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快点退婚》
1. 001
“喂,你有没有听我说啊!”
午后的阳光斜洒进室内,被玻璃窗隔成几片斑驳落在餐桌上,开口说话的男人坐在阴影里,脸上透着几分被忽视的不忿。
时稚被这声不满的质问拉回神思,目光从窗外收回,抬头看了眼对面的男人,在眼神相撞的前一秒又快速移开视线。
他盯着对方的领口,歉意道:“抱歉,没有听。可以再说一遍吗?”
“……”
于崇尧堵了下,不知道时稚是不是故意。可想到今天的目的,他压着心里的怒火,挤出一抹假笑:“你怎么还不退婚?”
“啊?”
“我说——你什么时候退婚?”于崇尧盯着时稚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不是已经知道我跟以宁哥的事了么,怎么还不退婚?”
时稚被这个问题砸的有些懵。
想不通话题为何转的如此突兀,前一秒还在秀恩爱,下一秒就开始逼宫。
时稚悄悄抬头看了眼。
眼前这个叫于崇尧的漂亮男人,自称是徐以宁的男朋友。从坐下到现在,已经说了许久他们俩的恩爱过往。
时稚不是很想听。
原因之一是徐以宁是他的未婚夫。
原因之二是他睡眠不足导致注意力不集中听不进去。
接到徐以宁“男朋友”电话的时候,时稚已经在家宅了半个多月。看着改的面目全非灵魂全无的画稿,他答应了于崇尧的见面提议。
只是坐了大半天,对方只顾着说跟徐以宁相处的点滴,说徐以宁对他有多好。正事一点都不提,时稚才会走神。
毕竟他又不是来听他秀恩爱的……
“没有爱情的婚姻就是一座坟墓,以宁哥早就不爱你了,趁着还没结婚,早点断了对大家都好,不是吗?”看时稚又在发呆,于崇尧重复了一遍电话里说过的话。
然后一脸挑衅的等时稚发作。
解释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时稚想了想觉得没必要,于是点点头:“好,我会跟他再说的。”
“什…什么?”于崇尧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退婚的事,我会跟徐以宁再提的。”时稚盯着眼前的茶杯,目光怔愣,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语气听上去很是配合:“不会让你等太久。”
于崇尧被时稚的回答整不会了。
他没想到面对自己的挑衅,对方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没有争执,没有质问,没有歇斯底里,就轻飘飘一句——我会跟徐以宁再说的。
从于崇尧的角度看过去,时稚垂着头,下巴快要埋进枣红色卫衣里,头发可能太久没有打理有点长,随意地垂落在额前,挡住了眉眼也挡住了他眼中的神色,只有微微卷翘的睫毛轻轻搭在下眼睑。夕阳穿过玻璃窗落在他半边脸上,透着薄红的脸颊能看到浮起的绒毛。
那样乖,那样可怜。
于崇尧心里五味陈杂,颇有种空有十八般武艺结果却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悬浮感。
挑衅的事干过不止一次,来找时稚前于崇尧已经做好了对方发火的准备,最好扇自己两巴掌留点印子。
他笃定时稚一定会破防,毕竟正常人不可能容忍伴侣出轨和被出轨对象挑衅。
可时稚实在太狡猾,不但不生气竟还做出一副被欺负的可怜样。
我没有错,我只是捍卫自己的爱情。于崇尧咬着嘴唇想。
抛开事实不谈,难道时稚就一点错都没有吗?难道时稚就真的完全无辜吗?
于崇尧深吸一口气,正想假意安慰几句,不想时稚先一步开口,表情格外真诚:“你不要自责,主要责任不在你。”
“……什……什么意思?”于崇尧有些懵。
时稚看了眼于崇尧,想不通这么简单的问题他为什么搞不明白。难道于崇尧觉得错的不是徐以宁是他自己?他就那么爱徐以宁么?爱到愿意替他背锅?
时稚觉得于崇尧有点可怜。
“我说……做小三不全是你的错。”时稚耐心解释:“错的是出.轨的徐以宁,是他让你做了小三。”
“你他妈!”这句话激怒了于崇尧,他突然站了起来,声音不由提高:“你说谁是小三?!”
大厅猛然一静。
时稚被陌生的视线包围,下意识往窗户边缩了缩,脑子里却突然想到付雨萌常说的一句电视剧台词——低声些,难道光彩吗?
于是他不由地笑了下。
这一笑更让于崇尧破防,他尖吼道:“你嘲笑我?!”
“额……我没有。”时稚快速扫了眼周围看热闹的茶客,小声说:“我没有嘲笑你,你……你要不坐下说吧。”
“……”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崇尧假意理了理衣服坐下,压着声音小声反驳:“我才不是小三!我跟以宁哥比你认识的早,上.床的时间比你早,你才是小三!”
想是要急于证明什么似的,于崇尧开始细数他们的过往:“……我们所有的第一次都属于彼此。我们一起吃饭,一起旅行。他给我送很多礼物,带我去过许多地方。我们三观一致,爱好相似,口味相同,床.事和谐。他说跟我在一起舒服,就连做.爱的次数都比和你多。不被爱的才是小三,你才是小三!”
“你跟以宁哥根本不合适!”于崇尧拼命搜寻着证据,想要以此说服自己也说服时稚,他的声音听起来执拗又委屈:“你喜欢宅家他喜欢热闹,你喜欢独处而他有许多朋友,你什么都不会总是让他照顾你,他会累,他也会累!是他亲口跟我说对你只有责任没有爱!我跟他才是最合适的!”
“所以你是被爱的吗?”时稚是真的疑惑:“你说的这些就是被爱吗?”
于崇尧:“……”
“那你们怎么不结婚呢?”时稚又问。
“因为你们还没退婚!”于崇尧低声嘶吼:“因为你们还没退婚!只要你跟以宁哥退婚,我们自然会结婚!”
时稚看着于崇尧脸上快要凝固的笑容,觉得他笨笨的敏感,这么简单的问题都能想歪。他叹了口气说:“我说的是徐以宁订婚前——和我之前,有那么多机会,为什么不和你结婚呢?是因为你不愿意吗?”
空气好像在这一刻凝固了。
于崇尧脸上的表情再也绷不住,他嚅动着嘴唇,嘴巴张了几次都没有发出声音。而对面的时稚,正歪着头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像是非要听个答案。
“时稚,你太过分了。”于崇尧眼睛很酸,心里也酸,只不停地重复,“我们会结婚的,等你退婚,我们就会结婚的。”
对方的指责简直毫无道理可言,不过看着于崇尧快要哭了的表情,时稚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说:“我会跟他退婚。”
想了想又补充了句。
“你别难过。”
-
最后一抹夕阳从城市上空撤离,夜幕伴着寒潮悄然降临。
时稚避着人潮慢吞吞往回走,在霓虹闪耀中与夜晚的街景擦肩而过。最后停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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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家叫【初遇】的酒吧门口。
夜晚的酒吧是放纵者的天堂。有人勾肩搭背拉扯着离开,有人歇斯底里叫骂着走远,有人清醒有人沉迷,有人克制有人迷醉。
时稚发誓,他真没想借酒浇愁。
他只是刚好路过,刚好被酒吧门口独特的设计吸引;他只是好奇付雨萌口中的酒吧是什么样子;只是去里面喝了杯不太好喝的饮料酒,吃了块儿有点好吃的慕斯蛋糕。
他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发展成这样。
时稚被人堵在巷子口,靠在画满涂鸦的墙壁上,强撑着镇定大声赶人:“你们再不走,我……我报警了!”
“哟,还挺会唬人啊?”一个染着粉毛的男人流里流气地说:“我们又没对你做什么,就是帽子叔叔来也不能冤枉好人啊。”
“小兄弟别害怕,我们就是想跟你玩玩,没有恶意。”另一个看着正经的人用不太正经的语气说:“体位任你选,姿势任你挑,保准给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说着就用手去拉时稚。
时稚往后躲开,后背彻底贴上墙壁。胸腔里泛起密密麻麻的恶心感,视线开始模糊。刚刚在酒吧喝的明明是度数不高的饮料酒,此刻却觉得有点晕。
他撑着墙站稳,用力拧了把大.腿让脑子恢复片刻清明,然后拿出装在口袋里的现金,摆出一副很懂的样子:“我性冷淡,不太好睡。你们去点个MB吧,钱我付。”
现金是去酒吧前取的,因为付雨萌曾说像酒吧这种神秘之地,里面门道很多。酒水可以线上支付,小费最好用现金。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现金甩出去时的感觉。
现金没敢多取,只有一千,小费花出去200,还剩800 。时稚不知道MB得多少钱,想着不够就转账,只是他手机现在没电了,得找地方充……
“……”粉毛愣了下,手一挥现金扬了一地,骂道:“你特么有病吧,老子点不点鸭子还用得着你教?你丫的性冷淡还来gay吧?都知道点MB了还性冷淡?我看着很好骗?真特么把我当日.本人唬!”
时稚哪里知道他刚刚去的是gay吧,只不过付雨萌说是这里的常客,他才进去看看的。MB都是付雨萌说的,他只是借用一下而已。
“我没骗……”
“兄弟。”‘正经’人耐心耗尽不想演了,打断时稚的解释,说着相当不要脸的话:“大家都是成年人,相逢就是有缘,睡一觉爽一爽。我们刚刚在里面就注意到你了,你勾起我们的性.趣再说这样的话不太厚道吧。再说性冷淡只是没遇到对的人,我们会让你热起来的。”
时稚真的觉得身体有点热,他这才恍然喝的酒不对劲,不可思议道:“你们……给我下药?你们这是犯……”
“哎哎哎,说什么呢。只是一点助兴的东西,让你更快乐而已,怎么能说下药。”
‘正经’人:“别废话,看他样子药效发作了,去酒店。”说着一把抓住时稚的胳膊,捂住他的嘴打算离开。
时稚浑身发抖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想,完了。
正当时稚想怎么求救或脱身时,旁边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强行发生.关系的,属强.奸罪,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时稚怔怔抬头,循着声音看过去。
那人背着光,看不清脸上神色,只依稀可辨身形高大,轮廓提拔。只见他举着手机,好似笑了下。
“需要帮忙报警么?”
2. 002
傅聿初活了二十几年,自认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好不容易善心大发做了回好事儿,结果似乎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堵人的两个“混混”看到有人拍摄,权衡利弊之下骂骂咧咧地走了,留下一个醉鬼跟傅聿初大眼瞪小眼僵持。
傅聿初看着眼前的醉鬼歪歪扭扭要掉不掉地靠在满是污迹的墙壁上,轻“啧”了一声,问:“能站稳么?”
“能。”时稚忙站直了身子,但由于腿软很快又歪了下去。
“……”
傅聿初叹了口气,弯腰将散落在地上的现金一张张捡起,卷好,塞进醉鬼的裤兜里,垂着眼问他:“需要送你去医院吗?”
“不要!”‘医院’两个字刺痛了时稚的神经,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攥住了傅聿初还未撤离的手指,摇头:“不要去医院,我不去医院。”
指尖的触感陌生,傅聿初一时没了声音,也忘了动作。
“不要去医院,好不好?”时稚见眼前的人没有回应,不由地捏了捏攥着的手。
傅聿初回神,低头看了眼被握住的手指,说:“好。”
-
直到将人带到酒店,傅聿初才发现对方可能是被真的下了药而不是单纯的醉酒。
他刚结束一个饭局,推脱不掉喝了不少酒,正在车里等代驾,就看到巷子里有几人拉扯纠缠。这种事情酒吧门口时有发生,真推拒也好,假意调.情也罢,只要没找上他,都不关他傅聿初的事。
只是当代驾开门的间隙,他转头看了一眼,靠在墙上的人刚好在此刻抬了下头——很快,可能不到两秒。
等傅聿初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几人跟前。
手机拍摄只是吓唬那两个混混的说辞,他到的时候两人已经架着人打算离开,他自然就没有听到前面的对话。
看被纠缠的人一副迷茫的样子,傅聿初下意识就以为是醉酒,毕竟旁边就是酒吧。
只是当他将人带到酒店,打算往床上丢的时候,这人说话了,语气不见丝毫醉意:“不去床上,衣服,脏。”
傅聿初:“……”
傅聿初看着无法靠自己直立行走却还挑三拣四乱指挥的人,抿了抿嘴唇,然后一言不发地将人丢进沙发椅里。
身体有了支托,时稚顿时感觉安全不少。他扭动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说了进屋后的第二句话:“渴,我要喝水。”
挺会使唤人。
傅聿初冷着脸拧开一瓶水递过去。
时稚虽然脑袋清楚,但浑身软绵绵一点力气都没有,他抬了抬手没抬起来,懊恼道:“没力气,拿不了。”
语气听起来实在可怜。
傅聿初把水怼到他嘴边:“喝吧。”
时稚喝了几口,想摇头说不喝了,结果动作幅度太大,水洒了出来,卫衣领口浸湿一大片。
时稚被冰的一激灵,瞬间精神。
然后看着被水打湿的衣服,又想起这衣服后面不知道蹭了多少墙上的污迹,脸皱成一团:“我要脱.衣服。”
“……要我脱?”
时稚“嘿嘿”笑了下:“谢谢。”
傅聿初:“……”
傅聿初认命般地闭了闭眼,一手撑着人的后背,一手抓着卫衣下摆往上扯。好在对方穿的这件卫衣领口宽松,一下就扯了下来。
时稚下面穿了件白T,这会儿顺着卫衣滑到腰.腹上部,漏出左侧的半粒红点,印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傅聿初眼睛烫了下,刚想转身,手又被牵住。
“我难受。”
“那怎么办?”傅聿初说:“你又不去医院。”
时稚皱着眉:“不知道。”
傅聿初低头看了眼沙发里的人,看他有气无力地仰躺着,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睛带着水汽,雾蒙蒙的,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他想起刚刚手撑在后背的触感,骨结突出,太瘦了。
“自己能解决吗?”看着对方支起来的帐篷,傅聿初不带情绪地问。
时稚接收到某种信号,空着的另一只手轻飘飘搭在腿.间,瘪嘴:“不能,没力气。”
傅聿初视线又移到对方脸上,随着他瘪嘴的动作,右边出现一个浅浅的酒窝,傅聿初盯着那个酒窝看了几秒。
“难受。”时稚晃了下一直牵着的手。
“你现在清醒么?”傅聿初问。
“嗯。”
“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时稚,时间的时,稚子的稚。”
傅聿初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喉结上下滑.动,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握起又松开,好几次之后他说:“你家人呢?我帮你联系家人。”
时稚嘴角拉了下来,摇了摇头,没说话。
傅聿初默了下,又问:“你…你对象呢?”
这次时稚没有马上回答,他认真思考了片刻。两个月前他已经提了退婚的事,等徐以宁忙完就会对外宣布,所以他现在没有对象。
于是时稚又摇了摇头。
傅聿初试探:“分了?”
“嗯。”
分手,失恋,难过,买醉,合理了。傅聿初想。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视线从时稚的脸上一路看下去:被汗湿的头发,迷蒙的眼睛,微微张开的嘴巴,凌乱的领口,还有……纤细白嫩的腰和漏在外面的半点樱红。
傅聿初眸子变得很暗,像是挣扎,又像思考。
他的眼睛又回到被牵住的手上,对方的手指纤长匀称,如另一只挡在腿.间的手一样,上面空无一物,只有无名指靠中指的一侧有颗小小的痣。他的皮肤很白,手背上透着青色的血管,棕灰的痣在指侧格外显眼。
诱惑。
傅聿初看到了这两个字。
时稚眼神变得迷离,意识逐渐昏沉,他难耐地用手抓了抓,只是实在没什么力气,发出的声音透着痛苦:“我难受。”
“我帮你?”傅聿初将人抱到床上轻声问。
时稚只犹豫了几秒,就放开了挡着的手
……
傅聿初的手比时稚的大许多,能将他完全覆盖。他的皮肤颜色也要比时稚的深,此刻肤色截然不同的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时稚无名指侧棕灰的小痣若隐若现。
傅聿初嘴角绷成一条直线,眼底写着狂风暴雨。他没有看两人相握的手,只盯着时稚的脸。
时稚没有坚持多久,很快两人手上都是。
傅聿初冷着脸收拾完,看时稚无精打采的样子,想着他应该没有事了,就想赶紧离开。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起身,再次被抓住,这次换成了衣角。
“……”
时稚像是知道傅聿初的想法,也像是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不管说什么别人都会答应,他眨着雾蒙蒙的眼睛,用撒娇的语气说:“别走,我难受。”
明明已经解决过,可时稚比刚刚还要难受,身体里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全身的热意全部汇聚到一处。
又起来了。
傅聿初晚上应酬喝了不少酒,客户点的菜里有道王.八汤加了补料,本身就很燥热。若是平常,回去洗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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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水澡,实在不行自己也能解决。
只是现在……
傅聿初低头。
黑色西服沾的到处都是,衣角被紧紧攥着,耳边的声音无限放大,鼻息间全是另一个人的味道。
那双手怎么那么好看。
声音怎么那么好听。
还有那双眼睛,那双眼睛……
傅聿初闭了闭眼。
他忍的实在辛苦,偏偏罪魁祸首没有一点自觉,不仅攥着他的衣角,整个人都朝他靠了过来,嘴里直哼哼。
那两个混混也不知道加的什么,结束一次后反倒来的更猛,时稚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他无法控制。
此刻他变成了被欲.望支配的下等动物,只知道眼前这人能让他快活。
傅聿初嘴角紧抿,被时稚乱晃的手碰到,他眼神变得很深很暗。
偏偏时稚还作死的抓了两下。
傅聿初身强体健,到这个程度再忍也太不是人了。
他绷着脸丢开时稚抓着自己衣服的手,沾了东西的衣服被随意抛在地上,随手扯下领带,将时稚不听话的双手绑在头顶。
然后慢条斯理地解掉腕表,往床头柜上随意一丢。
整个人压了下去。
“知道要做什么吗?”傅聿初将时稚的头发全部捋到后面,露出他光洁的额头,盯着他泛着潮气的好看眉眼哑声问。
时稚吞了吞口水:“知…知道。”
“不后悔?”
时稚眨眨眼:“不——”
话没说完,傅聿初就亲了下来。
亲吻从眼睛开始,然后鼻尖,酒窝……越来越往下。
时稚难耐地动了动,循着本能想去亲身上的人。
察觉到时稚的动作,傅聿初也只是抬头很轻地碰了下他的唇角,在时稚舌.尖探出来的瞬间往旁边偏了偏头。
时稚混沌的脑袋恢复一丝清明,他漫无边际地想,对方拒绝跟他接吻。
只是很快,时稚就无暇他想了。
……
第一次是在床上。
时稚双手被领带缠着绑在头顶,脸埋在枕头里,浑身的感官都被另一个人掌控。
那是一种新奇的体验,记忆变得无关紧要,指腹的温度无限放大,不适退化成了背景。
他的呼吸被彻底打乱,举在头顶的双手握紧又松开。
越攀越高。
可是,暂停了。
时稚扭头,呆呆地看着过来,被水汽熏染的眼睛满是不解,像是控诉,也像是撒娇。
傅聿初难得笑了下,“等着。”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时稚被翻过来。
傅聿初一脸清冷地拆包装袋,眼底布满潮.红。
过往的糟糕体验让时稚身体下意识抗拒,他想往后缩,但他后背挨着床早已退无可退。
身体在抗拒,内心深处却生出无限渴望。两种矛盾的情绪交织着,逼的时稚眼泪直流。
傅聿初将时稚的眼泪全部吃惊嘴里,贴着他低语:“可以么?”
“可——”
剩下的话被卡在了嗓子里。
时稚疼的一下子清醒不少,热意退了大半。
傅聿初也不好受。
“放松。”
“可是我疼。”
傅聿初嗯了声,没有继续,安抚着等他适应。
亲吻给了时稚极大的安全感,他在傅聿初的啄吻和轻抚中逐渐放松。
……
黑夜不再平整,时间继续摆动。
他们在清醒中沉沦,在沉沦中放纵。
3. 003
时稚是被卫生间的响动吵醒的。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从窗帘缝里透进来的一点微朦光线。卫生间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后,很快传来淅沥水声。
有人在洗澡。
时稚只愣怔了一瞬,记忆便很快涌来。
交缠,碰撞,颤动,喘息。不知疲惫,不知餍足。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然后撑着自己酸软的身体起身,慢吞吞找衣服穿。
庆幸昨晚裤子都脱的比较早,没有沾很多东西,还能穿;T恤有点皱,勉强能穿。就是卫衣……
时稚皱着眉看了几眼,那上面沾了很多掉色的颜料和不知名的什么东西。没有力气的时候只能忍受,现在能自己选择,时稚嫌弃地移开视线。
得离开。
这是时稚现在唯一的想法。
都是成年人,大家清醒着被欲.望左右。时稚倒没觉得懊悔或是羞恼,他只是不知道接下来怎么相处。
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说不定对方也不想跟自己有交集呢,他现在离开是对双方的体贴,并不是他不负责或者逃避。
对,没错,他只是做了善解人意的选择。
时稚这样说服自己。
他忍着别扭走到窗户前,发现外面下雨了,天阴沉沉的,一看就很冷。
时稚打了个哆嗦,环顾四周,房间进门的地方挂着一件深灰色风衣,他记得这件衣服昨晚是被那人刚进门时挂上去的。
时稚手指轻搓了几下,咬着嘴唇纠结几番,最后在酒店浴袍和风衣之间还是选择了风衣。
他将昨晚没给出去的800现金放在床头的手机旁,拿上风衣,轻手轻脚地离开。
-
安城的三月乍暖还寒,雨雪交替的天气让整个街道充斥着一股粘潮。
时稚裹着风衣打了辆出租车,在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包裹中回家。
到家后他第一时间就是去洗澡。
时稚站在蕴满热气的淋浴间,透过镜子看着自己。因为常年宅家,基本没有户外活动,他的皮肤比大多数男性要白很多,此刻上面布满斑斑点点,看着颇有点触目惊心。
时稚弯腰很轻地摸了摸膝盖上的淤青,脑海里浮现的是在卫生间的一次。
当时他跪趴在浴缸边上,那人在后面。开始他的眼睛被领带蒙着,随着身体的晃动,领带掉到脖颈。到最后,领带被攥紧,他在快要窒息中达到从未有过的高峰。
脖子上的痕迹看来要很久才能消下去了,时稚这样想。
浴缸里放满了水,他将自己置于其间,闭上眼。
药力作用也好,欲.望驱使也罢,亦或只是彼此身体吸引,时稚都无所谓。他只知道,他愉悦,他痛快,他清醒,他沉沦。
如果性和爱真的可以分开,那徐以宁好像就可以被原谅……
“嗡嗡嗡——”
在时稚快要睡过去时,放在洗浴台上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时稚走出浴缸,擦干手上的水渍拿起手机,看清来电后接起:“喂,雨萌。”
从回来后就一直没有说过话,这会儿开口,才觉得嗓子干痒,十分难受。
昨晚叫太多了。
“小阿稚,你嗓子怎么了?”付雨萌在电话里担忧道:“感冒了吗?有没有吃药啊,你一个人在家吗?要不要我过去看你?”
“没事。”时稚轻咳了下说。
“真的?你别有事不说啊。”
时稚:“真的没有,你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哦哦哦,”付雨萌很快被转移话题:“你之前念叨的那款咖啡来货了,给你发消息你没回。你是来店里拿还是我给你送家去?”
时稚想了想说:“我去店里吧,想吃蛋糕。”
“行,我亲自给你做。”付雨萌问:“你什么时候过来。”
“晚点,我睡一觉再过去。”
对于时稚白天睡觉晚上画稿的阴间作息付雨萌早已见怪不怪,只少不得唠叨几句:“你昨晚又通宵了吧!你这样不行的啊,昼夜颠倒,身体哪能撑得住。那稿子实在不行就退了呗,大不了赔点钱,咱又不是付不起。徐以宁也真是的,净给你添乱!”
“都快画完了,没事。”时稚说:“你忙吧,晚点见。”
挂了电话,时稚打开微信,果然有很多消息。他先给付雨萌回了到店时间,又往下划,在一个水彩天空头像上停住。
徐以宁在早上7点的时候给他发的消息:【媳妇儿,我们去宁市了,大后天回来,你有想要的没,我给你带回来】
时稚抿了抿唇。他不喜欢“媳妇儿”这个称呼,可说了好几次,徐以宁都以为他害羞,就是不改。次数多了,他也懒得再说。
【不用了】
时稚回完消息就想去睡觉,结果徐以宁打了视频过来。他想了想,转了语音接听。
“媳妇儿,你没睡觉啊。”徐以宁那边声音很杂,“我还以为你补觉呢,没敢给你打电话,你中午饭吃了没?”
时稚“嗯”了一声,“现在去睡。”
徐以宁没有听出时稚声音的不对,只自顾说着他想说的:“我们刚结束早上的会议,这会儿在用餐,这家餐厅有道烧鸭做的不错,你肯定喜欢,以后有机会带你来吃。”
时稚没有说话。
“对了,妈昨天打电话说爷爷身体好了点,嚷着要见你,等我回来咱俩去看看他啊。”
时稚顿了下,说:“好。”
挂了语音,时稚深深地叹了口气,把自己摔进大床里,倒头就睡。
到了下午要出门的时候,时稚在穿什么上犯起了难。拜自己喜欢宅家所赐,他的衣服大多都是低领宽松款。
脖子里除了领带的勒痕还有锁骨处的吻痕,稍微低头就能看到。
最后没办法,挑了件半高领毛衫,套上大衣,戴了围巾也能粉饰太平。
“你脖子怎么回事!”刚到付雨萌店里摘下围巾落坐,付雨萌就十分眼尖地发现时稚脖子的勒痕,语无伦次道:“徐以宁竟然对你动手?!!我草他妈的徐以宁,他敢对你动手,我让我哥找人……”
“不是。”时稚连忙拉住她,小声说:“他这个月都在外地,怎么打我?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付雨萌不太信。得多不小心才能弄成这样,除非……
"你上吊?"付雨萌眼睛瞪的老大:“我靠,你可别想不开做傻事啊。”
时稚无语,这都什么脑回路啊,要想不开也不用选择上吊啊,又没地方挂。不过付雨萌是他唯一的好朋友,时稚不想她担心也不想瞒着她,就说:“我昨晚跟别人上.床了。”
说完,一脸忐忑的等好友发作。
“哦。”
时稚见付雨萌没反应,又说了一遍:“我说,我昨晚跟别人上.床了。”
“听见了,爽吧?”付雨萌问。
“……”时稚无语:“你就这反应,没其他要说的?”
