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当年河山》
1. 引子-1
轰隆隆,天边传来巨响。
是雷声。
南长宁皱了皱眉,睁开了双眼,她急促地呼吸了两下随后扭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杂草丛生,参天大树把天空遮蔽的严严实实,只留下一方空隙,潮湿的空气让她很不舒服。
她费力地撑起身子,而这一动作却扯得小腿处传来疼痛感。
南长宁低下头去看,思绪也被拉回昏迷前——
遭受魏国军队一天一夜的追赶,南国将军李臻磊无可奈何,只好让公主换了衣服,摘了面纱,在中途跳车滚到了土坡下。
南长宁崴了脚,小腿又受了伤,踉踉跄跄跑进林子里,忍着剧痛找了个较为隐蔽的地方休息.,随后她卸掉力气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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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在草堆上,再睁眼就是现在了。
南长宁撑起身子看了看周围,杂草丛生,她顿时泄了力气,叹了口气,干脆又躺在了潮湿的草丛上。
她抬起头,碰巧此时天空又传来一声巨响。
南长宁苦笑着,望着那一方空隙,喃喃自语道:
“我还能怎么办啊......”
2. 引子-2
“恭喜陛下,此次南征,大获全胜!”
“启奏陛下,南国王室,悉数被俘,请陛下下旨处理!”
魏国朝堂之上,朝臣们的恭贺声此起彼伏,可最上面的人只是倚靠在皇位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的人,一言不发。
待到朝臣们安静了。
最上方的人这才轻笑一声,缓缓开口问道:“南国公主呢?”
朝臣们面面相觑,无人上前应答,只有小稀稀疏疏的声音。
魏豫见状,嘴角立刻落了下来,皱着眉长袖一挥,旁边老奴才双手呈着的奏折哗啦一声全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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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在了地上。
朝臣们见状,齐刷刷跪下,连忙喊道:“陛下息怒!”
魏豫站起来,大笑道:“这就是你们所说的‘悉数被俘’?”
“南国公主难道不是南国王室的人吗?”
“给孤找!孤只要南国公主!”
3. 引子-3
“魏国陛下破了南国......”身着灰色粗麻布衣的男子微低着头,向槃珂汇报着东边两国交战的情况。
“哦。”最上方俊朗的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手中的发簪,并不关心战况如何,而是询问道:“长宁呢?”
“属下无能,不知......公主何去。”汇报的下属转动眼球看了一眼两边,其余人也都是战战兢兢的低着头,不敢开口。
槃珂收了发簪,右手撑着额头看着下面的一众亲信,笑道:“自己去领赏。”
闻言,那人只好哆嗦着手向槃珂叩头,而旁边的其他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属下遵命,谢王子恩赏。”
随后,汇报的人便退了出去。
众人心知肚明,槃珂所说的“赏”不是打断一条腿就是折断一只胳膊,之后白天在太阳下暴晒一日,晚上丢进最北面的河里泡一整晚,反反复复半个月。
“赏赐”结束后,“领赏”的人若是活了下来,就只能撑着残疾的身子去喂马、喂养畜类,也没有资格得到婚配,若是北漠国与其他部落、国家发生冲突,这些人也要被推倒最前面;熬不过去的便随便裹块布扔到荒郊野岭。
如若自尽了,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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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的家族人员就要受到牵连......
北漠国历史比魏国、南国都要久,掌管国家的槃氏一族野蛮残暴,几十年前这种“赏赐”屡见不鲜,最近十年内再也没有。
而槃珂刚登基没多久,本来也没想动用这种手段,只是为了那人......
夜晚回到寝殿,槃珂遣退伺候的人,拿出一封已经泛黄的信纸,喃喃自语道:“你兴许已经死了吧?”
随后,槃珂放声大笑起来,“死了也好!”
“这样就没有人能得到你了......那么我得不到,也没关系的。”
4. 南国破
天下本为姚氏一族统领,分国都区域以及三个封地。姚氏统治者昏庸无道,不仅国都百姓深受压迫,其余三处同样民不聊生。
终于,皇亲魏氏一族首先举起了反抗姚氏统治的旗帜,随后南氏、槃氏也纷纷带领封地百姓起义。
数月过后,天下三分。
原国都区被实力最强大的魏氏一族占领,国都改名魏都,建立魏国。
而由于魏氏在原有封地的基础上不断向四方扩张,南氏一族只好继续南下然后建立南国。
槃氏本就生活在边陲之地,继续北迁后建立了北漠国。
刚刚结束战争的天下支离破碎,虽然依旧是原姚氏的三个皇亲统治着,但三国人民对他们也并无信任可言。三国统治者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大力推行改革、勤政爱民,逐渐稳定了自己国家的政局,百姓们也慢慢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三国鼎立却和平相处的局面维持了将近七十年。
魏国与北漠国交往甚多,通过贸易、和亲等手段措施维持两国的“友谊”。
至于南国,它与魏国隔了一条宽阔、波涛汹涌的江河,需在北漠国边境绕路方可到达,但它与北漠国之间又有无数的高山阻隔,路途十分艰难。
三国之中,南国不仅对外交流最少,地理位置也是最劣势,稀少的人口更是雪上加霜,虽然有了几十年的太平时光,但对于那两个国家也不得不防。
而魏国作为实力最强的一国,自然是南国想要依附讨好的对象。
南国贵族之女曾和魏国的王公大臣联姻结好,但对魏国陛下魏豫而言,这件事微不足道。
南国陛下南承也深知本国处境日益艰难,所以当魏国使者前来觐见,声称魏国陛下魏豫想要与南国缔结姻缘时,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若真能通过与魏豫和亲来维持友好,对南承来说,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只是......
“陛下求取南国公主殿下。”
使者的话如一盆冷水浇灭了南承的激动之心。
南国的公主殿下,只有一人,那便是南长宁,她也是南承唯一的孩子。
魏豫虽为君王,但年纪样貌上两人实在不般配......再者,南承已经有心赐婚南长宁和将军李臻磊。
“这......”在南承犹豫的空隙,使者进一步强调:“陛下心慕公主已久,除了公主,谁都不要。”
见南承不说话,使者又加重了筹码:“陛下直言,若有幸与公主相守,也定会与南国和平长久。”
南承只有三天做决定的时间,三天后,使者便会返回魏国。
南承叹着气,不答应的结果是什么?就要每日戒备,不知哪天,魏国就打了过来。
南承知道,魏豫的野心已经藏不住了,自姚氏以后,到他这里,三国之中,魏国偏偏用起了“皇”的字号,还自称“孤”,南承和槃珂哪里敢......就连百姓们也心照不宣,若干年后,魏国迟早一统天下。
如今三国之间已经和平了几十年,天下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而地理位置处于劣势、人口稀少、国力微弱的南国,很有可能——不,一定是,魏豫的第一个目标。
如今,魏豫却求娶南长宁,这算不算一种主动示好?还是说,魏豫想要联合两国之力最先解决掉北漠国?
南承并不觉得南国能给魏国带去什么,联合?听起来就有点好笑。也许魏豫是想要无后顾之忧吧?魏豫的心思,南承猜不透,但他的内心中已经被迫做了选择。
南长宁是第二日收到这个消息的——南承同意了魏豫的求娶。
南长宁并没有什么特别激烈的情绪波动,她只是在想自己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到故土,又想到父王膝下就她一个孩子……
南长宁忽然想到那人,舒了口气。
“这样也好,他便死心了。”
早在南国的贵族之女嫁到魏国的时候,她知道自己逃不掉和亲的命运,如果魏豫真的能信守承诺,与南国保持和平状态,南长宁觉得也值了。
就算百年后魏国还是会向南国出兵,起码在这个时期,父王能够安心地度过晚年,现在的人民可以免受战争的疾苦。
南长宁不是圣人,她不去想南国未来的命运,也不去想之后的天下会是何种模样。
之前李臻磊说她:“你是公主,应当关心一些国家的未来。”
南长宁笑着回他:“你是说百年之后?我想我没那么长命,还能有机会去关心天下千百年之后的模样;不过在当下,我身为南国公主,自然会为自己的家国尽力而为。”
李臻磊笑了笑,没再说话。
得到南承肯定的答复,魏国使者兴高采烈地回去了,南承心里却不舒服,他心疼女儿,但为了国家百姓他只能同意。
南长宁没觉得自己多委屈,“历来公主大多数都逃不过和亲的命运。”
南长宁和南承高兴地说:“听说魏国的女子都不用戴面纱,那边晚上还有专门的集市,光是听说我就新鲜的很……父王,你照顾好自己,我没事的。”
南承见南长宁懂事的样子更加心酸,“你也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南承安排了不少人护送公主前往魏国,更是将珍藏的宝石珍珠拿出来给南长宁做嫁妆。
魏豫亲笔写了一封信给南承,字字情深意切,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照顾公主,希望两国能够和平相处等等,这也让南承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好。
但魏豫却是个不守承诺的伪君子,就在南长宁离宫前往魏国的那一日傍晚,魏豫出兵攻打南国,直逼南国都城。
南承来不及调动军队,甚至来不及离宫,就这样被活活烧死在了寝殿之中。
而另一边,护送公主的队伍已经到达了南国边境,本来等待着第二日进山前往北漠国边境,却收到了飞鸽传书——南国大变。
和亲队伍不得不慌张逃进深山老林之中,提前了计划。魏豫的军队加紧追赶,南长宁一行人的车队走散,人员伤亡严重,最后南长宁所在的马车上只剩下了她与李臻磊二人。
又过了一天一夜后,李臻磊无奈之下,打算让南长宁跳车躲避追赶,而自己则驾车引开魏军的追赶。
“一直向北走,就能到北漠国的边境。”李臻磊咬牙道:“公主,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南长宁看着满脸血痕的人,忽然笑道:“父王其实想给你我赐婚。”
李臻磊一愣,听到这话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回答,而此时此刻南长宁摘下了自己的面纱,这也是李臻磊第一次看到她的容貌。
“李臻磊,我们都活下去。”南长宁继续说道,“如果你活着,我会找到你的。”
李臻磊露出一个笑容,眼神中却满是凄凉,“长宁。”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别找我,去找槃珂,他才是能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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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人......你到了边境,守卫知道你的身份,槃珂便会.....”
“他会逼死我。”南长宁打断他,面不改色地说道,“李臻磊,我会活下去的。”
李臻磊得到了自己想要听到的答案,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好,你要活下去。”
趁着马车在山脚处拐弯的时机,南长宁跳了车,她顺着土坡滚到了杂草丛中,夜黑风高,除了李臻磊以外,似乎无人发觉这件事。
南长宁撑着身子打算往林子深处走,想找一个暂且可以安身的地方,结果一活动这才发觉自己的脚刚才崴着了。
随后,不远处传来士兵的喊叫声、马匹的嘶吼声,南长宁猛地回头——她知道,李臻磊怕是凶多吉少了,她忍下内心的悲伤,摸索着前行。
南长宁不愿苟同李臻磊的建议,但事实上,也只有槃珂能够保护自己,也只有北漠国还能有自己的一方安身之处。
只要到了北漠国的边境就好了。
南长宁在心里不断的默念着这句话,暂且到了那里,就好些了。
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脚腕又受了伤,从小娇生惯养的公主实在有些坚持不住了,她想要停下来休息,却又害怕身后有魏军追来,只能强撑着身体继续前行。
深山老林,参天大树遮掩了月亮大部分的光辉,然而射进来的几缕光却让南长宁更觉得阴森可怕。
南长宁每一步都走的格外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掉进沟里,或者踩到了土坑。
借着微弱的光,南长宁眯着眼看见杂草丛中压出了一道明显的车辙印。“应该有人来过。”南长宁小声念叨后决定顺着车辙走下去。
东方日出,天渐拂晓。
视线逐渐变得清晰,南长宁松了口气,抬头看仍然是一眼望不到头的丛林。
跳车前,李臻磊给她指的就是这个方向,让她一直向北走。
可经过一夜的疲惫赶路,现在南长宁有些模糊,不敢肯定这一定是北的方向,但她也不敢轻易换方向。
白日里路好走的多,可南长宁的脚腕却越来越疼,她撩起衣裳来一看,自己的小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划伤了。
“我居然一直没有感觉到。”南长宁低头看着血肉模糊的伤口,喃喃自语道,“哎。”
她终于决定找个地方暂且缓解一下伤痛,周围都是高大的树木,南长宁继续往前走了一段才找到可以平躺下去的杂草丛。
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晚上蚊虫叮咬早就已经习惯了,眼下休息恢复体力才是最要紧的,她瘫倒在草丛里,深呼了一口气,望着头顶没被树叶遮盖的一方天空,鼻子一酸,泪珠顺着眼尾就流了下来。
心中说不尽的苦楚与悲伤,而罪魁祸首——就是魏国当今的陛下,魏豫。
南长宁恨魏豫,不守信义、卑鄙小人,又想到自己的父亲,痛苦地闭上了眼,任由眼泪滑落,她千千万万的族人就这样没了,一个国家一夜之间就被踏平、焚烧......
南长宁用力地摇摇头,不愿再去想过去的种种,她睁开眼,看到上空中盘旋的鸟嘶叫着离开了。
“如果我是一只鸟,该多好。”南长宁苦笑道。
南长宁目光呆滞的望着天空,她实在太过疲惫,困意逐渐袭来,她慢慢盍上了眼。
南长宁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她刚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梦......但这仅仅是她做的梦罢了,现实依旧是——
阳春四月,南国破了。
5. 透阗山
南长宁是被雷声吵醒的,阴沉的天空暗示着——快要下雨了。
周围湿热的空气让她很不舒服,南长宁揉了揉眼,打算起身继续赶路,结果一动腿便疼的倒吸了一口气。
南长宁笃定肯定是伤到了骨头,她皱着眉,越来越焦躁,在这里干坐着似乎只有死路一条,但她的情况又不太能支持她继续前行。
南长宁本来并不指望有人能在这种地方发现自己,但偏偏——
“姑娘?”
南长宁抬起头,循声望去,南长宁便看到斜前方不远处有一位身着水蓝长衫的男子。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人便走到了她面前,笑着说道:“我叫戴城,今天上山看我师傅,却不想会遇到......你这是?”
戴城低头看了一眼南长宁的伤口,微笑着询问:“姑娘看起来情况不太好,可否需要我帮忙?”
南长宁看了看他,穿着干净的长衫,文质彬彬的模样......似乎是个好人。
“我......”南长宁思索了下,问道:“你可知北漠国?”
“当然。”戴城说,“不过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来着......”
戴城回身指着前方说道:“姑娘若是走过去,顺着这个方向就好,大概要两三天才能到。”
南长宁犯了愁,就她这个样子,说句丧气话,别说两三天,她感觉自己连今天都扛不过去了。
戴城继续说道:“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以随我上山,先养好伤再赶路。”
南长宁连忙说道:“这实在是太麻烦你了,况且我......”
“无妨。”戴城不等她说完便蹲下身子,扭头说道:“我背你上山。”
南长宁犹豫了,她不知道这个戴城是什么来头,就算只是路过的好心人,若真是背着她上山,实在是太麻烦人家,太不好意思了。
“姑娘不必担心,”戴城说,“我只是一介书生,碰巧今日上山罢了,那山就叫透阗山,不太远的。姑娘不用不好意思。”
心中最担心的两个问题被解答了,南长宁没有完全放下戒心,况且她并不想与这人亲密接触,但眼下也只有相信戴城,让他背着自己上山。
天空中又传来一阵巨响,南长宁也不愿再耽误时间,撑着胳膊趴到了戴城的后背上。
“有劳公子了。”南长宁小声说道。
“无妨。”
一路上两人默默无言,南长宁还是第一次与男子这么近距离地接触。
南国有规定,女子未出嫁时必须戴着面纱,与陌生男子保持着距离,不可随意说笑打闹;婚后可以摘掉面纱,但要更加恪守妇道......对女子的管教可谓是十分严格。
南长宁长在宫中,也是一直戴着面纱,唯一不同的是她接触着王公大臣,像李臻磊,还有一些小姐公子,他们之间都比较熟悉。
只是,直到南长宁跳车前,李臻磊才见到了她的真容。
李臻磊喜欢她,她知道的。
想到这里,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姑娘在想什么?”戴城忽然开口,打断了南长宁的思绪。
“想了很多事。”南长宁说道。
“我也是。”戴城笑了笑,“我在想我还能不能回家,回去后又会发生什么。”
“你是哪国人?”南长宁问道。
“父亲是魏国人,母亲是......南国人。”
南长宁本来听到“魏国”二字后心一紧,却不曾想到他的母亲居然是南国人。
“那你住在魏国吗?”
“嗯,算是吧。”戴城说,“你是南国人吧?”
“是。”南长宁垂下眼,
南长宁听到了戴城的叹气声,之后两人都没有再开口。
戴城背着她走到了山脚下,将她放到了马车上,自己坐在外面赶车上山。
在戴城放下她的那一刻,南长宁说:“多谢,有劳公子了。”
戴城笑着摆摆手:“无妨。”
南长宁本以为没了下文,他却又说道:“国破家亡,说到底我们同病相怜。”
“国破家亡”对南长宁来说,戴城话虽说得不好听,但是眼前的事实。只是她并不太理解二人何来“同病相怜”一说,但是又不好意思开口询问。
戴城的长衫后面沾染了不少泥土和血渍,都是刚才背南长宁时留下来的,南长宁默默在心里道了歉,再往后的事只能等上了山再说。
戴城说他要上山看师傅,就在那透阗山上。
南长宁听着哒哒的马蹄声,闭上眼想着养好了伤然后去北漠国,至于以后,等见到了槃珂再说吧......她并不想和戴城他们说明自己的身份,只希望他们也不要过于追究。
透阗山地势险峻,马车行驶在窄小的山道上走的并不安稳,总是晃荡,南长宁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隔着车帘,戴城大声说道:“再等等,这就到了。”
渐渐的,马蹄声轻快起来,马车行驶也平稳起来,不久后,只听到戴城“吁”了一声,马车便停下了。
戴城掀开车帘,笑道:“姑娘,我们到了。”
南长宁咬牙动了动自己的脚,刚探出头,便听到屋里传来喊声:“城儿回来了?”
很雄厚有力的嗓音,按照南长宁之前想的“师傅”大概是白发苍苍的道士模样,但光听声音,并不苍老。
南长宁心一紧,疑惑地看了一眼戴城,戴城小声说道:“是我师傅。”随后,他才回了声:“回来了!”
“去后屋吧,我过会儿就去。”师傅开口说道。
南长宁有些胆怯了,但事到如今也无路可退,只好又让戴城背着到了后屋。
出来后,南长宁看了看周围,院子很大,有四间屋子。
院子中间有张圆桌,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草药,南长宁认识几味。
戴城背着她径直去了最后一间屋子,把南长宁放在了床上。
南长宁看着戴城的背后,十分不好意思,“抱歉,你衣服都被我弄脏了。”
“哦,没事。”戴城却不怎么在意,嘱咐道:“我去看看师傅,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南长宁点点头。
等到戴城离开了房间,南长宁又开始打量房间内的布置。
墙上挂着斗笠还有一些字画,屋子的角落里堆着锄头一些劳作的工具。
房间收拾得很整洁干净,很小的一张单人床,床头的窗户可以看到不远处有一条窄小的山路,它隐藏在丛林之中。
南长宁现在心里安稳了些,静静的等待着。
戴城过了会便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木制碗,随后又端着水盆拿着毛巾进来了。
戴城坐在南长宁旁边,让她把脚放上来,“冒犯了,姑娘,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有劳。”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南长宁也不墨迹了。
南长宁小心的撩开下裙摆,脚踝和伤口全都暴露在两人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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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城小心地用湿毛巾擦拭着伤口周围,确保清洁干净后才拿过小碗开始往伤口上敷药。
“倒没有伤到骨骼,”戴城说,“休息一两日应当就好了。”
冰凉的药膏敷在伤口上并不会太痛,甚至有些舒服,南长宁叹了口气,想着幸好没伤到,随后她开口问道:“你师傅知道你要带我上山?”
戴城低着头一边给她上药一边说道:“知道。”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南长宁,“就是他让我去找你的。”
说完,戴城才继续手上的动作。
“你知道我是谁?”南长宁继续问道,“我还真当真你是路过的了。”
“只是猜测。”戴城笑笑,“骗了姑娘,实在抱歉。”
南长宁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人,又问:“我可否有幸知道你师傅是何人?”
戴城收了小木碗,又去拿毛巾帮她擦拭脚踝处的泥和血迹,“等你们见面再聊也不迟。”
南长宁不知道自己和一个未曾见过面的“道士”有什么好聊的,却也只能安心等着。
她现在,国破家亡、无依无靠,未来的一切都只是未知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南长宁已经一天多没吃东西了,她饿的有些难受,她躺在床上回想着这几天兵荒马乱,自己一夜之间被迫面对迷雾重重的未来......南长宁苦笑,我还能有未来吗?
当初她出生的时候,南承找人算了很久,才给她取名“长宁”,寓意又好,希望她的一生可以安宁度过,现在却......
自从出事到现在,南长宁只在林子里流过一次眼泪,直到现在也再没有哭的欲望冲动,心里只有恨。
对魏豫的恨,对整个魏国皇室的恨。
这时,门外传来说话声和脚步声,南长宁直起身等待着来人。
戴城先进了房间,随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也走了进来,当南长宁看到他的长相时,不禁瞪大眼睛,吃惊的说:“是你?”
吴阵满面笑容地问:“看来公主还记得老夫?”
南长宁动了动嘴唇,说:“当然,但我没想到你的家乡是在这透阗山上。”
“辞官后在这山上种种菜而已,一点打发时间的爱好罢了......公主可还好?”
闻言,南长宁却是冷笑一声,说道:“吴大人不要和我开玩笑了,我没这个心思,现如今,我还算什么公主?”
她忽然想到什么,又问:“你未曾见过我真容,如何认定我就是公主?”
“老夫有千里眼,看得到你们的情况。”吴阵笑道,“要是老夫没猜错的话,李将军恐怕已经被俘了吧?”
南长宁点了点头,没去理吴阵的玩笑话,现在她的大部分注意力被不适感吸引走了——她并不太习惯将整张脸直接暴露在旁人面前。
吴阵坐到了南长宁的对面,而戴城站到吴阵后面微低着头,并没有开口说话。
吴阵问:“公主接下来有何打算?”
“还要打扰吴大人了,先在这儿养好伤,再去北漠国。”南长宁也没客气,面无表情地说道。
“北漠国?”吴阵若有所思,“槃珂?”
“是。”南长宁苦笑着说道,“现在我也只能去找他了,虽然我并不想。”
“那......你想报仇吗?”
听到这两个字,南长宁整个人都懵了,吃惊地看着吴阵,不敢置信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可以帮你。”
6. 伪装术
南长宁不禁笑出了声,吴阵的话在她听来实在是荒谬。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虽说吴阵很久之前在南国朝堂上担任要职,可后来告老还乡,现如今隐居在这透阗山之上,如此一个不问世事的人,能帮自己报仇?
吴阵并没有很介意南长宁的反应,他继续说道:“你不相信我,我也能理解。”
“吴大人,”南长宁还是那样叫他,“您说您帮我,总要拿出点实际的东西来让我信服吧?”
说完,南长宁眼神落到戴城身上,不冷不热地说:“难道戴公子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戴城抬起头,对上南长宁毫无波澜的眼睛,心里却生出一丝微妙的情绪。
戴城心中为着在山下撒谎而有些内疚——尽管南长宁并不是很在意他之前的说辞。
而现在,戴城也不怪南长宁会这样想,毕竟之前自己说过父母的身份,但吴阵说的这些事都在戴城的意料之外,对于这些,他一概不知,出于对师傅的尊重,戴城继续保持着沉默。
吴阵像是知道戴城在想什么一样,眼神上移,叫了他一声,随后问道:“你父亲可有找你?”
“徒弟不知。”戴城小声回道,“大概......是派人在找吧。”
南长宁看着面前的两人,不明所以。她虽不信吴阵的话,但还是有些着急的问:“吴大人,您说要帮我,那您总要给我可靠的说辞吧。”
吴阵又看向南长宁,说道:“公主可还曾记得老夫是哪里人?”
南长宁皱眉,“不是南国人?”
吴阵笑了笑,“老夫其实也是魏国人。”
南长宁震惊道:“可你......”
吴阵继续说道:“我的妹妹,就是魏国先帝的一个妃子。”
听到这里,南长宁一瞬间怒火中烧,她质问道:“你是魏国人,你的妹妹又在魏宫之中,那你为何还要在南国朝堂之上任职?你!”
“老夫只是不愿意去趟魏豫那趟浑水罢了!”吴阵一抬手,开口打断了她的猜测。
南长宁明白了,吴阵不过是将南国朝堂当成了自己的一个庇护所,过后告老还乡便逍遥自在了。
南长宁最开始生气是以为吴阵是魏国安插在南国的人,原来只不过是为了远离纷争。
南长宁没觉得吴阵做的有什么不对的,他没有触碰别人的利益,为自己谋生路,这有什么错?不像她现在,自己的生路何在都不知道。
南长宁冷静下来,说:“吴大人,刚才是我冒犯了,请您继续说吧。”
吴阵却是赶戴城出去泡茶,等到戴城离开后,他才缓缓开口:“公主刚才莫不是怀疑我是魏国皇室的人?实际并非如此。魏豫的父王视察民间时与我妹妹相爱,随后我妹妹入宫,与先帝育有一女,取名——”
说到这里,吴阵顿了一下,看向南长宁的眼神都认真了许多,“魏长安。”
“长安?”南长宁不禁念出声,皱眉道:“先帝的公主?”
“是,”吴阵点点头,继续说道,“后来先帝去世,魏豫登基,我妹妹被封为太妃,安置在后宫生活,但长安......”
吴阵低头叹了口气,“始终没有得到册封的身份。”
“什么意思?”南长宁不解,“魏豫登基,不是册封了长公主?”
