么法力,出城的时候用掉了,所以现在看不出来。”
“也有可能。”江洛愣了愣,“不过灼华说这是阴阳浮木所制,能穿虚实,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什么?你说这是什么做的?”紫菀忽然提高了声音,不可置信道。
“阴阳浮木啊。”江洛不明白队长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难道阴阳浮木比她想的还珍贵?
“阴阳浮木,居然是阴阳浮木!”紫菀激动地冲到轿子里面,没过多久,又出来了,“居然真的是阴阳浮木!”
“这鬼王也太有钱了吧,居然拿阴阳浮木做花轿!”
为什么我从你脸上看出了后悔......江洛眨巴眼,道:“阴阳浮木很珍贵吗?”
“岂止珍贵!再多灵石都买不到好吗?阴阳浮木可穿虚实,能破开大部分幻境与结界,没想到连诡域也能自由出入。”紫菀叹道。
江洛思索片刻,打量着紫菀的神色,道:“既然这么珍贵,那我......”
“别说了!”紫菀痛苦地拍了拍额头,“别说出那句话,我怕我真的拒绝不了!不拿队员宝物是我的原则,不要诱惑我打破原则。”
江洛确实想把轿子送给她......有一句话不是说了嘛,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既然这顶轿子这么珍贵,紫菀看上去又非常喜欢,那送出去博个好感也不是不行......
当然,最重要的是,紫菀比她强,又知道她有阴阳浮木所制的轿子!
她这破嘴!动得比脑子还快!
还好紫菀看起来不是个有歹心的,否则她是刚出狼窝又如虎穴。
“难道用这顶轿子,就能随意出入所有的诡域?”这样也太无敌了。
“怎么可能!”紫菀说,“阴阳浮木产自冥界,我猜,或许是苍梧城与冥界存在一定渊源,你以后有机会可以多试试。”
言下之意就是别问了,她也不知道更多信息。
江洛了然点头,还卖了个好:
“好,队长以后要用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就行。”
14. 东安村
“算你识相。”紫菀哼笑两声,“以后别轻易拿出来,更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你有此物。”
江洛:“明白,那我们就这样走了?”
紫菀看出江洛的‘不舍’,笑道:“怎么?还担心落下宝贝?”
江洛老实地点头:“好歹是个鬼王,说不定还有其他好东西。”
“这座宅子不过一座废宅,你所见之物,皆是法力幻化,根本不是那鬼王的老巢,又怎么可能还有宝物?”紫菀说着,露出沉思之色。
“我原以为幽泉山鬼王至少有筑基的修为,但你只是练气初期,即便使用诡象菩提,也不可能杀得了筑基期的修士,难道他只是炼气期?”
江洛也一直觉得不对劲,因为鬼王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反抗......当然,这也有她使用诡象菩提的缘故,她用诡象菩提扭曲了他的认知,让他误以为自己是一棵不会动的树。
但是最后,他明明已经恢复清醒,却冷静地接受了死亡,荒谬得就好像他早就知道有这一天......
甚至给她一种错觉,他大费周折将她从苍梧城带出来,就是为了让她杀掉他......
最重要的是,她的系统,是因为杀掉鬼王才激活的,这会不会有什么隐患?
“队长,你对鬼王,有什么了解?”
紫菀摇头:“没什么了解,若非追杀那狐妖,我都不知道幽泉山出了个鬼王。”
“说来也奇怪,他既然能拥有阴阳浮木,想必也是个有来历的,居然轻易地被你杀了?”
紫菀眼神扫过江洛,注意到她沉重的表情,安慰道,“不必多想,等回镇邪司再说。”
她心中有些猜测,所以没有把话说得很清楚。
江洛接触到紫菀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对了,这里还有些妖怪,我们要不要......”
“不过是些小妖罢了,不要紧。”紫菀抓住江洛的肩膀,带着她一起飞到空中,笑道,“今天队长给你露一手。”
江洛第一次升空,感觉十分新奇,周围有点点紫光旋绕,亮晶晶的。
“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飞?”
“筑基后就便可,练气期的话,用你那把剑也行,等回镇邪司,我找个剑修教教你。”紫菀随意说道。
话音刚落,她右手猛地攥拳,掌心皮肤下突然泛起蛛网般的赤红光纹,下一秒五指猝然张开,一簇火苗从掌纹中心爆绽而出。
那火苗不过寸许,却在脱手刹那暴长成十丈火蟒,顺着飞檐窜进古宅。
转瞬间,整座宅院的黑瓦白墙都裹上了流动的火纹,梁木爆裂声中,无数火鸦从窗隙振翅飞出,啼鸣里裹挟着撕心裂肺的惨叫。
江洛惊叹道:“队长,你真厉害,这是什么法决?”
“太极离火听过没?”紫菀扬了扬下巴,颇为自得地说道,“对付这些小妖怪,只需要我一把火。”
“他们都死完了吗?”江洛问道。
“谁知道呢,或许还有两个苟延残喘的,能逃过一劫算他们运气好,懒得清理了,走吧。”紫菀收回火焰,带着江洛,化为一道紫虹,窜上云层。
江洛只觉耳畔巨大风啸,偶尔还能触碰到白云,她想起刚刚离开时似乎看到一道身影,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
“队长,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一个人,你看到了吗?”
“你说什么?”紫菀侧耳,反应了一下,说道,“哦,那是石远山,我不是叫他在亭子里等我,怎么又乱跑。”
江洛记得这个名字,似乎是她们的队员:“那我们不等他吗?”
“懒得等,直接去东安村吧,他知道来找我们。”
******
两人踏着最后一道残阳进入东安村,暮色正从山坳里漫上来,村口枯树扭曲的枝桠间,几只乌鸦突然振翅而起。
“这就是我们今晚的落脚之地?”江洛问。
紫菀点头:“对,明夷在这里等我们,我是筑基期,早已不食五谷,但你们还在炼气期,需要吃饭睡觉。”
江洛看着这一片黑瓦房,脑海中突然冒出以前看过的恐怖片,黑夜、偏僻的村庄、叫声凄厉的乌鸦,这氛围感也太足了......
“我还以为我们会住在山洞里面,食泉水、饮朝露。”这样更有修仙的感觉。
紫菀失笑道:“倒也不必过得如此凄惨......东安村已经存在近百年,与镇邪司也有联系,勉强算是我们在外面的一个聚点,大家出任务途中,偶尔会在这里休息、补充物资,这附近就这一座村落。”
东安村绕树而建,即便站在村外,也能清晰地看见村落中间的巨树,其余房屋围着巨树绕成一个圈,最外层是约3米高的石墙。
说是村庄,倒更像是微型城池。
“他们不怕遇到诡异吗?”
“那有什么办法,总得找个地方住,又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进城,不过普通百姓,也有普通百姓的生存之道,若是遇到筑基期以上的诡异,那不必说,只有等死一条路,运气好可以坚持到我们支援。若是筑基期以下,他们自有办法应对,说不定以后你有机会能见到。”
江洛懂了,世道不好,诡异横行,百姓们面对诡异也不是完全束手就策,想必有自己的一套办法。
“走吧。”紫菀走在前面。
进入村庄,江洛首先感觉到的便是一个字,静。
屋外没有家畜、没有玩闹的小孩,偶尔走过几个人,也都是将头低得死死的。
哪怕她一直盯着某个人,这个人都不会抬头看一眼,像是生怕被看到正脸一样。
这里的每间房屋,都贴满了黄符,门上、窗户上、房柱上无一落下,窗口关得很严实......嗯,也不是每一间房子都关了窗,例如前面就有一户人家没关窗也没关门。
就在江洛刚这样想的时候,那户人家忽然便将门窗关上了。
她注意到,屋内似乎有一条黑狗?
黑狗血辟邪之效,养黑狗倒是没什么新鲜的,但是为什么是养在屋内呢?
“仙长,您回来了。”
一个女声打断江洛的思绪。
顺着声音望去,就见一道靛蓝身影从拐角处走出。
她乌发松挽,仅用一支木簪固定,几缕碎发垂在耳畔,肤色是健康的麦色,五官虽算不得出彩,但胜在眉眼精致。
“李姑娘。”紫菀礼貌地点了点头,随口问道,“明夷可在村内?”
“这......”李易水咬着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紫菀皱了皱眉。
李易水嘴唇动了动,叹息道:“您跟我来便知道了。”
江洛没说话,跟在两人身后。
她注意到李易水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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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直接问道:“李姑娘是有什么事吗?”
李易水低声道:“只是看仙长您眼生,故好奇多看了两眼,仙长莫怪。”
“叫我江洛就行,不必叫什么仙长。”江洛说。
“好,江洛姑娘。”李易水从善如流道,她推开一道木门,“请进吧。”
紫菀最先进去,江洛慢吞吞地走在后面,四周环顾了一眼。
这是一座类似四合院的房子。
院子中央是一棵老槐树,旁边有一口大水缸,从她方才一路所见,猜想这应该是东安村最好的房子,想必平时都是给修道者们歇脚所用。
“到底怎么回事?”
江洛听到紫菀的怒吼声,顾不得观察环境,连忙进了正屋。
“不要再让我问第二遍,我平时对你们和气,不代表我是个怕事的,若是我队员出事.....”紫菀眼神凌厉,冷漠道,“那你们东安村,也没必要存在了。”
“仙长明鉴啊,绝不是我们要害您的队员,都是陈婆惹是祸啊!”村长跪在地上,手脚不自觉地颤抖,满脸惶恐。
江洛走近,看向床上躺着的女子,她脸色苍白,嘴唇发乌,双眼紧闭,额头上的汗水落到枕巾上,浸湿了好一大片。
想必这就是明夷了......
或许是因为到了炼气期,江洛站在她旁边,便感觉到一股阴气,与鬼王身上的阴寒之气不同,明夷身上的阴气,还夹杂着一股怨毒。
紫菀:“陈婆?我记得这个人,是你们村的神婆,她不是十年前就死了吗?”
江洛看向说话的几人。
“是,师傅她确实是十年前病逝的,但......”
李易水眼中泪光闪过,脸色愈发苍白,“但她死后并没有安息,偶尔......偶尔还会到村中游荡。前几天碰巧被明夷仙子遇见,她们一番争斗后,明夷仙子便成了如今这般。”
“想必......想必是被附身了......”
什么死后还会到处游荡,江洛想,难道成了厉鬼?
紫菀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瞬间化为木屑,她冷笑道:“你是说,明夷被一个修行不到十年的鬼给附身了?”
“而且这个鬼,放着你们一群凡人不动,偏要动一个修士?”
“仙长息怒。”
李易水跪在村长旁边,满脸苦涩,“您有所不知,十年前,曾有一只诡游荡到东安村,我们全力应对,仍旧死伤好几十人,最后,还是我师父以身为容器,将其封印起来,而后不久,师父她便去世了。”
“我按照师傅留下的话,将其尸身置于棺木中,棺底铺满香灰、棺顶贴上九道符咒,再以浸透黑狗血的红布封棺,坟墓挖在向阳之地。”
“最开始一年还好好的,后来一个满月之夜,我又看见了她,她就站在村口,站了许久,但并未进村。我原以为是诡异复苏,还想求助镇邪司,但后来发现,她虽然偶尔会出来游荡,却从不伤人。”
“我想着,或许是师父还留有神智,既然这样,我又怎么能找人来害她,说不定有朝一日,她还有得道之时。”李易水哭泣道,“仙长,您也是见过我师父的,她一身正气,最见不得害人的鬼怪邪异,她和明夷仙长之间,或许是有误会。”
“糊涂!”紫菀厉喝道,“你也是神婆,岂不知诡异只有嗜血本能,岂会有情感?”
15. 东安村02
“你确定出来的是你师父吗?可有挖坟确认?”江洛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这......”
李易水迟疑道,“虽未开棺,但我确认是我师父,见过她老人家的并不止我一人,大家都可作证。师父是封诡而亡,我们不敢擅自开棺,怕发生意外。”
“仙长在上,出来的确实是陈婆,我也曾亲眼见过。”村长应和道,“若不是陈婆,而是其他......其他厉鬼,又怎会不伤人。”
原来你们知道她是厉鬼啊......江洛无语地看着村长,也不知你们是怎么想的,就一直放任一个厉鬼在村中游荡,难道不怕这厉鬼哪天突然凶性大发?
“好了,我知道了。”紫菀沉着脸,看向李易水,“带我去陈婆的坟墓。”
“可是......可是天就快黑了。”李易水犹豫道,“天黑易生鬼魅,要不要明早再......”
她注意到紫菀愈发难看的脸色,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你能等,明夷能等吗?”紫菀轻飘飘一句话,吓得李易水和村长皆低下头,不敢言语。
紫菀丢了一瓶药给江洛,道:“这是补充灵气的,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好。”江洛点头,“明夷她暂时没事吧?”
她明白,紫菀是想让她在这里照看明夷,她倒是没什么不愿意的,就是怕明夷撑不了多久......
“暂时没事,不过再等两天就不一定了。”
紫菀看着脸色苍白的明夷,对李易水没一点好脸色,这些人明知陈婆有异,偏偏始终不曾吐露半句,若非如此,她也不会留明夷一人在此。
“还不快带路。”
“是。”
李易水再不想去,也不得不听紫菀的话。
******
江洛看着两人化为一道紫光离开,回头看向村长。
“村长怎么称呼?”
“小人姓李,仙仙长叫我李老头便是。”村长站起身来,弯着腰,半低着头。
“李村长。”江洛说,“方才那位李姑娘也姓李,你们......”
“仙长有所不知,东安村早些年又名李家村,里面六成以上的人都姓李,小人与易水并无亲缘关系。”
“那为什么陈婆姓陈?”江洛问道。
村长回道:“陈婆并不是咱们东安村土生土长的人,她和她父母都是外地来的,具体什么地方......小人也不大记得了,只记得她来东安村那年刚及笄,她父母还给她举办过及笄礼,后来又过了几年,她父母便相继突发重疾去世。”
这样说来,陈婆虽然不是东安村人,却也算是在东安村长大的。
江洛如有所思地看了眼明夷,道:“可否带我去陈婆的住所看看?”
陈婆如今究竟是鬼魂还是诡异?她为什么不伤害东安村的人,难道真的还有意识?
村长犹豫道:“......仙长想看,小人自然愿意带路。”
江洛注意到村长的脸色,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倒是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许久未曾打扫,还望仙长莫怪。”
许久未曾打扫......
江洛进到陈婆的住所,看着屋内长满的青苔和杂草,心道:这哪是许久不曾打扫,分明是一次都没打扫过......
“李姑娘不是陈婆的徒弟吗?难道连她都不曾打扫过自己师傅的居所?”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走茶凉?
村长站在门外,低声道:“陈婆......陈婆是封诡而亡,大家心里难免、难免恐惧......”
江洛回头看向不肯进屋的村长,心中有了计较,陈婆虽是为村民而死,但村民心中对她的惧大于敬。
“陈婆还有亲人在世吗?”
村长:“没有,父母死后,她便一直孤零零地住在这座屋子,一生未嫁,也未曾收养过孩子。早些年村中老人给她做过许多次媒,她都没同意。”
“后来我们也劝她收养个孩子养老,但她也不愿意,实在太固执了。”
村长重复道,“我从未见过像她这般固执的人。”
江洛不可置否,她抬眼看向陈婆的牌位,上书“先师陈氏讳兴珠之位”。
牌位放在正屋最里面,上面满是灰尘蛛网。
陈兴珠......她心中默念一遍这个名字,看向屋内其他地方,桌椅虽布满尘垢,却摆放地很整齐。
墙上有一副神像图......准确地说是半幅,神像上半身已经被撕掉......
里屋,床榻上的被子枕头整齐地摆放着,上面有一层黑灰和老鼠粪便。
“仙长,您看好了吗?”屋外村长的声音传来。
江洛扫了一眼床榻,走出门去,“看完了,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你们不是说陈婆是神婆吗?难道她没有什么专用的东西?”
例如符篆、桃木剑等。
“您是说驱邪避鬼的物件吧?这些都是易水收着的。”村长说,“其余的东西,我们一点都没动,全部完好地放在这里。”
江洛想起李易水曾经说过的话,确认道:“你们说,陈婆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村民?”
村长点头,信誓旦旦地说:“小人敢保证,陈婆从未伤害过我们。”
江洛:“那明夷怎么回事?”
“唉......若是那位仙长不与陈婆争斗,想来、想来也不会有事。”
村长一脸苦涩,低声道,“您若是遇见陈婆,千万别与她争斗,只要眼睛一直看着她,不要跑不要叫就没事,这么多年了,从未有人因为陈婆受过伤。”
江洛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不是说陈婆附身明夷了吗?那我又怎么可能还有机会遇到她?”
“这......”村长讪笑道,“咱们都是凡人,也不知这附身之说究竟是真是假,仙子听听就好......”
她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说:“我知道了。”
就在这时,拐角出传来“哐当”一声。
江洛立刻上前查看,过去时只见一个男子的背影,她刚要追,就听村长叫道:
“李二,站住!”
这名叫李二的男子一听见村长的声音,便停下来,慢吞吞地转过身,头一直低着。
“为什么不抬头?”江洛问道。
“仙长叫你把头抬起来!”村长走到李二旁边。
李二抬头,眼珠四处转动着,脸红扑扑的。
江洛站在原地,“你刚才是在干什么?”
“我......”李二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我是......”
“仙长见谅,李二少有见仙人,定然是太过好奇,又见着您去了陈婆家,这才来凑热闹。”村长替他解围,赔笑道,“我明日一定好好教训他们!”
“对对,我......我太紧张了......不是,是太好奇......”李二结结巴巴道。
江洛凝眸看了他们片刻,村长佝偻着背,像株被霜打蔫的茼蒿,那双爬满黄斑的眼里,混着讨好的笑意,挤得眼尾的皱纹更深了;
李二黝黑的脸庞上爬满红云。
她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没瞧出半分破绽,便转回身:“我先回去了。”话音落时,已抬脚往外走。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这个李二的目光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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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了两步,回头望去......李二又低下了头,村长在他旁边说着什么,似乎是在教训他。
可能是我的错觉吧......她这样想道。
******
夜幕缓缓降临,月亮藏在乌云之下,天地间只剩浓稠的黑,连屋内的灯火都显得格外微弱。
烛火在铜盏里摇曳,将江洛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忽明忽暗。
她盘坐在卧榻上,捏起白日里紫菀给的丹药,丹纹表面泛着微光,凑近便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
她垂眸看了半许,不知想到什么,又将其收了起来,并未食用。
江洛缓缓闭上双眼,开始运行阴阳五行秘诀,周遭的灵气如同被无形的漩涡牵引,顺着毛孔源源不断地涌入体内。
说来也是玄妙,她虽从未修行过,但昨日才获得阴阳五行秘诀,今日便感觉修行一事如吃饭睡觉一般,映入了骨子里,只要她一回想秘诀,便能无师自通地修行。
就好像她一直是生活在一个修真世家,从小耳濡目染一样。
良久,她睁开眼。
隔着木门,她看见了落到水缸里的蜘蛛、看见了树上的鸟巢、看见了地下钻动的老鼠......
即使闭上眼,她仍旧能‘看’到挣扎在水面的蜘蛛、‘看’到鸟巢中的幼鸟们翻了个身......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神识?
“仅仅炼气初期就能做到这种地步,那往上的筑基期岂不是更恐怖?”
这一刻,江洛对修道一事,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感受着体内充盈的灵气,她将收在戒指中的纸人放出。
在苍梧城初见时,这些纸人透着说不出的诡异、阴森,无论的空洞的眼眶,还是僵硬的微笑,都令她感到惊惧。
而此时,虽还是同样的眉眼、同样的靛蓝色纸衣,却像被抽走了魂魄,软塌塌地靠着桌角,再无半分活气。
她运行阴阳五行秘诀,将灵气缓缓注入。
很快,纸人的脚动了动......再然后,它慢慢站起身来,安静地站在桌边。
江洛望着纸人的眼眶,心中不仅没有惧意,反而升起一股亲近之意。
她心中默念着向左走、向右走......
纸人按照她的意愿,先向左走了两步,后向右走了两步,最后停在原地。
江洛闭上眼,感受着纸人操控这个技能......慢慢地,她感觉自己似乎附身到了纸人身上,不仅能操控它移动,还能通过它的眼睛观察外界......
同时,她能明显地感受到一股僵硬。
像是老化的机器人,一走一动之间都能听到无声的“吱嘎”声,时刻提醒着主人,该在关节处抹上机油了。
“看来是我境界太低了。”
江洛将纸人收进了戒指,她已经大概明白该怎么操控纸人。
她可以给纸人下达命令,同时还能附身它,附身时可以短时间使用它的身体。
值得注意的是,她如今只是练气初期,纸人受限于她这个主人的境界,无法做到太复杂的事。
例如,可以让它端个水、端个凳子,但是让它做饭肯定就不行。
再比如,让它架着轿子,从苍梧城中接一个人出来,肯定也不行......所以,鬼王究竟是什么境界?
江洛垂下眸子,手指隔着衣裳,抚过胸前的三足金乌......
“喵——”
一声猫叫陡然划破寂静,她猛地抬头,心头骤生一阵悸颤。
“咚!咚咚!咚咚咚!”
门外响起有节奏叩击声,在冷寂的夜里格外分明。
“咚!咚咚!咚咚咚!”
16. 东安村03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每一下,都像是破开她的胸腔,直击在心脏上。
不可能是紫菀......江洛率先意识到这个问题,紫菀没必要敲门。
也不可能是其他村民,因为她的灵性直觉在提醒她......逃......快逃......
这是一只诡异!
一定是!
她猛地跳下卧榻,鞋都来不及穿稳,赤足踩在冰凉的木板上快步冲到床前。
明夷的脸色比方才更加难看,先前是纸一样的煞白。
而此刻,惨白里透着层层乌青,从下颌一直蔓延到眼窝,连耳尖都泛着死灰。
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胸口起伏几不可见,若非那缕若有若无的气息,真要让人以为下一刻便会断了生机。
来不及多想,江洛将她收进戒指,穿上鞋,打开房门后立刻从耳房旁边翻了出去。
就在她翻出墙的瞬间,身后“吱嘎”一声钝响,大门缓缓向内张开,像巨兽半启的嘴。
门前灯笼的光晕里,一道黑影被拉得狭长。
影子动了,
它顺着地面往前爬,变得越来越高......
院内死寂得可怕,只有树上的雏鸟,偶尔发出饥饿的鸣叫。
半顷,影子转身离开,隐约能听见“咔嚓”的咀嚼声,混着黏腻的水渍响。
树上的成鸟死死扒着枝桠,头藏进翅膀下,一声悲鸣都不敢漏。
******
听到背后传来的开门声,江洛跑得更快了。
黑暗像恐怖的巨兽,悄无声息潜伏,待到合适的时机,便要将整个村庄连骨带皮一同吞噬。
在路上太显眼了,整个村庄就这么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和诡异狭路相逢......
江洛一边跑,一边观察着路边的房屋。
就在此时,她注意到前面有一间黑瓦房,房子本身并无特别之处,然而和其他门窗紧闭的房屋不同,它窗户开了一条小缝。
缝隙后面,藏着一双眼睛。
眼睛的主人察觉到自己被发现,立刻想关上窗户,他的手使劲向里拉,却发现怎么都拉不动。
“开门!”
江洛将剑别在缝隙中间。
“不......不行......”男人磕磕绊绊地说着,手上动作不停,更加用力地关窗。
这人一定知道什么......江洛手腕一转,拔出剑刃,威胁道:
“是你开门,还是我把门劈开自己进,你选一个吧。”
“你.....你不能这么做.....”
“那还不快把门打开!”
“我......”男人犹犹豫豫,仍不肯动,“你何必非要为难我一个凡人......”
“什么你啊我的,既然你不肯动,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江洛不吃这一套,她前几天还是凡人呢。
男人看着她抬高的剑,急忙阻止道:“别,别.....我开门就是了!”
他拉开门闩,待人进来,又探身左右扫了眼,确认没有诡异才拽过门。
刚要转身,后颈突然袭来一阵刺骨的凉,他微侧过头,余光里,一柄剑正贴着脖颈,浑身顿时泛起寒意。
“转过来,坐凳子上去,别说多余的话。”江洛看他被吓住,便将剑放下,但没收回剑鞘,目光紧盯着他。
虽说这人是凡人,但她也只是个炼气期的菜鸟,且才进入这个世界没多久,连规则都没搞清。
人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她还不是强龙,若是粗心大意,最后搞不好得翻车。
“李二是吧?”她进入炼气期后,便能在黑暗中视物。
“是......是我。”李二坐到凳子上,仰头讪笑,“仙长,咱们白日里才见过,您还记得我?”
“我又没得失忆症。”江洛打量着他,“说说吧,怎么回事。”
李二:“说......说什么......”
“既然你不说,那就我来问。”她语气冷然,“为什么你们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连狗都养在屋子里,是在害怕什么?”
李二没想到她是问这个,愣了愣,目光躲闪道:“是......是夜间鬼魅多,为了、为了安全才这样。”
“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江洛话音刚落,便听见屋外传来“哐当”一声。
她立刻走到窗前查看。
李二盯着她的背影,眼白上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手不自觉颤抖了起来。
他从桌下抽出一把柴刀,慢慢靠近她......
“啊!”
惨叫声刺破寂静,紧接着是“噗通”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
那只握着柴刀的手,此刻正蜷在地上,断口处的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来,转眼便在地板上积起一滩暗红。
江洛垂眸扫过剑刃上的血痕,再看向捂着断手惨叫的男人,认真问道:“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她是想过这人对她不怀好意,但没想到他这么蠢。
既然知道她是修仙者,动手的时候好歹动动脑子吧?随便一个修仙者都不可能被他一把柴刀杀死!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是普通人,今天赢的也一定是她!
“你再叫,引来什么鬼东西,我可不会帮你。”
男人闻言果然不敢再叫,他蜷缩在地上,挣扎地爬向自己的断手。
“不用着急拿你的断手。”江洛语气很凉,“再不说实话,我就把你另一只手一起砍了。”
这个村庄不对劲。
先是白日里村长跟她说,遇见陈婆不要跑不要叫,只要直视着她的眼睛便不会有事。
江洛不知道敲门的是不是陈婆,但是她用脚想都知道,不跑只有死路一条!
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感,绝不是普通鬼魅。
现在这个男人又想杀她,她才到东安村不到一天,怎么也不可能跟他们结仇......当然,如果是镇邪司结的仇,那就只能算她倒霉了,也不知道紫菀现在怎么样了。
“嗬嗬......”李二把断手抱在怀里,靠在墙边,喘着粗气,“你......你想知道什么......”
“我说。”江洛俯视着他,“为什么你们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连狗都养在屋子里,是在害怕什么?”
“陈婆,陈婆夜间会出来游荡,我们怕撞见她。”李二这一次没有再装傻。
“村长不是说,陈婆从来没有伤害过村民吗?那你们为什么要害怕她?”江洛问道。
“厉鬼怎么可能不伤人,她会吃了我们的.......一口一口地吃掉我们......”
李二瞪着眼睛,眼中血丝越来越多,“就像吃羊肉一样......把羊毛拔了,剥开皮,掏出内脏,煮在大铁锅里......”
他突然露出陶醉的神色,左右嗅闻,像是在空气中闻到了肉香。
“只要煮两个时辰,羊肉就会变得无比鲜美......不用放任何佐料,原汁原味,无比鲜美......”
江洛像是没察觉到他的异常一般,继续问道:“是厉鬼还是诡异?”
听到诡异二字,李二突然抖了抖,脸色瞬间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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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诡异,是诡异,陈婆就是诡异。”
“你们为什么不告诉镇邪司?”
“是李易水,她不让我们告诉别人。”李二蜷缩成一团,颤抖着说,“如果我们告诉别人,她就会杀了我们......她一定会杀了我......”
李易水......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那个便宜队长带走了李易水,若只是找陈婆的坟墓,按理说随便找一个村民都可以。
不过李易水肯定对陈婆墓的门道更熟悉......希望队长能察觉到不对劲吧......
“李易水为什么要养着诡异?明夷是不是因为发现了真相才被害的?”
李二无法回答,他嘴里仍然不断地重复着:“她一定会杀了我的,一定会杀了我的。”
“再不说,我现在就能杀了你!”江洛将剑横在他脖子上。
李二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不停地晃动着,脖子上很快就出现了一道血痕。
江洛扫过地上的血渍,收回剑,怕还没问完话他就死了。
李二明显精神不太正常,她换了个问题:
“陈婆应该存在很久了吧?你们平时是怎么躲避她的?”
“躲避......”李二晃了晃脑袋,反应了一会儿,一脸神秘地说,“因为我有暗室。”
“暗室?”江洛问,“在什么地方?”
李二又闭了嘴,不再开口,他蜷缩着身子,把断手紧紧搂在怀里,脸贴上去来回蹭着。
断口处的血糊了他满脸,他却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眼神里都带着种近乎虔诚的痴迷。
江洛立在几步外,将这一幕看得真切。
男人半边脸浸在暗红里,左臂的血还在顺着裤管往下淌,在脚边积成血洼。那只完好的右手死死箍着断手,仿佛稍一松力,怀里的“宝贝”就会凭空消失。
这一幕真是怎么看怎么诡异。
“真是见鬼!”
她低声吐槽了一句,蹲下身,盯着他,说,“暗室在什么地方?陈婆就要来了,到那时,你的断手定然保不住,她一定会吃掉断手的,对不对?你先带着你的断手去暗室,明天还有机会把你的手接回去。”
最后一句话当然是骗他的,她又不是圣母,还对一个想杀她的人发善心。
“陈婆......”
李二突然抬起头,踉跄着爬了起来,“陈婆就要来了,我要赶紧躲到暗室里......”
江洛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拐进卧室。
男人弯腰掀开墙角的木板,一股浓烈的味道霎时上涌。
香烛燃烧后的蜡味中混杂着丝丝腐臭,让人想到黄昏、破败的庙宇、昼夜燃烧的红烛、以及数不清的动物残肢......
他“咚”地一声纵身跃下。
江洛没有直接跳下去,她注意到下面有一个梯子,便踩着梯子往下走,下去时顺便用木板将入口盖上。
地上有一滩血迹,明显是李二跳下来时摔的......至此,江洛不再怀疑他装傻,如果是装的,没必要非得跳下去让自己伤上加伤。
她抬脚跨过血迹,向前走去,通道很狭窄,两侧的土墙几乎要贴到肩膀上,只能容一人前行,前方不远处隐约透出昏黄的光。
李二的影子被那束光拉长,歪歪扭扭地铺在地面,江洛跟在后面,看着那道影子在拐角处猛地一折,李二的身影便消失在光晕里。
江洛眸光一深,脚步加快,贴着土墙走到拐角处。
刚探过半个身子,眼前的景象便让她心头猛地一缩。
17. 东安村04
逼仄的地下室,三具躯体被铁钩穿透肩胛骨,倒悬在锈迹斑斑的十字架上。
他们的手脚被齐根斩断,断口处,几滴黑血顺着残肢缓缓坠下,“滴答”一声,落到地面的血洼。
散乱的发丝垂落,上面缠着暗红的血痂,浓烈的腥气混杂着腐味扑面而来,像泡久了的肉羹,带着股令人作呕的酸馊,让人胃里翻江倒海。
江洛握紧碎星剑,缓缓走近。
她注意到到每个十字架前都有一个木桶,木桶的血水里泡着四肢......四肢的主人不言而喻。
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手......我的手......”李二趴在一个木桶旁边,将自己的断手泡了进去,“哈哈哈哈......还是活的,我的手还是活的......我还能成仙......”
江洛眉头紧皱,一脚踹上李二背脊,将他踹了个人仰马翻。
“这些人是谁?”
李二紧紧地护着怀中木桶,愣是自己摔倒都没让木桶翻倒,“我是手......还好,还好没事。”
“我问你。”江洛不耐烦地走近,脚狠狠地踩在他肩膀上,将男人压在地上不得动弹,话中透着杀气,“这些人是谁?他们是不是你杀的?”
就在此时,右边十字架上的男人猛地抬起头,涣散的瞳孔里闪过一丝野兽般的凶光,没等江洛反应过来,他已死死咬住她的小腿,头疯狂地左右甩动!
这个男人居然没死!
也是在这个时候,江洛才看清他的脸,宽阔的额头、狭长的眼睛、圆而钝的鼻头,居然和李二有七分相似!
即便隔着法袍,男人无法真正地咬住她,但他的神态仍令江洛感到不适。
她借着右腿被顶的力道猛地一踹,瞬间,男人连人带十字架重重砸在地上,锈铁与砖石碰撞的脆响里,还混着他喉咙里溢出的嗬嗬怪声。
“大哥......”李二蠕动着爬向男人,嘴里一直喊着大哥
男人倒在地上,嘴里喘着粗气,没喘两口便头一歪,没了生气。
李二趴在他身上,嘴里嗫嚅着什么。
江洛隐约听到“大哥......成仙......”一类的话。
到这里她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三人恐怕都是李二的家人,指不定是信了什么邪门歪道,才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
亏她还以为他们是被害的,现在看他们这幅疯魔的样子,不害别人就不错了。
江洛忍着脏污,抓着李二的领子将他拖到干净的地方,“你为什么要把他们搞成这幅样子?你们想怎么成仙?”
她现在怀疑,疯的不止李二......
李二抽搐了两下,嘴角涌出血沫,转眼就把下半张脸都染红,“成仙......”
他呵呵笑了起来,“尸解仙......我们要成尸解仙,只要成了尸解仙,就再也不用畏惧诡异,再也不用忍饿挨痛,不用惧怕死亡......”
“尸解仙......”江洛虽不知尸解之真意,但也能明白,凡人断不可能通过肢解成仙,“你以为把他们搞成这幅鬼样子就能成仙?”
“当然不是。”李二裂开嘴,大笑大喊道,“还要仙人肉.......只要吃了仙人肉,我们就能成尸解仙!与天同寿!”
仙人肉.......她看着李二垂涎的目光,哪里还能有什么不明白!
这人误以为修仙者便是真正的仙人。
他想吃她!
“你有没有吃过仙人肉?”江洛目光透着凉意。
李二先摇头,又点头,眼睛半眯,望着暗室上的木板,“仙人肉......吃完仙人成仙人,我们都是仙人!”
“哈哈哈哈哈......我们都是仙人!”他牙齿上满是血沫,整个人就像一只血淋淋的怪物。
江洛看着他疯魔的样子,心中已经给他判了死刑,“你对诡异还有什么了解?”
“诡异......”李二忽地睁大眼睛,喃喃道,“诡异来了......它来了,我听见它的脚步声了......你一定会死的......”
她心头猛地一缩,屏息而待。
外面很安静,没有一点声音......
不!
有声音......她听到了一声微弱的猫叫声......
这猫的声音很熟悉,她在苍梧城夜遇纸人时听到过......还有方才诡异敲门前......
她不知道为什么李二能听见诡异的脚步声,也不知道这猫究竟是什么东西,但她知道,一旦猫叫声响起,就代表她很快会遭遇危险!
怎么办?这只诡异是不是追着她来的?