“我说什么?”
时稚被问住了,等了半天硬邦邦地说:“额,比如斥责我出.轨?”他跟徐以宁分手的事付雨萌还不知道,时稚想以付雨萌愤世嫉俗的性子肯定会声讨他。
谁知道付雨萌只是摆摆手,无所谓道:“那咋了,就算你出.轨也是徐以宁没用。我早说了,性生活不和谐迟早出问题。不过之前我还以为徐以宁会偷吃。”
时稚眨眨眼,没说话。
见状,付雨萌拧眉:“真出问题了?徐以宁他真的偷吃?!!”
时稚咳了下小声说:“昨天于崇尧找我。”
“我靠,徐以宁他大爷的,果然狗改不了吃屎,什么玩意儿!”付雨萌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当时我就说了你别信他,你非不听,那种人就是靠下半身思考,什么遇到你之后就没有过了,屁!也就你信他。”
时稚:“你别这样说,他也没有那么差。”
“没那么差他还出.轨偷吃?都出.轨了还不差?但凡挑衅你的不是于崇尧,我都不至于这么生气!”
“我也跟人睡了。”时稚提醒她:“雨萌,你有点双标。”
“人类的本质就是双标,你是我好朋友,双标点怎么啦。对你我永远站亲不站理,哪怕我的良心会受到谴责。”
时稚乐的笑了下,说:“那我也不能让你的良心因为我被谴责,我跟他分手了。”
这下子换付雨萌发愣了,“啊,什么时候的事啊,你怎么没跟我说。”
时稚:“两个月前?”看付雨萌马上要生气,他连忙补充:“当时我提了,宁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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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忙完这段时间再说。”
想到好友的性格,付雨萌有些不放心地追问:“你们当时怎么谈的?”
时稚眯着眼回想,那段时间徐以宁说自己公司很忙,有好几天没回家,结果他收到陌生短信,短信上说徐以宁正跟他在一起,上面还附着一张照片。
照片没有人脸,只有两人相拥的半身。但时稚知道那人一定是徐以宁,因为他的肚脐旁有道纹身,图案还是时稚设计的。
后来,在徐以宁回家两人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时稚说了分手。
当时徐以宁说:“我这段时间太忙了,马上要去外地待一段时间,等我回来啊。”
他们俩去年大学刚毕业就订的婚,婚期在今年国庆,各方亲友早都通知了下去。现在分手,退婚的事情一大推,肯定有的忙有的闹。
徐以宁说等他忙完,时稚能理解。
付雨萌听完,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她问时稚:“徐以宁当时有明确说他回来处理退婚的事吗?”怕太委婉时稚听不懂,又直接问:“他有同意分手吗?”
时稚奇怪地看了眼付雨萌,摇头:“分手又不是离婚,不用双方都同意。”更何况徐以宁已经答应。
付雨萌:“…………”
好有道理。
无法反驳。
果然如此。
付雨萌叹了口气,无奈道:“等他回来你跟他再好好谈谈吧,说明确点,不要模棱两可含糊不清。”
虽然时稚自认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不过知道付雨萌只是因为关心自己才唠叨嘱咐,于是点点头说:“好。”
付雨萌给时稚拿了蛋糕和红茶,若有所思地看着时稚慢吞吞吃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问:“小阿稚,你昨晚跟人上.床,不会是出于某种报复的心态吧,想着徐以宁都跟出.轨了,你也跟人睡一觉,找找平衡?”
时稚被红茶呛了下,咳得满脸通红:“你瞎说什么!怎么可能!”
付雨萌想想也是,时稚用不着那样做,也不会那么自轻自贱,徐以宁更不值得时稚报复找平衡。
于是她好奇地问:“那你昨晚是怎么回事?”
时稚就跟她讲于崇尧约他见面,然后他一不小心就晃到了酒吧门口,讲到这里时稚还特别强调:“我真不是借酒浇愁,只是刚好路过,看到你说过的酒吧才进去的。没想到竟然是个gay吧!”然后一脸狐疑地看着付雨萌:“雨萌,你常去gay吧做什么?那里面都是男的,没有女的。”
而且还查身份证,虽然据他观察只查了自己的。
“……”付雨萌眼神四处飘,心虚道:“你记错了,我说的不是【初遇】,是【驰宇】。”
“哦。”时稚没有纠结。
时稚没有计较付雨萌的心虚,付雨萌自然也没有追究时稚有没有借酒浇愁的意思,虽然那家酒吧跟时稚住的地方完全相反。
这是属于她们好朋友间的默契。
“你昨晚体验怎么样?”付雨萌趴在桌上问:“爽吗?”
时稚跟着趴在桌上,吹了吹头发,笑了下不好意思地说:“还行。”
付雨萌哈哈大笑:“你早该享受了。”
“这不是怕疼嘛。”
“那看来昨晚的人不是小就是技术好,都没有让你疼。”
小?时稚赶紧摇头,一点都不小。技术好不好时稚没有对比不知道,但耐心和温柔是很足,不粗鲁。不过……
“是药物的原因,那俩混混帮了大忙。”时稚这样说。
付雨萌哈哈大笑。笑过后又正色道:“稚啊,你跟徐以宁牵扯太多,到时候退婚怕是比较麻烦,尤其是他妈哪里。你的东西还在徐以宁手上,万一……我是说万一,他以此要挟不退婚,就很麻烦。你要不找个律师咨询下,提前备着。”
时稚点点头。
“现在说这个有点马后炮,不过我也是真搞不懂你,对你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徐以宁要,你就给呢?”付雨萌问。
时稚笑了下,“谁知道呢。”
付雨萌看着时稚笑,莫名觉得那笑带着落寞。鬼使神差地,她问了句:“时稚,跟徐以宁分开,你难过么?”
时稚怔怔地坐起身,他听见付雨萌说:“你对徐以宁,你爱他么?”
4. 004
时稚最后还是决定找律师咨询。
就像付雨萌所说,不一定非得走到打官司那一步,但提前了解清楚总没有错。其他的他可以不要,只是爸妈留下的东西,他得拿回来。
时稚捏着付雨萌给的名片,站在园区绿篱带旁,看着对面不远处名叫【正·觉】的律师事务所迟疑。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名片,上面没有照片,只有名字和电话,以及律所地址。
傅聿初。
一看就是做律师的,单看名字就很严谨的样子。时稚有点怕跟这样的人交流,如果可以,他希望跟任何人都不用交流。
但人是付雨萌强烈推荐的。
付雨萌有个堂姐,闹离婚好几年,跟前夫协商无果,起诉又被法官以夫妻双方感情未完全破裂为由驳回一次,去年二次起诉才跟出.轨的前夫顺利离婚,最后男方净身出户。
官司就是傅律师负责。
付雨萌介绍时说:“这位傅律师我没有见过本人,但被我堂姐那么挑剔的人不止一次夸赞,想来有两把刷子。据我堂姐描述,这位傅律师不但专业靠谱,还难得热心肠。本来对方手上案子多,那段时间不外接,但听了我堂姐的遭遇,二话不说就接了。”
“我堂姐本想着最好的情况是能拿到70%的财产,没想到最后能让那个人渣净身出户,这都多亏了傅律师。而且他律师费都没有收很多,也婉拒了堂姐私下的酬谢,是个正派人。”付雨萌说:“阿稚,你别太有压力,不一定就真会走到打官司的地步,只是提前咨询。傅律师虽然话不多,但特别有耐心,而且很专业,你就将你的情况跟他讲讲,让他帮你分析分析。”
付雨萌还说保守秘密是律师的职业准则,让时稚不要害怕交流,也不要有所隐瞒。
如果不是时稚再三表示自己可以,付雨萌甚至还想跟着一起来律所。
好友的鼓励和支持给了时稚莫大勇气,他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刚想往律所走,余光看到门口有人影闪过。
时稚顿在了原地——
他刚刚,似乎,好像,大概,可能,看到了跟他上.床的人?!!
时稚揉了揉眼睛细看,结果发现什么都没有——附近没有其他人,整个园区都很安静。
没有行人,没有车声。
难道他刚刚看错了?熬夜改稿出现幻觉了?精神紧张反应过激了?
虽然没有看到不想见的人,但时稚刚刚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勇气又被打回了原地,他站在路边继续做心理建设……
--
“看什么呢?不好好工作。”
项兢和傅聿初刚从法院回来,就看到所里的几个妹子小伙聚在窗户前交头接耳。
“看帅哥。”小林笑眯眯地说:“外面那个帅哥站了有半小时了,我们都在猜他要做什么。”
“哦?我看看。”项兢来了兴致,回头喊傅聿初:“聿初过来一起,我们看看''汝与徐公熟美''。”
傅聿初语气臭臭地说了句“无聊”,然后头也不回地去了办公室。
项兢:“……”跟他摆什么臭脸,他又没惹。
其他人在身后哈哈大笑,小林见状好奇道:“哥,傅律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案子不顺利?”
项兢回了小林一个“怎么可能”的眼神,心想傅聿初这几天果然跟吃了枪药一样,以前虽然孤僻,但不至于无差别摆臭脸。
他撇撇嘴,随口说:“不知道,估计老婆跟人跑了吧。”
“啊——”
小林想说傅律不是单身吗哪来的老婆,项兢已经转了话题:“你们看了半天看出什么名堂没?”
其他人闻言立马七嘴八舌地八卦——
“我们猜他可能是在等人。”
“也可能是拍短剧的小演员,扮演下班回家等车的牛马,说不定哪里就藏着摄像机。”
“……”
“你们有没有点敏感神经啊,人家明显是要来律所咨询,以后出去别说是正觉的人,丢人现眼。”项兢听不下去他们胡诌,不由打断。
小林:“项律,怎么说?你怎么知道他是来律所咨询的?”
“很明显。”项兢咳了咳,故意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架势:“你们说他在那里站了半小时,但不远处明明就有椅子,如果是等人,为什么不坐着等?”
小马:“站着耍帅?”
项兢白了小马一眼继续分析:“再者,你们看他手里捏了个东西,离的远看不清是什么,但他看一眼手里的东西,就会抬头看一下咱们这里,哦,他又看了一下,这说明他在犹豫。我猜他是没想好要不要找律师。”
“牛啊,老大不愧是老大,怪不得你是老板,我是给你打工的牛马呢。”小林笑嘻嘻地拍马屁。
“屁!”项兢笑骂,看讨论的目标移动了,他拍拍小林的肩膀结束午间放松时刻:“别贫了,人过来了,先带去接待室,我等会儿过去看看。”
时稚在律所宽大明亮的接待室里坐立难安。
主要是他感觉这个律所里的人都太……热切?
从他进门,就有无数道若有似无地视线投在他身上,他有点受不住这样的氛围。
好在接待的人将他安排在了这间封闭的会议室,虽然大而空,但有磨砂玻璃遮挡,跟外面互相看不到,这让他多了些安全感。
“时先生,您先坐着等一会儿,项律马上过来。”小林端了杯咖啡递给时稚,客气道。
时稚:“项律?”
“对,我们律所老板。”小林笑说:“时先生是有心怡的律师吗?有没有跟他约时间呢?”
“额,我……”
时稚刚想说话,门被人推开。
“不好意思,刚接了个电话。”项兢推门进来,朝时稚伸手:“时先生您好,我是正觉律师项兢。”
时稚连忙站起来伸手跟项兢握了下:“您好,项律师。”
“来,咱们坐着说。”小林出去后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项兢招呼时稚坐下,开门见山道:“时先生是想咨询哪方面的问题呢?”
时稚有点犹豫。
他想找的是傅律师,可眼前这位律师是这家律所的老板。如果他现在提出换人,会不会让这位老板下不来台?
时稚少与人交流,不太懂这些人情世故,但经常听徐以宁说起公司的事。耳濡目染,他渐渐知道大多数老板都有上位者姿态,有些领导不能容忍下属比自己厉害。
如果他现在提出换人,这位老板私下里会不会给傅律师穿小鞋?
项兢把时稚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见他迟迟没有开口,便小心试探道:“时先生……是有什么顾虑吗?”
时稚听对方这样问,心想老板就老板吧,不要傅律师了,反正都是律师。
于是他轻声说:“我想咨询遗产财产方面的事情。”
项兢听是财产纠纷,刚好是他擅长的领域,就让时稚说说具体情况和诉求。
时稚抿唇沉吟片刻,轻声开口:“是我爸妈留给我的遗产,有一笔现金,一些字画,以及一座他们联合设计的小楼。”
说到这里,时稚顿了下,脸上有说不出的落寞。
项兢没说话,安静地等他继续。
“字画做了托管,遗嘱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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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25岁才能拿到并随意支配。现金和小楼曾经在我手上。”
项兢敏锐地抓住重点:“曾经?”
时稚低着头,声音很轻:“去年我跟我……跟我男朋友订婚,小楼转到了他的名下。现金……男朋友妈妈说公司资金周转困难,找我借走了一部分。”
项兢暗吸了口气,问:“你现在的诉求是什么?”
“我们要退婚了,我想把小楼要回来。”
“你是怕你未婚夫不答应?”
时稚“嗯”了声,“我未婚夫可能没什么问题,但他妈妈那边比较麻烦。我想先咨询下,像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
项兢没有马上回答,问了另一个问题:“现金呢,具体的数额,有没有写借条,或者证明这笔钱是你借出去的?”
“一千万。”时稚平静地说:“没有借条,什么都没有,钱是从我账户直接划走的。”
“现金部分,你怎么打算?”
时稚想了想说:“如果公司实在困难,还一半就行,也不用一下子都还,分几次也可以。”
项兢吸了一口气,腹诽不已。500万说不要就不要,如果不是对方太有钱,就是脑子有病,或者太恋爱脑。
根据过往经验,恋爱脑的可能性最大。不过现在能想着追回,还算有救。
项兢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对面垂着头的男人,皮肤很白,睫毛很长,就跟所里妹子小伙说的一样,很帅的帅哥。
这样的人也恋爱脑?恋爱脑果然不分颜值高低。
想到这里,他问时稚:“你所说的小楼,你为什么会转到你未婚夫名下?你们资产交换?”
为什么会转给徐以宁?前不久付雨萌也问了这个问题。
为什么呢?时稚想。
可能是徐以宁求婚那天说“宝贝,我想跟你组成一个家,只有我们的家”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太过真挚,以至于在他后来又说“可我总感觉你会离开我,为了让我有安全感,宝贝,你要把你最珍贵的东西放我这里”时,时稚答应了。
小楼在谁的名下没有关系,反正他们都要结婚。
那时候时稚是真的做好了跟徐以宁在一起一辈子的准备。
“没有,不是资产交换。”时稚摇了摇头:“就只是把小楼转到了他的名下,也没有签什么协议和说明。”
项兢叹了口气,这种情况如果对方耍赖,要回来的可能性很低。
“方便问一下,你们现在退婚的原因是?”项兢试探道:“感情不和?还是……如果对方有过错,且你这边有充足的证据证明他的过错,会给你增加几分胜算。”
时稚手指在桌子底下搓弄,咬咬唇说:“他出.轨了,他的…情人给我发了照片,我们前几天见过面。”说着停顿几秒,想了想又补充了句:“他们在一起应该很多年了,跟我在一起前他们就认识。”
得,财产纠纷成了感情纠纷。
这种情况还得傅聿初来,他最喜欢。
项兢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说:“行,你的情况我了解了。这样吧,我让我们所傅律师跟你聊,他最擅长此类案子。”
不知怎么的,听到傅律师几个字,时稚竟然莫名的松了口气。可能是付雨萌将对方太神话,而他又太信任付雨萌吧。
“那麻烦您了。”时稚真诚道谢。
项兢摆了摆手,发消息让傅聿初过来。
【正·觉】律所办公室不大,没一会儿就听到了敲门声。
“进——”
接待室门被推开。
时稚看着缓缓走进来的男人——
僵在了椅子上。
5. 005
几天前在酒店,傅聿初洗完澡出来,发现被人花钱嫖了。
他看着手机旁自己亲手一张张捡起又卷好的800块钱,只觉得荒唐可笑,他傅聿初一晚上竟值800。
忍着想要立刻将人抓回来干.死的冲动,傅聿初收拾完准备离开时,发现自己挂门口的衣服没了踪影。
他环视了一圈房间,在椅子下方看到被丢弃的枣红色卫衣。
哦,原来800不是嫖.资,是买衣服的钱。
傅聿初心里好受了点,但依旧恼恨某人的不告而别,想着等忙完手上的案子,再找人算账。
结果不等他去抓人,某个逃兵竟然自己送上门了。
傅聿初看着呆坐在椅子上的时稚,眼底不由染上笑意。他刚要说话,突然想起项兢喊他过来的目的。
有关什么的案子来着?
感情纠纷?退婚官司?
当事人。
谁?
时稚么。
在场的除了项兢和时稚,好像没有其他人。
傅聿初只觉荒唐,睡完就跑就算了,结果口口声声说没对象的人竟然有个未婚夫,还要找他打退婚官司。
他竟然做了自己最痛恨的小三?
现在这算什么?他傅聿初算什么?
傅聿初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一言不发地看着座位上眼睛四处乱瞟无比心虚就是不敢与自己对视的某人。
可笑地发现自己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能怎么办。
对方虽然骗了他,虽然让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小三。但对方为了他,不惜跟未婚夫打官司都要退婚,他难道还能怪他么?
可要傅聿初现在就这样原谅时稚,傅聿初也做不到。
至少……
至少得给他个合理的解释,那天早晨为什么不辞而别。
傅聿初冷着脸拉开椅子坐下,此时三人的座位刚好呈三角状态。不用面对面直视傅聿初的目光,这让时稚稍微自在了一点。
但也只是一点点。
这位傅律师,从进门就冷着脸一言不发,好像谁欠了他钱一样。甚至看向他的时候还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时稚简直头皮发麻。
时稚往椅子上缩了缩,试图降低存在感。
项兢见傅聿初没有要说话的打算,便开口介绍:“时先生,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擅长此类案件的傅律师,傅聿初。你别看他看起来年纪轻,实际上在民商事这一块儿有非常丰富的经验,我都没有他专业,尤其是家庭财产情感等类似的案子,凡是他接手的,基本没有败诉过。”
说完又对傅聿初介绍:“聿初,这位时先生主要咨询退婚财产归属问题,具体的你跟他聊。”
傅聿初暼了眼时稚,“哦”了一声,然后……
然后就没下文了。
时稚垂着头,也没有说话。
场面有点尴尬。毕竟是开门做生意,项兢不得不给傅聿初造势:“傅律人是冷了点,但正是因为他冷清冷欲的性格,让他在办案时少受外界影响,能更加理性客观地分析情况,帮您争取更多利益。让他接手您的案子,最适合不过了。而且……”
项兢还在说,可时稚已经不太能听得进去。
专业、理性、冷情冷欲,最适合打类似官司……
每个字都认识,但听在时稚耳朵里却不能准确理解。他看着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想的却是那个凌乱的夜晚……
被领带缠起的双手,被迫抬到最高的腿,现在都发红的膝盖,以及……那种在窒息中攀到的从未有过的高峰。
身上的痕迹到现在都没有消,腿又有点软,时稚下意识往下拉了拉衣袖挡住手腕的勒痕,鼓起勇气,小声开口:“我…我可不可以换……”个律师……
时稚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在旁边冷死人的视线里彻底没了声音。他盯着眼前变冷的咖啡,将手指搓的通红。
恍惚中他听见一声冷哼,下意识抬头,发现傅聿初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时稚心虚地移开视线。
傅聿初脸更黑了。
凭什么?
不辞而别,骗他,让他做小三就算了,他都没有追究,他凭什么还想换人?
“项律说的不准确。”傅聿初神色冷淡,懒懒开口:“实际上,我并非没有输过官司。三年前就输过一起。”傅聿初看了眼时稚,似笑非笑道:“情况跟时先生类似,也是婚内出.轨。”
项兢敏锐地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傅聿初平时嘴巴毒了点,性子冷了点,话少了点,但绝不会在客户面前自揭老底,况且还是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
一时半会儿想不通哪里出了问题,项兢连忙打圆场:“情况跟时先生还是不一样,当时聿初的当事人出.轨,是过错方,跟时先生您正好反过来。”
那是傅聿初回国后接的第一个案子。
项兢不了解傅聿初的情况,就记得他说只要是婚内出.轨感情纠葛的案子可以都给他。那个案子的当事人一开始并没有交代自己婚内出.轨,只说夫妻感情不和,另一半偷偷转移财产,然后才起诉离婚。直到快要开庭前,当事人都不承认自己出。轨,最后是傅聿初将他跟人开房记录甩到脸上,对方才不得不承认。
意料之中,案子自然败诉。
傅聿初倒没有故意做什么对案子不利的事,只是项兢知道,在证据搜集和辩护上,傅聿初并没有那么尽力就是了。
自那以后,项兢就知道,傅聿初是喜欢离婚相关案件,但他只接被出轨方,他能让对方净身出户,让小三人财两空,从无败诉。
项兢说完,傅聿初冷哼一声,端起咖啡轻轻抿了口,目光森然地看着时稚。
时稚垂着头,散在额前的头发挡住了眼中的神色。
“时先生要换我,不会是心虚了吧。”傅聿初看不到时稚的表情,更加不爽,语调凉凉开口:“时先生也不用太担心,你们情况不一样,官司未必会输。”
项兢:“对,对,你们情况不一……”
“听你描述,你们没有结婚,只是恋爱关系,不算出.轨。”傅聿初顿了下,讥笑道:“严格来说只能算劈腿。”
项兢:“……”
“就是不知道你的劈腿对象——那位不知名的情人,是否知道你为了他要分手,要打官司。”傅聿初盯着时稚,慢悠悠地说。
项兢听不下去了,尴尬解释:“聿初,那个…事实上出.轨……额不是,劈腿的是时先生的未婚夫。”
傅聿初:“哦。”
时稚:“……”
项兢:“…………”
“那时先生呢,没有跟着劈个腿,报复一下未婚夫?这样也算扯平。”傅聿初又凉凉开口。
时稚:“……”
项兢无语,不知道傅聿初哪根筋搭错了,平时虽然毒舌,但不会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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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怪气。他在桌子底下给傅聿初发微信:【你吃错药了?】
傅聿初看了眼手机,没理会。只一瞬不瞬地盯着时稚。
时稚被看得很不自在,又有点莫名其妙的心虚,他咬着嘴唇小声解释:“也不一定会打官司,只是先咨询一下。”
“哦。”傅聿初接的很快:“将就的婚姻生活是挺适合你,挺不错。与其做了错事逃避不负责,不如跟劈腿男将就着过。不想打官司正常。”说完看了时稚一眼,意味深长道:“反正你们也扯平了。”
时稚:“……”
这天没法聊了。
项兢:“额……虽然聿初最擅长这一类案子,不过时先生想换……”
“想换也正常。”傅聿初抢过话头,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心虚人之常情。”
“……”项兢无语:“聿初你不想接就我……”
“我什么时候说不接了。”傅聿初盯着时稚问:“别是时先生有其他想法吧。”
时稚现在不敢有任何想法。他本来就不善与人争论,偏偏对上的是最会说话的一类人。而且自己睡了别人一走了之,确实过分。
对方借此阴阳几句是应该的。
只是眼下这种情况,换人的话他是不敢再提。幸好开始就说的是咨询不是直接委托,先混过今天以后他再找其他律师……
“时先生这么…有原则,肯定不会货比三家,咨询完转头再去找其他律师吧?”傅聿初阴恻恻地冒出这么一句。
时稚:“……”
项兢:“???”
项兢不可思议地看着傅聿初,用眼神谴责:傅聿初你特么疯了?这么对客户?虽然货比三家白.嫖免费咨询可耻,但你不能这样当着客户的面就明晃晃地问出来吧???
客户不要了?口碑不要了?钱不赚了?难道你不是【正·觉】的合伙人?
傅聿初接收不到项兢的任何谴责,就等着时稚说话。
时稚能怎么说,他只能说:“没有。”看傅聿初不罢休的样子只好讪讪改口:“那就麻烦傅律师了。”
傅聿初哼了一声,倒是没有拒绝。
项兢:???他懂了,他冤枉傅聿初了,这哪是不要客户,这是跟客户玩欲擒故纵呢。
不管怎样,客户还有合作的意向就行。
“哈哈哈,既然时先生没问题,后续的事情直接跟聿初对接就行。”项兢笑眯眯地说:“聿初,这个案子你好好做。”
傅聿初:“哦。”
“对了,”项兢又说:“时先生的未婚夫有个交往许久的情.人,两个月前对时先生发过挑衅短信,当时时先生就已经跟未婚夫提了分手……”
听到这里,傅聿初眼睛“唰”地看向项兢:“两个月前?当时就提了分手?”
项兢被问地莫名奇妙,下意识回答:“对。”
“所以……想分手,想退婚,都是在两个月前,不是现在?”话是问的项兢,傅聿初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时稚。
“对啊。”项兢不知道傅聿初突然又发什么疯,两个月前跟现在有什么区别?不都是要退婚。
有区别。
当然有区别。
区别可大了。
傅聿初脸黑的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好。
很好。
不是为了他才想退婚,人家是早就有退婚的打算。
早特么提了分手。
6. 006
乌云压着城市上空,傍晚的天空阴沉的可怕。
“感觉要下雨。”项兢端着保温杯走到窗户前叹道。
傅聿初看着窗户外面淡淡地“嗯”了一声。
项兢顺着傅聿初的视线看过去,前不久离开律所的男人站在园区公交站牌前仰头寻找,过了会儿便转身垂着头离开。
背影落在日暮里,孤独又忧伤。
“挺帅一哥门儿,没想到也恋爱脑。没结婚就把大半身家给了对象,还不知道能不能拿回来,嗐。”
傅聿初扯了扯嘴角,没接话。
“哎,我说你今天怎么回事儿,跟吃了枪药一样,人家小哥惹你了?”