“那是曹太后的两个女儿。”
一语惊醒梦中人。
南长宁细细回想到,魏豫的确册封了长公主,只不过只有两个,便是他的姐姐魏从淑和妹妹魏性柔,并没有所谓的魏长安。
而刚刚吴阵提到这个名字时,南长宁也觉得陌生,在她的记忆里,魏国皇室的成员并没有名为“魏长安”的人。
“怪不得我对她没有任何印象。”南长宁说道。
“其实不仅仅是你,就连魏宫里面的宫人,都不认识长安。”
南长宁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大喊一声:“荒唐!”
吴阵苦笑道:“是啊,多么荒唐的一件事。先帝只有这三位公主,魏豫仍然斤斤计较着不是一母同胞......”
南长宁问道:“那魏豫的兄弟们呢?也都隐姓埋名?”
吴阵平静的说道:“大都杀了。”
南长宁更加震惊,“先帝儿子十几人……”
“是。”吴阵点头,“魏豫把他们分派到各个县,后来不断传出哪个亲王因病去世,要不然就是被刺杀,总之他的兄弟们大都已经被魏豫解决掉了。”
“现在剩下了的亲王,都好吃懒做、贪恋风尘,对魏豫没有任何的威胁,”
“心狠手辣,背信弃义。”南长宁咬牙说道,“那可是他的兄弟!”
南长宁听说过,魏国先帝的儿子出色者众多,魏豫能成为魏宫下一任的王资质肯定更加优秀,自然,他的城府也颇深。
这时,戴城端着两杯茶走了进来,南长宁不再言语,吴阵却让戴城坐下一起听。
吴阵继续说道:“我和我妹妹本想着长安只要在宫里能好好生活下去就罢了,谁知——”
说到这儿,吴阵抬眼看着戴城,戴城被盯的别扭,有些紧张,南长宁疑惑地看着两人。
“长安所居住的宫殿走水,没有人去救她......她就这样被活活烧死了。”
吴阵的声音已经颤抖了,而一旁的戴城随后一脸不可思议,忽然大声喊道:“不可能!”
“师傅,”戴城站起身双眼通红的看着吴阵,“你别骗我......长安她怎么会......”
南长宁看着戴城这副模样,心里已然有了些七分肯定——戴城和魏长安关系不一般。
南长宁安抚道:“你先冷静下,听吴大人把话说完。”
但戴城显然没办法冷静,他直接甩袖离开了屋子,现在只剩吴阵和南长宁。
吴阵随便抹了抹眼睛,不去管戴城了,他又看向南长宁,说:“长安与城儿曾有婚约在身,只不过后来城儿的父亲逼他解除了婚约。”
南长宁越听越迷糊,只好问道:“戴城的父亲又是何人?”
“戴豪。”
震惊一个接着一个,南长宁喊道:“戴城是南珑的儿子?”
南珑,是南国贵族家的小姐,嫁到了魏国,与戴豪也算某种意义上的联姻。
“正是。”
“我记得南珑给我父王的书信中写道她在魏国很好,不用挂念,也并未提到过自己有一个儿子......”南长宁眼神飘忽不定,喃喃自语道。
“都是假的。”吴阵说道,“南珑过得并不好,戴豪宠妾灭妻,南珑和戴城的生活很艰难。”
“那南珑现在如何?”南长宁着急地问道,“戴城在这里,那南珑呢?”
南长宁心中已有八九分猜测,果不其然……
吴阵摇摇头,叹气道:“南国破了之后,魏豫下令要将所有南国贵族都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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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南珑便带着戴城逃了出来,但她在路上便被抓回去了,戴城逃到了我这儿......但他现在大概率也已经被通缉了。”
南长宁嘴唇微张,瞳孔放大,有些不敢相信。
南珑——南国贵族家的小姐,表面是令人羡慕的高官夫人,居然......
当初也是魏豫派人,说想要缔结两国之好,说戴豪如何的一表人才、文质彬彬,戴豪也写信给父王表明自己愿意与南珑一双人到老,说自己不会纳妾等等。
南长宁叹息道:“是我们受了蒙蔽,也是太傻......毕竟南国一个国力衰微的小国,我们认定魏豫不会先打我们的主意......”
就是这样天真的认为!换来了如今的国破家亡,余下南国人大都四处飘零。
南长宁恨、怨,都没有用。而父王希冀的、她自己也渴望的“长安宁”无处可寻。
南长宁已经猜出了几分,便问道:“你说你能帮我复仇,其实也是在利用我吧?”
吴阵微微一笑,“只是合作。”
“你想让我进宫?”
“是。”
“难不成,”南长宁迟疑了,“要我利用魏长安的身份?”
“是。”吴阵说道,“直到现在,魏宫还没能发现长安的尸首,所以他们认定长安还活着。”
南长宁却哼了一声,笑道:“你不觉得这个想法很幼稚吗?我如何利用她的身份,单说身材样貌,谁能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只有北漠国才有易容之术……”
“我与北漠国没有任何往来。”吴阵忽然说道,“你等我下。”随后,吴阵离开了房间,留南长宁一人出神。
南长宁现在觉得很疲惫,身心都是。
这两天的事简直太……混乱了。
过了会吴阵回来了,还带来了几封信件,递给南长宁让她看。
南长宁看下去,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
南长宁折好信纸,看着吴阵笑道:“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啊......好像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并非如此,”吴阵说,“你进宫后的事,便不是我能控制的,我只能尽力给你提供帮助。”
“原来你说的帮我,只不过是给我提供一个身份,”南长宁觉得可笑,“倘若我被发现了,只有死路一条。”
“你不会被发现,”吴阵十分肯定,“就连城儿都没有见过长安的容貌,先帝已去,我妹妹也绝不会出卖你。”
“我很好奇,魏长安尸首究竟在何处?”
“埋在了透阗山下,烧的不成样子,不敢想她受了多大的苦......”
南长宁的心也被牵动了,她的父王南承也是被活活烧死的......有多痛苦?南长宁不敢想。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落泪,小声说道:“我愿意。”
吴阵抬起头,看着她。
南长宁说道:“你想让魏豫死,我也是。”
她继续说道:“可能也真的是上天的缘分吧,长安、长宁,都带着家人的希望,希望我们能够长安宁......”
“可惜我这辈子不能了,下辈子吧。”
南长宁继续说道:“大不了,死路一条,反正我在这世间,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吴阵点头道:“我会尽力帮你。”
“我要让魏豫偿命,”南长宁笑着说,“给我父王、给无辜的人,偿命。”
7. 计划始
得到南长宁肯定的答复,吴阵放下心来。
戴城不知道去哪了,南长宁本想问吴阵要不要去找找他,但吴阵对戴城的消失并不大在意,想来也是习惯了吧,于是南长宁也没有再开口。
南长宁现在所知道的魏长安的信息,最符合她的一条便是:戴面纱。
刚才信中的一些内容南长宁细细看过。
魏长安自幼容颜被毁,便一直戴着面纱示人,云太妃把她保护得很好,不轻易让她出门见人,起居洗漱等事情甚至都是云太妃亲自动手,为的就是不让旁人看去了魏长安的面貌——这对南长宁来说,很容易去偷天换日进而以假乱真。
毕竟南国本就有女子戴面纱的规定,而南长宁作为南国公主,平日里更是小心翼翼,除了《南国史》中有她的画像以外,其他地方怕是再找不到什么线索了。
可惜一场大火,那《南国史》十有八九是被烧毁了。
南长宁心里明白,这是一步险棋,只能赌。
南长宁心里还有许多疑惑,便开口问道:“我如何能进宫?魏长安已经失踪了这些日子,他们真的会觉得我是魏长安吗?”
吴阵微微一笑,道:“这些我都有安排,只不过要委屈公主——”
“如何?”
“进宫前要以火烧伤皮肤,伪造出你真的经历了一场大火的假象......只有这样,才能更加让人信服。”
南长宁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爽快地说道:“我答应。”
“魏豫现在估计正在搜人,城儿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会安排他去北漠国谋生,等时机成熟时,他自然也能助你一臂之力。。”
南长宁听到“北漠国”后,忽然冷笑一声:“你与槃珂很熟?”
“不过是一面之缘罢了。”吴阵笑了笑。
南长宁心里明白,吴阵和槃珂,可不单单是“一面之缘”这么简单,吴阵肯定也曾想借助槃珂的力量,至于目的是什么,南长宁摸不透,但自己肯定也会是一枚棋子——毕竟槃珂与自己的往来,便是吴阵在中间作祟。
可惜世事无常,南国被魏国灭了,又偏偏魏长安出了事......吴阵不得不转变计划。这些都是南长宁的猜测,她对吴阵便是一半信任一半戒备。
如今两人有着相同的目的,为何不合作?只是风险太大一旦被发现南长宁只有死路一条,下场不堪设想,而吴阵——
“这透阗山也并不安全,我会换一个住所,你不必寻我,你若有事便写信交给我妹妹就好,我有要紧事也会写信告知你。”
南长宁打定主意就算是她一个人在宫中,也会破釜沉舟,决心走下去。
吴阵似乎是想置身事外,南长宁可以理解,就算他有心帮自己,在宫中也还是要靠自己走下去,总不能每天两人都互通音信报告情况吧?
吴阵给南长宁一个身份和机会,南长宁要自己把握住这个机会。
就这么简单。
吴阵的计划很缜密,他了解现在宫中的动向,以及魏豫、曹太后对魏长安的态度,都是漠不关心,而云太妃一直郁郁寡欢,与旁人极少沟通,只等南长宁入宫,云太妃借此请求陛下继续寻找魏长安。
“魏长安的住所已经被烧毁了吗?”
“是,只不过魏豫到现在也没有派人打扫修缮,只是锁上了宫门,就丢在那儿了。”吴阵叹了口气,“长安宫那一块本来就荒凉,搁置一个小规模的宫殿根本不算什么事。”
“我要去......”南长宁刚开口便被吴阵打断了。
“长安宫中有一个地窖,能直通宫外,那条梯子只有长安和她知道。”吴阵想到什么,忽然笑起来,“我妹妹说是长安小时候调皮非要出宫弄出来的......”
南长宁明白了,看着吴阵略带喜悦的模样她的心中也有些波动,但她更多的还是不可置信,“进宫就这么简单?”
吴阵叹口气,“是啊,没人在乎,谁会特意去看,我妹妹和长安一直相依为命,更没什么强有力的娘家支撑,魏豫便更不关心了。那些宫人又都是势利眼,主子甚至连最基本的尊重都得不到。”
南长宁不免觉得凄凉可悲,一个本该是长公主的女子,无加封无昭告不说,身后事都无人关心,而她的母亲——云太妃,不管多么伤心难过,还是要接受她这个素不相识的人继续当她的女儿,甚至在之后要表现出激动喜悦。
“魏长安”生前没有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死后这个身份还要被旁人继续利用着。
南长宁心中的酸涩蔓延开,叹了口气,但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去帮助这个女孩,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帮她照顾好母妃、找出凶手。
黄昏时,吴阵又收到了飞鸽传信,是云太妃的。
信中内容大概就是:魏豫正在派人找南国公主,很是急切。曹太后派人来慰问自己,说要继续寻找长安的尸首,却迟迟没有动静——不过是打了个表面话罢了,她们似乎也觉得魏长安还活着,迟迟不愿开门进去找人是想消磨魏长安最后的气息,长安宫能有多大?
又问南国公主何时入宫......
“我何时入宫?”南长宁也问道。
“等你伤养好了。”吴阵又帮她换了药,“你这脚踝好些了吗?”
“还行,走路应该不是大问题——戴城呢?”南长宁想到了那人,开口问道。
“可能是下山了吧。”吴阵漫不经心地说,“等他回来,我便打发他去北漠国了。”
南长宁点点头。
傍晚,两人简单吃了两口饭后,吴阵继续与南长宁讲述着魏国皇室的事。
这些事南长宁曾经略有耳闻,书中所载也并不详细,而吴阵知道的信息多且详细。
吴阵重点提到了一个人——魏巘。
“魏豫的十四皇子,名巘,字献江,今年十五岁。”
“嗯?”南长宁以为自己听错了,“魏国男子十五岁便可以取字了吗?”
魏国、南国、北漠国的制度并不太相同。
就拿婚配来说,南国人二十岁婚嫁都不算太晚——南长宁今年便二十岁了,而魏国女子十六岁嫁人却是常事。
南长宁记得南珑嫁过去的时候,就是二十岁——这在魏国,女子二十才嫁人,前所未闻。
而取字这件事,南国男子是在二十岁行冠礼取字,魏国......十五岁便可以取字了吗?
“魏国男子取字也是二十岁。”吴阵解释道,“只不过魏豫太爱这个小儿子,十分器重。魏巘出生当日,魏国那条本来已经干涸的长江,江水突然喷薄而出,解了农民大旱。魏豫便直接给他赐字献江。”
南长宁有些印象,便笑笑,随口说道:“上天有灵,看来这个皇子将来也必定有一番作为。”
“将来的事很难判断,只不过现在他在众多皇子中便已经初露锋芒。”
“何以见得?”
“魏豫的儿子品性不知如何,却都是骁勇善战的。就连魏巘年仅十五岁——”
吴阵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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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长宁,叹了口气,“他也参与了魏豫此次南征的行动。”
南长宁心一痛,却还是假装毫不在意的样子:“年纪轻轻便勇气可嘉。”
“只不过,魏巘提倡以和为贵,睦邻友好,反对战争收复他国。”吴阵继续说道。
南长宁觉得可笑,“那他不还是跟着南征了?总不能是魏巘强迫他去?”
“具体情况,就不知道了。但魏巘,和魏豫并不一样,和他其他兄弟们也并非一路人。”
南长宁说:“魏豫这种人,有一个便够了。”
南长宁又问道:“吴大人,你让我重点关注魏巘,这是为何?”
“魏豫死,魏巘登基,天下估计才能太平。”吴阵说道。
“魏巘难道不想天下一统?”
“并非征战。”
南长宁笑着说:“没有哪个国家的君王愿意俯首称臣,这并不现实。”
吴阵说:“相对来说可以维持一段时间的和平吧,魏豫南征耗费精力财力巨大,所说国库充盈却也抵不住百姓怨声载道,别忘了当初姚氏是怎么被取代的......”
南长宁当然知道,姚氏一族最根本还是亡于百姓之中,后来的三国以此为戒,除了北漠国还保留着严酷的刑法,魏国、南国均已废除严刑峻法。
“你想让魏巘逼宫?”南长宁开玩笑道,“难不成魏豫已经立储了?”
“十有八九,便是魏巘。”吴阵说,“你杀了魏豫,魏巘自然就是下一任陛下,如果不是他的话——那就去除掉那个人。”
南长宁之前身居内宫,爱好不过是作诗读书,吴阵说的这些事在古籍上她倒也看到过,只是如果让她来做......她心里不免有些胆寒。
“突发事件可能要靠你自己去定夺,有事就联系我,云太妃、玉兰都知道如何联系我。”
“玉兰?”
“哦,她是云太妃的贴身侍女——公主。”吴阵突然叫了她一声,随后起身俯首跪拜。
南长宁大惊,“你这是做什么?”
“公主,在宫中只有云太妃和玉兰可以信任。”吴阵的声音却又是哽咽起来,“望公主珍重。”
“好,”南长宁看着他郑重其事的模样应道,“我会保重的。”
吴阵准备离开房间时,便碰上了风尘仆仆归来的戴城。
他随便拿了个布遮住了自己的脸,只露出眼睛,而头上的发冠不知道去哪儿了,长发披散着,十分凌乱狼狈。
吴阵诧异道:“你这是......”
还不等吴阵问完,戴城低头摘了面罩,露出了脸上刺目惊心的长疤,有几处伤口还往外渗着血!
“城儿!”吴阵惊呼一声,便连忙去外屋打水制药,戴城好似感觉不到脸上的疼痛一般,径直走到南长宁面前,死死的盯着她。
她迎上戴城凌厉的眼神,问:“你这是做什么?”
戴城动了动嘴唇,说道:“我父亲,派人追杀我。”
“你下山了?”南长宁继续问道。
“是。”戴城在一旁拿了个木簪子,随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我父亲被斩首了。”
说完这句话,戴城笑了,“报应。”
南长宁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沉默着。
戴城却忽然变了认真的神情,收起嘴边的笑,问道:“南长宁,你要入宫报仇是吗?”
南长宁看着他,点点头。
“你也会替长安报仇的,对不对?”戴城继续问道。
8. 入宫闱
望着戴城认真严肃的眼神,南长宁却有些拿不准主意了。其实直到现在,南长宁仍然没搞清楚,害云太妃母女的究竟是何人?
吴阵只说让她进宫报仇,却一直没有说对象是何人。
南长宁想要报仇的对象是魏豫,吴阵也是吗?害魏长安的是魏豫?
但南长宁还是点点头,回道:“我会替她报仇。”
戴城轻轻松了口气,笑道:“太好了......”
“你......”南长宁抬手指了指戴城的脸,“先去处理一下吧。”
“没关系。”戴城竟然直接抬手去触碰那伤疤,垂眸低声说道:“长安也是这样,被毁了容的。”
南长宁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正巧这时吴阵一手拿着湿毛巾一手端着小木碗急匆匆的进来了,又开始给戴城处理伤口。
吴阵一边给他上药一边训他:“鲁莽!你明知道你父亲会派人追杀你,你还要回去!”
戴城冷淡地说:“他死了。”
吴阵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小声说道:“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南长宁在一旁可以看到两人的侧脸,戴城本来是垂眸,眼神却忽然间瞥向她。
南长宁就这样看着戴城,戴城缓缓开口道:“公主何时入宫?”
南长宁说:“等伤好了便去了。”
“你也别光惦记着宫里的事,”吴阵忽然开口道,“你在魏国没办法继续生活下去了。”
戴城又去看吴阵,说:“我可以陪师傅......”
“哎,用不着。”吴阵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你去北漠国。”
伤口处理的差不多了,吴阵又拿来纱布帮他包好,现在戴城的右脸——包括右眼,都被纱布遮盖住了。
“不用我陪公主进宫?”戴城问道。
“你啊,”吴阵睨了他一眼,“只会坏事,何况魏宫的人都认得你,你怎么去?”
戴城嗯了一声,看了看两人便回自己房里休息了。
吴阵又和南长宁说了两句话,也去歇息了。
经历了魏军追杀、山间过夜等等一系列的事,南长来已经很疲惫了,在柔软的床塌上本会迅速入睡,可她却迟迟睡不着。
一天之内,她被灌输了太多信息,像在做梦一样。
南长宁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肯定不会再去北漠国了,她要进魏宫。
南长宁开始思索着自己将来的道路会如何的艰难崎岖,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真的报仇。
她又想起了李臻磊。
李臻磊大概是死了。
但南长宁又抱有一丝希望,魏豫并没有说如何处理那些被俘的南国王室大臣,兴许李臻磊也在魏宫当中?
一想起曾经的事,困意居然来得很快,南长宁闭上了眼,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
第二日清晨,南长宁是被院子里面的说话声吵醒的。她虽然在最后一间房里,奈何吴阵和戴城说话声太大,加上南长宁睡得并不是很安稳,便被吵醒了。
南长宁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好多了,只是脚踝还是很疼,不过已经可以下地走路,毕竟当时也只是崴了,骨头没有大碍,休息休息就好了。
南长宁扶着墙一步步向外走去,又走到院子里,才明白过来,说话声音大,是因为两人正在争吵。
戴城显然是着急过头,剧烈的表情活动不断地牵扯着伤口,而后露出有些痛苦的神情。
“这是怎么了?”南长宁开口道,吴阵和戴城一起扭头看着她。
“公主醒了?”戴城收起刚才急躁的样子,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后问道。
“别叫我公主了。”南长宁摆摆手,“叫什么都好,就是别叫我公主了。”
“既然如此,便叫长安吧。”吴阵说道。
“你!”戴城猛地转身,面露怒色。
“怎么?哪里不合适?”吴阵却好似没事人一样,淡淡地说道,“不管如何,这个身份已经是她的了。”
戴城紧绷的身体维持了一会后,双肩下沉,卸了力气,“没什么。”
吴阵走上前拍了拍戴城的肩膀,说道:“今夜我会送长安入宫,时候也不早了,你也收拾收拾启程吧。”
南长宁刚才一直看着两人较劲,这会终于回过神来,问道:“戴公子要走了?”
“是。”戴城点了点头。
“那,保重。”说完,南长宁便打算回房间,戴城却忽然叫住了她。
“长......安,你入宫后,”戴城转身看着南长宁,叹了口气,“照顾好自己,还有云太妃。”
南长宁自然能感觉出戴城真正的“嘱托”是什么——魏长安的母亲,云太妃。
她笑了笑,说道:“我会的。”
南长宁脑海中忽然闪出一个念头,便问吴阵:“戴公子可是要去北漠国王宫任职?”
“是啊,我托人给他安排了个轻松的差事。”吴阵说道,“怎么了?”
南长宁笑道:“我有一事相求,不知戴公子可否帮我这个忙?”
“你说。”戴城说道。
南长宁说:“既然是去王宫任职,自然有机会见到王子了?”
“槃珂?”戴城皱了皱眉,“你要我做什么?”
“没什么事,就是......”南长宁说道,“必要的话,你能提我一两句肯定更好。”
戴城不知道南长宁和槃珂之间有什么牵扯,但吴阵却是明白的。
吴阵笑了,说:“你这是在给自己找退路?”
“万一能活着出来呢?”南长宁笑着说,“我父王给我取的名字就是希望我一生长宁。现在看来前半生是难了……那后半生总能长宁了吧?”
她语气轻松,但心里却忐忑不安,吴阵点点头,也没有再说话。
戴城昨日回来的时候甚至还给南长宁带了身新的衣裳,只是吴阵不建议南长宁收拾自己,只为了让她的形象更符合魏长安。
之前南长宁在宫里养尊处优,现在对这些事的接受度倒还良好,便也没说什么。
上午的时候戴城便骑着马走了,两人约好也要互通音信,信件也是要经过吴阵才能到对方手里。
戴城换了药,带了点衣服吃食,骑着马便下山了。
他走之前留给南长宁一句话:“希望我们还有机会见面。”
“自然会有的。”南长宁回道。
戴城走后,吴阵便又开始张罗着南长宁进宫的事。
吴阵让南长宁换上了魏长安生前穿的最后一件衣裳——早就被烧焦了大片,就是破布烂衫。
南长宁换上后有些别扭,便又在外面穿了件外衣,随后便是要火烧皮肤。
南长宁看着烧红的烙铁心里发怵,但已经走到这一步,她没有后悔的余地。
南长宁咬牙将疼痛咽进肚子里,吴阵虽心有不忍,但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尽可能的下手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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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
南长宁的胳膊、小腿都被烧伤了一部分,等到结束的时候,她已经把下嘴唇咬破,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不能处理伤口,这样肯定是要留下疤痕了。
南长宁的手指微微颤抖,勉强笑了笑,闭上眼,说道:“我想休息会。”
吴阵叹了口气,说道:“好……你先休息一下,黄昏时候我们就出发。”
南长宁点了点头。
自从逃亡后,她本来就没好好吃什么喝什么,现在更是虚弱的不行,样子与走水后刚被救出来的人倒是真的相像。
南长宁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人也懒得动,就着原姿势就躺在那儿。
最后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开始在大脑里面默背自己读过的诗词、文章,甚至在史书上看到的魏国的历史。
他先是写信告诉云太妃,今夜便会行动,随后又将透阗山上一些重要的东西运走,其他的都也都运到山下烧掉了,现在只剩下空荡荡的院落和三间破房子。
黄昏时,吴阵将南长宁叫醒,两人准备下山。
南长宁看着空无一物的房间和院落,也明白吴阵不会再回这个地方了。
下山还是坐的那辆马车,南长宁的心境与上山时却全然不同,那时的她还很茫然无措,而这次是为了报仇——她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
南长宁坐在马车里,不清楚外面的状况,身体虚弱让她犯懒,没什么力气去掀帘子,但能感觉到马车七拐八绕的走在山间小路上。
南长宁经历了皮肉之苦,越发困倦,只想着能好好睡一觉,等到再睁眼时,外面天色已暗,而吴阵,将马车也停了下来。
“这里就是了。”外面响起了吴阵的声音,南长宁揉了揉肉眼,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周围漆黑一片,都是高大的松树。只有吴阵手里打着的灯笼算是光源,吴阵带着她走到了一个更加隐蔽的角落,南长宁看清楚了,这儿有一个暗门。
吴阵说道:“一直向前走,便是长安宫中的地窖,你等上半日左右,我妹妹会带着人来找你的。”
南长宁有些紧张,手心都出汗了,她问:“那接下来......”
“见机行事。”吴阵果断道,“魏豫也许不会关注你,但曹太后说不定。你只需要记住,你是外公主殿下,你就是魏长安。”
“好。”南长宁深深的呼了口气,“那我......”
吴阵点头道:“去吧。顺着一直走,就能到地窖,你最好是趴在地窖出口处的梯子那儿......”
吴阵又念叨了一些话,南长宁点头道:“我会小心的。”
说完,南长宁丢掉外衣,穿着肮脏破损的衣裙低头弓着身子走进了那狭小的通道之中。
通道很长很窄,南长宁甚至怕自己卡在哪个地方没办法活动可就坏了,好在最后是顺利到了地窖里面。
还是漆黑一片,地窖里面很凉,南长宁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靠着墙摸索着往前走,终于碰到了梯子。
南长宁松了口气,倚着墙,身体缓缓地滑下去,坐在了冰凉的砖头上。
伸手不见五指,南长宁只能等明日、等云太妃。
不知为什么,身处黑暗陌生的环境,南长宁却没什么恐惧感,甚至觉得安心——这魏宫,算是进来了。
这一切和梦一样。
她轻声道:“今夜开始,南长宁便是死了,我就是魏长安。”
9. 外公主
南长宁再一次被吵醒。
从逃亡到现在,她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只是这次的声音明显更嘈杂,没有雷声那么单一,也不像两人的对话清楚,倒像是很多人围在一起一起说着什么,还有匆忙的脚步声......