江洛压下心头的惊惧,冷静地思考着到东安村后遭遇的一切。
她和紫菀一到东安村就发现明夷出事,然后紫菀带走李易水说要去找陈婆的坟墓。
这只诡异是陈婆的概率很大!
李易水说陈婆是十年前死的,九年前忽然变成诡异再次出现,如果她说的是真话,那就代表诡异陈婆已经存在九年。
同时,李易水和村长也曾说过,陈婆从不伤害村民!
她白日见村中无人举行白事、村民虽不爱出门,但能看出每间房子基本都有人,由此可以推断,陈婆不害人之言并非全是假话。
诡异嗜血弑杀是天性,如果不是诡异主动放过他们,那就是说明,他们知道诡异的杀人规则!
规则会是什么?
江洛快速思索着,村民低着头走路、村长说要直视陈婆的眼睛、李二躲进暗室......
一条条线索在她脑海中快速闪过......
忽然,她心有所感地抬起头,脸上露出恍然之色,“直视诡异的眼睛一定会死,但这绝非唯一的规则,就像方才那敲门声,一定也有应对之法,方才诡异一共敲门十八次,其中每次间隔不到一秒,若是在这个时间内做出正确的应对,或许它就不会进门。”
陈婆一直追着她,说明她身上一定有吸引她的东西......也可能是修真者天生更容易吸引诡异。
但是,它一定不会短时间内连续杀人,否则村民根本存活不到发现规则的时候!
江洛看着地上仰面而躺的李二,心中浮现出一个想法......
******
“咚!咚咚!咚咚咚!”敲门声再次炸开在黑夜里。
四周的房屋陷在浓稠的黑暗里,死寂得如同被埋了百年的荒冢。没有一扇窗透出微光,没有半点人声应答,仿佛整排屋子早已被掏空了魂魄,只剩朽木土墙在夜色里蹲成沉默的墓碑。
“咚!咚咚!咚咚咚......”整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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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次后,伴随着“吱嘎”声,木门被推开,门栓脆得像被虫豸啃食殆尽,瞬间断裂。
它缓缓低下头,那双没有丝毫眼白的墨色瞳孔,直直对准正屋中央的方桌。
桌腿上,李二被粗麻绳死死捆着,绳子先缠过脚踝,再向上勒过胸膛,将他的身子牢牢缚在桌腿上。
房梁上垂落的麻绳正卡在他喉结下方,绳结越收越紧,迫使他仰着头,脖颈被拉得僵直,连转动半分都做不到。
他双眼紧闭,浑身抽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股浑浊的液体正顺着裤腿往下淌,散发出刺鼻的臊味,与屋里的血腥味混在一起,格外难闻。
暗室内。
江洛背抵着拐角的土墙,半边身子隐在阴影里,目光垂落在脚边的地砖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满腹身心都系在上面的动静里。
太安静了......门被打开后,便再没有一点声音了。
但是她知道,那只诡异还在上面!
如果它找下来了怎么办?
江洛细数过自己身上的东西,碎星剑、碧霞法袍、苏青给的符篆......对了,还有诡象菩提。
幸亏紫菀没急着收回去!
紫菀和灼华都说使用诡器会留下隐患,但她前几日在幽泉山使用后,并未发现有何不对之处......这也是她的一个优势,或许她可以多次使用诡器......
这样一想,似乎也没那么害怕了?甚至有一种现在就去和诡异正面直刚的想法。
都是错觉......江洛心里想道,我是一个有理智的人。
良久,江洛感觉诡异似乎已经离开,她眼睛扫过屋内的半死不活的三个人......准确来说是两个,李二的大哥估计已经凉了.....
总之,她决定让这两个人再发挥一次生命的余热......
……
卧室内,忽然响起“吱嘎”一声,地板掀开一道缝,两只模糊的东西从里面被丢了出来,“咚”“咚”两声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钝响。
黑暗里,他们在地面上蠕动的窸窣声清晰可闻。
江洛在下面等了很久,确定这两人一直还活着后,才慢慢爬上来。
她出来后,头一直低着,就像白日里见着的村民一样,余光扫过周围,确认卧室内没有其他东西后,仍然没有急着出去,而是抓起其中一人,先将他甩了出去。
男人的身体狠狠撞在墙壁上,再顺着墙滑下。
江洛又等了一会儿,确定没问题之后才出去正屋。
她低着头用余光观察,正门大打开,偶尔有凉风吹过,渗得人骨头发麻,正屋中间的方桌上,一个人趴在上面,角落里,还有一只黑狗。
诡异已经走了......江洛确定了这件事。
“搞得我好像在跟空气斗智斗勇一样......”她走到方桌前,将李二翻过身。
只见半个时辰前还活着的男人,此刻胸腹已经被掏空,半截肠子挂在桌角上,鲜红的血液顺着桌角流淌。
角落里,那只黑狗也早已死去......江洛早在进屋之时就注意到它了,不过那时见它并未叫唤也就没过多在意。
“咚咚!”
江洛浑身一激,转头看向大门处。
大门中央,一道黑影赫然在目。
18. 东安村05
“仙长,您还好吧?”
熟悉的声音响起,江洛定眼一看,才发现站在门口的黑影居然是村长。
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江洛呼了口气,仍站在原地,语气很不好,“我还没跟你算账,你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
“陈婆就要苏醒了。”
村长面色焦急地走进屋,被李二的脚一绊,差点摔倒在地,幸亏扶着桌子才稳住身体,却不想一只手正好撑在李二的腹腔,满手黏腻。
一轮残月从乌云后露出脸庞,暗淡的月光映在门槛上,照不透屋内的黑暗,他虽无法看见是何物,但萦绕在周身的血腥味早已给出答案。
“作孽啊......真是作孽啊......”
村长颤颤巍巍地抬起手,鲜血渗进粗黄发黑的指缝,那只满是褶皱的手抚向李二的脸庞,“眼睛没了......果然是陈婆......真是作孽啊......”
“陈婆就是诡异,你早就知道它还在村里。”
江洛冷眼看着他做戏,“白天跟我说遇到陈婆不要跑不要叫,要直视着它的眼睛,怎么?现在遗憾死的不是我?”
“我没有......我也不确定晚上陈婆是否会出现。”
村长顺着桌脚滑跪了下去,“慌骗之言实属身不由己,李易水以全村性命相挟,我不得不从啊!”
“李易水不是你们一个村的吗?”
“她确实是东安村人,可我宁愿她不是。”
村长眼中透出悔意的泪光,“她年幼时常到陈婆家帮忙......您有所不知,许多人都想跟陈婆学习神婆的本事,但她从不泄露半点,而且为人很是孤僻,鲜少与村中人往来,倒是对小孩子很有耐心。”
“陈婆很喜欢李易水,将她收为徒弟,传授本事,从此以后,李易水便常住陈婆家中,与家人渐渐生疏,乃至于后来她父母去世都未曾落下半点泪。”
“陈婆去世后,李易水十分伤心,不许任何动陈婆的东西......甚至不让陈婆下葬,所有反对的人都死了......”
他说到最后,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她已经入魔了,她想害死我们整个东安村!”
不让陈婆下葬......那紫菀去的坟墓必定是陷阱,江洛思索道:“李易水难道是想复活陈婆?”
“不仅如此,她还想成仙!”村长说。
听到成仙二字,江洛目光落到李二身上:“她也想成尸解仙?”
“不。”
村长抓着椅子想站起来,可掌心那层滑腻的血污总在作祟,每次刚使上劲,手就顺着木椅往下溜,接连几次才终于撑起身子,他发出沉哑的声音,“她是想成诡仙!”
“诡仙?”江洛想到灼华,她想让她夫君苍术与诡异融合,所谓的诡仙不知是否就是如此,她问出了口,“是与诡异融合吗?”
“仙长果然知识渊博。”村长点头道,“李易水妄想成为诡仙,为此不许我们将陈婆变成诡异一事告知镇邪司。”
“那李二他们又是怎么回事?”江洛问道,她不信李二自己能想出尸解仙的法子来。
“李二是被李易水所蛊惑。”村长低下头,“我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蛊惑的他们,在我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村中已有一半的人支持李易水,他们以为砍掉手脚就可以成仙......”
“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们......十年前诡异侵袭东安村时,村中死了太多的人,那些人死状惨烈,就死在他们身边......他们是怕了呀!”
江洛目光沉静,没被村长的卖惨打动,她可没忘记李二不久前还喊着要吃仙人肉。
“你先前说陈婆就要醒了是什么意思?”整件事还有许多迷雾,她选择先问关键的问题。
“陈婆杀了李二,会沉睡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会再次苏醒。”
村长重重地跪下,“仙长,趁李易水不在,您把诡异收了吧!再这样下去,整个东安村都会被她害死的!凡人岂可轻易成仙,一切不过妄念!”
你可真是高看我了,说来你不信,我还没亲眼见过诡异......江洛当然不会对他说实话,她问道,“陈婆在哪里?”
“陈婆的棺材在祠堂中,我已召集了数十个未被李易水蛊惑的青壮年,仙长有安排尽管说便是。”
江洛:“......”你的意思是我在被诡异追的时候,你还有时间召集村民,而且你昨天还给了我错误信息。
你会不会太看得起我了?就不怕我死在诡异手上?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村长,这人知道她在李二家,要么是其他村民报信......要么是他今夜一直在观察她,是想考察她是否有对付诡异的本事,还是有其他目的?
“我要等我队长回来。”
紫菀被李易水引出去,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应该不至于翻车吧?好歹是身经百战的筑基期修士!
“可是陈婆很快就要再次苏醒了。”村长说,“她会出来杀人的!”
“它都存在九年了,你现在才开始慌是不是太晚了一点?”
江洛嘴角一勾,吐出冰冷的语言,“再说了,它不会连续杀人吧,你们村人不是还挺多的吗?你舍不得自己的人,动李易水阵营的人总不会觉得愧疚吧?”
“您......您......”村长被她的话惊住,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或者说,有不死人也能躲避的法子?”江洛补充道,这人是拿她当傻子吗,嘴里没半点实话。
一面说李易水十分关心陈婆,想要复活陈婆;一面说李易水想成诡仙,与陈婆融合......当然,不排除李易水觉得与陈婆融合后,就是两个人一起永生了。
可这也太奇怪了,除非李易水是个有恋母癖的变态,否则谁会想跟自己师傅融合在一起......
“没有不死人的法子。”村长看向窗外的弯月,缓缓开口,“我知道您现在不信任我,但是我保证我下面说的都是真话。”
“十年前,诡异侵袭东安村,整个村庄就是一片诡域,这个诡异算不上十分厉害,我们很快就发现规则,不直视它的眼睛就能躲过一劫,但若是三天没死人,它就一定会在第四天凌晨随机杀一人,即便不直视它的眼睛也无法躲避。”
“看起来也不是很可怕对不对?毕竟三天只杀一人,东安村有一百多人,够它杀一年多了。”
村长叹息道,“但我们无法离开诡域,也无法联系到外界......一切不过困兽之斗,将一头狼放在羊圈里面,就算这头狼无法一次性吃掉所有的羊,但时间足够,它可以慢慢地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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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折磨猎物......”
“更可怕的是,随着它杀的人越来越多,中间所需的间隙也变得越来越短,最开始是三天,后来变成两天......一天,它居然在快速成长!”
“后来陈婆设法将诡异封印在一碗大米中,我们谁也不知道那是怎么做到的,或许李易水知道吧......但诡域并未消散,不过三天,诡异再次出现,这一次,它一次性杀了三个人,也是这个时候,我们才知道诡异并不是一次只能杀一人,它只是在折磨我们!”
“食物的短缺、诡异的威胁,让有的人开始发狂......他们将怒火转到陈婆身上,认为是她惹怒了诡异,甚至有人提议将她祭祀给诡异,以平息怒火,我竭力阻止,仍旧没有效果......”
“所以最后陈婆怎么样了?”江洛问道。
“最后......”村长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最后诡异吃了陈婆......我到的时候,它躺在陈婆的床上,陷入沉睡,床下只有鲜血,连残骸都不剩,诡域渐渐消散,我们大着胆子再次进入陈婆家的时候,发现它的脸变得越来越像陈婆......”
“原本我们打算将整个屋子一块儿烧了,但李易水不愿意,她原本被蒙在鼓里,知道真相后,险些发了狂,甚至杀了害陈婆的人......也是这个时候,我们才知道她早已具备了神婆的手段。”
江洛看了眼村长的神色,指不定他早就想对付陈婆了,村民的暴动正合他心意,“你们对付不了李易水,就对付的了陈婆?”
“我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我猜测,陈婆没有反抗。”村长顿了顿,叹息般地说道,“后来李易水将陈婆......她认为诡异就是陈婆,我们一直这样叫......她将陈婆的尸体放在祠堂中,以成仙为诱饵引诱了一大批村民,他们定期将野兽或者活人投喂给陈婆......所有路过的行人都不例外......”
“你们真畜生!”江洛没忍住说了实话,“你就这样告诉我真相,还想让我帮你们?”
“或许在您心里我们都是罪人,但稚子无辜啊!”
村长落下悔恨的泪水,“我们中有一部分人从来没动过手,甚至提醒过路人,您可以觉得我们有罪,但三岁以下的孩童尚不知事,他们都是无辜的,灭掉诡异后,我们愿意赴死,只求您给孩子一条生路。”
“李易水已经疯了,她原本只是用行人投喂陈婆,但现在,她居然想用镇邪司的仙人投喂.....陈婆杀人的间隔越来越短,如今只间隔一个时辰了,不能再让它杀人了,它的凶性已经被激起,谁也不知道下次苏醒会杀几个人!如今诡域已经形成,除了灭诡,我们别无它路了!”
江洛明白了,诡异会随着杀的人越来越多,变得越来越强......以前有李易水定期投喂它,或者还用了其他办法压制,所以并未出来活动,也没形成诡域。
直到她们来到这个村庄,或者李易水压制不住了,所以决定收线,想用她们‘投喂’诡异,然后在诡异最强的时候,与诡异融合。
如果没猜错的话,李易水应该是想先对付她和明夷,在诡异变得更强之后,再去对付紫菀......
江洛看向一脸焦急的村长,道理她都懂......但问题是,该怎么收诡异?
19. 东安村06
月光透过树叶留下暗淡的光,一排排柏树参差排列,林前溪水缓缓流淌。
“这就是陈婆的坟墓?”
说话的是紫菀,她双手抱胸,柔顺的长发仅用一根玉簪固定,发丝随风起舞,手腕上的淡金色的手镯泛着冷光。
“回禀仙长,确是家师之墓。”李易水半低着头,很恭敬,“这块埋尸地是师父她生前所选。”
紫菀凤眼半眯,绕着墓地走了一圈,忽然笑了。
“这坟立在溪前高丘,四周无支脉环绕,坟前流水至西向东,成孤龙独立、水破天心之势。”
她敛下笑意,一字一句道,“这是座不折不扣的凶坟!”
李易水面露意外之色,沉默了半许,道,“这是家师亲自所选,想必......想必有其他门道。”
“是吗?”她没在意李易水的话,盯着墓地,“里面阴气很重,必有不祥之物。”
“那该怎么办?”李易水道。
“当然是挖坟开棺。”紫菀淡淡地说,“让开。”
“这怎么行呢?”李易水犹豫道,“若是贸然开棺,未免......”
“未免什么?”
“未免太过冒险......对逝者也不尊重......”
紫菀轻描淡写地看了李易水一眼,“至三千年前起,世间诡异丛生、妖鬼肆虐,凡人生活不易,或祭邪魔、或敬妖鬼,凡事只要不过界,我都懒得管。”
“但是,我要带我的队员回烬阳城,我怎么把她们带出来,就要怎么把她们带回去,这事,你阻止不了。”
四周一片冷寂,李易水的目光穿破月色,落到对面那个一身紫衣的女人身上。
她忽然想到,传说东胜州有一种花,名为紫煞雪绒。
长在高耸陡峭的雪岩之上,周围寸草不生,毒性很重,凡靠近它的生灵,若无十足准备,便只能倒下它的十寸之外,化为养料。
但当紫煞雪绒花开之时,方圆十里,灵气暴涨,传言曾有人服下紫煞雪绒,一日登仙。
她想,眼前这个女人正如紫煞雪绒一般,是砒霜,也是蜜糖……
“易水不知仙长何意,我并没有阻止您的意思,只是有些担忧。”李易水轻声说,“若您已经决定好了,请您开馆吧。”
说罢,她后退到柏树林中。
紫菀收回目光,她垂手而立,掌心缓缓翻转,正对墓地。
手掌抬起的刹那,一股无形灵气自掌心而生,贴着地面轰然炸开,墓地表面的黑泥应声掀起,带着草根与碎石漫天纷飞,如骤雨般砸向四周。
不过瞬息,原本伏起的小丘已被铲平,中间露出一个大坑,湿冷的棺盖率先破土而出,紧接着是整副深色棺椁,被气劲托着缓缓上浮,棺身沾染的泥块簌簌坠落,露出了它原本的样子。
黑棺上面贴满符篆,棺盖下隐隐露出红布和暗沉的血渍,看起来似乎和李易水白日所言相差无几,‘棺底铺满香灰、棺顶贴上九道符咒,再以浸透黑狗血的红布封棺,坟墓挖在向阳之地。’这是她的原话。
东胜州以玄修为主,符篆和阴阳风水都在修行范围内,紫菀又恰好是一名玄修,她理所当然能看出棺材上的符咒有误。
这并不是压鬼制邪之符,而是滋养阴气的养鬼符。
同样的,埋棺之地也并非向阳之地,而是大凶之地!
用这种法子埋下去,别说陈婆是封诡而亡了,即便她是正常死亡,也一定会尸变!
紫菀看向李易水,她站在柏树下,目光沉静,似乎并不觉得这一切有什么问题,四目相对时,她还歪着头问,“仙长,怎么了?您不打开吗?”
“当然要打开!”她今晚来的目的就是这口棺材,不管里面装的是厉鬼还是诡异,她都要打开!
紫菀手腕轻扬,掌心溢出的灵力如无形利刃劈在棺盖之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整副棺木瞬间炸裂开来!
在木屑纷飞的乱影里,一只浮满绿毛的手臂猛地探出,指甲泛着青黑的幽光,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直扑她面门!
紫菀足尖在飞溅的木片上轻轻一点,身形如惊鸿般拔地而起,衣袂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悬空时,她终于看清了棺中全貌:它通体覆着绿毛,眼窝闪烁着猩红凶光,这正是一只绿僵!
它不可能是陈婆,陈婆死亡不过十年,就算埋在养尸地也不可能成为绿僵,绿僵至少需要千年的修行!
她看向柏树,方才还立在树下的身影,此刻已经消失无踪......
就在此时,身后树枝沙沙作响,紫菀若有所感,太极离火自掌心浮起,一条火蛇袭向柏树林。
不过片刻,烈焰已如狂浪般漫过林地,先前还苍劲的柏树林转瞬间被裹入火舌,翠绿的枝叶噼里啪啦地蜷成黑灰,树干在高温中炸裂,火星混着焦屑腾空而起,在浓烟里织成一张灼热的网,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整片林子连根拔起,熔成一片沸腾的火海。
“容执令真是好威风!”
李易水从火光中窜出,蓝光一闪,落到绿僵旁边。
“我可不能让你回东安村。”紫菀轻柔一笑,目光沉静,就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目光落在李易水手臂上,那不是一只人类的手,上面浮着棕色的兽毛,兽毛被太极离火灼烧后隐隐透着焦糊味儿,还有股肉香。
绿僵鼻子耸动,眼里露出垂涎的目光,情不自禁地靠李易水越来越近,直到被她凌厉的目光一瞪,才老老实实地站回原地,“我......我看你流血了......你的血有点香......”
“我的血哪里比得上容执令的血,容执令可是容家得意子弟,镇邪司的中流砥柱,你今天若是能吸到她的血,那才叫不枉此生!”
李易水虽和绿僵说话,但目光始终注视着紫菀。
“我已经好久没喝过上等鲜血了!”绿僵声音嘶哑,舌头不自觉扫过尖锐的牙齿,眼睛通红。
“既然非要找死,还不报上姓名,可不是什么鼠辈都配死在我的手上。”
紫菀面上看起来很轻松,实则心中却颇为沉重,她原以为最多不过是村民祭祀诡异,现在看来,事情好像有点脱轨了......
“我是李易水。”李易水另一只完好的手抚向自己的脸庞,“我有她的记忆,有她的感情,懂她的志向,我们不止相貌相同,连脚底的痣都一模一样,我怎么会不是李易水呢?”
紫菀沉下脸色,思索片刻后,肯定地说:“你是魍。”
南砚州有一种妖怪,名为魍,魍以人类脑髓为食,食用完脑髓后,它会得到猎物的所有记忆,包括情感。
而后魍会幻化为人类的模样,以她的身份生存下去,直到它吃掉下一个人类的脑髓。
传言中,它们从吃掉第一个人类的脑髓开始,便会永远抛弃自己原来的模样,即便是死,也会维持人类的外表.......
‘李易水’笑了笑:“容执令果然见多识广,我现在已经不是魍了,你叫我李易水就是了。”
紫菀勾起嘴角,语气嘲讽:“你以为你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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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人类的模样,你就是人类了吗?妖就是妖,妖永远也不可能拥有人类的情感!”
‘李易水’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像是被戳了痛脚,连声音都变得嘶哑:
“别再废话了,你以为你很懂我们吗?所有的魍从生下来那一刻起,它的使命就是变成一个人类活下去,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人类,我们宁愿自戕也绝不将就。”
“你一个从小生活在仙门世家,所食所用皆有专人伺候,连修炼一途都顺畅无比的人,你懂什么是魍吗?你了解李易水这个凡人吗?”
她脸色扭曲,眼中怒火几乎要冲出来,色厉内荏的背后,是连自己都不敢面对的虚妄。
上天创造这样一个种族究竟有什么意义?难道就是为了让她们活成别人的模样吗?
听到魍的质问,紫菀想起,她上一次来东安村是十五年前。
彼时李易水尚且年幼,她一眼看穿这个孩子根骨绝佳,问她是否想修仙。
这个年轻的孩子仰着头,目光纯净,问了她一句话:“仙长,修仙可以保护东安村吗?”
紫菀记得自己说的是:“待你学成归来之后,自然可以。”
“那我要学习多久,才能和您一样厉害?”
“我也不知道,或许十年、或许二十年、或许是一辈子。”
“可是这些时间我就没办法待在东安村了,对不对?”
“对。”
“谢谢仙长,我不想修仙,陈姨已经答应传授我神婆的本事了,我会是东安村下一任神婆,说不定等仙长您下一次来东安村的时候,就是我招待您啦!”那时这个女孩就着漏风的牙齿,一本正经地说话。
她见这孩子有自己的志向,不再勉强,东胜州从不缺天才。
此后她离开东安村,再未回想过这个地方,直到这次追踪狐妖,重返故地……
紫菀收回思绪,目光冷了许多,“我是不了解她,但是我知道她一定不愿意被你吃掉脑髓,你倒是挺了解我!”
这只魍知道她的来历和家世,或许,东安村的一切都是冲她而来......
紫菀不担心自己,她不觉得这两个东西能杀了她。
只是......不知东安村如今是何情形,江洛一人恐怕难以应对,她在心中叹息了一声,早知道该顺便捎上石远山。
‘李易水’面无表情,露出手中利爪,骤然袭去,大声道,“孤阙神使托我向你问好!”
绿僵紧随其后,双腿一蹬,飞上空中。
紫菀侧身闪过,手中太极离火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孤阙神使?你们是逍遥门的人?”
逍遥门是南砚州的大教,难怪一个小村庄居然会出现魍......紫菀瞬间明白了一切,她心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紧迫感,逍遥门的人就是一群疯子,他们来东安村一定没好事!
村里一定还留有逍遥门的人!
江洛那种修真界的常识白痴,怎么可能应对得了?
她指不定都不知道有逍遥门这个门派!
明夷一定是中了绿僵的尸毒,现在东安村里的两个队员,一个躺在床上动不了,一个刚成玄修不久。
一阵窒息感涌上心头,紫菀脸色变得很难看。
“容执令,您还是先担忧一下自己吧,别一不小心翻了车,成了我的手下亡魂!”
‘李易水’小心地躲过太极离火,却还是被灼烧到手臂。
她早就知道紫菀是个厉害的女人,不过......她的目的又不是杀她……拖住她就够了……
20. 东安村07
东安村。
伴随着一阵淅淅索索的摩擦声,一个身影艰难地从地下暗室的洞口拱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咚”地一声摔倒在地。
它晕乎乎地想爬起来,却发现右脚有点不听使唤,低头一瞅,好家伙,整只脚丫都泡进了粘稠的血泊里!
纸怕水,纸人更怕!
纸人傻眼了,主人没交代过脚泡进血泊里该怎么办呀!它那点可怜巴巴的灵气更不足以思考这种复杂的事。
它歪着脑袋,空洞的眼眶看向地上的人类......腿太丑,不用......
再看角落里的黑犬......有毛,太丑,不用......
它低下头看向自己被泡软了的脚丫,尝试着站起身,以金鸡独立的方式,跳了出去......
******
江洛看向前方佝偻的身影,道:“还有多久到祠堂?”
村长走在前方引路,听到声音也没回头,只说:“快了,快了。”
江洛不经意朝后方看了一眼,随意开口道:“村长可有子嗣?”
村长顿了顿,叹息道:“原本是有个不争气的儿子,不过十年前......唉,不说也罢。”
“节哀。”她淡淡道。
此时两人踏上一座矮丘,周遭的屋舍渐渐稀疏了起来。
东安村并非平铺在平原上,而是依山势层层铺开,矮丘之下,黑瓦房在平缓处叠了三四层,檐角交错着伸向天空。
待走到丘顶,就会发现上面只孤零零立着一座祠堂。
但此刻,江洛突然停了下来。
“翻过这坡就到了。”村长回过头来说道。
“村长有六十岁了吧。”江洛看着他,“没想到身子骨还挺硬朗,走了这么久,气都没喘一下。”
“若是不硬朗,早就死在十年前了。”他苦笑道,“我也是时候入土了,只是......若是陈婆之事不解决,我死也不能瞑目。”
“说不定还能再活几十年。”江洛笑了笑,右手紧紧地握着碎星剑,一刻也没松开,“我们继续走吧,陈婆此刻还没苏醒吧?”
“是,按照常理,约莫还有半个时辰才会苏醒,若能赶在这之前解决是再好不过了。”
“若是解决不了会怎么样?”江洛问道。
村长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等凡人,除了尽人事听天命外,还能如何?”
“是吗?”
江洛可没轻易相信这老头儿,东安村之事迷雾重重,紫菀和李易水不在,村中诡异固然凶险,但这群村民也不能低估,他们一定还有其他目的!
“是啊,人人都有自己的命,东安村也有东安村的命......”
村长摇了摇头,低声道,“瞧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没了心气,仙长不必担忧,我们已经与陈婆争斗多年,不说十分了解,五分还是有的,她杀人后会陷入昏睡,以前李易水都会守在她身边,想必也有保护的意思。”
“争斗?不是喂养吗?”江洛没给他留面子。
“这......”村长支支吾吾地说,“我从未接近过陈婆,也从未伤害过路人......都是李易水......”
得了吧,坏的都是李易水和其他村民,就你一个好人......江洛懒得听他解释,又说:
“诡异以前也会这样吗?杀人后陷入昏睡,还是吃下陈婆之后才变成这样。”
诡异吃下活的陈婆之后陷入昏睡,长得越来越像陈婆,后来在李易水的操控下开始复苏......陈婆是神婆,她很有可能在自己身上做了手脚。
“我也解释不清,应该是吃下陈婆之后吧。”
“嗯。”江洛随意应了一声,脚步节奏不变,她看着村长,目光慢慢冷了下来。
祠堂确实要去,不管村民有什么鬼主意,诡异都得解决,如果诡异确实会因为吃人变强,那她必须得赶早了。
不过......她不打算和村长一起去,这人从第一次见面就不怀好意,她又怎么可能因为三言两语就相信他!
村长毫无防备地背对着身后之人,上坡很陡,再加上土路不好走,他难以避免地放慢了脚步,开始喘起粗气。
“咻——”尖锐的破空声挂过耳膜。
他猛地僵住,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转过身,一柄利剑正悬在他脖颈前,距离皮肤不过一寸,剑刃极薄,如镜子般映出那张苍老而错愕的脸。
比他更错愕的是执剑之人!
江洛指节紧绷,虎口因用力而泛出青紫色,无论她再用力,都无法再进半分,那柄剑像被无形的墙挡住,任凭她浑身肌肉绷紧,剑尖始终纹丝不动。
“你果然有问题!”她声音带着笃定。
剑刃上那张错愕的脸慢慢变化,原来惊恐的眼睛内充满笑意,他嘴角裂开,声音清越:
“说你傻吧,你也不算傻,说你聪明吧,你居然想拿一把没开刃的剑杀我......哈哈哈哈哈......”
“开刃是什么意思?”江洛收回碎星,动作自然到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眼睛里满是警惕。
“镇邪司现在连白痴都收了吗?”他冷笑道。
“能不能别老是人身攻击,我都没嘲笑你给我下跪呢。”江洛嘴角一勾,“你也真够抛得下脸面,说跪就跪,说哭就哭,以前不会是唱戏的吧?”
她是怀疑村长别有目的,但没想到这压根儿就不是村长,听他声音,应是一个年轻男人......这演技也太好了吧,一点节操都没有的,说滑跪就滑跪!
“哈哈哈哈哈.......游戏不全身心投入,又有什么好玩儿的?”男人仰头狂笑。
伴随着刺耳的笑声,他头顶的皮肤竟如被无形之手撕扯般,沿着发际线朝两边裂开。
“咔嚓!咔嚓!”,像是老树在暴雨里蜕裂朽皮,每一声都裹着筋肉撕裂的黏腻,那些被撕裂的皮肉外翻着,露出底下蠕动的红肉。
不过数息,他的躯干竟从头顶到腰腹裂成了两半,本该是内脏的地方却只有一颗肉球,表面布满细密的血管,像颗被剥了壳的活胎,在腥风里微微颤动。
很快,那肉球飞快生长,皮肤般的薄膜层层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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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高、拉长。
先是冒出两根细如竹节的肢骨,接着是带着趾甲的脚掌刺破肉膜,最后竟硬生生撑出四肢躯干,不过片刻就长成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任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身高六尺有余的男人,居然会缩在年过半百的老人身体里。。
目睹了一切的江洛:“......”
不是我不想打断他“施法”,实在是敌人太恶心,太快了!
要不要这么掉san!
原本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个诡异的世界,但是后面不断有更恶心的东西告诉她:不,你没有!
当然,现在恶心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怎么打赢他......这个男人肯定不是筑基期,否则直接动手就是了,又何必搞这些阴谋诡计?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目的?”江洛后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
“吾神虽隐,终有还期!”男人张开双臂,眼神狂热地大喊道。
江洛又退了两步......这人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
“你问我有什么目的。”
男人放下手,像是突然恢复了正常,“我在帮助他们,让他们做自己想做的事,凡人也有选择命运的权力,我要让他们自己选择,这是他们的自由。”
“做什么选择?”江洛问道,目光从他额前沾满血块的发丝上掠过,下一秒,飞快移开视线。
“做凡人,还是做仙人。”男人笑道,脸上残留的筋膜鼓动着。
仙人,又是仙人......江洛若无其事地说道:“那我有选择做仙人的权力吗?”
“你也想做仙人?”男人困扰地敲了敲头,似乎很是头痛,“可是我们已经给你定好了角色,如果你也做仙人,那就不够分了。”
我们......原来不止一人,江洛继续刺探消息,“什么不够分了?”
男人没搭理她,抱着头使劲捶打着,像是遇到了人生难题,忽然,他抬起头,瞪大眼睛,“有了!”
“我有办法了!你也想做仙人对不对?”他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你可以只留下上半身做仙人啊,你是玄修,只留上半身也能活下来,等你成仙人之后,就再也不怕死了!”
江洛觉得他和李二有几分像,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道:“......要怎么样才能做仙人?”
“吃了仙人成仙人!”男人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吃下仙人就够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江洛定目看向男人,正好与他四目相对,男人眼中满是戏谑。
她这一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人在耍她!
“我们已经为你定好了角色,你要是不唱戏了,不就少了一个角儿?”
男人咧嘴,露出牙齿,“你可是大青衣,今晚最重要的角儿.......哈哈哈哈哈开不开心?我们多重视你!”
“原本这个角儿是定给那个姓石的大傻子,没想到最后落到你头上了,你更有意思,我喜欢跟你唱戏。”
江洛:“......我谢谢你啊。”她猜这个男人口中的大傻子是石远山。
21. 东安村08
说话间,两张符纸出现在江洛手中。
这是在苍梧城中,苏青送给她的,当日苏青一共给了五张天雷符和五张疾驰符,在幽泉山杀蟾蜍精用掉了一张天雷符,如今还剩下四张天雷符,疾驰符则是五张都在。
她指尖凝起灵气,趁男人没注意,猛地将两张天雷符掷了出去,符纸划破空气的瞬间,她已拧身向后掠出数步。
“嘭——”
两声炸响几乎叠在一起,刺眼的白光炸开,碎石混着泥土四处飞溅,男人所处的位置本就是上坡,在符纸的作用下,土坡和柏树纷纷倒下,轰隆的声音经久不绝。
江洛并未逃远,只是跑到坡下平缓的地方,躲避坍塌的土坡。
她根本没想过真的跑,东安村就这么大,如今诡域已经形成,能跑到哪里去?
她紧攥着手中剩下的符纸,盯着烟尘里的动静,目光沉着。
“咳咳......”
泥土下几声咳嗽声传来,烟尘慢慢淡了下去.......
倒塌的大树下,一只手伸了出来,他反手扣住树干,周围碎石瞬间飞溅出去,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男人转瞬间便出现在地面上。
“呵呵,天雷符,不过尔尔。”
他慢条斯理地扭了扭脖子,脖子发出“咔咔”脆响。
随后弯腰捡起地上还在抽搐的手臂,断口处的血肉像有生命一般蠕动,他将断臂往肩头一凑,筋脉与血肉瞬间合拢,不过转瞬的功夫,那条手臂已完好如初。
他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我不杀你,去迎接属于你的命运吧!”
江洛面无表情,提起碎星,直直地刺向男人的胸口。
“哈哈哈哈哈......你是在砍柴吗?”男人不闪不避,抬手朝着利刃抓起,指腹在剑身上碾了碾,“是把好剑,可惜没开刃,跟着你可惜了,不如我替你保管如何?”
话音未落,他用两指死死地夹住剑刃。
江洛只觉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险些站不住,“我觉得,不如何。”她咬牙切齿地说。
“不知死活。”男人冷笑一声,手掌凝聚出一团黑气,拍向她肩头。
江洛闷哼一声,硬生生受了这掌,她借着这股力道猛地旋身,手腕翻转间,碎星从男人手指间脱出,她踉跄着后退了三步,侧目看向右肩,有点疼,但还能忍......好像伤得不怎么重?
“法袍......”男人惊讶地说道,“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么一件宝贝,我运气真是不错!”