傅聿初:“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项兢学他:“‘心虚人之常情,想换也正常’,阴阳怪气的。”
傅聿初“哦”了声:“可能是男人每个月都有的那几天吧,心情不好。”
项兢:“???”男人每月的哪几天,他怎么没有?难道他不是男人?
小路上的背影转了弯,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傅聿初抿了抿唇,垂下眼眸。
项兢忍不住八卦:“你说那位时先生老公为什么出轨啊?有这么漂亮的男朋友还偷吃,真是涝的涝死,旱的旱死。”
傅聿初语气臭臭:“想知道自己去问呗。”
“这种事情别人怎么好意思问。”项兢神秘兮兮地说:“不过以我过往负责的案子来推测,可能是时先生性冷淡,夫夫床事不和,对方才会偷吃。”
傅聿初终于给了项兢一个眼神。
性冷淡?
傅聿初冷嗤,缠着他不放还冷淡?那热起来该如何招架?不过那晚对方的热情可能是药物作用……
“唉,果然深情总是被辜负。想跟这些对感情不认真的渣男打一架。”
傅聿初看了眼腕表,淡声道:“你一个直男,操心人同性恋的事干嘛。”
项兢:“……我只是类比,由此及彼你懂不懂啊。”
“不懂。”
“话说回来,你跟那位时先生认识?”
傅聿初眉头微动,没反驳。
“如果不是认识,就是你看上人家了。”项兢浑身散发着八卦气息:“不然为什么给别人私人微信……”
傅聿初不想听他瞎扯:“走了,我先回了。”
“哎哎哎,我擦,卷王不加班啦?你傅大律师准点下班,不容易啊。”项兢忙跟在傅聿初身后八卦:“老实交代,这么早回去干嘛?该不会是……”
-
“上车。”
时稚站在路边低头看着手机,这会儿刚好是下班高峰期,打车的人多,他已经等了十几分钟,还没有司机接单。
就在他刚打算走去附近的地铁站时,耳旁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一开始时稚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等他抬头,发现前不久刚见过的人坐在车里,隔着摇下去的车窗与自己对视。
时稚:“……傅律师。”
傅聿初看着他没说话。
时稚左右看了看,附近没有别人,只有自己。那对方刚刚就是在跟自己说话。
可……
时稚看着车里的傅聿初,没有动。
傅聿初等的不耐烦,“不上来?需要我下去请你?”
“不用了。”时稚不是受虐狂,傅聿初一直怼自己,他不想坐他车受气,“我坐地铁回就行。”
“最近的地铁站离这里2公里,你确定?”
那也不坐你的车。时稚低着头,用沉默表示拒绝。
“怎么,心虚?”傅聿初冷笑道:“不是已经打赏过了么?放心吧,不要你负责,不会赖上你。”
时稚:“……不是打赏,你衣服……”
“你确定要站这里跟我讨论800是嫖.资还是其他费用么?”
此时恰好有路人从时稚身后走过,闻言震惊地看了过来,直到脚被歪了下,才连忙低头看路,然后拿起手机疯狂敲字。
时稚:“……”
轰隆——
一声闷响,豆大的雨滴伴着春雷落了下来,时稚的头发很快被打湿。
傅聿初又说了声:“上来。”
时稚不想淋雨,闷闷地说了句“谢谢”,往后座走去。他的手刚碰到车门,傅聿初又凉凉开口:“前面,我没有给人当司机的爱好。”
时稚只能绕到副驾,上车。
“安全带。”
“哦。”
“头发。”傅聿初丢了包纸巾给时稚。
“谢谢。”
傅聿初扫了他一眼,打着方向盘问:“去哪里。”
“悦澜居。”时稚报了小区名字,见傅聿初导航,就没有再说话,扭头看着窗外的街景发呆。
雨下的越来越大,雨滴砸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下班高峰期路上的车很多,雨天不敢开太快,车子行到主路段便开始堵车。
傅聿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方向盘,在等前车移动的间隙用余光看着身旁的人。时稚扭着头看外面,脖子因为用力绷的很紧,上面还有一道浅浅的勒痕。
不可抑制的,傅聿初就想到那晚,他的头高高扬起,脖颈修长。
傅聿初知道咬上去的感觉。
牙有点痒。
傅聿初嗓子紧了紧,迟疑着开口:“你…你那天早上,怎么回去的。”
这话问的实在奇怪,时稚纳闷地看了他一眼,老实回答:“打车。”
傅聿初:“……”
时稚见傅聿初没说话,突然想到适才两人在讨论800块钱的性质,想着对方可能介意这个,毕竟是自己的原因让人家误会,便主动解释:“我衣服脏了,就穿走了你的,那时我身上只有800 。不知道你的衣服多少钱,不够的话我现在转给你。”
说着就想拿出手机转账。
傅聿初突然觉得头疼,他绷着脸说:“不用,把衣服还我就行。”
“好的吧。”时稚想,回头送去干洗了再还吧。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车厢内重新陷入安静。
“那钱是好钱。”过了会儿时稚突然说。
傅聿初没反应过来,“什么?”
“800不是嫖资。”时稚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清楚,他盯着前面来回工作的雨刮器说:“那是我去酒吧前刚取的,本来想给那两个混混点MB,但他们没要。”
所以钱是干净的,不论从哪方面讲,都是干净的。
这解释在傅聿初听来简直可笑。
给混混点MB的钱,所以给了他。那他算什么?时稚自己点的MB?
特么的还不如不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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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傅聿初做了几次深呼吸,越想越气,忍不住回了句:“放心,我不是什么鸭子,我也是干净的。不像时先生,知道的不少,看起来很有经验。”末了又嘴贱加了句:“反倒是时先生未婚夫,在外面偷吃。安全起见,时先生还是找时间去做个检查,别染上什么病才好。”
这句话让时稚红了眼眶。
傅聿初什么意思?
他知道的不少看起来很有经验,所以不干净么?他的未婚夫不干净所以他也不干净吗?是担心不干净的时稚跟他睡了会得病吗?
“放心,我没有病。要给你发体检证明吗?”时稚红着眼睛问。
话说出口,傅聿初就知道自己过分了,这会儿看时稚眼尾都红了,一下子有点慌乱,他把车停在路边,语气生硬地讲:“我不是那意思。”
“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可以去做检查,费用我出。”时稚硬邦邦地说完,就重新扭过头盯着外面,留给傅聿初一颗有情绪的脑袋。
傅聿初盯着时稚的后脑勺张了张口,没说话。
他不知道怎么办,他没有哄人的经验。
车内重新陷入了死寂。
时稚难过死了。
徐以宁偷吃不是他要求的,被混混下药不是他愿意的,碰上傅聿初也不是他能左右的。
傅聿初也可以不管他将他丢在酒店自身自灭。
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的睡一觉有什么大不了,有必要摆出一副阴阳怪气怨夫样?搞得好像他时稚是拔.吊无情的渣男一样。
而且不论其他,就那晚来说,傅聿初难道没有爽么?难道那晚爽到喘.息嘶吼着释放的人只有他时稚?
既然大家都爽了,傅聿初又凭什么给他摆脸色?
若真要细究,还是他更加吃亏。
毕竟傅聿初只是爽,他还疼。他屁.股疼了好几天,身上到现在都还有淤青,他都没有说什么,傅聿初凭什么不满?
虽然早上偷偷走掉是他不对,可他留下来能干什么?跟洗完澡出来的傅聿初大眼瞪小眼讨论事后心得?
他悄悄离开是对双方的体贴!他只是不想彼此尴尬!他有什么错!
当然,这些想法只在时稚脑子里盘旋,真要讲出来他是不敢也不会的。
“抱歉,是我讲错话了,我跟你道歉。”傅聿初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你别生气吧。”
时稚吸了吸鼻子,没吭声。
傅聿初看着车窗上的人影,小心开口:“我没有不放心,也没有任何嫌弃你的意思。”
时稚转回了头,看着前面,依旧不说话。
傅聿初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鬼使神差地,他说了这么一段话:“我接过不少婚内出.轨案子,在这类案件中,出.轨方不可能只偷吃一次,也不可能只偷吃一个人,谁也不知道外人的底细。你未婚未既然已经出.轨,你…往后跟他接触时,还是得多注意。”
时稚没说话。这些傅聿初不说他也知道,而且,他跟徐以宁……
“当然,刚刚确实是我说错话,为表歉意,我请你吃饭吧。”傅聿初这样讲。
时稚转头看着他。
傅聿初再接再励:“我知道这附近有家西餐,他们家甜点做的不错。”
“给我个道歉的机会。”傅聿初弯着眼睛,笑起来很好看:“可以么?”
7. 007
“虽然这家蛋糕味道确实不错,但你刚刚就是很气人。”
琴声悠扬的餐厅里,时稚边尝着道歉蛋糕边控诉道歉的人。
傅聿初失笑,他倒了杯果汁递给时稚,认同地点点头:“是,蛋糕好吃是餐厅的功劳,关说错话的傅聿初什么事,你生气是应该的。”
傅聿初这个态度,时稚反倒不好再说什么。
他有点别别扭扭地说:“谢谢。”
“不用,这是说错话的人应该做的。”傅聿初将切好的牛排递给他:“空腹别吃太多甜食,先吃点其他东西垫垫。”
时稚小心看了他一眼,再看一眼。
“我说的不是这个。”时稚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盘子里的牛排,声音闷闷的:“那天晚上……谢谢你。”
时稚知道好歹,虽然成年人睡一觉没什么大不了。可跟谁睡,怎么睡,区别就大了。被动的和主动的不一样,长得帅的和长得丑的不一样,和一个人睡跟和两个人睡更不一样。
如果不是傅聿初救了他,那天晚上他绝对要遭罪,爽就更加谈不上了。
虽然从今天下午见面傅聿初就一直怼他,跟他说话阴阳怪气,刚刚在车上还说了过分的话,但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留下800拍拍屁.股走人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既然傅聿初为他说错的话道歉,时稚也该给人家认真道谢。
傅聿初闻言愣了下,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时稚低着头,几缕头发凌乱地垂在额前扫在眼底,他的睫毛很长很翘,在餐厅昏黄的灯光映衬下在脸颊上投下几道阴影。
脸上有点婴儿肥,只是因为太瘦,看着不那么明显。
傅聿初看着他发红的耳尖,喉结轻动。他突然心情大好,那些因为被小三而带来的烦闷情绪竟然一扫而空。
他不动神色地换了个坐姿,语气淡然:“也不用,毕竟我也爽了。”
“咳咳咳——”
时稚疯狂咳嗽,整张脸被呛的通红,他抬头不可思议地看了眼语出惊人却面无表情的某人。
傅聿初也太……太太太——
太直接了吧!!!
虽然这也是他心底的想法,但他只是心里想想,不会当着其他人的面直接说出来啊。
傅聿初都不尴尬吗?做律师的都像他这样没皮没脸吗?
时稚郁闷了。
傅聿初看着盘子里被戳的不成样的牛排,决定不再逗弄某个脸红到滴血的人,他清了清嗓子笑着说:“这家店巧克力慕斯做的不错,你不是喜欢么,走的时候给你带一份回去当宵夜。”
时稚猛地抬头,震惊道:“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巧克力慕斯?”
时稚眼底还有刚刚咳出来的泪花,在灯光下水波滟潋。傅聿初看着时稚眼里细碎的光,不可抑制地就想到那天晚上在他身下的时稚,也是用这样一双眼睛看着他,求他慢点。
时稚可能不知道,他用这双眼睛求人时,自己是没法慢下来的。甚至想让他哭得更狠,眼泪更多。
他也是实在受不住,才用领带蒙住了时稚的眼睛。
“猜的。”傅聿初声音有点哑。
时稚撅着嘴看着他,像是不满他的敷衍,非要个明确的答案。
“尝的。”傅聿初心脏有点麻,他错开时稚逼人的目光,回忆着说:“那晚在你嘴角尝的,你在酒吧应该吃了巧克力慕斯,我尝到了。”
时稚没说话。
傅聿初以为他又害羞,结果却看到他满脸的失落。
“你…怎么了?”
怎么了?
时稚只是突然想到才认识没几天只有两面之缘的傅聿初能记住他喜欢什么,而跟他在一起三年多的徐以宁却总是记不住他的口味。
时稚不喜欢所有鸡鸭鹅类做成的饭菜,但徐以宁总说这家烧鹅不错,那家烤鸭可以,有时间带你尝尝。
时稚不知道徐以宁是真的记不住他的口味还是太过自我,总是把自己喜欢的强加给他,就像时稚不知道于崇尧说的那些跟徐以宁的恩爱过往,明明跟自己有过为何徐以宁却又给了别人。
于崇尧说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可什么是爱。
如果上过床睡过觉就是爱,那为何徐以宁为自己辩驳时又说性和爱可以分开,他对其他人只是原始欲望驱使,遇到时稚才觉得心动?
那个叫于崇尧的漂亮男人时稚知道。
大二下半学期,他刚跟徐以宁在一起不久,看到过两人的床照。当时徐以宁蹲在自己面前懊悔地解释说只是刚发现自己性向时身体冲动之下的尝试,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现在已经断的干干净净。
“时稚,我有时候也很后悔,恨不得时光能够倒退,让我们早点认识,只有彼此。可缘分总是阴差阳错,已经发生的无法改变,我只能保证以后。时稚,你一定要相信我。”
徐以宁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格外真挚。
寻根问底是很麻烦的事,时稚非常怕麻烦。而且每个人都有过去,他不能以现在和未来的标准要求过去的徐以宁。
那样对徐以宁不公平。
可口口声声说着爱他,说着跟以往已经断干净的徐以宁,却让他在结婚前夕迎来小三上门挑衅的难堪。
什么是爱。
他跟徐以宁大一认识,大二的尾巴在一起,大学毕业通知亲友订婚,婚期就在今年国庆。他们跟所有情侣一样经历过初识的悸动,爱恋期的甜蜜。有过家人的反对和阻碍,也有朋友的支持和祝福。
他们历经所有,终将组成属于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家。
可就在他做好一辈子在一起的准备时,现实给他迎头一击。
于崇尧说他们三观一致,爱好相似,口味相同,床事和谐;他说徐以宁亲口对他说对时稚只有责任没有爱;他说他们在一起很多年一直没有断过,说不被爱的才是小三,时稚才是小三。
真的不是爱么?
如果不是爱,那大学时代从不缺席的早点算什么?腹部为他留下的伤口算什么?为了他跟徐阿姨的争吵算什么?求婚时说想跟时稚组成一个家的承诺又算什么?
可如果是爱,为什么总是记不住他口味,为什么要让自己接不喜欢的商稿,为什么不跟时稚做.爱要跟其他人上.床。
对人情世故不太敏感的时稚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时稚,你果然是个怪人。”那天离开时于崇尧说:“你这么奇怪,徐以宁也受不了你了吧,怪不得他会出.轨。”
可徐以宁追他时明明说的是:“时稚,就算你是奇怪的人,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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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心里你都是最特别最好的,让我永远陪着你,可以吗?”
所以,就算曾经这样承诺,最后也会受不了么?
计较太多显得矫情,可时稚突然很茫然。
爸爸妈妈果然也对时稚说过善意的谎言。
难过总是迟到。
心脏被密密麻麻酸闷的情绪占据,时稚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并非一点都不介意。只是习惯了将就的时稚不想麻烦任何人,也不想任何人让自己麻烦。
提拉米苏的甜吃进嘴里变成了酸涩的苦,时稚在最喜欢的甜味里头一次尝到了难过。
-
回去的路上车内气压很低。
傅聿初好几次在等红灯的间隙看向副驾上的人,城市的霓虹透过车窗倒映在时稚脸上,那张漂亮的脸颊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透着执拗的孤寂。
他在难过——因为他即将要退婚的未婚夫。
握着方向盘的手持续收紧,傅聿初心中藏着无法言说的浊气。
车子停在悦澜居小区门口,雨天的深夜少了许多来往的行人,昏黄的路灯下只有形单影只的黑色轿车和车厢里的他们。
车子熄了火,傅聿初坐着没动,时稚也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雨刮器停了工,车身上霎时落满水珠。居民楼里有狗吠声响起,春雨在外面淅淅沥沥的滴落。
“你…是在难过么?”傅聿初看着时稚的侧脸轻声问。
时稚抿着嘴角,没有说话。
傅聿初搭在腿上的手握紧又松开,反复几次后终是问出了逾矩的话:“你跟他,还分手吗?”
时稚不认同,纠正他:“我们已经分手了。”
“那还退婚吗?”傅聿初立马改口。
“为什么不?”时稚疑惑:“都分手了,肯定要退婚。”
“可是你在难过。”
“难过又不是因为他。”时稚咬了咬嘴唇,可能是觉得这样的反驳没什么说服力,又小声补充:“不全是因为他。”
“……”
傅聿初觉得自己有点卑鄙,因为他听见自己说:“你会心软么?你们会复合么?出.轨跟家暴一样,只有0次和无数次。”
“我当然知道!你不用一遍遍提醒我被人带了绿帽。”时稚瞪他。
“好,我的错,不提了。”傅聿初笑了下,又说:“你送他的东西,可以先协商,让他返还,如果他不答应,再考虑起诉。可以先慢慢搜集证据。”
时稚下午没有签律师委托协议,正如他一开始所说,他只是提前咨询,说不定根本到不了起诉这一步。徐家又不缺钱,徐以宁也不像会占着他东西不还的人。
此时傅聿初这样说,时稚知道他是好心,于是点头说:“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傅律师。”
傅聿初:“……没事,有不清楚的随时可以找我咨询。”
一时间两人又没了声音,车内重新陷入安静。
“你别难过。”过了一会儿,傅聿初干巴巴安慰:“下一个更好。”
时稚没有立马回答,他盯着外面的路灯看了很久,雨滴在灯罩旁拉成丝,跟黑夜密密麻麻地缠绕。
过了很久,时稚转头,在傅聿初晦暗不明的眼神里轻声说。
“傅律师,你说,什么是爱呢。”
8. 008
傅聿初没能给时稚答案,时稚也不是非要傅聿初回答。
像是突然察觉冒失和逾距,问完那句话后时稚就慌乱地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再次道谢后转身离开。
傅聿初没有马上开车离开。
他看着时稚撑着大黑伞走进雨幕,看着楼下的声控灯亮起又灭掉,看着11楼某间房在不久后变得明亮。
傅聿初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头抵在方向盘上趴了很久。再起身打算驱车离开时,他看到副驾的座椅上躺着一样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一副穿了可爱外衣的耳机。
-
时稚打开灯在玄关站了片刻,房间还是他离开时的摸样。
徐以宁并没有如他所说在今天回家,就跟从前的那么多次一样。
时稚本该早已习惯这间屋子的空旷,可前不久才经历过有温度的车厢,此刻竟生出一些细微的不适。
他将伞拿到阳台撑起,然后对着茶几上刚刚放上去的东西发呆。
有关傅聿初的东西好像越来越多了:挂在玄关的风衣,阳台的黑伞,桌上的蛋糕,和茶几上的袋子——里面装着几支药膏,是离开餐厅时傅聿初买回来的。
时稚尴尬于傅聿初知道他身上的痕迹,也感动于傅聿初留心到他身上的痕迹没有消散。
虽然他就是那些痕迹的始作俑者。
温热的水流顺着身体的曲线滑过全身,时稚置身在花洒下,心头一片茫然。
水停了,他站在洗浴镜前,看着开始变淡的印记,不由自主地用指腹轻轻划过。
不一样,感觉不一样。
他将药膏涂抹在身上淤伤的地方:膝盖,大腿,腰侧,胸口,手腕。他故意避开了脖颈的痕迹。
不出意外,明天一早徐以宁就会回来。
脖子上的印记不用遮挡,他希望徐以宁能够发现。成年人之间需要点到为止,不说破,是他们给彼此的体面。
时稚洗完澡出来就一头埋进书房,之前接的商稿在收尾阶段,他得在今晚改完。这几天外出的次数太多,能抵得上过去一两个月的量,有点耽误事。
商稿是徐以宁客户公司的,涂涂改改无数次,早就磨灭了时稚的画作热情。
少了热情的作品就如没有灵魂的躯壳,只是外表看着光鲜亮丽,实则没有半点价值,但是客户喜欢。
时稚是一名自由画师,他的笔名在圈子里也小有名气,只是他为人低调,加上有点社恐,身边很少有人将那个有灵气的画师跟时稚对上号。
徐以宁或许知道,刚在一起时时稚跟他说过自己的事情,只是徐以宁好像记忆力不好,总是忘记时稚讲过的话。
他从大二开始就不再接商稿了,但徐以宁还是施舍似的给他推荐很多客户,好像没有徐以宁的推荐,时稚就会因为接不到商稿赚不到稿费而生活窘迫一样。
拒绝的次数多了,彼此都不开心。
手上这幅商稿是徐以宁客户公司的,时稚想着他们都要退婚了,就当最后帮徐以宁的忙。
只是他没想到改起来这么痛苦。
最后几笔收尾,时间已经到了凌晨1点多。时稚将按照客户要求改过无数次的画稿用邮箱发送过去,揉了揉僵硬的脖颈,心不在焉地拿起手机翻看。
徐以宁在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发了消息:【媳妇儿,航班延误,我改签到早上了,中午到家,陪你吃完饭我再去公司】
时稚捏着手机发了会儿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页面已经切换到了某款APP,上面清晰地显示着昨天宁城到安城所有航班都准点起飞,准点到达。
时稚觉得好笑。
徐以宁总是这样,说些特别容易戳破的谎言,像是故意等着时稚去发现和拆穿。
又或者觉得反应迟钝的时稚不可能发现。
这款查询航班信息的APP是时稚去年大学毕业时下载的。那时候徐以宁刚接手家里的公司,经常到处出差特别忙。总是在出差回来的某天回家看一眼时稚又匆忙离开,有时候连一起吃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时稚习惯性熬夜,昼夜颠倒。有时候徐以宁回家时稚刚好在补觉,他总是不忍叫醒时稚,默默看他一眼然后再奔赴繁忙的生活。
时稚为了能见到白天回家的徐以宁,就在付雨萌的推荐下下载了这款APP,知道徐以宁航班后总会对好闹钟以便清醒地等他回家。
为徐以宁下载的软件如今却成了戳破徐以宁谎言的武器。
时稚长按图标,点了删除。
他没有回徐以宁的微信,继续翻看其他消息,最后视线停在了下午刚加的某个新头像上。
是一片绿色的银杏叶,夹在泛黄的信纸里。
对话框里躺着一条半小时前的消息——
CH:【[图片]】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时稚认出那是自己的耳机。
他动了动手指回:【是我的】
对话框上面立马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时稚耐心等着。
CH:【在座椅上】
CH:【我捡到了】
时稚想了想走到玄关将那天穿回来的风衣拿下来找了个袋子装起,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时:【[图片]】
时:【你的衣服,我明天送去干洗,到时候再还你】
CH:【耳机怎么还你?】
时稚皱着眉头想了想,回说:【不用了】那副耳机他用了很久,刚好可以换新的。
傅聿初消息很快过来——
CH:【衣服也不用了】
CH:【你不是已经花钱买了么】
时稚:……
时稚正想怎么回,傅聿初又发了条消息——
CH:【耳机衣服很可爱】
时稚笑了下:【我自己画的】
CH:【好厉害】
什么啊。
时稚趿拉着拖鞋移到沙发上坐下,慢吞吞敲字:【谢谢夸奖?】
CH:【不客气?】
CH:【这么晚还没睡?】
时稚咬着嘴唇回:【你不也没睡】
CH:【我在等耳机的处理方案】
时:【现在你等到了,可以去睡了】
傅聿初没有去睡,他又问了其他问题:【带回去的蛋糕吃了没?】
糟糕,忘了。
时稚看了眼回来被自己丢在餐桌上忘了放冰箱的蛋糕,刚想拿过来拆开吃,手机又震了下——
CH:【这么晚吃甜食对胃不好】
时:【……】
他明天吃!
CH:【过夜的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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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吃】
时:【…………】
时:【你又知道】
CH:【嗯】
CH:【我就知道】
时:【……睡了】
傅聿初没有再回消息。
-
徐以宁是第二天中午回来的。
他到家的时候时稚正盘坐在阳台画画。连绵几日的阴雨天气终于放晴,太阳洒在时稚身上,暖洋洋的,让人看了就心生暖意。
徐以宁站在玄关,只觉连日的疲惫都被尽数扫去。他一边低头换鞋一边说话:“媳妇儿,我回来了。”
时稚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徐以宁放下手提包,脱掉西服随手丢在沙发上,走到时稚面前弯腰想去亲他,“想我没?”
时稚抗拒地往后躲。
亲吻落空,徐以宁也不生气,像是早已见怪不怪,他宠溺地揉了揉时稚的头发,笑着说:“行行行,知道你洁癖,我先去洗澡。”
客卫很快传来水声,时稚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都不太能够理解徐以宁的举动。
他们已经分手,再做如此亲密动作不太合适。想来是习惯难改,徐以宁一时忘了。
等会儿再提醒他好了。
时稚低头专注画画。
“媳妇儿,你是不是又没吃早餐?”徐以宁洗完澡出来换了身家居服,边翻冰箱边说:“我跟你说你这样不行,早饭还是要吃的,吃完再补觉。你…咦?里面怎么有半块儿蛋糕,付雨萌店里又出新品了?”