南长宁皱着眉挣扎了两下猛地睁开了眼。
入目是深灰色的床帐,她再往一旁看去,是扎着两个鼓囊囊的球状发型的小丫头,见她醒来,脸上便露出喜悦之色,边跑边喊道:“太妃!外公主她醒了!”
南长宁听到“外公主”这三个字,一切都了然于胸了,便有些放松,她静静的躺在床上打量着寝殿内的装饰。
不像宫中,墙上没什么像样的装饰,只挂着几幅字画。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被收拾干净,换上了白色的中衣,之前被烫伤的地方也已经上了药,用纱布包着。
南长宁动了动胳膊,还有些疼。
她刚想下床,就听见一个女人的惊呼声传来:“长安,你好生躺着,先不要乱动啊!”
南长宁抬头,对上那双慈眉善目、打扮素净的夫人,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这就是魏长安的生母,云太妃。
云太妃走得很急,到了床边小心翼翼地把南长宁拥在怀里,哭喊道:“长安啊,你可算醒了,母妃要吓死了......”
后面跟着进来的几个侍女,并不是刚才的小丫头,她们一直盯着拥抱着的两人,南长宁有些紧张,不敢轻举妄动,云太妃将头抬起来,双眼通红的看着南长宁,说:“女儿,没事了,不要害怕。”
南长宁握住云太妃的双手,低着头开口道:“母妃......”
短短两个字出声,南长宁愣了一下。
不同于她往日清亮的声音,嗓子变得嘶哑,她瞬间呆住了,抬起头一脸诧异地看着云太妃,瞥见后面的侍女皱着眉。
云太妃却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说:“长安,你昏睡的时候喝的那药,太医说了,是会有副作用在,不过没关系,嗓子还能慢慢养好,没事的。”
南长宁又看了一眼身后的侍女们,领头的那个连忙点头道:“是啊,外公主,您不用太担心,慢慢调养着,会好起来的。”
南长宁不是傻子,她自然能感觉到,这也是吴阵计划中中的一环。而后面那些侍女,大概率不是好人。
南长宁忽然笑了,抽泣着说道:“能再见到母妃已是长安万幸,嗓子没事的。”
嘶哑的声音实在不太好听,南长宁心想着以后要好好适应一下自己的“新嗓子”了。
云太妃叹了口气,边说边想要扶着南长宁再躺下,“好孩子,你先好生歇着,母妃一会再来看你。”
南长宁点点头,听话的躺在了床上,目送着云太妃和侍女们远去的身影。
两人刚走,就又有脚步声响起,南长宁一偏头,发现是第一次见的小丫头。
“玉兰。”南长宁直起身,十分肯定的喊她,“你过来。”
“公主,”玉兰凑到她床边小声说道,“您居然认得我。”
“来之前听说了一两句。”南长宁也压低自己的声音,“感觉是你。”
“刚才可吓坏我了,”玉兰说道,“我本来想出去和太妃说您醒了,结果谁知道曹太后身边的侍女居然来了,吓得我啊......”
玉兰边说边顺自己的心口。
南长宁看她这幅可爱的样子不禁笑了,“没事,应该没被发现。”
玉兰撇撇嘴,“曹太后平时不派人来,偏偏这两天派人倒勤快。”
南长宁想了想,说道:“兴许也是为了听我的声音来的吧,毕竟——”南长宁的声音又压低了一些,“毕竟没人知道我长什么样子,他们肯定想在别的地方找点我的信息。”
“是。”玉兰用力的点了点头,“不过就是委屈您了,这嗓子恐怕是好不起来了……”
“没关系。”南长宁微笑着看着她。
玉兰没忍住,开口称赞了一句,“公主,您长得,真的好好看啊。”
南长宁笑了笑,说道:“你也很可爱啊。对了,有些事我还要向你了解一下。”
“长安长公主的事吗?”玉兰声音又小了一些,“我过后把知道的都会告诉您。”
“那就好,我应该不用出去见人吧?”南长宁问。
“暂时不用。”玉兰叹了口气,“但过两日是从淑长公主的生辰宴,您可能要去露面。”
“之前也去过吗?”
“没有,这次也是曹太后派人来说的。”玉兰气愤地说道,“老妖婆就是故意的!”
南长宁连忙用食指阻止她,“嘘!”
“没事公主,咱们宫中就我一个侍女,不会有人听到的。”玉兰不甚在意,
“那就是说,这个宫里就我们三个人?”南长宁皱眉道,“为什么?”
“云太妃不信他们,再加上曹太后对咱们不好,之前长公主身边有个姐姐人挺好的,就是......”玉兰低下头,叹了口气,“那个时候没能救出来。”
南长宁十分吃惊,云太妃怎么也算是正经主子,就没人管管
“委屈你们了。”南长宁说道,“接下来还需要你们帮我......哎?我想和你问个人。”
“您说就好。”
“当今陛下的十四子。”南长宁看着玉兰认真地说,“他可也居住在魏宫之中?”
玉兰想了想,说道:“您说的应该是魏巘殿下吧,宫人们都称他为十四殿下。他的确还在宫里,就在后花园一旁的秋水堂。”
说完,玉兰又忿忿不平道:“咱们闲云阁在最偏僻的一角,平时都没几个宫人经过。”
“那我之前住的宫殿呢?”
“在另一个偏僻的角落。”玉兰垂头丧气道,“我们根本就无人在意……”
南长宁没想到云太妃母女二人的处境会这么差,宫中侍女只有玉兰一人——还是云太妃从娘家带来的;母女二人都居住在偏僻荒凉的宫殿,魏长安宫中走水估计也并不是第一时间发现;再说每月的银子......如果能按时发放南长宁都觉得属实难得了。
果不其然,玉兰又和南长宁说道:“这个月的银子还没发下来,曹太后真是……恨不得想着法儿的苛待我们!”
南长宁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嗯?四月初三了。”玉兰说。
南长宁嗯了声,想起来云太妃还没有回来,便催玉兰出去看看,玉兰便离开了。
南长宁躺在床上思考着下一步该做什么。
几日后要去参加生辰宴,不知道魏巘会不会去?
自己如今的身份其实可以算是魏巘的姑母,只不过南长宁拿不准,魏巘是否知晓有这个“姑母”。
魏长安在外的身份一直都是“外公主”,那她也是要这样自称的,还要表现出不谙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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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据南长宁所了解到的,魏长安生前并不怎么交际,一直在自己宫里呆着。
南长宁觉得这个身份对自己很有利,有足够的自我发挥空间,不太会惹人怀疑。
就是不知道,为何曹太后如此苛责云太妃母女二人,中间究竟有着什么利害过往,会让她如此针对无权无势的一对母女。
南长宁起身走出了房间,她的腿还有疼,扶着门框往外看,却没有看到云太妃和玉兰。
她心里一颤,总感觉着有些不好的事要发生,刚想回房穿好衣服去寻人,云太妃和玉兰却端着食盒回来了。
“母妃。”南长宁看着两人手里的东西,开口道,“您这是......”
“长安,刚送走了那些人,我就直接去小厨房了,你刚醒,别乱动,在床上好生休息着。”云太妃一边说一边揽着南长宁回了房。
南长宁看着云太妃和玉兰将饭盒里面的吃食一一摆在小桌子上,问道:“没有人送来吗?”
“没有啊,”玉兰说,“小厨房没空管咱们。”
而小厨房给闲云阁的吃食,就是两盘素菜和三个馒头。
南长宁对这个待遇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
“长安,委屈你了。”云太妃抱歉的看着南长宁,“等银子下来,母妃给你弄点好吃的。”
南长宁笑着摇摇头,“我不委屈,若不是母妃,我现在身在何处都不知道。”
药效还没过去,南长宁开口说话时便会感觉到嗓子的疼痛,心想吴阵可真够狠的啊。
宫里就三个人,玉兰又是自己人,也没那么多讲究,三人就围着小桌子边说边吃。
大多数时候都是玉兰说,南长宁仔细听着关于魏长安的事,云太妃时不时的补充一两句。
南长宁问道:“有多少人知道长安长公主这个人?”
“除了太妃和我,就是陛下、曹太后还有从淑长公主和性柔长公主了,其他人都不知道。”
“从淑长公主和性柔长公主已经有婚配了吗?”
“从淑长公主年纪较长,还是先帝在的时候,赐婚霍期将军。”玉兰顿了下说道,“性柔长公主,就不一样了,她的姻缘是自己求来的。”
“自己求来的”成功引起了南长宁的兴趣,开玩笑道:“难不成是去寺庙求的姻缘?”
“不是,是求陛下、求太后,还去求驸马爷。”玉兰说道。
“嗯?”南长宁不解,“这是为何?若是有意中郎君,陛下直接赐婚不就好了。”
长公主还要去求驸马爷?
“哎。”玉兰却是叹了口气,“这就要提起公主你来了。”
“我吗?”南长宁更加不解,但她很快明白过来,现在的她是“魏长安”。
“太妃,还是您说吧。”玉兰看向一旁的云太妃,云太妃点了点头。
“性柔想要嫁的人,是御史大夫之子,陈再杭。”云太妃抬眼,不冷不热地说道,“但陈再杭想要娶的,是我的女儿,长安。”
这句话直接打的南长宁措手不及,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啊?”
玉兰也点头道,“是啊,曹太后之前就对太妃和公主看不顺眼,我感觉她后来为了给性柔长公主解气,就更加针对咱们了。”
南长宁皱着眉,有些吃惊的看着对面的两个人,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外公主,并没有大家口中所说的那么简单。
魏长安,是有秘密的。
10. 生辰宴
吃过午饭,南长宁便打算转一转,先把闲云阁的各个房间看一下,结果玉兰和她说:“殿下,咱们这儿一共就四间屋子,没什么可看的。”
南长宁问:“你和云太妃在一间房内吗?”
“是啊,”玉兰点头,“就我一个侍女,我就守在太妃旁边。但昨天太妃和我说,让我以后便跟着你。”
南长宁在心底叹了口气,越来越觉得这母女二人在宫中的生活真的是举步维艰。
坐在书桌前,南长宁撑着下巴仔细思考着。
午饭前,她对魏长安的认知都停留在“不谙世事”这一方面,午饭时的那条信息,让南长宁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云太妃和玉兰的确是说的魏长安——也就是自己。
为何陈再杭想要娶魏长安?魏长安不怎么与外人交往,魏豫登基后也没能给她一个清晰明了的身份,甚至“外公主”也只是在宫闱中流传着。
御史大夫的儿子,怎么会认识魏长安?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故事?
曹太后只是为了给魏性柔出气?那之前呢,究竟又是为何不喜欢她们母女二人。
南长宁觉得吴阵和云太妃肯定是没有隐瞒自己关于魏长安的事情,隐瞒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还会坏事。
玉兰吗?她其实是云太妃身边的人,跟着魏长安的那个侍女,也死了。
南长宁叹了口气,想着自己以后要小心点,别让人抓到把柄。
魏长安啊魏长安,南长宁在心里感叹,你没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么简单。
至于原因,那就要南长宁自己一点点去探索了,毕竟这个人已经不在了。
现在唯一的突破口便只有御史大夫之子——陈再杭。
那他可曾见过魏长安的真容?这又是一大问题。
南长宁双手握拳想要控制住有些颤抖的双手,她现在拿不准这些事,很有可能会暴露。
南长宁去了云太妃的房间,云太妃正在练书法,见她来了,两人便一起坐在了桌子旁说话。
“母妃,我有件事想问你。”南长宁开口道。
云太妃点点头,说:“你问就好。”
闲云阁虽然只有他们三个人,但南长宁还是低声开口:“母妃,除了吴大人,就只有你知道我长什么样子,对吧?”
南长宁十分认真的样子,云太妃点点头,“是,就连玉兰……其实也不曾见过。”
云太妃又说:“现在,魏国,只有我知道。”
“陈再杭呢?”南长宁还是说出了那个人,“陈再杭也不曾见过吗?”
南长宁问这话时,看着云太妃的眼神有些冰冷。
云太妃许久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她缓缓地叹了口气,垂眸说道:“不曾。长安不会让他人看到自己的脸的……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何陈再杭想要娶长安,但长安之前是有婚约的。”云太妃说道。
“戴城,是吧?”南长宁问道。
“是,城儿也是个好孩子。”云太妃抬起头,眼眶却已经通红,南长宁心一惊,觉得自己刚才说话语气有些太过了。
“母妃,”南长宁开口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怕......”
“没关系。”云太妃伸手握住南长宁的双手,勉强勾起嘴角,“我理解你的顾虑,但长安与陈再杭,我的确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南长宁松了口气,说道:“现在我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但是我觉得......”南长宁心一横,继续说道:“我最好还是在别人口中多了解一下自己吧。”
云太妃点点头,“好,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你找我就好,我会尽力帮你,你想知道什么问玉兰就好,她出去的比较频繁,碰到的人也多,消息知道的也多一些。”
南长宁点点头,两人又说了会话,她便回了房间。
再过两日便是魏从淑的生辰宴,南长宁也受邀前去,这次必定是要在一众王公贵族面前露面了,南长宁决定不再戴面纱见人。
他们太久没有见过魏长安,若是自己这张脸先入为主进入他们的大脑中,也许能够覆盖之前仅有的眉眼的模糊记忆。
尽管云太妃说没有旁人,但南长宁还是不放心。
每个人都是有秘密的,这个人真正的交际关系,只有魏长安自己知道,包括究竟有哪些人见过她的真容。
南长宁也是自幼戴着面纱,但她可以很自信地说,南国破国前,除了《南国史》有自己的画像外,只有父王、贴身的侍女还有李臻磊见过她的真容,而这些人,都已经......
云太妃不是魏长安,她的话,不能直接认定,所以南长宁还是要自己去摸索。
玉兰忙着给南长宁找参加宴会要穿的衣裳,还和她说:“你和公主就连身形都很相似,衣裳都不用怎么改动。”
睡前,南长宁看了眼玉兰找出来的长裙,浅橘色倒是清雅,只是上手摸着布料没那么丝滑,衣裳上也没什么装点,和之前她在南国时穿的简直天差地别,也看得出这个公主的处境一般。
南长宁并不是很在意这些,有件像样的就行了,她主要是去认人的。
第二日,南长宁早早的起来床,玉兰去小厨房拿了早饭来,三人一起吃完,云太妃便回房歇着了。
南长宁明日就要去赴宴,还是顶着别人的身份,心里肯定是紧张的,玉兰安慰她说:“没事,不会有人发现的。”
南长宁今日嗓子好多了,没那么疼了,但声音还是嘶哑着的,她自己现在听着倒是顺耳了。
她问:“去宴会的有什么人,你知道吗?”
玉兰想了想,说道:“两位长公主和她们的驸马爷们肯定都会在,重臣家的小姐也会去,嗯......”玉兰又掰下去一个手指,说道:“十四殿下应该也会去。”
魏巘也会去。
“还有旁人吗?”
玉兰放下手指,说:“与长公主交好的妃嫔也会去露个面,太后的话不太确定,陛下应该也会去吧......”
玉兰越说越没有底气,而南长宁只在意那个人:“十四殿下一定会去吗?”
“当然。”玉兰用力点了点头,“十四殿下与两位长公主关系都很好,他肯定会去的。”
接着,玉兰开始给南长宁讲魏从淑的事情。
从淑长公主的驸马是将军霍期,两人琴瑟和鸣,夫妻多年,却一直没有孩子,对此,霍将军家里也颇有意见,但霍期一直不肯纳妾,家里也只好顺其自然着发展,现在公主年纪太大了,更不好生育,幸好霍期将军还有个同胞弟弟,霍家老夫人便也没有强求了。
与魏性柔蛮横骄纵不同,魏从淑十分温柔大方,而且......
“怎么了?”南长宁问道。
玉兰小心翼翼地说:“从淑长公主曾请求陛下,给您一个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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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的身份。”
南长宁吃了一惊,“啊?我和她有什么交往吗?”
“没有吧。”玉兰有些犹豫,“但从淑长公主就是这样吧,善良正义,她之前还经常去施粥。”
南长宁点点头。
玉兰继续说道:“陛下没有答应,就因为这件事,从淑长公主与曹太后母女之间甚至有了些嫌隙,从淑长公主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太后宫里了。”
“其实我可以理解她们两人之间的矛盾......”南长宁点点头,“那她与性柔长公主呢?”
“不太清楚,她们二人都在宫外的长公主府,私下来往不了解,但在宫里看起来是没什么矛盾摩擦的。”玉兰说道。
半夜躺在床上,南长宁还在盘算着这些人之间的关系和交往,猜测明天宴会上可能发生的事情。
魏性柔肯定会是针对自己的;陈再杭若是主动找自己说话兴许能摸一些过去的信息;魏从淑应当会慰问自己的状况;而最重要的人物——魏巘,南长宁很期待两人之间会不会有所交集。
魏巘应当也是认得“外公主”这个人吧。
明天的生辰宴,对南长宁来说,期待与心惊并存着。
第二日,她早早地起了床,玉兰帮南长宁绾了头发又插上簪子,看着镜中的自己,南长宁微微一笑,说道:“我以前满头珠翠压得头疼,现在倒是轻松了。”
“公主没什么首饰,这些还有的是太妃的。”玉兰叹了口气。
南长宁说:“没事的,我们去吧。”
南长宁在心里不断给自己暗示,别紧张别紧张,没事的没事的......她深呼一口气,又轻咳两声,终于迈出了闲云阁。
南长宁不认路,玉兰引着她走,她在心里也默默记着路线,拐出闲云阁偏僻的角落,视野敞亮起来,玉兰时不时的指着某个建筑给南长宁介绍着,一直到后花园的宴会堂,两人听到了一阵嬉笑声。
南长宁悄悄看了玉兰一眼,玉兰小声说道:“没事的,殿下,我们过去吧。”
再拐角过去,有两个侍女,其中一个见到南长宁后便进屋通报了,还没等南长宁二人走到门口,便有一位身着华丽衣裳、满头珠钗的女子徐徐走了出来,南长宁站住了脚,面无表情的看着来人。
玉兰连忙行礼,“奴婢参见性柔长公主。”
而魏性柔身后的侍女,也行了礼,“奴婢参见外公主。”
南长宁自然明白这是谁了,连忙说道:“姐姐好。”
而南长宁沙哑的声音明显让魏性柔一愣,随后她笑了一声,回道:“妹妹近来可好?”
“多谢姐姐挂念,一切都好。”南长宁本想着正视魏性柔,但她怕自己的眼神控制不住打量,便只好垂眸说着话。
“那便好,你可要好好养着身子,皇兄还说再择良日为你挑选驸马呢。”魏性柔语调上扬,有些阴阳怪气。
南长宁笑了,说道:“姐姐说笑了,长安眼下......”
可南长宁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声“姑母,你怎么不进去?”的问候声打断了,魏性柔的眼神掠过南长宁,脸上呈现出一个笑容,说道:“这就去了,献江,你怎么才来?”
闻言,南长宁回过头去,便看到了身穿黑金色流纹外袍、头发半扎束起的少年,此时魏巘也正看向她,两人四目相对。
魏巘开口笑道:“这便是外公主殿下了吧。”
11. 起争执
南长宁不曾想过魏巘会主动与她打招呼,可还没等她开口,便听到身后很细微的一声“哼”,想必是魏性柔不高兴了吧。
南长宁无心顾及,笑着回魏巘:“是,十四殿下近来可好?”
魏巘一怔,随后又微微点头,说:“一切都好,殿下可好些了?”
“都好。”
两人便这样礼尚往来了两句,魏性柔一直不曾开口,南长宁背对着她看不到她的脸色,但猜测着不会太好。
果不其然,魏巘眼神挪了一下,随后说道:“从淑姑母想必等急了,我们先进去吧。”
说完,他做了个手势,请南长宁和魏性柔先行。
南长宁回过身,魏性柔弯着嘴角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南长宁随后也走向宴会堂。
殿内自然是热闹非凡,玉兰先带着南长宁去和魏从淑见面,南长宁笑着给魏从淑行了礼,魏从淑连忙扶起她,眉头微皱,殷切地问道:“妹妹好些了吗?哎呦——这嗓子是怎么了?”
南长宁笑着摇摇头,道:“多谢殿下挂怀,长安身子好多了,嗓子是喝药留下的后遗症,没什么大事。”
魏从淑的担心不像演的,她牵着南长宁的手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说道:“你刚好些,难为你还来给我捧场。我本来也是想着让你见见这些人,毕竟,以后你免不了要和他们多打些交道了。”
南长宁心里有着暖意,说道:“长安能来参加殿下的宴会,心中高兴的很,何来难为我一说?殿下不必担心我的身体,现在已经好多了。”
“你瞧你,一口一个‘殿下’,生分!”魏从淑嗔怪道,“叫姐姐就好。”
魏从淑回头看了一眼,又看向她,悄声说道:“陈大人今天有事没来......想必性柔她不会为难你,你可安心些了。”
陈再杭、魏性柔、魏长安这三人的牵扯南长宁也只是听云太妃说过一句,原因她不知晓,至于“为难”,猜也能猜得到,魏性柔心里肯定还记着之前陈再杭想娶魏长安的事。
魏从淑让南长宁随意些,便去招待别人了,等到众人落座,南长宁还在思量着魏从淑刚才那两句话。
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比较抠字眼的人。
与他们多打些交道?看来之前,是打过交道的了?想来也正常,魏长安怎么可能真的与其他人一点交际没有。
南长宁还来不及细想,一旁的玉兰悄悄碰了她胳膊,她的思绪这才被拉了回来,玉兰提醒她该敬酒了。
只是南长宁现在的嗓子状况不太好,如果再喝酒更是雪上加霜。
魏从淑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南长宁很迅速的举起酒杯,用袖子遮掩住大半张脸,假装喝了酒。
放下酒杯后,南长宁看向最上方的魏从淑,眉头微颦,南长宁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等到大家挨个给魏从淑敬了酒,宴会瞬间热闹起来,开始互相交际聊天。
南长宁谁都不认识,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或者轻易搭话,只低着头细心地听着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
南长宁一直注意着魏巘,他当真是备受重视。
魏从淑亲自下来慰问他,随后便又开玩笑道让霍期带他去军营历练历练,魏巘笑着应下。
这时,魏性柔却开口了,南长宁听着她说的话心里便是一阵抽痛。
“献江如今便首当其冲破了南国的城门,若再跟着姐夫历练,以后......”
后面说的什么,南长宁早已听不见了,随后便是众人对他的夸赞声。
玉兰见南长宁呆了神,悄悄碰她,“公主,别失了礼节。”
南长宁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正好碰上对面魏巘的目光,她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十四殿下,前途无量啊。”
南长宁说完后,宴会上的众人却都安静了。她这一开口,引得不少人将目光放在了她身上。
目光中包含着打量与敌意的有,疑惑不解的神情也有——也许是好奇她是谁,也许吃惊于她的主动发言,也许疑惑于她的声音为何变成了如此。
但南长宁只关心魏巘的回答——
魏巘笑道:“殿下谬赞了。”
南长宁微微一笑,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她端着酒杯站起身来,笑道:“承蒙上天眷顾,我今日才有幸站在这里。”
说罢,南长宁又看向魏从淑,说道:“也多谢从淑长公主殿下厚爱,让我有机会与各位相聚在此。我敬您,祝愿长公主殿下万事顺遂。”
南长宁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魏从淑也端起酒杯,说道:“妹妹可要照顾好自己。”
南长宁微微点头,“自然。”
南长宁坐下后,一旁的玉兰悄声说道:“在座的都在看您呢。”
南长宁悄悄瞟了两眼,对面那一行人,除了魏巘,其他的都在低声说着什么,而魏巘却是一直看着她。
南长宁迎上他的目光,魏巘温和地笑着,他的脸上还带着些稚气。
南长宁实在想不出他骑着战马、穿着铠甲踏破南国城门的场景。
她的大脑里只剩一片火海。
南长宁垂下眼眸,同玉兰说道:“我不大舒服,能不能提前离席?”
“奴婢去禀报一声。”
过了会儿,玉兰回来了,魏从淑让她回去好好休息,她便扶着南长宁从侧门离开了。
临走前,南长宁听到一旁的某位贵族小姐小声说着什么:“她啊,真是烧不死的妖精。”
而此时,魏性柔却突然开口,冲着那位贵族小姐说道:“吃东西还管不住嘴?”
听到她的声音,南长宁有些惊讶。
贵族小姐的话她听着不舒服,但也不好直接说什么,刚才魏性柔是在帮自己说话吗?
南长宁在心里笑了笑,没当回事。
离开宴会堂,南长宁打算去后花园其他的地方转转,玉兰见周围没别人,生气地说道:“她们总是这样,对您恶言相向,刚才说的可真的够难听的。”
南长宁拍了拍玉兰的手,安慰道:“没事,咱们不搭理就是了。”
玉兰还是不高兴,“不知道她们在背后怎么说您的呢,真是让人生气!”
南长宁叹了口气,她当然也觉得那人说话不好听,但有什么办法呢,难道要逞口舌之快?
那样的话只怕以后的日子更难。
南长宁告诫玉兰:“你在外面说话要注意些,可别让旁人听去。”
玉兰用力地点了点头。
南长宁还不太熟悉魏宫的布局,眼下在后花园,玉兰便陪着她转了转,她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所宫殿,说道:“那便是十四殿下的秋水堂,是陛下特意命人为十四殿下打造的。”
南长宁刚想走过去看看,却听到一声“长安”,她顿住了脚步,寻找声音的来源。
玉兰四处望了望,喊道:“谁?”
“是我。”一阵窸窣声传来,两人一同望向身旁的竹林,只见一名穿着官服的男子走了出来,见到南长宁的那刻,他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说道:“长安,你终于肯摘下面纱了?”
南长宁皱着眉看着面前的男子,玉兰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南长宁,连忙行礼道:“陈大人。”
这下南长宁明白了,眼前这位正是御史大夫之子——陈再杭,也是南长宁想要获取更多信息的突破口。
南长宁松了眉头,开口道:“陈大人,好久不见。”
与魏性柔的反应一样,陈再杭同样也愣了一下,大抵是没想到南长宁的嗓音会如此嘶哑,有些不可置信,问道:“你的嗓子......”