江洛嘴角勾起,平静地说道:“想要就来拿啊。”
她从小就是这样的人,越危险的时候越冷静。
江洛不知道自己父母长什么样子,她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和爷爷奶奶一起住,大多数时候还算平静,但有的人就是很奇怪,他们充满兽性,像动物世界里的鬣狗一样,只要察觉到你的弱点,就会躲在阴暗角落里,等到同类足够多的时候,一起上前撕咬。
至于自己的弱点是什么?江洛猜测应该是无父无母吧,虽然她从不觉得做孤儿就怎么样,但她身边的大部分人都非常在意这件事,有的人会怜爱地看着她,恨不得下一秒就把她抱进怀里狠狠安慰,为了不让对方唱独角戏,她偶尔会演出失落难过的模样。
有的人会嘴上说你好可怜,背地里说:妹妹,能不能借点钱花花?
对此,在不影响自己生活的情况下,江洛为了避免麻烦,还真不介意花钱消灾。
但人的恶意往往是无穷的,躲避永远只是一时之法,为了长久解决问题,她最终选择把刀插在桌子上,真诚地问:兄弟,手是不是不想要了?
退无可退之时,江洛不允许自己怯弱!
“唉,本来想把你留给村民解决的。”
男人没把江洛放在眼里,他是练气后期,比她高两个小境界,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输,“既然你送了我两件大礼,那我就给你个痛快!可惜少了一幕大戏,东安村这场戏剧未免有些不完美。”
他摇了摇头,似乎还颇为痛心。
“我怎么觉得。”江洛身躯挺拔,脸色淡漠,“今晚死的人是你。”
“狂妄!”男人两手手心凝聚出一团更大的黑气,两腿弯曲,快速冲向对面的人。
江洛不躲不避,瞳孔倒映出男人狰狞的模样,下一刻,男人突然顿住了。
“神使?”他猛地甩了甩头,眼前那道高挑的身影忽然晃了晃,叠出两道模糊的轮廓,像被水浸过的墨迹。
没等他眨眼,虚影又骤然合二为一,变成了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
她蒙着蓝色的面纱,露出一双妖异而美丽的眼睛,那只重瞳像一口深潭,黑沉沉地旋地,裹着勾魂的光,让人想要一头栽进去。
他情不自禁地放下双手,往前走了两步,胸口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男人一怔,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一般,继续向前,嘴里呢喃道:“神使,我完成任务了,我有资格追随您了。”
“我就说。”江洛握紧剑柄,直到将他心脏完全搅碎,才拔出剑,“死的是你。”
她摊开手,诡象菩提闪着幽光,扭曲的人影四处飞散,张开嘴无声嘶吼。
男人像是终于从混沌中挣脱,眼神骤然紧缩,他缓缓垂首,视线落在胸前,那里正汩汩地涌着鲜血。
他喉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手掌迅速结印,试图催动秘法愈合伤口。
可那道伤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着,无法合拢,连带着灵气都在伤口处溃散......心脏已经碎了,无法再愈合了,他渐渐意识到这件事。
“诡象菩提。”他跌倒在地,声音嘶哑,“你怎么可能有诡象菩提,我亲眼见到灼华进了苍梧城。”
“你认识灼华?”江洛很意外。
“当然认识了。”男人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了起来,“若不是我帮她,她怎么偷得出诡象菩提,难道她还活着?”
江洛想起这个人是谁了,灼华之前说过,有一个神秘人告诉她,诡眼可以与她夫君苍术融合,神秘人在镇邪司有内应,能帮助她,作为交换,灼华需要帮神秘人偷出诡象菩提。
这个神秘人嘴上说着要诡象菩提,但实际上,直到灼华进入苍梧城,诡象菩提都还在她手中。
“诡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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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手中!”江洛悚然意识到,如果神秘人就是眼前这个男人,那他真正想要的不是诡象菩提,而是诡眼!
她迅速拿出剩下的三张雷击符,想要一起丢过去。
“不,在神使手中。”男人痛苦地喘息,“若我有诡眼......你,你又怎么可能伤得了我。”
江洛警惕地看着男人,不错过他一丝表情,手中紧紧地捏着符篆,时刻准备着,一旦有一点不对,就立刻将三张符全部扔过去......他完好无损的时候,雷击符于他不过尔尔,但他此刻已是强弩之末,江洛不信他还能随意治愈四肢!
之所以不马上丢过去,是因为她确实不想在这个男人身上浪费雷击符,毕竟还有诡异要对付......
“你是镇邪司的人?”江洛疑惑地问,如果不是,那是不是说明镇邪司还有其他内奸?
“呵呵,你猜。”他牙缝间满是鲜血,“灼华是不是没死?”
“是又怎么样?”江洛没说实话,她反问道,“诡眼已经和苍术融合了,难道苍术就是你口中的神使?”
她还没忘记灼华给她的委托:找到苍术,死了就为他报仇,活着就确认他有没有骗过她。
“苍术......”男人躺在地上大笑起来,哪怕胸口的鲜血染红大片泥土都没有停止,“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再笑你就真的死了。”江洛冷静地说。
她看见男人慢慢收敛起笑容,眼中恶意凝结成实质,像个活生生的厉鬼,他一字一顿地说:“帮我告诉灼华,他夫君味道不错......哈哈哈哈哈......”
“什么意思?”江洛没懂。
“我说。”男人强撑着坐起身,脸上挂着笑意,“苍术的味道很不错,肉很紧实,村民都很喜欢,可惜你来晚了,不然也能尝尝。”
“对了,灼华在东安村外面吗?不如你把她叫进来一同用膳,虽然其他肉没那么好吃,但也不算差......”
“嗬.......嗬......”他话还未说完,眼睛渐渐失去神采,余光里,一把剑刺穿他的喉咙......
江洛收回碎星,看着男人彻底失去声息,目光像浸透了千年寒冰一样冷。
她抬头,天上的弯月如往常一般高高悬挂,夜风夹着凉气掠过脸颊......这不是她原来的世界了,江洛从来没这么清晰地认识到过。
地上放着一桶油,那是她从李二家顺手拿的,想着万一鬼怪怕火,说不定能派上紧急用场,没想到现在倒是真的派上用场了。
“既然死了,就死干净一点。”
这个男人从村长体内钻出来的模样让她印象深刻,她不了解这是什么法力,只觉得诡谲至极......所以,她要烧掉他的尸体,不给他留一点复活的机会。
她抬步走到上坡,吹亮火折子,毫不犹豫地扔了下去。
烈焰轰然翻涌,卷着炽烈的风,将那具罪恶的尸体裹进地狱。
可惜,这把火还是不够大。
“真是个肮脏的地方啊。”
一声感叹被揉碎在风中。
22. 东安村09
“恭喜您获得神通[骨疽回生],此术可吸他人精气,以邪力疗己伤痛。”
机械女声响起,江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她的系统。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一整晚,系统都像不存在一样,直到她杀死那个男人......难道她每杀一人,就能获得一个技能?
说技能也不准确,她杀死鬼王获得的是阴阳五行秘法,甚至直接帮助她修炼到炼气期。
这样想来,鬼王是真的死了吧。
江洛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他长得还挺好看的,可惜是个鬼,又对她别有用心。
其实问题就在这里,她知道他别有用心,偏偏又不知道用的什么心,他还那么脆皮,一剑就没了,搞得她老是觉得有哪里不对经。
夜风带着火焰掠过,江洛顷刻回神,她思索起系统说的神通。
骨疽回生,一听就不怎么正经,后面的介绍也证明了这一点,这是邪法!需要靠吸取他人精气的!
虽然看起来很有用,但是江洛在内心警告自己,绝对不能轻易动用!
她踩着泥土断枝登上坡顶,回身望去,坡下碎石嶙峋,烈火扭曲翻涌,仿佛一只长着血盆大口的怪兽,叫嚣着要吞下整个世界。
她转头向着祠堂的方向走去,那里还有一场仗要打。
******
巨大的古树直冲天际,血色红帛垂挂在枝条间,尾部挂着铃铛,树叶随风飘落,青铜色的铃铛一声不发。
两根沉重的铁链从树干延伸出来,另一头接在石碑上,三块石碑和古树位列四角,四个上身赤裸的男人,分别站在石碑与古树旁边,他们神色肃穆,盯着中间的位置。
那是一口漆黑的棺材!
不用人说,江洛也知道那里面一定是诡异!
她小心地趴在房顶上,观察着下方的动静。
根据她从假村长那里套的话分析,他带她来祠堂的目的,不是想让她收了诡异,而是想让她死在村民手中......让一个修真者死在凡人手中,甚至被他们吞食入腹,真是一幕极度荒诞的戏剧。
江洛不知道疯子的想法,但他猜测,这就是假村长口中大戏。
可即便知道祠堂有陷阱,她也不得不来,她赌假村长口中说的诡异苏醒时间是真的,现在就是解决诡异的最好时间。
再说了,如果村民要在这里杀她,那就说明诡异暂时不会苏醒,退一步说,就算诡异苏醒了,那也有人帮她顶着。
“嘶。”胸口忽然一痛,她忍不住放缓呼吸,以缓解疼痛......怎么回事,我胸口也没受伤啊,江洛有点纳闷。
在她没注意的时候,三足金乌玉佩发出一道微弱的红光,红光沿着她胸口的刺青游走,片刻后,融入金乌眼中。
好像不痛了......江洛在心中想道,难道是系统说的中毒。
还没来得及多想,她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大腿爬过。
不会吧?
她心中有一紧,涌出一股不安,微微侧头向后看去。
两只灰毛老鼠从她左腿爬到右腿,又从右腿爬到左腿,来回往复,简直像是在跳舞一样!
见鬼!它们居然还抱在了一起!
有没有考虑我这个电灯泡的想法?能不能别靠着我谈恋爱?
就在江洛考虑要不要换个地方的时候,古树上的青铜铃齐声作响,像是古老的回魂铃,从地狱唤醒了不死的怨魂,听得人头皮发麻。
她看向下方院子,石碑和古树下,四个男人齐齐倒地,脖子上的伤痕深得能看见喉管,凶器正被他们自己握在手中。
他们是自尽的!
就在她回头看老鼠的那瞬间!
一股毛骨悚然之感顿时升起,棺材里的东西要出来了!
江洛这才意识到,那对老鼠不是想□□,它们是在恐惧......
那四个男人用自己的血唤醒了诡异!
我不该用正常人思维揣测他们的......江洛能明显感觉到,这只诡变强了,对比上次敲门,这一次给她的压迫感更重。
完了,好像打不过......
她将头埋得死死的,一眼都不敢看。
失去视觉后,听觉就变得格外敏感,青铜铃砸向地面,棺材缓缓打开......有什么东西走出来了,它踩过青铜铃,青铜碎屑粘在鞋底,在地上留下一串串脚印。
声音好像越来越近了......江洛竭力控制自己的心跳,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耳朵上。
没听错!它真的朝她走过来了!
江洛拿出诡象菩提,她使用完诡象菩提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当然,这也可能是错觉,说不定就是诡象菩提想蛊惑她继续使用。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得不用,总不可能现在拿着碎星就莽上去吧,这和送菜有什么区别......用了以后可能变成诡象菩提的奴隶,不用可能变成诡异的盘中餐......
管他的,先度过先前这一关再说。
诡象菩提发出幽光,冰冷而刺骨,江洛觉得自己仿佛握着一块长满荆棘的冰块,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她握得紧紧的,不敢松开一点。
心里默念:这里很平常,没有活人,离开吧。
离开吧......离开吧......她的想法通过诡象菩提传给诡异。
四周一片死寂,江洛埋头趴在房顶上,两只灰毛老鼠紧紧拥抱,颤抖地靠在她腿边。
弯月消失,乌云笼罩,黑暗重临。
诡域真正降临!
这一刻,江洛有一百句脏话想骂!
就在几秒钟前,她感觉到诡域形成了,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无需人言,她自然而然地知道了。
江洛瞬间呆滞,诡域居然现在才形成?
在李二家时,假村长告诉她,诡域已经形成,无法再逃。她信了。
毕竟根据苍梧城的情况推断,诡域确实无法逃离。
但她根本没想过,诡域真的形成了吗?
她在苍梧城时,还是个凡人,体会不到修真者对诡域的感觉,来到东安村后,也没人告诉她诡域形成会有什么感觉,所以她相信了假村长的话。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假村长一定在心里骂她白痴吧?
江洛也觉得自己像个白痴,要知道没形成诡域,她早就跑了,哪儿用得着在这个小村庄被人瓮中捉鳖?
现在好了,想跑也没得跑了,真得和诡异决一死战了......只希望队长能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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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发现不对,回来救我。
树叶沙沙作响,江洛觉得自己手已经快没知觉了......诡异走了,她意识到那股沉重的压迫感渐渐远去。
“没想到和我共患难的是你们。”
她转过头,拎起两根老鼠尾巴,轻轻一抛,老鼠意识到敌人离去,瞬间恢复活力,灵活地钻进去瓦缝。
江洛跳下屋顶,环视祠堂院子,三块石碑和一棵古树将棺材围在中间,棺材盖掉落在地,显示着凶物已经出笼。
她走到石碑旁,上面写着她不认识的字,鲜血从碑顶往下流,浸满凹陷的字迹,男尸仰面靠着石碑,本该是眼睛的地方只留下两个血洞。
诡异取走了他的眼睛。
这是一场献祭!
江洛站在铁链旁,这四根铁链将石碑和古树连起来,铁链并不是用来防止诡异离开的,因为它们从始至终都放在地上,从大树最底部,连接到石碑最底部,看起来只是个单纯的媒介。
她没有越过铁链,走到中间放棺材的地方去,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那里面已经没有她的落脚之地了。
棺材四周铺满白骨,冥钱燃尽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这简直是地狱!
东安村不仅有一只诡异,还有数不清的伥鬼。
或许不能说伥鬼,毕竟伥鬼是被老虎逼着作恶,而他们,是被自己的私欲所引......一个虚无缥缈,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的私欲。
忽然,祠堂里面传来一阵“咚咚”声,像是什么东西落到地上,江洛瞬间回神。
难道里面还有人?
她恰好站在正屋对面,从她的位置望去,微弱的烛光照亮房屋一隅,香炉内插着三根线香,烟气袅袅上升,香案之上,放满了牌位。
这群人,在祖宗面前养诡异,也不怕诡异把你们祖宗一起吃了,不过江洛又想,他们连自己都能献出去,搞不好不仅不介意,还嫌弃祖宗太硬,不够软糯可口。
“咚咚......唔唔......”声音更密集了。
江洛现在确定了,里面确实有人。
萧回舟很懵,他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不是应该在村民的热情款待下用膳吗?
虽说他已是筑基修士,早不必靠吃食维生,可村长特意说:村里有道名唤醉云鸭的特色菜,连容仙长都赞不绝口,您要不要尝尝?
一听说紫菀喜欢,他哪里还按捺得住?当下便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尝个鲜。
怎料那口鸭肉才入腹没多久,意识便骤然沉入了黑暗。
现在醒过来不仅全身酸痛,连灵气都用不了!
不是吧?我萧回舟一世英明,难道要毁在这个破地方?
就在他懊恼不已的时候,一道亮光忽然闯了进来。
说是亮光,其实不过是微弱的烛火,只是他一直待在箱子里面,又无法使用灵气,才觉得亮得刺眼。
女子正对烛台,明黄色的烛火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柔和了轮廓,眉如远黛,眼含山雪。
“你长得真好看。”他呐呐地说。
江洛低头看着这个幸运的小胖子,要是他早两分钟弄出声音,恐怕就变成了诡异的盘中餐,那样她也只能在房顶上给他默哀。
要是再晚两分钟,她就离开了。
23. 东安村10
“还不出来?”江洛说。
“哦哦。”萧回舟骤然回神,想起自己还被五花大绑,讪笑着伸出被捆的手,“好妹妹,帮忙解下绳子。”
江洛用碎星挑断绳子,打量着这个不太正经的家伙,一身五颜六色的长袍,搭配一条金镶玉腰带,看起来就像个纨绔子弟,头上的黄金束发冠歪歪扭扭,头发也乱七八糟的。
这是一个落魄的纨绔子弟,江洛在心里给他下了定义。
“你是什么时候进东安村的?”
萧回舟跨出箱子,整理着衣冠,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不确定地说:“应该是昨天?我也不知道,反正来的时候是白天,醒过来就是现在了。”
“我居然被坑了!”他后知后觉地愤怒起来,“那群凡人肯定给我下药了,可恶!我一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江洛看着他跳脚,冷静地问:“你是修士?”
“我可是堂堂筑基期修士!”萧回舟昂首挺胸,等着眼前练气初期的小修士发出惊叹声。
然而他的想法并没有如意,只听到一道凉凉的声音:“那为什么你还需要我帮你打开箱子?”
萧回舟一下子就萎了,呐呐道:
“还不是那群阴险狡诈的凡人给我下药,谁能料到凡人手中居然有消灵散,但凡换个修士我都不会中招。要是被人知道我一个药修,居然中了凡人的招,我真是不要活了!”
“药修?”江洛十分惊讶,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最后,给出自认为十分客观的评价:“真是看不出来。”
一个药修能被凡人毒倒,可想而知这人有多么的水!
“喂喂,你什么眼神啊?”萧回舟闷闷地说,“我只是疏忽大意而已,他们给我端了一道菜,叫什么醉云鸭,说紫菀特别喜欢,我一听紫菀喜欢,就想着高低都得尝尝,没想到就中招了。”
“你认识紫菀?”江洛问。
“你也认识?你该不会是镇邪司的人吧?”萧回舟瞪大了眼睛,“不可能啊,你长这么漂亮,要是镇邪司的人,我不可能没印象啊。”
咳咳,小胖子还挺直白,可惜这身体不是我的,漂不漂亮都跟我没啥关系......江洛低咳两声,道:“紫菀是我队长,我昨天才加入镇邪司的。”
说到昨天,江洛不禁有些恍然,今天晚上经历了太多事,她有一种已经过了好长时间的感觉......
“这这这......”萧回舟一张娃娃脸皱在了一起,欲言又止。
“不用担心我在队长面前揭你的短。”江洛瞥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毕竟,我们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未知数。”
“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江洛说,“简单地说,东安村里有几个修士,在他们的蛊惑诱导下,村民圈养诡异,做着成仙的美梦,残害路人,甚至以人为食。就在刚才,诡异从院子中出去了,如果你早一点发出声音,可能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什么?”萧回舟还很懵,“你说村里还有其他修士?”
“对,村长就是,也不能说是村长,那人是从村长身体里钻出来的,真正的村长早就死了,我猜李易水也是修士。”
萧回舟还想再问,被江洛打断:“没时间跟你解释更多了,你有没有什么灵器能对付诡异?”
“我有。”他一口应到。
江洛满怀期待,随即就见萧回舟一脸呆滞地伸出十指,要不是他十指肉嘟嘟的,她都怀疑他是不是在欣赏自己,“东西呢?”
“没了。”萧回舟呆呆道,“......我空间戒指被拿走了,里面不仅有灵器,还有各种丹药、符篆和灵石。”
“你灵器全在空间戒指里面?”
“不是。”萧回舟摇头,“还有个手镯,也没了。”
江洛:“......”
她转头就走,没有一点犹豫。
“喂,别这么无情啊!”萧回舟急忙追上去。
******
夜凉如水,四周寂静得可怕,远处偶来传来几道狗叫声,不到片刻,又嘎然而止,昭示着不详。
江洛避开声源处,选择从另一条小道穿过。
“你能不能别躲在我后面?”她无语地看着身后的人。
“我叫萧回舟。”萧回舟低声道,他比江洛高一个头,偏偏佝偻着腰躲在她后面,显得有些猥琐。
“你叫萧回舟又怎么样?能不能有点男子气概?”
“你居然不认识我?”萧回舟诧异道。
“你很有名?”江洛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萧回舟说着话,目光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我哥哥很有名。”萧回舟低语了一句,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很快说起其他话题,“我现在中了消灵散,用不了灵力,不然早就把诡异灭了。”
“呵呵。”江洛冷笑两声,“是谁一出门就差点被吓死?”
“我哪儿有被吓死,我只是,只是意外......谁知道院子还有死人,有死人就算了,还那么多骨头。”
萧回舟脸色变得苍白了些,他也不是傻的,见到祠堂外面的情形,再联想到自己被下药,哪里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他从小生活在烬阳城,烬阳城有半仙坐镇,寻常诡异妖魔哪儿敢轻犯?再加上他显赫的家世和身居高位的兄长,平时也不需要出去做任务,因此虽知外界不太平,却也没想到险恶至此。
“你差点就成了其中一员。”
江洛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确实害怕,也不再吓他,“你确定你的空间戒指在村长手中?”
“要是我说不知道,你是不是就不带我了呀。”萧回舟弱弱地说。
“你真是筑基期?”江洛不禁发出了灵魂质问,心想你一个筑基期的人,就算没了灵力,也不至于从一个威武霸气的修士,变成一条可怜兮兮的小狗吧。
“我是啊。”萧回舟挠了挠头,凑到江洛耳边,小声说,“不过我修炼到筑基期都是靠的筑基丹,一共用了10颗吧。”
“普通修士一般用多少颗?”
“一两颗吧。”萧回舟不确定地说,“天赋好的人可以不用,我哥哥就没用,紫菀也没用。”
我去,那你可真是绝世废材啊!少你一个,至少能多五个筑基修士。
“你这样告诉我,没关系吗?”江洛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万一传出去,大家会不会想砍死你?”
“大家都知道,况且那十颗筑基丹都是我哥哥用善功换的。”他顿了顿,“只要我哥哥在,别人不敢动我。”
萧回舟说着这样让人嫉妒的话,脸上却没有半分得意之色,反而有些黯然。
以江洛的聪明,当然能猜到他内心的想法,心想废材少爷也不能那么好做的,上面有个光芒万丈的哥哥,自己只能做根杂草,要么觉得自己是个废物累赘,帮不了哥哥的半点忙,要么觉得自己被人压着无法绽放光芒,变得心理扭曲。
江洛没心思猜他是哪种,说:“那你现在能召唤你哥哥来帮我们吗?”
萧回舟万般情绪都被这一句话给打没了,哭丧着脸:“我的传音玉牌也在空间戒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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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
“我用膳的时候,只有村长在我身边,我身上的东西肯定是被他拿走了。”
江洛猜测也是,假村长觊觎她的法袍和碎星剑,自然不会放过萧回舟身上的灵器。
她离开祠堂后到假村长死的地方去看过,尸体都烧成灰了,真村长的尸体倒是还在,两人忍着恶心翻找了一番,什么都没找着,便猜测东西会不会放在家里。
其实就算不是为了萧回舟的灵器,江洛也会选择去村长家寻找线索,无论的豢养诡异,还是引导村民成尸解仙,背后都少不了假村长和李易水的筹谋。
“到了。”江洛说,她白日里特意留意过村长、李易水和陈婆的住所。
村长的住处与其他房屋相比,并无特别之处,里面很干净,这个干净倒不是指地上没有尘埃,而是说里面十分空旷,基本没有什么家具。
只一张床和一张桌子,看起来就像一个临时住所。
“似乎没有我的东西。”萧回舟环顾一周,开口说道。
身后并无回应,他回头看时,才见江洛正对着桌上的一枚戒指出神。
“这不是空间戒指。”
萧回舟走上前,拾起戒指,观察了一番说道:“应该是一枚传讯法器。这种传讯法器出自北荒,北荒有一种灵树,名唤虚空树,虚空树生长于虚空之中,每过百年,会出现在北荒,北荒的妖族砍其枝,制为灵器和灵符。”
“凭借虚空树得天独厚的条件,他们制作传讯法器非常简单,而且用起来也很方便,只需要把血滴在上面就可以了。若我没看错,这枚法器应该只能两人传讯。”
他摩挲着戒指上的法纹说道,“另一枚法器一定在村长......不,应该说假村长,另一枚法器一定在假村长的同谋手中,肯定就是那个叫李易水的神婆。”
“不在李易水手中。”
“你怎么知道?”
萧回舟觉得自己分析得很有道理,江洛在路上给他说了前面发生的事,他现在已经知道明夷陷入昏迷,紫菀被李易水引走,还有个石远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村长已经死了,把紫菀引走的李易水肯定也不是好人。
“因为我见过另一枚法器。”江洛轻声说,“在来东安村之前。”
“啊?”萧回舟这时才注意到她的神色有些不对,他小心地说,“是在什么地方?”
在苍梧城,灼华的脖子上,她在心里回答道。
或许就在半月前,苍术成功融合诡眼,灼华喜极而泣,两人紧紧相拥,多少个日夜的提心吊胆,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们耳鬓厮磨、互诉衷肠,畅想日后的时光,讨论着是回北荒还是留在东胜州,想着什么时候正式成亲。
可谁能料到,幸福的时光会那么短暂......
故事最后的结局是,一人魂消苍梧城,一人身死东安村......
“不用拿这种眼神看我,戒指的主人……其实跟我没什么关系。”江洛明白萧回舟是误会了。
她只是有些伤怀罢了......灼华虽对她起过杀意,但终究也没做什么,还送了她诡象菩提,若是没有诡象菩提,说不定她都过不了幽泉山那关。
说起来,两人不仅没仇,还有恩情在。
灼华最后虽然放狠话让她杀了苍术,但江洛心中明白,灼华更希望苍术活下去......她希望这个男人从来没有背叛过,希望两人的相遇相知没有谎言,希望他好好地活在另一个地方。
或许含着虚无缥缈的希望死去,正是上天对她的仁慈......
24. 东安村11
“再找找有没有你的东西。”江洛从萧回舟手中拿过传讯法器,收了起来。
“这里一眼都能望到头,应该不用再找了吧。”
萧回舟苦着一张脸,“这下真完了,还好你是剑修,剑修出了名的能打,若是实在不行,你就把我丢下吧。”
“这还用你说。”
江洛随意地应着话,目光逡巡着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假村长没有用过灵器,说明他一定没有带......这也很好理解,他自认为高她两个小境界,又隐在暗处,难免自大。
若是带了灵器,被她搅碎心脏后,一定会想着跟她同归于尽。
所以,萧回舟的空间戒指,要么在他其他同伙手中,要么就一定在这个屋子内。
“你也太绝情了吧。”
萧回舟说,“我在烬阳城有一家铺子,叫万药楼,万药楼的一砖一瓦都是我自己出钱修建,没仰仗家里,算是唯一属于我的东西,如果你活着出去,记得替我告诉紫菀,我把这家铺子送给她了,让她一定要好好活着,千万不要忘了我。”
萧回舟抽噎了两下,越说越难过:“还有我哥哥,你替我告诉他:不要为我难过,我是萧家最没用的人,我知道很多人都在背后嘲笑我,说我丢萧家的脸,丢镇邪司的脸,我也不想的,但是我就是怎么修炼都没用......或许我死了也是一件好事。”
江洛回过头,发现萧回舟正蹲在门口,不知道叽里咕噜地说些啥,“拿着。”
她将空间戒指抛给他。
萧回舟一脸懵,情绪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你从哪儿寻到的?”
“枕头下。”江洛说,“不过只有戒指,没有你的手镯,你刚才在说什么?”
“没......”
萧回舟小声道,“空间戒指有神识烙印,只有我才能打开,其他人强行打开会自毁,他们应该是没办法打开所以才留在这里。手镯是防御法器,能阻挡金丹期修士一击。”
“想必是李易水带走了。”江洛说,她是练气初期,他们自然不放在眼中,而是视紫菀为强敌。
萧回舟也想到了这件事,着急地说:“那我岂不是害了紫菀?”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还是先考虑自己吧。”
江洛当然不希望紫菀出事了,那可是她在镇邪司的引路人,而且看起来人品还相当不错。
但她现在自身难保,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担忧别人。
老实说,江洛觉得自己好像中了什么诅咒一样,灼华能从镇邪司偷出诡眼和诡象菩提,在此之前还捉过好几个诡异,想必实力很强,偏偏遇到她没几天就没了;紫菀筑基期,出任务多次都平安无事,收了她之后就生死不明。
哦,还有身边这个倒霉鬼,一个家世很好的二世祖,筑基期居然差点被人吃了......
江洛罕见地有点心虚,看萧回舟一脸沮丧,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说起其他话题:“你现在没有灵气,能打开空间戒指吗?”
萧回舟更沮丧了,“不能。”
“我......”江洛刚要开口,忽然心头一紧......太安静了,静得连风都收敛了声息。
“走!”
她话音未落,已拽住萧回舟的胳膊往外冲。没走大门,径直扑向院墙,萧回舟倒也机敏,半句不问,悄无声息地跟在她身后翻了过去。
江洛背靠着墙,比了个噤声的首饰,萧回舟捂着嘴点头。
“咚!咚咚!咚咚咚!”敲门声在夜里格外响亮。
江洛不由得庆幸自己进屋的时候,顺手把大门关上了,现在至少可以多拖延一会儿时间。
“跟我走。”她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说的唇语。
萧回舟看懂了,点头。
两人从屋后的小路穿过,怕引起诡异注意,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直到走远了才大步地跑。
“你感知真灵敏,我都没察觉到诡异的到来。”萧回舟呼了口气,说道。
“加上这次,我都和它打了三次交道了。”
其实认真说起来,这个诡异不算十分厉害,至少还挺有‘礼貌’的,每次进门都敲门,只要反应灵敏就能躲过。
不过这也是对她而言,她的感知比普通人更强,更何况还有只猫给她预警。
说到预警,江洛忽然想起了系统显示的技能[预警](可升级),难道那只猫是系统给的技能?但也不对啊,她在苍梧城遇到纸人时就听到过猫叫。
“那间屋子的门怎么敞着?”
萧回舟抬手指向前面,声音里带着几分疑窦。
江洛暂时压下心中的思绪,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老旧的木门正无力地在风里晃荡,合不拢的缝隙里,透出一片黑暗。
诡异来过这里!
它明明已经下过杀手,却没有停手的意思!
说明它不再被杀人规则束缚!
江洛虽早有预判,可当这猜测被无声的景象坐实时,后颈还是窜起一阵寒意。
“诡异刚从这里离开,想必暂时不会回来,我们先进去躲一下。”
“哦哦,好。”
内屋一阵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江洛没有进去,在院子内找了面墙靠着。
“诡异敲门的时候记得叫我。”说完,便闭上眼睛,神识附于纸人之上。
萧回舟一看江洛的架势,便知这是她的一门神通,自觉承担起放哨的责任来。
他眼睛瞄过内屋的景象,不禁一阵反胃,心中后悔不已......早知道该多带几个人来的,他自以为灵器符篆够多,便能安然无恙,谁知道一副消灵散下去,空间戒指都打不开了。
还得做累赘,连累别人。
萧回舟叹了口气,心想这群人究竟是什么来历,连消灵散这种失传已久的药都有......
******
江洛意识刚沉入纸人躯体,便觉得自己像是被风吹起的柳絮,轻飘飘的,好像下一刻就要飞走。
她环视四周。
逼仄的U型甬道里,墙面上挂满了花束,簇簇繁花开得正盛,艳色几乎要溢出来,只有零星几朵蜷着焦边,透着点枯萎的痕迹,可见主人不仅爱花,换得也勤,才让这阴暗处始终维持着生机。
可脚下的墙根却泛着湿冷的潮气,黄绿色的砖石上爬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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霉点,不知名的虫豸爬来爬去,揭示着不堪的真相。
这是李易水家的暗室。
江洛离开李二家前,将纸人留在了屋里,又给它下了指令:去找那户门口挂着黄色花束的人家,进门后先查探是否有暗室。若有,便入内等候;若无,就在屋里静候她的下一步吩咐。
她抬步向内走去,下一刻,便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江洛:???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扶着墙爬起来,低头看向自己断了条腿的纸身......准确地说,不是断了条腿,红色的纸还软趴趴地连着小腿,上面附着石子、泥土、树枝和某些不知名的杂物。
不是,纸人是去杀人了吗?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是我给的指令有问题,还是你有自己的想法?
你这样让我很难受啊。
江洛用十秒钟接受了现实,选择了单脚跳的方式,心想还好我平衡感很好,上天的考验真是无所不在。
穿过甬道,走进真正的暗室。
墙上的烛台上放着六盏油灯,昏黄的光映入每一个角落,暖融融的。
屋里四处都摆着木雕,大的足有幼马般高,鬃毛飞扬,栩栩如生;小的不过巴掌大,眉眼纹路却刻得分明。
江洛从桌上拿起仔细瞧了瞧,原来这拇指般大小的木人,正是李易水。
如果说李二的屋子像一个地下屠宰场,流淌着阴暗的鲜血。
那么这里,大概就是地上的高楼暖阁,连空气都充满着生机。
可惜江洛没心情关心李易水多么会生活,她来这里是找线索的,诡异吃下陈婆后,变成了陈婆的样子,说明陈婆早有防范,说不定会留下后手。
陈婆的住所如果也有暗室的话,那一定被翻过多次,说不定都整个翻新了,留下线索的概率不大。
她仔细地观察着屋内的每一个角落,想象着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内心不禁产生疑问。
李易水还是李易水吗?
如果她像村长一样,早被人替代,那为什么屋内会有这么多木雕?
江洛垂眸看向手上的人形木雕,刀痕清晰可见,还保留着原始的木质味,说明新雕刻不久。
李易水喜欢木雕。
恰好,陈婆也有同样的爱好!
一个尚未完成的人形木雕出现在她手中,她把两个木雕放在一起。
灯光下,两个木雕的眉眼相差无几......
木雕是江洛白日里去陈婆家发现的,她当时也没想过有什么用,只是顺手拿了。
按照现在的情形看来,李易水被替代的可能性并不大,天下哪儿有那么多喜欢木雕的人,这是修仙界,又不是木工界。
但是,好像还是有什么不对劲......
一层朦胧的轮廓正从迷雾里浮出来,像隔着层浸了水的薄纱,隐约能触到真相的边角,但偏偏就差了一点。
她看着木雕,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疑问:
会有人雕刻自己的模样吗?
“你手中的木雕,可是出自陈兴珠之手?”
她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女声。
25. 东安村12
江洛倏地转头,眼中露出惊讶之色。
烛火边,一道靛蓝色的身影若隐若现,萦绕着昏黄的微光,半透明。
“李易水?”江洛带着不确定的语气。
“是我。”李易水垂下眸子,眼睛一直盯着木雕,“果然是我师父的手艺,这是她给我准备的生辰礼物,可否送还给我?”
江洛自无不可,将两个木雕一起抛给了她,“你现在是鬼还是其他东西?”
李易水伸出手,不料木雕竟直接从她身体穿过,哐当落地,她愣了愣,苦笑道:
“我这样的,恐怕连鬼也算不上吧,不过一道残魂罢了。”
江洛目光扫过在地面的木雕上,转而紧盯着对面蓝色的透明身影,肯定地说:“我白天见到的李易水,不是你。”
她敢如此确定,一是眼前的李易水分明是魂魄形态;二来,心底有些模糊的预感越来越清晰:若是自己以真身到此,或许能轻易压制对方。
难道,阴阳五行秘法对鬼魂本就有天生的克制力?