“不是。”
徐以宁像是没有听到,沉浸在自己的说教里:“不是我干涉你的社交,实在是付雨萌太咋呼,你还是尽量少跟她来往,小心给你带坏。”
时稚无数次替自己唯一好友辩解:“雨萌不是你说的那样,她从来不会带坏我,你不能这样说她。”
徐以宁像是台习惯喋喋不休的机器,永远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公司当领导的他习惯了下达命令,只要指令发出,就不会再听员工的具体思路,他只会在最后的期限检验结果。
显然时稚不是听话的员工,从没有好好完成过任务。
好在这种相处模式早已成为他们的习惯,时稚对徐以宁的指令无动于衷,徐以宁对时稚的反抗充耳不闻。
“中午吃鸡丝面可以吗?”征询的语气,却没有给时稚选择的机会。徐以宁拿着食材去了厨房,自然地跳转话题,扮演着他二十四孝好男友的一面:“陪你吃完饭我再去公司,下午有个高层会,我必须出席。晚上回来的会比较晚,你不要等我。”
只吃饭的人永远没有挑剔的资格,时稚将鸡丝挑出来放徐以宁碗里,才低头吃饭。
徐以宁捏了捏时稚的脸,笑着说:“我媳妇儿就是对我好,把喜欢的都让给我。”
错误的次数实在太多,时稚懒得纠正。
徐以宁边吃饭边跟时稚讲他在外地的一个月,讲时稚不懂的公司业务,讲公司不同的派系阵营,讲几个极难管理的老员工,讲新来的实习生怎么毛手毛脚。
在讲到公司最近在谈一笔投资,如果这笔投资到账,公司将会重新迈入一个台阶时,时稚放下筷子,轻轻喊了一声:“宁哥。”
“嗯,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去办理小楼过户手续。”
9. 009
徐以宁没反应过来:“什么?”
“小楼是我爸妈留给我的,虽然不值多少钱,但它得跟着我。”时稚看着碗里汤底,轻声说:“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去办过户手续。”
徐以宁不解地问:“可是媳妇儿,你不是把它送我了吗?我跟你求婚那天,你亲口说的啊,你说你在哪里小楼在哪里,你说如果我感受不到你的爱,可以把小楼放在我名下的啊,怎么突然又想要回去?”
“可是我们已经分手了啊。”
时稚的逻辑很简单,他跟徐以宁结婚后会一直在一起,小楼在谁的名下并没有关系,还是属于他。可现在他跟徐以宁退婚,都不再一起了,小楼自然得还回来啊。
“什么……分手?”
时稚叹了口气,帮他回忆:“两个月前,你''出差''回来,也是这张餐桌,我说分手,你当时说等忙完手上的事情再处理退婚的事,咱们之前商量好的,你让我等你回来。”
看徐以宁困惑的摸样,时稚心里泛起深深的无力感。
为什么自己认真提过的事对方永远不会当真。他的口味是这样,对付雨萌的评价是这样,现在就连他认真提过的分手也是这样。
时稚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累。
徐以宁看着时稚低垂的眉眼,从两人细碎的相处片段里探寻很久,这才想起两个月前的某个早上,吃早饭时时稚好像真的提过分手的事。
当时他以为时稚是觉得自己陪伴太少或者又从哪里看了好玩的漫画说些摸不着头脑的话,时稚总是这样。他就没有当回事,只说:“别闹,等我忙完回来。”
他的本意是忙完再好好陪时稚,并不是时稚理解的等忙完要退婚。
徐以宁这时候还没有认真对待,只是耐心温和地问:“我们为什么要分手?我们的感情没问题啊。”
时稚抬头看着他。
徐以宁在时稚平静的眼神里逐渐心虚,他慌乱地解释:“媳妇儿,是不是我陪你太少?是,我承认这段时间比较忙,总是出差,回家的次数少了。可我也是为了咱们的以后,妈好不容易同意我们两个的事情,把公司交给我,我不能让她失望,我得让她看到我有能力管好公司,有能力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你在家待得无聊了是不是?”徐以宁不断做着退让:“等忙完这几天……不,我下午去公司交代一下,明天就带你出去玩好不好?你要是不喜欢接商稿,咱们以后就不接,你想跟付雨萌玩,我也不再说什么。我们在一起三年多,能走到今天不容易,我们感情这么好,分手的话媳妇儿你以后别再说了。”
时稚叹了口气,看着徐以宁,“我们感情好么?宁哥,我们的感情真的没出问题么?”
一时间徐以宁想了很多,他艰涩试探:“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吗?”
时稚搓着手指,没说话。
“是不是有人找你说了什么?”想到于崇尧昨晚的反常,徐以宁暗骂了句“贱人”,他试图去拉时稚放在桌上的手,被躲开也不气馁,“是不是于崇尧找你了?他跟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重要吗?”
“媳妇儿,你听我解释。”徐以宁蹲在时稚面前,强硬地拉着他的手说:“是他缠着我,是他找的我,我拒绝了的,我真的拒绝了。是他缠着我不放……”
“所以你就跟他上.床是么?”
“媳妇儿……”
“你们根本没断过,你们一直在一起。你骗我,宁哥,你骗了我。”
“媳妇儿,我错了。”徐以宁不再试图辩解,他把头抵在时稚腿上,哽咽道:“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一开始我们是断了,可后来是他找的我。我对他没有感情,只是身体的欲.望。媳妇儿,性和爱是分开的,我爱的是你啊。”
时稚觉得荒唐。
三年前他刚跟徐以宁在一起不久,付雨萌给他发了徐以宁跟于崇尧的床照,在他生理性反胃时,徐以宁也是像现在这样说着“性和爱是分开”的言论。
三年前的时稚不计较徐以宁的过去,选择相信徐以宁。
可经历了谎言和背叛的现在,时稚不想跟徐以宁讨论“性和爱是否能够分开”这样的哲学问题。
分手也不单是徐以宁出.轨的原因。
他们的感情有问题,或许一开始就有问题。
“分手吧,宁哥。”时稚往后退开,“我们好聚好散。”
徐以宁抬头,红着眼睛,固执道:“我不分手,时稚,我不分手,你不能就这样判我死刑。我也只比你大两岁,里里外外所有事情都是我来打理,我也有情绪和欲.望需要发泄,你得允许我犯错。”
"我是跟人睡了,我的身体是不干净了,可我的灵魂我的精神是干净的。"徐以宁说:“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有正常的生理需求,你不愿意跟我做,我只能找别人。但我发誓,我是爱你的啊,我心里只有你啊。”
时稚想说是我不和你做吗?我不是正常男人我没有正常生理需求吗?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到最后为什么成了我的责任?
是时稚让徐以宁承诺的吗?是时稚让徐以宁骗人的吗?床事不和谐难道仅仅是时稚的原因吗?
如果性和爱能分开,那徐以宁能忍受时稚一边说着爱他一边跟别人上.床吗?
如果能忍受,婚姻的意义是什么?家的意义又是什么?
太多困惑,没有人替时稚解答。
徐以宁沉浸在自己的深情里,不给时稚疑问的机会。
“时稚,你不能这样。我为了你跟家里出柜,你不知道我承受了多少。”徐以宁眼睛透着执拗,他狠狠地说:“我好不容易说服我妈,让她接纳我的性向接纳你。你不能让她看我的笑话,不能让我唯一一次对她的反抗变成笑话。”
“如果我们分手,如果你离开我,那我的努力算什么,我的付出算什么?时稚,我只是跟别人上.床,我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不能原谅我一次吗,不能允许我走错一步吗?如果你不想我跟于崇尧有联系,我现在就跟他断了,我跟他电话说……”徐以宁捏着时稚的膝盖,手指深深陷阱时稚的皮肤里。
时稚在徐以宁逐渐疯狂的神情里打断他:“宁哥,你爱我吗?你爱我什么?”
“我当然爱你!我为了你跟家人公开出柜,为了你跟我妈争吵,我早出晚归,不就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吗,不就是想让你后半生衣食无忧,不就是想给你一个家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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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哥。”时稚覆上徐以宁的手,盯着他的眼睛说:“你执着的是什么?是单纯的不想跟我分开,还是不想让阿姨觉得你的选择是一种果然的错误?”
徐以宁张了张口,没有说出话。
时稚继续说:“你说为了我跟家里出柜。可是宁哥,你的性向是天生的,就算不是我,你的性向也不会发生改变。你跟于崇尧认识比我早,你早在认识我之前就只对男的有反应。难道没有我,你就不会出柜,就会娶个女孩子过一辈子?”
“时稚,我是爱你的,我只爱你,你不能这样……”徐以宁只顾说着自己想说的。
时稚站起身,看着蹲在地上的徐以宁,淡声说:“你说你爱我,或许吧,或许一开始爱或许现在依然爱。可是你更加爱你自己,你现在这么执着,不想跟我分开,只是不敢面对自己的失败,只是怕从阿姨眼里看到失望的眼神。”
“徐以宁,我不是你反抗你妈妈的筹码,也不是你证明自己成功的工具。继续纠缠只会两败俱伤,看在过去三年的感情上,我们好聚好散。”时稚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
徐以宁在身后喃喃自语:“不,我不分手,不分手,我没有错,我的爱没有错,我的选择没有错,我不分手……”
-
徐以宁接了个电话匆忙离开,走之前跟无事发生一样对时稚说:“媳妇儿,公司有急事找我,这几天我都不回来了,你自己在家记得吃饭。等我回来咱们一起去看爷爷啊。”
时稚看着阳台上为了等徐以宁回来而画了一半的画,就像他跟徐以宁的感情,带着目的开始,终究不能善终么?
夕阳斜去,留下满目疮痍。
时稚站在空旷的客厅不禁问自己:真的是我的错吗……
“嗡嗡嗡——”
手机震动打断了时稚的沉思,他随意按下接听键,外卖小哥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喂,时先生吗?你的外卖到了,出来取一下。”
外卖?他没有点外卖啊。
时稚疑惑的拉开大门,就看穿着黄马甲的外卖小哥背着自己站门口,看样子是想等对面的人出来。
听到开门的动静外卖小哥转身,跟他确认手机尾号:“xxxx是你吧?”
时稚:“对,可是我没点外卖。”
外卖小哥:“那我就不知道了,上面写着你的电话和姓名,估计是你朋友给你点的。”
时稚接过盒子说谢谢。
外卖小哥摆了摆手,离开前丢下一句:“下次让你朋友写清楚门牌号,别送错了,幸亏这里就两户。”
时稚:“……”
时稚回屋打开盒子一看,里面装着一个蛋糕,看包装是昨晚刚去的那家。
时稚皱着眉头想了会儿,拿出手机发消息:【蛋糕是你点的?】
CH:【嗯,收到了?】
时:【为什么?】
CH:【隔夜蛋糕不好吃】
时稚:“……”
时:【我知道,我说你干嘛给我送蛋糕?】
对面好像在思考,“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闪了很久,在时稚等的不耐烦的情绪里,手机震了下——
【吃甜食能让人开心,不是么?】
10. 010
徐以宁“消失”了。
准确来说不算消失,因为时稚每天还是会收到他发的微信,问他今天干嘛,有没有好好吃饭,跟他说公司事情好多,业务好忙。
好像那天的争吵和摊牌不存在,好像他们还跟以往一样,徐以宁在外忙碌工作,时稚在家等他回去。
他像无事发生一样依然扮演着时稚男朋友未婚夫的角色,事无巨细喜欢跟时稚报备。只是当时稚回消息让他回来商量退婚的事,他又会消失不见。
徐以宁以这种方式跟时稚对抗,好像只要他不面对,两人之间的问题就不存在,他的欺骗和背叛就没有发生。
时稚苦恼又无奈。
而时稚不知道的是,徐以宁离开家的那天,跟于崇尧有过一次很大的争吵。
那天徐以宁离开家,一路超速开车到于崇尧住的地方。这套房子是徐以宁给于崇尧买的。
徐以宁倒也不算完全说谎,他和时稚在一起时确实跟于崇尧断了一段时间。他是大一认识的于崇尧,那会儿他刚能直面自己的性向,好不容易逃离了母亲王素珍的掌控,徐以宁彻底放飞自我。
他跟于崇尧很合拍,于崇尧在床.上很浪,对他的恶趣味全盘接受,他第一次跟人约就体验到了别有滋味的性.爱。于崇尧贪财,他图色,他两个各取所需,肉.体关系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徐以宁认识比自己小两届的时稚,开始疯狂追求。
他是真的喜欢时稚,喜欢到为了时稚断了以前所有乱七八糟的关系,徐以宁曾经也以为自己能一辈子只守着时稚一人。
于崇尧是在徐以宁跟时稚订婚前的几个月找上他的。
那时候徐以宁刚接手公司不久,加上跟时稚哪方面一直都不和谐,他憋得很难受,于崇尧刚好在此时送上门,干柴烈火,很容易就发生了关系。
徐以宁倒没觉得有什么负担,在他看来只是解决身体欲.望,他没有背叛时稚,他的心还是属于时稚。
养着于崇尧,只是满足他的XP,只是为了泄.欲。
仅此而已。
反正时稚又不在意这些。
一切都好好的,可于崇尧不该去找时稚,不该把一切挑明。
徐以宁在车里抽完一支烟,上楼,敲开于崇尧的门,二话不说先给了于崇尧一耳光。
“啪——”
于崇尧的嘴角渗出血迹,他也不生气,只挑衅地看着徐以宁:“你知道了?你老婆跟你说了什么?说我不要脸,说我找他示威?”
“示威?”徐以宁冷笑:“你也配?你算个什么东西。”
“既然我不算什么,你这么生气找过来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昨晚没操.够,又来续场?”于崇尧嘲讽道:“你老婆知道吗?他知道你出差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跟我上.床吗?知道你昨晚跟我做了一晚上吗?”
徐以宁一把掐住于崇尧的脖子,恶狠狠地说:“我警告过你吧,别去招惹他,你为什么不听呢。为什么要去找他,为什么要惹他难过!”
“咳咳咳——”于崇尧使劲掰徐以宁的手,艰难道:“是他难过还是你难过,他真的会为你难过吗?徐以宁,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看不清楚,时稚他根本不爱你,咳咳……他对你根本没有爱。”
“贱.人!”徐以宁又甩了于崇尧一耳光,这一下用了十成的力道,于崇尧晃了几下才站稳。
他摸着发麻的嘴角冷笑道:“怎么,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这就受不了了?”
徐以宁双手紧握成拳,胸膛不停上下起伏。
于崇尧这时候又放软了语气:“以宁哥,你还不清楚吗,只有我是真的爱你,只有我才是最适合你的。跟时稚分手,跟我在一起好不好,我会让你比现在更幸福。”
“跟你?”徐以宁嗤笑:“你也配。你凭什么觉得我跟时稚分手,就会跟你一出来卖的在一起?我徐以宁要什么样的人没有,要你一个贱.货?”
不知是那句话刺痛了于崇尧,他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意:“是,时稚最配得上你,你想要时稚,可时稚不要你!徐以宁,时稚看不上你,时稚嫌弃你!”
“你以为你的那些变.态XP藏着掖着时稚就会不知道,就不会发现你恶心的一面?”于崇尧冷笑:“可是徐以宁,你能忍着婚前不碰他,你能忍着一辈子不碰他吗?”
于崇尧在徐以宁的怒目而视里继续说:“就算你哄得时稚愿意跟你上.床,可时稚能受得了么,你们在床上能合拍吗?你能让时稚没有疼只有爽吗?”
“徐以宁,你不能。”于崇尧笃定道:“寻常的性.爱根本满足不了你,时稚早晚都会受不了你的。就算时稚能承受你一次两次,但一年,两年,十年后呢?”
“徐以宁,你早晚都会出.轨,不管跟谁在一起,你早晚都会出.轨。”于崇尧摸着徐以宁的脸,语气满是蛊惑:“以宁哥,只有我,只有我能承受你的所有,你只有跟我在一起才会过.瘾,不是么?”
徐以宁粗暴地拽着于崇尧进了卧室,将他摔进床上,“骚.货,你特么就是欠.操!”
于崇尧扭着腰,摆出跪.趴的姿势,浪.叫着:“没错,我就是欠.操,以宁哥,来干.我。”
“贱人,我他妈干.死你。”徐以宁抽出皮带,狠狠地抽打于崇尧,于崇尧嗓子里发出痛苦又愉悦的哼叫。
徐以宁一把扯掉于崇尧的裤子,照着他的拍了几巴掌,于崇尧发出痛苦的尖叫,看着徐以宁朝手心里吐了口涂抹,身体先于意识,挣扎着向后躲……
对于于崇尧的求饶徐以宁充耳不闻,扯着他的头发,力气很重。(审核大大,是在打架哦,补药再锁我了哇)
结束后,徐以宁难得没弄其他花样,用湿巾擦了擦几把,扣好裤子,衣冠楚楚地站床头居高临下地对于崇尧说:“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你好自为之。”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于崇尧冷嗤一声,忍着撕裂般地疼痛下床,找到事先放好的相机,低头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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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
-
“嗡——”
手机又响了。
从徐以宁离开家的那天起,时稚每天都会收到几条“陌生”短信,上面只有隐去人脸的床照,没有文字。
时稚简直不胜其烦。
搞不懂于崇尧这样做的目的,是炫耀还是示威。可不管是什么,都跟时稚没有关系。他已经提了分手,是徐以宁在逃避,是徐以宁不愿意解决。
时稚叹了口气,放下颜料盘,拿起手机,想着实在不行就转发给徐以宁,让徐以宁去处理吧,他真的太烦了,那些照片简直辣眼睛。
【稚,别宅家了,来店里,我新研发了一款蛋糕,过来尝尝。勾.引.jgp】
消息是付雨萌的,时稚下意识松了口气。
他看了看阳台外面,春色正好,不如出去走走吧。
“春色正好,出来走走怎么了?”项兢拉着傅聿初去他常光顾的咖啡店。
傅聿初脸很臭:“不是早都分手了,还买蛋糕干嘛。”
“这你这个单身狗就不懂了。”项兢推开咖啡店大门,“爱情总是在毫无防备时降临,你在一段感情中受伤,总会有另一段感情等着治愈你。我现在就是在寻找治愈我的感情,Hi——付老板,下午好啊!”
傅聿初:“……”
“欢迎光临。”付雨萌从手机里抬头,客气道:“项先生,下午好啊。”
项兢趴到柜台上笑地跟开屏的孔雀一样:“付老板这么开心,是又研究出什么新品了吗?”
付雨萌:“是啊,今天刚好出来一款新品,还是老样子,给你打包?”
“麻烦付老板了。”
"不麻烦,应该的。"付雨萌操作下好单,让服务生打包,她笑着说:“项先生女朋友真是好福气,每天下班都能吃到男朋友亲自买的蛋糕。”
傅聿初闻言看了眼咖啡店老板,挑眉。
项兢:“女孩子嘛,就要哄着点。主要是付老板手艺好,我女朋友就爱吃你做的蛋糕。”
付雨萌哈哈大笑。
傅聿初暗自翻了个白眼,都分手大半年了还女朋友爱吃。他对项兢追人的方式不敢恭维,就这蜗牛似的迂回策略,要追到人老板,估计还有万里长征路要走。
“咦?付老板店里的咖啡也出新品了?”项兢没话找话自己创造着机会:“今天下班早,不着急回去,聿初,要不咱们坐着喝杯咖啡再走吧,你觉得怎么样?”
傅聿初觉得不怎么样。
他最近心情不好。
好几天了,他都没有等来想等的咨询,现在还要陪着项兢演戏,他就有点不乐意。打算找个借口离开。
“晚上喝咖啡容易失眠,我这边还有案子要处理……”
咖啡店门口传来清脆的风铃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傅聿初看着逆着光走进来的某人,十分自然地接上刚刚没说完的话:“……太需要熬夜了,现在喝杯咖啡正好,咱们找位置坐?”
11. 011
“稚,这里!”
付雨萌朝来人招手。
时稚刚进门,看到杵在柜台前的两人就有点后悔,他想转身离开,可付雨萌已经开口喊他,他只能硬着头皮过去打招呼:“项律师,傅…傅律师,好巧。”
付雨萌挑眉:“你们认识?”
项兢也同时惊呼:“你们认识?”
时稚尴尬地介绍:“这位傅律师,就是你给我推荐的律师……”
付雨萌这才正眼看了眼一直臭脸的帅哥,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原来是傅律师啊,久仰久仰,总听我堂姐夸你,这下子终于见到人了。”
“这不巧了嘛。”项兢见缝插针地说话:“没想到时先生竟然跟付老板认识,更没想到时先生是付老板介绍的,真是缘分啊。”
时稚:“……”这缘分不要也罢。
“确实是缘分,既然大家都认识,正好一起聊聊呗,我请客。”付雨萌也有私心,一来傅律师确实专业,二来她希望借着这个机会给好友分析分析,他知道时稚的性格,说是会咨询律师,有些话肯定不好说出口。
“聿初?”项兢疯狂使眼色,师兄的幸福就靠你了。
傅聿初:"……都行。"
项兢:够意思,够朋友,师兄记你的情。
傅聿初淡淡地移开目光。
付雨萌安排服务生看店,带着几人找了个半开放卡座落座,笑着说:“刚好今天店里出了新品,大家尝尝,帮忙提提意见,我们好改进。”
“付老板做的甜点是这个。”项兢比了个大拇指,“我们是大老粗,提不了意见,只能厚着脸皮蹭一顿。”
“哪里哪里,项先生夸张了。”
“客气客气,付老板谦虚了。”
傅聿初:……
时稚:……
时稚被两人你来我往的恭维逗乐,不由地挑了下嘴角,他刚要笑,就察觉对面的人直勾勾看着自己,时稚嘴角压了下来,低头抿了口咖啡。
傅聿初唇角勾起,跟着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付雨萌没有看到两人的眉眼官司,她是真的替好友担心,简单寒暄过后便直接开门见山直入主题:“既然傅律师跟阿稚认识,想必已经了解大概,像他这种情况,处理起来麻烦吗?”
项兢没说话,看了眼傅聿初。
傅聿初放下杯子,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淡淡道:“主要在于时先生的决心。”
付雨萌:“怎么说?”
傅聿初看着一声不吭的某人,意味深长地说:“再难的问题,都会有解决办法。主要在于人心……是否坚定。”
项兢:又来了又来了,刚刚不还好好的嘛。
付雨萌认同地点点头:“没错,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她转头问好友:“阿稚,你是怎么想的?不会又心软相信徐以宁的鬼话吧。”
傅聿初等时稚回答。
时稚知道付雨萌的意思,心知躲不过去,只能开口:“没,没有心软。”
“那你跟他提了没?”付雨萌问:“徐以宁回来了吧,你跟他提了没,他怎么说?”
时稚抬头对上傅聿初深沉的目光,莫名的他就有点心虚,小声说:“提了,宁哥这几天都没回去,说是在忙工作。”
项兢想:拖字诀,渣男常见伎俩。
“狗东西,我就知道会这样。”付雨萌骂道:“懦夫,就知道躲,跟人上床的时候怎么管不住自己,现在知道躲了。我跟你说阿稚,他就是在拖时间,拖到婚期临近,你没有时间处理,不得不跟他结婚,他就是吃准了你这一点。要我说,就像你说的分手不用他同意,你直接起诉追回你的东西。”又问对面两位律师:“分手不用对方同意吧,可以直接起诉吧?”
项兢:好清醒一姑娘,不愧是他项兢看上的人,他眼光真好。
傅聿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付雨萌其他问题:“听付老板意思,时先生的……前未婚夫出轨不止一次?怎么,之前时先生都大度原谅了吗?”
项兢:他怎么听出了不满的味道?
付雨萌没有听出什么,他对帮堂姐打离婚官司的傅律师有天然的信任感,这会更是问什么答什么,她摆了摆手说:“那倒没有,这是跟阿稚在一起后的第一次,不过在一起之前他也不点检就是。我之前劝过阿稚,可他说不能以现在和未来的标准要求过去的徐以宁,对对方不公平。”
项兢闻言看了眼时稚,没想到这位恋爱脑帅哥爱情观还挺正。
“没想到时先生还挺通情达理。”傅聿初明明说的是再正常不过的话,偏偏时稚听出了讽刺的味道。
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忙说:“都过去了,别说这个……”
“屁!”付雨萌直接打断他:“俗话说三岁看老,从小看大。从他过往的男女关系中可见这人就是管不住下半身的下等动物,只有你傻傻的信他说断干净的屁话。朝三暮四,算什么好男人!”
项兢:这姐们儿火力太强,他真是无辜躺枪。不过话说回来,他正常恋爱感情不合分手,不算渣男吧……
傅聿初认同地点点头:“确实。”
项兢:“???”
时稚:“……”
“对了,傅律师。”付雨萌是真替时稚操心,也是真的信任傅律师,她替好友打探:“分手不用对方同意吧?如果……我是说如果,在阿稚已经提了分手但是徐以宁不同意的情况下,阿稚跟别人上床,不算出轨吧,不算过错方吧?”
时稚:“…………”
傅聿初:“时先生的意思呢?”
时稚没什么意思,心虚加尴尬,他待不下去了。
“时先生……真的跟别人,上床了么?”傅聿初盯着某个头快到怵到地上的人,幽幽道。
“咳咳咳——”时稚被咖啡呛的满脸通红,傅聿初抽了两张纸递过去。
时稚:“……谢谢。”
“至于是否算出轨,要看时先生的动机。”傅聿初见时稚没事才说。
付雨萌:“怎么说。”
“若时先生是伤心买醉,或者出于报复心理,跟别人上床,那可能算出轨吧。”傅聿初盯着时稚,说着只有两人能听懂的话:“若只是意乱情迷下的情不自禁,没有任何报复前任的心思,应该不算出轨。不知道时先生属于哪种情况。”
项兢在桌子底下踢了傅聿初一脚:你丫的扯什么鬼话,哪条法律有这种规定???
傅聿初躲开,面不改色地看着时稚。
付雨萌连忙澄清,生怕时稚沾上出轨的罪名,“当然是后者,跟渣男一点关系都没有。”
“哦,是么?时先生这样跟你说的?”
付雨萌就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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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手发誓,也不管时稚有没有说过,只在律师面前说着对好友有利的信息,“当然,阿稚不是拖泥带水的人,说了分手就是分手。”
项兢震惊:想不到啊,恋爱脑帅哥这么野,也不知是他们太年轻还是自己太老土,竟然有点跟不上潮流。
“是么?”傅聿初露出个似笑非笑地表情:“刚刚不还说时先生心软会相信前任的忏悔吗?”