“无妨。”南长宁说。
陈再杭低下头,叹了口气,不知在想些什么。
南长宁本想主动开口,但玉兰却拽了拽她的衣袖,小声提醒她宴会差不多要结束了,这下,南长宁便不再想与他在这里周旋,到时候让别人看到她和陈再杭在这里,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来。
南长宁开口告辞离开,一直没动静的陈再杭却突然伸手拽住了南长宁的手腕。
这一触碰让她极其不舒服,她瞪大眼睛看向陈再杭,刚想要挣脱却听到一阵嬉笑声,随后便是魏性柔的尖叫声。
南长宁在心里默默给陈再杭记了一笔,用力将陈再杭的手甩开,随后转身就要走。
魏性柔哪能让她就这样离开?
果不其然,魏性柔大喊一声,“站住!”
玉兰着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南长宁安慰她道:“没事,别担心。”
南长宁回过身去,陈再杭满脸不耐烦的看着魏性柔,而魏性柔一脸怒气,指着陈再杭道:“我说你怎么要提前离开,你故意的是不是?”
“什么故意的?”
“你!”魏性柔气得跺脚,“勾引我夫君!”
说完,魏性柔又用力地指了一下陈再杭。
南长宁觉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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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可笑,缓缓开口道:“殿下,您刚才没看到吗?是陈大人拽着我的手腕,不是我拽着他。”
魏性柔撇开头摆出一副不愿意听的样子,又命令一旁的侍女去禀报太后。
这时,陈再杭突然喊道:“你闹够了没有?”
魏性柔许是没想到陈再杭会开口,就连侍女也停下了脚步,看着面前的二人,左右为难,不知道还要不要去禀报太后。
魏性柔扭头冲着陈再杭,震惊地说道:“你吼我?你居然觉得我在闹?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做些什么!”
南长宁看着这夫妻二人,一个眉头紧皱,一个怒气冲冲。就这么对峙了一会,陈再杭却先软了下来,低着头说道:“我累了,咱们先回府吧。”
还不等魏性柔说话,一声调侃传来,南长宁听出这是魏巘来了。
“这是怎么了?”
魏巘独自一人从旁边的小路走了出来,看着陈再杭和魏性柔,问道:“姑父可是又惹了姑母生气?”
魏性柔看着魏巘,说道:“你姑父没有一天让我安心的,是因为他心里总是有不安分的念头在。”
说完,魏性柔居然直接甩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脾气最大的那个人走了,但场面并不比刚才好多少。
魏巘看着南长宁道:“殿下不是不舒服吗?早点回去休息吧。”
南长宁点点头,打算顺着魏巘给的台阶离开这个地方,一旁的陈再杭又开口道:“长安,抱歉。”
南长宁听他说这话心里烦的不行,便在心里又给他记了一笔。但她又不能直接甩脸,只是嗯了一声,随后便带着玉兰离开了。
回到闲云阁,南长宁仍然心有余悸,冲魏性柔的性子,她很担心后面会发生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可是一直到了傍晚,都无事发生。
云太妃听玉兰说了这事后,也有些害怕,嘱咐南长宁尽量避开他们。
南长宁笑道:“我若是避开他们,更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云太妃叹了口气,南长宁说道:“您放心,我会小心的。”
吃过晚饭不久后,魏从淑居然来了闲云阁,玉兰进来通报的同时,魏从淑在后面也紧跟着走了进来。
云太妃看到来客,有些吃惊道:“殿下您......”
只是话还没完,魏从淑便已经笑着握住了云太妃的双手,开口问道:“太妃身体可还好?”
云太妃将疑惑咽了回去,回道:“一切都好,不知殿下前来拜访……”
“我来看看长安。”魏从淑说道。
南长宁在桌前撑着脑袋发呆,看到魏从淑来时,还揉了揉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魏从淑见状,笑道:”妹妹啊,你还真是小孩子一样。”
她牵住了南长宁的手,开门见山道:“今日性柔多有得罪,我替她来给你赔个不是。”
南长宁闻言,连忙说道:“哪里的话!这件事我做的也欠妥,性柔姐姐生气我也理解,姐姐不必如此。”
“哎,性柔之前也总是这样无理取闹,难为你这些年一直担待着。她性子一向如此,也改不了了。”
魏从淑叹息道,边说边伸手抚上南长宁的脸,南长宁不敢乱动,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她嗯了一声,没说话。
魏从淑流露出欣赏的目光,开口道:“长安生的,当真是美极了。之前总说伤疤,怕是唬我们的吧。”
说完,魏从淑便笑了起来。
南长宁有些不好意思,低头说道:“姐姐抬举我了。”
魏从淑摆摆手,“我倒是说的实话呢!只是——”
魏从淑停顿了一下,一边从袖口拿东西一边说道:“我今日前来,还有另外一事。”
南长宁看向她手指夹着的信封,不明所以。
魏从淑说道:“有人托我给你传个话,喏,给你的信。”
南长宁接过信封,说道:“多谢姐姐。”
魏从淑“哎”了一声,说道:“你我本就是姐妹,不必如此客气。早就说过了,这样倒是显得生分了。”
南长宁笑了笑,说:“那以后我便不客气啦。”
魏从淑点头道:“我若能帮上忙,你尽管来找我就好。”
天色渐晚,魏从淑也不便多留,与云太妃又说了两句话便离开了。
等到魏从淑走后,南长宁回到房内拆开那封信,里面只有短短一行字,笔锋潇洒。
“明日正午,秋水堂。”
12. 又见君
南长宁躺在床上,偏着头看着床帐,心中有些焦虑。
在这宫中,任何一个人对魏长安的了解可能都要高于她。
前面的事情还没搞明白,现在就又冒出来别的事了。
秋水堂?是魏巘的居所。
魏巘,为何要约自己。
而魏从淑,为何没有一丝疑问。
南长宁翻了个身,轻叹一声,太多太多事情有着疑惑,而她却不知从何下手去寻找答案。
她不愿意细想,那更令她惶恐——她现在所说所做难道与之前魏长安如出一辙?否则为何没有人对她产生怀疑与不解。
在后花园中遇到陈再杭,短短几句的交谈,他也只是对她的嗓音感到惊讶,此外并没有展现出其他的困惑。
甚至于后来她开口反驳魏性柔,为何无人惊讶?
难不成魏长安之前就是这性子?但根据旁人所说,南长宁以为魏长安是个内敛甚至有些怯懦的人。
南长宁忽然坐起身,急促的呼吸着,她捂住自己的心口,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将魏长安的性格定位错了。
生辰宴结束后的一段时间内,南长宁大概率没什么机会去接触其他人了。
那么,魏巘便是唯一可能突破信息的地方。
“明日正午,秋水堂。”
短短几个字,却惹得南长宁一夜难眠。
醒来后她一边揉眼一边想很多乱七八糟的可能,最后打着哈欠叫了玉兰进来。
玉兰看见南长宁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的样子后吓了一跳,“公主这是怎么了?没休息好?”
“嗯?很憔悴吗?”南长宁又揉了揉眼,问道。
“何止!”玉兰将帕子递给她,“您脸色太不好了。”
“没事。”南长宁又发了个哈欠,接过帕子准备洗漱。
随后她又去给云太妃请安。
南长宁想了想,还是将信的事告诉了云太妃,没想到云太妃倒是云淡风轻的,只是点了点头。
南长宁心里有些不满,好歹咱们也算同一阵营的,云太妃也没什么看法吗,或者给她一些嘱咐之类的?
可是并没有,云太妃什么都没说。
南长宁的抱怨也只是个苗头的事儿,很快她便抛诸脑后,脑子里又预想着和魏巘见面的情景。
到了正午,南长宁也没什么胃口,随便对付了两口,便独自前往秋水堂。
玉兰本来想同去,南长宁却让她留下照顾云太妃,她自己可以。
闲云阁地处偏僻,去后花园要七拐八绕的,好在昨日走过一次,南长宁便随着记忆里的路线去了。
秋水堂,地处后花园正中央,前面种着几棵竹子,旁边是一个很小的池塘。
南长宁路过池塘时,只觉一阵暖气袭来,倒让她浑身放松了不少。
眼下还是春季,宽大的荷叶拥着花苞或是寥寥几朵已经盛开的荷花,香气若有若无。
南长宁已经走到门前,打量着秋水堂宫殿大门的装饰,十分华丽。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叩门,门却在里面打开了。
魏巘笑着给南长宁行了一个礼,道:“侄儿给姑母请安。”
南长宁愣了一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除了曹太后一辈的人外,便只有同辈的几个人心里明白她是长公主。
南长宁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迟疑道:“你......知道我是?”
“侄儿当然知道。”魏巘直起身,请南长宁进门,“姑母且先进来,我们再说吧。”
于是南长宁揣着更多的问题进了秋水堂。
秋水堂院内并不是很大,也是小小的一座院子,南长宁随着魏巘进了正殿后,魏巘请她坐下,随后又亲自给她倒了茶。
南长宁有些戒备地看着魏巘,等到他也落座,南长宁才开口道:“你找我可有什么事吗?”
魏巘笑道:“自然是有事。只是我不方便直接去找姑母,便麻烦从淑姑母帮我给你传话。”
南长宁看着对面的少年,昨日虽说两人也是面对面的位置,但终究太远。
今日近距离细细看了魏巘的模样,当真是英气俊朗,含着笑让人如沐春风,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魏巘今年也只有十五岁,但气质已然显出稳重成熟来。
南长宁忽然笑着,开口道:“献江?”
“嗯?”魏巘一惊。
南长宁道:“听两位长公主都是这样叫你,只不过到我这里总觉得怪怪的。”
魏巘也笑道:“我与长安姑母年龄差不太多,说句僭越的话,像姐弟那般相处便好了。”
南长宁笑了笑,不置可否。
随后她又开口问道:“你今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魏巘低下头搓了下手,开口道:“为了昨日后花园的事。”
“嗯?”
“昨日在后花园……陈大人是鲁莽了些,希望姑母不要生气……”
魏巘总共说了没几句话,还磕磕巴巴的,神色也明显不如刚才那么从容自如了。
南长宁觉得他反差的样子倒还挺有趣的,又扯出一个笑容,说道:“我没有生气啊。”
她继续说道:“昨日之事是个意外,我心里也没什么芥蒂,就怕伤了他们夫妻二人的情分,终归是不好。”
魏巘点点头,说道:“性柔姑母府里面的事有从淑姑母,只是……”
魏巘停顿了一下,南长宁“嗯?”了一声,他说道:“姑母以后是要常出来走动的,还是要多为自己的将来打算。”
虽然南长宁比魏巘大不了多少,但她看她总是长辈看晚辈的感觉,再接近点那就是姐弟。
而现在自己的晚辈、弟弟和自己说要多为将来打算,南长宁没忍住,笑出了声。
魏巘不解,问道:“姑母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吗?”
南长宁连忙说道:“没有没有,刚才是我失礼了。”
魏巘也就笑笑,让她品茶,南长宁迷迷糊糊地喝了几口。
当南长宁不知道还有什么话题可说时,魏巘又开口了。
“我之前听旁人说,之前祖父在时,便是最疼姑母的。只是这些年因为一些事情,让姑母受了委屈......前不久又碰上天灾,好在姑母是有福之人,得以避祸。”
“您也是魏氏正统血脉,宫里自然也不会亏待您与太妃。父皇肯定也会为姑母寻良婿,到那时兴许身份的事也就有了着落……日后姑母照顾好自己和太妃要紧。”
说完,魏巘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些话,南长宁有些震惊,俨然一副他才是长辈,而南长宁是被规训的晚辈。
另外魏巘的话里,无数事情的细节被放大了。
天灾?魏巘说的大概是那场火灾。
宫里不会亏待?南长宁记得这个月的银子还没下来吧?
良婿?南长宁更不能信了,她都醒了多久了,除了最开始曹太后派了侍女来、昨日魏从淑的慰问,除此之外还有人问过吗?
身份就更别提了......
但这些都不重要,南长宁的目的不是嫁人、拿身份。
眼下对于南长宁来说,了解更多关于魏长安的性格、交际信息,多结实以后可能会帮上自己的王公贵族才是最重要的。
哎?南长宁忽然转过神来,开口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我是......外公主的?你之前见过我?”
魏巘对这件事毫不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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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言道:“我并不曾见过姑母的样貌,只是之前陈大人曾指给我看过——不过那时姑母还戴着面纱。”
“昨日在从淑姑母的生辰宴上,我是看姑母身边的侍女是太妃的侍女,才猜测的。”魏巘一笑。
又是陈再杭。
南长宁想,魏巘与陈再杭的关系应该是不错的,
南长宁笑了笑,“怪不得人人都夸赞十四殿下。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是……长公主的?”
魏巘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了:“其实身份一事,是旁人与我提起的。”
“是......陈大人?”南长宁试探地问到。
魏巘点了点头。
南长宁问道:“陈大人将这件事说出去,就不怕被怪罪?
“姑母你误会了。”魏巘有些着急,“陈大人不会随随便便就和别人说的……只有我。”
南长宁觉得这件事没必要争论,便点了点头。
魏巘皱着眉,说道:“有件事姑母是不是并不知情?”
“何事?”
“陈大人曾向陛下上书求娶姑母,只不过,您那时与戴家公子......”
魏巘不说话了,而是看着南长宁,眼神中透露着打量。
南长宁察觉出魏巘的心思颇重,只怕这后半句话,他是想让自己接上。
其实南长宁听到戴家公子,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她便顺着魏巘说下去:“是,只不过我与戴家公子早就断了联系,也没什么往来了。”
魏巘忽然笑了,“姑母可愿告知侄儿原因?”
南长宁心中发颤,她自然是不知道为何,她有些心虚的说道:“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你刚才也说了让我为将来打算。碰巧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就当把过去的事也洗掉了吧。”
南长宁语速很快,她是想模糊这段话的,说完后她又端起茶杯慢慢品茶。
魏巘没有再多问,点了点头,说道:“侄儿希望姑母以后好自珍重。”
南长宁说道:“我会的。”
“其实,侄儿很喜欢姑母昨日在宴会上的祝福。”魏巘突然道。
昨日的祝福?南长宁想了想,内心咬牙,但还是说道:“十四殿下如此优秀,将来必定会有一番作为,前途无量。”
魏巘笑道:“那就承姑母吉言。”
南长宁干笑两声,不想再回忆,这些。
随后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大多都是关于宫内的哪处建筑,哪儿的风景,魏巘让她多出来走走。
魏巘也没有再提过其他人,南长宁便也没再问,毕竟她现在认识的也没几个人,如果太直接的指向谁,兴许会让对方警惕起来。
南长宁看着魏巘,并不想今日过后与他就此断了联系。
等到魏巘将她送到宫门口,南长宁看向一旁的荷花池。
现如今,荷花还没有完全开放。
她开玩笑道:“不知我以后能否有幸见到这满池荷花开放?”
魏巘笑道:“自然。秋水堂的大门随时为姑母敞开,姑母久在宫中,多出来走动自然是好的,侄儿闲来无事,十分乐意陪姑母解闷。”
南长宁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离去。
等到南长宁消失在拐角处,魏巘才命人关宫门。
回闲云阁的路上,南长宁依旧心神不宁。
只不过今天这一趟,也算有些收获,以后和魏巘大概还能继续联系着,也算是有些收获。
南长宁深知以后的路漫长艰难,但现在好歹有一点的进展。只是自己在这宫中不过才几日,事情一桩接一桩的来了,她心里难免有些焦虑犯愁。
以后不可预测的事和疑惑恐怕更多,而南长宁只能靠着自己一点点地去摸索,再布局。
13. 心病结
困在南长宁脑海中的疑惑越来越多,真是有些头疼。
她轻叹一声,魏巘说她可以去秋水堂、陪她解闷,不知道是不是在客气?
随后南长宁立刻把这个疑问抛弃了,管他话里几分真假,既然他都答应下来,自己厚着脸皮也要过去,不能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只是现在她还是想着避避风头,万一让别人看到她经常出入秋水堂,总归是不好的。
南长宁除了读书没什么爱好,闲云阁虽然小也没什么像样的装饰,但令南长宁比较震惊的是书籍倒是挺多,甚至有些她没见过的书。
云太妃笑着说:“我爱读书,也爱写诗。你作诗吗?”
南长宁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也就是看看,没写过什么东西。”
但其实不然,在南国的时候南长宁倒是写过几篇关于治国理政的文章,当时南承赞不绝口,只是那个时候还没办法收录在《南国史》中,她的父王好像将纸折起来夹在了书里,还和她笑着说:“这也算收录进去了。”
可惜,现在已经都变成灰烬了吧。
最近这两日,南长宁莫名其妙的烦躁,看书静不下心来,不看的话又没什么事情可做,于是她就在闲云阁正殿前的台阶上坐着,透过窄小的宫门看着外面。
闲云阁偏僻,每天来来往往都是那几个宫人,南长宁看着愈加烦闷,随手揪几根草玩着。
玉兰来叫她吃饭,南长宁说道:“我没胃口,今天不吃了。”
玉兰凑过去,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南长宁看着稚气未脱的面庞,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说道:“我没事,你去陪着母妃吧,我在这儿坐会儿。”
玉兰应下了,南长宁望着玉兰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吴阵、云太妃、玉兰。
这三人,和自己是同一阵营的,却帮不了自己什么。而自己,也不知道和他们能说些什么。
南长宁抬头望着天空,犹豫着要不要给吴阵或者戴城写封信?
说些什么好呢?南长宁不知道。
南长宁生出很强烈的疲惫感,甚至想到了槃珂。
但也就一念之间,她就瞬间抛弃了这个想法。她使劲晃了晃脑袋,拍拍自己的脸,心里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居然想要去依附旁人!
她明明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能不能想槃珂?当然可以,但那一定是利用在线或者自己事成之后。
南长宁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这一晚,南长宁睡得并不踏实,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沉睡中的她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但无论如何她却睁不开双眼。
她被魏军追赶着,一直被逼到了悬崖边,谁料士兵让路缓缓向她走近的居然是魏巘!
“你是我的姑母吗?”魏巘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让南长宁心慌。
魏巘慢慢逼近她,南长宁不断后退直到踏空跌落下下山崖......
梦终于结束了。
南长宁猛地睁开眼,她是侧身躺着入睡的,于是入目便是寝殿内唯一点燃的蜡烛,微弱的火苗晃动着,南长宁看着觉得有些发晕。
她不知道现在是几时几刻,窗外的天空还是漆黑一片,距离拂晓估计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南长宁却睡不着了。
她紧紧地攥住胸前的被子,感受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南长宁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不要害怕,没人会发现她的,她就是魏长安......也不要再想魏巘了,他什么也不会知道的。
过了会儿,南长宁觉得内心平静些了,舒了口气便下床了,她看到在门前守着的玉兰,想了想还是把她叫了起来,让她去自己床上睡。
玉兰本来眯着的眼睛瞬间睁大了,说道:“殿下,这不合规矩,您快休息吧。”
南长宁说:“没事,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我睡不着了,你在这儿太难受了,过去睡吧。”
玉兰还想说些什么,南长宁只好摆出一副主子的模样,严肃道:“你去床上睡,这是命令。”
南长宁说完这句话觉得怪怪的,玉兰甚至有些憋不住,笑了声:“殿下,您若一直这样强硬,旁人也不会欺负咱们了。”
南长宁也就强硬了那几个字,这会又恢复了常态,笑道:“别耽误时间了,去睡吧。”
玉兰睡着了,南长宁坐在书桌前,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着毛笔,面前的宣纸上只写了“长安”二字。
南长宁就这样盯着那两个字一直到天亮,在听到玉兰的哈欠声,思绪纷杂的她晃了神,最后又在一旁写下了“长宁”二字。
随后,她将纸张团成一团,想着丢掉又觉得不妥。
南长宁视线又落到那支蜡烛上,经过一夜的燃烧,蜡烛所剩无几。她将纸展开,捏着一角让纸去触碰火焰,纸张燃烧的瞬间,南长宁仿佛看到了那个场面。
她有些头痛,也没去处理灰烬,恍恍惚惚的走回去,趴在桌子上喘着粗气。
“我到底该怎么办......”南长宁喃喃自语道。
玉兰这一夜也是半梦半醒,醒了后立马下了床整理床铺,又去找南长宁。
玉兰看到南长宁时,她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头发散乱,玉兰连忙去扶她,才发现南长宁浑身发烫。玉兰惊呼一声,便跑去另一个寝殿喊云太妃。
云太妃还没来得及换更衣洗漱,听到这个消息匆忙赶了过去,两人把南长宁扶到了床上,玉兰想要去请太医,云太妃却一把按住了她。
“不能去!”云太妃眼眶通红,着急道:“若让他们知道了,长安的命便保不住了。”
“那可如何是好,殿下浑身烫热,这温病一直下去可不行啊!”
云太妃忽然想起一个人,说道:“你去!去宫外找从淑长公主,她一定会帮我们的,快去!”
闻言,玉兰愣愣地点了两下头,便跑了出去。
闲云阁就他们三人,玉兰走后,云太妃也赶忙回房换了衣裳,随后打了盆凉水,用冷帕子敷在了南长宁的额头上,想办法暂时缓解着她的体热。
魏宫进宫难,出宫却容易。
玉兰一句“奴婢代外公主殿下去给从淑长公主请安”便轻易出了宫。
好巧不巧,等玉兰赶到那里时正好撞上魏从淑要出门。
玉兰慌张的跪在魏从淑面前,叩首道:“从淑长公主,求您帮帮我们公主。”
魏从淑刚远远看着这个慌张的人便觉得眼熟,现在到跟前了,便确定了——这是闲云阁的玉兰。
魏从淑疑惑地问道:“长安怎么了?”
玉兰连忙把今早的事说了一遍,魏从淑皱着眉吩咐人先带着府里的大夫去宫里,玉兰又连忙叩谢。
等魏从淑赶到闲云阁时,大夫已经帮南长宁开好了药,云太妃坐在一旁担忧的望着南长宁。
魏从淑走上前,说道:“您不必担心,我在呢。”
云太妃笑了笑,“劳烦殿下还来一趟......我是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说完这句话,云太妃眼中已经含满了泪水,她哽咽道:“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我只想长安以后能好好的......”
魏从淑握住云太妃的手,点头道:“您别着急,长安一定会好的。”
大夫和魏从淑说:“殿下许是昨夜受了凉才导致的温病,但另一方面,臣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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测着殿下或许是有什么心病,有些急火攻心。”
“你先回去吧,有事本宫再找你。”魏从淑点点头。
送走了大夫,魏从淑又回到了寝殿,云太妃依旧守着南长宁。
魏从淑坐在一旁,开口问道:“长安近日可曾见过什么人?”
闻言,云太妃心里紧张起来,说道:“没有,这两日她一直在闲云阁,也没出去过。”
“那长安之前可有什么异常的状况?”
“没有。”云太妃摇摇头,将南长宁发呆、厌食等事都遮盖了过去。
“嗯。”魏从淑点点头,“您不必太忧心,长安没什么大碍。”
云太妃沉默的低着头,双手握着南长宁的一只手。魏从淑继续说道:“长安是有福的,您别担心。”
魏从淑又想到什么,说道:“是不是吓坏了......不然,我找个人给瞧瞧?”
云太妃却笑了,“等长安醒来再看看她的情况吧。”
魏从淑在闲云阁又待了会,便打算回府,云太妃温和地笑着,眼神里满是感激:“今日真是劳烦殿下了,等长安醒来好些了,我让她亲自去您府上道谢。”
魏从淑笑着说:“不必这么客气。长安身体弱,让她好好养病,大夫说她可能还有心病,要是再有什么事,您让玉兰去找我。”
云太妃应下,等着魏从淑走远了才回到寝殿。
玉兰刚给南长宁擦完额头,云太妃坐在一旁,叹了口气。
玉兰问道:“太妃可是担心那大夫察觉出什么......”
“应该不会。”云太妃笃定道,“他只是负责看病抓药的。”
“其实从淑长公主也并不完全可靠。”玉兰小声地说。
云太妃说道:“但也没办法啊,从淑是相对可信的人了,总不能一直让她难受着吧。”
说完,云太妃看了一眼南长宁,“这是怎么了啊。”
玉兰只好把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云太妃听完后倒还是很平静,她说:“今早你走后,我把那些灰都收拾了。”
“她昨晚定是烧了什么东西,大夫说她有心病,这两日我看着她也不太精神......”云太妃有些自责,“我感觉出来了,却没去问她。”
“殿下也挺可怜的,之前......”玉兰没控制住,这就要把南长宁自己的经历说出来了,云太妃喝声制止了她。
“玉兰!你记住,公主是死里逃生出来的,肯定还害怕的......胡思乱想很正常,我们得尽快帮她走出来。”
玉兰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点头,“是。”
南长宁昏睡了一天,到了晚上才醒来,这会身上也没那么烫了。
玉兰煮了点粥,南长宁摇摇头,说道:“我吃不下。”
生了场病,南长宁的嗓子更沙哑了,有的字都发不出声音来。
“殿下,您多少吃点吧......”玉兰担忧道,“这样下去您受不住的。”
南长宁还是摇头,“我不饿,你先放着吧。”
玉兰低头叹了口气,只好把粥放下,又问道:“殿下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南长宁摇摇头,神色疲倦,“我没事。”
玉兰道:“太妃刚走,说等您醒了让我去叫她,我先去叫太妃。”
南长宁拉住了玉兰的手腕,道:“明日再说吧,我有些累,想继续睡会。”
说完,南长宁松开手,又躺下,她翻了个身背对着玉兰,“你先下去吧。”
看着南长宁坚决的态度和疲惫的神色,玉兰也不想继续叨扰她。
“殿下,您好好休息。”玉兰小声说道,“别乱想了。”
14. 北来信
第二日南长宁醒得很早,她觉得身上舒服多了,便准备起身洗漱更衣。
南长宁身体并不算太弱,但经历了这么多事,身上一直不太痛快。这会刚醒,口干舌燥的便咳嗽了起来。
玉兰一直在门口打瞌睡,听到声音连忙进了屋,又去给南长宁端水喝。
南长宁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问道:“母妃起身了吗?”