“那是一只精怪。”
李易水蹲在地上,手指一次次穿过木雕,像在捞水中弯月,次次落空,她垂着眼,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苦涩:
“我从没见过那种东西,长着张人脸,身子是猿猴模样,爪牙尖利。我没打过它,被它害了性命,它便化成我的样子,在村中行走。”
“它既变化成你的模样,为何不干脆连你的魂魄一同灭掉?”江洛问道。
“我不知道。”李易水轻声说。
那只精怪大多时候都视她如无物,既不搭话,也不对她发号施令,就好像她只是地上的一粒尘埃。
若不是见过它人面猿身的可怖模样,李易水有时真的会觉得它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就连习惯爱好都相同的人。
甚至在恍惚中产生自我怀疑:我以前真的是人吗?我真的是李易水吗?会不会......是我的记忆出了问题,其实我才是那只妖......
江洛打量着她的神色,说起东安村的情形来,“这十年,村民豢养诡异,以行人投喂,以至于诡异越来越强。”
李易水回过神,看向她。
江洛继续说:“他们妄图成尸解仙,以为吃了仙人的肉就能成仙,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
说到这里,江洛也忍不住眉头紧蹙,这个村子,现在恐怕找不出一个好人来。
“就在今晚,村民以身为祭,提前唤醒诡异,如今诡域已经形成,诡异不再受杀人规则束缚,你师父当年,可有留下什么对付诡异的法子?”
“诡异......”李易水神色恍惚,渐渐回忆起了往昔,“你是不是觉得东安村全是畜生?”
废话,当然是了......江洛摸不清她的想法,不准备实话实说,而是委婉地说道:“或许是受了外来人的蛊惑。”
“我也觉得他们都是畜生,那只诡异虽然凶残,但要对付它,并不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李易水像是没听到江洛说的话一样,自言自语,“当年我和师父都决定牺牲自己,守卫东安村,我们在身体上刻下咒印,只要再等三天,咒印就能完全形成,届时便能将诡异分别封印在我们身体里。”
她面色恍然,仿佛透过跳动的烛火,再次回到了十年前。
“但他们不愿意等,他们觉得师父触怒了诡异,举着斧头、拿着绳索,要用她去平息诡异的怒火。谁能想到,不过刹那,往昔温情都成了泡沫,一张张温和面孔变得格外狰狞,我一直求他们不要这样做,但没有人听我的话,他们已经疯了......”
“早在十年前,东安村就不在了。”
李易水生在东安村,死在东安村,生前的愿望便是守护东安村,盼望着父老乡亲平安喜乐,而现在,她希望这个村子永远埋在地下,再无得见天日之时......
江洛沉默了一瞬,道:“村长或许十年前就被人替代了,当年村民的暴动,可能有他的煽动。”
“是吗?”李易水嘴角强行扯出一抹笑意,看起来并不在意原因,“敢问阁下可是镇邪司的仙长?”
江洛点头,虽然我昨天才加入,但怎么不算呢?
“这只诡异虽能形成诡域,但论真正的实力,应属于筑基初期。”李易水说,“仙长若要对付它,切记不可直视其双眼。”
“还有其他的吗?”江洛早已猜出这条规则,如今也算得到应证。
“这里面有两支血香,是那精怪所制,能暂时拖延诡异。”李易水走到木柜前,“血香本是邪物,不该存在于世,如今用于灭诡,也算物尽其用。”
血香红得妖异,像团凝固的血疙瘩,隔着几步远就能闻到那股直冲鼻腔的腥甜,与屋内温馨的布置相比,显得很不协调。
江洛伸手将它拿起细看,手指触到那冰凉黏腻的表层时,便后悔了。
只见血香外层裹着层滑腻的膏体,上面竟嵌着数只眼睛,眼珠圆凸,瞳孔浑浊地瞪着,像是被生生剜下来嵌上去的,连眼白上的血丝都看得一清二楚。
“点燃就可以用?具体作用是什么?”
“血香乃是南砚州的邪法,用于供奉诡异,点燃后诡异会先享受供奉,可为仙长拖延片刻时间。”李易水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东安村这些年,是不是害了很多人?”
十年前,李易水被关在这间地下室,最后在这里被精怪所害。
她和她师父一样,本是镇鬼诛邪的好手,偏生栽在了自己人手里。那时她若狠下心来,不顾其他村民安危,斧头镰刀哪里伤得了她?又怎会被这间地下室困住。
她不愿伤害邻里,想着他们只是被蒙了心,或许很快就会清醒,却不料一错再错。
如今想来,那些被害的无辜人,跟她也脱不了干系......
“是。”江洛没有选择隐瞒,实话实说,“我在祠堂见到满地白骨。”
东安村有没有无辜之人呢?
江洛自己也说不好,或许他们有的人是被蒙骗,有的人是被其他人裹挟,有的人从未亲自动手做过坏事,但与他们相比,难道那些白白死去的人不无辜?
若是没有她,明夷如今是什么下场?萧回舟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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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还能活下来......
所以,为了避免麻烦,还是干脆让他们一起死了好了!
毕竟......她可是答应了灼华,要替苍术报仇!
“他们作恶多端,自该遭受天谴。”
李易水叹息一声,“我这些年一直在想,如果十年前,我杀一儆百,而不是存着多余的善心,任由他们把我关起来,会不会结果不一样。”
天谴?
江洛从不信这东西,村民或许注定没有好下场,但假村长这群人却不一样,若不是她手中有诡象菩提,今晚死的是谁还不好说呢。
现在她只关心一样东西,“还有其他能对付诡异的东西吗?”
李易水顿了顿,问道:“诡异如今可是变成我师父的模样了?”
“我不确定。”
江洛既没有见过陈婆,更没有看见过诡异的正脸,还真不好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替代村长的那个人说,诡异吃掉陈婆后,变成了她的模样,但我不确定是真是假。”
听到吃掉两个字,李易水呼吸一窒,脸上多了几丝麻木:“如果是真的,那说明诡异发生了变化。”
“什么变化?”
“变得更强。”
江洛:“......”我还以为你要说你有办法了。
李易水缓了缓,解释道:“诡异向来不会轻易变化形态,那只精怪偶尔会跟我搭话,我听见它说,诡异越来越像我师父了,心里便觉得不对劲。”
“我师父身上曾刻过咒印,若不是当年出了那场意外,本该是我们把诡异封进糯米里,再将糯米吞下,让它彻底封在我们体内才对。”她顿了顿,眼中泛起一阵寒意,“如今却全反过来了,这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一阵寂静后,还是江洛先开口:
“我明白了,时间紧迫,你可还有什么想问我的话?”
不管诡异是变强还是变弱了,她面对的,不都是那一个诡异吗?
至少来这个地下室,确认了不可直视诡异双眼的规则,还得到了两根血香,不算亏。
李易水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仙长,这个世道,凡人还有立足之地吗?”
五岁时,曾有仙长问过她是否要修道,那时她拒绝了,选择留在东安村做神婆。
她从未后悔过这个决定,只是......偶尔也会想,如果她不是凡人,那今日的结局会不会不同......
“修道者难道不是从凡人过来的吗?”江洛反问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昨日还是凡人,你会觉得意外吗?”
话音刚落,江洛背过身离开,不再管李易水的回答。
她没有再回头,因为不敢看她的表情......要当着其他人的面单脚跳,还是太羞耻了。
都怪我脸皮太薄!
该死的纸人,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把脚搞成这个模样害得我丢脸!
李易水不知道江洛心中的吐槽,怔怔地看着她远去,身影愈发透明,好像下一刻就要消失......
半晌后,她轻声道:“希望您能活下来......”
26. 东安村13完
“来了,它来了。”萧回舟颤声道。
“我知道。”江洛神魂早已脱离纸人,回到自己的身体。
“我们......不跑吗?”萧回舟贴着墙角,巴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块砖。
“咚!咚咚!咚咚咚!”敲门声响过六声。
“还能跑到哪儿去?”
不是我不想跑,实在没有后退的空间了......事到如今,除了直面诡异已经没有其他办法,诡异很明显更喜欢修真者,否则也不会一直追着她。
躲得了这一次,躲不了下一次,既然知道诡异杀人后会变强,那还是早点面对它更好。
“诡异是筑基期,你也是筑基期,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江洛拿出一块布,将眼睛蒙住,在最下方留了条缝隙,能看见地面。
“咚!咚咚!咚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
“可是我用不了灵气,也打不开空间戒指......你有没有什么武器?”
萧回舟终于想起自己是一名筑基期修士,即便不使用灵气,也不是毫无攻击力。
“以后记得让人改造一下空间灵器。”江洛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摊开手,“诡象菩提,能扭曲认知,会用吗?”
“会会会,我知道这个诡器,是镇邪司的。”萧回舟苦着一张脸,“要是能活着回去,我一定向我哥哥提建议,把空间戒指改造成用血也能开。”
“那待会儿你用剑,我用诡器?”萧回舟很心虚,毕竟自己是筑基期的前辈,让一个小辈顶在前面实在太不做人了。
“你想换一下,我也没意见。”
江洛握紧剑柄,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其他感知便变得格外明显......它指甲扣响木门,像是有人在心脏上敲击,每一声都像是地狱的呼唤。
“你,你是剑修,还是你用剑吧,我不会用......”萧回舟强撑着身体,“你有几层把握赢?”
“两三层吧。”
江洛跑到另一个角落,将血香点燃,这味道有点像孜然烤肉,虽然不难闻,但仔细一想,就令人想吐!
“两三层?!”萧回舟惊呼道,“要不然我们还是先跑吧,能拖一点时间是一点。”
江洛笑了笑,事到临头,反而更加冷静。
她嘴上说两三层,实际上一层都未必有,毕竟她只是一个刚入道一天都不到的菜鸟,以前都没听说过诡异。
打不过又能怎么样?生活的经验告诉她,无处可逃之时,唯有勇往直前,面对还有一点机会,逃避只有死路一条。
期待紫菀回来救她?算了吧,谁知道她现在是死是活,万一回来的是‘李易水’,岂不是比死在诡异手上还要惨!
“来不及了,我是炼气期,不能直视它的双眼,一会儿你记得给我报位置,找机会用诡象菩提。”
伴随着吱嘎声,门缓缓打开,透过‘眼罩’下的缝隙,能看见原木色的门槛。
一只穿着黑色布鞋的脚跨过门槛,慢慢地,两只脚都进来了。
这瞬间,连空气都陷入凝滞,心跳如击鼓声,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脑海中。
仿佛置身荒野战场,敌方大军压境,我方重鼓击锤,战场尸横遍地,血流漂杵,只剩两方主帅还站着,不同的是,敌方主帅是全盛的吕布,而我方主帅是刘阿斗。
江洛听着萧回舟断断续续的喘息声,乐观地想:哦,原来我方还有个‘伪劣版赵子龙’。
她蒙着眼,只能透过缝隙看见诡异的脚,见诡异朝着血香走去,不由地松了口气。
若她能看见诡异的正脸,就会发现诡异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没离开过。
它背对着两人,头颅以违背常理的方式旋转一百八十度,漆黑的瞳孔看不到一丝眼白,赤红色的烟气袅袅上升,被吸进鼻腔。
萧回舟只看了一眼诡异的眼睛,就觉得浑身都被冻住,无数的嘶鸣围绕在他耳边,像一只只小虫,要透过七窍钻入大脑。
没有灵气护体,即便他是筑基期,也不敢再多看,只得移开眼,低声说道:“它在......享受血香。”
“血香是低级供奉,两支血香也只能拖延片刻......它一直在看着我们。”
萧回舟毕竟是仙门世家子弟,见多识广,早就见识过血香这种玩意儿。
“知道了。”江洛将灵气灌注碎星剑,剑身嗡鸣,直刺而去。
那诡异眼皮微垂,竟毫无反应。
剑尖撞上的刹那,只留下一阵呲拉声,像是用剑在钢铁上划动,她手腕用力,剑尖只没入寸许。
“小心头上!”萧回舟大喊道。
头上没有任何声音,但她选择相信萧回舟,拔出剑,翻滚出去,刚稳住身子,就见她原来的位置出现一个大坑。
诡异动了动脚,但没有转过身,很明显,它仍然没舍得放弃血香,或者说,它不觉得这只‘跳蚤’能伤得了自己。
纷飞的尘土中,江洛站起身,她闭上眼,诡异的身形和位置早已经印刻于脑海。
意随心动,碎星爆闪出金色光芒,划破空气,在黑暗中留下一道道金痕,她像是在玩切水果游戏,如果以往是要避开炸弹,那么现在,她的目的就是找到那颗黑色的炸弹,用利刃将其划为两半,让它彻底爆炸!
“小心!它用完血香了!”
萧回舟不停地喘息着,强烈的恐惧像是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让人不能呼吸。
他看出来了,她刀尖带着杀气,但手法生疏,明显是个野路子!
甚至可能根本没有学过剑法!
心头危机感顿起,江洛低头躲开致命伤害,手臂青筋暴起,趁机斩向诡异双脚。
太硬了!碎星根本无法破开它的防御!
她手腕被震得发麻,耳边是如鼓风机般的轰鸣......仔细听就会发现,原来那是她的呼吸声。
今天真得完蛋了!
江洛嘴角扯开一个弧度,眼底燃烧着熊熊烈火,那是不甘的愤怒,是不屈的战意!
区区诡异,也想杀我?
那就来啊,看看究竟是你死还是我亡!
碎星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意志,剑身腾起金色流焰,吞吐的刀光竟暂时惊退了诡异。
萧回舟愣愣地看着江洛,不知该作何反应,“这是什么剑?”
“碎星!”
一剑斩落天上月,星河碎成掌上霜。
江洛猛地后退两步,足尖在地面重重一碾,向前疾奔,脚下青石被蹬得微颤,她身形如离弦之箭拔地而起,利剑直斩诡异!
碎星从诡异前胸划过,几乎将它分成两半!
但它还没死。
江洛看向自己左肩,乌黑的指甲深深刺入,血液被堵着流不出来,像是被火灼烧,每一寸肌肤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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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叫着收缩,尖锐的疼痛一层一层地往骨头里钻。
她握剑的右手动了动,刚要有动作,余光便看到诡异后退了好几步。
“你快走!别管我了!快走!”
萧回舟抱着诡异,竟将其拖动了好几步,“我好歹也是个筑基期的男人,没道理让你一个练气期的后辈在这里拼命!你走吧,别管我了,它已经受伤了,你找个地方躲着,等着紫菀来找你。”
“你别怕,紫菀一定不会出事的,她是筑基期第一人,身上法宝无数,怎么可能被这群宵小所害?她一定会来找你的!”
他声嘶力竭地喊着,明明自己害怕得要死,却偏偏死抱着诡异不放。
萧回舟想,所有人都说他是个懦弱的废物,他自己也这样觉得,但至少......让他真正地作为一个男人死去。
“让开!别在这里碍事!”
鲜血透过衣衫滴落到手腕,她甩动左手,血液像雨滴般飞溅出去,虽然受伤,但法袍居然未曾损坏,她想不清缘由,但心中安定了些许。
“你别硬撑了!我知道你已经到极限了!你走吧,不要管我!”
萧回舟见江洛居然不愿意抛下自己,心中很感动,更加坚定地要留下拖住诡异,反正他也用不了灵气。
她死了,他肯定也活不了,与其两个人一起死,还不如就牺牲他一个人!
江洛握剑的手颤了颤,道:“不乘它病要它命,还要等什么时候!”
她还没到极限,她还能坚持!
说罢,碎星横在胸前,再次发起攻势。
诡异利爪向后掏去,眼看着就要挖出萧回舟的心脏。
萧回舟不知怎么想的,竟没有出声。
“它的弱点是眼睛。”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江洛耳边响起,“再向上两寸,直接斩过去!”
江洛耳朵动了动,一言未发,跟随着提示,手向上抬了两寸,干净利落地斩下!
剑落之后,她直接扯开了蒙在眼睛上的布。
诡异倒在地上,胸口到小腹裂开一道缝,黑色的血液溅到花盆上,里面的花草萎缩成一团,已经枯萎。
它双眼被划成两半,令人惊讶的是,这两只眼睛居然在眼眶内不停跳动,想粘合在一起,想跳出来。
江洛垂眸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直接用剑将它们搅动了个稀巴烂,彻底杜绝了它的希望。
“还不起来?”她看向被压在诡异身下的萧回舟。
“我......我居然还活着......”萧回舟不可思议地望着天空。
此时,微光终于挣破浓黑的夜幕,天边晕开一缕橙红的朝霞,漫出暖融融的光。
“你还好吧?”他掀开诡异的尸体,站起身来,脚步踉跄。
江洛无心听他说话,她此刻正关注着系统的声音。
“恭喜您获得技能‘雕刻’,此术仅限于木头雕刻。”
“......”
“你刚才说什么?”江洛木然地看向萧回舟。
“我说你还好吗?”萧回舟说完,又觉得自己多次一问,她肩头还在不断地流血,握剑的手几乎止不住地颤抖,一看就很不好。
“不好......我觉得我好像被什么东西掏空了......”
听完系统的播报,江洛只觉得硬撑着的那口气也消了,瞬间昏迷了过去。
27. 我叫幽川
浩渺的广场上,青铜圆柱拔地而起,天空流焰倾斜而下,像巨大的瀑布,流入地面,暴雨如注,雨水无法扑灭火焰,反而让它燃得更烈。
她又在做梦了,一个自出生便反复纠缠的梦。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雨水落到地面,居然腾起火焰,带着炽热的温度,仿佛要将灵魂一同灼烧。
她仰头,天空挂着两轮巨大的太阳,眨眼间,一轮太阳化为金乌,尾羽修长绮丽,张开熔金般的双翼,仰天吐出金色的火焰。
这一幕是多么瑰丽、多么惊心动魄,足以让人终身难忘。
她呆呆地望着,仿佛忘却的一切,眼中只有金乌。
传言炎帝之女精卫曾立下宏愿,势要填平东海,每日衔来石子、树枝,投入海中,无论风雨雷电,从未停止。
如今,这只金乌是否也如精卫一般,立下誓言,要让业火焚尽天地。
“明明我应该憎恶、恐惧,但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她抬起手,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
所谓希望,便是明知它是空中楼、水中月,仍然前赴后继、死而后已。
恍然间,她似乎对上了那只金乌的眼,泛着金属般的冷光,里面写满不甘与痛苦,又似乎带着一丝释然。
她看不明白,只觉得身体痛到快要燃烧起来,好像下一刻就要变成一尊火人。
她低头看向自己......没有被灼烧到,那为什么会这么痛?
“我是不是要死了?”
奇怪的是,心中似乎并不抵触,反而很安心,她甚至觉得,如果我有一天真的要死,那么我应该死在这里,这才是我灵魂的安息处啊......
******
江洛猛地睁开眼,重影斑斑,石青色的床幔慢慢凝聚成实形。
梦中的一切渐渐浮现出来,江洛想起来了,她从有意识开始就一直在做这个梦,直到十八岁之后。
原以为已经摆脱,没想到如今又重新开始。
从前,她只梦到满地的火焰,今日才看清原来天上还有一只金乌。
它是那么的美丽、高傲,仿佛要带着它的不甘与绝望,焚烧整片天地。
直到现在,江洛仍然陷在它的眼神里,久久不能回神。
好一会儿,她突然坐起身来,内心涌出一股悚然,我是怎么了?我明明是江洛,是人类,为什么会为一只金乌感到难过?居然还心甘情愿地死在那里?!
天哪!我不是被夺舍了吧!
她甩了甩头,把那些伤春悲秋的情绪全部甩了出去......
对了,我现在是在哪里?
江洛终于想起自己应该在东安村对付诡异,好像后来被系统气晕了?
她走下床,才发现窗边的卧榻上居然还有一个人!
哦,不,一只鬼!
他斜倚在铺着墨色锦垫的卧榻上,左臂屈起撑着头,发丝顺着腕间滑落几缕。右手漫不经心地抚过怀中黑猫的脊背,那猫蜷成一团墨球,偶尔抬眼舔舐他的指尖。
血红色的衣袍从卧榻垂落,拖曳在地,黑莲悄无声息地绽放于血海之中,他衣襟松垮垮敞着,露出半截白皙的锁骨,青筋隐在薄皮下。
察觉到里屋的动静,他掀起眼睑,平静地说道:“醒了?”
“嗯。”你这么冷静,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大惊小怪。
“你现在境界太低,强行人剑合一,只会消耗你的精气。”
江洛:“......”我说之前怎么像身体被掏空了一样,原来是消耗了精气!
啊不,这不是最重要的。
“你居然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我面前?”江洛不可置信地说道,按理说不应该躲着搞事吗?
“为什么不敢?”
他笑起来时,眉眼如春风拂桃花,多情缱绻,半点不显阴郁。
“拜堂成亲入洞房,一个礼节没少,我们可是正经的夫妻,你是我娘子,我自然要妇唱夫随,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你有病吧?”
江洛眯了眯眼,她自然没把拜堂成亲的事当真,“看来是我的剑不够快,没捅穿你的心脏。”
“娘子,你好狠的心啊!”
他捂着心脏,“难道你杀了我,是想跟那个小胖子在一起吗?”
“没想到娘子你的审美如此异于常人,难道要我舍弃脸面,把自己也变成那副丑陋的模样?”
“什么鬼?”江洛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萧回舟。
萧回舟虽然长了张娃娃脸,但也算眉目清秀,怎么也不至于和丑陋搭边吧?不是,我在想什么?!
你们谁好看,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有什么目的?”
江洛将话题扯了回来,“你直说,无论是什么我都能接受,我们或许可以合作。”她先来软的。
“我的目的当然是一直跟着娘子你,做你背后的好男人。”
他笑得惑人,将怀中黑猫放了下去,对它说,“乖,快去哄哄你主人,别让她气坏了身子。”
黑猫皮毛油亮,身体匀称,它跳下卧榻,跑到江洛跟前,扬起圆溜溜的双眼,喵喵叫着。
浑身都写着“我业务很熟练”几个大字。
“......你居然还养猫?”不是,你放哪儿的啊?
“这可不是我养的。”他靠在墙壁上,悠悠道。
“娘子果然绝情,连自己养的猫都不认了,还好我们没有孩子,否则还不知多可怜呢。”
江洛自动忽略他的后半句话,“我什么时候养猫了?”
话音刚落,她忽然想起苍梧城和东安村的猫叫,难道......
她缓缓低头,正好对上黑猫棕色的眼瞳。
“喵——”
黑猫发出一串又长又嗲的叫声,头不停地蹭着她。
蹭一下抬头看她一眼,再蹭一下,再看一眼,势要凭借自己的美貌拿下眼前这个女人。
江洛指尖不自觉地动了动,面上仍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她抬眼看向他。
“你是怎么跟着我出幽泉山的?”
她面色郑重,他也不再顾左右而言他,直言道:
“你打散了我的形体,我当然只能附在你的玉佩上面了。”
三足金乌玉佩!她的系统!
她从凡人到修士,都是系统直接给予。
江洛渐渐拉平了嘴角,脸上看不出一丝笑容。
“你有什么目的?不要再让我问第三遍,我江洛,绝不做傀儡,如果你是想要我的身体,那我劝你省点心,我宁愿跟你玉石俱焚!”
她在苍梧城得到玉佩,但当时玉佩并未显现出其他功能,唯一的作用便是威慑纸人。
直到幽泉山,她将剑捅进他的胸口,系统开始激活,她获得阴阳五行秘法,瞬间踏入炼气期。
从后来杀死假村长和诡异可知,每当她杀死一个生灵,就会获得对方的一项能力,虽然有时候这个能力鸡肋得能气死人......
言归正传,如果推测成立,那么又出现一个新问题,为什么明明他没有死,她却获得了阴阳五行秘法?
再加上他正好附身于玉佩之中,他的目的,会不会是类似于夺舍之类的?比如他将自己的功力灌注给她,待到合适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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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能直接摘取果实。
黑猫察觉到主人的情绪不对,不敢再撒娇求抱抱,低落地趴在地上。
“你问了这么多,都没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很不开心。”
他依旧漫不经心地倚靠在墙上,敛下眉头,细长的睫毛扑棱着。
“我是想要你的身体啊,不过我的想要,和你的想要,恐怕不是一个意思。”
“别开车。”江洛面无表情。
“开车是什么意思?”他不解道。
“......这不重要。”
“好吧,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夺舍你,我的目标就是做你背后的男人!”
江洛感到有些烦躁,他一直给她兜圈子,是断定她不能拿他如何?
系统的存在就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如果说之前她还把系统视为金手指,那么现在,她只觉得那是一把悬在她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掉落下来。
或许有一天,她兴高采烈地进阶,以为自己是个天才,和朋友们喝酒唱歌庆祝,约定好之后要去什么地方,然而就在她不知道的角落,有一个人正冷冷地看着她,心中嘲讽这个蠢东西,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吗,不过井底之蛙罢了。
就在当晚,达摩克里斯之剑落下,而她睡得像一头猪,不知不觉间就被人做成红烧肉端上了桌。
“你叫什么名字?”江洛呼了口气,压下心中糟糕的猜想,提醒自己,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只会扰乱人的心绪,毫无正面作用。
“幽川。”
他抬眸,那双红色的瞳孔格外妖异,他重复道,“我叫幽川。”
“幽川。”她唇间碾过这两个字,不再追问,抱起地上的黑猫,从头撸到尾。
黑猫舒服地眯起眼睛,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喵——”
“为什么说我是它的主人?”她换了个问题。
“若你不是它主人,它为什么要一直跟着你?”
“一直跟着我?”江洛疑惑地问道。
她再次低头看了眼黑猫,很漂亮,一看就被主人养得很好,正是如此,她非常确定自己没见过它。
其实不用再看也能确认,无论现代还是古代,她都没养过猫。
她刚上大学,爷爷奶奶便相继离世,至于其他亲戚?那是见都没见过,不可能给她出学费的。她整个大学都忙着做兼职,连养活自己都勉强,更别说养猫了。
至于穿越后,那就更不可能了,她穿越过来没两天就开始玩大逃杀游戏,哪儿有时间养猫。
“你真可爱。”
幽川低笑了两声,“这可不是普通猫,它是你的天赋所化,之前看不到,是因为你的境界太低,不能令它显形,不过即便如此,你应当也能感应到它。”
“仔细想想,过去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那可太有了!
他这样一说,江洛瞬间反应了过来,这果然就是之前给她预警的猫!和系统里面的[预警]技能也能对上!
“原来是你。”
四目相对,黑猫棕色的瞳孔中倒映出她的身影,“喵——”它抬起前爪。
江洛笑笑,用食指跟它碰了碰,瞬间感觉亲切了不少。
“啧。”幽川啧了一声,看起来不太高兴,“有人来了,一会儿出门不要带走玉佩。”
他说完,便化为一道红光,钻入玉佩之中。
“喵——”黑猫叫了一声之后,也跟着化为一道黑光,从她眉心钻入。
江洛怔怔地抚向眉心......她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再过几天,都有人能在自己身体里打麻将了......
28. 诡毒
“江洛,你醒了?”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紫菀。
她一袭紫衣,风姿艳绝,只是面上凝着冰霜,不见半分笑意,眉宇间还藏着郁色。
萧回舟亦步亦趋跟在其后,像霜打过的茄子。
看到紫菀走到桌子旁,他像是激发了隐藏属性,立刻变得殷勤起来。
“紫菀,你坐这儿。”他用袖子拂去着椅子上并不存在的尘屑,“我给你倒茶。”
“你也喝。”他递了一杯给江洛。
“难得你还记得我。”江洛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暗道了声舔狗。
“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的,以后你就是我萧回舟的朋友了,有事尽管找我。”萧回舟拉着她坐下,“别站着了,坐吧,别客气。”
“别客气是这么用的吗?”江洛吐槽了一句,才想起这里好像不是东安村。
“这是哪儿?”她后知后觉地问道。
“镇邪司,无忧山,你还没有经过考核,原本是只能住外院的,但我撒泼打滚,愣是让你住进了堪舆卫的核心区。”
“......我谢谢你啊。”江洛想象了一番萧回舟撒泼打滚的样子。
好吧,有点想象无能。
“你现在感觉如何?”紫菀打断了两人毫无营养的对话。
“感觉挺好的。”江洛站起来活动了一番身体,“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问题大了。”紫菀凝着眉,“你现在试试运行灵气。”
看着紫菀严肃的表情,江洛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她运行灵气,谁知丹田如干涸的田地,榨不出半点水。
胸口像被无形之手猛地攥住,痛得她眼前发黑,不由踉跄着后退半步。
紫菀及时扶住她,叹息道:“你那把剑是古剑,我猜想至少有三千年,主杀伐,我不在现场,不知道为什么它未开刃未认主,却能与你心意相通,它感应到你的愤怒,让你发挥出了越阶的能力。”
“我在现场,亲眼所见。”萧回舟说,“原本平平无奇的一把剑,忽有烈焰腾起,剑气森然凛冽,有一瞬间,我甚至以为站在面前的是我哥哥。”
“若是没有它,我们可能已经死在诡异手上。”江洛苦笑道,“后果是什么?”
不会再也用不了灵气了吧?那我岂不是相当于只拿到一张一日修仙体验卡......
比起从未得到,更痛苦的是得到后再失去。
“这个倒是不要紧,修养些时日就好了。”紫菀说。
江洛:“??”那你表情那么严肃?
下一刻,她就知道原因了。
“严重的是你身上的诡毒。”紫菀把她扶到椅子上,“我已经找医修替你看过......”
“是我肩上的伤吗?”她动了动左肩,察觉到伤口已经包扎起来。
“不是。”紫菀摇头,“你那处伤只是皮外伤,并不严重。”
“按照我们的经验来看,中诡毒会有以下几种情况:一是与诡异融合;二是父母一方身中诡毒,生下的孩子便很有可能异变成诡异;三是被高境界诡异同化,例如外城曾经出现过一只诡母,被它选中的人会同化成诡异;四是过度使用诡器。”
萧回舟低下头,脸上的笑意消失得干干净净,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蜷起,显然他早已知晓真相。
他心想,如果不是我大意中了消灵散,江洛和明夷都不会出事,我这样的废物难得有一次能排上用场,偏偏倒在上场的前一刻......
“哦。”江洛点头,看起来很平静,“那现在有第四种情况了。”
“什么?”紫菀和萧回舟齐声问道。
“如果没猜错,我应该是在苍梧城中的诡毒。”她看向萧回舟,“你别耷拉着一张脸,我还没死呢。”
“我、我没有。”萧回舟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为什么这么想?”紫菀凝视着她的双眼,“难道你在苍梧城直面过诡异?”
“苍梧城?”萧回舟惊呼道,他才反应过来这两人说的是苍梧城,“你居然是从苍梧城出来的。”
“你小声点!”紫菀说,“别传出去。”
“哦哦,好。”萧回舟低声道。
“没有直面过诡异。”江洛说,“不过在里面吃过饭菜,喝过茶水。”
她面上看起来很平静,但微微竖起的汗毛却显示出内心的抓狂。
千万......千万不要告诉我那些东西是什么,我不想知道!
“吃饭怎么了?”萧回舟没懂。
“你居然......”紫菀瞬间明白,她没想到江洛居然是栽在这么个小地方,足足沉默了好一会儿,“净魂草能压制诡毒,我已经去找丹修帮忙制作丹药。”
“中了诡毒之后会异化成诡异吗?”江洛问道。
“有这个可能。”紫菀说,“不过......”
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中诡毒可能会异化为诡异,但更大的可能是痛苦地死亡。况且东胜玄修为尊,对诡异的憎恶几乎融进每个人的骨血......
江洛却因此产生了误会,“不过也可能什么事儿都没有?”
“不是,中过诡毒的人,几乎没有复原的机会。”
萧回舟说了实话,他安慰道,“不过你也别太惊慌,西离州以融合诡为修行方式,尤其是玄异宫,几乎每个人都身中诡毒,他们都活得好好的,其实认真想起来,好像中诡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能压制住就行,我哥哥有净魂草,我已经用传讯符联系过他了,他说过几天找人给我带回来。”
“不用麻烦镇域使,容家有足够多的净魂草。”紫菀垂下眼眸,谁也没有注意到,她说到净魂草时,指尖险些陷进肉里。
江洛若有所思,“使用诡器也会中诡毒吗?”
“诡毒只是一种宽泛的说法,诡器由诡异制成,像你在东安村遇见的诡异,就可以把它的眼睛制作成诡器,具体功效要看炼器师。诡器同样具有诡异残暴嗜杀的特性,甚至有些诡器脱离镇邪司的封印后,与诡异并无区别,仍然可形成诡域。”
“诡器天生噬主,过度使用诡器最后可能会变成它的奴隶,或者被同化为诡异。”紫菀解释道。
江洛明白了,诡毒不一定就是中毒,代表的是诡异的侵蚀度,或许越容易变成诡异,就代表中的诡毒越深?
“以我现在的境界,能用几次诡器呢?”
“每种诡异都不一样,以诡象菩提为例,你只是练气前期,短时间内最多只能使用一次。”
紫菀仔细地解释着,“如果你在苍梧城就身中诡毒,再在幽泉山使用诡象菩提,确实有可能加重毒性。”
“中诡毒有什么特征?只是用不了灵气吗?”
“最开始会精神错乱,心中恶性加大、变得嗜血嗜杀,外表出现诡异的非人特征。你灵气枯竭并非全是因为诡毒,还有你那把剑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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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洛点头,可她觉得自己现在和以前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我完全没有要去杀人的感觉,也没有精神错乱,思绪非常清楚!
“怎么判断一个人有没有中诡毒?”她问道。
“堪舆卫有一件灵器,名曰‘毒鉴玉’,可测诡毒蕴含量。若其示数达三成,便不可再外出行事了。”萧回舟以为江洛不甘心这个结果,认真地给她解释道,“诛邪卫的人每次出任务归来,都需先经此物查验。”
“你在东安村陷入昏迷,我背着你出村时正好遇见紫菀,便一道回了镇邪司,先找丹器阁的医修为你疗伤,给你疗伤的人叫黄昭,这人是个出了名的臭石头,脾气又臭又硬,半点都不知道变通,他用‘毒鉴玉’测验后就大声嚷嚷着让人把你关起来,搞得现在整个镇邪司的人都知道你中了诡毒。”
“早知道我该先把你带回萧家的。”
紫菀看了萧回舟一眼,没开口打击他,萧定帆不在,萧家没有人会听他的话,若江洛真去了萧家,那才是入了龙潭虎穴......
“你是不是还在东安村使用过诡象菩提?”
江洛顿了顿,摇头,“我没用过,遇见诡异的时候,我把诡象菩提给了萧回舟。”
她一共使用过三次,但紫菀都说了,以她现在的境界只能使用一次......如今这个情形,说谎不一定有惩罚,但说真话一定没有好下场!
“确实如此,不过我当时也没来得及使用诡象菩提......”萧回舟回想起当时的情况,真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居然直接跑过去抱住诡异!明明应该先用诡象菩提!