付雨萌:“……”律师记忆这么好的嘛,真不想跟这些做律师的讲道理。
付雨萌还想说话,被时稚扯了下。
时稚小声开口:“这些跟接下来的打算无关,别说这些了。”
傅聿初:“哦。”
时稚:“……”
付雨萌也察觉到了好友的不自然,她把这理所当然的理解成了好友的社恐,面对不熟悉的人的自然反应。
于是她问好友:“阿稚,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时稚想了想说:“等徐以宁回来吧,我已经跟他摊牌,他可能一时没想明白,等他回来,我会跟他再谈谈。”又说:“尽量谈谈,能不起诉就不起诉。”
傅聿初看着面前的咖啡,难得没有说话。
付雨萌知道时稚的顾虑,也没有多说。
项兢忍不住给了点专业建议:“如果时先生确实想跟你未婚夫分开,追回财产。从现在开始可以慢慢搜集证据,证明小楼是以结婚为目的的附条件赠与。既然是以结婚为目的,你们要退婚,附条件赠与自然可以撤销。现金部分倒是好办,毕竟是从你账户直接划走,没有说明用途,追回的可能性更大。”
“你跟他谈的时候可以录音,尽量引导他承认附条件赠与成立,最好有文字证据。”项兢认真建议。
时稚:“好,我知道了,谢谢项律师。”
最后回去,还是傅聿初送的时稚。
项兢接了客户的电话提前离开,付雨萌要留下看店,傅聿初说自己顺路正好可以送他,时稚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再一次上了傅聿初的车。
同样的车子,停在同样的位置。
“谢谢你送我回来。”
“嗯。”
时稚想下车,车门被锁了。
时稚转头看傅聿初。
傅聿初看着不远处的路灯,问了跟上次同样的问题:“你会心软么?”
“……不会。”
“可你不想起诉。”
“……我只是不想闹太僵。”
时稚想,如果他最后真的跟徐以宁闹上了法庭,那这朝夕相处的三年多算什么。时稚可以承认自己的失败,但他不想面对无休止的骚扰,不想小楼和爸妈的名字出现在法庭,不想……这么麻烦。
如果可以,时稚很希望和徐以宁好聚好散,和徐家好聚好散。
“如果他一直避而不见呢。”傅聿初看向时稚,问着寓意不明的话:“如果他一直不跟你谈,一直拖着,拖到你们的婚期,你会跟他结婚么?”
时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坐车里跟傅聿初讨论这个问题,他刚想说话,手机响了。
傅聿初低头瞥了一眼。
宁哥。
傅聿初转开视线。
四月的天气,时稚突然感到一丝冷意,他本意想直接挂断电话,却手抖按了接听和免提。
“媳妇儿,你在哪?”
12. 012
徐以宁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时稚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人。
傅聿初鼻腔发出一声不太明显的冷哼,徐以宁听到动静问:“你身边有人?你在外面?”
此刻关了免提反倒尴尬,时稚只能硬着头皮说话:“嗯,你回家了?”
“这么晚怎么还在外面?是不是……”像是想起什么,徐以宁没有问下去,而是回说:“公司忙,最近都没时间回去。”
时稚“哦”了一声,“你打电话有事么?”
傅聿初看了眼时稚,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方向盘。
“妈打电话让我们去看看爷爷。”对面窸窸窣窣一阵后徐以宁才说:“老人家想你了,念叨了好久。”
时稚想起那位和蔼的老人,咬着嘴唇没说话。
“时稚。”徐以宁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带着不易察觉的哀求:“爷爷年纪大了,心脏不好,最近好不容易有些好转,受不了太大刺激。”
“他最喜欢你。”见时稚没反驳,徐以宁得寸进尺地要求:“明早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去看他,好么?”
半天没有等到时稚回答,徐以宁急急开口:“媳妇儿……”
“知道了。”时稚深吸一口气:“明天几点?”
“我八点到那边。”徐以宁一下子开心起来:“媳妇儿,你想吃什么早餐,我给你带过去。”
时稚说:“不用了。还有,你别再这样叫我,我们已经分……”
“我这边进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工作电话,先不说了,挂了啊。”徐以宁打断时稚的提醒,匆忙挂断电话。
时稚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发呆。
“他就是这样,让你总是心软么?”
“什么?”时稚看着突然说话的人。
傅聿初:“没什么。”
“……”
“你跟他家人看起来相处的不错。”
时稚刚想说话,傅聿初又开口:“毕竟都要结婚了,肯定相处融洽。”
话都让傅聿初说了,时稚说什么。
时稚腹诽,不知道这位傅律师又摆什么脸色。难道是怕自己最后不打官司他拿不到律师费?
有可能。
毕竟第一次见面就暗示自己不要货比三家白.嫖免费咨询,为了跟他这个客户搞好关系又是送他回家又是送蛋糕刷存在感。
肯定是怕不能从他这里赚到律师费。
都是打工人,大家都不容易。
想通这一点,时稚善解人意地说:“你们怎么收费?我可以先付咨询费。”
“什么?”这次茫然的换成了傅聿初。
“你也看到了,我未婚夫现在不想跟我谈退婚的事,我这边一时半会儿还没法确定会不会起诉。”时稚一脸认真:“我可以先付律师咨询费,等后面决定起诉,再签委托书。”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律师费不用给我打折。”
傅聿初一脸复杂地看着时稚,他简直想敲开时稚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才能有这样的脑回路。
他傅聿初看起来很像缺时稚律师费的人?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时稚从哪里得出这一结论?
自己莫名其妙被小三,不计前嫌送他回家,请他吃饭哄他开心,察觉他心情不好安慰他,时稚就得出这个结论?
“不用。”傅聿初语气很臭:“等你打赢官司再说吧,如果不起诉,就等你退完婚再说。”
“哦。”时稚不知道傅聿初又生什么气,他不想在车里待下去了,“谢谢你送我,我要回去了。”
说着示意傅聿初开车门。
“时稚。”傅聿初看着外面昏黄的路灯,声音听不出情绪:“去过安大的育知楼么?”
“嗯?”
“算了,你走吧。”傅聿初深吸一口气,按下车锁。
时稚:“……”
神经!
时稚从车上下来,垂着头慢吞吞往回走,越想越觉得郁闷,他在傅聿初面前心虚个什么劲儿啊。
归根结底,他们只是律师委托都没有生效的普通客户关系,就跟陌生人差不多。
好吧,比陌生人多了睡过一次的关系。
可傅聿初看起来也不像那种死缠烂打寻死觅活要他负责的人,再说那件事彼此不是已经心照不宣揭过不提了么。
可傅聿初为什么总是对他阴晴不定摆脸色?
一定是傅聿初自己脾气不好,跟别人没关系。时稚这样想。
确认不是自己的原因,自己也没必要心虚,时稚头不垂了,腰不弯了,步伐轻快地走进公寓楼。
傅聿初在半明半暗的车子里看着时稚从心虚自我脑补到理直气壮的样子,自嘲地笑了笑。
他等11楼某间房灯光亮起后,驱车离开。
-
翌日早晨八点,时稚如约收到徐以宁的消息:【我在楼下等你】
“你吃过早餐没?”时稚上车后徐以宁问:“饿的话我去买点吃的,你路上吃?”
时稚:“不用了,早点过去吧。”
徐以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里写满思念。他从上往下认真打量时稚,在看到时稚放在腿上的双手时,眼睛微眯,“你戒指呢,怎么没戴?”
时稚下意识看向自己左手无名指,那里之前有徐以宁求婚时带上去的戒指,当时徐以宁耍赖说:“答应求婚就是答应做我媳妇儿,我不管,戒指必须戴在无名指上。”
“摘了。”戒指是见于崇尧之前摘掉的,后来也没有必要再戴回来。
徐以宁语气艰涩:“……为什么?”
“没必要。”时稚说:“我们都分手了。”
徐以宁狠咬着牙,下颌线绷很紧。他没有再说话,发动车子,沉默地开车。
时稚也没有再出声。
一路无话,车子开到徐爷爷所在的疗养院门口停下。
“时稚。”徐以宁终于直面时稚要分手的事实,他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疲惫:“爷爷心脏受不得刺激,我们两个的事,先不要告诉他好吗?还有我妈那里,你给我时间。我最近真的很累,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有个缓冲,慢慢跟她们去说,可以吗?”
时稚看向徐以宁,他发现他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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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都没有好好看过徐以宁了。
徐以宁长相是属于温润随和那一挂的,毫无疑问,他是帅气英俊的。他有一双标准桃花眼,双眼皮深而宽,眼睛很大。
时稚曾见过眼神清亮的徐以宁。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那双清亮的眼睛已经染上浑浊。
时稚看着眼前这个才过完25岁生日不久的男人,看他布满血色的眼底和被酒色浸染的神情,心口无端发堵。
徐以宁从小到大成绩优异,品格上佳,是老师口中的好学生,家长眼里的别人家孩子。他是安大有名的才子,学校表白墙上的男神。
时稚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会被社会磨平棱角变得面目全非,但他知道背着他走过安大深夜的少年已经死去。
时稚内心慢慢平静,他在这一刻彻底释怀。
“你在看什么?”徐以宁看时稚眼神虚空地盯着某处发呆,不由出声问。
“没什么。”时稚摇了摇头,知道徐以宁在等他回答,就说:“知道了,先进去吧。”
徐爷爷所在的疗养院在安城算是数一数二,配备了专业的医护人员和独立院子。时稚他们到的时候王素珍和丈夫徐振超正在院子里说着什么,看到他们进来,也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徐家父母是标准的女主外男主内家庭。
徐振超曾是小学语文老师,徐家发家后辞去老师工作安心顾家。王素珍是典型的女强人,一个人支撑着家里生意,从县城小超市做起,到如今连锁超市遍布全国,前两年又赶上网络直播带货,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一个只有中专文化的小城镇女人,能有如今的成就,着实不容易。虽然为人精明强势,但时稚佩服她的能力。
对方一直对他很冷淡,但到底是长辈,时稚主动问好:“阿姨,叔叔。”
王素珍没理他,徐振超看看老婆又看看时稚,最后尴尬地笑了笑,也没有说话。
时稚早已习惯,没觉得多难受。
“时稚哥,你来啦!”徐以宁还在上大学的妹妹徐以静听到动静从房间出来,笑着说:“怎么比上次见面瘦好多啊,时稚哥,你是不是又没按时吃饭啊。”
看到徐以静,时稚绷着的神经放松,他笑了下说:“以静,好久不见。”
徐以静嘿嘿笑道:“确实好久没见了,都怪徐以宁,不让我去你们家里。时稚哥,看你气色不好,是不是徐以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去替你教训他!”
“以静,别没大没小。”徐以宁这时候插话说:“叫嫂子。”
徐以静翻了个白眼:“时稚哥又不是女孩子,叫什么嫂子,叫哥才更亲切。”
“媳妇儿,你别跟以静一般见识,她被家里惯坏了。”徐以宁一副无奈的语气,“咱们让让她。”
“都别杵这儿了。”王素珍眼底闪过一抹厌恶,目光落在徐以宁身上:“进去吧,你爷爷在等你。”
徐以静对着徐以宁离开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嘟囔了一句什么。
如果有人懂唇语,就会发现徐以静说的是——
装货。
13. 013
“小稚,你们来了。”徐爷爷躺在阳台的摇椅上,笑着朝时稚招手:“过来爷爷看看。”
时稚走过去蹲在老人跟前,脸上绽开笑容:“爷爷,我来看您啦。”
“好,好。”徐爷爷拉着时稚的手上下打量,皱眉说:“怎么瘦这么多,是不是没好好吃饭?”说着转头对后面跟进来的徐以宁交代:“小稚画画需要安静的环境,你没事少打扰他。如果你公司忙不能照顾他,就给他找个阿姨,一日三餐要按时吃。”
徐以宁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认真听训:“知道了爷爷,知道您疼他,我哪敢不好好照顾啊。是他一忙起工作就忘了时间,总是昼夜颠倒,说了也不听。”说完宠溺地看了眼时稚,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肯定是你不上心。”徐爷爷不认同,他看了眼坐着的孙子又看了看蹲着的时稚,叹气:“你不知道给小稚拿把凳子吗,没看到他蹲得难受?就顾着自己舒服了。”
徐以宁哈哈一笑,没当回事,玩笑说:“明明是他想挨着您,最后倒成了我的不是。我看他才是您的亲孙子。”
徐爷爷瞪了徐以宁一眼,摸了摸时稚的头发,“小稚,你坐着陪我说说话。”
“没事爷爷,我不累。”时稚仰着头,调皮道:“这样能更仔细看着您。”
徐以宁笑着对时稚说:“媳妇儿你还是坐着吧,不然爷爷说我欺负你。”
时稚没搭理徐以宁,问起徐爷爷的身体:“爷爷,您最近怎么样,腿还疼吗?这两天天气不错,我带您去溪筑住几天?”
溪筑是时稚爸妈留下的小楼,在安城郊区,那里临湖,很适合春天踏青疗养。
徐爷爷年轻时下苦力伤了腿脚,现在上了年纪除了心脏不好腿脚也不利索,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待在疗养院。
时稚刚和徐以宁在一起的时候,徐以宁还没有对家里出柜,只有徐爷爷知道他们两人的事。两人大三暑假带徐爷爷去过溪筑,老人家很喜欢那里。
时稚对这位开明又慈祥的老人有很深的感情,跟徐以宁分手,如果时稚还有什么遗憾和不舍,那就是给过他家人温暖的徐爷爷。
老人家身体不好,看得出来是在强撑,在所剩无多的生命里,时稚想带他去喜欢的地方走走。
“不折腾了。”徐爷爷知道自己的情况,他不想给小辈太多情感负担,看着时稚说:“这里挺好的,吃喝有人管,闷了还有工作人员陪着说话。我现在什么都不缺,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看你们结婚。”
“爷爷,您会长命百岁的。”时稚低着头,没让老人看出他脸上的情绪。
徐爷爷摇了摇头,不在意道:“生老病死是常态,我已经享受太多本不该享受的东西,再没有缺憾啦。我这几天总是会梦到你奶奶,她说她有点孤单。”
“爷爷……”
“爷爷今天喊你们来,没其他事,就是想看看你们,不好好看看你们我不放心。”
可看到你们,我更不放心。
徐爷爷叹了口气,摸着时稚的头发说:“小稚,如果以宁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你让让他,他……”
徐爷爷没有说下去,他知道自己终究自私偏心了。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徐以宁脸上表情变得颓丧,他嗫嚅着嘴角喊了声:“爷爷……”
“罢了,你们回去吧。”徐爷爷没有再看任何一个人,他望着窗外的春色,轻声说:“现在正是好时节,你们多出去走走。这段时间就不用再过来了。”
刚从房间出来,徐以宁手机响了,看到消息,他表情几变,找了个借口丢下时稚去外面打电话。
时稚站在院子里看着刚冒出头的迎春花发呆。
“我有事跟你说。”王素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时稚转头,“阿姨。”
王素珍目光复杂的看了眼时稚,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公司最近在谈的投资出了问题,你再拿一千万出来。”
时稚闻言愣了愣,对对方的理所当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王素珍看时稚发愣的模样以为他不想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忍着心底的厌恶说:“只是应急,又不是不还你。再说你跟以宁马上都要结婚了,这结了婚就是一家人,公司变好了,你不也跟着沾光。”
时稚很是无语。
别说他跟徐以宁不会结婚,就是他们感情没出问题,他现在也没有一千万啊。
“我没有。”
“什么?”像是没想到时稚会拒绝,王素珍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便毫不在意地说:“你怎么会没有,你爸妈留下那么多字画,随便卖几幅出去就够了。”
对方是长辈,时稚耐着性子解释:“那些字画做了托管,没到时间我根本拿不出来。更何况,那是我爸妈的遗物,我不可能卖掉换钱。”
“讲究真多,人都死了,还留着那些干嘛。”王素珍撇撇嘴:“你爸妈也真是,既然是给你的东西,还设置那么多限制。死人倒管起活人的事……”
“阿姨!”时稚打断她,难得带上情绪:“我敬重您是长辈,您说我我可以受着。但请您不要这么说我爸妈,她们并不欠您。一千万我拿不出,而且也不会再拿,你们再想其他办法吧。”
王素珍掌管公司多年,做惯了上位者,没想到会被一个小辈下脸,还是带坏他宝贝儿子的小辈,“新仇旧恨”叠加,王素珍恼羞成怒。
她口不择言地骂道:“这么对我说话,真是没教养!以宁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吃我们的用我们的,现在只是让你卖两件死人的东西应急,你竟然敢对我摆脸。果然有人生没人养,带坏以宁走歪门邪道,亏他那么向着你!”
时稚突然觉得某些坚持没有任何意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和逆鳞。
时稚可以顾着徐以宁曾经的好,顾着徐爷爷的身体,答应徐以宁给他时间不着急对他家人摊牌,但时稚不能在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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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被人轻贱后还忍而不发。
“徐以宁不是我带坏的。”
王素珍皱眉:“什么?”
“徐以宁不是我带坏的,不用我带,他本来就是‘坏’的。”时稚看向王素珍,淡声道:“我不仅没有白吃白用徐家,我还借了徐家一千万。而且,我有自己的收入,能养活自己。”
时稚在王素珍的愣怔里继续说:“徐家公司是否可以变得更好跟我没关系,我也不在意,因为我跟徐以宁分手了,我们已经分手了,只差……”
“时稚!”徐以宁捏着手机,一脸阴沉地站在院子门口,阻止他说下去。
王素珍看着儿子失魂落魄的摸样,再看看面无表情的时稚,“哈”了一声,问徐以宁:“他说什么?你们分手了?要退婚?是这样吗?”
徐以宁没说话,只一瞬不瞬地盯着时稚,满脸复杂。
知子莫若母,看徐以宁这个样子,王素珍还有什么不明白。她嘲讽地对徐以宁说:“这就是你的选择?这就是坚持的正确的选择?”
徐以宁被王素珍强势教育多年,最怕看到她这幅表情。此刻他的心比听到时稚说要分手还难受,他双手紧握成拳,死盯着时稚。
王素珍从来不会见好就收,此刻看着儿子挫败的样子,她有种胜利得逞的痛快,她说:“你就是为了这样一个人,跟妈妈争吵,反抗妈妈?这就是你所谓的能自己决定?你就是你想要的自由?”
徐以宁面色铁青地将车开到悦澜居,甩上车门头也不回地朝电梯走去。
时稚在徐以宁后面跟着下了车,房子是徐以宁买的,他有权利选择回或者不回,只是如今的他们,已经不适合继续一起住下去。
看来他得先找房子,在找的新的住处之前,要不先去住酒店?
时稚脑子里想着事情,没留意已经到了家门口。徐以宁用指纹打开门,让出过道让时稚先进。时稚刚进去,门从身后被大力甩上。
震的玄关上摆放的一个手办掉在地上。
时稚看着被摔得粉身碎骨的手办,皱了皱眉头。
徐以宁忍了一路,在此刻终于爆发,他盯着时稚怒吼:“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说,你不是答应我了吗,不是答应给我时间吗?为什么要那样说!”说着一拳砸在墙壁上,墙上的画框应声落地,碎的四分五裂。
时稚以为徐以宁听到王素珍对他爸妈的不敬,无论如何都会替王素珍道歉,可时稚没有听到徐以宁的解释就迎来了他的质问。
他不解道:“你没有听到你妈妈说的话吗?”
“听到了,可是那又怎样!”徐以宁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他此刻还带着情绪,说着没有过脑子的话:“我妈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你爸妈死都死了,为什么还要管活人的事!”
徐以宁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时稚心口。
时稚僵在原地,震惊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他好像,好像从未认识徐以宁。
14.014
“那又……怎样?”时稚不可思议地重复。
徐以宁绷着脸没说话,眼睛里还有未消的怒火。
“徐以宁。”时稚深吸一口气,“从你妈知道我们关系的那天起,她就没有给过我好脸色,言语间几次三番的挤兑。因为你,这些我都没有放在心上。她是你的妈妈,我敬重她。可今天她那样说两个已经不在的人,难道我也要一声不吭吗?”
徐以宁语气生硬:“她毕竟是我妈……”
“你妈是你妈,我爸妈就不是我爸妈吗!”时稚受不了徐以宁的逻辑,气道:“我给你爸妈该有的尊重,可是你呢,徐以宁,你又做了什么!你们觉得死人干涉活人的事,那你们别找我借钱啊!你们别用她们的钱啊!我今天说错了吗,分手不是事实吗,我有哪里说错了吗?!!”
“没错,你没有错!”不知道那句话戳到徐以宁痛处,他涨红着脸说:“你怎么可能有错,你时稚永远是对的,错的永远是徐以宁!”
徐以宁彻底放开,语气咄咄逼人:“我对你不好吗,啊,时稚,我对你不够好吗,我没有顺着你吗,从认识到现在,我有任何一件事没顺着你吗?为什么连这么一点小事都不能做到!你答应我要给我时间,答应我不跟我妈说,为什么连这件事都做不到!”
“我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我只是跟别人上床,为什么不能原谅我,为什么!!!”徐以宁红着眼睛,说着口不择言的话:“因为我跟于崇尧照片的事,每次想跟你亲近你都排斥,我忍了两年,两年里我没有一次正常的性生活。你时稚就那么清高?”
“你现在着急跟我分手,是终于忍不住了,装不下去了?是想被其他男人操……”
“砰——”
时稚一拳砸在徐以宁脸上。
徐以宁身体晃了下站稳,感觉鼻腔一股温热,抬手摸了一手的血。他眼神回复清明,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连忙伸手想去拉时稚的手,“手疼不……”
“滚开!”
徐以宁站着没动,鼻腔里热意不断往下流,顺着下巴掉到胸口,白色衬衫落着斑斑血迹。徐以宁去餐桌扯了几张纸,随意擦拭。
他整理好情绪,重新恢复往日的温润有礼,只是他的眼底透着疯狂,说出的话更是不可理喻:“时稚,你要跟我分手没关系,反正小楼我不会给你。你说你在哪里,小楼就在哪里,你把它给了我,它就是我的。你嫌弃我讨厌我要跟我分手都没关系,只要小楼在我这里,你就是我的。我会告诉我妈,我会让她看到,我的选择没错,我没有错。”
“你不是性冷淡么,你不是排斥我么。”徐以宁看着时稚,语气称得上温柔:“正好,于崇尧可以解决我的生理需求,你不用履行夫妻义务,不用觉得痛苦,我也不用担心吓到你。我们就还跟从前一样,你只需要知道我是爱你的,我只爱你。”
徐以宁最后说:“接下来一段时间我要去外地出差,回来我陪你去溪筑住几天,等婚期到了,咱们就结婚。”
时稚跟徐以宁闹了个不欢而散。
徐以宁走后,时稚扶着发软的双腿蹲坐在地上,他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
徐以宁刚刚的样子,像是会还手。对方常年健身,身材保持的不错,而他自己总是宅家最讨厌运动,体格跟徐以宁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如果徐以宁还手,时稚将只有挨打的份。
打人是情绪带动下的冲动,时稚给了徐以宁一拳后就后悔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还是太冲动。
时稚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徐以宁刚刚会还手,明明徐以宁总是温和好脾气的样子,在今天之前他也从未见过徐以宁生气。
徐家虽然是王素珍当家,家里大大小小的决定,小到一日三餐吃什么,大到徐以宁的教育,公司的发展,都是王素珍做主。但徐以宁一点都没有受他妈影响,他的性格反倒更像沉默温和的徐振超。
徐以宁在老师同学面前的评价极高,他为人仗义大方,学习好,长得帅,脾气温和,认识两人的都说时稚好福气,有徐以宁这样的完美男友。
可刚刚与时稚争吵的徐以宁,面目狰狞的样子让时稚感到害怕。
他发现徐以宁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像是撕开面具的人偶,措不及防被激怒出了原本的摸样。
时稚不知道是不是徐以宁太会伪装,他发现自己好像从未了解过对方。
碎了的手办和画框安静地躺在地上,时稚揉着有点发痛的手指,目光落在画框上。
里面是一副水彩画,天空被橘色包裹,山间映着青松。落款写着两个名字:隅安,知一时。
知一时是时稚的笔名,隅安是时稚最喜欢的圈内画师之一。
这幅画是大二下半学期所画,那时候隅安还没有现在这么出名,不过当时在他们圈子里也小有名气。
时稚大学是在安大的美院就读,大二下半学期他们院长请了隅安来交流,这幅画就是当时外出写生时所画。
时稚作画用色大胆,情绪饱满,隅安很喜欢这张天空图,在征得时稚同意后添了山间青松,署了两人的名字。
那次写生,时稚跟自己的偶像合力完成了一副画作,也答应了徐以宁的追求。
徐以宁比时稚大两届,时稚刚上大一时徐以宁已经大三,他对时稚一见钟情,追了时稚一年多,在时稚明确拒绝后还不放弃。
大二下半学期,徐以宁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时稚外出写生的消息,开着车一路跟了过去。
当时时稚正处在跟偶像合力作画的兴奋情绪中,返程下山时没留心脚下,踩空差点从小路翻下去,徐以宁护住了他。
树枝划伤了徐以宁的腹部,时稚在去往医院的救护车上颤抖着答应了徐以宁的表白。
他那时候吓坏了,经历过一次坐着救护车送爸妈去医院却没等到他们醒来的时稚,不想再一次面对失去。
好在徐以宁伤的不重,树枝划破了皮肤表层,缝了7针。
后来时稚亲手设计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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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以宁纹在肚脐眼旁边的疤痕上,说是他对时稚爱的勋章。
徐以宁很感谢那次写生和受伤,曾经玩笑说隅安是他跟时稚的半个媒人,以后只要隅安开画展,他一定带着时稚去支持媒人的事业。
三年里隅安没有开过一次画展,两人共同的画作一直挂在墙上。
四个月前,时稚终于等来隅安将要在安城开画展的消息,时间就在4月23日。时稚早早抢购了两张票,想跟徐以宁一起去。
画展时间没变,只是时稚早没了去看的心情。
他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相框,好像看到里面的水彩画出现几道裂痕。其实山间的青松跟橘黄的天空从来都不搭,是他的崇拜太过盲目。
时稚环抱着双腿,将头埋进膝盖里。
--
时稚最后还是决定去看隅安的画展,多年偶像,即使风格早已大相径庭,他依然想给曾经的喜欢画个句号。
最后他喊了付雨萌一起,票是无辜的,不能浪费。
两人约好在画展门口见面,付雨萌看到时稚第一句话就是:“我靠,你怎么成这幅鬼样子了?”
时稚莫名其妙:“我怎么了?”