“太妃一早起来便出宫去了,”玉兰说道,“去了从淑长公主府里。”
南长宁失了神,思考着什么。
玉兰小声说道:“昨日是从淑长公主带着大夫来给殿下看病的。”
南长宁了然,又想到云太妃亲自上门道谢,心中未免有些酸涩,她叹了口气,说道:“该是我亲自去向长公主道谢请安的。”
“太妃让您好好休息,别乱想了。”玉兰又说道。
别乱想了?南长宁苦笑着摇了摇头,忽然问玉兰:“对于不确定的事,你会感到恐惧吗?”
“不会。”玉兰回答的倒是干脆。
南长宁的好奇心被勾起,“这是为何?”
其实在南长宁心中,玉兰还是个孩子。
所以有时候南长宁想和她说点什么都有些于心不忍,害怕吓到她,但这小姑娘似乎比南长宁想的要坚强许多,也成熟许多,并非天真胆怯。
玉兰却不说话了,南长宁继续问道:“那和我一块做这些,你怕不怕?”
“不怕。”玉兰道,“吴家对我有恩,我自当报恩。”
“可我不是吴家的人。”南长宁道。
“都一样的。”玉兰小声道。
南长宁伸出手抚摸着玉兰的脸庞,说:“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送你离开这里的,这样你以后生活的......”
南长宁顿了顿,笑道:“自由自在一些吧。”
玉兰张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面露惊讶,南长宁面带微笑说让她去给自己拿衣裳,洗漱更衣。
长公主府差人和南长宁说,从淑长公主留云太妃在府中吃饭,兴许回来的会晚一些。
等云太妃回来时,南长宁正好坐在殿前的台阶上。
南长宁见云太妃回来了,连忙起身问安,云太妃笑着喊她:“长安,母妃看你好多了,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女儿无碍,让母妃担忧了。”南长宁说道,“就是,不知道母妃这会有没有空陪女儿说会话?”
云太妃高兴道:“当然,咱们母女的确是许久没有好好说话了。”
南长宁搀扶着云太妃回了房,她看着云太妃神色有些许疲惫,便先问道:“母妃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云太妃摆摆手道:“没什么,就是和长公主聊了太久有些累了。”
南长宁总觉得云太妃这是在变相和自己说“今天我累了,不想聊了”,但刚刚她是答应自己聊会天的。
南长宁不再纠结,有些事她今天必须问明白,她必须知道云太妃到底是什么想法,为何对她所做的这些事不闻不问。
“母妃,舅舅曾和我说,这宫中我能信任的只有你和玉兰二人,”南长宁边说边观察着云太妃的神色,“可我见从淑长公主,人看起来也挺好的。”
最后几个字南长宁咬了重音说出来,她想云太妃自然是能听出来的。
云太妃笑道:“从淑这孩子,性子比较柔和,心地善良。”
“那我能信她吗?”南长宁直接问道,“舅舅并不让我轻信第三人,但母妃似乎很信任从淑长公主。”
可是云太妃没有直接回答南长宁的问题,而是说道:“如果你有困难,去找她的话,她会帮你的。”
“母妃信不信她?”南长宁又问道,“若是母妃信她,我能否信她?”
“但舅舅又说......”
“长安。”云太妃突然厉声打断了南长宁的话,面色凝重的看着她。
南长宁第一次看到云太妃这样,她呆住收了声,两人对视了会,南长宁轻叹一声,说道:“母妃,长安失礼了。”
“长安。”云太妃又叫了她一声,但这次语气明显温柔了许多。
南长宁“嗯”了一声,等着云太妃的下文。
“你太心急了,你......”云太妃叹了口气,“你没有搞明白情况,有些急火攻心。”
“母妃。”南长宁说道,“我......怕。”
南长宁忽然想起玉兰坚定的“不怕”两个字,觉得自己真是懦弱极了,现在甚至不敢说出“不怕”二字。
云太妃怎么看自己?吴阵知道了又会怎么想自己?自进宫以来,事情没有一丁点的进展就算了,自己倒是和别人结了梁子、又欠了人情的。
南长宁又觉得头疼了,整件事好像和闹剧一般。
“我是不是在做梦。”她问道,“感觉,从头到尾,都好草率......太不真实了。”
南长宁的眼神逐渐失焦,喃喃自语道。
云太妃站起身把她抱在怀里安慰道:“别怕,大胆一点就好。最坏的结果就是我们......把命都赔进去罢了,我......无妨的。”
南长宁现在终于知道了。
她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勇气来的,云太妃又何尝不是?
“对不起......”南长宁哽咽道,“我真的,差点就想要放弃了,我......看不到路啊......我怕你们......”
“不急,他们就在这儿,跑不掉的,我们没事的......”云太妃抚摸着南长宁的后背不停地安慰道,“别急,别怕,大胆点......”
“这些事母妃做的也不好,我感觉出你的不对劲了,但没问,我没好好照顾到你的情绪。”云太妃叹了口气。
南长宁就这样抱着云太妃哭了会,居然睡了过去。
她的病终究还没好全,这一睡又到了傍晚,等到醒来的时候玉兰在一旁支着脑袋打盹,南长宁一起身,玉兰也跟着醒了。
“殿下。”玉兰见状,将南长宁扶起来靠在靠枕上,给她端水喝,等南长宁缓过神来,玉兰才将压在枕头下的信封抽了出来。
“北边给您的信。”
“北边?”疑问刚说出口,南长宁便反应过来了,这是戴城来信。
“嗯嗯,还有您舅舅的。”玉兰说道。
床这边的光太暗,南长宁起身下床去了书桌前看信。
信封里有两张折叠起来的纸,南长宁打开第一封信——是吴阵写给她的,不过就短短几句话的叮嘱,说的话和云太妃差不多,大意就是让她别急,大胆的做,他们不怕。
南长宁在心里默默回应道:“我也不怕,我不怕了。”
第二张纸写得满满当当,是戴城给她的。
最开始是简单的问候,随后他说到自己现在在北漠国已经谋求了官职,吴阵说戴城是自己的远房亲戚,南国破了来这边谋出路,槃珂便给了他一个闲散官做。
南长宁在心底冷笑一声,吴阵和槃珂之间,事情其实多着呢。
戴城多大的能耐和背景,能让槃珂给他安排官职?
南长宁记得,他可是最烦和生人接触的。
而接下来的内容却让南长宁瞳孔紧缩:“槃珂听闻我是南国来的,便问我南国公主的下落......”
戴城的回答没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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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破绽,和广为流传的说辞一样:南国破的前一夜公主启程和亲,随后下落不明。
南长宁忽然发觉自己遗漏掉了一件事:她是替换了魏长安,那“南国公主”的结局又是什么,他人对她的定论到底是什么,她没有听到过一点动静,也不得而知。
信中还说到槃珂十分喜欢把玩一支发簪,召见大臣的时候也不抬头,就低头玩簪子。
南长宁感到一阵胆寒,她知道那是自己的发簪。
除此之外没什么重要的内容了,戴城也嘱咐她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太妃。
南长宁读完这两封信便让玉兰拿去烧了,她呆呆地坐在窗前想着,一定一定、切忌心急,大胆一些,但也要谨慎小心。
“反正就这一条命。”她自言自语道,“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有更坏的结果吗?”
南长宁终于肯好好吃饭了,云太妃看着也高兴,玉兰更是。
但南长宁总不能让时间就这样悠闲地过去了,她也在想着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但现在来看,走一步算一步是最稳妥的。
如果非要主动的话,陈再杭、魏巘、魏从淑都是很好的出发点,但方便见面的却只有魏巘。
出宫毕竟惹人注意,只能等魏从淑进宫自己去制造偶遇。
至于陈再杭,南长宁在心里早就给他记了好几笔账了。
距离和魏巘单独见面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但南长宁并不好直接开口去秋水堂找魏巘,要是假装偶遇呢,会不会很刻意?
哎,那一池荷花什么时候能全开了?南长宁想的出神,面前站了个人都未曾发觉导致吓了一跳。
“属下罪该万死,不小心吓到了外公主殿下,请殿下恕罪。”带刀侍卫连忙单膝下跪行礼。
“无妨,起来吧。”南长宁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着面前的人问道:“你是......”
刘啸鼎站起身却还是低着头,回道:“属下是十四殿下的侍卫,刘啸鼎。”
“哦,十四殿下的人啊,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南长宁一脸平静地开口,其实她心中有些窃喜,好歹魏巘还记得她这个“姑母”,那以后不管做什么,都会顺利一些吧。
刘啸鼎终于抬起头,但因为长得太高的缘故,他看向南长宁时还是微微俯着身子,“十四殿下想邀您午后在秋水堂品茶闲聊。”
南长宁有些吃惊,“今日午后?”
“是。”
南长宁思考了一会,笑了,“今日怕是不太方便,还劳烦你替我向十四殿下说一声抱歉。”
刘啸鼎微露惊诧,却还是应下了。
傍晚南长宁与云太妃说起这事来,云太妃问道:“你为何不去?这倒是个很好的机会。”
南长宁笑道:“我猜着魏巘大概是想问候一下我的身体状况,若现在答应下,以后他兴许就忘了我了。”
南长宁又说道:“我现在对他的了解少之又少,他年纪不大,心思倒是深沉。”
云太妃对南长宁说的这句话很是赞同,“陛下器重魏巘,魏巘打小接触的人、环境与其他皇子大不相同,有城府,很正常。”
城府吗?南长宁心想,现在的魏巘就已经如此了,那将来呢......
许是老天眷顾南长宁,第二日便又来了个“大好时机”,只是,这个机会若是抓不好,后果不堪设想。
玉兰说,来传话的奴才是魏豫身边的老人了,他一挥长袖,高声喊道——
“陛下有旨,宣外公主殿下午后入殿觐见!”
老奴才所说的“殿”,便是魏豫上朝时的“光明殿”。
南长宁高声回应道:“外公主接旨。”
15. 初见恨(一)
南长宁入魏宫数日有余,在经历了曹太后派人打探消息、与魏性柔发生争执、魏从淑进宫探望等一系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后,魏宫当中地位最高的那个人,同样也是南长宁最恨的那个人——魏豫,终于召见她了。
那一日,南长宁被魏性柔揪着不放时还在想,这么蛮横无理的一个人,会不会将这件事告诉魏豫,魏豫会不会替自己的妹妹出头?
但魏豫并没有,曹太后也没有。
在后花园的那件事,就这么不痛不痒的过去了,也没人来找南长宁的麻烦。
南长宁进宫以来,一门心思想着如何探听消息,关注点更多的放在了魏巘、陈再杭身上,都快忘了还有曹太后和魏豫这两个人。
魏豫在忙什么?南长宁一点风声也听不到,玉兰每次从外面回来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魏豫是不是也和她一样日复一日地过着?只不过......
南长宁握紧了拳头,咬牙想道,但是他可不用想着怎么报仇,毕竟他就是罪魁祸首。
等传旨的奴才走后,南长宁才开始冷嘲热讽道:“说起来,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他本人,之前只在书里看过他的画像。”
云太妃这次倒显得有些慌乱了,说道:“也不知是怎么了,就想起来召见你......别是出了什么事。”
南长宁安慰她道:“母妃,您放心,没事的。”
往好处想,他可能是关心自己的妹妹;就算真的怀疑她的身份,魏豫拿不出什么证据来,南长宁咬死自己就是魏长安,他总不能硬着态度处置她吧。
南长宁冷静下来,闭上眼回忆着,从头到尾理了理她进宫以来所接触的人、说过的话,以及旁人对自己的态度。
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随后睁开眼,想到那一晚,魏从淑曾说过的一句话——
“之前总说伤疤,怕是唬我们的吧。”
我们?
是谁们?
有魏豫吗?
那夜她与魏从淑在房间内交谈,并没有第三个人。
魏从淑说的话的意思可不可以理解为,魏长安生前与其他人是有过交际的——还不止一个、还不止一次。
但是云太妃和玉兰没有提起过啊,包括陈再杭那件事......
且不说陈再杭,如果魏从淑表达的意思没错的话......南长宁喃喃自语道:“魏长安啊,魏长安,你的秘密,还真不少呢。”
到了半夜,南长宁又有点动摇之前的猜测,觉得自己有点太抠字眼,想多了。
魏长安一直都戴着面纱不露脸,不可避免会引起别人的好奇,肯定不止一个人吧?那她就说有伤疤好了,大家就都以为她戴面纱是为了遮伤疤。
她晃了晃脑袋,决定睡觉,明天午后入殿觐见魏豫,才是最该头疼的。
南长宁必须想办法让魏豫真正的记住她,并且,惦记她。
曹太后终究管不了太多,魏豫,才是最有权力的人。
第二日一早,玉兰就忙着给南长宁梳妆打扮,一边往她头上叉簪子一边说:“虽然咱们不喜欢他,但是面见陛下时仪容必须得体,越华丽越好,不能太过素净。”
“为何?”南长宁打了个哈欠问道,她昨晚又没睡好,这会还有些困。
“太过素净的打扮会让陛下觉得咱们日子过得不好,在陛下看来打扮华贵是国家繁荣的一种象征。”
南长宁醒了神,冷笑一声,“咱们的日子本来也没过多好,还要因为他充面子。”
“就是。”玉兰愤愤地说,“陛下后宫中那些妃嫔,有的是被苛待的,也没见陛下多关心,到头来她们还要自己想办法遮掩住事实,在外面营造一种生活的很好的样子。”
“哎。”南长宁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叹了口气。
她冒出一个想法,如果魏豫是等到她到魏宫后再出兵攻打南国,那她现在也是魏豫后宫中被困住的女人之一。
无论怎么看,她都会有“亡国公主”这个身份。
一个亡国公主,在后宫中的日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南长宁之前在南国时,身上的首饰、头上的发簪、步摇可比现在多多了,脸上还戴着面纱,两边垂直珍珠,繁琐华丽。
只是到了魏宫后,她的打扮不得不朴素简单起来,不过这样还挺舒服的,而今天为了面见魏豫,玉兰又给她戴上了一堆东西,南长宁有些头疼。
玉兰给她选了件灰蓝色的外衫搭配上浅黄色的襦裙。
“可以了吧?”南长宁转了转身子看着自己的打扮,“应当能糊弄过去吧?”
玉兰道:“怎么能叫糊弄呢,殿下的打扮很用心了。”
南长宁冲她一笑,“咱们就这些东西,也是尽力了。”
传旨的老奴才说的是,让南长宁正午过后去光明殿觐见陛下。
“光明殿是陛下上朝的地方。”玉兰疑惑道,“不应该让殿下去那里啊,那儿也没个能坐的地方。”
南长宁的关注点却在“上朝”二字上,她问道:“魏豫平时都怎么自称?”
一旁的云太妃理着丝线,开口道:“陛下自称‘孤’。”
南长宁哦了声,忽然笑了:“他的野心果真藏不住。”
“怎么啦?”玉兰好奇的问道,“我以为陛下都会这样自称的。”
南长宁笑着摇摇头,说道:“不,其他二位都是直接说‘我’,也不会用‘上朝’二字。这些只有之前的姚氏用过。”
那个时候,天下一统,姚氏是共主。
槃珂没有这样自称过,自己的父王也没有。魏豫的目的是什么,显而易见,真是一点都不藏着啊。
之前南国没有亡国的时候就这样了,到现在天下二分,
玉兰生怕自己说的话惹了南长宁伤心,忙说道:“殿下,我刚才没有别的意思......”
“没事。”南长宁笑道,“我明白。”
南长宁魏国的先帝貌似还没有这样自称,结果到魏豫这里就变了。
他先入为主,宫里面年纪小一些的人自然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他们大概率没读过什么书,更别说去另外两个国家了,不清楚是很正常的事。
南长宁想起昨晚纠结的事,便问云太妃:“母妃,我曾经对外宣称脸上有疤,是和王公贵族们都说过吗?”
云太妃喝了口茶,道:“长安脸上的确有疤,那个时候别人问起便也说了,只是没人真的见过。”
南长宁哦了一声,“我怕现在他们看我脸上没疤会怀疑我。”
“没事,之前也没人见过,他们若问起,你找个理由应付过去就好了。”云太妃叹息道,“当初给她戴面纱的确是因为有疤,却没想到,现在还有这样的用处了。”
南长宁应下,等到了时间,便准备去光明殿。
这一次她还是打算自己前去,云太妃和玉兰自然不肯。
“魏豫不好应付,还是让玉兰陪你去。”云太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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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长宁说:“玉兰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魏豫肯定不会让她在我身边待着的。”说完,南长宁笑道,“我猜他也是想试探我。”
云太妃还在犹豫,南长宁继续说道:“我没事的,让玉兰陪着您,我也放心些。”
“那让玉兰送你到光明殿那儿再回来,这样我也放心些。
南长宁答应了。
两人绕出偏僻的角落,视野开阔起来,来往的宫人也越来越多,南长宁的心也逐渐紧张起来。
玉兰不好再和南长宁窃窃私语,便一直沉默着引着南长宁前走。
又过了好一会,南长宁远远看见了朱红的房顶,指着问道:“是那儿吗?”
玉兰点点头。
光明殿宏伟壮观,南长宁抬头望向匾额,又小声嘱咐玉兰两句话,让她回去,随后独自一人踏上了台阶。
等到走上去,南长宁又见到了那个传旨的老奴才。
老奴才给南长宁行了礼,随后便推开门进去禀告魏豫。
透过半开的大门,南长宁看到了里面的龙椅,那上面坐着的人,正是魏豫。
魏国是在曾经姚氏天下都城所在地建起来的,龙椅自然也留在了这宫中,而光明殿,姚氏一族也曾待过。
南长宁在心里冷哼一声,姚氏亡国之君昏庸无道,魏豫背信弃义,这殿宇的这两任主人,无论如何也配不上“光明”二字。
“殿下,您请。”老奴才弯着腰出来了,南长宁嗯了一声,深吸一口气,在头脑内快速演练了一遍礼仪规范,这才抬脚迈进了光明殿。
魏豫端坐在最上方,南长宁一步一步走向他,在第一个柱子那儿,她停下脚步,然后开始行跪拜大礼,高声道:“外公主魏长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来之前,这些事玉兰都和她说过,如果殿内只有她和陛下二人,南长宁是可以自称“魏长安”的,只是前缀要加上一个“外公主”。
南长宁就这样一直匍匐跪着,迟迟听不到魏豫让她起身的声音,这个姿势可不太好受,之前的南长宁别说跪拜大礼,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她父王都给她直接免了行礼这个规矩。
南长宁又跪了会,还是没听到魏豫发话,她想着要不然再说一次陛下万岁的时候,魏豫开口了。
“妹妹,起身吧。”魏豫的声音透露着一丝疲惫。
南长宁道:“谢陛下。”
随后她站起身,微微抬头看向魏豫。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魏豫。
这个人年纪已经大了,头发有一半多都白了,唇周已经蓄起了胡须,面无表情坐在那儿便有一种威慑力。
单看他的眉眼,南长宁想到了魏巘,父子还是有神似的地方的。
只是魏巘爱笑,眉眼间多情温柔,而魏豫现在虽然神色疲惫,却还是遮不住原本的严肃。
魏豫道:“长安最近身子可好些了?”
“多谢陛下关心,妹妹身体已无大碍。”南长宁回道。
魏豫点点头,又问起她的嗓子,“母后和孤提起过这件事,只是前些日子孤太忙了没顾得上。等过后孤派太医去给你调理一下嗓子。”
真是虚伪。南长宁想。
南长宁也虚伪的表达了一下感激之情,随后两人之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魏豫眼神上下打量着南长宁,最后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南长宁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不禁笑道:“陛下可是在想妹妹脸上的伤疤去了哪里?”
16. 初见恨(二)
南长宁本以为魏豫会因为她的主动而显得惊讶,却没想到魏豫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接南长宁说的话,也没有开口询问伤疤的事。
南长宁撇开眼,她有些不敢直视魏豫,整个殿内只有他们二人。
魏豫坐在那儿便不怒自威,而两边刻着精美雕花的柱子更让人觉得压抑。
南长宁觉得自己并非站在光明殿,而是布满荆棘的深山老林,脚下是潮湿易陷的泥土,她不敢有所动作,因为她不知道下一步是不是就会踏入沼泽地,这实在太让人惶恐不安。
幸好,刚才的老奴才又进来了,他给魏豫呈上奏折,转头与南长宁目光撞在一起,老奴才惊呼了一声,略显夸张。
他说道:“陛下,殿下身体不好,不如移步去书房?奴才去给您和殿下泡茶。”
老奴才说完这话,本来低头在看奏折的魏豫抬起眼,道:“也好。”
老奴才连忙跟上魏豫的脚步,还不忘给南长宁使了个眼色。
南长宁明白老奴才这是在帮自己,赶紧跟了上去。
在南国时,南长宁曾在书上看到过有关姚氏书房的几句话。
宽阔敞亮,装横华丽,数不清的奇珍异宝摆在两侧。
南长宁实在想不出一个书房能华丽到哪里去。
在她看来,书房是办公、藏书的地方,应该庄重一些,可姚氏那时的书房,里面最少的东西便是书籍。
南长宁本以为今天有机会见到书中所说“华丽的书房”的真容,却没想到魏豫改了模样。
魏豫的书房和书上所描绘的全然不同。
很小的一间屋子,里面的摆件大多是深红或者黑色,甚至书房里面的光线也不太好。
南长宁刚走进去没两步,便听到身后传来“吱”的一声,像极了破旧的柴门发出的声音,有些瘆人。
她一惊,猛地回头去看,原来是老奴才退出去了,便把书房的门关上了。
这门的声音实在太奇怪了。
南长宁感受到一股压迫感。
魏豫已经坐到了书桌前,将手中的奏折随意的丢在一旁,抬眼看向南长宁。
他打了个手势让她去坐下,南长宁才挪动脚步,走向一旁的椅子。
明明还是白天,可因为书房窗户上糊着纸,外面的光不好透进来,整个空间昏暗密闭,幸好还有几支蜡烛燃着。
南长宁打了个抖,觉得这个地方更像是地窖。
魏豫看着她,开口道:“长安,从前的事是孤和母后不好,多少亏待了你与太妃。”
又开始了,南长宁想,惺惺作态,虚伪至极。
南长宁笑道:“陛下日理万机,长安与母妃得陛下庇佑已十分知足,不敢奢求太多。”
魏豫面露不悦,道:“哪里的话,你是魏国的长公主,有些东西是你的,就该是你的。以前是孤疏忽了,过几日孤差人去闲云阁,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
南长宁还是笑着,但心里已经开始愤恨,魏豫的不悦很大程度上是装出来的,他话里槽点也太多,南长宁才不会信他有好心。
“长安多谢陛下。”
南长宁边说边起身行礼,魏豫也没阻止。
随后,魏豫又问了问云太妃的状况,南长宁也一一应答。
令南长宁万万没想到的是,魏豫接下来居然提起她的婚配问题
“赵丞相前不久上书请求孤为他的长子寻一位皇室女子做夫人。”魏豫道,“孤的女儿年长者已有婚配,太过年幼的也无法与赵家缔结姻缘。”
“孤想了想,皇室之中,你最合适,今日叫你前来,主要也是为了这件事。”
南长宁心里一惊,“陛下的意思是......长安与赵家公子?”
南长宁问的小心翼翼,生怕魏豫抓住她话里的不是,毕竟姻缘对象是丞相之子,南长宁并不觉得自己目前的状况能配得上这门婚事。
“自然。”魏豫果断道。
南长宁连忙起身,行了跪拜大礼随后抬头看向魏豫,道:“长安惶恐。”
“为何?”魏豫皱眉,“你是魏国的长公主,哪怕现在担着外公主的名头,你也依旧是皇室女子,这门婚事也不算委屈了你吧?”
原来魏豫是以为南长宁不满这门亲事,但并非如此。
南长宁第一担心赵家并不会同意这门婚事,毕竟自己在魏宫中毫无存在感,不受重视;其二便是自己的事还没打听清楚,怎么能草草离宫?还有就是......云太妃。
南长宁实在放心不下云太妃。
南长宁面露担忧,道:“并非如此,陛下心念长安,长安不甚感激。只是若长安离了宫,母妃便是孤身一人,长安实在无法割舍。”
魏豫沉默了一会,才说道:“云太妃只有你一个女儿,你守在她身边是应该的,况且孤也不放心你离开。只是女大当嫁,关于你的婚配一事,不能过长时间耽误。”
听他的话,让南长宁有些匪夷所思。
魏豫为什么不放心自己离开,难道他害怕自己能去撺掇前朝大臣不成?
“赵家,需要一个在魏宫中无所牵挂的的皇室女子。”
闻言,南长宁抬起头,她瞪大眼睛看着魏豫,有些不可置信。
她希望她的感觉是错的。
可魏豫继续道:“云太妃年纪也大了,所以孤觉得,你最合适。”
之前的那些话魏豫虽说着不好听也虚情假意,但还拐弯抹角一些,如今便是装也不装了,直接开门见山。
先后联系起来,便只有一个可能。
“陛下是想着长安嫁过去,于赵家而言没有任何的帮衬,对陛下也不会构成威胁,是吗?”南长宁回道,“就算长安与宫中唯一的牵连只有太妃,也不行吗?”
“不行。”魏豫斩钉截铁道,“有一丝牵挂,都不行。”
南长宁瘫坐在地上,她现在整个人都很憔悴,目光呆滞。
她没想到魏豫今日叫自己前来,只是为了利用自己这种身份背景去制衡丞相家。
或许根本谈不上制衡。
“那......赵家呢?”南长宁试探地开口,“我这样的身份,赵家能接受吗?”
魏豫看着面前的人,笑道:“孤赐婚,他们没有拒绝的资格。不过,孤很后悔之前没有和你多说些话。”
南长宁抬眼问道:“陛下什么意思?”