“那就好,还有很大可能压制下去。”
紫菀说完后,沉默了下来,事实上,她并不抱太大的期待,曾经她也以为诡毒不过尔尔,东胜地大物博,怎么可能连区区诡毒都解不了,后来......她为她的无知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无人说话之后,气氛渐渐凝滞下来。
萧回舟左看,紫菀垂眸陷入沉思,右看,江洛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唉,想必她心中很难过,还未接受现实,萧回舟想。
这也是难免的,她才练气初期,刚刚踏入修道一路,看她懵懵懂懂的样子,想必来自某个小村庄,背负着全村人的期待,指不定家乡的父老乡亲此刻正在跟其他人吹嘘,说村里出了个修道者,怎能料到这个天才还未出世便可能先陨落......
“唉,要不以后我教你识别药草吧,做个药修也没什么不好的,只要你能压制住诡毒,再加上我的担保,在烬阳城好好生活不是问题,等你积累够善功,还能将你家人接来一起生活。”
江洛眨了眨眼睛,慢慢转过头,不确定地说:“你在跟我说话?”
“对呀,你别太难过了。”萧回舟说。
“我不难过。”江洛真诚地看着他,“我觉得一定是你们镇邪司的医修看错了,要不叫他来重新给我测验一下吧?”
这话反倒让萧回舟更觉她是太过难受,强撑着罢了,忙劝道,“你别这样,即便身中诡毒也大碍,你相信我。”
你几分钟前还一副‘你快要死了’的样子,现在又说无碍了......
“不是我不相信你,是我真的觉得我没中毒。”
或者说曾经中过,现在已经解毒了?
江洛看向正前方的系统面板,曾经下面写着[您已毒入肺腑,请谨慎对待]的地方,已经一片空白。
29. 东胜州往事
紫菀抬眸,细细打量过江洛,缓缓道:“或许真有这个可能。”
“啊?”萧回舟一愣,脱口道,“可是毒鉴玉从未出过差错。”
话一出口,他才觉这话似有诅咒之意,忙不迭摆手,语气也乱了几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毒鉴玉极少出错,罢了,或许......或许当真有失误的时候也未可知。”
“以你的修为,若无外物,外表定会产生变化,你已昏迷两日,距离出苍梧城也有三日,若真按照黄昭所言,中毒甚深,此刻不该是如此模样。“紫菀看着江洛说道。
萧回舟:“也可能异变的地方藏在衣服里面。”
江洛:“我也觉得我没中毒,我现在思维可清晰了,不信队长你考考我。”
两人一起开口。
江洛无语地看向萧回舟:“你小子,就等着我出事是吧?”
“我没有。”萧回舟低声道,“我是怕给了你不必要的希望,最后......反而会更失望。”
他眼神有一瞬间格外落寞,仿佛想起了什么事。
“啧,你还挺文艺。”江洛挑眉。
“文艺,我知道这个词的意思,是指更重视内心情感,文艺者往往以笔墨寄情,以山川观心,不屑与凡俗之人为伍。”
萧回舟回过神,像小孩子背经书一样,一字一句机械地念着。
“你,你怎么知道?”江洛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
“镇邪司谁没看过《圣皇传》啊?文艺这个词就是圣皇所创,我当然知道了。”
萧回舟又回到了正常状态,说话轻快了起来,他仿佛早已习惯在各种情绪中自如切换。
江洛一呆,心想你在说什么?什么圣皇,文艺这个词不是文学和艺术的意思吗?就算我历史学得不好,我也知道这是蓝星近现代的词啊。
“你说是谁创造的?”
“圣皇啊,镇邪司的开山祖师,唯一一个一统四洲的圣人,连北荒妖族都臣服于圣皇的威名之下,不敢造次。”
萧回舟叹息道,“可惜即便强如圣皇,也未能打通升仙之路。”
江洛:“......”问题好多,不知道该先问哪个。
“你若是对圣皇好奇,藏经楼中有相关典籍,闲暇时可去翻阅一二。”紫菀看江洛颇为乐观,心中沉郁消散了不少。
“好。”藏经楼,她暗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萧回舟,你去丹器阁,让黄昭带上毒鉴玉再来一趟。”紫菀说。
萧回舟一对上紫菀的眼神,便不自觉紧张起来,半点没有被使唤的不快。
“哦哦......好,我这就去......”
他跑得飞快。
江洛:“......”舔狗!
“对了。”江洛转头望向紫菀,“明夷在我戒指中,你们将她放出来了吗?她现在怎么样?”
说话间,她手指下意识地互相摩挲,从醒来后,便已发现戒指不在手上,只是先是幽川,后是诡毒,一直没来得及问。
“已无性命之忧。”
说到明夷,紫菀终于不再绷着脸,面色轻松了些。
“她中的是绿僵的尸毒,还好她聪明,最后用灵气护住了心脉,否则恐怕坚持不到回镇邪司。”
“此事还要多亏你,若当日在东安村的是石远山,或许所有人都会死在那里。”
“她没事就好,我也是自救。”江洛欲言又止。
她还想问戒指怎么样了。
毕竟空间戒指都是有禁制的,既然明夷出来了,那我的戒指还完好吗?
对了,还有苏青......苏青现在恢复正常了吗?我还期待着富婆的天使投资!
紫菀看出她心中所想,笑了笑,道:“你还想问你的空间戒指吧?”
江洛老实点头。
“你那枚戒指原出自玉鼎教,当时你昏迷不醒,戒指上又有禁制。为救里面的人,我找了丹器阁的炼器师设法开启,戒指因此损毁。”
紫菀稍作停顿,又补充道,“不过你无需介怀,我已为你备下一枚品阶更高的空间戒指。”
她拿出一枚戒指置于桌上。
那是枚木戒,通体素净无华,仅有两道简洁的条形纹路,隐隐透着几分古朴苍劲的气韵。
“里面还有一个人,她怎么样了?”江洛看了一眼戒指,没急着拿,问起苏青来。
“你是说苏青?”
“队长你认识她?”江洛一愣,这么巧?
“这话该我问才是吧。”
紫菀笑道,“她是玉鼎教掌门独女,原本七天前就该到镇邪司赴任,但却迟迟未曾出现,我们传讯给玉鼎教,那边却说她早已离开,苏长老担忧她在路上出事,已经快找疯了。”
“赴任?”江洛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听不明白?
“没错。”
紫菀缓缓说起东胜州的历史:
“三千年前,诡异骤起,席卷四州,无论是凡人还是修仙者,皆难以抗衡,尽遭其祸。而在此之前,灵虚界已逾千年未有修士飞升,直到现在,仍未有变化。”
她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道:
“五百年后,圣皇展今江横空出世,于乱世中建立镇邪司,率部荡平四州邪祟,专司剿除诡异之事。彼时,其余大宗掌门皆入镇邪司担任长老,各门派亦遴选出精锐弟子,共襄维护灵虚界安宁。如今镇邪司麾下四大卫,多由各派弟子合组而成,且门中若有欲竞逐掌门之位者,必先至镇邪司历练任职,才能获得资格。”
“这么说,镇邪司相当于由各个门派组合而成?”江洛问。
“可以这么说,不过镇邪司也收纳散修。”
“比如我?”
“对。”紫菀点头,“镇邪司下有四卫,名唤诛邪卫、堪舆卫、典狱卫、玄镜卫。具体的职务说来繁杂,我不再一一跟你解释,待会儿叫人给你一个新人小册。”
“我简单跟你说一下诛邪卫,诛邪卫由五大镇域使共同掌管,以地界划分,分别是东南西北和中庭。镇域使下面是执令使,也就是我,而你,被称为寻狩使。”
看来我是最底层啊,江洛想道。
最后,紫菀状似无意地说了句:
“说来也巧,中庭镇域使当年也是以散修的身份加入镇邪司。”
江洛若有所思,这样看来,镇邪司应该是灵虚界最大的机构......在这样的‘大公司’还是很有安全感的,至少不用担心倒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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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其中关系错综复杂,比如......队长最后那句话是不是在提醒她什么......
“我明白了,多谢队长,苏青现在怎么样了?”
紫菀斜睨了她一眼,手肘支在案上,纤细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抵着下颌,腕间两副镯子轻轻相触,叮铃一声脆响。
“你倒是个善人,自身性命尚且难料,还有闲心记挂别人,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软弱善良之人虽可爱,却无法帮助你在镇邪司走下去。”
江洛一愣,心想难道我在队长眼中是个傻白甜?
“她还欠我一件元婴级别的法器呢。”
“哦?”紫菀来了兴趣。
“那你知不知道,以你如今的修为,即便得到元婴级别的法器,也无法掌控,除非是防御型。而防御法器向来稀少,即便是玉鼎教,也拿不出几件。”
“啊?”这个江洛还真不知道。
“以后,以后能用也行吧。”
“你还挺自信。”紫菀笑道,“多少人终其一生,也无法修炼到筑基,你如今只是个练气前期,就开始肖想金丹。”
原来要到金丹期才能使用元婴级别的法器,江洛了然,她玩笑般地说:
“有总比没有好吧?再说了,指不定我就是个隐藏的天才呢。”
“天才也是需要时间成长的。”
紫菀一口饮尽杯中茶水,“我记得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小儿抱金过市可不会有好下场。”
江洛一怔,原来队长是在提醒我......
“我明白了。”
“希望你是真的明白。”紫菀微微一笑,“你是在苍梧城遇见苏青的吧?现在,把你在苍梧城所历之事全部告诉我。”
江洛见紫菀猜中自己与苏青相识于苍梧城,倒不觉意外,只是心底泛起几分不自在。
毕竟先前在幽泉山,她同紫菀提及苍梧城时,不仅瞒了系统的存在,连苏青的事也一并隐去了。
此刻被这般直白点破,多少有点尴尬。
“我无意中踏入苍梧城,在城中扮演江家小姐......”
这一次,除了系统的秘密,江洛是真的将其余诸事尽数说了出来,包括后来她怀疑江月出现一事。
紫菀沉思片刻,道:
“苏青还未苏醒,玉鼎教掌门苏成已在赶来途中,晚点就会到,到时定会找你询问。”
“你不必多言,只需将苍梧城之事实话实说便可。”
言下之意便是不要说多余的话。
“好。”江洛看向紫菀,她不知自己是否悟错了意思,尝试地说:
“我将苏青放在戒指中带出苍梧城,刚过城门,花轿便化为一道烟雾消失无踪,恰巧此时遇上队长您,您看我天资出众立即决定将我收入麾下。而后我们便一起去了东安村,我因为遇到诡异太过惊慌,把戒指里还藏着苏青这回事忘得一干二净。”
“还不算太蠢。”紫菀扬起嘴角,“不该你上心的事,少上点心,人家是玉鼎教掌门独女,指不定还是下一任掌门,还轮不到你一个朝不保夕的孤家寡人挂念。”
不是,队长,我觉得你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不对劲......我只是随便询问了两句罢了......
30. 十里坡
不过仔细想来,队长说得确实在理。
苏青若是真被江月侵蚀,且最后无法彻底治愈,她醒来后未必愿意别人知道这件事......就算她不在意,她那个掌门父亲可不一定。
如果到时来个杀人灭口,或者温和点把她派到天涯海角去执行任务,那她可真是哭都没地儿哭去!
再说江洛自己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幽泉山的事。
只是......
“如果我隐瞒江月之事,会不会耽误了苏青的救命时间?”她不会再也醒不过来了吧?
苏青看起来人还不错,如果能平安无事,她说不定能在镇邪司多个朋友。
“我自会向中庭镇域使禀告,此事你不必再管。”
紫菀一手松松地撑着下颌,另一只手搭在桌上,食指纤长,正绕着那枚木戒慢悠悠打着圈。
“收着吧。”她食指微微用力,戒指便顺着桌面朝对面滑去。
眼看就要坠下桌沿,对面的人抬手一拦,稳稳将它按在了掌心。
“多谢队长。”
江洛没拒绝,一是她确实需要一个空间法器;二来,紫菀想必也有补偿的意思,坦然收下反倒让两人都自在。
只是,她心中还有一个疑虑。
“有禁制的空间法器,镇邪司也可以打开吗?”
这样很没有安全感啊!
“这要视具体情况而定。”紫菀简单解释了一番,“法器的品级、炼器师的手艺和禁制的复杂程度等都会影响。”
“我送你的那枚法器等级更高,空间更大,一般修士无法轻易打开,你不必担心。”
“原来如此。”江洛摩挲着木戒,将其戴在食指上。
******
容家。
鎏金兽耳炉卧于案上,炉口青烟如碎絮飘出,绕着香炉打了个圈,袅袅上升。
清风温煦,裹挟着青烟向内屋飘去,穿过层层纱帘,掀起一缕青丝。
“真人。”门外响起敲门的声音。
“进。”容道元睁开眼,被风吹起的发丝缓缓落下。
来人轻掀帘幕,跪在莲座之下,双臂高擎托盘过顶,垂首敛目,轻声道:
“真人,今年的静心丹已备好,请您服食。”
容道元吞食丹药,以自身灵气牵引丹气入心脉。
“紫菀回烬阳城了吗?”
“两日前便回了。”
陆新抬头瞧了容道元一眼,又低下了头。
“小姐问我是否有多余静心丹,我说今年换了新的丹师,手艺尚不娴熟,炸了两炉,如今只炼出六颗,没有多的。小姐便只取了几株净魂草走。”
“她要静心丹做什么?”容道元皱起眉头。
“您无需忧心,小姐无事。”陆新连忙说道。
“是小姐在外面新招了个散修入镇邪司,据黄昭所言,此人中毒颇深,若无法压制下去,十有八九会异变为诡异,恐怕命不久矣。”
容道元的眉头并未因此松下去,反而皱得更紧了。
陆新却误会了,道:“您此前答应方家让方懿入镇邪司,如今被散修占去名额,方家那边......要不要把东西退回去......”
容道元毫不在意地说:“我愿意退,他们敢收吗?此时让方懿入镇邪司,无非是为了一年后的四州大比。”
“以那方懿的天资,去了不过白送一条命,我看他不去也罢。再说他也不是毫无机会,那散修既然中了诡毒,想来无法通过考核,他只需再耐心等待一段时间即可。”
“那您是为何忧心?”陆新身躯往莲座靠近。
容道元垂眸不言,沉默了一会儿,说:“他快出关了吧?”
陆新略一思索,便猜出容道元说的是谁,“若无意外,应当就在这个月。”
“待他出关后,让他去镇邪司跟着紫菀吧。”
“是。”
良久,屋内传来一道叹息声。
“紫菀这些年一直困在心障中,无法进阶,只盼他能带来转机。”
“她心里头对我存着怨怼,我怎会不知?说到底,我这母亲当得实在不算称职。”
“真人......”陆新仰头看着她,目光温和,轻声说,“小姐会明白您的苦心。”
“我只希望她能承担起容家的重担。”
******
“哎,你别杵在这儿,我正忙呢。”
黄昭双手在药架上的瓶子间翻飞,或是旋开木塞闻闻药香,或是记录下缺少的药丹,自始至终没抬过眼,声音里带着几分被打扰的不耐。
“就这么几瓶普通的金疮药、小还丹,有什么好忙的?”萧回舟跟在他后面。
“还不是最近受伤的人太多,前几天诛邪卫的刘朝出去执行任务,没过两天就回来说诡异已经解决,让玄镜卫派人去处理后事,谁曾想那里居然还藏着一只筑基期的诡。”
“什么任务?”萧回舟问,他刚回烬阳城不久,还没听说过这事儿。
“十天前,有修士致书镇邪司,称十里坡附近出现一只诡,每到午夜时分,便会杀两人,死者面带微笑,仿佛做了一个美梦。”
“这听起来不像诡,更像妖。”
“我还没说完呢,急什么急?”黄昭将歪倒的药瓶扶正,“死者虽面带微笑,但脖颈以下,只余一副骷髅,半点皮肉都不剩!”
“嘶......还不如把头一起吃了!”萧回舟吸了口气,“不过有的妖也能做到,不一定是诡。”
“反正不管是诡是妖,不都是诛邪卫出马,有什么区别?”黄昭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那区别可大了。”萧回舟低声嘟囔,“行,我懂了,你继续说,然后呢?”
“北宫卫长派刘朝他们解决,两天后,刘朝抓了只梦貘回来,言此妖便是凶手。”
“梦貘擅长如梦,死者又面带微笑,还真有可能。”萧回舟摸了摸下巴。
“有可能个屁!”
黄昭忍不住破口大骂,“梦貘食魂,你什么时候见过它直接吃肉?”
“你们这些大少爷眼里只有大道,只有善功,哪里看得见人命?”
“还修仙者,这几千年来,谁修成仙了?难怪西离州和南砚州都先后脱离镇邪司!”
“你不要命了?!”萧回舟赶紧捂住黄昭的嘴,“疯了吧!什么话都敢胡说!”
他早知道黄昭是块臭石头,脾气又臭又硬,镇邪司里,就没谁能跟他处得来。
不然也不会偌大个生息邬,常年就他一个筑基修士守着。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其他筑基修士把任务一股脑全推给了他,偏偏此人看着浑身是刺,最后竟也一声不吭地全接了下来,半点不带敷衍的。
但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却是万万不能随便提及的!
尤其是黄昭这样毫无根基之人!
萧回舟看在他认真治病救人的份上,对他还算有一丁点儿的好感,压低声音提醒道:
“今天这些话要是被其他人听见了,你想过什么后果吗?你难道不知道医修也会跟着诛邪卫出去执行任务?”
“若是上面的人不满你,大可以直接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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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送死!”
给他派一个危险的任务,或者直接暗示诛邪卫,只要出了烬阳城,想让一个修士死,实在太简单了!
即便就在烬阳城中,要杀一个人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
黄昭半天没动。
萧回舟只当他还在后怕,便收回手,往后推了半步。
我可不想靠糟老头子太近......他心里嘀咕着,突然感觉掌心好像有点湿?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掌,又看向黄昭。
却发现这个老头蜷缩在药柜边,背对着他,肩膀微微耸动,竟是在无声地哭。
凑近看,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泪痕顺着褶皱往下落。
“你,你怎么了?”萧回舟大惊,“你哭什么啊?不至于吧?你放心,今日这事我绝不多嘴,断不会出去乱嚼舌根的。”
黄昭却没接话,只缓缓站起身
“我还没说完。”他背对着萧回舟,背脊挺得笔直。
“刘朝带回一只梦貘的尸体交差,谁也没觉得不对劲。又过了两天,去处理后事的清墟队始终未归,且完全失去踪迹,无法联系。”
“北宫卫长意识到不对,亲自前往。”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萧回舟渐渐回过味来,心中有了猜测。
“十里坡还藏着一只筑基后期的诡,那只诡在刘朝离开后,屠杀了十里坡方圆二十里内所有的村庄。”
“近五百人,无一存活!”
“就连后来进入的清墟队,也全部死在里面。”
萧回舟心中一惊,他知道十里坡,就在烬阳城外。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住进烬阳城,对于灵石不够的人来说,十里坡附近就是最好的居所。
那里离烬阳城近,且常有修士来往,安全性很高。
就连镇邪司的修士,有时也会选择将家人安顿在十里坡。
“你,你的家人......”
其实萧回舟还想问,筑基后期的诡怎么会两天内就屠杀掉那么多人?更别提里面还有修士。
但他没说出口,黄昭未必知道全部的真相,就算知道,再说一次,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伤害。
“我的女儿,她才十岁啊!”黄昭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那是个很可爱的孩子,扎着双髻,发髻上坠着铃铛,跑跳间,叮铃叮铃地响,让人无端想到在荷叶上跳舞的蜻蜓。
他疼爱这个女儿,不像让她太早失去童真,所以一直未曾引她入道,想让她再玩两年,没想到......
“你,你节哀!”萧回舟干巴巴地安慰着。
他当然知道这句话没什么用,但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呢?
良久,屋外传来一阵喧哗声,是生息邬的其他人回来了。
黄昭转过身,他面无表情,不见半分悲伤,更不见半分活气。
“你来找我什么事?”
“是江洛,就是两天前你诊断出身含诡毒的人,我们想让你用毒鉴玉再验一次。”
“哦,行。”
萧回舟默默叹了口气,其实按照以往的经验,黄昭这个时候应该会讽刺两句。
比如“呵呵,验再多次也是那个样子,你们休想我改结果。”,或者“我没看到我正忙吗?不去!”
而不是现在这幅麻木的样子。
踏出生息邬后,黄昭低声说了句:
“如果那个叫江洛的人想真正加入镇邪司,考核之地必然是十里坡。”
“什么?”萧回舟一惊,偏过头,却发现黄昭目不斜视,像是从未开口说过话。
31. 运气是有点差
“什么?还有考核?”江洛惊讶道。
“那要是没通过怎么办?”
“你说呢?”紫菀笑着反问,“你方才不是还自称天才,怎么?这么快就焉了?”
“咳,那倒没有。”江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考核是什么?”
“眼下还说不准,但对你而言,想来不算太难。连诡异都能应对,寻常妖物自然不在话下。”
紫菀托着下巴看她。
“镇邪司的考核虽严苛,却从不做逼人送死的事。”
“队长,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江洛哭笑不得,“我现在是死是活还说不准呢。”
她是杀了诡异不错,但自己也成了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
连灵气都用不了,能通过考核就有鬼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还不用烦考核的事情,要是真的中了诡毒,一直不能用灵气,那也不用参加考核了,直接躺平等死吧......
“我想了想,觉得萧回舟说得有理,中了诡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内心坚守正道,未必不能压制住恶欲。”
紫菀嘴角含笑,眼里带着认真,“我也想看看,诡毒是不是真的毫无解法。”
江洛心想,这是想拿我当小白鼠啊,我不信镇邪司那么多人,就没人中过诡毒。
紫菀仿佛看穿了江洛的想法,说:
“你和别人都不一样,你眼睛里藏着故事,你会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
“......什么故事?”江洛一愣。
心想队长怎么神神叨叨的,我有没有故事难道我自己不清楚,当然,如果蓝星那平平无奇的二十二年能称之为故事的话,那姑且算你说得对。
“你的故事,当然只有你自己清楚。”紫菀说。
江洛眼看着话题不知跑向何方,连忙拉了回来。
“队长,你那天晚上跟着李易水出去,发生了什么?”她一直没来得及问东安村的事。
“李易水是魍假扮,被我杀了,墓地里埋着只绿僵,可惜被它侥幸逃脱。”
紫菀眼中闪过一抹暗色,她当时有想过这是不是一个圈套,但同时又觉得即便是圈套,一群凡人也做不出什么事来,因此并未深思。
是她大意了,若不是江洛强于常人,后果不堪设想......
“魍是什么?”江洛问道。
紫菀向她解释了魍的特点。
江洛紧皱着眉,露出一抹厌恶之色,心想这个种族真恶心,比寄生虫还不如!
杀人算了,还抢人家的身份。
“那东安村呢?我在里面见到过李易水的亡魂,我是说真的李易水,她还在吗?”
“李易水......”紫菀声音顿了顿,“恐怕是不在了,我到东安村时,正撞见萧回舟从村里出来。后来我以灵力遍扫全村,只觉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存活的东西。”
她垂眸,指尖凝起一丝火焰,“为防留有隐患,我已用太极离火,将那村子烧了个干净。”
江洛沉默片刻,说:“这样也好......”
至少,算是为苍术报了仇......
紫菀叹息道:“如果没有逍遥门,或许东安村会有另一个结局......”
李易水死在魍手下,实在可惜。
“逍遥门?”江洛第一次听说名字。
“南砚州的大教,他们行事荒诞、不修大道、不畏死生,常常为了一个可笑的理由杀人无数,说得上人憎鬼厌。”
紫菀皱紧眉头,她觉得逍遥教是冲她来的,但又想不出自己究竟是何时招惹上他们。
还有那个孤阙神使,又是何人?
“为了一个可笑的理由?”江洛不解。
“镇邪司有过记载,十年前,一名逍遥教门徒曾潜入凡人村落,顶替了一个常年打骂家人的混账父亲。他伪装得极其逼真,整整五年都扮演着慈父的角色,待妻女对他满心信赖时,才痛下杀手。他要的,就是让她们在最深的眷恋里,死得最痛。”
江洛:“......他图什么?”就为了满足心理乐趣?真是变态!
“不要妄图去理解他们,除非你想变得和他们一样。”
懂了,这就是群精神有问题的乐子人,江洛想。
“但我总觉得,东安村的事不一样,他们分明带着清晰的目的。你还记得吗?我跟你提过,灼华盗走镇邪司的诡器,正是与东安村那个假村长里应外合。”
紫菀敛下眼睑,“他们若是还有其他目的,日后定然还有行动。”
两人说话间,萧回舟已携着黄昭前来。
“伸出右手。”黄昭站在桌子边,拿出药囊,头也不抬地说。
江洛依言将右手放在桌上。
黄昭从药囊里抽出一根银亮的长针,江洛还没反应过来,腕间青筋处已传来一丝极轻的刺痛。
他手腕微旋,长针精准刺入,旋即又迅速收回,带起的血珠顺着针尖滴落在白玉盘里,晕开一小团鲜红。
四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玉盘。
其他三人是关心结果......至于江洛嘛,她虽然也关心结果如何,但奈何根本看不懂玉盘啊
别人都看,我这个当事人不看岂不是很奇怪?她内心嘀咕了一句。
只见血珠慢慢渗透下去,玉盘变得更外晶莹剔透,像悬挂在岩壁上的泉水。
慢慢地,玉盘开始变黑,像有人往泉水中滴入了一滴墨水......
江洛心中一个咯噔,心想完了,变黑肯定没好结果!
其他三人也接连瞪大了双眼。
“怎么可能?”最先说话的是紫菀。
“这不可能啊!”说话的是萧回舟。
黄昭没说话,但他眼中的不可置信已经表明了一切。
“再试一次。”他挥手抹除玉盘上的痕迹,重新拿出银针。
“行吧......”江洛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老老实实地伸出右手。
玉盘如第一次一样,先变白,再变黑......
场面寂静得像是遇见诡一样......
“我是不是没救了,你们倒是说句话啊!”江洛目光扫过眼前的三人。
“......”依旧没人说话。
黄昭:“我还带了个新的毒鉴玉,再试试......”
江洛:“......”有完没完了,能痛快点吗?
......
好一会儿,足足测了二十遍,江洛也琢磨出了点味道。
若是结果和两天前一模一样,那完全没必要测这么多次!
“我是不是没事?”她尝试着问。
“哼,你这运气,真不知该如何说。”紫菀眼中漾开笑意,不同于先前流于表面的假笑,绷紧的下颌线也跟着软下来。
“镇邪司的毒鉴玉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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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她语气里带了点揶揄,尾音轻轻扬着,“偏偏这难得一遭例外,就让你撞上了。”
江洛:“嗯......运气是有点差......”
其实你们没测错,都是系统的问题!
“哈哈哈哈哈......你没事,太好了!”萧回舟也跟着松了口气。
“既然无事,那我走了。”黄昭虽意外,但这些外事,已不能引起他的情绪波动。
“哎,我送你。”萧回舟跟在他后面。
“我在那枚空间法器中给你放了几瓶回灵丹,能帮助你回复枯竭的灵气。”紫菀说,“你这几天先好好修养,过几日应对考核。”
“好,多谢队长。”江洛点头。
说起回灵丹,她才想起队长在东安村也给过她一瓶丹药,好像作用也是回复灵气?
她当时对紫菀说不上信任,便一直没用......
“嗯,诡象菩提我已经交还锁妄楼,你收回诡象菩提,灭东安村诡异,算一个功劳。”紫菀说。
“不过你如今尚未通过考核,无法兑换善功,我便自作主张先替你换了件灵器,也一并放在你那空间戒指中。”
“多谢队长。”
江洛心中暗自惊讶,她没想到紫菀居然还把这个功劳给了她。
老实说......有点受宠若惊......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江洛的肩膀,露出一抹别有意味的笑。
“回灵丹没问题,记得服用,别到考核之日还半死不活的。”
江洛:“......好。”
她送紫菀到门口,瞧见紫菀将萧回舟一并拖走了。
回来却发现卧榻上又躺上了一只鬼。
“我还以为,她会带你去见中庭镇域使。”幽川悠悠道。
“看来......你的好队长并不信任你。”
“少挑拨离间。”江洛眯了眯眼,走到他身旁,“我的诡毒是怎么回事?”
她原以为这次幽川又要顾左右而言他,却没想到,耳边传来他低沉的笑声:
“除了你的好夫君,还能有谁这样帮你?”
话音刚落,他站起身来,又往前凑了半寸,气息拂过耳畔,带来如冰雪般的凉意。
“娘子,叫声夫君来听听。”
江洛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缓缓靠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点点收窄,黑色和红色交融在一起,从远处看去,两人几乎抱在一起。
她掀起眼睑,睫毛扫过他的脸颊。
幽川原本随意搭着的手猛地攥紧,垂眸,红色的瞳孔倒映出一道倩影。
她乌黑的发丝随意落在脸侧,额头光洁白皙。
呼吸交缠的瞬间,她声音压得极低,缱绻而冷厉:
“等会儿,我就去叫镇邪司的人来杀你!”
话音刚落,她一把将他推开。
他踉跄半步退到卧榻边,抬头正撞见她眼底的促狭。
“没想到鬼也有心跳。”江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缓缓勾起。
“幽川,你心跳得真快。”
说完,她冷哼一声,转身朝内屋走去,不再搭理他。
幽川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手不自觉地抚向胸口。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低地笑出声来。
“真调皮......”
32. 陆廷玉
十天后,阳光炽烈,照得人睁不开眼睛,连空气都弥漫着炎热的味道
江洛眯着眼仰头而观。
近十米高的城门如同一张巨兽的嘴,横亘在眼前,玄铁散发出冷硬的光,诉说着岁月的无情。
最上方,“烬阳城”三个字如同烈焰一般,只是远远地看着,便觉要燃烧起来。
江洛在苍梧城时就发现了,她虽然是穿越,但却认得这个世界的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原身识字,所以她也自然而然地识得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城门牌匾,恍惚中,笔画突然活了过来。
‘火’字旁拖长化作鸟喙,‘城’字尾勾化为尾羽,墨色纹路里涌出流金似的翎羽。
它舒展、盘旋,转瞬便化作一只金乌。
冲破匾额的束缚直冲天际,金色的羽翼遮天蔽日,带着焚尽万物的热浪,齐齐朝她俯冲而来。她甚至能看清金羽间流淌的火纹,听见羽翼划破空气时的撕裂声,连瞳孔里都映满了那片烧红的天光。
“很神奇,对不对?”
身旁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江洛骤然回神,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扯回现实。
“什么?”她侧头看去。
男子轻轻转着折扇,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笑意,俨然一副风流倜傥的贵公子模样。
偏偏穿了身道袍,倒显得不伦不类起来。
“传说万年前有人在此射下太阳,那一天,炽烈的太阳开始坠落,滔天火浪吞噬了世界,撕心裂肺的哀鸣百年不散,方圆万里都化为一片灰烬。直到三千年前,圣人在此建城,名曰烬阳。”
“那个人叫后羿吗?”江洛说。
“后羿是谁?”男子歪了歪头。
江洛:“......你猜。”
“我不猜。”男子别过脸去。
他猛地仰头,目光骤然深沉,仿佛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
江洛跟随他的目光看去。
你是不是也看见了墨字化为金乌......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就听见身边突然想起一道嚎叫声。
简直像在杀猪!
江洛大惊,连忙看向男子。
就见他仰头挺胸,扯着嗓子嚎叫,调子忽高忽低,像是在受刑!
“啊~”
“你,你怎么了?”江洛不由后仰,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啊~”男子俨然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眯着眼,深情地望着牌匾,如同看着自己妻子一般,吟诵道:
“君不见金乌坠野焰光残,灵虚仙途烬里寒......”
这尾音,大有将人拖断气的势头。
江洛不得不打断‘大诗人’的节奏:“......陆廷玉陆执令?”
“哎,你怎么知道是我?”男子惊讶道。
江洛默然以对。
紫菀昨晚早有交代,说此次考核会有另一位执令使同行,记录她的表现。
至于这个人长什么样子,紫菀是这样说的:
“你不必费神记他长什么样,只需记住,人群里最奇葩的人就他!”
“我队长说,人群里最惹眼的那个,一定是你!”
她撒了个善意的谎言,岂料这谎一撒就不得了,那对面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不错!”陆廷玉“唰”地展开折扇,往掌心一拍。
“本执令就是东胜州最风流倜傥、英姿勃发、气宇轩昂、风度翩翩......”
他越说越带劲,下巴抬得老高,像只开屏的孔雀,恨不得天下所有人的倾倒在他尾羽之下!
周围路人纷纷投去惊诧的目光,想看看究竟是何人竟如此不要脸!
她捂住脸,默默地后退了几步,转头就走,没有一丝犹豫......
我不认识他,你们别看我!
“哎,人呢?”
陆廷玉好不容易说完,低下高贵的头颅时,才发现周围空了一圈。
人们偶尔偷偷瞄他一眼,目光里透露着“这是哪里来的神经病,居然在烬阳城门口发病了。”
“唉,高手总是这么寂寞啊!”
******
“陆执令,我看城门口不是有飞行器吗?为什么我们要走路?”江洛看着前方的陆廷玉说道。
陆廷玉还沉浸在城门口的‘风光’中,闻言抱怨道:
“你刚才走那么快干嘛?大家都被我英姿勃发的身影迷住,我身为镇邪司的执令使,给他们看几眼又何妨?”
“本来我是打算给他们一炷香的时间,让他们尽情沐浴在我耀眼的光辉中,享受神圣的气息!”
他张开双臂,陶醉地闭上了眼。
江洛满脸黑线,这家伙真的靠谱吗?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陆廷玉丢了一口锅。
“你看,现在因为你,他们享受神圣气息的时间仅有半柱香,未来该多么遗憾?多么痛苦?定然日夜难眠!”
江洛一脸真诚地看向他:“执令,我觉得你神圣有余,却不够威武霸气。”
“呵。”陆廷玉不屑,“你一个炼气期,懂什么叫威武霸气?”
是时候让你知道什么叫降维打击了!
江洛倏地跃上一块丈高的巨石,衣袂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她仰头,面色肃穆,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高声道: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此时,天空传来一声巨响,连脚下巨石都跟着震撼,仿佛天地万物都已俯首称臣!
“你,你......”陆廷玉看呆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凡人,汝有何愿?”江洛俯视着他,目光悲悯。
“我不是凡人,我是修仙者。”陆廷玉愣愣地说,“我,我想要一万颗上品灵石。”
“不入仙道,终是凡人。”江洛手作拈花状。
下一刻,突然火急火燎地从巨石上跳了下来。
“我去,石头打在我背上了!好痛!”
陆廷玉瞬间回过神,手指气愤地指着江洛:“你,你......你太过分了!”
江洛凑近,笑道:“陆执令,想要那种效果吗?只需十颗中品灵石,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陆廷玉收回手,低声咳了两句,看得出来十分心动。
江洛又加了一把火,“只需再加十颗中品灵石,我保证‘天上地下,唯吾独尊’八个字就属于你了,日后大家一提到陆执令,想到的都是您的威武霸气,说不定还有人抱着百颗上品灵石,就为跟您说一句话!”