付雨萌上下打量他:“萎靡不振,无精打采,眼底的红血丝,眼眶的黑眼……好吧,没有黑眼圈。你半夜去偷人了?”
“……”时稚无语,“什么啊,最近赶了几幅画,睡太少。”
“靠,徐以宁还让你接商稿?他大爷的他到底懂不懂你的价值啊,接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还美名其曰为你好,其实是他丫的拿着你的画去讨好客户了,真特么恶心!”
时稚听付雨萌骂完才说:“跟他没关系,是下半年有个比赛,我在准备参赛稿。”
“哦。”骂错人付雨萌也不心虚,反倒补充了一句:“那他也挺恶心。”
时稚哈哈大笑,“雨萌,你真是我的好朋友。”
“不然呢。”付雨萌翻了个白眼,尽职尽责的做着好朋友该做的事:“你跟徐以宁怎么样了,他后来见你了吗?你们谈了没?这段时间找你你也不出来,天天宅家。”
时稚抬头看了眼天空,叹气:“雨萌,我们可能真的要走到打官司地步了。”
付雨萌示意他继续说。
“他不愿意把小楼还给我。”时稚想起徐以宁那天的样子,无奈道:“我觉得他现在心理不太对,完全是跟他妈妈较劲的状态。而且他躲着不见我,一直拒绝跟我沟通。”
付雨萌想说什么,在时稚接下来一句“我凑了他一拳”中闭上嘴巴,慢慢“哦”了一声。
过了会儿又担心道:“他还手了没,他打你了没?”
时稚摇了摇头。
付雨萌提着的心放下,宽慰他:“你没受伤就好,至于他不愿意归还小楼,就只能起诉了。你最近……咦?傅律师!”
时稚顺着付雨萌视线看过去,就看到朝他们走来的傅聿初……和走他身边的——漂亮女人。
15.015
在时稚的印象里,傅聿初一直是成熟稳住的。虽然偶尔嘴毒,时常对他阴阳怪气,但不可否认,对方总会让人觉得专业和安心。
这可能跟傅聿初平时的穿衣打扮有关。
他总是西装革履,衣着考究。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一副无框眼镜挡住了他眼d底的锐利,给人一种学识渊博的高知感。
因为他的职业,常常让人忘记他的年纪。
时稚想起项兢曾提过,傅聿初小学跳过一级,大学提前一年修完学分,研究生期间去斯坦福交换两年,毕业时才23岁。
他交换期间在纽约所实习,毕业后不顾公司挽留坚持回国。如果不是执业年限不够,以傅聿初的能力,早就成了合伙人律师。
回国后傅聿初拒绝了几大律所抛出的橄榄枝,入股当时还是个人工作室的【正·觉】,这几年更是因为傅聿初的关系,让【正·觉】在业内知名度大涨。
但傅聿初今年也才27岁,只比时稚大了4岁。
时稚看着不断靠近的傅聿初,有点晃神。
他今天跟平时的打扮不一样,一件黑色工装裤包裹着他的双腿,衬的愈发修长;上衣是件开衫连帽卫衣配深色T恤,很邻家的打扮。
他今天换了一副金框眼镜,看起来比平时多了些温和。
时稚想起那晚没戴眼镜的傅聿初,他的眉眼生的极其好看,眼睛长而不狭,眼皮薄,睫毛浓密,轮毂深邃。睨着眼看过来的时候,会让人不自觉深陷其中。
时稚捏了捏手指,看着不同于往常打扮的男人,终于有种遇到同龄人的感觉,而不是经验老道的律师。
时稚又将视线移到傅聿初旁边同行的人身上——是一位很漂亮的女士,明艳大方的长相,跟傅聿初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很般配。
心里莫名有点郁闷。
时稚太过想当然,从来没有想过跟他上过床的傅聿初是否单身。如果旁边这位女士是傅聿初的伴侣,那时稚在不经意间已经伤害了对方。
他的感情被小三破坏,而他自己也成为了别人感情中的小三。
时稚又把视线移到傅聿初身上。
不知道傅聿初有没有跟他的伴侣坦白,他的伴侣是否会选择原谅。他是怎么说的?说自己喝醉了意乱情迷?还是将一切隐瞒的密不透风,他的伴侣根本不知道?
时稚心虚的同时又对傅聿初有点不满。
那晚的时稚被欲望支配,无法考虑更多,他只想着自己已经跟徐以宁分手,单身的时稚跟其他人上.床没有什么。
但他忘了问上.床的对象是否单身。
可傅聿初是清醒的,有意识的,他在明知道自己有伴侣的情况下还跟人上.床,没想到看着道貌岸然的大律师私底下竟也做着不道德的事……
“你们也来看画展?”心思百转间两人已经走到时稚她们跟前,傅聿初看上去心情很好,他笑着同她们打招呼。
付雨萌:“是啊,我陪阿稚过来。没想到能遇到傅律师你们,真是有缘。”
时稚没说话,悄悄看了眼傅聿初。
傅聿初挑眉。
时稚眼神很干净,喜欢的不喜欢的总会写在脸上。而现在傅聿初从时稚漂亮干净的眼睛里看到了心虚、埋怨和……责怪?
心虚傅聿初能懂,他是该对自己心虚。
可埋怨和责怪从何而来?
“聿初,不介绍一下?”
时稚听见漂亮女人说话后下意识将头埋的更低。
傅聿初恍然大悟,眼底不由染上笑意,他勾起唇角说:“姐,这是我朋友,时稚,付雨萌。”说完又对付雨萌和时稚说:“这是我表姐,杭晨。”
!!!
所以是表姐不是对象?
所以他没有成为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所以他也没有伤害别的无辜的人?
时稚悄悄看向傅聿初,刚抬头,就被抓了个正着。对方眼里写满揶揄和了然,像是将时稚不厚道的脑补猜的一清二楚。
时稚:“……”
“啊,原来是表姐,表姐真好看。”付雨萌觉得傅聿初真够意思,介绍她们用的是朋友而不是客户。对方够意思,她夸起人来也真情实感。
杭晨听到傅聿初的介绍,饶有兴趣地瞥了他一眼,压下心底的惊讶,笑着说:“谢谢,付小姐也很好看。”
付雨萌是个自来熟,笑嘻嘻地说:“你叫我雨萌吧,我朋友都这样叫我。”
“好啊,雨萌。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跟着聿初喊我姐。”
时稚:“……”
傅聿初:“?”
“你朋友到了没?”傅聿初淡淡地看了眼杭晨,意有所指。
想着自己不存在的朋友,杭晨煞有其事地看了眼手机,配合表弟:“咦,她在咖啡厅等我。那你们先进去吧,我去找我朋友。”
“啊?表姐不看画展吗?”付雨萌有点失望,她还想跟漂亮姐姐聊天呢。
杭晨没来得及说话,傅聿初替她回答:“她对这个不感兴趣,顺路来找朋友的。”
“对,我不感兴趣。”专门从外地赶来看画展的杭晨咬着牙,说完又对付雨萌笑着说:“认识你很开心,以后有时间一起吃饭啊。”
杭晨走了。
走到旁边给傅聿初发消息——
晨晨:【票呢,我怎么进去?】
晨晨:【我待会儿可以碰到你们吗?】
晨晨:【听你叫一声姐真不容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晨晨:【怕人家误会啊?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人还怪贴心的嘞[嘲笑]】
晨晨:【老实交代,发展到哪一步了?】
晨晨:【没想到你竟然喜欢可爱类型的。不过可爱的好啊,跟你互补,你太假正经了。】
晨晨:【其实我不进去也行,你给我把那副《山外青山》买下来。】
晨晨:【为了感谢+补偿,再买一支表不过分吧】
晨晨:【[图片]】
晨晨:【上面这支,不贵,就二三十万,对你来说小意思吧,别买错了嗷[可爱]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原来你会喜欢人啊,原来你也有喜欢的人,真是不容易】
手机不停震动,知道是谁的消息,傅聿初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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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理会,他看着一直躲旁边存在感很低的某人:“进去?”
付雨萌:“好啊好啊,傅律师跟我们一起?”
“嗯。”
“真没想到傅律师竟然也喜欢看画展。”穿过大厅,走在画廊时付雨萌看着墙壁上的作品感叹:“我没啥艺术细胞,欣赏不来,主要是陪阿稚过来。”
傅聿初对画展无感,他是被杭晨缠的没办法才来的,没想到有意外收获。
傅聿初低头问时稚:“喜欢隅安?”
时稚:“……是作品。”
“是么?”傅聿初看时稚入迷地看着墙上的作品,不由地问:“没考虑买一副回去?”
时稚摇了摇头:“不了。”隅安风格这两年大变,已经不是时稚喜欢的画风了。
“阿稚以前可迷隅安,为了跟他去写生差点从山上掉下去。”说起这个,付雨萌到现在都有后怕的不忿,她说:“倒是便宜了徐以宁,要不是那次,阿稚也不会跟那个渣男在一起。”
时稚不想讨论这个,生硬地转移话题:“隅安老师画风这几年变化很大。”
“所以现在不喜欢了么?”傅聿初追问,语气酸酸:“所以今天是来缅怀过去?”
时稚:“……”
付雨萌诧异地看了眼傅聿初,不对劲儿,有哪里不对劲儿。
她看看眼神闪躲的好友,再看看神情莫测的傅聿初,看着两张同样帅气的脸,她一直忽略了一件事,此刻她有个大胆的猜测。
付雨萌轻咳了下,假装不经意地随口说:“其实徐以宁也没有那么差,那次写生要不是他,受伤的就是阿稚,阿稚会答应他的追求很正常,现在会纠结会心软也正常。”
“傅律师觉得呢?”付雨萌好整以暇地看着傅聿初。
果然,傅聿初面无表情地说:“感动不是喜欢,靠感动得来的感情又能走多远。更何况出.轨只有0次和无数次,难道要靠着那点感动的喜欢一直心软下去?”
付雨萌心里狂笑,很意外,可想到几次见面两人的反常,又觉得情理之中。
“也对,傅律师说的有道理。”付雨萌笑眯眯地说:“出.轨的人绝对不能被原谅,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下一个更好。”
傅聿初看了眼付雨萌,没什么心理负担地承认:“对。”又说:“只是没想到时先生会喜欢……会喜欢这种画风。”
时稚见两人聊起来了,他乐得自在,就专心看画没留意两人的对话,这会儿听说到自己名字,便下意识“嗯”了一声:“什么?”
“没想到你喜欢这种画风。”傅聿初说:“看起来跟你不搭。”
那你还挺会看。
时稚没有回答,慢吞吞看着画廊两边的作品,时不时驻足观看。隅安这两年虽然画风大变,但不可否认的是较三年前对方画技提升很大,怪不得这几年陆续有作品被高价拍卖。
只是时稚心境已变,不会再盲目崇拜,对不喜欢不合适的不再将就。此刻抱着欣赏的心态,竟渐渐看的入迷。
在某一刻,他突然一个激灵,回头发现身边少了付雨萌,只有站在旁边的傅聿初。
16.016
时稚皱了皱眉。
傅聿初解释说:“你朋友出去接电话了,她说让你慢慢看,她在休息区等你,走前跟你说了,你可能没听见。”
时稚:“哦。”
等了一会儿,他问:“你怎么跟着我?”
“我喜欢。”
时稚:“?”
“我说的是作品,不由看入迷了。”傅聿初眼里有逗人得逞的笑意,“怎么,不让跟啊?”
“你喜欢这种画风倒挺正常。”时稚没接话,用他刚刚的语气说:“看起来跟你很合适,风格一样。”
傅聿初失笑:“什么风格,怎么个合适法。”
“都很清冷。”时稚客观评价,很冷漠,没温度。最后一句话时稚只在心里想了下,他是不善交流,不是蠢,要是真说出来,以傅聿初的脾气,肯定又要生气。
傅聿初摇了摇头:“不能被表象迷惑,你没看到我内心,不知我心中所想。”
“……不是你自己说的喜欢?”
傅聿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看完画展出来,时间还早,付雨萌要回店里,傅聿初提出送两人回去:“顺路,刚好带你们一程。”
时稚刚想拒绝,看透一切的付雨萌已经笑着道谢:“那就麻烦傅律师了,这个点不好打车,我们就不跟你客气啦。”说着拉开后门坐了上去。
时稚:“……”
傅聿初示意他:“上车?”
时稚想起傅聿初说过没有当司机爱好的话,默不吭声地坐到副驾。
“傅律师,可以麻烦你先送我回去吗?”付雨萌十分不好意思地说:“店里来了一帮人聚餐,小静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得快点回去看看。”
打算先去付雨萌店里躲过跟傅聿初单独相处的时稚:“……”人店里都那么忙了,他还怎么好意思去添乱。
“阿稚,今天不能陪你了,待会儿你先回家,明天我去找你呀。”
时稚:“……好。”
车子在咖啡店门口停下,付雨萌都没客套让两人进去坐会儿,拍拍屁.股走人,丢下一句:“傅律师,辛苦你送一下阿稚,改天请你喝咖啡。”
“你朋友对你挺好。”车子慢吞吞行驶在街道上。
时稚嗯了一声,低头看对他挺好的朋友刚刚发的消息——
雨萌萌萌:【跟你上.床的人是傅聿初。】
时稚看着付雨萌的肯定句,呛红了眼睛。
前面刚好是红绿灯,傅聿初拧开一瓶水递过去:“怎么了?”
“……没事。”时稚对着瓶口喝了两大口,还觉得热,又喝了几口。
傅聿初没有再说话,车子拐进一条陌生小道。
时稚发现不是去他住处的方向,问:“这是去哪里?”
傅聿初将车停在一家看上去有些老旧的店面门口,理直气壮地说:“我送了你那么多次,你请我吃一顿饭不过分吧。”
不过分。
可哪有二话不说决定好直接让请客的啊。
“快走,好饿。”时稚还在腹诽,傅聿初打开车门催促道。
时稚默默跟着下车,不说没感觉,一说他也有点饿。
这是一家本地菜馆,从外面看着有点老旧,但里面收拾的很干净齐整,老板是一对四十来岁的夫妻,两人动作麻利,干脆利落。
“小傅,来啦。”刚进去,老板就招呼道:“有段时间没见你了,还是老样子?”
“先不急。”说着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跟时稚介绍:“这家店开了好多年,本地菜做的不错,你想吃什么?”
时稚有点犯难,他不太会点菜。
这时候老板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不常用的菜单走过来,笑着说:“这是小傅朋友吧,小伙子长真帅。看看菜单,看有什么想吃的。”
时稚接过菜单随意翻看了两下递给傅聿初,小声说:“我不挑,你点吧。”
傅聿初看了他一眼,将菜单递给老板,没客气地报了几样菜,有荤有素,最后又加了一道粥:“主食就粥吧,他们家生滚牛肉粥做的不错,你尝尝。”
时稚没意见:“好。”
“板栗烧鸡也是我们家招牌,要尝尝不?”老板真心建议道。
时稚皱了皱眉,很轻微,被傅聿初察觉到了,他说:“不用了,这些就可以。”
老板又端了两碗醪糟酒,“新酿的,给你们尝尝。”
时稚抿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好喝!”
“好喝也不能空着肚子喝太多,吃点东西再喝吧。”
时稚应了一声,好奇道:“你怎么发现这里的,看你跟老板的样子,经常来这里啊。”
“嗯。”傅聿初说:“小时候外公带我来过一次。”
“然后你一来就是二十几年?”时稚随口说:“没想到你还挺长情。”
“是么,这就长情了么?”
“对啊,一般人都不会在一家饭馆吃二十几年吧,口味总会变。”
傅聿初问:“你呢?”
“我什么?”
“没什么。”正好这时候菜上桌,傅聿初说:“吃饭吧。”他先给时稚盛了一碗粥,“尝尝看。”
“好吃!怪不得你会喜欢二十几年。”
傅聿初失笑,“喜欢就多吃点,你太瘦了,应该好好吃饭。”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桌上的菜很快见底,时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躺在椅子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没想到一顿饭竟然让时稚吃出了岁月静好的感觉。
他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过这种体验了。
时稚嘴挑,大学食堂的饭菜很多都不和他胃口,总是吃很少,也不会有满足感。也就是刚跟徐以宁在一起时,徐以宁会陪他去学校外面的餐厅,他才能在吃饭时感到愉悦。
只是徐以宁大他两届,很快毕业工作,时稚自己又比较社恐,除了付雨萌没什么聊得来的朋友,徐以宁不常来学校后时稚吃饭就成了凑合。
后来毕业,跟徐以宁住到一起,刚开始徐以宁也会回家陪时稚吃饭,只是他接手公司后越来越忙,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加上时稚昼夜颠倒,两人很少能碰到一起坐下吃饭。
现在躺在傍晚夕阳下的椅子里,时稚有种久违的满足感。
原来吃饭的愉悦不只有徐以宁能给时稚。
“发什么呆呢?”
“没。”时稚回神,看着光影里的傅聿初,认真地说:“谢谢。”
傅聿初挑了挑眉,“不是你请我?”
“是我请你,也谢谢你。”
“为什么?”
“嗯?”
傅聿初说:“为什么谢我。”
时稚歪着头想了想,“因为吃的很开心?”
可你的样子并不像在开心。傅聿初抿着嘴唇,没有再说话。
最后是时稚结的账。上车后时稚敏感地发现傅聿初突然有些沉默,明明吃饭时他们聊的挺开心。时稚找不到傅聿初不高兴的原因,他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直到车子停在一家电玩城门前,时稚纳闷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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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干嘛。”
傅聿初冷冷地丢出一个字:“玩。”
“……”时稚耐着性子问:“为什么来这里玩?”
“因为你在不开心。”
时稚:“我什么时候不开心了?”而且不开心就要来这里玩吗?
“吃完饭。”
“我没有。”
傅聿初坚持的莫名其妙:“你有。”
“你看错了。”时稚脾气也上来了,不甘示弱地瞪着傅聿初。
傅聿初比时稚高了大半个头,时稚跟他对视时要微微仰着头。看时稚鼓着嘴巴瞪着眼的样子,傅聿初败下阵来。
他也觉得自己挺莫名奇妙的。
“是我不开心。”傅聿初说:“你陪我玩吧。”又说:“求你了,我没玩过。”
时稚:“……”
傅聿初兑换完游戏币,先带着时稚到娃娃机旁边,指着里面的一个兔子玩偶说:“这个?”语气镇定地仿佛只要时稚说好就一定能抓上来一样。
时稚无语地看了眼傅聿初,“那个不好抓,换一个吧。”
“你看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之前玩过?”
时稚嗯了一声。
傅聿初没过脑地问了句:“和谁?”
“徐以宁。”
傅聿初:“……”
“抓了什么?也是兔子吗?”
“不是,什么都没抓上来。”当时徐以宁非要抓一个小鱼玩偶,说像鼓着腮帮子的时稚。时稚没办法,陪着他与娃娃机纠缠一个多小时,都没能抓起来一只鱼。而且时稚觉得自己跟那个鱼玩偶一点都不像。
“呐。”傅聿初将兔子玩偶怼在时稚眼前,酷酷地说:“这不挺好抓。”
时稚莫名觉得傅聿初还有没说完的后半句——你前男友真废物。
时稚:“……”
“你真棒。”时稚敷衍道。
“送你了。”傅聿初将兔子玩偶塞时稚手上,往下一个项目走去:“跟你挺像。”
时稚跟小兔子大眼瞪小眼对视一会儿,到底没说什么反驳的话。
“还玩过什么?”傅聿初说完又换了个问法:“什么没玩过。”
“剩下的都没玩过。”那会儿他们在娃娃机跟前耗了一个多小时,他们赶着去看电影了。
傅聿初心情好了那么一点,带着时稚玩遍了电玩城所有项目。
可能游戏确实能刺激多巴胺分泌,连日来因为跟徐以宁的争吵所带来的烦闷情绪在电玩城全部释放。一直到车子停在小区门口,时稚都还处于兴奋中。
“心情好点了?”
时稚此刻确实心情很好,便没有反驳他,说:“嗯,很开心。”
“可是我不开心。”
“嗯?”时稚困惑,刚刚不还挺开心?傅聿初的开心难道是薛定愕的开心。
“手机没电了。”傅聿初说:“等下没法导航。”
时稚:“?”
“忘带充电器了。”傅聿初又说。
时稚想说要不找个共享充电宝?
就听傅聿初叹气:“手机关机了,不然可以找共享充电宝。”
时稚:“……”
时稚也是疯玩了一晚上正处于兴奋中,加上这一天傅聿初终于没有对他阴阳怪气,可以称得上相处愉悦,现在对方因为带他玩手机没电不能导航,时稚就觉得多少有点自己的责任。
想着两人现在也算是一起玩过游戏的关系,便建议道:“要不去我家里充会儿电?”
“谢谢。”傅聿初马上说。
17.017
对方接的太快,好像就等时稚这样说,以至于在傅聿初说完后时稚有片刻的愣怔。
看时稚半天没说话,傅聿初以为他在迟疑和后悔,就假惺惺地问:“方便么?”
时稚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往前走,边走边说:“没事。”又说:“没什么不方便的。”
傅聿初就不问了,慢悠悠跟在时稚身后上楼。
当初买这套房子是用来当婚房的,中高档洋房小区,楼层不高,一梯两户,他们的房子在11楼01户,对面住的也是一对新婚夫妻,门上还张贴着喜字。
傅聿初目光在对门喜字上停留了一瞬,便转到低头正在输入密码的人身上,因为低着头,时稚的脖颈拉出一个修长的弧度,看起来一只手就能拢住。
傅聿初喉结不自觉动了动。
“进来吧。”时稚打开房间主灯,让出旁边的过道。
傅聿初站玄关问:“要换拖鞋么?”
“不用。”家里很少有人来,没有准备多余男性拖鞋,再说这屋子也住不了多久,走之前会找保洁上门,换不换都无所谓,“你先坐,我去拿充电器。”
傅聿初“嗯”了一声,盯着地上明显有人穿过的跟时稚脚上同款的拖鞋看了会儿,走动时不小心踢到了鞋柜底下。
充电线都丢在卧室,时稚进去找。
傅聿初没有立马落座,他环视了一圈屋子:厨房收拾的很干净,能看得出长时间没开火;餐桌上有几袋没吃完的饼干,垃圾桶里放着某家外卖的袋子。阳台没有封窗,支起的画架旁有被风吹落的纸张,上面是半张未完成的画。
傅聿初踱步到阳台,弯腰捡起画纸重新夹在画架上,刚要去沙发,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慢慢,慢慢地转头,目光落在一旁的电视柜上。
那上面摆着一个相框,时稚变化不大,只是笑容比现在多了明媚,他笑着看向镜头,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他被另一个男人揽在怀里。
傅聿初抿着嘴角,将相框倒扣在桌上。
“给,你试试这个行吗?”
“可以。”傅聿初给手机充上电,当着时稚的面开机,上面果真显示1%的电量。
时稚看着双腿岔开姿态闲适地坐在沙发上的人,莫名觉得有点拘谨。对方太过随意,好像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而时稚是客人。
“咳——”时稚像个罚站的学生站在老师面前,尴尬道:“那个,你要喝水吗?我去给你拿水……”
“有咖啡吗?”傅聿初不客气地说:“今天玩太久,有点累,想喝杯咖啡醒醒神。”
“……没。”
傅聿初看向水吧的咖啡机。
时稚:“……我不会。”
“我会。”傅聿初起身,“你尝尝我的手艺。”
“……”
傅聿初站水吧旁低头研究,咖啡机工作的声音很快划破室内寂静。时稚倚在餐桌旁看傅聿初低头摆弄瓶瓶罐罐,他有瞬间的错愕和晃神。
时稚喜欢喝咖啡,喜欢被咖啡香气萦绕的感觉。
记忆中爸爸总是在阳光堆砌的清晨泡好咖啡,叫醒因为赶稿熬夜而睡懒觉的妈妈,然后一家三口坐在小楼的餐桌上吃早餐。
徐以宁知道时稚喜欢喝咖啡后,买了这台咖啡机,当时他信誓旦旦地说“以后宝贝什么时候想喝我什么时候给你做。”
只是咖啡机摆在这里一年多,时稚都没有见它工作过。
咖啡的香气飘进时稚鼻息,眼前的背影渐渐跟记忆中重合,明明是不同的轮廓,时稚却感受到久违的温暖。
在无数个喝着速溶的日子里,时稚渴望的究竟是什么。
“你一个人住么?”
“嗯?”时稚直愣愣抬头:“什么?”
傅聿初转身,看着他,问:“你一个人住这里么?”
“嗯。”
“他呢?”
“出差了。”
“出差回来呢?”傅聿初四处打量一圈又把目光落在时稚脸上:“平时不住这里?”
“之前住这里。”
“不是都分手了么,”傅聿初说地漫不经心:“怎么还住一起。”
时稚有种无端的压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傅聿初解释,他听见他说:“最近他没回来过,我们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
“吵架?”
“……嗯。”时稚下意识看向手办柜。
傅聿初顺着时稚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玄关上丢着一个惨肢的手办和一副没有相框的画,他皱着眉头问:“动手了?他打你?”
“……没。”时稚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正好咖啡机停了响动,就说:“咖啡做好了。”
见他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傅聿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只做了一杯。”
时稚:“?”
“晚上喝咖啡容易失眠。”傅聿初面不改色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评价道:“味道不错。”
“……”时稚无语:“那你怎么晚上喝。”
“哦,我喜欢失眠。”
时稚:……
“你怎么这样。”
傅聿初:“我就这样。”
时稚瞪他。
灵动重新回到时稚脸上,傅聿初就笑着说:“别生气,大不了下次只做给你喝。”
“……不用。”
傅聿初没理会时稚的拒绝,端着咖啡坐到沙发上慢慢品尝。
时稚:……
对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时稚委婉提醒:“你手机电充够了吧。”
傅聿初看了时稚一眼,放下咖啡,慢条斯理地拿起手机一看,惊道:“咦,没充上电,可能不小心碰到了。”说着露出只有3%的电量,仰头看着时稚说:“这点电撑不到我上车,如果怕你未婚夫突然回来不好解释,要不充电线借我,我去车上充好再还你?”
时稚:“……你在这儿充吧。”
“不怕你未婚夫误会?”