“孤身边总是一些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装傻充愣,你说话很直接。”
南长宁勉强笑着,只好道:“长安与母妃得陛下庇佑,自然要为陛下着想”
“你先起来吧。”魏豫说道。
南长宁坐了回去,双手抓住衣裳,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魏豫现在不会让她嫁过去,毕竟云太妃还在。
南长宁已经乱了方寸,她的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最坏的想法——魏豫伤害云太妃。
想到这里,南长宁心一横,“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长安愿意为了魏国、为了陛下做任何事。”南长宁哽咽着,“但求陛下能厚待我的母妃。”
“那是自然,太妃是先帝的宠妃,也算孤的庶母,孤自然不会亏待她。”
南长宁泪眼婆娑,而魏豫只是动动嘴罢了。
“只是你与赵恒遗年纪都不小了,婚事还是尽快提上日程才好。”
南长宁搞不懂魏豫到底想要做什么,她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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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自己脑子晕乎乎的,似乎听到“戴城”二字,是戴城在怪自己没有照顾好云太妃吗?
“长安?”魏豫又叫了她一声,南长宁终于回过神来。
“长安失礼了。”南长宁抹了下眼泪。
“无妨。孤刚问你戴家公子的事,你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我与他自解除婚约后便再没有往来了,前不久长安又......”
说到这儿,南长宁又哽咽了,“碰上天灾,实在没心思去想过去的事。”
“这么说来,你与他最近也没有联系了?”魏豫打断了南长宁的话,问道。
南长宁说道:“解除婚约后,我们一直不曾有过联系。”
“好吧。”魏豫似乎有些遗憾,“孤也对不起那孩子,想着如果能找到他,一定要好好弥补他。”
“嗯......”南长宁低着头不再言语。
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魏豫在自言自语。
“孤做的错事实在太多了,对不起你与太妃,对不起戴家公子,也对不起......”
说到这儿,魏豫叹了口气。
“南国公主。”
听到这四个字,南长宁一瞬间便大脑充血,一阵眩晕。
她听到了,她在魏豫的嘴里,听到了自己。
魏豫还在说:“孤派人寻了这么些日子,本以为能见她一面,却只寻到了她的尸首。”
南长宁听着他说的这些,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颤抖。
原来,自己已经死了。
是啊,自己不早就死了吗?
她现在,是魏国的魏长安。
“陛下是说,南国公主已经......”南长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却还是觉得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是啊。”魏豫双手掩面,“孤这件事,真是做错了。”
南长宁死死咬着自己的口腔内壁,心中无尽的酸涩与恨意喷涌而出,她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拿起一旁的砚台砸到魏豫的脑袋上。
又是“吱”的一声。
南长宁循声望去,书房门被老奴才推开,而此时的魏豫也放下了双手,问道:“什么事?”
老奴才看了一眼南长宁,踌躇着不知该不该说,魏豫道:“外公主又不是外人,你有话便说,”
老奴才这才开口:“李将军,肯了。”
南长宁看向魏豫,他刚才明明还一脸悲痛,可在听到老奴才说的话后立刻面露喜色,情绪明显有些激动,大喊道:“传!”
老奴才却没动,说道:“只是,李将军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李将军说,请陛下宽宏大量,莫要追究他的往事。他现在效忠于陛下,全当重活一次。”
老奴才说完,便连忙低下头。
魏豫听闻,沉默了一会,道:“那是自然。孤招揽他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最后一个见到南国公主的人,更是因为他的才干。”
南长宁听到这些,整个人都傻了,只在那里愣愣地坐着,身板也塌了下去。
直到老奴才退出去,魏豫开口让她离开,过几日再召见她,南长宁调整自己的心绪,不得不离开了。
南长宁的腿跪得有些疼,她撑着地面站起身,没站稳跌了一下。
南长宁心思全然不在自己身上了,她缓慢的行礼转身,想着在这里磨蹭会,看能不能见到那个“李将军”。
而此时,老奴才又回来了,这次,他后面跟了一个人。
南长宁抬眼望去,先是看到了下巴上的疤痕,而后熟悉的眉目映入眼帘——她看到了李臻磊。
只是,李臻磊目视前方,一点目光都没有给南长宁。
17. 故人怨(一)
南长宁离开了光明殿,下台阶的时候因为脚步打颤差点摔倒。她的身体轻微的颤抖着,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刚才那人就是李臻磊。
李臻磊还活着,他还活着。
南长宁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她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确定自己没在做梦也没有看错。
老奴才口中的李将军、刚才那个下巴上有伤疤的人,就是南国将军李臻磊。
南长宁心里太过喜悦,以至于回宫时走岔了路,没想到居然绕到了魏长安生前的居所,她抬起头看着面前破败荒凉的宫殿,心中又生出许多悲伤。
其实这是南长宁第一次看到魏长安的居所。
虽然南长宁入魏宫时,是通过这座宫殿的地窖,但等她醒来时自己已经在闲云阁了,所以并没有机会见到这座宫殿。
她本来担心着会不会有人路过这里注意到自己,但转念一想,这是魏宫另一个偏僻的角落,又有谁会来呢?
南长宁进不去,只好在外面看看。
宫殿外面有一棵柳树,现下已经快到了四月中旬,但这棵树却并不像魏宫其他的一般茂盛葱绿,甚至只是刚抽出了嫩芽,联想到之前的“天灾”,柳树的生长许是受了些影响。
南长宁踮着脚折了一枝柳条仔细看着,枝条生长的也并不好,在她的记忆中,柳条的手感应该是发滑,现在摸着的却有些干涩,南长宁拿着这枝柳条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想着。
今天魏豫召见她一事,南长宁已经清楚了。
魏豫认为“南长宁”已经不在人世,甚至还寻到了“她的尸首”——这肯定是吴阵的手笔;其次就是魏豫想给她赐婚,但因为云太妃还在所以只能拖着,说直白些就是只有云太妃不在了,南长宁才能嫁给赵恒遗;而真正让南长宁大喜过望的便是那个故人——李臻磊。
李臻磊还活着,他被俘了。
可是刚刚在书房内,南长宁听他们短短几句话的意思是——李臻磊同意效忠于魏豫。
为什么?
南长宁心一沉。
李臻磊是心甘情愿还是另有所图?南长宁不知道,她拿不准主意。
李臻磊是没有给她目光的,但他肯定是看到她了,南长宁笃定。
如果李臻磊是心甘情愿的效忠魏豫,他会不会出卖自己?南长宁心中一惊,脚步停下时手中的柳条也滑落到地上。
如果他只是为了生存或者......南长宁舒了口气,平复着自己激动的心情。
她想,李臻磊会不会帮自己?
南长宁很想和李臻磊见一面,好好聊一聊,但是太难了。
她现在是外公主殿下,如果李臻磊算魏国的朝臣,两人如何能见的上面?又怎么说话?若让旁人看去听去,不知道要怎么编排一番,引来麻烦。
等南长宁回到闲云阁,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主意,决定尽力一试。
闲云阁只有云太妃一人在,南长宁有些生气,问道:“玉兰呢?怎么不在母妃身边照顾着?”
今日明白魏豫的意思后,南长宁对云太妃的在意又上了一个高度,她心疼云太妃,也答应过戴城会照顾好云太妃。
如果真要云太妃的离开来成全南长宁与赵恒遗的事,南长宁做不到,她也不会这样做。
南长宁心里明白,现如今自己能站在魏宫,亲眼看见仇人,多亏了吴阵的帮助、云太妃女儿魏长安的身份,她是要报仇,但不能忘恩负义。
云太妃见南长宁回来,松了口气,说道:“我见你总是不回来,便让玉兰去找你了。”
南长宁连忙说道:“我回来的时候不小心走岔了,在路上耽误了点时间,让母妃担心了。”
云太妃说道:“你没事就好,今日......”
云太妃压低了声音,牵起南长宁的手往殿里走去,南长宁的掌心感受到云太妃的温暖,抿紧了唇,随着云太妃走。
“陛下没有怀疑你吧?”云太妃关上门,转身问道。
“没有,随便说了两句没什么实质性的话,母妃,我没事。”南长宁说道。
云太妃顺着自己的心口,道:“那就好,那就好。”
南长宁继续道:“母妃,有件事我想和您商量。”
“你说。”
“母妃心疼我,让玉兰照顾我,但您身边也不能没有人,所以我想还是让玉兰回您身边照顾,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听着南长宁说这番话,云太妃早就皱起了眉头。
“不行,你一个人在魏宫人生地不熟的,我不放心,有玉兰在她能帮着你些,况且我平日也不出闲云阁,身边有没有人的不太影响。”
“我没事。”南长宁小声道,“但您一个人我实在担心,您需要人照顾着。”
云太妃还想说什么,南长宁有些着急,立刻开口恳求道:“母妃,就让玉兰陪着您吧,您一个人我真的不放心。”
南长宁双眼通红,她紧紧地握着云太妃的手,说道:“我答应过他,要照顾好您。”
云太妃本来还是想坚持的,见南长宁这副样子,终于松口,“好,但你自己一定要小心,有事一定要和我们说。”
“我会的。”南长宁点头道。
玉兰出去了好长时间,等到快晚饭时她才回来。
南长宁便和她说了这件事,玉兰担忧道:“殿下自己真的可以吗......”
“我没事的,你照顾好母妃。”南长宁说,“不用担心我。”
说完,南长宁又重复了一遍:“一定要照顾好母妃。”
玉兰看了一眼云太妃,云太妃点头默许了,玉兰这才答应下。
深夜,南长宁躺在床上想着自己心里的算盘。
她要打着出宫向魏从淑请安的由头,去探听消息。
只是,不是去魏从淑嘴里套话,而是说书人的嘴里。
魏豫南征这么大的事,魏国举国上下都知道,他们的说辞不一定是最真的,但却是最精彩的。
第二日,南长宁便找玉兰询问集市上说书人的事,玉兰道:“他们说书的地点一般都在茶馆,离王公贵族的府邸都很远,怕打扰到他们。”
“那王公贵族的府邸之间离的近吗?”南长宁问道,“比如将军与丞相?”
玉兰思考了一会,回道:“不近,陛下怕他们私下来往太密切,所以朝臣的府邸之间会穿插着皇子公主的府邸。”
说完,玉兰吐了吐舌头,道:“我感觉一点用也没有嘿嘿。”
南长宁被玉兰逗笑了,玉兰继续说道:“不过之前听太妃说,陛下在宫外的眼线挺多的,所以......殿下如果您要出宫,一定要小心。”
南长宁点头道:“我会的。”
南长宁只问了魏从淑的府邸的位置,收拾了一下便打算出宫了。
云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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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心里还是一百个不放心,还是想让玉兰和她一起去,南长宁还是拒绝了。
“母妃,我没事的,您相信我。”说完,南长宁冲云太妃眨了眨眼。
云太妃抚摸着南长宁的头发,温柔的说道:“嗯,万事小心。”
南长宁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很顺利地便出宫了。
刚出宫,南长宁便有一种预感,那就是曹太后派人悄悄监视着她。
她是打着去长公主府的幌子出宫的,肯定要去一趟魏从淑那里,不仅仅是为了消除他人的怀疑,也是为上次自己生病她帮忙去感谢她。
南长宁坐着马车离开了魏宫,等到了从淑长公主府邸处,便要打发车夫回去。
“这......”车夫犹豫着,“奴才没法交代啊。”
南长宁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你不说谁知道?”
说完她又给了他点银子,让他自己看着办。
车夫其实也不想伺候不受宠的主子,干笑两声向南长宁道谢后赶车走了。
南长宁故意放缓了脚步,等到马车背影消失了,她才走到府邸门前去叩门。
门童开了门,南长宁和他说明来意。
“殿下来的不是时候,长公主殿下与将军一大早就走了,估计要到晚上才能回来了。”门童陪着笑脸说道。
南长宁露出失望的神情,心中却在窃喜。
“那本宫改日再来吧。”南长宁第一次如此自称,听起来感觉怪别扭的。
门童笑道:“奴才会向长公主殿下转达的。”
目的达到了,又没有耽误时间。
南长宁心里自然十分高兴,她前往玉兰给她推荐的那个茶馆,玉兰也是听别的宫人说的,那儿的说书人最受欢迎。
这家茶馆在集市的中心,熙熙攘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热闹非凡。
那家茶馆建了好几层,远远的,南长宁就看到了屋顶上飘扬着的旗子,她穿过人群,却突然被距离茶馆几百米的一座府邸吸引了目光。
看样子是新建的宅子,还处在闹市,门口的匾额上写着“平南大将军府”。
如果按照玉兰的说辞,将军府建在这里并不合理,但......
南长宁的心突然抽搐了一下。
平、南。
她喃喃出声,忽然想到一个人,这难道是魏豫为魏巘在宫外建的府邸?
魏巘,参与了南征,他平日住在宫中,所以在宫外的府邸便随便选在了闹市?但南长宁依稀记得玉兰说过,魏巘还没在宫外开府啊......
南长宁越看“平南”两个字越难受,一切与“南”相连着的让她不得不多想。
这时,不远处的茶馆突然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众人惊呼着“好”!
南长宁估摸着这是时间到了,说书人要上场了。
她看着远处的人群,又扭头看了看匾额,只好暂时把关于这座府邸的疑惑放一放,先去听听说书人今天讲些什么。
南长宁刚抬起一只脚准备离开,却感觉到自己身前一片阴影落下——她的身后站了一个人。
南长宁想要扭头去看身后是谁,结果脖子便被人用手刀砍了一下,疼痛瞬间袭来,她头脑发晕,皱着眉昏了过去。
身后那人用双臂稳稳地接住了她,趁着周围人多嘈杂,那人抱着她绕到将军府后面,两人从后门进了平南大将军府。
18. 故人怨(二)
南长宁醒来时觉得浑身不舒服,尤其是脖子,一阵阵的疼,她皱着眉一只手撑起身子,另一只手又去揉脖子。南长宁一扭头便看到了正对着床榻坐着的李臻磊,李臻磊神情未动,似乎是一直坐在那里看着她,等着她醒来。
李臻磊一直望着她,就算是南长宁和他对视上,他也并没有开口说话,神情也没什么改变。
南长宁慢慢松开了眉头,有些紧张。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李臻磊穿浅色的衣裳,南长宁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圈。他的模样倒没怎么变,只是下巴上的疤痕太过惹眼,很直很长的一道,南长宁猜着应该是用刀划伤的。
她舒了口气,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心里有千言万语想和他说。
从那天看到他开始,南长宁一直心神不宁,她在在脑子里面想着该和他说点什么好,从哪里说起好。
她还在想李臻磊看到她会不会惊讶,会不会也和她一样,内心还有些许雀跃。
今天故人终于相见,而南长宁开口只剩一句:“你还活着。”
李臻磊嘴唇微启,面露诧异,眼神中满是疑惑,可最终那张嘴里也没有吐出一句话来。
南长宁知道是自己的声音让他惊讶,想当初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我也还活着。”南长宁说道,“不用管我的嗓子,一点......手段罢了。”
李臻磊闻言,这才又紧闭双唇,似乎并不是很想说话。
南长宁嗤笑一声,心中有些泛酸。李臻磊的反应不在她的预料之中,但她也能猜到几分原因所在。
她活动了一下脖子,看了看这间屋子,随后问道:“这是哪里?”
李臻磊开口了,他简单说道:“平南大将军府。”
南长宁心一紧,她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猜想中又加了几分别的东西。
她觉得侧着身看他实在别扭,便调整了一下姿势,双脚落地正坐在床上看向他,笑道:“也算好久不见了,难道你不想和我说些什么吗?就单纯的,说点什么。”
将军府的事,暂且放一放,南长宁觉得这个问题应该最后讨论,她现在想印证自己的猜想。
李臻磊抿了抿唇,没有开口,但他看向南长宁的眼神却依旧很坚定,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
“我想和你说说话。”南长宁继续说道,“昨天我就在想,我该怎么和你说上话。”
李臻磊木讷的开口道:“我也是。”
南长宁笑了,“那你想和我说些什么?”
“我......”李臻磊依旧只吐出了一个字,便又没有了下文。
真是别扭极了。
南长宁不喜欢这样。
她和魏宫那些人别扭是没办法,如今面对这个人,她不想这样。
“你知道我是谁吗?”南长宁知道他说不出什么,便主动问道。
李臻磊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我不是你想的那个人,”南长宁说道,“我是魏长安,当今陛下的妹妹。”
男人的眼神依旧波澜不惊,南长宁没了主意。
过了会儿,李臻磊才垂眸说道:“有了这个身份,你可以毫无顾虑的生活下去了。”
他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好像是在对着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人转述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
南长宁冷笑一声,有些话似乎不用再问了,之前的猜想也是肯定的答案。
她心里有些怪李臻磊。
可李臻磊似乎没什么错,南长宁现在的身份的确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了。
可曾经......
南长宁低下头,不愿去想。
两人短短几句的交谈,她心中差不多也有了一个别的答案:李臻磊不会揭露自己,但帮自己的可能性也不大。
李臻磊叹了口气,终于主动提起往事,南长宁又抬起头,听他说道:“那晚我被魏军抓到后带回魏国,直接被押到了光明殿,见到了陛下。”
“他只问了我一句话,我没开口,随后便被押到天牢受刑,我本以为我活不下去了,结果他和我说如果我愿意效忠魏国,便留我一条命。”
南长宁猜得到,魏豫问李臻磊的,肯定和自己有关。比如:南国公主去了哪?她便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只关心李臻磊的后文。
“你答应了。”南长宁开口道,她看向李臻磊的的眼神充满了嘲讽,“你肯了。”
“是。”李臻磊说道,“但我不是一开始就肯的,我也考虑了很久......陛下还和我说了其他事......他说你......”
李臻磊的语气有些着急,像是刻意解释着什么,可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南长宁自动忽略了魏豫,笑了,她问道:“你只是为了以后的生存,对吧?”
“只是为了活下去,对吧?”南长宁又问了一遍。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南长宁想知道他的答案。
李臻磊听到这句话,起初有些震惊,但很快他遮掩住自己的情绪,深深地叹了口气,承认道:“是,只是为了活着。”
“现在呢?你的想法还是没有改变,对吗?”南长宁继续问道。
李臻磊似乎是有些慌了神,眼睛眨了几下,说道:“没有吧。”
南长宁问道:“那你又想起来过我吗?”
李臻磊看着她,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道:“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但我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两双眼睛都没有任何波澜起伏,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对方,嘴中说出的话拐弯抹角、隐晦的试探着。南长宁觉得心累,现在这种情况,李臻磊本应该是与她最近的人,可是却陌生得要命了。
南长宁不想再这样周旋下去,若是李臻磊不主动,那她开门见山好了。
“我要复仇。”南长宁说道,眼神忽然变得坚毅起来。
李臻磊似乎是料到了这个话题,并没有太多惊讶,只是叹了口气,说道:“对不起。”
他还是在拐弯抹角,不愿意直面某些事,但这三个字也表明了他的态度——他不会帮忙。
“李臻磊。”南长宁叫了他一声,“我只要你忘了南长宁就好。”
“我不知道你把我敲晕然后在这里和我墨迹的原因是什么,我现在知道的,就是你肯定不会帮我的,但没关系,你做你的平南大将军就好。”南长宁说道,“我做我的长公主,我有我的计划,我们谁也不要管谁。”
南长宁最后一句话似乎击溃了李臻磊,他痛苦的弯下腰,双手撑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请你原谅我。”李臻磊哽咽道,“我......太懦弱了。”
“没关系,南国亡了,你没必要继续效忠于......”南长宁说道,“今天有什么话一并说了吧,以后我们就当不认识,免得惹一身麻烦。”
这算是分道扬镳了吧。南长宁心想。
可他好像从来都没和自己在一条道上。
李臻磊抬起头,看向她,说道:“我以为你去了北漠国或者......”
“死了。”南长宁接道,不解的神情,“什么北漠国,昨日你不也听见了?南长宁是死了。”
“聊点别的吧,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南长宁说道。
南长宁心里还有一丝期待,希望李臻磊能再和她说点什么,可李臻磊却摇了摇头。
“没有了。”
南长宁嗤笑一声,虽然早就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但面对李臻磊这个样子,南长宁很失望。她的想法是带着自私和利用的,可惜她没资格去说,李臻磊也不会答应的。
她高高在上久了,哪怕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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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了个国破家亡的处境,看曾经的故人依旧带着高傲的姿态。
知道是李臻磊敲晕她时,她的“尊严”似乎回来了,自以为是地觉得李臻磊也有相同的目的,所以主动了,其实只是自己的臆想罢了。
李臻磊想与她“说说话”无非就是想搞清楚她现在的身份处境是怎么一回事,没别的意思,是自己想多了。
说不怪他是假的,南长宁忽然想起两人之前的聊天,那对话似乎太久太久了——
李臻磊说:“你是公主,应当关心一些国家的未来。”
南长宁笑着回他:“那能改变什么呢?”
......
她和李臻磊其实都是这乱世中的一粒尘埃罢了,她自视清高不去关心未来的变化,李臻磊同样也有选择安度余生的权利。
南长宁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李臻磊也站了起来,南长宁微仰着头看着他,说道:“我理解你,所以没什么对不起的。”
“有时候我也许需要改变一下自己,对你的理所应当是不对的。”南长宁笑了,“如果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
李臻磊点点头,说道:“好,走后门吧......一切小心。”
“还是......谢谢你了。”南长宁后退了一步,转身准备离开,刚到门口时却又被李臻磊叫住。
“我说过,别找我,我保护不了你,我只要你活下去就好。”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南长宁垂眸,看着门槛嗯了一声,随后说道:“可是,现在这个鬼样子,受人压制艰难度日不如拼一把命来的痛快。”
随后,她便迈出了房间。
府邸不大,南长宁轻易找到了后门,她小心翼翼地推开后门,四处张望确定没什么人才离开,临走时转身看了一眼处在闹市中的将军府,笑了。
南长宁没细问,但心里都明白。
平南,是魏豫对李臻磊的讽刺,对自己战绩的赞扬罢了。
南长宁想,魏豫心中所想的战绩,不仅仅是踏平南国这一桩,还有拉拢南国的将军,让他为魏国效力,让百姓们看到他多么“深得人心”。
南长宁去了茶馆,说书人刚下台,台下的人还意犹未尽的讨论着,南长宁听了几句,心想着今天真是错过了好戏——说书人讲的便是平南大将军府的事。
她在里面消磨的时间还不如出来听旁观者怎么说,李臻磊支支吾吾也没吐出什么东西。
南长宁唏嘘一声,转身离开了。
路上她还在回想今天发生的事,她本以为自己会和李臻磊争吵然后气急败坏痛骂他,结果最后却格外平静。
有一方面是她想明白了现在的情况不复当初;另一方面便是,她之前只是猜测李臻磊还活着,并不敢确定,所以并没有把他纳入自己的计划里,有没有他,似乎对自己的计划影响不大。
“哎。”南长宁叹了口气,小声自言自语道:“落差感也没有很大,有些难过但又说不出哪里失望。”
南长宁回宫的时候天色还早,云太妃见她回来连忙拉着她进了屋,又问她今天怎么样。
南长宁将今天的事一五一十地都交代了,云太妃冷静下来说道:“那还好,他是朝臣,你们应当不会有什么牵扯的。”
“自然是没什么牵扯。”南长宁说道,“李将军怎么会认识外公主?”
云太妃只是沉默。
傍晚,玉兰服侍着云太妃休息,南长宁独自一人坐在窗前,手指时不时的敲打一下书桌,看着面前的笔墨纸砚又陷入了沉思。
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不如,写封信吧?
南长宁勾唇一笑,拿起毛笔沾了墨,低头写信,等到字迹全部干了,南长宁小心翼翼地将宣纸折好放进信封,又写下四个大字——
魏巘亲启。
19. 曹太后
南长宁在那封信里解释了一下自己上次未能赴约的原因,随后表达了歉意。
信的结尾,她写道:如今已经到了四月中下旬,荷花应当开的比上次见面时更好看些了吧?
魏宫湿热温暖。
入夏前,秋水堂的池子一直都是温水,加上最近天气又好,上次去时,有的荷花已经崭露花蕊,只是开的稀稀疏疏的。
只是,荷花开在四月,本就有违自然的生长规律,秋水堂的荷花能开,定是受了不少人为干预,劳心劳神。
南长宁以一个问句结尾,没有再往下续写,魏巘如果聪明的话,定是能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送信这事,只能交给玉兰去做,闲云阁也没有其他的侍女,如果南长宁直接过去的话,并不是太合适。
玉兰出去没多久便回来了,南长宁诧异道:“这么快便送到了?”
“哪有啊,”玉兰喘着气道,“我在路上碰到了十四殿下。”
“你就把信直接给他了?”南长宁皱眉问道。
“殿下把我叫住了,”玉兰说,“问我去哪,我就如实说了,他就把信要过去当场看了。”
南长宁只觉得一阵晕眩,只好问道:“他可有说什么?”
玉兰嘻嘻一笑,道:“我这就想和您说呢!十四殿下说如果您有空的话,邀您今日午后去秋水堂,没有再说其他的了。”
南长宁点点头,但又有些忧愁:“这样会不会有点太引人注意了?”
玉兰说道:“公主,在这魏宫中,藏不住什么秘密的。”
南长宁低头沉思了会,随后抬头说道:“是啊,能有什么秘密呢?”
所以,我想知道的,一定会有答案。南长宁在心里默默说道。
再去秋水堂,南长宁还是独自一人,荷花池中还是寥寥几朵荷花,开的其实也算不上太好,但还是给四月的风景增添了别样的生机。
南长宁走到门前叩门,不多时,里面便传来高声回应道:“这就来!”
南长宁心想着秋水堂完全没魏宫其他的秩序,单看门前连守门的奴才都没有就知道了......里面的应和声像去寻常人家家里做客一样。
南长宁呼了口气,又开始思量一会说些什么好,而这时大门从里面打开了。
南长宁微微仰头,看到了上次见过的那个侍卫。
刘啸鼎行礼道:“属下给外公主殿下请安。”
他低头说完这句话,抬起头看着南长宁笑道:“十四殿下在茶室等您呢。”
南长宁嗯了声,抬脚走进了秋水堂,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不认识茶室在哪里......