“咳咳......真的?”陆廷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扇骨,脑海里已勾出那番场面。
他立在镇邪司朱红大门前,阶下黑压压蹲了一片人,怀里都抱着满满的灵石。只消他身影一现,那群人便蜂拥而至,嘴里还不停嚷嚷着“求陆执令赏句话”“我愿意花一千颗上品灵石,买陆执令一幅墨宝”。
“当然是真的,难道你不相信自己?”
“行,一言为定!”陆廷玉一口应道。
江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心想我真是个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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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笔起步资金就这样赚到了!
这几日在镇邪司养伤时,她已将这个世界的底细摸透了几分。
这里名为灵虚界,下有东胜、西离、南砚、北荒四州。起初,四州之人皆习修仙之法,可后来不知为何修仙之路断绝,无人能飞升成仙。
再后来,诡异现世,道家玄修愈发稀少。玄修修行之路困难重重,且需以灵气为基,修仙之法被仙门世家攥在手中,寻常人难以踏进修真门径。
况且如今修玄法也成不了仙,又何必耗费心力?
于是西离州与南砚州的人另辟蹊径,尝试与诡异相融,走出了一条新的修行路。
但东胜州可就不认了,他们认定唯有道家玄法才是正统,其余皆是旁门左道,故而对西离、南砚两州的修行之法厌恶至极。
说远了,虽然四州修行路径各异,却有一样共通,那就是都以灵石作为流通货币。
紫菀之前给了她一个木戒,还在里面放了五十块下品灵石。
江洛已经跟萧回舟了解过了,培育灵植的普通底层灵植师,一月只得两块下品灵石,所以紫菀相当于给了她二十五个月的薪水!
即便换成寻狩使,那也是五个月的薪水!
这可把江洛给感动坏了!差点没叫她妈妈!
就在她以为一个下品灵石很多的时候,萧回舟给泼了盆冷水,说“一百下品灵石可换一颗中品灵石,如果你要用筑基丹,那就需要五十颗中品灵石”
相当于她至少得为镇邪司工作四十多年!堪比蓝星的房贷!
所以,今天难得遇见个傻子,不坑点灵石简直对不起自己!
陆廷玉可是金丹期,二十颗中品灵石对他来说应该是小意思吧?
毕竟这个世界‘贫富差异’相当大,有的人为一颗筑基丹奋斗一辈子,有的人筑基能吃十颗筑基丹。
底层修士缺灵石还说得过去,金丹期的修士不可能还缺啊!
就在江洛这么想的时候,却见陆廷玉露出了‘囊中羞涩’的表情。
“那个......能不能赊账?”
江洛:“?”
大概是她震惊的表情太明显,陆廷玉解释道:
“我前段时间买了幅圣人的墨宝,花了我十块上品灵石,现在手头难免有点紧。”
江洛:“......那幅墨宝的作用是?”
“没作用,单纯是一幅画,我仰慕圣人,即便没甚玄妙之处,也愿意花灵石买下!”
他说得慷慨激昂,仿佛自己做了一件多么伟大的事。
江洛强忍着不露出看傻子的目光,毕竟站在她面前的也是个金丹期修士,也不好太放肆。
但是......这个世界这么神奇的吗?
傻子也能修成金丹期?
她不是觉得十块上品太贵,相反,而是觉得太便宜了!
圣人展今江,曾一统四洲的狠人,疑似穿越者前辈,听说修炼至半仙境之上。
她的画,怎么可能才十块上品灵石?怎么可能只是一幅单纯的画?
连她这样的修仙界白痴都知道,修为到达一定境界后,笔下之物自带玄妙。
“你那什么眼神?我可是你前辈!欠你几块灵石怎么了?回去就还你!”陆廷玉嘟囔着。
江洛眨巴眼睛:“哦,好。”
我除了好还能说什么?
真是的,害我白高兴一场!
什么欠账,傻子才信!谁不知道欠钱的都是大爷,金丹期的大爷更是惹不起啊!
33. 十里坡01
欠下灵石后,陆廷玉瞬间积极了许多,也不走路了,主动提出带着江洛飞过去。
“要不是我最近囊中羞涩,怎么可能接这么简单的任务,你又怎么有机会认识我?”
江洛:“......那我可真幸运!”
双脚刚沾地,她便下意识地环望四周。
入目只有一块孤零零的界碑戳在泥土里,风刮过光秃秃的地面,连半个人影都瞧不见。
陆廷玉见这小练气的态度居然这般随意,轻咳了两声。
“咳咳.....”他一本正经地理了理衣袖,抬眼时眉梢微挑,“你可还记得,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考核。”江洛眨了眨眼。
“哦?考核?”
他拖长了调子,“哗”地展开折扇,慢悠悠地上下扇动着。
“那你倒说说,这考核结果,是谁说了算呢?”
江洛眸光一转,单膝跪地,朗声道:“陆执令辛苦了,请受小人一拜!”
“呵,谁需要你拜,我又不是仙人!”陆廷玉移开身子,语调颇为阴阳怪气。
“陆执令可是镇邪司的门面,不是仙人却胜似仙人!”
江洛用衣袖拂净界碑上的尘埃,狗腿地笑着,“执令,您请坐!”
陆廷玉毫不犹豫地一屁股坐了下去,“这椅子太硬了,不符合我的身份,下次你带个雷纹紫金椅,听说那玩意儿自带雷霆威压,可谓威风无比。”
“雷纹紫金椅未免太过俗气,要我说,还是得九色玄鸾才配得上您的地位!”江洛继续陪他玩这个游戏。
“咳咳......九色玄鸾会不会太浮夸了?”
总所周知,九色玄鸾十分珍惜,目前东胜州唯一的一只,被中庭镇域使契约,为其御座。
“怎么会?我听说九色玄鸾乃凤凰血脉,飞行时百鸟来朝,场面相当壮观,正契合执令您的气场!”
“有道理。”陆廷玉颇为自得地点了点头,“你是个人才,镇邪司就缺你这样诚实的人!”
就在此时,旁边出现一道弱弱的声音:
“请问、请问是陆执令吗?”
一听到声音,江洛立刻挺直了腰。
“你是谁?”
柳黎小心地看了一眼坐在界碑上的陆执令,又看向江洛,拱手道:
“在下柳黎,隶属镇邪司玄镜卫清墟队。敢问可是江洛江道长?”
“正是,你认得我?”
“镇邪司早前便传了令,说陆执令和江道长亲临十里坡,特地命我在此候着,听凭两位差遣。”
话倒说得漂亮,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江洛想道。
“你什么时候来的?”
柳黎不敢抬头,低声道:“我.....我一直在坡下。”
江洛忙往坡下看了一眼,见离界碑不远处正好有块石头,旁边还放了个水壶,便知柳黎所言不假。
她悄悄搓了搓手指,心中有亿点点尴尬......玩尬的还被撞见,有点社死!
不对啊,江洛心想,她刚修道不久,不习惯用神识就算了,陆廷玉怎么会没发现有人?
她看向陆廷玉,就见此人仍旧坐在界碑上,那自矜自得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坐的龙椅呢。
好吧.....看来陆廷玉并不介意有观众,是我错估他了,他心里根本就没有尴尬这种情绪!
“你带路吧。”江洛对着头快低到土里的柳黎说道。
看来尴尬的并不止我一人,这个世界还是正常人多啊......她心里想,现在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是!”柳黎应道。
“执令?”江洛见陆廷玉不动如山,弯着腰说,“您请?”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陆廷玉说。
“什么?”江洛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居然忘了?!”陆廷玉咬着牙,“如果你敢失忆,我就要收回对你的赞扬了。”
什么赞扬?夸我诚实?
“咳咳......我想起来了。”她凑到陆廷玉耳朵边,小声说了几个字。
“就这么简单?”路廷玉抬起头,不敢置信道。
江洛强忍着笑意点了点头。
陆廷玉无非是想问她前几日喊出“天上地下,唯吾独尊”时,那股惊人气势到底是怎么来的。
其实哪有什么玄机,不过是把雷击符和疾风符叠在一处催动罢了。换作别的金丹修士,她也不敢这么胡闹,可偏偏对方是陆廷玉,此人实在是太奇葩......
“执令,要不,您欠我的灵石,就算了?”她看着陆廷玉逐渐变青的脸庞说道。
“什么算了!”陆廷玉站起身来,“我堂堂执令使,怎么可能赖账!”
他屈指一勾,不远处一片树叶便轻飘飘落入手心,指尖凝起淡金色灵力,在叶面上飞快划动,几行小字瞬间出现。
“喏。”他手腕一扬,树叶飞向江洛,“收好了,本执令说过会还,就断没有食言的理!”
江洛抬手接住,见树叶上写着‘陆廷玉欠江洛二十中品灵石’的小字,心中顿时对陆廷玉改观。
这人虽奇葩,但有一颗赤诚之心!
当然,现在江洛还不知道陆廷玉的名声,要不然也不会郑重地将树叶收进灵戒。
“走吧。”陆廷玉昂着头,走在最前面。
江洛跟在后面,盘算着自己的考核任务。
十里坡前几日遭诡异屠杀,方圆二十里无一存活,后北宫卫长亲至,斩杀诡异,并将其尸体带回镇邪司。
这是紫菀给她的资料里写的。
据紫菀所言,北宫卫长,原名北宫鹤,元婴期修士,任中庭右卫长,左卫长为中庭镇域使杜云蘅。诛邪卫分东南西北和中庭,每个地界的掌管者都被称为镇域使,协助镇域使的右卫长就直接简称卫长了,这些都是东胜州人所众知的消息。
话说回来,北宫鹤功力深厚,被他清扫过的地方应该不会再有诡异和高阶妖物。
但残留的弱小鬼魅、和被诡异污染过的物品,他自然不会多管,而是丢给手下的人。
所以江洛现在的任务,就是和清墟卫一起,清理被屠杀后的十里坡。
当然,江洛不用做实际做清扫的活儿,她需要做的,是对付盘踞在此的鬼魅邪祟。
这里死了太多人,难免引来其他妖邪,如果不是她来参加考核,镇邪司也会派其他人来。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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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任务看起来不简单,实际上却算不得多难,毕竟十里坡靠近烬阳城,有智慧的妖邪也不敢随意来往。
更何况此行还有金丹期修士同行。
“你们清墟队,都是凡人吗?”江洛侧目看向柳黎。
“回道长,我们是力士,修行蛮象金刚决。”柳黎回道。
“力士?”江洛不解,“和修仙者有什么不同吗?”
“我们修的是钢筋铁骨,练的是气力,厉害的力士,双臂可擎起千斤巨石,纵是刀斧劈砍在身上,也不过留道痕罢了。”柳黎说着,眼中露出了向往。
江洛却沉默了下去,她如今对修仙界的认知已经深刻了许多,双臂可擎起千斤巨石,对凡人来说或许十分了不得,但对修仙者来说,却不过尔尔。
况且,这种修行法门,想来对寿命多由妨碍。
柳黎似乎看懂了江洛的想法,低声道:“如果我家人还在,他们知道我加入镇邪司成了力士,一定会开心得几天几夜都睡不着。”
“你的家人.......”
“他们被诡异所害。”柳黎缓缓抬头,“我是家里唯一一个活下来的。”
她顿了顿,目光从地上干涸的血迹上一掠而过,“清墟队里,好多兄弟姐妹都和我一样。能进镇邪司,在诡异之事上出份力,是我们的幸运。总好过浑浑噩噩地活着,夜里闭眼就看见家人在血泊里招手。”
“如果有一天,能死在任务里,也算我善终了。”
江洛不言,世上艰难苦痛之事众多,有的可述诸人口,有的只可藏于心口。
“我们现在是去哪里?”她换了个话题。
“回道长,清墟队其余人都在槐溪村外修整,等候陆执令和您。”柳黎说道
按说本该是所有人一起来迎的,只是出了些岔子。
昨日方家有位道长来了,方家在烬阳城也算有些头脸,队里有名叫方洋的方家子弟,又素来与她不对付,这两位方家人都不肯出面,其余人畏惧方家人,也不敢出头,因此今日才只有她一人前来。
最重要的是,先前收到的消息出了错,只说会有位普通练气修士与江洛同来。
直到她方才走到这儿,镇邪司里相熟的人才传信过来,说同来的竟是陆执令。
陆执令名声再不靠谱,那也是位金丹期的执令,普通人怎么惹得起?
还好这位是个脾气好的,竟也没多说什么。
刚到村口,江洛便瞧见地上横七竖八坐了些人,神色皆带几分疲惫。
斜对面,一张灵木椅上,坐着个身穿道袍的男人。
或许是听到了脚步声,男人倏地睁开眼,目光直直地扫向她,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戾气。
只消一眼,江洛便断定,这人不是个善茬。
“你就是江洛?”男人站起身,忽略了其他人,只看着江洛。
“是又怎么样?”明摆着是个找茬的,江洛也没什么好语气。
“乡下的蝼蚁,也敢抢我的东西,你胆子很大。”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有病就去治,别找我发癫。”
“不知死活的东西!”男人握紧拳头,灵力瞬间凝聚,旁边清墟卫的人都慌忙散开,只有柳黎还站在原地。
34. 十里坡02
“执令,他居然想杀我,实在太不把您放在眼里!揍他!”江洛躲在陆廷玉身后,怂恿道。
陆廷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听方懿说道:
“镇邪司不收废物,今日你我先决生死!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参加考核。”
方懿怒急攻心,压根儿没注意她在说什么。
方家这几百年早已不复往昔荣光,若不是在玄镜卫里还残存着一二人脉势力,恐怕早就跌出仙门世家的名录了。
诛邪卫的名额宝贵得很,几乎个个都被门派与世家提前攥在手里。方家自从方兆兴叛逃逍遥门后,家中所有在诛邪卫的势力都被清扫,如今根本拿不到名额。
这次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是族里祖宗忍痛拿出悟道菩提叶,才从容道元手中换来的。谁曾想容家竟背信弃义,明明说好这名额是给他的,最后却塞给了个毫无根基的散修。
“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跟你打?”江洛虽不知事情起末,但此刻也猜到了一点。
她这话听在方懿耳中,就是你算什么东西?
“你不打,那就乖乖待在原地受死好了!”
方懿拿出一枚玉珠,那玉珠初始只拇指大小,待吹过一口气后,瞬间迎风生长,直到长到两个拳头大,浑身散发着幽绿的光芒。
江洛眼神冷了下去,“是我死还是你死,谁知道呢。”
她此番来考核,可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法戒里收着两件法器:一件是玄光法镜,那是紫菀用积攒的善功换来送她的,虽是炼气期法器,却能接连射出数道凝练的玄光;另一件是昭明玉如意,乃萧回舟为报救命之恩所赠,既能御敌护身,亦可挥出凌厉攻势。
此外还有数张符纸,只要不遇上诡异和高阶妖物,绝不可能过不了考核。
如今没碰上妖邪,倒是要先用在此人身上了。
“狂妄!准备受死吧!”方懿面目狰狞,看向陆廷玉,“还不让开!”
他杀江洛不要紧,只要还未通过考核,就算不得镇邪司的人。
但这个男人不一样,他是镇邪司的人,随便打杀了,事后不好交代。
“你在跟我说话?”陆廷玉指了指自己。
“没错,他杀我就算了,居然还想杀您!”
江洛突然笑了笑,用浮夸的语气说,“更重要的是,他居然不认识您!烬阳城居然还有人不认识您?这怎么可能呢?难道他是逍遥门的奸细?”
江洛只知道逍遥门,不料却正巧撞上了方家的死穴。
“你在胡说什么?”方懿大吼道,神情慌乱了一瞬。
要知道这些年方家为了避免和逍遥门扯上关系,已经付出诸多代价,他们最忌讳的,就是方兆兴和逍遥门这六个字!
“我说你是逍遥门的奸细,怎么了?”
江洛躲在陆廷玉身后,摩挲着食指的法戒,半点不慌,“你那么急干嘛?莫非被我说中了?”
陆廷玉看着跳脚的方懿,忽然啧了两声,“我想起你是谁了。”
“什么?”方懿皱眉。
他并不认得眼前的男子,方家得到的消息说是个炼气期的修士,似乎是来自北边某个小宗门。
“今日来考核的本该是我,这个散修夺了我的名额,我必要她付出代价,这是我与她两人之间的事,你让开!”
“唉,真是讨厌你们这些世家子弟,灵石都不当回事的。”陆廷玉摇了摇头,脸上一副痛心之色。
江洛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她刚冒出这个想法,就见陆廷玉回头道:
“这人叫方懿,我欠了他九十颗中品灵石,他居然都不记得了......唉,只是世风日下啊。”
“......你不要乱用词。”江洛麻了。
“粪土视金珍,犹嫌未奢侈。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陆廷玉仰头吟诵道。
“......你不要乱抄诗。”江洛更麻了。
“我用圣皇的诗怎么能说抄呢?”
江洛:“......”
好吧,确认了,我的穿越者前辈,展今江大人,希望您不要抄太多,能给我这个后来者留下一点人前显圣的空间。
清墟队的人远远地望着,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这几人明明都要打起来了,怎么瞧着气氛越发奇怪?好像突然熄火了一样。
柳黎默默地往江洛的方向移了几步。
方懿显然也十分意外,“你......你......”
“敢问阁下可是陆执令?”
他虽不记得陆廷玉什么时候欠过他灵石,但这么奇葩的人,烬阳城也找不出第二个!
“不错,正是我!”陆廷玉昂着头。
江洛冷静地注视着方懿,目光清明。
方懿眯着眼,对上江洛的眼神仍是不加掩饰的杀意,但他却收起了玉珠,朝着陆廷玉拱手道:
“不知是陆执令当前,多有冒犯。”
“好说,好说!”陆廷玉站在两人中间,“既然你们都是我的债主,那我便替你们做主,过往恩怨都烟消云散,从此就是一家人了!”
这人莫非真是个傻子?江洛和方懿一同想道。
两人视线对上,又迅速移开。
“呵呵,我当然没意见。”江洛似笑非笑,反正吃亏的不是我。
“我也没有。”方懿咬着牙说,“不过陆执令,我表弟方洋在清墟队执行任务,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情同亲兄弟,十里坡诡异才灭不久,我担心他的安危,您不介意我跟着一起吧?”
若今天来的是其他金丹修士,他自然就死心了,但偏偏是陆廷玉,即便他不是镇邪司之人,也对此人多有耳闻。
比如筑基期时出任务,其他人全部死亡,偏偏他睡死了过去,不仅没事,还运气好地遇见灵气潮,进阶金丹期,当然也有人怀疑他是幕后黑手,但镇邪司探查过许久,确定是意外;
再比如他进入金丹期后便再也没有做过灭诡的任务,镇邪司安排的任务都被他推给下面的寻狩使,堪称金丹之耻!
对了,他队伍里的寻狩使全部都是花灵石进去的,听说还公然拍卖过名额......当然,方家也心动过,奈何最后价格抄得太高,实在出不起灵石。
......诸如此类之事,甚至可以说一天一夜!
“当然不介意!”陆廷玉甩着折扇,笑道,“多一个人多份力嘛,你想跟着就跟着好了。”
江洛垂眸不语,她当然知道方懿是还不死心,不过还是那句话。
谁死谁活,不到最后,怎么说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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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时候也明白了一件事。
难怪紫菀那么急着收下她,想来每个执令下面的寻狩使名额有限,她不想收下方懿,又碍于某些原因不好直接拒绝。
便把这最后一个名额给了她......
那紫菀知道今天方懿会在这里吗?
她抬眸,正好发现方懿和一个年轻男子一直盯着她。
江洛对上他们的目光,嘴角缓缓勾起,无声说了两个字:
“废、物。”
连她一个毫无根基的人都竞争不过,不是废物是什么?
紫菀或许是想给她一个考验......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方懿看清她说的话,顿时气得目眦欲裂,额角青筋暴起。他脚下已动,若非方洋死死攥住他的胳膊往后拽,怕是早已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我们进去吧,早些完成任务,也好早些回烬阳城。”
陆廷玉像是全然未觉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气场,笑呵呵地说:
“听说后天月酿坊有白送的仙酿,咱们早些回去还能赶上,别耽误时间了。”
方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轻视,堂堂金丹期修士,居然还惦记着那一杯仙酿,真是丢人!
想到这里,他心中更加沉郁,这样的人都能修到金丹期,偏偏自己困在练气后期,迟迟迈不过那道坎。
江洛倒是颇感兴趣:“仙酿是什么?”
“仙酿嘛,顾名思义,自然是供修仙者饮用的。”陆廷玉舔了舔唇角,语气里带着几分回味,“不仅滋味绝佳,还能助长灵气。我上回喝到,还是沾了你家队长的光。那味道,啧,当真难忘。”
“哦?”江洛笑道,“那我一定快些完成任务,不让执令错过美味。”
陆廷玉:“哈哈哈哈哈.....放心,我一定带你一起,我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飞得快,咱们一定能赶上。”
“那便提前谢过执令了。”
“客气什么。”对方摆了摆手,眼底闪过几分狡黠,“你只需多在你家队长跟前替我美言几句。若日后我去踏雪楼,能落个免单的情面,便再好不过了。”
江洛虽不知踏雪楼是什么,嘴上却说着:“一定,一定。”
方懿在旁边听着陆廷玉一口一个你家队长,藏在袖中的拳头早已攥得死紧,手背青筋直跳。
再看向江洛时,眼中杀气几乎凝成实质,恨不能即刻将她挫骨扬灰。
江洛余光从方懿身上扫过,毫不在意他的愤怒,视线落在前方。
她和陆廷玉一道踏入槐溪村。
清墟队的人紧跟其后,他们既碍于方家兄弟不敢靠近江洛,又碍于镇邪司不敢靠近方家人,这两方人马,无论那一边都惹不起,只得不近不远地跟在后面。
柳黎走在最后,衣袂扫过路边碎石,她似有所觉地回头望了一眼。
阳光炽烈,野草荒败,路边血迹隐隐可见,她叹了口气,跟在众人身后。
就在她的背影彻底消失时,空气忽然泛起涟漪,一道如同被投石的水面般的亮光在半空轻轻晃荡。
亮光晃了两晃,又悄无声息地隐去,只余下村口那棵老槐树在风中轻轻摇曳,树影投在地上,隐着化不开的黑,像是藏着什么说不出的诡谲。
35. 十里坡03
“敢问可是镇邪司的仙长?”
一中年妇人含笑抬步上前,她上身是藏青色的锦缎云纹短袄,下身配着条暗红色马面裙,头上珠翠轻晃。
“不错,你是?”陆廷玉说道。
江洛落后他半步,不经意间抬了抬头。
头顶阳光依旧炽烈,金晃晃的光像要钻进皮肉里,刺得人眼睫微颤,不禁有些晕眩。
她甩了甩头,混沌的视线瞬间清明了几分。
目光抬落间,正与妇人身后探出的那双眼睛撞个正着。
那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扎着双髻,正好奇地仰着头,眼睛圆溜溜的,很是可爱,发间铃铛随风轻响。
“回仙长,小人姓沈名虹,是槐溪村的里正。”沈虹微微弓着身子,说话时头垂得更低了些,“诸位仙长可是为清理诡异余事而来?”
“啊,对!”陆廷玉顿了顿,笑道,“嘶,瞧我这记性,差点连正事都忘了。”
他用折扇敲了下头,回头看向江洛,“十里坡如今就剩槐溪村还留着人,咱们晚上就住这里,怎么样?到时你去做任务,我就在这儿等你。”
说完他还朝着江洛挤了挤眼睛,表示“放心吧,无论你执行得怎么样,本执令都会让你过的”
江洛脑中闪过一丝白光,转瞬即逝,她想到昨日紫菀交代的情况,说十里坡被诡异屠杀,方圆二十里只剩槐溪村还有人活着。
这样看来,歇脚的地方也只有槐溪村了。
“执令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朗声道。
陆廷玉:“嘿嘿,本执令就喜欢你这种态度。”
江洛笑了笑,陆廷玉奇葩是奇葩,人还是挺可爱的。
沈虹牵着小女孩,在前方引路,“诸位仙长若是不嫌弃,可住小人家中。”
“不嫌弃不嫌弃,有个住的地方就行了。”陆廷玉摆手,眼睛一直盯着沈虹看。
方懿在后面冷嗤一声,心道这陆廷玉真是枉为金丹期修士,居然盯着个半老徐娘目不转睛。
他心中不禁打起了主意,此人虽虚有其表,但怎么说也是个金丹期,还是镇邪司的执令,若能将他拉入方家旗下,也算个助力。
看他那副既缺钱又缺女人的样子,拉拢想必不会太难......
踏入宅院,几名丫鬟已垂手立在院中候着,见人进来,敛眉低目不敢多瞧。沈虹侧身引着众人往里走,脸上堆着笑:“仙长,便是此处了。一路劳顿,要不要先吩咐下人备些膳食?”
这里说是村,其实和小镇也没什么不同,江洛环顾了一圈,心里想,能住在槐溪村的人,想必不会缺少世俗中的银钱。
众人皆拒绝用这里的饭菜。
清墟队都是力士,日常饮食向来有严苛讲究,不单要贴合修行所需,更得提防外界食物暗藏的隐患,稍有不慎便可能出岔子。
至于方懿,他打心底里瞧不上城外这些凡俗之物。
江洛就更不必说,苍梧城的事已经给了她深刻的教训!
她不知道诡毒的消失究竟是因为幽川,还是因为系统,或者二者皆有,总之,能不冒险就不冒险,谁知道下次还能不能解决。
就在她以为大家都不需要的时候,一个奇葩冒了出来。
“有什么吃的,全都端上来!”陆廷玉大手一挥,居然有种豪气干云的气势。
一定是我的错觉......江洛闭了闭眼。
再睁眼,就见陆廷玉挺直了脊背,振振有词道:“白送的东西哪有拒之门外的道理?那不是平白吃亏么?”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沈虹,一脸认真地确认:“不用付灵石吧?哦对了,银子我也没带。”
果然是我的错觉,江洛居然有种奇怪的安心感。
“仙长放心,膳食皆由小人提供,断不让您破费。”沈虹轻笑道。
“那就好!”陆廷玉满意点头。
江洛无奈,不得不走上前去,低声道:“执令,您可是金丹期,用凡人的膳食会不会......”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
“会不会什么?”陆廷玉果然发问。
“会不会太失身份了?”江洛小声说,“您看,我家队长不过筑基期,早就不碰凡俗吃食了。您堂堂金丹,总不能反倒不如筑基修士有格调吧?”
“真的?”
“真得不能再真了,连清墟队的人都不吃,您一个人吃,多奇怪啊。”
“不是还有你陪我一起吗?”
江洛:“......”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陪你一起吃了?陆执令真是奇葩,金丹期已不需再靠吃食维生,偏偏他还嘴馋。
其实让陆廷玉在这里歇着,她和清墟队去清扫十里坡也无不可,只是不知为何,心中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似乎隐隐约约萦绕着一股危机感。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陆廷玉背起双手,看向沈虹,“我乃镇邪司执令使,断没有食凡物的道理,尔等若无事,便退下吧。”
沈虹脸上依旧带着笑意,道:“小人明白,天色暗了,诸位仙长可需要休息?”
江洛下意识抬头,此刻已是日暮西沉。远处,大片灰色乌云缓缓飘来,层层叠叠压得极低,像一块浸了墨的湿棉絮,沉甸甸悬在村庄上空,看着竟像是抬手就能摸到。
这么快就天黑了吗?她心中不禁有些恍惚。
“要,要。”陆廷玉一口应道,“给我们安排在隔壁,我要监督她。”
他指了指自己和江洛。
“执令这是怕我偷懒?”江洛回过神。
“没错。”他认真点头,“别忘了,我们后天还要回烬阳城喝仙酿,你可别偷懒,我告诉你,仙酿可贵了,错过了这一次,还不知下次得等到什么时候呢。”
江洛笑了笑,道:“您放心,我一定认真完成任务。”
这院子很大,每人分一间房也绰绰有余。陆廷玉自然占了正中主屋,江洛的房间在他左侧,方家兄弟则安置在右侧。
其余清墟队的人则是两两一间房,这是他们在外面的习惯。
推门进屋,江洛先习惯性地抬眼扫过四周,确认无异后,才走到窗边的卧榻旁,褪去鞋履,盘腿坐下。
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木戒,目光落在窗棂外摇曳的树影上,若有所思。
一道红光飘出。
幽川倚在木柱上,衣袍松松垮垮地系着。
“我娘子真是受欢迎,跟谁都合得来。”
江洛转头瞥了他一眼,懒得接这没头没脑的话,目光重新落回院中,眉头微蹙,心底那点违和感总在作祟,到底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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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不对劲?
幽川懒懒掀起眼睑,嘴角勾了勾,红光一闪,便出现在卧榻上。
他不像江洛那般坐得端正,反倒随性地半倚半躺,衣襟松垮地敞着,露出胸部流畅的线条,往下隐约能瞥见两抹浅粉,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若不是中间隔着一张小茶桌,江洛都要怀疑他别有用心。
“我说。”江洛看着他,“你是不是太热了?”
“是啊,我好像发烧了。”他扬起头,露出光洁的额头,眼睛轻轻弯起,“娘子摸摸看,是不是烫得很?”
我看你是发sao了......
江洛:“......你这样出现,不怕陆廷玉发现吗?”
“他不过金丹初期,我为什么要怕?”幽川作势幽怨道,“再说我可是正房,要怕也是他怕我。”
“你还越演越上劲了。”江洛移开视线,她现在没空陪他玩这无聊的游戏,心底的违和感越来越重,好像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正在逼近。
她回想了一遭,又觉得似乎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如果这里真的有高阶妖物,不可能连陆廷玉都没察觉到,反而先被她发现了吧?
“你知道阴阳五行秘法的真谛吗?”
幽川一句话就成功地吸引了她的注意。
“我看了阴阳五行秘法的第一卷,很多地方不太明白。”江洛说。
她自然不可能拿着这秘法去问紫菀,世家向来敝帚自珍,听说这类核心典籍从不外传。
镇邪司的法籍虽能兑换,却要耗费大量善功,且每回只能换对应境界的一卷,想窥全貌难如登天。
“天地于混沌,混沌分于阴阳,阴阳又各互为其根,阳根于阴,阴根于阳;无阳则阴无以生,无阴则阳无以化,而阴阳五行秘法,便是由阴练阳,先修阴后修阳。”
幽川望向院中月华,“以太阴之力,洗练神魂,纳天地至阴之气于己身,修得至阴之体,再以五行调和,方可继续修行至阳之力。”
“太阴......”江洛深思良久,缓缓开口,“我大概明白了,所以我现在需要先修太阴之力。”
“对。”幽川笑道,“我就知道我娘子是最聪明的。”
江洛现在已经习惯忽略他的胡言乱语了。
“你修行之法也是阴阳五行秘诀?”
“不错。”他点头。
江洛眸光深了一瞬,“阴阳五行秘法对鬼修有压制吧?”
她在东安村就若有若无地感觉到了。
“对。”幽川毫不避讳,“待你修行到元婴,即便对上半仙境的鬼修,也可打成平手。”
“那你不怕我继续修炼,最后会压制住你吗?”江洛直勾勾地盯着他,“还是说,你有什么倚仗?”
“娘子总是对我这么好奇。”幽川身体前倾,幽幽道,“我巴不得娘子能时时压着我,甚至现在......就想尝尝那滋味。”
“......鬼修都如你这般狡诈吗?”
“我就当娘子是在夸我了。”幽川轻笑道,“娘子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日指不定会有什么有趣的事。”
他似乎意有所知,江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着打坐的姿势闭眼休憩。
幽川靠在窗边,抬眼望着天上圆月,赤红的眼眸闪过一丝深思。
36. 十里坡04
清淡的月光蔓延到屋内,窗棂的影子投射在地板上,江洛睁开眼,抬头迎着月光。
一阵喧哗响起,像是有人站在山顶呐喊。
江洛走到院子中,几人从她身旁跑过,一刻也未停留。
她看着他们的背影,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些是清墟队的人。
“道长,您怎么还没走?”
江洛转头,看向攥着她手臂的人,是柳黎。
她拿着火把,火光映在脸上,却不知为何照不清表情。
“走去哪儿?”江洛听见自己问道。
真奇怪啊,为什么我的声音这么陌生,她心中想道。
“当然是去神庙,您忘了?今晚是神庙举行祭祀,我们都要去观礼。”
火把移开了一些,江洛此刻终于看清她的表情。
她嘴角含笑,眼底盛着近乎虔诚的光,像是朝圣的宗教徒。
江洛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她觉得自己好像被困在蛛网中心,说一个字,做一个动作,都十分艰难。
这种懒洋洋的感觉就像早上起不来床一样,是与自己的意志做搏斗,而非有外物阻止。
“神庙在哪里?”
良久,她终于再次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一次,声音熟悉了许多。
柳黎始终耐心候着,等江洛把话说完,才轻轻牵住她的手,“您跟我来,我们一起走。”
她一手高举着火把,红色的光焰在风里微微晃动,另一只手紧紧牵着江洛,她们一起奔跑出去。
跑出宅院大门,江洛才发现外面还有许多与她们相同的人。
他们高举着火把,在村庄中奔跑,脸上带着同样虔诚的表情。
有人摔倒了,后面的人浑然不觉,一脚脚踩了过去。
江洛感觉到脚下忽然踩进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像踩在沼泽里,但她知道,那不是沼泽。
她想回头看,但心底有道声音一直在催促:
快点,再快一点!
快点干什么?江洛不知道,她只是跟着柳黎奔跑,她已经停不下来了。
很久很久,她们终于到了目的地。
开阔的平原上,人们手持火把,静默伫立,目光齐齐投向中央的庙宇。
跳动的火光蔓延上庙门,在那尊神像上投下流动的金红。
就着火光,江洛看清了那尊神像的模样,祂长着颗虎头,背后生着一对羽翅,腰腹以下则盘绕着一条蛇尾,明暗光影中似动非动,邪肆而诡异。
恍惚中,她似乎看到那双灰白色的眼珠转动了半分,可眨眨眼再定睛去看时,那眼珠又牢牢嵌在虎头之上,纹丝不动。
她没有看错!
下一刻,神像忽然动了起来,石块哗啦啦掉落。
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们虔诚地望着神庙,似乎里面真的有一位神灵。
她手掌猛地收紧,却触到一片意外的温软,柳黎转头看向她,对她笑了笑。
就在此时,一阵高亢而陌生的声音骤然响起。
神像仰着虎头,张开嘴,声音从祂口中翻涌而出。
江洛还没来得及有反应,便被柳黎牵着,奔跑了起来。
平原上,人们绕着神庙载歌载舞。
他们合拢、散开,高举双手,你牵着我,我牵着你,疯狂地摆动身体。
伴随着歌声的高低节奏。
他们欢呼、他们哭泣、他们声嘶力竭地大喊!
江洛穿梭在人群中,心脏剧烈跳动着。
咚!咚!咚......仿佛有人在她心脏上敲鼓,鼓声甚至盖过了神像的歌声!
她已经彻底清醒!
并深刻认识到自己危险的处境!