“他不会回来。”
“所以如果他回来,你还是会怕他误会?”
“……没什么怕不怕。”时稚说:“我们都要退婚了,而且……”他看了一眼傅聿初,补充说:“我们又没什么可让人误会的。”
“真的没什么吗?”傅聿初目光灼灼。
时稚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那一晚。心虚只是一瞬间,他想起傅聿初总是对他阴阳怪气,明明是成年人之间的你情我愿,搞的好像他是拔吊无情的渣男。
现在傅聿初又是只做一杯咖啡逗自己,又是说些阴阳怪气的话,时稚也就不再难为情,他直白道:“难道傅律师觉得有什么?看傅律师好像很介意,是想要我负责吗?”
傅聿初定定地看着时稚,正当时稚以为他又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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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嘲讽的话时,傅聿初叹了口气说:“你还是先坐下吧,你这样站着我有压力。”
时稚:“……”
时稚:“???”
“你太高了,我仰着脖子酸。”
他只有178的身高,他高什么高!!!要不是傅聿初一脸认真的表情,时稚都怀疑他在内涵自己矮!
对方话题转的实在太大,时稚想好的说辞堵在嗓子里不上不下,只能郁闷地在旁边坐下——跟傅聿初中间隔了两个抱枕的距离。
傅聿初也不在意,重新提起之前的话题:“为什么吵架?”
“嗯?”
“跟你未婚夫,为什么吵架?”傅聿初一脸认真:“他不愿意……分手?”
“嗯。”
“分手不用他同意。”
“我知道。”时稚说:“他不愿意把小楼还给我。”
“其他的呢,他们家什么态度?”
时稚知道傅聿初说的是借出去的一千万,只是想到那天王素珍的话,他叹气说:“公司投资出了问题,现金流紧张……”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时稚抬头看着他。
傅聿初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不被情绪影响,认真建议道:“听项师兄说你的意思是只要小楼,现金偿还一半就行。如果你想要回小楼,一开始底线不防设高一点。他们公司现金流越是吃紧,你追回小楼的可能性越大。除非你……你未婚夫不在乎公司,不听他母亲的话。”傅聿初看着时稚问:“他是吗?”
时稚瞬间就明白了傅聿初的意思——可以通过王素珍给徐以宁施压,拿一半现金交换小楼,公司越缺钱,他拿到小楼的可能性就越大。只是……
“我没有写借条,只有转账凭证,且没有任何备注,如果她不承认这笔借款呢?”
“那就让她承认。”傅聿初说:“虽然转账凭证可作为证据证明借贷合意,保险起见需得再搜集其他证据,如索要还款的聊天记录/录音、证人等。如果之前没有,现在开始准备。”说完又问时稚:“其他人知道你给他们借过这笔钱吗,能愿意为你作证吗?”
时稚立马就想到徐以静和徐爷爷,只是以静毕竟大学都没有毕业,在家也没有什么话语权,而徐爷爷……
时稚想到那天见面,徐爷爷让他让让徐以宁的话,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办法准备聊天记录或录音吧。”
傅聿初“嗯”了一声,看时稚一脸愁容,宽慰道:“别担心,不会让你输掉官司。”
如果不到万不得已,时稚不想跟徐以宁闹到打官司的地步,他扯了扯嘴角说:“我跟他们再谈谈。”
傅聿初没逼他,也没有再说话。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房间陷入寂静。
咖啡见底,傅聿初起身。
“我走了。”
时稚送他到门口。
傅聿初垂眼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叫他:“时稚。”
时稚仰头,因为困惑,微微张着嘴巴。
傅聿初视线从他的眉眼一路向下,落在粉润的唇舌上,“如果,我说要呢?”
“什么?”时稚没反应过来,映着傅聿初倒影的眼眸里尽是迷蒙。
楼道的声控灯在这时候突然灭掉,时稚在一片黑暗里听见傅聿初低沉的声音。
他说:“如果我要你负责呢。”
18.018
热意顺着耳畔袭遍全身,恍惚中有谁的心跳乱了节奏。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观,时稚周身被独属于傅聿初的熟悉又陌生的气息环绕,他在不正常的心跳里感受着傅聿初的靠近。
咖啡的气息越来越浓郁,傅聿初的眼睛在黑暗里闪闪发光。
时稚屏气凝神,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几秒,也可能十几秒,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撤离,时稚眨了眨眼睛。
“进去吧。”傅聿初敲击墙面,声控灯应声亮起。
“你……”
时稚眼里全是忐忑和慌乱,傅聿初不想听到拒绝的话。
“逗你的。”傅聿初轻弹了一下时稚额头,在他愣怔的眼神里转身离去,丢下一句克制的“晚安,别熬夜。”
时稚扶着门框站了很久,直到电梯重新开合,对面的小夫妻走了出来,带着诧异朝他看过来,时稚才恍然回神。
关上门,他不由地抬手轻触刚刚被碰到的额头,在剧烈的心跳声中,他莫名地想——
那天晚上,他们没有接吻。
这晚时稚睡的很不踏实。
前半夜失眠,后半夜做噩梦。
他梦到爸妈出车祸的雨夜,梦到洒满阳光的大学校园,梦到写生时受伤的徐以宁,狰狞着对他说:“时稚,你以为你又好到哪里去。都是被欲望支配的下等动物,你有什么可高贵的。”
他听见自己不停地追问:“性和爱是分开的么,真的可以分开么?”
“你说呢。”他在满心困惑中,看到了神情莫测的傅聿初。
……
时稚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听到了门铃声。
“这是……”时稚看着昨天傅聿初带他去吃饭的餐厅老板拎着两个袋子站门口,有些发懵。
“小傅说你一个人没人做饭,让我送一趟。”老板将袋子递过去笑着说:“不知道你口味,按着昨天的准备的,你想吃什么,跟我说,回头给你送过来。”
时稚呆呆地接过袋子,下意识拒绝:“不用,我自己点外卖就好……”
“外卖哪有自己做的吃着放心,别的不说,我们家饭菜食材保证新鲜。反正小傅已经订了半个月,你有意见跟他说吧。”
时稚将饭盒一一摆在餐桌上,打开手机找到傅聿初的微信头像,指尖在屏幕上停滞许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当犹豫时,界面有新的消息出现——
CH:【写小作文呢】
时:【?】
CH:【“对方正在输入”好几分钟了,要发表什么感言么】
时稚:……
时稚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他看着玄关上破碎的手办和风格不搭的画,内心一片松怔。
CH:【餐收到了?】
时:【嗯】
CH:【有不合口味的吗】
时:【没】
时:【以后不用送了】
CH:【为什么】
为什么?
时稚没有问为什么送,傅聿初反倒问为什么不送。
时稚对着手机不知道怎么回。
CH:【常吃外卖对身体不好】
时:【我可以自己做】
CH:【你不会】
时稚撇了撇嘴:【你又知道】
CH:【我就知道】
时稚深吸一口气,刚要敲字,傅聿初弹了语音通话过来。时稚犹豫几秒,接了。
“刚起床?”电话里傅聿初的声音有些低沉。
时稚“嗯”了一声。
“怕你早上没胃口,让老板做的比较清淡,晚上想吃什么?”
时稚没有回答,等了一会儿他叫:“傅聿初。”
“嗯,怎么了?”
“我刚分手。”
“我知道。”傅聿初沉默了一下说:“分手快乐?”
时稚:……什么啊。
“我跟徐以宁我们之间还有很多牵扯,他一直躲着不跟我沟通,我爸妈给我的小楼还在他手里他不愿意还我,我现在,我……”
“时稚。”傅聿初不想听他接下来的话,出声打断他的语无伦次,叹气道:“我只是担心你不好好吃饭,你身体太差了。”
时稚张了张嘴:“我……”
“如果最终决定起诉,你的案子让项师兄负责,可以吗?”
时稚一下子愣住了,“为什么?”
对面长时间没有声音,就在时稚以为对方没听清正想再问一遍时,他听到傅聿初笑了下,“算了,现在说这个还早。等你要起诉的时候再说。”
时稚心里存了事,不由追问:“为什么要让项律师负责?”
“没为什么,如果你非要问的话,就当我对着你没法理性客观吧。”
时稚:……
昨晚那种慌乱的情绪又来了,时稚咬着嘴唇没说话。
“外面下雨了。”
“啊?”傅聿初话题转的太生硬,时稚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下雨温度低,再不吃饭要凉了。”
时稚:……
“哪有那么快……”
傅聿初笑着说:“快吃吧,我忙工作了。”
时稚看着暗掉的手机,到底没有问出心中的困惑。答案隐隐约约藏在欲言又止里,傅聿初不想说,时稚不敢问。
清晨的粥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时稚低头吃饭。
-
五月初,时稚再一次去探望徐爷爷,这次只有他自己。
上次跟徐以宁争吵后,对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之前每天假装无事发生粉饰太平的微信消息,跟徐以宁一样消失在时稚的生活里。
时稚有时候也会恍惚,他的生活中是否出现过徐以宁这个人,那些撕开面具的争吵和感情里不堪的背叛是否出现过。
只是每当他有此困惑时,每天按时送上门的饭菜和傅聿初词不达意的消息,都提醒着时稚,所有的一切都真实存在。
摊牌撕下了最后的伪装,时稚这次到疗养院的时候徐以宁爸妈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只有放假回家的徐以静红着眼眶跟他打招呼。
“时稚哥,你……你以后还来吗?”
时稚看着眼前欲言又止的小姑娘,笑了笑说:“来,我会常来看望爷爷的。”
“可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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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爷爷身体不太好……”
时稚张了张口,没说话。
“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别说什么刺激老人家的话,让他剩下的时间过的安稳点。”时稚进去前,王素珍喊住他,拉着脸说。
时稚没有反驳,点点头推开房门。
徐爷爷躺在床上,明明只有半个多月未见,却像是过了好多年,像是落叶终究要归根,床上的老人安静地等着属于他的时间停摆。
时稚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他关了录音设备将手机塞进口袋,走到老人床边,一开口就红了眼眶,“爷爷。”
“怎么今天过来了?”徐爷爷声音透着疲惫和虚弱。
时稚在床边坐下,拉住徐爷爷的手说:“想您了,来看看您。”
“好孩子。”徐爷爷看了眼时稚身后,那里空无一人,他叹了口气说:“难为你。”
“爷爷……”
徐爷爷摆了摆手,“小稚,爷爷对不起你。”
“没有的事,爷爷别这么说。”
徐爷爷看着时稚,目光虚无,“以宁……他以前不这样。他一直很听话,很乖。你奶奶还在的时候,我们住乡下,寒暑假以宁都会过来陪我们。邻居家有个姑娘,男人在外面有人,隔三差五吵架。那时候以宁对我跟你奶奶恨恨地说出.轨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他要找个漂亮媳妇儿,就跟我和你奶奶一样,一辈子只对一个人好。”
时稚眼眶发酸,咬着牙没说话。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了。”徐爷爷捏紧时稚的手,情绪激动:“小稚,他被他妈妈管的太严了,管坏了。他什么都不被允许做,什么都想尝试做。从他把你带到我面前时,我就知道他被管坏了。可我没办法,我是他爷爷,我得帮他,我得帮他啊。”
“爷爷,我……”
“小稚啊。”徐爷爷眼里噙着后悔:“爷爷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第一面见你就知道你心软。我得帮以宁,我得帮他捆住你。”
时稚低着头,眼泪砸在老人的手背上。
徐爷爷咳嗽了几声,喘着气说:“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不会把小楼给以宁,不会让他有欺负你的机会。爷爷做错了,爷爷对不起你。”
时稚闭了闭眼,说:“没有,爷爷,您没有对不起我。我得谢谢您,谢谢您让我能陪我爸妈最后一程。我……”
“你不必说了。”徐爷爷叹了口气:“我什么都知道。以宁做了错事,你不必原谅他。家里借你的一千万,我来想办法。只是以宁固执,溪筑小楼,爷爷实在没办法了……”
时稚哽咽道:“爷爷,对不起,您说让我让让他,我做不到。我不能让着他,我没法让着他,我让不了爷爷。”
“我知道,我知道,是爷爷老糊涂了,那天的话你当我从来没有说过。往后你好好过你的日子,不用让着任何人。”
时稚红着眼从徐爷爷房间出来,徐以静追了上来,“时稚哥,你要走吗?”
“嗯。”
“你……我……我以后还能找你吗?”
时稚拍了拍徐以静的肩膀,没说话,独自离开。
时稚走后,徐爷爷喊王素珍一家三口进去。
19.019
“爸,您怎么样了?”
徐爷爷看着走进来的三人,儿子垂着头依旧沉默,哪怕面对时日无多的父亲,那张憨厚的脸上都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儿媳脸上的关切和担心是真,心虚和算计也是真。徐爷爷又把视线移到红着眼眶的小孙女身上,在心里叹了口气。
徐爷爷是个土生土长的农村人,老两口一辈子老实本分,最大的成就是培养徐振超这个唯一的儿子上了师范院校,成为一名老师。最骄傲却也最后悔的事,是给儿子娶了王素珍这个媳妇。
王素珍这个人,出生平凡小镇之家,却有个不平凡的心。她传统,孝顺,却又大胆,强势。
“都坐吧。”徐爷爷平静道:“我就这几天了,趁现在还清醒,跟你们交代一下。”
徐振超嘴唇嚅动,半天没有吭声。王素珍扯了扯嘴角,宽慰道:“爸,您别多想,医生让您多休息呢。”
“我自己身体自己知道。以宁不在,让他抽空回来一趟。”徐爷爷摆了摆手,继续说:“县里的老房子,不值几个钱,你们给我跟老伴儿买在安城的房子,一直空着,我手上还有攒下的百十来万,这些都给以静。”
王素珍不太同意:“以静一个女孩子,总归要嫁出去,我跟振超给她准备一套婚房就行,农村老宅和县里的房子,还是给以宁吧。”
徐以静低着头没说话。
徐爷爷目光复杂地看着王素珍,坚持道:“家里的生意,一直是你打理,你想怎么分配,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只是上面说的这些,都是我自己能支配的,我意已决,你不必多说。”
王素珍欲言又止,看女儿杵在一旁,到底没多说什么,只说:“听您的。”
“还有,”徐爷爷说:“小稚跟以宁不可能再有结果,人家的东西,该还就还,别占人小孩儿便宜。”
“爸,您说什么呢,我们什么时候……”王素珍在徐爷爷沉默的目光里渐渐没了声。
“素珍,人有多大本事,就享多大福。”徐爷爷语重心长道:“我们本不是什么大富人家,因为你,才能过上如今这样的日子,这一点我很感激你。只是,咱们摊子已经撑得够大了,多的那些咱不要了,好吗?”
王素珍:“爸,公司发展的很好,马上就能上市,等这笔投资到位,咱们家公司就能上市……”
“真的好吗?”徐爷爷打断她:“要不是小稚的一千万,公司能撑下去吗?”
“什么一千万……谁拿他……”
“素珍!”
王素珍住嘴,讪讪道:“爸,让以静先出去吧,她一个小孩子听这些……”
“她马上20了,不小了!让她听,让她留下,做个见证,如果真跟小稚闹到那一步,以静出面给小稚作证!”
“爸!以宁才是您的亲孙子,我们才是一家人,您向着外人,您让以静去帮外人!”
徐爷爷:“别的大道理我不懂,我只知道一千万放银行一年能得不少利息。小稚单纯,能无条件把钱借给你,你不能做昧良心的事,我们老徐家不能做昧良心的事!”
“爸,您对他有恩,这是他该做的,他又不缺钱,帮帮我们怎么了。别说一千万,他爸妈留下的字画,随便买几副都比这多,要不是您,他能……”
“住口!”徐爷爷动了怒,骂道:“我对他有什么恩!我能有什么恩!不过是栽了他一程,说了几句话,这点‘恩’能让他一辈子欠着徐家?他不欠我们什么,不欠以宁什么!”
看王素珍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徐爷爷放软了语气:“素珍,你为这个家的付出我们都看在眼里,只是孩子们都大了,你留在家里享清福不好吗?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必管那么多。”
“小稚的一千万,我做主替他认下,你跟振超打个欠条。小稚是个心软的,如果公司资金紧张,一时半会儿还不上,就分几次还。”徐爷爷强硬道:“以宁这件事,是他做错了,做错了就得承担责任,你们不要绑着小稚。”
王素珍抬头,不可思议道:“爸,是时稚跟您说的?是他找的您?他怎么那么没良心!”
“素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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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老了,不是瞎了。”徐爷爷叹气道:“你做的那些事,你以为我不知道?以宁被你毁了啊,是被你给毁了……”
王素珍讷讷道:“爸,我都是为了徐家,我不能让徐家绝后……”
徐爷爷抬手制止了他,转头对小孙女说:“以静,爷爷有点饿,你去帮爷爷买一份宁安路的小云吞可以吗?”
等徐以静出去后,徐爷爷才淡声说:“老徐家人丁不兴,兄妹缘薄。我没有其他兄弟姐妹,振超也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到了以宁这里,好不容易盼来个以静,合该全家宠着,让着,偏着。怎么你总是对她不待见?”
“爸,我……”
“素珍,自从你嫁到我们家,我跟你母亲一直拿你当亲生女儿,你也待我们如亲生父母,这很好。”徐爷爷说:“我一个没见识的农村人,都没有传宗接代的想法,为什么你这么固执呢。”
“以宁喜欢男的还是女的,以后能不能生儿育女,又有什么关系,孩子们过得好就行,不是吗?”徐爷爷问:“可你为何要强迫他做其他事?这对小稚公平吗,对人家女孩儿公平吗?你说不想让徐家绝后,难道以静不是咱们徐家的孩子,她生的孩子没流着徐家的血?”
“你也是女人,为何你要如此偏心,如此轻贱女人呢?”
王素珍僵坐在椅子上,她想起偏心弟弟的父母,麻木地问自己: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
徐爷爷房间的谈话时稚并不知道,他从疗养院出来没有马上回家,而是走到路边找了个长椅随便擦拭后坐着发呆。
疗养院在郊区,人烟稀少,环境清幽。马路两旁的绿篱带种了许多叫不上名字的花朵,夹杂着花香的初夏清风吹在脸上,洗去一身浊尘。
从疗养院带出来的垂暮气息被烈日暴晒后成了和煦的味道,时稚布满阴霾的心中逐渐恢复清明。
刚好此时有消息进来。
时稚盯着消息出神地看了许久,最后目光落在那片绿色银杏叶上。
他释怀地笑了。
20.020
见过光的人无法再忍受黑暗,淋了半天太阳的时稚突然不想一个人回空落落的家。他让司机半路改道,去付雨萌店里。
本该是繁忙的工作日下午,可布置精巧的咖啡店几乎满座,三三两两的客人聚在一起谈天说笑,悠闲和满足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这座城市永远不缺幸福的人。
时稚到的时候付雨萌正背对门口低头忙碌,服务员认出时稚刚想出声招呼,时稚微笑着摇了摇头,找了个靠近角落的位置坐下。
红茶配甜点,食物的甜味弥补了空洞的情绪,时稚微微舒展身体倚靠在椅子里,目光游移在玻璃窗外的行人身上。
视野里出现的是一家三口,穿着高中校服的男孩儿拉着脸,年长的男人满面笑容地说了什么,男孩儿不情不愿地点点头,一家三口去了旁边的数码店。
时稚收回目光。
可能父母在身边的孩子总会不轻易长大……
“小阿稚,想什么呢。”付雨萌在时稚眼前晃了晃手,给他递过去一杯咖啡,嗔道:“什么时候来的,过来也不说一声。”
时稚弯了弯眼睛:“看你在忙,就没打扰你。”
“你早点喊我我早点借口偷懒啊。”付雨萌翻了个白眼,然后又问:“你今天怎么过来了,不是去看徐爷爷了嘛,怎么样?”
时稚想起形如枯木的老人,情绪低落下来:“不太好。”
“徐爷爷年纪大了,他一个人在疗养院住这么久,也挺孤单,往好了想,对他来说是解脱。”付雨萌宽慰道。
时稚何尝不知道。只是……
“我就是觉得又剩我一个人了。”时稚喃喃道:“与我爸妈有关的,又少了一样。”
付雨萌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时稚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看着付雨萌感叹道:“雨萌,我好羡慕你啊。”
“嗯……我也羡慕我自己。”付雨萌一本正经地接话,看时稚笑了,她才问:“不过你羡慕我什么啊。”
时稚摇了摇头,没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他问:“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多出来走走,多认识认识人?”
“多出来走走是对的,多认识人就随缘。不过你怎么突然有这个觉悟,之前喊你你都不出来。”
时稚笑了下:“有人说一个人宅家容易发霉,让我多晒晒太阳。”
“哎哟,谁的话这么管用啊,好难猜哦。”付雨萌酸完直接安排:“过段时间我招两个暑假工在店里帮忙,我陪你去写生,放松放松心情。”
时稚说:“好。”又说:“谢谢你,雨萌。”
时稚有意识到这段时间自己心态不太对劲,不过每当他有自毁般反省的倾向时总有人将他拉回。
送上门能让心情不错的甜点,激发多巴胺分泌的电玩游戏,及时出现的电话和微信消息。
还有好友不追根究底的宽慰,无条件支持所有决定的纵容。
时稚看着眉目专注已经在查询出游攻略的付雨萌,不由地想,真好,真好啊。
这座城市幸福的人又多了一个。
“哎对了,过两天店里夏日新品试吃,你到时候记得来啊。”
“好。”时稚说:“出来走走第一步。”
付雨萌也笑:“没错。”
心里纠结要不要让时稚多认识人。
-
傅聿初刚跟客户吃完饭,就看手机有两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给时稚送餐的餐馆老板。
他回拨过去,对面很快接通:“小傅啊,在忙吗,没打扰你吧。”
“没有。”傅聿初上车,边系安全带边说:“于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哦,没,没。没什么大事。就是你让我送餐的那个朋友,之前不是说没人做饭嘛。我刚刚去送餐时,看到他家里有人,这以后还送吗?”
傅聿初迟疑道:“家里有人?会不会是你看错了,是送快递……”
“不是,是个帅小伙。我敲门的时候还是他开的,系着围裙,看样子正在做饭呢。”于师傅说:“你朋友现在有人做饭了,我就想着问问你,以后还要我送吗?”
傅聿初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明明没喝酒,却有点头晕,他说:“我问问他,问问他。”
傅聿初盯着挂断的电话呆坐许久,跟项兢发了条消息说不回律所。然后开着车,漫无目的地行驶,等他反应过来时,车子已经停到了悦澜居小区门口。
小区人车分流,这一块儿只是临时停车位,平时很少有车停。傅聿初停好车子抬头,就看到前方停了辆宝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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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不在车内。
五月的安城气温已经升高,即使是晚上,热意还是不断顺着窗户洒进车内。傅聿初有种说不出的燥热,他关上车窗,将空调开到最低。想是开了冷气的原因,没一会儿傅聿初又觉浑身发冷。
夜晚的小区异常安静,只有飞虫在昏黄的路灯底下不断缠绕,缠绕。
飞虫都知道寻找光亮,时稚呢?
时稚会心软么,会选择原谅么?
傅聿初盯着前面的车看了许久,整理好情绪,打开手机,绷着嘴角给微信置顶的人发消息——
【风衣洗好了吗?什么时候还我?】
消息发出去,半天没有收到回复。
傅聿初盯着11楼左边窗户透出来的亮光,思考找上门的可行性。他说什么,找什么借口,时稚会开心还是生气,会感激傅聿初的出现还是责怪傅聿初打扰了未婚夫的忏悔……
“嗡——”
手机震了下,傅聿初在这声寻常的震动里听到了来自时稚的救赎。
时小稚:【不是不要了么?】
CH:【我善变,现在又想要了】
CH:【你给我吧,现在给我吧,我在楼下】
又没了消息,对话框上面“对方正在输入中……”不停闪动,傅聿初从没有觉得时间如此漫长。
时小稚:【现在给不了】
短短五个字,傅聿初来回看了好几遍,他僵硬着手指敲字:【为什么?】
时小稚:【家里有人】
时小稚:【不方便下去】
空调好像调的太低,冷意顺着脊柱传遍全身,连带着傅聿初俊逸的眉眼都染上碎冰,他摘下没有度数的眼镜,舔了舔发干的嘴角,明知故问:【谁】
傅聿初好像看到了时稚的纠结,可他还是收到了时稚的回复——
时小稚:【我未婚夫】
不甘和嫉妒像车内的冷气,强势又霸道地钻进傅聿初五脏六腑,他浑身发冷,血液却在沸腾。
如果没有得到过,如果不曾看到希望……
CH:【不是已经分手,要退婚了么】
CH:【怎么还叫未婚夫】
时稚这次回的很快,他回:【那应该叫什么?】
傅聿初盯着这条消息,目光沉沉。
21.021
时稚等了半天,傅聿初都没有再回消息过来,他咬咬嘴唇,刚想打个问号过去,冷不丁听到有声音在头顶响起:“你在和谁聊天?”
时稚愣了下,回神,抬头看了眼消失半个多月的徐以宁,语气冷淡:“和你有关系么?”