身后传来关门声,随后刘啸鼎快步走到南长宁身侧,道:“属下带您过去。”
秋水堂似乎并不是很大,南长宁觉得和闲云阁的规模差不多,甚至也没见到其他的宫人,便开口问道:“只有你一人服侍十四殿下吗?”
“白日里殿下没什么事,人太多殿下觉得烦,便只有属下一人在。”刘啸鼎说道。
南长宁没再说话,跟着他拐了个弯,随后便看到了坐在窗前的魏巘。
有一棵垂柳映衬着圆形的窗子,魏巘侧身坐在那儿,身板挺直,右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少年春日品茗——真是一幅岁月静好、赏心悦目的画面。南长宁短暂的欣赏了几秒便被刘啸鼎一声“殿下,外公主殿下来了”的喊声拉回思绪。
魏巘放下茶杯,扭头看向这边,连忙起身笑道:“姑母,请进来吧。”
刘啸鼎道:“那属下先告退了。”
魏巘挥了挥手,刘啸鼎便离开了。
南长宁走进茶室,魏巘也离开了那张桌子,走过来笑着问候道:“侄儿给姑母请安,姑母近来可好?”
“一切都好。”南长宁笑道。
南长宁还想继续说点话,结果熟悉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出现了——
“殿下!”刘啸鼎急匆匆地跑到茶室外,说道:“太后来了。”
刚才还神采飞扬的刘啸鼎现在肉眼可见的紧张。
闻言,南长宁心扑通一下子,感觉大事不妙......再去看魏巘,他已经皱起眉头,问道:“太后这会在秋水堂外?”
“还没到。”刘啸鼎答道,“太后旁边的侍女提前过来让属下告诉您......”
南长宁心想着这遭是躲不掉了。
迄今为止,她还没见过曹太后。
只有南长宁刚醒来的时候曹太后身边的侍女过来看她,再之后只有魏豫召见了她,曹太后那边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如今误打误撞,居然在秋水堂撞上了!
不对!
南长宁咬了咬牙,也许不是误打误撞……也许曹太后在背后留意着她,兴许是玉兰送信时被曹太后的人撞见了。
南长宁看着魏巘的神情,她总觉得这人似乎比自己还要紧张。
南长宁主动开口道:“从我醒了还没去向太后请安,的确不合礼数,没想到今日居然有这么一个机会。”
话音刚落,不远处便传来了叩门声,魏巘没有回答南长宁的话,对刘啸鼎说道:“请太后来茶室。”
刘啸鼎看了一眼二人便又飞奔去开门......南长宁看着他都觉得累,忽然自己的手腕处传来一阵温热,魏巘居然拉着南长宁径直走到了窗前。
南长宁不解,魏巘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又给她倒茶,一顿行动下来,曹太后也到了茶室。
南长宁楞楞地坐在那里,抬头看到魏巘皱着眉头抿了抿嘴唇,随后抬起头却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说道:“祖母今日怎么得空来孙儿这里?”
变脸倒挺快。
南长宁扭头看向窗外,她这一动作引得曹太后原本看向魏巘的眼神落到了自己身上。
这是南长宁第一次见到曹太后,打扮雍容华贵,妆容艳丽,不苟言笑的就站在那里。
南长宁还记得魏豫的样子,其实比她所想的要老许多,而曹太后不一样,她看起来很年轻,妆很浓却不俗,举手投足之间很是优雅。
曹太后没有回答魏巘的问题,而是看着南长宁说道:“哀家还以为献江是有了中意的人才邀人喝茶,原来是长安啊。”
曹太后的声音没有云太妃那么温柔,嗓音也不是很细,刚才那话说出来还有点阴阳怪气。
一旁的魏巘连忙打圆场道:“孙儿是想着外公主殿下病后难免心生烦躁,我们年龄相仿又是同辈人,话题兴许多些,这才邀她前来。”
曹太后道:“年纪的确差的不多,只是......不同辈。”
随后曹太后笑道:“献江真是糊涂了,外公主养在云太妃膝下,你们两个怎么能算同辈呢。要真论起来......献江,你该叫长安一声姑母的。”
南长宁和魏巘一句话都插不上,曹太后就继续说道:“只是这样难免惹人闲话,怎么称呼,献江,你应当是知道的。”
魏巘应道:“孙儿明白。”
隔着窗户说话,有些尴尬别扭,这样子也挺好笑,对太后也不礼貌。
魏巘又开口邀曹太后一同前来品茶,曹太后道:“不了,我今日也是路过,想着进来看看你,哀家在这儿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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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两句话便走了。”
“那哪行......”魏巘道,“过后父皇知道该说我不懂事了。”
话是这样说,但魏巘一点动作都没有,还是隔着窗子和曹太后说话,这着实让南长宁匪夷所思。
“无妨,不过碰上了长安,哀家倒是有几句话想和长安说。”曹太后说道。
南长宁觉得自己坐着不太合适,出去的话这个行为好像也挺突兀的,于是她便和魏巘并排站在那里。
站在曹太后身后的刘啸鼎忽然“扑哧”一声,没忍住笑出了声,曹太后回头瞪了他一眼,刘啸鼎收了声,又恢复正经样子,魏巘无奈的轻叹一声。
“哀家见你身边也没个人服侍着,又想到闲云阁似乎只有玉兰,等过两日哀家挑几个人到闲云阁侍奉云妹妹和你。”曹太后开口道。
南长宁闻言,连忙说道:“不必!不劳烦太后费心了,闲云阁有玉兰便足够。”
这是南长宁第一次和曹太后说话,沙哑的声音对面的人倒没有多惊讶,毕竟她刚醒来时曹太后就派人来探过自己的情况。
对于她略显着急的回答,曹太后面露不悦,忽然厉声问道:“长安这么着急拒绝哀家?哀家只不过是想着能让云妹妹和你生活得更舒服些,又没有别的想法。太妃和公主身边就一个侍女,说出去也不好看吧?”
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词。
不好看这么多年也过来了,难道是魏长安和云太妃的情况是她醒了后才不好看的吗。
“姑母她......”一旁的魏巘刚想开口,便被曹太后打断了。
“献江,你也是,白日里身边只有一个侍卫,你父皇若知道这件事,才是真的会生气。”曹太后质问道。
魏巘只好说道:“多些祖母提醒,那明日孙儿让侍奉的人白日也在秋水堂......只是姑母还在养病,身边人太多叨扰着未必是件好事,孙儿知道祖母挂念姑母,不如把孙儿身边的刘啸鼎调去闲云阁吧,多个侍卫也稳妥些。”
南长宁看向魏巘,有些不可置信,事情怎么发展成这个样子了,她再看曹太后的脸色似乎也不太好,而曹太后身后的刘啸鼎更是一脸惊讶。
过了会,曹太后开口说道:“刘啸鼎是你的贴身侍卫,打小就在你身边,把他调走你怎么办?”
魏巘笑着,语气坦然道:“还要劳烦祖母为孙儿挑一个合适的人伺候在身边。”
曹太后闻言,先是沉默了一会,随后却是露出了一个微笑,南长宁不解,刚才不是还生气,这会就发自内心的笑了?
魏巘这个请求这么让她开心?曹太后这么喜欢安排人?
“那就这样定了,今晚哀家会把选好的侍卫调来秋水堂,刘啸鼎以后便去闲云阁服侍着。”
说完,曹太后伸出手,一旁的侍女连忙扶上去,曹太后说道:“哀家有些累了,先回宫了。”
魏巘见状,立刻道:“孙儿恭送祖母。”
南长宁在一旁也行礼道:“恭送太后。”
刘啸鼎送曹太后走后,又回到窗前,趴在窗子上问道:“殿下,我真要去闲云阁了?”
魏巘点点头,而南长宁人还是有些懵的,但她知道,魏巘帮了自己。
魏巘看向南长宁,有些歉意地说道:“抱歉,我好像只有用这个办法帮你。”
南长宁点点头,又听到他说:“刘啸鼎是好人,你不用害怕。”
“谢谢你。”南长宁说道,“魏巘,你也是个好人。”
魏巘愣了一下,随后他低下头,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希望我以后还能是个好人。”
20. 长命宫(一)
魏巘说的话好奇怪。
南长宁平日里都是以“长辈”的视角去看魏巘,总觉得他过于早熟、思虑太多。但又仔细一想,她和魏巘也不过就五岁的年龄差,感觉便没那么奇怪了。
南长宁问道:“刘啸鼎和我走了,你身边真的可以吗?”
“姑母多虑了。”魏巘笑道,“祖母心疼我,调来的人肯定差不了的。”
魏巘看起来很轻松,南长宁却觉得他笑得勉强。
但南长宁现在可不想当什么“好人”,她绝不会拒绝刘啸鼎去闲云阁。在这宫中若真要选一个“侍卫”身份的人在身边,刘啸鼎是较为安全的。
魏巘的心思,南长宁不知道,现在看他的行为,是在帮自己。
但若是......南长宁打了个寒战。
她身子颤抖了一下,被魏巘看到了,出声询问道:“姑母可是受了凉?”
南长宁笑着点头道:“可能是吧,总觉得生了场病后身子越来越虚了。”
魏巘若有所思道:“虽然现在天气渐暖,但姑母还是多穿些衣服再出来好,以免真受了风寒。”
南长宁冲他笑笑,“你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两人刚和曹太后争了一番,现在也觉得品茶也无趣了,南长宁心思早就飞回了闲云阁,借口自己身上的确有些不舒服,便打算告辞。
魏巘嘱咐刘啸鼎道:“务必保护好太妃和外公主的安全,闲云阁本就偏僻,晚上机灵着点......”
刘啸鼎低头抱拳道:“属下领命。”
随后,刘啸鼎有些恋恋不舍的望着魏巘,说道:“殿下多多保重,属下自幼便跟在您身边,从来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但既然是殿下的吩咐,属下在所不辞。”
魏巘抬起手拍了拍刘啸鼎的肩膀,笑道:“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事,瞧你这样子,让旁人看了去岂不是笑话你?”
说完,魏巘又看向南长宁道:“姑母莫要担忧,他是个可靠的人。”
刘啸鼎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不是从来没想过吗,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南长宁打算顺便走个人情,便开口道:“我那边没什么大事,你就回到献江这儿服侍着吧。”
“可别。”魏巘笑起来,连忙摆手道:“快让他去外面看看,好好学学宫里的规矩吧。”
魏巘对下人宽松,刘啸鼎便没什么规矩可言,可魏巘不知道的是南长宁那边更没什么规矩了,玉兰都是和她还有云太妃在一张桌子上一起吃饭的。
想到这儿,南长宁又有些犯愁,刘啸鼎去了闲云阁,有些地方还是不太方便,除了吃饭这回事,还有就是闲云阁并没有侍卫的值房,刘啸鼎连个休息的地方都没有。
南长宁便把这事说出来了。
“还能比秋水堂小?”魏巘疑惑道,面露惊讶。
魏巘没去过闲云阁,只是秋水堂是建在后花园中的,规模的确不大。
魏巘以为着虽然闲云阁在宫中角落处,总不会比秋水堂还小吧?但实际上就是如此,闲云阁的规模实在小的可怜,房间都被占着,现在开不出另一间房间给刘啸鼎当值房休息。
南长宁点头道:“闲云阁的确没合适的地方了。”
魏巘不免有几分愤慨,“姑母你好歹也是......”
“无妨!”南长宁连忙打断他,“我与母妃一直都这样,也习惯了。只是刘啸鼎的确不太好安排住的地方......”
但我还是不想放弃刘啸鼎。
南长宁在心中说道。
若是刘啸鼎不去,曹太后就要安排人了。
看着南长宁遗憾的神情,魏巘也有些犯愁。
最后还是刘啸鼎自己开口道:“那廊下呢?我晚上在廊下就可以,现在天也逐渐热了,不碍事,以后再说以后的吧。”
刘啸鼎说的爽快,魏巘也同意,南长宁有些担忧道:“这行吗?夜间多凉啊。”
南长宁有一瞬间都想追到太后宫里求她安排一间侍卫的值房了。
“姑母你可是小看他了。”魏巘笑道,“其实他从小就这么过来的,只是这两年我搬到秋水堂,他也才有了自己的值房。”
“那就好。”南长宁笑道。
最后刘啸鼎跟着南长宁走了,秋水堂只剩下魏巘一人。、
三人心里都明白,再过一会,曹太后安排的人就会到了。
果不其然,回闲云阁的路上,南长宁二人碰上了一支队伍,为首的是个带刀侍卫,身后跟着几个奴才、侍女。
南长宁看了一眼,四男四女,算上前面带刀侍卫一共九人。
他们一行人看到南长宁便都停下了,向南长宁行礼。
等他们走远了,刘啸鼎才开口说道:“那便是太后安排给殿下的人。”
南长宁猜到了,便点点头,说道:“太后心疼殿下,安排了不少人。”
刘啸鼎忍不住说道:“其实殿下宫里是有人伺候着的,完全不用再安排这么多人,而且太后刚刚也答应挑一个人替换我,看这样子是把其他人也换了。”
说完,刘啸鼎叹了口气。
南长宁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沉默了一会,最后只是警醒刘啸鼎道:“这些话,还是少在外面说。”
刚才在秋水堂时,南长宁并不是被风吹得发冷,而是想到一个最坏的可能——魏巘与曹太后是一道的,在自己面前会不会是在演戏?
魏巘备受王公贵族关注和宠爱,俗话说隔辈亲,曹太后对这个孙子应当更宠爱才对,他与曹太后的关系应该更亲近才对。
南长宁转了转眼珠,想到身后还跟着的刘啸鼎——他知道太多自己不知道的事。
南长宁倒还抱着点希望,万一能在刘啸鼎嘴里套话出来呢?
只是,以后在闲云阁三人不能再像之前那般无所顾忌,各方各面的、说话行事都要“规矩”着来了。
南长宁在前面走着,忽然开口道:“你之前去过一次闲云阁。”
“是。”身后的刘啸鼎应道。
南长宁还没继续问下去,两人拐了个弯,便到了闲云阁。
南长宁回过头,有些歉意的笑道:“委屈你了,我们这太小。”
刘啸鼎摆摆手道:“殿下真是折煞属下了,我们做奴才的,就是要为主子服务,没什么委屈的。”
南长宁笑了笑,抬脚进门,刘啸鼎连忙跟上。
云太妃最近养了几株花,这会刚好在外面打理。
南长宁喊了一声“母妃”,云太妃抬头笑起来,只是她看到南长宁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时有些慌了神,疑惑道:“这不是献江身边的侍卫?怎么来了?”
南长宁快走两步挽住了云太妃的胳膊,解释道:“今日女儿去秋水堂,谁知道碰上了太后。太后惦记闲云阁没什么人伺候着,本来想拨人过来,但毕竟咱们也用不了太多人,献江便让刘啸鼎跟着过来了,以后就在闲云阁。”
南长宁当着刘啸鼎的面没办法说太多,潦草几句话让云太妃心里的大概也有了个数。
“属下参见太妃。太妃不必多虑,属下负责保护太妃和殿下的安全,平日里不会叨扰太妃,也不会给您添麻烦的。”刘啸鼎行礼道。
云太妃点了点头,拉起南长宁的手说道:“母妃有些话想和你说,咱们进屋吧。”
南长宁点了点头,挽着云太妃转身准备回房,刘啸鼎见状便也行礼告退去廊下待着了。
南长宁关了房门,然后坐到云太妃身边,说道:“曹太后本来是想安排人来闲云阁,最后是魏巘用刘啸鼎拦住了。”
云太妃叹气道:“她总是想着在旁人身边安插眼线,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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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这个样子她也不愿意放过,只是十四那里怎么样了呢?”
南长宁道:“太后拨了一干人过去。”
随后,南长宁小声问道:“太后与魏巘的关系不好吗?”
云太妃想了想,说:“没听到过说不和的传言啊。”
“总觉得他们两人之间怪怪的。“南长宁说道。
云太妃道:“陛下膝下子女众多,太后对这些孙儿们都差不多的态度,哪怕是陛下器重的十四也是。我印象当中,太后只是过分溺爱自己的小女儿。”
这个小女儿,便是魏性柔了。
“然后便是从淑长公主了吧?只是——”云太妃忽然叹气。
云太妃没了后文,但南长宁明白她的意思,魏从淑和曹太后的关系之前很好,现在的话不是太好。
除了这两人,曹太后对待晚辈都差不多吗?那曹太后也会在其他的孙子孙女那儿安排人吗?
云太妃没说,南长宁也不清楚。
云太妃又和南长宁说了会话,过了会儿,玉兰进来了,说:“太后身边的侍女来了。”
南长宁站起身的同时,原本候在门口的侍女也抬脚走了进来,给云太妃和南长宁行了礼,笑着说道:“太后说今日没来得及和殿下一同品茶,这不,让奴婢来请殿下前往长命宫坐坐。”
南长宁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个侍女紧接着说道:“太后还交代奴婢去办些别的事,还请殿下早些动身,不要让太后久等了才好。”
“我知道了。”南长宁说道。
侍女行了礼便离开了,玉兰有些生气道:“什么态度啊,殿下好歹也是主子,她仗着自己是太后身边的人......”
南长宁连忙冲着玉兰比了个“嘘”的手势,说道:“可别说了,咱们以后说话都注意着点。”
玉兰缩了缩肩膀,道:“奴婢明白了。”
云太妃说道:“想来不会是什么大事,女儿,不要慌。”
云太妃倒是镇定的很,但南长宁能感受到云太妃握着她的手还是有些微颤,南长宁回握住云太妃的手,道:“母妃,没事的,我不怕。”
云太妃微笑道:“替我向她问好,不要失了礼数。”
“女儿明白。”
这次南长宁打算带着玉兰前去,廊下的刘啸鼎见南长宁要出去,便问道:“殿下可否要属下一同前去?”
“不必,母妃一个人在宫中我也不大放心,玉兰陪我去,你留在闲云阁吧。”
刘啸鼎也没多问,便应下了。
“太后的宫殿,叫长命宫?”
走了没多远,南长宁开口问玉兰。
玉兰点点头道:“是。”
“真是好寓意。”
“其实之前那座宫殿并不叫这个名字,陛下登基后改了殿名。”玉兰道,“大家都说陛下有孝心,这是愿太后长命呢。”
南长宁四处瞅了瞅,确定周围没什么人,没忍住,笑了,“改个殿名就有孝心了?”
玉兰也撇撇嘴,道:“谁知道啊,我倒是觉得,这种事还是要看神佛!”
南长宁好奇的问:“怎么呢?”
“人在做,天在看。”玉兰小声说道,“神佛心里有数,谁是长命的那个。这种事,自己再怎么求也求不来。”
南长宁笑了,“可偏偏有时候神佛无眼。”
她父王倒是明君贤主,可偏偏......
南长宁说道:“我不信神佛。”
“哎,殿下啊!慎言慎言!”玉兰惊呼一声,夸张的可爱,南长宁看着她笑。
玉兰悄声说道:“神佛会保佑你长命的。”
南长宁嗯了一声,和她说:“你也会的。”
随后两人跨了个门槛,又走了几步,南长宁抬眼便看到了方正匾额上醒目的三个字——长命宫。
21. 长命宫(二)
南长宁望着前方,不远处的宫殿殿门大敞,曹太后就坐在殿中央,南长宁只能看到一个轮廓,看不清那人的脸。
她知道自己要向前走、向这个魏宫中地位最高的女人行礼问安。
长命宫两侧的侍女做出手势示意南长宁进宫。
南长宁垂眸,顺着绵延的地毯向前走去,又一步步登上石阶,这些事宜都在曹太后的注视下完成。
南长宁不知道曹太后看着自己会想起什么。
等到站定,南长宁向曹太后行请安礼,同时说道:“外公主魏长安——”
只是南长宁话还没说完,便被曹太后打断了,她笑道:“现下没有外人,长安还这样自称可太生分了,按之前的规矩就好。”
之前的规矩?南长宁有一瞬间的失神去思考,不出几秒,南长宁便下定决心一般,说道:“长安给母后请安。”
曹太后笑道:“快起来坐吧,今天这事闹得,哀家又把你叫来,你也是够折腾的。”
女人话语中流露出掩盖不住的笑意,南长宁知道自己撞对了。
玉兰扶着她起身落座,南长宁乖乖的低着头,她表面乖顺的模样,实际心里却惴惴不安。
“长安,抬起头来,哀家看看。”曹太后说道。
闻言,南长宁便乖乖地抬头,面带笑意任曹太后打量着。
曹太后也不是真的想看她,无非就是做做样子,毕竟南长宁刚抬头,曹太后就同身边的侍女说道:“长安长得可真的标致啊。”
南长宁估计曹太后连自己的正脸都没看清就开口了。
“殿下脾气也是很温顺的。”侍女附和道。
曹太后又转过头对南长宁说道:“前不久陛下还同哀家说起,长安年纪也不小了,却一直没有婚配,这事实在不妥。只是今日哀家看到长安,实在想不到有哪家的男儿能配得上长安。”
南长宁连忙道:“母后如此夸赞,长安愧不敢当。”
“哪里的话啊,殿下可是宫里的贵女,怎么说未来的驸马爷都是高攀了啊!”身边的侍女说这话多少有些冒犯了,但曹太后也没制止,而是顺着说了下去。
“是呢,哀家思来想去,倒是有一人与长安颇为合适,二人兴许能成一段佳话。”曹太后说道。
南长宁心跳加速,八九不离十,那人的名字又要出现了。
“赵丞相之子,赵恒遗。”
南长宁垂眸,小声道:“陛下之前同长安提过这人。”
“哦,那陛下还说什么了?”曹太后问道。
“陛下说......赵家需要一个在魏宫中无所牵挂的皇室女子。”南长宁知道自己身后还有玉兰,心想着这话说出来玉兰十有八九也能猜到怎么回事了吧。
曹太后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说道:“看来你已经明白陛下的意思了,只是为何哀家一直都没收到什么动静消息的啊?长安?你真的了解陛下的心意了吗?”
“长安都懂。”南长宁此刻的心情跌倒了谷底。
她流泪道:“但那毕竟是我的亲生母亲,难道要我开口去......”话还没说完,南长宁便泣不成声。
“哦,看来你还没有和云太妃提过此事?”
南长宁只好点点头。
曹太后嗤笑一声,说道:“长安啊,你真是糊涂啊,云太妃在这宫里多少年了?你被她保护的那么好,你又知道些什么?你小瞧你母妃了吧?”
南长宁满脸泪痕,有些不明所以。
“呦,这事你不会瞒着所有人呢吧?哀家瞧你身后的小丫头怎么也一脸吃惊样。”曹太后说完这话便低头去摆弄自己的手镯。
南长宁回头看了一眼玉兰,玉兰却悄悄拍了拍南长宁的肩膀,摇摇头。
“我......南长宁的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曹太后提起这事是意料之外的,南长宁本以为她会说生辰宴、会说魏巘,却偏偏提到自己的婚配。
“长安啊长安,陛下只找了你,哀家也是传的你,你怎么辜负我们对你的信任啊?”曹太后还在说,“这件事很难吗?”
南长宁觉得自己的胸口好闷,涌出一阵恶心感,魏豫和曹太后的意思便是让她逼自己的母亲走上绝路。
“你若不知道怎么办,哀家便只好找云太妃聊聊天了,说起来,我们姐妹也是好久没见了。”曹太后说道。
南长宁万分无奈,只能说:“再给我一点时间......”
“时间不等人啊,赵恒遗年纪也不小了,赵家也着急的很,你好好衡量吧。”曹太后抬起右手,一旁的侍女连忙扶住太后帮她起身。
“哀家不管你平日里做什么、和谁交往,哀家现在,只想等这件事情的答案。”曹太后左手拿着帕子遮掩着嘴巴打了个哈欠,说道:“哀家今日累了,你跪安吧。”
南长宁再也说不出什么话了,只好跪安,恭送太后。
离开长命宫,南长宁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彷佛做了一场梦。
玉兰搀扶着她,问道:“公主打算和太妃说吗。”
南长宁苦笑着看着玉兰,刚才一番事情,玉兰这是听明白怎么回事了。
“我不知道......”南长宁神情呆滞,摇摇头,“我该怎么开口说这件事。”
南长宁慌张的握住玉兰的手,问道:“我是不是很过分?若我没有活下来,母妃便不用被威胁,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我是不是很恶心,是我的错......”
南长宁嗓子本就是哑的,这会声音更嘶哑,她已经哭花了脸,玉兰拿着帕子小心的帮她擦眼泪,小声说道:“公主,我想太妃不会怨你的,我也是。我们都是自愿的,你不要自责。”
南长宁紧紧地握住玉兰的手,喘着气,说道:“你先不要同母妃讲,我想想怎么开口......”
玉兰点头道:“好。”
南长宁回到闲云阁时,刘啸鼎正在廊下练剑。
刘啸鼎见南长宁二人回来,赶忙收了剑然后行礼问安,南长宁嗯了声便和玉兰进去了。
玉兰帮南长宁擦了擦脸,便被南长宁打发着去照顾云太妃了。
南长宁坐在梳妆镜前端详着自己的面孔,随后勾唇笑了,嘴里不知道嘟囔了些什么,随后她起身坐到书桌旁,研磨、铺纸。
这是南长宁第二次给北边写信。
之前有一次她想给外面写信,结果提笔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折腾了一顿,自己还生病了。
南长宁在信中提到魏豫和曹太后提到自己婚配的那事,却没说有关云太妃的那部分,她也说了自己现下的努力没什么进展,除了接触到魏巘之外,很多事情还谜团重重。
写到一半,南长宁又把纸揉成一团,又打算烧了。
一直瞒着肯定不是个办法,但南长宁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面对云太妃她本就有愧疚之心,若是再偷摸给外面写信不告诉云太妃的话,也不太好。
她与这些人,是一条船上的。
南长宁叹了口气,将纸团处理后就去了云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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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的寝殿。
云太妃正在读诗,南长宁坐在她身边依偎着她,云太妃放下书,笑道:“这是怎么了,忽然腻过来。”
南长宁牵住云太妃的手,问道:“母妃,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坏人?”