忽然,人群停了下来,动作整齐地匍匐在地。
江洛慢半拍地跟着众人伏在地上,目光不自觉地扫过周围一张张脸。
左边是个清墟队的男人,正与她并排趴着;右上方有个熟悉的珠串晃了晃,是沈虹,她记得那支发簪的样式。
沈虹......
真的有这个人吗?
错乱的记忆骤然回归正常!
江洛清楚地记起,十里坡方圆二十里所有聚集地全部被诡异屠杀,一人不剩!
槐溪村怎么可能还有活口!
此刻平原上几乎有几百人,这些人是不是死在十里坡的人?!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脏,再次疯狂跳动起来!
是什么时候?他们是什么时候进入诡域的?
为什么连陆廷玉都毫无察觉?
还不待江洛想清这些问题,庙门忽然发出一阵吱嘎声。
明明她离神庙有十几米,但此刻......那阵吱嘎声就好像响在耳边。
江洛微微抬头,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向神庙。
庙门张开,神像安静地立在旁边,似乎又变成了一尊石像。
门内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如同一口黑洞,下一刻就要吞噬掉所有的人。
里面探出个触手般的东西,在草地上淅淅索索地爬着。
离得越来越近了。
江洛这才看清,这是一截肠子!
祂表面流淌着湿冷的黏液,一节节鼓胀的褶皱随着爬行微微收缩,像条被剥了皮的巨蛇,在草叶间拖出黏腻的痕迹
从庙门里一路延伸出来,蜿蜒着爬进人群中。
诡谲而荒诞。
江洛死死地埋着头,不敢再多看一眼,生怕吸引到祂的注意。
祂缓缓立起身,身形如一条蓄势的眼镜王蛇,“头”部上下摆动,锐利的‘视线’扫过一圈伏在地上的人。片刻后,祂仿佛锁定了目标,朝着一个方向径直游曳而去。
江洛手指蜷起,尽管不想承认,但那截肠子好像真的朝着她的方向来了......淅淅索索的声音越来越大,野草被压下,碎石在地上摩擦......
怎么办?
北宫鹤前不久才来过十里坡,听说已经将诡异制服并带回镇邪司。
运气好的话,这是一只残留的小诡,北宫鹤不屑对付它。
运气不好的话,这就是屠杀十里坡的诡异,并且成功地骗过了元婴期的北宫鹤!
她看向周围匍匐在地的人们,心里悲哀地想,我实在没法骗自己啊!
这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一只小诡!与它相比,东安村的诡异都显得和蔼可亲了起来。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拼运气......
声音更大了......似乎就在耳边......
江洛屏住呼吸,手死死地抓着泥土......一阵黏腻的触感从她腿上爬过......
祂没有走!
祂就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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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缓缓流过,慢得仿佛能听到时针滴滴答答走动的声音。
这个时候,谁都没有动......
忽然,耳畔发出两道惊呼!
江洛微微侧头,就见那截肠子卷起她左边的两个男人,飞快地朝着神庙游了回去。
火光照亮了两人的脸庞。
他们没有惊慌,没有害怕。
他们在笑,心满意足地笑......
江洛心中不由地闪过一阵寒意......
人群依旧匍匐在平原上,像是在等待着君王用餐。
很快,庙门再次打开。
这一次,走出的不是肠子,而是方才被拖进去的男人......
他们走到人群前方,脸上带着熟悉的笑容,张开双臂,嘴唇张动,一道奇异的声音飘出,像是哀嚎又像是欢笑。
江洛只看了一眼便闭上了眼睛。
他们头部完好,但身体......却只余一副骷髅,血肉被啃食得干干净净......
这时,人群又一次直挺挺地站起,江洛被柳黎拉着,跟着众人迈动、腾跃。
广阔的平原上,古老的歌声中,只有鞋底拍打地面的闷响在重复。
哒、哒、哒。
众人的衣角同时被风掀起,又同时落下,一模一样的弧度,旋转、跳跃。
他们跑了很久,跳了很久,直到天边朝阳升起,第一缕阳光如射灯般亮起,这整齐划一的动作才突然卡住。
所有人僵在原地,连扬起的手臂都保持着最后的弧度。
除了江洛......
终于结束了,这是她倒下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
江洛猛地弹起身。
“嘶——”
短促的抽气声刚落,她又重重跌回原地。
脚麻了......
“娘子,你是在投怀送抱吗?”幽川立在卧榻边,手已揽住她的肩。
他垂下的睫毛在眼下织出片浅影,看不清眸底神色,只有语调里的笑意,如丝线般软软地缠上来。
江洛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在屋子里。
所以......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吗?
“你晚上有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挣开他的手,穿上鞋袜下了卧榻。
“不对劲......”幽川扬了扬下巴,点了个方向,“喏,那算不算不对劲?”
江洛跟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地面上躺了一堆血淋淋的不明之物,有的甚至还在蠕动!
即便已经被砍成肉块,但她依然认得出,这就是昨晚神庙中肠诡!
是屠杀十里坡五百余人的诡异!
事实上,在见到从神庙中走出的人后,她就已经确定。
因为那两人的死相,与案卷中描述的一模一样......
“娘子,你昨晚睡得真香,像小猪一样。”幽川站在她身后,微微低头,“你是不是该好好谢谢我?”
“我昨晚在梦中也见到了它。”
江洛蹲下身,眼睛盯着那团蠕动的肉块,若有所思。
“如果我在现实中被它杀掉,是不是梦里就会被选中?还是梦里先被选中,现实中再被杀?”
“你说什么?”幽川倏地沉下脸,“你昨晚梦见它了?”
37. 十里坡06
“怎么?你很惊讶,我还以为你早有预料。”江洛回头,盯着幽川,视线紧锁着他的脸庞。
“我以为只是个普通的诡异。”
他进村后确实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但没想到......
“若我没猜错,屠杀十里坡的就是它。”她嘴上说猜测,实则心中早已下了定言。
“北宫鹤真是个废物!”幽川紧皱眉头,脸色不太好看。
江洛对他知晓这些事并不意外,他寄身玉佩之中,跟着她时,外界的言谈本也瞒不过他。
只是难得见他这般正经模样,目光也不由得在他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你害怕了?”她站起身,“我都没怕你怕什么,你往玉佩里一钻,说不定诡异根本发现不了你,你看,昨晚你不就没入梦吗?”
“你是在挖苦我吗?”
幽川又笑了起来,“娘子放心,你若死,为夫绝不独活,定然拉着诡异一起给你殉葬。”
“无聊!”不知为何,听着这些话,江洛觉得很不舒服。
她转头观察起地上的血肉来,虽然它们与昨晚的肠诡相似,但远没有那种诡异感......
幽川蹲在她身边,低声说:
“娘子将我形体打散,害我不得不寄身玉佩之中,如今倒是怪起我没有与你同甘共苦起来了,真会倒打一耙。”
他语气幽怨。
“虽是娘子不讲道理,但谁让我是个贤夫呢,今晚必定冒死陪着娘子你。”
“你不是鬼修吗?为什么会有形体?”江洛问道。
“鬼修自然也是有形体的,否则如何外出行事。”幽川说,“不过,我不算纯粹的鬼修。”
“哦?”江洛眼睛没看他,耳朵却竖了起来,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我本来魂魄不全,是夺舍了一株千年幽鬼藤,借它的躯壳,才得以潜心修炼。”
幽川看着她的背影,无声笑了笑。
“难得修炼至金丹,偏被娘子打落了境界,现在恐怕连筑基都没有了......唉......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随便一只诡异都能欺到我头上,娘子可得好好保护我。”
江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是说你一个金丹期被凡人打落了境界?”
“如今还期望着我这个练气前期的凶手保护你?”
“谁让你是我娘子呢?”他一双桃花眼弯了弯,“娘子要打要杀,为夫怎能不从,只能盼望着娘子多怜惜我一二。”
“你正常一点......”江洛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深觉自己不是幽川的对手,他实在太骚了!
“娘子不喜欢吗?”他望着她,眼底似翻涌着千言万语。
江洛移开目光,心想桃花眼真是看狗都深情。
“所以你现在是纯粹的魂体,而非与幽鬼藤混合?”
她忽然想起幽泉山那日,他掌心腾起的那些藤蔓,难怪他能自如地驱使藤蔓,原来是夺舍了幽鬼藤......虽不知这幽鬼藤具体是什么,但听名字也大概能明白一些。
幽川:“不错,正好我也不喜幽鬼藤,倒要感谢娘子了。”
“呵呵。”江洛冷笑两声,是感谢我给了你一剑么?那你爱好还挺特别的。
他忽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声音低沉:“娘子若看上陆廷玉,不如我去附身他,借他的身体与娘子行周公之礼。”
“你说什么?”江洛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过陆廷玉是金丹期,以我如今的境界,想要不知不觉地附身,恐怕难以做到,那萧回舟怎么样?虽然他长得不讨喜,但若娘子喜欢,我也不是不能委屈自己。”
江洛:“......”我谢谢你啊,你真是个好鬼......
“我什么时候给你留下这种如狼似虎的印象?”她深吸了口气,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变得有颜色,斜睨了他一眼,“我不近男色,你省点力气吧!”
今天这些话要是被别人听到,那她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说不定死后都得被人写进镇邪司野史,从此‘流芳千古’!
幽川:“娘子一直不与我圆房,我还以为是嫌弃我没有肉身......”
“这些血肉是怎么回事?”江洛连忙岔开话题,不想再与他讨论这些奇怪的问题。
“昨夜娘子睡得正香,我听见房梁上淅淅索索的声音,抬头便看见这些东西,然后它们就变成这样了。”他平淡地讲述着,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江洛召出碎星,割了一块收进法戒中,问道:
“如果我和它们对上,能打得过吗?”
“如果你清醒的话。”他说。
这话倒是提醒了江洛,如果夜晚陷入梦境,肉身无人看护,那岂不是任人宰割?
昨晚定然并非她一人遇袭,其他人怎么样了?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道惨叫!
“啊——”
江洛未着急出去,而是看向幽川:“这团血肉有什么办法能处理掉?”
不管这是不是诡异的真身,还是不要留下得好。
幽川:“以真火灼烧。”
江洛看着他不说话,眼中意思很明显‘你看我像是有真火的人吗?’
幽川笑笑:“扔后院就行了。”
“很好,交给你了。”江洛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开门离开。
没过多久便顺着声音走到众人聚集的地方。
“执令,发生什么了?”江洛见陆廷玉旁边人最少,便凑了过去。
“唉,惨啊!”陆廷玉重重摇了摇头,抬头吟诵道:“正所谓雨淋白骨血染草,月冷黄沙鬼守尸。”
江洛:“......这是形容战场将士的。”
“这不重要。”陆廷玉瞥了她一眼,对她不识趣的行为感到十分不满,“你还想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执令,您这是把诗都念活了呀!”江洛瞬间改变了态度,竖起大拇指,“只听着这两句,我便觉得心都揪了起来,仿佛真瞧着雨打白骨,月照黄沙的景象,这世间想必再无第二人有您这般深厚的功力了。”
“啧,还是你会说话。”陆廷玉展开折扇,说,“你放心,本执令会优先保你!”
“死了多少人?”江洛低声问道。
“倒是不多。”陆廷玉说,“两个清墟队的。”
江洛:“执令,您......”
“别问了,出不去。”陆廷玉叹了口气,“我不过是为了赚点灵石,怎么就摊着这么一桩倒霉事!”
“难道这只诡异是金丹期,连您也拿它没办法?”
江洛面色沉重,若真是如此,她能等到镇邪司的救援吗?
十里坡当初也是每日死两人,后来不知为何,短短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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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时间,就被诡异屠杀殆尽。
“未必有金丹期,只是这片诡域与寻常诡域不同。”陆廷玉抬头望向天空,脸色沉重,“我暂时无法找出诡异。”
江洛将昨晚的梦境如实道出,问道:
“您昨夜没有入梦吗?”
陆廷玉摇头,思索了一会儿,说:“或许诡异的真身就在梦境中......既然它没有拉我,想必境界不如我。”
他说着,突然把折扇往手掌一拍,笑道:“真是太好了!我可不想面对什么诡异!”
“执令,你这样真的好吗?”江洛无语道。
“咳咳......不是我不想对付它,那不是没办法嘛。”他摸了摸鼻子,“再说这不是好事么?我再怎么说也是金丹期,万一他吃了我,岂不是功力大增,你们更没逃生机会了!”
你为什么会觉得,你死的时候,我们还活着......江洛深深地感受到了陆廷玉的不靠谱!
“陆执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白顾不得身份差距,跌跌撞撞冲到两人面前,说话时连声音都在发抖,“张景他......他怎么会突然就死了?那死法......那死法就像......”
他话没说完,喉结剧烈滚动着,眼底爬满血丝:“昨晚我们睡在一个屋,临睡前凑在一处练了半宿功。今早我醒了,见他那边没动静,只当是练得累了贪睡。走过去掀被子时,还看见他头露在外面,双眼紧闭,像是睡得正沉......”
“可我刚把被子掀开。”陈白猛地顿住,剧烈咳嗽起来,声音嘶哑,“昨日还跟我勾肩搭背的兄弟,今早就剩一具白森森的骨架窝在那儿.....他头部完整,偏偏身子一点血肉都不剩!”
陈白也是看过卷宗的,他不是没有猜想......只是,还残存着微弱的希望......
“还有鲁飞......鲁飞也死了!”一个大汉走了过来,牙齿止不住地打颤,“执令,我们是不是......”
其余清墟队的人都围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陆廷玉。
陆廷玉默然,眼中闪过一丝说不明的情绪,缓缓说道:“想必诸位已有猜测,不错,这只诡异多半是屠杀十里坡的那只。”
“可那只诡异不是被北宫卫长斩杀了吗?”
“是啊,北宫卫长可是亲自出手啊。”
“......”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似是不愿意相信这个真相。
江洛垂下眼眸,看来这两人就是昨晚被肠诡卷走的两人。这里最有机会活下来的是陆廷玉,诡异都未曾拉他入梦。
其次是她自己,幽川虽不知是敌是友,但至少在这个诡异中,他不会害她......况且她还有系统。
清墟队的力士无法在梦境中保持清醒......而且她怀疑,夜晚不睡也无法避免入梦,否则十里坡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幽川和陆廷玉例外。
“十里坡所有人都被屠杀,那我们昨天见到的人是谁?”方懿忽然从房间内走出,他是修士,昨晚在梦境最后一刻清醒,此刻更是恢复了正常记忆。
“什么?所有人都被屠杀?”清墟队的人惊呼道。
“对。”江洛肯定了这个说法,没必要隐瞒他们,让他们知道真相,或许会有更多的逃生机会。
“我们昨日见到的,不是活人,而是死在十里坡的人”
38. 十里坡07
“真、真的吗?”说话的是柳黎。
她站在人群中,神情惊慌。
江洛想到的却是她昨晚的模样,一时陷入沉思,这人、昨晚是清醒的吗?
还不待她想清楚,另一道声音突兀响起。
“各位仙长,可要用早膳?”沈虹款款而来,发间翡翠簪子随着动作轻轻摇曳。
所有视线都落在了她身上。
她却仿佛毫无所觉,只牵着身侧的小女孩,浅笑着行了一礼,声音温软,“若有什么需小人效劳的,仙长们尽管吩咐。”
一时无人说话。
下一刻,沈虹身子瘫软下去,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直挺挺倒了下去。
方懿狞笑着放下手,手中灵力尚未消散,“不过是只藏头露尾的鬼怪,也配在这儿装模作样?”
他冷哼一声,目光扫过地上的身影,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
昨夜天快亮时他才清醒,入目满是癫狂乱舞的人影,回想起那黏腻如蛇的肠诡,几乎要当场瘫软在地。
诡异可怖自不必言,而这凡女,不过一道孤魂野鬼,也敢出来晃悠,简直是踩着他的脸面撒野!方懿攥紧了拳,脸上狠厉里掺着几分被勾起的后怕与恼羞成怒。
“啊——”沈虹身边的女孩哭喊道。
“娘......娘,你怎么了?”她趴在沈虹尸体旁大哭,“呜呜......娘亲......”
“哼,还有只小鬼。”方懿冷哼一声,手中灵气再次挥出。
不料这一次却被拦了下来。
“你敢拦我?”方懿冷笑,“莫非是大发善心,同情这只小鬼?”
江洛挡在女孩前面,她当然不是什么善人,只是心中有个猜测需要验证。
当然,看不惯方懿也是一个原因。
“希望你面对诡异之时,也能这般‘勇猛’。”
“昨日放你一马,你竟不知收敛,找死!”方懿厉喝道。
他昨日就一直想杀了江洛,今日再被冷言嘲讽,又加上诡异之事压在心头,急需发泄,一时顾不得其他,直接丢出青玉灵珠,就要取她性命。
青玉灵珠迅速涨大,周身散发着青色灵光,内蕴煞气。
然而还没碰到敌人,便被挡下。
一只玉如意立在空中,竖起屏障。
“这么恨我吗?”江洛歪着头,“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却还想杀我。”
“姐姐......”女孩吓得躲在江洛身后,小手拽着她的衣角,脸上泪光点点,“他是坏人。”
江洛挑了挑眉,心想他是坏人,你们也未必见得就是好鬼......
“你也配让我恨?”方懿斜睨着她,眼底满是嫌恶,仿佛眼前不是一个人,不过是只不知死活爬到掌心的蝼蚁,连抬手碾死的力气都嫌浪费。
江洛不言,几句口舌之争有何意义,活着出去才是正事。
“你看你身后。”她平静道。
方懿身形未动,眼底的厉色未消,手中再次聚起灵气,“若你以为凭借一件法器就能挡住我,那你可要失望了!”
江洛懒得搭理他,昭明玉如意好歹是件筑基期的法器,若连两击都挡不下来,未免太废。
她目光一直放在方懿身后。
不仅是她,清墟队一行人亦是如此。
“表、表哥。”方洋颤颤巍巍地指着方懿身后,“那、那是......”
“什么?”方懿紧皱着眉,跟随着众人的目光一道看去。
“各位仙长,可要用早膳?”一妇人站在院子门口,眉目含笑。
看她面容,分明就是沈虹!
江洛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它依旧躺在原地。
看来在诡域中,用普通方法是无法彻底杀死它们的......
“娘——”女孩瞬间忽略了地上的尸体,开心地朝着门口的沈虹扑了过去。
“阿溪。”沈虹摸了摸女孩的头。
“鬼物!”方懿睁大眼睛喝道。
沈虹猛地转头看向他,眉眼间的笑意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眼底翻涌的怨毒。
看来他们并不是毫无记忆,江洛心中猜测得到证实,那他们......有没有生前的记忆?
“小小鬼物,也敢放肆!”他强撑着扬起下巴,手间灵力却比先前更急厉地翻涌起来,狠狠挥了过去。
江洛眉头微蹙,这方懿还真是喜欢找死。
果不其然,不到片刻,沈虹再次出现在院门。
“各位仙长,可要用早膳?”她的声音依旧温软如前,目光却直勾勾钉在方懿身上,周身怨气几乎凝成实质。
方懿喉头一紧,脚下不受控地后退半步,竟不敢与她对视。他猛地转头,踉跄着冲回房内,“砰”一声巨响,木门被狠狠甩上。
******
烬阳城,某宅院内。
素白的帘布被清风掀起,拂过廊下的青石地面,带起细碎的尘埃。
廊边栏杆上斜坐着一名女子,紫衫裙摆随微风轻晃,指尖捏着的鱼食正一粒一粒坠入池水。
大片彩鲤挤在池水边,长大着嘴巴等着投食,细密的齿缝间夹着碎肉。
女子倒也不慌,依旧是不紧不慢地一粒一粒投下鱼食。
“神使。”
“你的伤如何了?”女子望着池中彩鲤抢食的画面,轻声道。
“劳神使关心,已无大碍。”他低着头,“可惜被她跑了。”
“跑?”女子笑了笑,“继续打下去,你这只千年绿僵恐怕也要折在那儿了,我们容执令可不是泛泛之辈,只一个太极离火,便让你们毫无还手之力。”
“敢问神使,这太极离火,究竟是何来头?”青魈问道。
“太极离火第一次出现是在九黎山,听说是上古仙门遗留之物,容家为了得到它,本家子弟都死了不下十人,外门散客更是不计其数。”孤阙神使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嘲讽之色。
“上古仙门遗留之物......难怪如此凶戾。”青魈看向自己的手臂,那处皮肉依旧一团焦糊,真火天生克制邪物。
孤阙懒懒地靠在木柱上,眼睫半垂,目光落在石桌的素布娃娃上,指尖拈起银针,线尾在指尖绕了个圈,而后穿针引线,针脚歪歪扭扭爬上娃娃的衣角,她却似毫不在意,偶尔抬眼看向天边白云。
她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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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时,恰好有缕暖阳斜斜撞入眼眸,那只重瞳骤然泛起层幽光,仔细看时,似乎要把人吸进去。
“只是没想到那孙绍也是个废物,带着只诡异都没留下一个镇邪司的人,我们还折进去了一只魍。”青魈眼中泛起凶厉。
“魍这种东西,死了有什么值得可惜的?”孤阙连头都没抬,“再说要可惜,也该五味子可惜,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您说它是五味子那边的?”
“或许。”孤阙看起来并不在意这些事,只低着头缝制布娃娃。
青魈拿出一只碧绿细口小瓶,说:“她已经恢复意识,没想到魍居然还留下了她的魂魄。”
“魍不就是这样的东西吗?明明是杀人的妖怪,却把自己当成人类,人不人,妖不妖,连北荒的妖族都容不下它们。”孤阙说,“把她放出来吧。”
青烟飘出,一道人影凝聚成型。
她出来后,并未四处张望,只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之人。
“你就是东安村幕后的黑手?”李易水轻声说。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道你还想报仇?”孤阙头也不抬。
“我杀不了你,也报不了仇。”李易水无喜无悲,似有几分麻木。
“有自知之明也算一个长处。”孤阙轻笑,“我不妨告诉你,小小一个东安村,根本不值得我多费力气,不过是逍遥门用来取乐的东西罢了。”
“取乐?”李易水愤怒低吼道,“你告诉我,那么多人的性命,就是你们用来取乐的东西?你们还是人吗?”
“大胆!”青魈喝道。
“你们要杀了我吗?”李易水很快平静下来。
“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去入冥界投胎转世,二是......”孤阙抬起头,眼中重瞳跳跃,鬼气森森,“与诡异融合,以后替我做事。”
“你不怕我背叛你?”
孤阙:“如果你有这个胆子和实力的话。”
李易水死咬着牙齿,直视那只重瞳,“我选第二个。”
“聪明。”孤阙眨眼间,重瞳隐去。
李易水闭了闭眼,转身化为一道青烟,投入瓷瓶。
“神使,十里坡那边......”青魈收起瓷瓶。
“五味子不会成功的。”孤阙说,“杜云蘅能做到中庭镇域使的位置,可不是好惹的,那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
“您见过她?”
“小时候见过。”孤阙微微一笑,“可惜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她不是在闭关吗?十里坡已经开始了,即便是北宫鹤,也未必能进入。”
“外界传她在闭关,谁知道是不是呢?”孤阙说,“更何况,你以为五味子的目的是什么?”
孤阙脸上笑意消失地一干二净,“难道只是为了杀几个镇邪司的人,挑衅一番?”
“那他是为了?”青魈不解道。
“我也不知。他既是门主亲信,所作所为,自然是得了门主授意。”
孤阙拿起桌上的布娃娃,指尖轻轻摩挲着歪扭的针脚,语调散漫,“风雨欲来,灵虚界这潭水......怕是要浑了,我的好姐姐,你感觉到了吗?”
39. 东安村08
槐溪村。
“你叫什么名字?家中做什么的?”江洛问。
“回仙长,小人名叫林密,儿子在烬阳城内一家炼器阁当伙计,我娘子早些年去世了,如今就我一人在槐溪村。”
“十里坡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古怪的事?”
“没有啊,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林密摇头。
“是吗?”江洛抽出剑,横在他脖子上,语气冷厉,“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
林密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小人说的都是实话啊......仙长想知道什么,小人一定知无不言!”
“起来说话。”江洛紧皱眉头,“我听说十里坡每日死两人,死者头颅完好,身子却只剩一副白骨,可有此事?”
“小人从未听说过此事。”林密低着头。
“胡说八道!”江洛紧紧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槐溪村分明是有诡异作祟,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林密茫然地抬起头:“怎么可能?若是......若是真有诡异,小人早就死了。”
你可不就是死了吗?
“行了,你走吧。”
江洛叹息一声,今早方懿回房后,便一直未出,陆廷玉说他堂堂执令,不做跑腿的小事,吩咐她和清墟队的人出来探查情况。
她和清墟队兵分几路散开,槐溪村的村民半点不像尸体,人看起来活生生的,但却套不到一点话,即便用家人性命威胁也是一样的结果,就是一口咬定不知道。
江洛又不可能直接杀掉他们,毕竟早上方懿以身作则的举动还历历在目,沈虹如今怨气滔天,虽然现在没做什么,但晚上进到梦境就不一定了。
她走到村口,老槐树伸展着虬结的枝丫,浓密的绿荫几乎将整条出路都遮得密不透风。
江洛定了定神,抬步跨出。
白光骤然炸开,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待光影散去,她抬眸一看,眼前仍然是那棵槐树。
她又回到了槐溪村!
看来诡域的范围就是槐溪村了。
这里已经没什么好探查的了,重要的线索一定在梦境中。
江洛回到院子,发现陆廷玉和那个叫阿溪的小孩蹲在花坛边,不知在说些什么。
“仙长叔叔,您编的蝴蝶真好看。”
陆廷玉:“好看吧,只要一个下品灵石,它就是你的了。”
“什么是下品灵石?”阿溪歪着头。
“就是你荷包里那个会发光的石头。”
“是它吗?”阿溪将荷包中的东西倒在手上,“这是我爹爹给我玩的,我跟你换蝴蝶。”
“好,好。”陆廷玉笑着点头,将草编的蝴蝶给阿溪,“现在它是你的了。”
江洛:“......”真无耻啊!
“咳咳......”她低咳两声,暗示有人来了,免得陆廷玉觉得自己‘恬不知耻’的行为被人看见,恼羞成怒。
不过她还是高估陆廷玉了,他非但没半分窘迫,还热情地打招呼。
“你回来了,可有发现线索?”
江洛摇头,“村民都说不知道诡异,我也没有发现与诡异有关的东西。”
陆廷玉毫不意外,“这里可是十里坡,离烬阳城不到百里,平时常有修士来往,不可能随随便便就长出一只诡异,这只诡异要么是修士异变,要么是有心之人故意放进来的。”
“还是得等到晚上进入梦境中,才能探查到真相”江洛说。
“那就得你能者多劳了,反正我也进不去梦境。”陆廷玉笑着说,“不过正好,我能在外面替你们守着身体,要是你们死了,我也会替你们收尸。”
江洛:“......谢谢?”
“谢什么,都是应该的。”
我并没有真心要谢你的意思......江洛心想,陆执令不太靠谱啊,还是得靠自己。
“对了,我想起沈虹为什么眼熟了。”陆廷玉说。
“沈虹?”
“对,我见过她一面,就在镇邪司外面,你猜她是什么身份?”
江洛心想难怪你昨天一直盯着人家,她思索了片刻,说:“和黄昭有关系?”
“你怎么一下就猜出来了,没意思。”陆廷玉站起身,坐到椅子上。
“我在镇邪司就认识我队长和萧回舟,他们俩儿家世都很不错吧?家人不可能生活在城外,剩下勉强算认识的就只有黄昭,她是黄昭的妻子?”
“应该吧。”陆廷玉朝着阿溪招手,“小孩儿,你爹是叫黄昭吗?”
阿溪犹豫着点头,“是呢,您认识我爹爹吗?”
江洛看向她,默然片刻......这还是个很年轻的孩子。
“你是怎么死的?”陆廷玉突然问道。
江洛一惊,没想到他会直接问这个孩子。
阿溪瞪大眼睛,握着草蝴蝶后退了好几步,“我......我......”
她不像毫无记忆的样子......江洛站在原地,没有走近给她压力。
“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你爹吗?”
“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阿溪低下头,呐呐道。
“没关系,等你需要的时候,再来找我们就好了。”江洛轻声道。
阿溪咬了咬唇,低着头跑了出去。
江洛和陆廷玉对视一眼,都没有要阻住她的意思。
很快,这个孩子再次跑了回来。
她慢吞吞地移动到两人跟前,一直没说话。
两人倒也不催促她。
“可以帮我把这封信交给爹爹吗?”她将一张折起来的纸递到江洛面前。
“好。”江洛点头,直接将信收进了法戒,并未打开。
两人四目相对,江洛没有开口催她。
好一会儿,阿溪才说话:“我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只记得睡了一觉起来,大家就都变得很奇怪。”
“你晚上会做梦吗?”
阿溪点头:“好多人一起跳舞,我不想跳,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有没有像我们一样的人到过槐溪村?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吗?”江洛问的是上一批清墟队的人。
“好像有,不过是住在安远村。”阿溪不确定地说。
“你娘亲也和你一样吗?”江洛问,“她也有之前的记忆吗?”
阿溪摇头:“我不知道,娘亲有时候很可怕,我不敢问。”
“你是怎么发现自己......与以前不同?”江洛委婉地问。
阿溪眨了眨眼睛,说:“我现在不需要吃饭了,每天都不饿。”
这孩子很清醒啊,江洛想道,她看起来和其他村民不太一样。
陆廷玉看清她的疑惑,说:“你修为尚浅,看不出来,她天生灵脉,是修道的好苗子,相比其他凡人,更能保持清醒,若不是出了意外,或许十年后她也会进镇邪司。”
“您不是说十里坡常有修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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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难道当初就没有修士死在里面。”江洛问道,既然阿溪还未修道都能保持清醒,那其他死在里面的修士,思维岂不是更清晰?
“就算有也被吃干净了。”陆廷玉靠在椅子上,“我大概知道他们是什么东西了。”
他没有卖关子,直言道:“他们是诡气与残魂交缠在一起,形成的诡奴。正是因为他们只是凡人,才会变成诡奴,若是修道者,想必连残魂都不剩了。”
“诡奴?”江洛不解。
“就像伥鬼一样,他们被诡异控制,保留着部分意识,为诡异寻找食物。”陆廷玉眯了眯眼,“如果这样,说明这个诡异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强大,若能找到它的真身,就很好解决了。”
“喂,小孩儿,给你。”他丢了瓶丹药给阿溪。
“这是什么?”阿溪往江洛的位置靠了靠。
“让你继续保留意识的东西,如果你身边这个姐姐能解决掉诡异,那你就还有投胎转世的机会。”陆廷玉双手抱胸,“你可别让你那个娘知道,她已经不是你娘亲了。”
你一个金丹期怎么好意思把事情推给我.....江洛吐槽道。
阿溪瞪了陆廷玉一眼,转头就跑。
“啧,我难得好心一次,还不领情。”
******
夜幕降临,众人聚集在正屋中。
陆廷玉坐在上位,闭目养神,他不说话的时候倒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江洛坐在靠左的位置,她对面正好是方懿。
四目相对时,方懿率先挪开了目光。
下方清墟队众人神色紧张地靠在一起,偶尔小声地说两句话。
外面月亮缓缓升起,月光透过窗棂洒入屋内。
很快,屋内一片寂静,只余起伏的呼吸声。
陆廷玉倏地睁开眼,看到屋内所有人都陷入梦境时,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江洛环顾四周,这一次,她没有从原来睡觉的地方清醒,而是在路边。
远处的人声像潮水般涌来,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夹杂着杂乱的脚步声。她循声望去,只见数支火把在夜色里晃动,持火把的人影跑来跑去,火光将他们的轮廓拉得忽长忽短。
她避开人群,找了个偏僻的地方。
“我说了要陪娘子同生共死,没食言吧?”一道含笑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你怎么进来的?”江洛问。
“入梦。”他站在江洛身后,漫不经心道,“你入诡异的梦,我入你的梦。”
江洛回头,说:“你把东西还给方懿了吗?”
“原物奉还。”幽川笑笑,“娘子现在越来越会使唤我了,我真开心。”
江洛扯开嘴角:“还有让你更开心的事,不如你现在去替我将诡异解决了?”
“娘子真狠心,故意让我去送死。”幽川捂着胸口。
江洛眨巴眼睛,“哪有,我是相信你。”
“这可是诡异构建的世界,修仙者和凡人也没什么不同,不信娘子你运行灵力试试。”幽川说,“我虽然比你好一点,不过在诡异面前,也不过蜉蝣撼树。”
“娘子,咱们得靠智取啊。”
江洛闻言,立刻运行灵力,果然丝毫没有反应!
难怪那么多人死在这只诡异手中.......
两人说话间,正好看见方懿和方洋躲躲闪闪地出现在另一边。
江洛向幽川使了个眼色,示意一起跟上去。
40. 东安村09
“表哥,咱们今晚就躲这儿?”方洋左右张望,“能躲得过吗?”
方懿心中也没底,但嘴上还是说道:“难道去庙里送死?”
他想到白日里沈虹的眼神,不禁心中发寒......若沈虹只是个普通鬼魂,那自然没什么好怕的,但偏偏是在诡域中......
他心底一直有个念头,今晚诡异或许会找上他!
“对,不能去!”方洋说道。他没有修道天赋,只是个力士,今晚能清醒也是依靠了符篆。
虽说不记得昨晚究竟发生了何事,可那股子渗入骨髓的寒意,却在他心底留下了一片阴影。此刻哪怕只是站在这里,后颈的汗毛也总在莫名发颤,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伺。
“但陆执令不是让您配合江洛探查这梦境吗?”方洋说,“若是咱们阴奉阳违,陆执令会不会......”
快天黑时,陆廷玉像是没看见两人之间的龃龉一般,吩咐方懿进到梦境要听江洛的话。
方懿一想到当时的情景,就愤怒得想杀人,他冷哼道:
“江洛算什么东西,乡下来的野狗!连跟我站在一起的资格都没有,也配让我听她的话?”
“没错!”方洋附和道,“练气期的散修,连进烬阳城的资格都没有,也不知容家人怎么想的,居然让她进镇邪司,真是瞎了眼!表哥可别为了这种下等人生气,不值当!”
“也是。”方懿冷笑道,“她活不活得过今晚还不一定!我何必跟个死人过不去。”
江-下等人-死人-洛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她该怎么告诉他们,千万不要半路开香槟。
“真是不知死活。”幽川声音低沉,赤瞳在黑暗中泛着红光。
方懿不知自己一举一动皆落入他人眼中,还正得意于自己祸水东引的手段。
“我用了两张迁煞符,将身上的怨气都转移到她身上了,我有预感,诡异今晚一定会找上她!”