徐以宁看着神情冷漠的时稚,知道他不是嘲讽或者赌气或者阴阳怪气,时稚是真的觉得现在跟谁聊天都跟徐以宁没有关系。
曾经徐以宁最喜欢时稚的直白和率真,现在也是这种直白,成了刺伤自己的利剑。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关心你。”徐以宁涩声道:“你也知道,外面什么人都有,我怕你被别人骗……”
“徐以宁。”时稚打断他:“我今年23,不是13。我情商没你高,对人情世故不敏感,但不是蠢。”
“我不是那意思。”
时稚看着徐以宁没说话。
徐以宁苦涩道:“时稚,我真的只是关心你,这段时间在外面,我每天都很想你,我……”
“我们已经分手了。”
“不,那不是分手,我们只是吵架,我们没有分手。”
时稚看着满脸执拗的徐以宁,只觉前所未有的心累。
他今天被付雨萌喊去店里试吃夏日新品,前两天见徐爷爷的烦闷情绪好不容易被甜品抚平,结果在回家看到屋子里亮起的灯和厨房忙碌的人时,由甜食带给他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时稚不明白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感情淡了,不爱了,厌烦了,或者爱意转移了,大家好聚好散就行,分手不是离婚,并不需要对方同意,这么简单的道理不太聪明的时稚能懂,在人际关系中游刃有余的徐以宁怎么就不懂呢。
时稚无奈道:“徐以宁,如果你今天是想跟我谈小楼过户和借款归还的事,咱们就好好聊聊,其他的,我不想再多说。”
徐以宁的表情有一丝皲裂,他双手紧握成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情绪,扯了扯嘴角笑着说:“好,先吃饭吧。”看时稚想要拒绝,紧跟着说:“我特意为你做的,准备了好几个小时,陪我吃一顿饭吧。”
时稚看着满怀期待的徐以宁,到底没说出什么拒绝的话。
“外卖偶尔吃一两次可以,不要天天都吃。”徐以宁不停给时稚碗里夹着菜,瞥了眼丢在旁边的外送餐,不赞成道:“就是要点外卖,也应该点品牌的,这些乱七八糟的餐馆,都是预制菜,吃多对身体不好。”
时稚没有过多解释,嗯了一声,低头吃饭。
徐以宁盯着时稚的发旋看了一会儿,余光撇到外送餐盒里的小炒牛肉,他给时稚盛了碗鸡汤,试探道:“最近怎么换口味了,我记得你不吃牛肉的。喝点鸡汤,知道你喜欢,专门给你炖的。”
鸡汤清澈,看得出来花了心思费了功夫。
时稚放下筷子,没了继续用餐的心情。
曾经的期待,成了如今的无力。
“我不喜欢。”时稚语气格外认真:“我不喜欢所有鸡鸭鹅类做成的饭菜,不喜欢画商稿,不喜欢你让以静叫我嫂子,不喜欢你说我是你媳妇儿。”
“我,我不知道,你没跟我说过……”
时稚说:“我说过,徐以宁,我说过无数次,可你总是记不住。你说的这些,都是你喜欢的,不是我喜欢的,你总是把你喜欢的强加在我身上,我拒绝过,拒绝过很多次。”
时稚从前不明白,看似温和的徐以宁,那些莫名其妙的掌控感来自哪里。他总是把自己的意识,强加给时稚。
刚在一起时还好,只是关心他的口味,作息。慢慢的,这种关心成了干涉,干涉时稚的交友,干涉时稚的爱好。他总把自己喜欢的当成时稚喜欢的,而时稚的声音,徐以宁从来不愿听见。
直到去年订婚后,跟徐以宁家人吃过一次饭,时稚才明白徐以宁身上的矛盾感来自哪里。
他对时稚的强势,跟王素珍对他的强势一模一样,都是打着为你好的旗帜,将自己的想法,附注在其他人身上。
徐以宁一直试图反抗来自王素珍的掌控,但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依赖并对这种掌控深信不疑。
“所以,你是因为我记不住你说的话,才跟我闹脾气吗?”徐以宁十分受伤地说:“可媳……宝贝,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以为你会喜欢,我只是觉得那些对你有好处。如果你不喜欢,我改,我都改。我现在就把你所有的喜好都记在手机里,以后只要是你不喜欢的,都不用做。你不要生气吧,别生我气好不好。”
时稚简直无语。
他不知道是不是像徐以宁这种在职场待久了的人都有种过滤自己不想听的信息的能力,怎么可以在撕开面具后还能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毫无芥蒂地跟他说这些无关痛痒的事。
时稚不想陪他演戏。
“徐以宁,我不会因为这些闹脾气。我也不是闹脾气,我是在跟你认真说分手。”时稚说:“如果一开始,出.轨的是我,跟别人上.床的是我,你会接受么,你能大度原谅吗?”
徐以宁张了张口,似是终于从虚假的美好中醒来,他紧咬牙关,颤声道:“时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就不能原谅我这一次吗,我压力太大了,你得允许我犯错。”他试图用回忆让时稚心软:“咱们在一起三年多,有过那么多美好回忆。我身上还有你设计的纹身,我们马上都要结婚了啊。你不能原谅我一次吗?”
“不能。”时稚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眼见时稚态度坚决,徐以宁收起示弱,他说:“时稚,你真狠。”
他想起回来之前在疗养院母亲跟他说的话,想起爷爷眼里的失望,想起对时稚百般讨好都不能让他有哪怕一丝的心软。
徐以宁心里好恨。
恨时稚的决绝和无情,恨爷爷不再帮着自己,恨母亲对他的逼迫,恨于崇尧打破他安稳的生活。
“时稚,我只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你能保证你一辈子都不会错,你能保证跟我分开你能遇到一辈子都不犯错的男人?”徐以宁说:“男人都靠下半身思考,不管是谁,都一样,都逃不过被欲望主宰。尤其是我们这类人,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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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而终反倒招笑。性和爱本来就是分开的,只是你不信。等你尝过,你会明白我是对的。”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无情,爷爷待你不薄,你连最后一程都不能让他走得安稳。”徐以宁站起身理了理衣服,垂头看着时稚说:“我答应和你退婚,只是爷爷没多少时间了,最后几天,咱们别让他心烦,好吗?”
时稚沉默须臾,最终说:“好。”
徐以宁点点头,恢复一惯的温润和善,看了眼收起来的画架和阳台的行李箱,对时稚笑着说:“这段时间我都不过来了,你不用着急搬家,退婚之前你都可以住这里。”
说完,抓起衣服就想出门。
“等等。”时稚喊住他。
徐以宁眼里升起光亮,“怎么了?”
“我知道公司现金流紧张。”时稚深吸一口气,捏着手机说:“借你们家的一千万,可以分期还,不要利息。只是当时转你名下的小楼,是因为咱们要结婚,作为结婚礼物,我才赠与你的。现在我们已经分开,不可能结婚。所以,小楼你应该还给我。”
徐以宁闻言顿了下,他不可思议地看了时稚好几眼,最后在时稚慌乱的眼神里说:“你最近见了谁?谁教你这么说的?付雨萌?”徐以宁摇了摇头:“不对,付雨萌没有这个脑子,想不出这些话。你见了其他人对不对?是刚刚聊天的那个人?”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时稚捏着手机的指尖泛白。
徐以宁温声道:“时稚,我早跟你说过,交友要慎重,你看你都被付雨萌带成什么样了?都学会说谎了。”
“徐以宁……”
“嘘——”徐以宁比了个不要说话的动作,眼里满是玩味,他说:“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要分手要退婚我都答应了。我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不会让爷爷为难对不对?他老人家善良一辈子,你不会让他老人家的名字出现在其他地方对不对?”
徐以宁笑着离开家门,刚出来转过身,脸就拉了下来。
退婚?
呵。
徐以宁带着怒气走到临时停放的车旁,刚打算上车,突然顿了下,小区门口临时停车位,他的车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车。
很奇怪的,徐以宁多看了两眼:奥迪A8,80来万,价格不便宜,但这个小区能开得起它的人比比皆是。
没什么好在意的。
徐以宁上了自己一百多万的宝马,心里终于平衡,他拨通一个电话:“小舒,我出差回来了,给你买了礼物,你等会儿下来拿。”
傅聿初在车里呆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等到相框上的另一个人出现。看他面带怒气,却衣衫完整,傅聿初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争吵可以,没动手就行。
他打开手机,终于可以回消息——
时小稚:【那应该叫什么?】
CH:【前男友】
CH:【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
CH:【就是可以不用心软,不用被道德绑架的关系】
CH:【明白吗?】
22.022
在徐以宁不接归还小楼的话题时,时稚就明白,徐以宁所谓的同意退婚只是一种拖延手段。他甚至用徐爷爷绑架自己。
可时稚能不顾徐爷爷,不顾往日恩情,起诉徐家吗?
正当时稚满心困惑没有答案时,收到了傅聿初的消息——
CH:【前男友】
CH:【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
CH:【就是可以不用心软,不用被道德绑架的关系】
CH:【明白吗?】
时稚:……
时稚敲字:【不明白。】
删掉。
【明白。】
好怪。删掉。
傅聿初看着对话框上头不停闪烁的“正在输入”,直接弹了视频过去。
时稚吓的手一抖,按了接听。
接通了,才发现傅聿初打的视频而非语音,在手机里看另一个人的面孔多少有些奇怪,时稚觉得很尴尬。
不过很快他就顾不上尴尬了——
“你这是……在车里?”
傅聿初嗯了一声,画面倾斜了下,露出车外的路灯。
“你在小区门口?”
“嗯。”
时稚:“……”
“我一直没走。”傅聿初说:“其实没有等很久。”
“……”
“就一个多小时而已,车里开了空调,没有很闷。”
时稚:“……我现在给你把衣服拿下去?”
傅聿初歪头想了想,说:“算了,你都花钱了,留着穿吧,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时稚瞪他:“那你刚才让我给你拿下去!”
画面晃了下,傅聿初在那边轻笑说:“时稚,你现在的样子才真实。”
“?”
“视频刚接通时,你的脸色很难看。”
“……”
傅聿初问:“看到我发的消息没?”
时稚闷闷地“嗯”了一声。
“那你被绑架了没?”
“你才被绑架了。”
傅聿初就说:“看来没有。”
“什么啊。”时稚看着餐桌上凉透的饭菜,突兀道:“傅聿初,谢谢你。”
“怎么谢?”
时稚:“……”
傅聿初眉眼弯弯,终于不再逗他,正色道:“打算什么时候起诉?”
“你知道我们谈不妥?”
“嗯。”
时稚学傅聿初的语气阴阳他:“那你可真厉害。”
“所以厉害的我什么时候才能赚到时先生的律师费。”
时稚没有马上接话,等了一会儿说:“你不是不打算接我的案子想让项律师负责么。”
“嗯。”傅聿初一本正经地说:“都说了我善变,又不想让别人接了。”
时稚没忍住笑了下。想起徐以宁离开前的情形,懊恼道:“可能有点难。我拿不到有利的证据,徐以宁好像知道我会录音,他有点聪明。”
傅聿初嘴角拉了下来,冷冷道:“我会帮你打赢官司。”
时稚没留意傅聿初的情绪,只当他在安慰自己。只是时稚知道,凡事无绝对,他不想让傅聿初有压力,就说:“赢不了也没关……”
“你不信我?”
时稚连忙解释:“当然不是,我只是做最坏的准备。”
“有我在,不会让你面临最坏的处境。”
时稚张了张嘴,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突然觉得有点热,心跳也开始变得不正常。他抽了张餐巾纸,不停地擦拭着汗湿的手心。
“我……起诉的事,还得等一段时间。”时稚最后这样说。
傅聿初没有追问原因,说:“好。”
“徐爷爷对我有恩,我不想他烦心,他身体不好,我想等等他……”看着半明半暗的车子里神情莫测的傅聿初,时稚下意识解释道。
“知道了。”傅聿初说:“时小稚,别担心。”又说:“开心点。”
-
徐爷爷是在五月中旬的一个雨夜离开的。
时稚收到徐以静发来的消息时,正在跟付雨萌打电话商量过段时间出去采风写生的事。
徐以静的消息很简短——
以静:【时稚哥,爷爷走了。】
时稚看着徐以静发来的消息,久久不能回神。直到付雨萌在电话里喊他:“阿稚,阿稚,你在听没,去燕湖边露营怎么样?那边有沼泽,有草地,听说还有萤火虫,你……”
“雨萌。”时稚打断她,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说:“徐爷爷走了。”
电话里没了声,时稚的世界一时间陷入死寂。
“你……”等了很久,付雨萌小声开口:“你要出来喝酒吗?”
时稚扯了扯嘴角,这时候他莫名想起付雨萌吹嘘自己是酒吧常客的事。
时稚记得那天付雨萌踩着高跟鞋,敲着二郎腿,掐着新做的颜色夸张的指甲,一副过来人的语气:“酒吧啊,我经常去。【初遇】你知道吧,安城最有名的酒吧,我是那里的常客。我跟你说哦,去酒吧一定要准备现金,酒水可以线上支付,小费最好用现金。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现金甩出去时的感觉。感觉,你懂吧。”
时稚当时很羡慕:“雨萌,你好厉害。”
“你知道的,这对我来说小case。”那时候付雨萌说:“以后带你去。”
时稚很轻地笑了下。付雨萌就会骗人,明明一杯倒的量,还吹自己是酒吧常客。时稚自己才是去过酒吧的人。
时稚漫无边际的想着。
“阿稚,你还好吗?”付雨萌见时稚半天没说话,担心道。
“雨萌。”时稚听着窗外的雨声,自言自语:“我好像,好像有点难过。”
时稚没让付雨萌过来陪自己,他挂了电话,蹲坐在沙发旁,盯着徐以静的消息出神。直到对话框又有新的消息过来——
以静:【爷爷有东西让我交给你。】
时稚刚想回,徐以静就撤回了这条消息,发送了一条新的:【时稚哥,你会来送爷爷么?】
时稚仿佛看到了徐以静的纠结。
他知道,她在纠结。
屋外的雨声太大,吵的人心烦。
时稚想起9年前的雨夜,那时候他刚过完14岁生日,在一个普通到不能普通的日子里,他结束绘画训练课,照例等爸爸接他回家。
可是那天他没有等到来接他的爸爸,却等到绘画老师说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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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出了车祸的消息。
在爱里长大的时稚,那时候多么任性啊。他不顾路人和老师的劝阻,非要坚持去找爸爸妈妈,回家不行,去医院不行,非要去车祸现场。
好像只要他去了,他们一家才能完整。
夏天多暴雨,那天路面积水很严重,轿车根本没法行走。时稚哭着求了很久,都没人有办法送时稚一程。
最后时稚踩着深到大腿的积水,想走过去时,徐爷爷推着自行车出现了。他送了时稚一程,或载或推,让时稚赶上了救护车,赶上了爸爸妈妈的最后一程。
后来……
时稚看着屋外的雨夜,目光空洞,很久很久之后,他将头埋进膝盖。
-
徐以静最后还是单独约了时稚见面,在徐爷爷下葬的前一天。
“时稚哥,对不起。”音乐和缓的咖啡厅里,徐以静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儿。
时稚看着徐以静,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时稚比徐以静大了整三岁,他跟徐以宁在一起的时候徐以静还在上高中。那天他和徐以宁去徐以静的高中送东西,徐以静穿着宽大的校服面无表情地拿上东西就走,在快要回去时又跑回来低声跟时稚说:“我知道你跟徐以宁的关系,他这个人不太行,很装的,你最好……”
买完水回来的徐以宁听到后半句,笑着说:“最好什么,快去上课。”
徐以静翻了个白眼走了。
那时候时稚以为徐以静是作为妹妹对哥哥的占有欲,觉得他们兄妹关系真好,时稚没有这样的兄弟姐妹。
三年前的徐以静很善良,三年后的她依旧善良。
“谢谢你,以静。”
徐以静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爷爷走前一直念叨着你,他让你不要一直记着过去,当年不论是谁他都会帮的,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值得你记一辈子。”说着掏出个信封递给时稚:“这里面是录音笔,还有……爷爷逼着我爸妈写的借条。”
时稚怔怔地望着她。
“时稚哥,对不起。我犹豫过,要不要按照爷爷说的将它交给你。”徐以静低着头,说:“我怕你拿着它对付我们家,不管怎样,那都是我的亲人,都是我的家。”
徐以静扯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说:“可是我又想起爷爷说的,有多大本事就享多大福,人不能贪心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再说,本来就是徐以宁对不起你。”
“时稚哥,你知道吗,我觉得你笨笨的,徐以宁的事你竟然才知道。”徐以静说:“我挺讨厌他的,从小就讨厌,即使他是我亲哥。所以,你刚和他在一起时,我也挺讨厌你,觉得你眼光好差,真是白瞎了这张脸。”
时稚笑了下,没说话。
“不过后来我想通了,徐以宁最擅长的就是装,他骗了不少人,你被他骗也正常。我们搬来安城之前,家里养过一条小狗,合作方的小孩很喜欢它,妈妈就许诺将小狗送给他。可是没等送出去,小狗就死了。”
“但是徐以宁又不喜欢小狗。”
“爷爷走之前,跟徐以宁有过争执,我隐约听见他们提到过小楼。”
“时稚哥,我们明天回溪县,爷爷说落叶归根,他要去陪奶奶。”
23.023
“阿稚,徐爷爷葬礼你去吗?”徐以静离开后付雨萌过来坐时稚对面问。
时稚“嗯”了一声,不管怎么样,他都得去送送徐爷爷。
徐爷爷和时稚的缘分,付雨萌知道一点,这时候除了感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雨萌。”时稚躺在椅子上,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我想搬出来住。”
付雨萌没多问什么,只说:“我帮你找房子。”
“好。”
“阿稚,你要不买一套房子吧。如果害怕,就买一套小的。不然租房总是搬家,太折腾了。”
时稚沉默几秒:“好吧,就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我想尽快搬出来,我东西打包的差不多了。”
“你现在那里不能住了吗,徐以宁又不回来,他不给你住了吗?”
“不是。”时稚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信封上,轻声说:“葬礼结束,我会跟他们再谈谈,如果徐以宁还是不肯归还小楼,我会起诉他。闹到现在这样,再继续住那里不合适。”
之前徐以静和时稚的对话付雨萌没有听到具体,但她也猜到一点,此刻见时稚这样讲,叹了声气说:“阿稚,你也不要有负担,东西本来就是你的,那笔钱当初说的也是借,是他们不讲武德。”
“嗯,我知道。”
“你……这些你告诉你舅舅他们没?”
“没有。”时稚说:“他们养我这几年已经仁至义尽,我跟徐以宁的事他们本就不看好。现如今他们在国外,我也不想打扰他们。等这些事处理好,再跟他们说退婚的事吧。”
付雨萌想到时稚跟他舅舅的关系,没有多说什么,只说:“我不想你吃亏。”
“雨萌,你知道吗,对别人来说徐爷爷对我的帮助只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能陪我爸妈最后一程比什么都重要。我对物欲要求不高,自己完全能养活自己。当初借钱给他家,就已经做好了不还的准备。”时稚自嘲地笑了笑:“只是没想到我跟徐以宁会闹成这样。”
“知道你有钱,但也不能便宜他们家。”付雨萌气鼓鼓地说:“就是捐了都不能给他们,除了以静和徐爷爷,没一个好东西!”
“放心吧,不会的。”
-
葬礼在溪县,从安城开车过去得一个多小时。
时稚不敢开车就一直没考驾照,徐爷爷葬礼这天他乘坐大巴到溪县,再打出租去的墓地。
时稚出发的晚,本想避开徐家人等他们离开后去墓地看一眼,送送徐爷爷就好,只是没想到他到的时候亲友都已离开,徐家一家四口还留在墓地,看样子是在争执什么。
不想这时候跟徐家人碰上,时稚打算找个地方避一避,可徐以宁看到了他,出声喊道:“媳……时稚!”
时稚没法,只能走过去。
王素珍这时候看到时稚过来,怒气瞬间转移到时稚身上,叫骂道:“你还有脸来,你怎么有脸来!你个白眼狼,要不是你,老爷子也不会走,都怪你!”
时稚不想跟她吵,面无表情地说:“我来送送爷爷。”
“不用你假好心!”王素珍一把拍掉时稚手上的花,愤怒地说:“老爷子待你不薄,你明知道他身体不好,非要在这个时候闹退婚,我们哪里对不起你,哪里对不起你!”
“阿姨,不是我要闹退婚。”时稚看了眼掉在地上沾了泥土的百合花,无语道:“我跟徐以宁为什么分手,他没告诉你吗?”
他把目光移向徐以宁,结果只在那张温润的脸上看到闪躲和心虚。
时稚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心里的情绪说:“谁是谁非,我不想在爷爷面前争论,我只想他走的安心。”
“你还知道让他安心?你让他逼我们签借条的时候怎么不让他安心?你让他逼着以宁承认错误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让他安心?”王素珍有自己的逻辑,她说着理直气壮的话:“如果不是老爷子,你能见到你爸妈最后一面?你不知道感恩就算了,还反过来逼老徐家。想要钱?你做梦!那是你欠老徐家的,是你欠以宁的,是你把他带坏,让他变成这样的……”
“妈,你乱讲什么,你不要这样讲。”时稚来之前被骂的徐以静红着鼻子说:“时稚哥没有逼爷爷,没有逼我们家。那些本来就是时稚哥的东西,为什么不还给他,别人的东西为什么不还!”徐以静看着像是事不关己杵在一旁的徐以宁,讥笑道:“就徐以宁这种烂人,他的坏需要别人带?你不是早就……”
“你闭嘴!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徐家白养你这么些年,你帮着一个外人!”王素珍抡起胳膊朝徐以静扇过去。
时稚扯开徐以静,自己挡在前面。
“啪——”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出现,时稚抬头,看到挡在前面被打的晃了晃身体的徐以宁。
王素珍见儿子到现在还护着时稚,一瞬间嫉妒和不甘涌上心头,二话不说又给了徐以宁一个耳光:“你个没用的东西!”
说着推开徐以宁,又想去打时稚,被时稚一把抓住胳膊,用力往后推开。
王素珍不防时稚会还手,被推的一个踉跄,没站稳跌坐在地上,石头硌在腰间,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她的脸瞬间白了。
徐以宁见状顶着两个巴掌印赶忙过去跟徐振超一起扶起王素珍。
“时稚,你跟我妈……”
“徐爷爷对我的恩,我会还。只是那跟你们都没有关系。”时稚打断徐以宁的话,看着王素珍说:“徐以宁的事,你知道吧,他的所有事,你都知道。因为他是你的儿子,所以他怎样都好。可是我呢,我的感受没人在乎吗?你口口声声说结了婚就是一家人,可你有当我是一家人吗?你明知道徐以宁出轨,跟别人同居,你还替他隐瞒。”
王素珍嚅动着嘴唇想说什么,时稚没给她这个机会,他把目光看向徐以宁,说:“徐以宁,今天我不想当着爷爷的面跟你吵架,我现在只问你一句,小楼,你还还是不还?”
“时稚,你非要这样吗?”徐以宁终于开口,一副受伤的模样。
“不是我要这样。”
时稚今天难得穿了一身正装,裁剪合身的西服贴合着他的腰身,衬得他愈发腰细腿长。此刻他微垂着眉眼,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额前。下巴上有道不明显的划痕,是刚刚推搡间造成,明明受了欺负,可他看起来依旧高贵矜骄,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徐以宁看着这样的时稚,眼里满是不甘和疯狂。
他盯着时稚说:“如果我说不还呢?”
“那咱们就只能法庭见。”时稚沉默几秒缓缓开口,声音很轻但语气坚定
“一定要闹得这样难堪吗?时稚,你一定要大家都这样难堪吗?”
“不是我要让大家难堪,是你,是你让彼此难堪。”时稚心累道:“徐以宁,你明知道小楼对我有多重要,你为什么不还给我呢?”
“可是你对我也很重要啊,你明知道你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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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多重要,为什么你一定要离开我呢。”
时稚觉得不可理喻。
事到如今,他不能理解徐以宁为何还能用深情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好像做错事的不是徐以宁而是时稚一样。
他终于明白,人无语到一定程度,是会想笑。
时稚扯了扯嘴角,“既如此,咱们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你找个时间,一起去撤销结婚预登记。取消婚礼的事,你们自己看着通知吧。”
国内同性婚姻合法没几年,现在结婚得提前一年预登记。去年刚订婚,徐以宁就跟时稚商量先申请,等时间一到就结婚。
当时徐以宁说:“媳妇儿,我真是一刻都不想等。好不容易妈妈同意我们的事,我恨不得现在就跟你在一个户口本上。不过还好就一年,到时候你就是我们家的人了。这一年,就当是你对我的考验,让你看看你的选择多么正确。”
现在想想,真是讽刺。
“时稚,你真狠,你真特么没良心。”徐以宁咬牙切齿地说:“钱,我会还你。小楼,你这辈子都别想要。”
徐家人离开后,时稚站在墓前发了会儿呆。
他想,有这一年,真好。
天空阴沉,有风吹起墓地前未燃尽的黄纸钱,寂静的山间有鸦鸟声响起,徐爷爷的遗照安静地躺在墓碑上。
孤独,悲悯。
时稚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百合花,用手指抚去花瓣上的污迹,轻轻摆放在墓前。
他想起爸妈去世的那天晚上,徐爷爷让他坐在自行车后座,积水少的路面徐爷爷骑车载他,积水多的路面淌着水推车,就这样一路护送他来到车祸现场。下雨天路况不好,他们到的时候救护车也刚到。时稚想跟着救护车过去,可车祸现场太惨烈医护人员看他年纪小怕他一路跟过去留下心理阴影,不让他跟爸妈待一起。
是徐爷爷,求着,承诺着,陪着,才让时稚有机会跟在爸妈身边最后一程。
那时候他忙着伤心,忙着适应陌生环境,等想起来时,他发现自己忘了跟那位老人说一声谢谢。
好在命运总算对他有一丝眷顾,让他在几年后重新遇到了在黑暗中给过他温暖的徐爷爷。
时稚想起跟徐以宁在一起后,第一次见徐爷爷。
老人家摸着他头发叫他小稚,说“原来是你啊”。时稚当时看着那个慈祥的老人,红了眼眶。他想,原来这个世界上,除了爸妈,还有人会用宠溺的语气叫他小稚。原来他跟徐以宁,跟徐爷爷,有着如此深厚的缘分。
只是如今,陪着他送完爸妈最后一程的徐爷爷也离开了他。
他真的只有一个人了。
乌云越聚越密,天空有雨滴落下,砸在时稚的额头肩膀,很快淋湿一片。
时稚看着被雨水模糊了容貌的徐爷爷的遗照,漫无边际地想:沾了泥土的百合总会被捡起,天空的乌云会被大雨冲散,可是时稚孤独的生活,又有谁能……
雨好像停了。
时稚抬头——
看见撑着黑伞的傅聿初,替他挡住了砸下来的雨滴。
外面狂风暴雨,伞下的世界祥和宁静。
傅聿初被深灰色风衣包裹,雨滴沿着发丝流淌在耳际,脸上写着时稚看不懂的情绪。
时稚在傅聿初漆黑如墨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呆呆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傅聿初深深地看了一眼时稚,说:“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