“表哥真聪明,这样一来,寻狩使的名额非您莫属。”
“本来就该是我的!”方懿咬着牙,“还得想办法出这个诡域。”
一说到诡域,方洋也沉默了下来。
圆月缓缓上升,停在天幕正中央,银辉掠过云层、树梢和屋顶,清冷的光泼洒大地。
地面突然震动起来,像是地下有一头巨兽正在翻身。
几人还没从骤变中回过神,无数暗红色的东西突然出现,它们细滑的躯体扭曲着,像成百上千条疯长的蚯蚓,在月光下泛着黏腻的光泽,窸窸窣窣地从四周爬来。
江洛不由地睁大了眼睛,眉头紧皱......这些东西,难道是肠诡的化身?也太恶心了吧。
她躲在暗处,没有急着逃走。
风带着泥土的腥气吹过,她看得很清楚,那些东西正朝着一个方向爬去,身体重重叠叠,最终都指向方懿所在的位置。
“咻——”
正在这时,一道残影带着腥气直扑方懿面门!
他心头一紧,下意识捏起法诀,可丹田却空空如也,一丝灵气也没有!
怎么会?
关键时刻,他脑袋像一团浆糊,思绪怎么都理不清,竟然呆呆地站在了原地。
不过眨眼的功夫,那东西已近在咫尺!
“表哥!走!”方洋攥住他的胳膊,拖着他往后移去。
方懿还在想为什么用不了灵气。
他是修仙者,用不了灵气和凡人有什么区别!
一股莫大的恐惧像巨石般砸在心头,瞬间压得他喘不过气,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正常思考。
意识勉强回笼时,又两道暗红的影子扑到近前。
他瞳孔骤然放大,凭着求生的本能,将身旁的方洋狠狠往前一推!
方洋被肠子一卷,腹腔被用力压缩,几乎说不出话来。
“表哥......救我......”他伸出手。
方懿吞了口唾沫,只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疯狂奔跑起来。
“表......哥......”方洋声音嘶哑,不可置信地看着方懿的背影。
江洛看了一出兄弟相残的好戏,也没管方洋,一边躲肠子,一边朝着方懿的方向追去。
方懿疯了似的往前跑,道袍下摆被碎石刮得破烂不堪,自从踏上修道之路后,他便再也没有过这般狼狈的模样。
身后的窸窣声越来越近,几乎就在耳边,他拼尽全力地逃跑,却绝望地发现,那些暗红的影子依旧在视野边缘,它们扭曲的躯体在地面上滑行,速度甚至比他用双腿狂奔还要快。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身侧的屋门“吱呀”一声裂出条缝,一只手从黑暗里探出来,攥住他的胳膊将他拽了进去。
伴随着“砰”的一声闷响,那扇门瞬间闭紧,将身后紧追不舍的窸窣声与腥腐气隔在外面。
方懿踉跄着站稳,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惊魂未定地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江洛食指竖在唇心,示意他不要说话。
方懿迟疑着点了点。
良久,外面的声音渐渐淡去。
“你没事吧?”江洛低声说。
方懿摇头:“你......你怎么在这儿?”其实他还想问为什么救他。
“刚入这梦境时,我远远瞧见了你和你弟弟,本想过去找你们,不知怎么竟走到了这儿。”
江洛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后来那些东西冒出来,我便躲进了这屋里。”
她抬眼看向方懿,神色如常,末了才状似不经意地问:
“你弟弟呢?他在哪儿?”
“他.....他是我表弟.....”方懿神色不自然地说,“我们......我们失散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原来如此。”江洛语气平静,“那些东西应该与诡异有关,我昨晚在梦境中瞧见了诡异的模样,像是一截肠子,与追你的东西极其相似。”
“对了,你昨夜是什么时候恢复意识的?”
“快天亮的时候,我没有见到诡异的真身,只脑海里隐约有些印象。”
方懿反应过来,江洛居然比他更早苏醒,心中难免不舒服,只是这人刚刚才救了他,也不好翻脸。
江洛像是没看见他脸上的神色一样,继续说:“你弟弟不是修士,他是怎么保持清醒的?”
方懿含糊地说道:“有些符篆能让人在梦境中保持清醒,你好奇的话,明早可以问问陆执令,想必他更了解。”
“你想知道外面那些东西的弱点是什么吗?”江洛说道。
方懿一愣,这是交换消息的意思?
可她是修士啊,本来就能在这个梦境中保持清醒,为什么还要了解符篆?
其实方懿也没觉得这个有什么不好说的,只是下意识不想告诉她太多东西。
但现在是交换,他就愿意了。
“是醒神符。”他说,“除了能让人在梦境中保持清醒外,还能破除幻障,我储物袋中还有几张,若你有兴趣,等明早出梦境后再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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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
说到梦境,冷静下来的方懿反应了过来......难怪我不能用灵力,因为这是梦境。
“该你了。”他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感。
江洛微微一笑,“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会优先攻击你吗?”
“别卖关子了!”他有些不耐烦。
江洛倒也不生气,缓缓说:“你白日里杀了沈虹两次,难道没有感受到她的怨气?”
“可我明明已经用......”他下意识脱口而出,又及时止住。
“用什么?”江洛说,“用符篆将怨气转移到我身上?”
“你......你......”他瞪大了眼睛,猛地后退,背脊撞上木门,“你居然知道......你陷害我!”
“陷害这个词用得很妙,有什么办法能变得像你一样恬不知耻吗?”江洛真诚地看着他。
“你......”方懿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手指扣住门板边缘,转身想往外冲。
他刚将门板推开一道不足寸许的缝隙,便浑身一僵,动作顿在原地,缓缓低头。
一柄泛着冷光的长剑从后背穿透胸膛,剑尖带着暗红的血珠,将他整个人死死钉在木门上!
“为......为什么......”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杀你,还是想问我为什么能用剑?”
江洛手腕微旋,剑刃从方懿的胸膛抽出,带出的鲜血顺着剑脊汩汩流下,滴落在地面上,溅起细碎的血花。
她垂眸盯着剑面上血痕,指尖轻轻碰了碰冰凉的剑身,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只带着一丝好奇的轻语:“真神奇,原来在梦境里,人也会流出这样温热的血。”
方懿艰难转过身体,顺着木门滑下,跌落在地,“你......你会后悔的......方家......不会放过你的。”
江洛歪着头,轻笑道:“这不是你一个死人该操心的事。”
“哼,废话真多!”
冷嗤声从暗处传来,幽川斜倚在墙角阴影里,红色衣袍与周遭的黑暗融在一起,只露出半截线条冷硬的下颌。
“杀人前还聊这么久。”他走到江洛身后,意味不明地说,“娘子真是好兴致。”
江洛早就习惯他的阴阳怪气,闻言连身形都没动一下。
她一直盯着方懿,直到他断气。
“恭喜您解锁「初级符师」称号!
当前可绘制符箓类目:
醒神符(效用:稳固识海,抵御幻境迷障,可在梦境、迷阵中保持灵台清明)
迁煞符(效用:引动符力转移自身或他人所缠怨气、煞力)
后续可通过提升画符熟练度、获取高阶符谱,提升称号!”
称号!
这是她获得的第一个称号!很有用!
如果这一次再开出一个类似“雕刻”的技能出来,她就真是麻了!
江洛压下内心的喜悦,转头看向幽川,语气如常:
“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幽川不解。
“没什么。”她说,“走吧,去看看这村子与现实中有什么不同。”
江洛抬手推开方懿尸身,刚将木门往外推开寸许,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道攥住,整个人被猛地往后拽去。
后背撞进一个坚硬的怀抱,紧接着,冰冷的掌心便捂住了她的嘴,连带着呼吸都被捂住大半。
幽川低沉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传来,带着几分的冷意:“别说话。”
41. 苍梧城10
门外,一股浓烈的腥气灌进屋内,混着腐臭与血味,直冲鼻腔。
地面上的窸窣声愈发清晰,细碎、黏腻,像是长脚虫子在布料上爬动,贴着门槛边缘不断往屋里探。
“哐!”
木门从外推开,门板撞在墙面上又弹回半寸。
月光洒进屋内,门槛边,一根比大腿还粗的暗红色物体正直直立在那儿,表面布满湿滑的黏液,一道道细密的褶皱随着它的晃动微微收缩。
显然,这是一截活过来的肠子!
它微微扭动,像是在打量屋内的人。
江洛闭了闭眼,她就在门边,几乎只与它隔着一只手臂的距离。
前面,腥臭的肠子徘徊在门边。
身后,幽川冰冷的身体紧贴着她,寒意像冰块般往骨缝里渗,江洛只觉得四肢都快要被冻僵了。
前后为难!
她按了按他的手,示意自己已经看到了,不会发出声音。
幽川也不知是懂了还是没懂,他放下捂着她嘴的手,改为搭在她肩上。
一人一鬼靠得极近,呼吸交缠。
阴寒的气息不断渗透过来,江洛已经很久没从他身上感受到过这股冷冽。
仔细想来,是因为她从幽泉山出来之后,便脱离凡躯,成为炼气期修士,不再畏惧鬼魂的阴冷。
如今在梦境中,她又变成了凡人,而他仍然还是鬼躯。
肠子徘徊在门口,没有进来,似乎是不确定里面是否有东西。
看起来并没有视觉......
肠子在门边晃悠了好一会儿,最后,它缠向地上方懿的尸体,拖着人往门外挪。
地面被尸体蹭出一道血痕,肠子带着尸体缓缓退出门口,最终消失在月光照不到的黑暗里,只留下满室挥散不去的腥腐味。
良久,确定肠子已经离开,江洛才松了口气。
“它没有视觉,但是有嗅觉和听觉。”她低声说,“而且有一定智慧,否则不会一直放着地上的尸体不管,在门外徘徊那么久。”
“娘子真聪明。”幽川低头看她。
“我不是你娘子。”江洛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这么喜欢认娘子,你该不会是色鬼吧?”
“我可不是谁都认。”幽川笑道,“至于是不是色鬼,这话娘子说了算,你说我是,我就是,你说我不是,我就不是。”
“行了,别靠我这么近,我都快被你冻成冰了。”江洛随意说着话,头小心翼翼地从门口探出,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幽川闻言一怔,身体顿了顿,不自觉地看向自己的手
月光落在他摊开的掌心,那双手指节分明,线条冷硬,却白得像宣纸,半点血色也无。
他抿了抿嘴,垂落的睫毛遮住眸中情绪。
江洛回头时,只见他懒散地靠在门边,似乎在盯着地板发呆。
她目光移过他,扫向空荡荡的四周,“这里没什么线索,得去附近其他房子再探查一番。”
虽然很可能没什么用,但总好过束手就擒,若是有办法破解梦境,将诡异拉入现实,就再好不过了。
在诡异构建的梦境中,她无法使用灵气,除了能保持清醒,与凡人并无区别。
与诡异对上时,更是毫无还手之力!
幽川睫毛微微颤动,他抬起眸子,看着她,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江洛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但也没放心上,率先走出门。
地面上蜿蜒着几道肠子爬行后留下的痕迹,湿滑的粘液裹着暗红碎肉,拖出长短不一的亮痕。
江洛避开这些痕迹,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梦境里也能召唤出碎星?”
“不过是通过记忆,将它给勾现出来罢了。你和碎星剑之间本就有微弱的感应,所以才能在梦境里重现它的模样。但即便能重现,这梦里的碎星,也只是一把没有灵力的普通剑而已。”
江洛点头,她当然清楚,再说即便是仙剑,她没有灵气也未必能发挥出什么作用......除非能将它的真身带进来。
“那只猫呢?我现在能召唤出它吗?”她问道。
除了从烬阳城苏醒的那天见过它,后面那只黑猫便再没有出现过。
当然......她那几天很忙,也没想起过召唤它出来。
“可以。”
幽川落后她半步,低垂着眼眸,老老实实地回答着每一个问题,“它是你的天赋所化,居于灵台,只要你在心底默念它的名字,它就能听到。”
江洛一愣,“它叫什么名字?”
“我怎么会知道。”他闷闷地说道。
江洛侧头看了他一眼,嘴里说:“那就叫江玉瑾吧。”
玉瑾,预警,预警猫!
她话音刚落,眉心便泛起一阵微弱的暖意。
闭上眼,意识沉入灵台:朦胧的光晕里,黑猫卧在青石上,墨色毛发泛着细碎的光泽,琥珀色的眼瞳亮得惊人。它似早已知晓这个名字,听见呼唤的刹那,便化作一道流光,顺着意识的牵引钻出眉心。
“喵——”
它落在她肩头时轻得毫无重量,蓬松的尾巴扫过她的耳垂。
江洛轻抚几下,它也用头蹭了蹭她下巴。
幽川对黑猫没什么兴趣,只看了几眼便移开了目光。
江洛眼睛落在黑猫身上,冷不丁地问道:
““你死了多少年了?”
幽川缓缓抬眸,“我也记不清了,大概有五六百年吧。”
江洛放缓步伐,跟他并肩走在一起,“那你有生前的记忆吗?”
“已经很模糊了,我魂魄不全,又经......消耗。”他顿了顿,抬头望着天空的圆月,“但有些东西,就像藏进骨血一样,就算挫骨扬灰,也无法磨灭。”
“听起来,你是个有故事的人。”江洛点评道。
“我不是人,我是一只鬼。”幽川笑笑,“有时候,能做鬼也是一种幸运。”
江洛不置可否,“我以为你不喜欢做鬼。”
“娘子总是这么敏锐,让我一个活了几百年的鬼都比不过。”幽川说,“我有时觉得,即便再活几千年,我也还是比不过你。”
“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样。”江洛一边观察四周,一边说话,“怎么?你很嫉妒我?难道我们前世是什么宿敌?”
幽川笑出声来,“我只会嫉妒娘子身边的人,嫉妒他们......能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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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得那么近.....”
江洛:“呵呵。”
说得我们好像是真夫妻一样......最好别让我找到弱点,否则......
她眸色深了一瞬,转眼间又恢复如常。
“对了。”江洛脚步蓦地一顿,突然想起一件事,转身看向幽川时,眼底带着光亮,“你那顶由阴阳浮木所制的喜轿,既然能载我出苍梧城,那......能带我离开这诡域吗?”
如果可以,那就不用再费心琢磨其他出路,先脱离诡域才是首要之事!
“娘子一直妥帖收着我们的喜轿,我很开心,只是......”幽川如实道,“那顶轿子只能去苍梧城和冥界。”
“你就这么确定?”江洛质疑道,“每个诡域都不一样,万一有例外呢?”
幽川:“娘子若是不信,明早不妨试试。”
江洛看他如此笃定,心中已信了大半,但还是存着微弱的希冀,想着明日苏醒之后找个没人的地上再试试。
一人一鬼沿着村巷逐屋探查,先前的肠子好像忽然消失了一样,只地上还留着蜿蜒的痕迹。
白日里望去还算规整的村庄,入夜后竟全然变了模样,沿途推开的每一扇屋门后,皆是一片狼藉:桌椅歪斜、器物碎裂的景象随处可见。
如果村民都会被引到神庙去,那这些房屋,不该如此杂乱。
更让人心头发沉的是,几乎每间屋子都能瞧见斑驳的血色痕迹。有的溅在墙面,有的染透地面,还有的残留在器物边缘,早已干涸发黑......
“修士能保持清醒,不去神庙。”江洛思索着,“可眼下满村都是血迹,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十里坡不知因何缘故,聚集了大批修士,才留下这么多血;要么……”
“这些血根本不是人类的,而是那些肠子留下的!”幽川接道。
“没错!”江洛肯定道,但随之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它们为什么会流那么多血?”
幽川忽然顿住,眼睛望着不远处,“你看。”
江洛跟着他的视线看去,眉头瞬间皱在一起。
只见一堆深红色的肠子缠成个巨大的球,周围的树干、土地和房屋全是透着微光的黏液。
它们绞缠、蠕动、翻滚,
还一个劲儿往里钻,像蛇在□□。
“它们......”江洛迟疑地说,“是在□□?”
肠子也有那种器官?诡异也有那种需求?
“它们是在进食!”幽川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
江洛心中一凛,定目看去。
就在这时,缠成巨球的肠子突然散开,一条接着一条,向四面八方窜动。
只在方才聚集的地方,留下暗红的血液和点点碎肉。
它们......是在吃自己的同类!
“走!”
江洛话音未落,脚步已跑出五米开外。
幽川慢半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很快跟上她。
“娘子跑得真快。”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速度快得只能看见残影。
刚跑出没几步,几条红色的肠子砸在他们原先站的地方,紧接着扭动身子追了上去。
42. 十里坡10
“这边!”江洛余光瞥见身后肠子,脚下半点没停。
时而侧身钻过歪斜的屋门,时而在小道间绕行,身后的肠子撞在墙上发出闷响,黏液四溅。
她拼命提速,直到听不见身后的窸窣声,才扶着墙喘气。
总算将它们甩掉了......
虽然她不了解肠子,但她了解蛇啊,像方懿一样在大道间直走定然是下下解!
“你......”
江洛背靠在墙上,气喘吁吁,抬眸看向幽川时,却见他气定神闲,不像逃命,反倒像刚散完步。
“嗯?”幽川双手抱胸,站在她离一米远的地方。
“你怎么一点都不累?”
幽川:“我是鬼,不必像你们人类一样用双脚走路。”
说着,他漂浮起来,双脚悬空。
江洛服气,“看来做鬼还是有好处的。”
“如果你喜欢做鬼......”幽川调笑道,“明早往脖子一抹就行了。”
“我可不想。”江洛看了眼周围的环境,思索道,“我们去村口,我有个猜想要验证。”
“好。”幽川自无不可。
一人一鬼贴着墙根往村口挪,活像做贼一样。
江洛走得格外小心,每一步都先探探脚下,确认能下脚才敢落实,生怕鞋底蹭到石子发出半点响,惊动了不知藏在何处的肠子。
幽川倒自在,飘在她身侧半米远的地方,衣摆都不动一下,半点声响没有。
他瞧着江洛绷着脊背、步步谨慎的模样,眼底掠过几丝浅淡的笑意,默默放慢飘行的速度,陪着她一点点挪动。
走到村口,江洛回眸望向槐溪村。
无数深红色的肠子盘绕在屋顶、树干和道路上。
它们或是缠绕、或是垂落在空中,或是缓慢蠕动。
黏液滴答落下,腥臭的味道顺着风扑过来,刺得人快要呕吐。
像是血腥的地下屠宰场......
我以后吃火锅再也不烫鸭肠了.....不对,我已经穿越,连火锅都没得吃了......
江洛在心中为自己默哀一秒钟。
村口的老槐树依旧茂密,枝桠斜斜伸到半空,枝间结着拳头大的红色果子。
槐树的果子......是红色的吗?
江洛心中闪过一个疑惑,眯眼细看。
竟见每一颗果子表皮都鼓着模糊的轮廓。
这分明是一张张人脸!
有的闭着眼,有的眼皮半睁着,有的眼珠还在转动。
风吹过时,果子轻轻晃动,“人脸”的嘴角微微牵动。
像要开口说话。
江洛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些果子!
她从里面看到了两张熟悉的脸庞......
是昨夜被拖进神庙的人,叫张景和鲁飞。
他们似乎也看见了她,眼珠一下一下地往她的方向转,嘴角扯开。
看起来像哭,又像在笑。
江洛站在原地,既没有上前,也没有后退,目光追随着那两颗晃动的果子。
风卷着槐叶,果子晃得更急,“人脸”的眼珠还在转,嘴角弧度扯得更大。
下一秒,“啪嗒”两声坠在地上!
江洛的视线跟着落下去。
转瞬之间,两颗果子化作人形。
像槐溪村所有的村民一样,朝着神庙的方向奔跑!
她没有急着动,视线仍旧还留在槐树上。
肩上黑猫站了起来,琥珀色的瞳孔盯着树干。
微风吹起树叶,茂密的枝叶里,几截粗壮的如蟒蛇的东西绕着树干蠕动!
是肠子!
树叶里还藏着肠子!
若是方才她走到村口的位置,以为安全就放松下来,这会儿恐怕已经被绞死!
江洛转向身侧飘着的幽川,没说话,抬了抬下巴,向他使了个眼色。
他们虽相识不久,但却颇有默契。
幽川立刻会意,飘出村口。与现实中不同,他没有再次回到村中,而是成功地走出村外,回头朝江洛点了点头。
江洛看到这一幕,紧绷的肩膀稍稍松了些,眼底掠过一丝了然。
她的猜想没错,梦境范围并不局限于槐溪村!
她悄声走出槐溪村。
这一路上仍然时不时能见到肠子,但相比村庄里面,要少得多。
江洛顺手捞了一把快要掉下去的黑猫,转身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指尖轻轻摩挲着猫耳,脸色沉了沉。
眼前这片空地很干净,地势平坦,连棵矮树都没有,更没有肠子......
现在那些肠子主要待在村里,可它们会动、会跑,要是随着时间越变越多,早晚得跑出村子。
明晚再来看,说不定这里就会被那片深红缠满。
难怪十里坡无人幸存!
“喵——”
黑猫舔了舔她的手指。
江洛低头,仿佛读懂了它眼中所言,“你能带我躲避那些肠子?”
黑猫点头,大大的眼睛里透着骄傲。
“真厉害!”对着萌物,江洛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她抚过它顺滑的背脊,说,“我是担心,明晚这些肠子会更多,躲避固然是一种办法,但若是它们随处可见呢......更何况,它们还会出现在现实......”
这样想来,陆廷玉进不了梦境也挺好的,以他的境界......对付外面的肠子应该没问题吧?
黑猫歪了歪头,眼睛瞪圆,似乎听不懂主人在说什么。
江洛自顾自地说:“现实的诡域范围是在槐溪村,我们无法离开槐溪村。梦境的范围......虽然还没有确认,但是我猜应该是整个十里坡。诡异的真身在梦境中的神庙,而梦境中的修士与凡人无异,我连那些肠子都敌不过,更不要说诡异。”
“难道就真的无解......”
幽川突然从她腿上抱走黑猫,悠悠开口道:
“娘子,这些事你问它,可得不到结果。”
“喵呜——”
黑猫向外挣扎,却被他死死按在怀中,“江玉瑾,你乖点,别压着你主人了。”
“难道你已经想到破局的办法?”江洛忽略了黑猫求救的眼神。
“以娘子的智慧,都未找出破局之法,我又怎么敌得过娘子。”
幽川坐到她旁边,缓缓道:“我只是想起这只诡异的来历。”
黑猫看出主人心神不再它身上,尾巴无力地耷拉着,只目光仍跃跃欲试地看着主人的怀抱。
“什么来历?”江洛问道。
“你知道逍遥门吧?”
江洛点头:“紫菀跟我提过,东安村的诡异与他们脱不了干系,难道十里坡也是?”
幽川一把按住想跳跃到某人怀里的黑猫,话头一转,说:
“灵虚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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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士毕生以叩问仙途为念,谁不盼着一朝飞升超脱?既是飞升,便是去往更高阶的界外仙域。既然灵虚界的人能飞升他界,那反过来,他界的存在,是否也能闯入灵虚界?”
江洛很快理清他话里的关节:“所以你是说,槐溪村这些诡异,是从其他世界跑进来的?”
“不。”幽川摇头,“若是随意什么东西都能跨界,灵虚界早乱套了。逍遥门侍奉邪神,行事古怪诡秘,他们那所谓的邪神,或许根本不是灵虚界的存在,而是域外天魔。”
“域外天魔?”江洛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难道域外天魔能制造诡异?”
“或许。”幽川模棱两可,“听说南砚州有片诡域,名为神之肠,那是一片移动的诡域,所过之地,寸草不生,生灵尸骨无存,即便是元婴期的修士,也十死无生。”
江洛点头,却没顺着他的话说,而是问道:
“你听谁说的?”
幽川顿了顿,嘴唇翕动,半晌无言。
江洛转过头,目光落在他赤红的眼眸,神色轻松,“我随意一问,我们继续说诡异。”
“好......”幽川的声音比刚才更轻了些,瞳孔像侵染了大片血色。
“南砚州的神之肠与十里坡的诡异虽有关系,但两者并不相同,对吗?”江洛说回正题。
十里坡这只诡异虽然厉害,但应该不超过金丹期,甚至可能只是筑基期,否则不可能对陆廷玉有所顾忌。
“对。”幽川掩下眸底异色,点头,“我猜这只诡异,是逍遥门模仿神之肠所造。”
“神之肠,难道是邪神的肠子?”江洛沉思道。
天空蔓开刺眼的红色,猩红黏湿的肠子垂挂在古树枝干间,有规律地鼓动,像是里面藏着颗鲜活的心脏,血雨滴落,转瞬没入大地。
杜云蘅蓦地睁开眼,白雪皑皑,冷冽的寒气扑面而来,回想起方才脑海中出现的情景,她心底出现些许不详。
以她如今的修为,早已过了夜生妄梦的阶段,寻常梦境根本无法侵入识海。
方才的景象......绝非偶然,要么是与她自身渊源极深的劫数预兆,要么……便是关乎天下安危的大事。
她还未想出究竟来,便察觉有人进入秘境。
能不经她允许进入小寒境的只有两人,一个是镇邪司司长,一个便是......
“恭喜尊者提前出关!”北宫鹤在洞口外拱手道。
“最近烬阳城可有发生什么大事?”杜云蘅踩着地上的白雪,走出洞口。
北宫鹤抬起头,他穿着玄色法袍,脸部线条流畅而不凌厉,双眼有神,鼻梁挺拔,薄唇微微上扬,气质温润。
“十里坡附近村落被一只筑基期诡异屠杀殆尽,我已将其带回,封印在典狱司。”
杜云蘅:“可有生者?”
北宫鹤摇头:“连同去清理的清墟队,一共五百三十二人,全部死亡。”
杜云蘅眯着眼:“你是说,一只筑基期的诡异,在烬阳城外无声无息地杀了五百三十二人?”
她语气轻飘飘的,但北宫鹤明白,她此时已有不悦。
“按照我的查探,确实如此。”北宫鹤说,“我已用神识在十里坡反复探查过多次,并未发现异常。再加上那只诡异擅长入梦,这类诡异......确实可能在短时间内造成大量死亡。”
“没想到,你也有被蒙骗的一天。”杜云蘅望向十里坡的方向,眼中流淌过金光。
43. 十里坡11
典狱卫地下牢狱一共三层。
第一层为囚牢,关押违反律令的犯人;
第二层封印诡器,每件诡器皆以阵法符篆镇压;
第三层封印‘活着’的诡异,移动的诡物或者从诡异身上脱离的异变部位,入口设九重禁制,凡无令入者,即刻镇杀!
墙壁上的烛台一盏一盏地亮起,明亮的烛火驱散阴冷的氛围。
一只手伸出,将暗金色的令牌放入石门旁边的凹槽中。
很快,石门升起。
紫菀走入,四壁灵气波动,若有若无地透出淡黄色的符咒纹路。
偌大的房间空荡荡,只中央石台上摆放着只木盒,顶盖贴着一张符纸。
她揭开符纸,打开木盒。
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白色的蛆虫爬来爬去。
紫菀面不改色,抬手一挥,蛆虫便消失无踪,只留盒中间一块拇指大小的白骨。
很明显,这只是一块普通的骨头!
绝不是诡异!
“啧,这家伙也太倒霉了,一场本该很简单的考核,居然还能撞上诡异。”
“谁能想到连北宫卫长都能被这诡异蒙骗。”
紫菀叹息一声,手中白骨化为齑粉,她拿起石壁上的令牌,踏出牢门,化为一道紫光,破空而去。
待她到十里坡时,便见杜云蘅与北宫鹤立于前方,后面跟着方良和刘朝。
“尊者,不出您所料,典狱卫关押的并非诡异。”紫菀走到杜云蘅身边低声道。
杜云蘅神色平静,微微颔首。
北宫鹤脸上浮现出几丝惭愧,以他的境界,不该犯这样简单的错误......
“此处诡域与普通诡域不同。”杜云蘅突然开口,“即便是我,眼下也无法直接进入。”
“怎么可能?”众人同时脱口而出,难掩惊诧。
杜云蘅并未立即回应,只是仰首望向空中,眼中流淌过金光。
她修《灵枢剑目心经》,每日在小寒境中借玄铁磨剑、炼心铸魂,最终凝成剑心真瞳,心剑合一,目贯虚实。
在她眼中,空中浮现着一道几近透明的屏障,里面密布着数不清的暗红色的肠子。
它们互相缠绕,像蚂蟥一般贴在屏障内部,缓慢蠕动。
“我能斩开诡域。”
杜云蘅闭了闭眼,不知是否因为出关太急,眼睛有些酸痛,她继续说,
“但这样的话,域中之人,恐怕无人能存活。”
“敢问尊者,这诡异究竟是何来历?”方良走上前,微微弯腰,恭敬地问道。
杜云蘅望着屏障,没回他的话。
“方道长,你儿子方懿不是在里面吗?”紫菀侧头看向他,“这诡异的来历,我想......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一个吧。”
她心想,方良这一百多年真是白活了,像个傻子一样,说话都不动脑子,镇域使刚出关,怎么可能知道诡异的来头。
“你......”方良抬手指着紫菀,脸色铁青,“若不是你出尔反尔,我儿岂会......岂会进入这诡域!”
“出尔反尔?”紫菀嗤笑道,“我何时答应过你?自作多情!”
“若你不答应,为何要收下......”
方良偷偷瞄了一眼杜云蘅的背影,死死咬着牙,竭力不让怒火冲垮理智,终究没有说出容家收礼却不兑现承诺一事。
紫菀不再搭理他,转头看向杜云蘅,“尊者,我刚收了个队员,她正好在里面考核......”
“什么修为?”杜云蘅问道。
紫菀:“练气前期。”
杜云蘅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紫菀见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虽然镇邪司里面也有练气前期的修士,但是几乎都是天赋异禀者,不是来自仙门世家,就是来自大教。
“我相信你自有分寸。”杜云蘅语气平静,“既然如此,我便等一天,若一天之后,仍无人能从诡域中出来,我便直接将这诡域斩开!”
“一天......”紫菀迟疑着开口,“会不会太短了,里面还有一支清墟队......”
“此诡异非比寻常。”
杜云蘅想起曾在脑海中浮现的诡异景象,虽仍未摸清这诡域的底细,眼底却已凝起冷意:
“我绝不能让它有丝毫机会逃走。若等它把里面的活人吞食殆尽,说不定会立刻遁走,再寻不到踪迹。”
“它似乎能用其他东西代替自己......”北宫鹤回想起不久前杀诡的画面,修真者记忆超群,他现在还记得每一个细节,但完全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时候被这诡异逃脱。
“尊者,我儿子还在里面......”方良脸上浮现出焦急的神色。
原本以他的境界和地位,根本没有和镇域使讨价还价的资格,但他儿子在诡域里面啊!
这可是他这一脉资质最好的孩子,他生了上百个儿女,能修炼的寥寥无几,能看到筑基希望更是不过两三人!
“真的......真的没有办法带他出来吗?”
杜云蘅眼皮都没动一下,她自觉已经说得很清楚,没必要重复一次。
“方道长不妨耐心等待。”北宫鹤倒是没什么架子,脾气很好地说道,“还有一天的时间,或许他能出来。”
但谁都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就连紫菀,也没抱什么期待......但不管怎么说,是她主动邀请江洛加入镇邪司,她身为队长,既没能在实处帮上她更多,至少为她多争取几日时间,总是该做的。
方良脸色几番变幻,终于冷静下来,他不敢再与镇域使和北宫卫长搭话,紫菀......他暂时不想与此人闹翻。
只好硬着头皮挪到刘朝旁边,低声问:
“刘执令,您看里面的人有几层生还的可能?”
刘朝瞥了他一眼,语气冷淡,“不知道!”
刘朝是最早处理十里坡诡异的人,他当初接手任务的时候并不觉得是诡异,到十里坡之后也确实没发现有诡异,恰好碰见一只梦貘,虽说梦貘一般不食血肉,但谁能说没有例外呢?便将梦貘抓了回去。
如今不仅被众人嘲笑,还可能面临责罚!心情正是糟糕的时候,哪有功夫应付这老头儿?
更何况镇域使和北宫卫长都没给个准数,他哪儿知道有几层?
真要他说,那就是里面的人都死定了!
能骗过北宫卫长、连镇域使都拿它没办法的诡异,能是一个普通诡异吗?
岂是几个炼气期的修士能对付的!
刘朝想到镇域使因为紫菀一句话就愿意等一天,心中不禁冒起了酸意,这就是嫡系的待遇啊!
他要有这待遇,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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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用这么诚惶诚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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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刘朝认为死定了的江洛,此刻刚刚苏醒。
她抬眼扫过四周,很快意识到,昨晚加上方懿和方洋一共死了四人。
四人死状相同,皆是头颅完好,身体只剩白骨。
方洋死在肠子手中,方懿被她所杀,其余两人应当是被拖进神庙而亡。
虽然他们死法不同,但此刻的死状却并无差别......
这会不会......意味着什么?
“又死人了,又死人了。”惊恐的声音在清墟队中蔓延。
“方道长!居然连方道长都死了!”
“怎么办?我们还有活路吗?”
“别吵了!别忘了镇邪司的律令,我们哪次出城不是报着必死的决心?跟诡异拼了!”
清墟队众人自小便在镇邪司接受严苛训练,此刻虽被诡域的凶险吓得心头发紧,却终究没乱了阵脚,只是在下方三三两两凑着,压着声音低声交谈。
“执令,昨晚可有发生什么事?”江洛问道,她想知道昨晚现实中有没有出现肠子。
陆廷玉摇头叹息,“古来英雄归尘土,却叹余生志未酬。”
江洛:“......执令,您能说点我听得懂的吗?”
陆廷玉斜睨了她一眼,“没文化,低俗!”
江洛:“......”
拳头硬了......行,你是金丹你说了算!
“执令说得对,我没文化。”她重重点头,为境界低头,“您照顾下我这个没文化的人,说得通俗一点。”
“有本执令在此亲自坐镇,区区诡异,岂敢前来造次?”陆廷玉扬起头,语气充满傲气。
你昨天还为没有被拉入梦境而沾沾自喜......江洛懒得吐槽他,她现在听懂了,昨晚并没有出现肠子。
有没有可能,这些肠子能自由穿梭在梦境和现实之间?
如果这样......那是不是说明,她也可以真身进入梦境?
“禀陆执令!清墟队共十三人,此刻已殒四人,仅余九人!”
陈白猛地站起身,脸上的惧色早已褪得一干二净,只剩决绝与愤怒,“我等在梦境中,如圈中待宰的牛羊一般,生死全不由己,连半分反抗之力都没有!”
他声音陡然拔高,字字铿锵:“您说‘古来英雄归尘土,却叹余生志未酬’,这话太对了!我等即便死在诡域之中,也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我等毕生之志,本就是要让天下再无诡异!”
话音落时,他躬身抱拳,语气带着恳求却丝毫不显卑微:“求陆执令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上阵搏杀吧!我等宁愿死在与诡异的缠斗里,也不愿再回那梦境中,做任人宰割的牛羊!”
“对!我们死也要死得其所!”其他清墟队的人回应道。
“求陆执令给我们一个机会吧!”
“......”
陆廷玉沉吟半晌,刚要说话,却被江洛抢了先。
“你方才说,清墟队一共多少人?”
陈白愣了愣,不明白这位仙长为何突然追问,只如实答道:“十三人。”话出口时,他才察觉江洛脸色骤然沉了下来,不由得心里一紧。
江洛眸色沉沉,语气带着笃定:“不对!我进槐溪村前,清点过人数,分明是十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