“怎么会?”云太妃收起书,侧着身子将南长宁抱在怀里,说道:“母妃还要谢谢你的到来呢。要不是你,我便没有机会再做母亲了,所以我要谢谢你。”
“但我并不是您的......亲女儿。”
云太妃低下头,凑到南长宁耳边,小声叫了她的名字:“没关系的,长宁。”
南长宁终于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两人抱在一起,南长宁哭着说道:“对不起,我有事瞒着你,对不起......”
南长宁不停的道歉,云太妃便一直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慰她,“没事的,孩子,你不要自责。”
“我......”南长宁哽咽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没关系,母妃等你。”云太妃还是温和地笑着。
南长宁抬起头,云太妃给她擦眼泪,说道:“你是我的孩子,我为你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南长宁握住云太妃动作着的手,看着面前温柔的女人,说道:“陛下和太后,为我寻了一门婚配。”
“嗯。”
“是赵丞相家的公子,赵恒遗。”南长宁继续说道。
云太妃笑了,“赵家是高门望族,陛下和太后没有看低咱们。”
南长宁心一横,说道:“但陛下和太后希望我......在魏宫不能有一丝牵挂。”
明明刚刚两人还是四目相对的,估计南长宁自己都没察觉到,说这话之前,她的眼神就已经躲闪开了。
南长宁不敢去看云太妃,只好低着头继续说:“陛下先找了我,今日太后又和我说了这件事,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听到云太妃的叹气,连忙抬起头说道:“我不要这门婚事,我要母妃。”
云太妃笑了,说道:“可这由不得咱们啊。”
是啊,这事由不得她们啊,魏豫和曹太后是魏宫中地位最高的人,这两人想要的,就一定能成。
云太妃说:“孩子,你不要有负罪的心理。从我答应帮你开始,我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为了你们,我做什么都愿意的。”
南长宁泣不成声,云太妃继续说道:“若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开口就好,毕竟我们的最终目的是一样的。”
南长宁咬牙道:“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出真相的。”
云太妃想了想,说道:“我明日会去找曹太后。”
“什么?”南长宁惊讶道,“您......”
云太妃说道,“我主动过去说,她应该多少会给我些面子,这样为咱们都多争取一些时间。毕竟你现在就离开魏宫的话,很多事以后更不方便了。”
“况且......”云太妃笑起来,“我也想和我的女儿在一起的时间再多些。”
云太妃知道,从最初答应这件事开始,自己的结局必然不会是寿终正寝,那既然如此,就在有限的时间内,为南长宁多争取一些,也是在为自己的女儿争取。
“以后有事,都和母妃说,好不好?”云太妃抚摸着南长宁的头发问道。
南长宁点头道:“好。”
她凑到云太妃耳边,小声说道:“也谢谢你,母亲。”
“其实我从小便没有了母亲,谢谢你,让我体会到了母亲的爱。”
22. 北漠女
在魏宫中,主子的地位越高,奴仆们的好处也就越多。
刘啸鼎其实是知道闲云阁不怎么被关注的,但他看到晚饭时还是愣了一下,玉兰以为他嫌弃饭菜简陋,没好气地说:“这里不比十四殿下宫里,我们平日都是吃这个的。”
刘啸鼎反应过来玉兰这是误会自己了,连忙摆手道:“我不是,我就是......哎呀。”
刘啸鼎懊恼地拍了一下脑袋,问道:“太妃与殿下也是吃这些?”
玉兰不高兴道:“对啊。”
刘啸鼎低头沉思着,玉兰不再理他,转身走了。
吃过晚饭,云太妃与南长宁商量道:“明日我便去长命宫给太后请安,我主动提起关于你的婚配的事,先让陛下许给你,等到......”说到这儿,云太妃叹了口气,握住南长宁的手,道:“等到事情差不多了,我就......”
“母妃!”南长宁慌张地攥紧云太妃的手,“应当会有其他办法的,我们先走一步看一步。”
云太妃苦笑着摇摇头,“孩子,我在这魏宫多少年了,我与她打了多久的交道。就像我与你现在,其实也不过是运气好才得以苟活,若是放在原来,她在暗地里早就解决咱们了啊。”
南长宁深知整个计划进行到现在,少不了运气的成分在,所以自己更不能再浪费时间,需要尽快完成这些事,但谈何容易。
第二日一早,玉兰陪着云太妃便去了长命宫。
南长宁上午没什么事,便打算出去转转,说不准有什么意外的收获,如果没有的话再去秋水堂。
南长宁打定了主意,正准备离开,廊下的刘啸鼎见状,行礼问道:“殿下可否需要属下随行?”
南长宁想了想,答应了。
她漫无目的的转了转,特意避开了秋水堂那一片区域,不知不觉绕到了一条小路上,南长宁抖了抖肩膀,决定继续往前走。
道路越来越窄小,她的脚踏上了石板路,南长宁看着通往的目的地应该是有一个小亭子。
“殿下小心,那儿有个小池塘。”刘啸鼎伸出胳膊护在南长宁前面,突然开口说道。
“嗯?”南长宁有些疑惑,后退半步转而笑道:“我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对这里居然没什么印象。”
刘啸鼎见没什么事,便收回了胳膊,笑道:“殿下不怎么出门,记不清这些角落地方也是常有的事,别说您了,就是我天天转悠,不到这跟前也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个地方。”
南长宁正想开口,却听到亭子方向有女声询问道:“谁在那儿?”
好奇心驱使着南长宁踏上石板路继续向前走去,刘啸鼎小声提醒道:“殿下小心脚下。”
南长宁点点头,随后刘啸鼎喊道:“是外公主殿下。”
石板路越来越窄,南长宁也看清了,那时这里建了个亭子,分明是这里只有这么个亭子。
还有几步路的距离的时候,一旁走出来了个侍女挡在了南长宁面前。
侍女行礼道:“奴婢给外公主殿下请安。”
说完,侍女看了一眼南长宁身后的刘啸鼎,道:“我们娘娘现在有些不方便,殿下可否让侍卫回避一下?”
南长宁心里了然,侍女称“娘娘”,亭子中的那人必然是魏豫后宫的妃嫔。
她回头和刘啸鼎说道:“你不是想你主子了?去秋水堂吧,我一会过去找你。”
“这......我那话是开玩笑的。”刘啸鼎有些犹豫,“您自己在这里,属下也不放心啊。”
“无妨。”南长宁想赶紧把刘啸鼎打发走。
这时,那个侍女开口道:“我们娘娘是永乐宫的舒才人,您大可放心。”
南长宁摆摆手道:“我没事,你快走吧。你若是不去秋水堂,回闲云阁也好。”
见刘啸鼎还不肯,南长宁佯装生气赶他:“你快走吧!我这当主子的指使不动你了是不是?”
刘啸鼎着急道:“属下不敢!”
“我一会就过去了,快去吧。”
南长宁转过身子刚想抬脚,又回过头冲着刘啸鼎凶道:“不准跟着啊。”
等刘啸鼎离开小径,侍女重新朝南长宁行礼问安,道:“刚才冒犯了,外公主殿下。”
“无妨,你家娘娘怎么了?”南长宁问。
“还请殿下随我来。”
走过石板路的最后几步,终于穿过狭窄的小径,视线豁然开朗。
南长宁快速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亭子不大,一旁还有个小池塘,这一方天地被竹子圈起来。
随后她看到了在亭子里坐着的女人,侍女提醒道:“娘娘,外公主殿下来了。”
舒才人缓缓抬起头,南长宁看到了一张未施粉黛、清秀别致的脸,她冲她笑了笑——
南长宁脑子里忽然划过一道白光,看着舒才人,她忽然想到了槃珂。
两人都是棱角分明的脸、高挺的鼻梁......越仔细看,那个想法越强烈。
疑问呼之欲出,最后南长宁还是让问题卡在了喉咙里。
“你这是......”南长宁边走边问舒才人,“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舒才人端坐在长椅上,微笑的看着南长宁。随后她主动牵起南长宁的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南长宁被拉着坐下,舒才人又朝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便离开了亭子。
“你......怎么了?”南长宁不确定的开口问道。
她很怕之前魏长安和魏豫的后妃有过往来,便没有纠结两人是否真的相识,先假装认识舒才人搞清楚现状要紧。
“我没事。”舒才人微微笑着,“我日日在这里坐着,就为的有一天你能来。”
“什么?”南长宁不解。
“长安啊。”舒才人轻飘飘的三个字拖着长音乱了南长宁的心。
她是怎么判断自己是“魏长安”的?南长宁不敢问。
舒才人眨了眨眼,继续道:“你忘了吗?我们之前约定好的,要在这里见面。”
“我没有。”南长宁急忙道,“我醒来后记性不太好,刚才一着急没想起来。而且,我怕我的声音和容貌吓到你。”
舒才人松了口气,笑道:“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咱们之前本来说好在这里见面,结果突然出了那种事,不过幸好你没事!”
“嗓子的事我同陛下身边的奴才打听了,他说陛下会派太医给你好好医治的,不用担心。至于容貌——”
她伸手帮南长宁整理碎发,神色温柔,道:“长安,之前居然连我都瞒着!一直说脸上有疤,现在看,可是大美人。”
南长宁不好意思的笑了,她大概能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只是没想到,魏长安与后妃居然还有交往。
舒才人忽然又有些伤感道:“可惜我位份低,你出事后我也帮不了什么忙,只能等着你来这里找我。”
舒才人抿了抿唇,道:“长安,你一定要好好的。前不久我去给太后请安,她还说起来,两位长公主都出嫁了,只剩你了,陛下会给你选一个好夫婿的。”
南长宁从舒才人的话里听得出来魏长安与她关系很好。
“嗯。”南长宁点了点头,“只是我还挂念着母妃,不想这么早嫁人。”
“你最近还好吗?”南长宁继续询问道,“陛下呢?对你好些了吗?”
南长宁知道这人的位份是才人,曾经在南国时,南长宁了解到魏豫后妃众多,位份便是女人们的受宠度,才人的宠爱自然不会多,再看她朴素的打扮,也可想而知日子过得一般。
“日子一天天的还是那样过。”舒才人苦笑着抚摸上自己的肚子,道,“若是能有个孩子也好,只是陛下不喜欢我,又怎么可能会让我有孩子。”
“陛下子女众多,甚至都不愿意过继一个孩子和我做伴。”
这一方面的事,南长宁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好在舒才人一直有话说,场面不至于冷下来。
“我知道,陛下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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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兄都不喜欢我。我只不过是维系魏国与北漠国之间关系的工具罢了。有时候我还在想,如果我换个身份,陛下兴许就不会这么讨厌我了吧?”说完,舒才人看向南长宁,迫切的神情希望南长宁能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
果然——她是北漠国人。
南长宁想,她应当是北漠国王室贵族之女,来魏国和亲。
堂兄?难道是槃珂?
南长宁不想让她陷入“希望得到魏豫喜欢”的这个怪圈,只好安慰她道:“没关系,有我呢,我会一直喜欢你的。”
“谢谢你长安,我也很喜欢你,但没用的。”舒才人苦笑道,“我进了魏宫,便只能靠陛下活着,我的身份是陛下的舒才人。”
南长宁愣愣地听着。
“盎婕吗?”她苦笑道,“我都快忘记自己的名字了。”
南长宁道:“我会一直记着,你自己也不要忘,你是盎婕。”
她不是舒才人,她有名字,她叫盎婕。
“长安,对不起。”盎婕忽然给她道歉,“我一见到你就有好多委屈想说,你听了不会不高兴吧?”
“我不会的。”南长宁连忙摇摇头,“你有什么都可以和我倾诉,只是我病好了之后脑子有些不太好用了,之前好多事都迷迷糊糊的。”
“那你问我!”盎婕说道,“你有什么不确定的啊或者想不起来的,都可以问我。”
南长宁微微一笑,道:“好啊。”
“哎?不过我倒有件事问你。”盎婕神神秘秘道。
盎婕的情绪转变的太快,南长宁差点没跟上。
“你说。”
“刘啸鼎怎么在你身边跟着?我记得他是小十四的贴身侍卫啊。”盎婕问道。
小十四?南长宁差点笑了,原来后妃都是这么称呼他的吗?
南长宁大概说了一下原因,盎婕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原来是小十四主动提的,若是旁人想把刘啸鼎要走,小十四绝对不愿意的。”
南长宁点点头。
盎婕又拉着南长宁说了好多事,南长宁仔细听着,看有没有能用到的信息。
可越听她说话,南长宁越心疼。
她说自己有一个同胞妹妹,大家都不喜欢自己,更喜欢妹妹。
远道而来魏国和亲,不受重视没有宠爱,日子过得枯燥。
南长宁握着她的手,心疼道:“还有我呢。”
“谢谢你,你真好。”盎婕笑了笑。
这时,盎婕的侍女急匆匆地过来了,说道:“娘娘,陛下身边的奴才传话说,陛下今晚去永乐宫,咱们早点回去准备着吧。”
“啊。”
听到这个消息,盎婕激动地站起身,脸上藏不住的喜悦,“长安,我要回去了,陛下很久没去永乐宫了,那咱们下次再好好说话。”
“好。”南长宁说道,“你不用每日来这里等我,你注意自己的身子。你若是想和我说话了,就托人给我送信,我就来。”
盎婕开心地说:“好,之前我还在想你都醒来了,不来这里是不是咱们的缘分没了,今日你来了,我太高兴了,看来咱们的缘分还多着呢。”
南长宁笑着点头道:“是,咱们是有缘分的。”
盎婕走的着急,看她的样子虽然开心但又有些舍不得离开,最后还是那个侍女拉着走的,南长宁觉得那侍女有点没规矩。
现在只剩南长宁一个人站在亭子中央了,盎婕已经走了,可她的耳边还环绕着动听的女声一遍一遍地唤她“长安”,以及,南长宁觉得盎婕情绪变化实在太奇怪了。
南长宁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是死了,但不能忘了。”南长宁小声自言自语道。
竹子之间突然响起一阵扑腾翅膀的声音,随后几只鸟飞向天空。
南长宁抬起头看着远去的鸟儿,视线再回到狭小的入口处,却看到了身穿常服的陈再杭。
他微笑道:“殿下,近来可好?”
23. 情何生
稍稍剧透:“情何生”关联到的主要人物——南长宁(魏长安)、陈再杭。
预警:本篇有关标题“情何生”的理由较为狗血。(好像也能理解?
————————
南长宁对陈再杭是有戒备心在的,又因为现在在魏宫后花园之中,来来往往的人若是注意到他们,麻烦自然少不了。她可不想再多生事端,打算客套两句赶紧离开。
可陈再杭似乎不是很在意这是哪、两人又是什么身份,他抬脚向南长宁走近了一步,南长宁那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卡在了喉咙里,转而身体后倾,用手指指着陈再杭让他不许靠近。
南长宁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陈再杭笑道:“殿下为何这么警惕我?”
“你说呢?”南长宁冷笑两声,“如果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南长宁想到刘啸鼎在秋水堂等太久的话,若是主动找过来,麻烦可就大了,说完,她便想要离开。
陈再杭长袖一挥,拦着了南长宁的去路,入口本就狭窄,南长宁不越过他是没办法离开。
“你干什么?”南长宁微微仰头看着陈再杭,“这是魏宫,别忘了你我的身份。”
“我自然记得,只是——”
陈再杭拖着长声,眼神有些挑逗地看着南长宁,“殿下可也别忘了你我之间的事。”
南长宁看着陈再杭这副样子就烦得慌,她想都没想,抬起脚冲着他的鞋就踩了下去,陈再杭表情瞬间扭曲了一下,随后震惊道:“你踩我!”
“我还想打你。”南长宁满不在乎道,“你就不能好好地做你的官、当你的驸马爷?你我之间早就是过去了,之前的事?我经历这一场大病,忘得也差不多了。”
陈再杭往后退了两步,撇了撇嘴,说道:“总要有个了结吧。”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南长宁继续给他讲道理,“没什么了结不了结的,就当都过去了。”
“不行!”陈再杭忽然严肃起来,“我今天来,是有要紧事和你说的。”
南长宁啊了一声,怀疑地看着陈再杭,有些不相信他能有什么要紧的事。
南长宁摸不着头脑,打量着他问道:“你怎么,哎?我踩的是你的脚,不会伤到脑子吧。”
南长宁没忍住,还是嘟囔了一句:“你脑子没问题吧?”
陈再杭急道:“去年的考试我可是探花郎......”
“行了行了。”南长宁见他没问题,便摆手打断他,“你到底有什么事。”
刚才还洋洋得意打算炫耀自己的陈再杭却又开始别扭上了。
南长宁转身坐回到亭子里,下巴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招呼陈再杭:“来,坐下聊吧。”
陈再杭坐到她对面的位置,开口道:“其实上次那事我一直想和你道歉,但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那事”指的是魏从淑生辰宴后的小闹剧,南长宁道:“你不应该和我道歉,你应该和性柔姐姐道歉。”
闻言,陈再杭笑着说:“我已经和长公主道过歉了,但说起来,我还要替我家夫人和你道歉才是,其实性柔她没什么坏心思,只是偶尔爱耍些小性子罢了。”
南长宁又摸不着头脑了。
这人之前不还心心念念着魏长安,与魏性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闹别扭吗?怎么现在提起魏性柔言语间带着纵容宠溺?这几天发生什么了?
“嗯。”南长宁点点头,“那你是想和我说什么?”
话题回归到正轨上,陈再杭舒了口气,开口说道:“其实,我最初心慕与你,只是因为——”
南长宁盯着他,陈再杭看了她一眼,然后坚决道:“喝醉了酒。”
“什么?”南长宁被他逗笑了,“你是喝醉了,把我当成别人了?”
“这倒没有。”陈再杭解释道,“我知道那是外公主殿下。”
“那是怎么回事?”
理由似乎很让陈再杭难以启齿,南长宁催他,“我还有事。”
“不过是喝多了酒,见色起意。”陈再杭顿了顿,“后来便对你心生爱慕之情。”
听完这个原因,南长宁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断了,随后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怎么也没想到陈再杭对魏长安的追求居然是因为这个!
“抱歉,失礼了。”南长宁微笑道,“实在是令我意外。”
陈再杭居然还有些委屈,道:“还不是因为在家里我父亲不让我多喝酒,那次在宴会上没忍住喝多了,要不然怎么会生出后面的事情来。”
“见色起意?我当时戴着面纱,你是如何起意的?”南长宁问道。
陈再杭笑笑,“那日喝多了,只记得殿下身姿曼妙,声音温柔,仅此而已了。”
刚听到陈再杭说那四个字时南长宁便有些不好意思,现在这人说的这几句话让南长宁更羞涩了,但陈再杭好似没事人一样。
南长宁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南国,两人也只不过是正常的聊天解释问题而已,这样一想,南长宁便也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更自然一些。
“看来是你自己想象的我的脸了?”南长宁问道。
“是。”陈再杭承认了,“我后来去问过殿下,只是屡屡碰壁,干脆便留给自己想象了。”
南长宁有些无语,一个没忍住,便开口教训他:“你身为人臣,不想着研读诗书、修习武功、报效天下,倒是喝酒寻欢熟练得很,感觉你整日没个正经事!再有,你与性柔姐姐已经成婚,身为人夫,又是魏国的驸马爷,更要注重自己的言行举止。”
陈再杭俨然一副乖乖听训的样子,不敢开口。
“你现在若是官事少,那就多读几本书,我问你,你可知北漠国的国况?”
陈再杭点点头又摇摇头,“有所了解,但不算太多。”
“你那探花到底怎么来的。”南长宁吃惊道。
陈再杭说道:“自己考来的。”
南长宁打量了一下陈再杭,的确一表人才,她心里想着魏国的探花郎难不成只看形象不看学识?
“哎?那你知道吗?”陈再杭突然反问道,“北漠国还有那个亡国,你了解多少?”
亡国。
南国被破,这已经成了它的代称了。
南长宁笑道:“我自然知道啊,在宫里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说完,南长宁便头头是道的说起了北漠国的状况,与书籍上记载的无异。说到南国时,南长宁刻意收敛了一些,甚至为了迎合,顺口夸赞了魏豫英明。
说完这些,对面的陈再杭赞不绝口,“我之前真是小看殿下了。”
南长宁笑笑,“不过都是些书上的东西,你自己去看就好。”
“那,不知道殿下愿不愿意与我交个朋友?”
见南长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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皱着眉,陈再杭赶紧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况且我与殿下年龄相仿,交个朋友能说上的话也多些。”
南长宁在心里默默感慨魏国男女之间真是没什么避讳,不过转念一想,只是正常交往而已又有什么呢?
只不过在南国,哪怕是王公贵族家,青年男女也是不允许私交的。
南长宁心里的确愿意与陈再杭多来往,他是个可利用的人,只是她心里还顾忌着魏性柔,说道:“你是人臣、人夫,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更好一些。”
“你说性柔?”陈再杭开口道,“她没关系的。那日回去后,我们两个好好谈了谈,我们都讲明白了,今日的事我也同她说了。”
陈再杭笑了笑,“她也训了我一顿。”
陈再杭又说道:“她人不坏的,就是爱耍小性子,我们既然在一起,肯定会好好过日子的。”
南长宁笑道:“这样自然是好的,只是有一事我很好奇。”
“你说。”
“生辰宴那日的事,为何陛下与太后都没有追究?”
这是南长宁的一个小心结,见过魏豫、曹太后,两人却都没有提起过这事。
魏性柔备受太后的宠爱,那日也说着要去禀报太后,怎么就没有了后文?
“啊,你说这事啊。”陈再杭了然了,“那日回去后,太后派人来问,性柔只说没什么,不过是姐妹之间的打闹罢了。”
南长宁开玩笑道:“我还一直等着太后怪罪下来呢。”
“那天的事本来就是我的不对,性柔也是被我气到了才说要去找太后。”陈再杭道,“她被宠坏了,身上带着点小脾气,人不坏的。”
陈再杭说了好几次魏性柔人不坏,南长宁笑道:“你这样一直说姐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姐姐当坏人了。”
“没有没有,这也是性柔想和你说的,只是啊——”陈再杭忽然降低了声音,“她不好意思一起来。”
“那麻烦陈大人转告姐姐,若姐姐不嫌弃,可以去找我闲聊。”南长宁说道。
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自然。”
话说得差不多了,两人起身准备离开,陈再杭说道:“本来想直接去闲云阁叫你,谁想着正好碰见了舒才人,我猜着便寻到这里来了。”
“是,我刚与舒才人闲聊完,准备走的时候你就出来了。”
陈再杭说出了心事,显而易见的神清气爽,“今日与殿下交谈完,心里舒服多了,希望殿下以后不要再那么防备我。”
“这是自然。”南长宁笑道。
陈再杭先走,南长宁过了会也离开了,刘啸鼎一直没回来,南长宁便打算直接去秋水堂。
南长宁今天心情不错,毕竟今日的收获可不少,盎婕、陈再杭、魏性柔,都是有用的人。
魏长安与盎婕之间的关系绝对不一般,就连陈再杭都知道,看来魏长安的秘密真不少。
盎婕身上有些事,南长宁还需要时间去弄明白,她的情绪为何那样?她的堂兄是不是槃珂?
南长宁打算写封信给戴城,看他有没有听说过这事。
南长宁本以为自己能见到魏巘,只是她还没走到秋水堂,便看到了刘啸鼎。
刘啸鼎快步走到她面前,道:“殿下,您若没有其他事的话,咱们就去别处转转吧。”
南长宁一头雾水,后来明白过来——刘啸鼎让她避开秋水堂。
24. 时间延
南长宁微微一笑,道:“本来想着还要走一趟秋水堂,你自己出来了我也没什么地方要去了,那就回闲云阁吧。”
刘啸鼎点头道:“是。”
南长宁是想多和魏巘接触。
若借口去找刘啸鼎倒也说得过去,但若是没什么由头还要过去,再加上刘啸鼎本来就阻拦,这便不好了。
刘啸鼎应当不会害她,想必秋水堂定是有什么不方便的情况。
南长宁回到闲云阁时,云太妃带着玉兰也刚回去不久。
刘啸鼎很自觉地便待在了廊下,南长宁快步走向云太妃挽住她另一边的胳膊,笑道:“母妃今日出去一趟身体可还舒坦?”
“都好。”云太妃笑着拍了拍南长宁的手背,“长安,母妃有话同你说。”
随后,云太妃又对玉兰说:“你去看看小厨房的午饭准备的怎么样了。”
玉兰行了礼便退下了,南长宁陪着云太妃进了屋,等门窗都关好,她这才问道:“母妃今日去长命宫,太后没有为难您吧?”
云太妃微笑道:“我都亲自去了,她哪里还能找我的毛病啊。我们相处了几十年了,从来没有今天这么和和气气的说过话。”
南长宁心里苦涩,云太妃去了长命宫,这件事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不管过程是如何千变万化的,最后的结果是注定了。
“母妃......”
“好孩子,”云太妃喜欢抚摸南长宁的头发,她温柔的说道:“我没事,我只希望你能如愿以偿。”
“也是为了我的女儿。”云太妃抬起头,眼尾滑落一滴泪。
南长宁本来是半伏在云太妃膝上的,现在她直起身,拿着手绢帮云太妃抹去了眼泪,“我会的。”
“进宫数日,运气好也是老天眷顾,所以老天应当也是认定这件事,我必须去做。”
南长宁忽然想起玉兰说起来的那句话:“神佛心里有数。”
她凄凄地笑了,“神佛保佑我们,这辈子不行了,那便下辈子,长命百岁。”
云太妃道:“长宁,你会长命百岁的。”
云太妃亲自去见曹太后,曹太后自然喜笑颜开,她随后便派人去告诉魏豫。
魏豫大喜,应允给赵丞相——今年一定让赵恒遗与魏长安完婚。
魏豫、曹太后二人也不似从前那般对闲云阁,主子侍从的吃穿用度都好了起来,
“母妃,我们有多长时间?”南长宁心中不安,“我若真嫁到赵家,以后进宫怕是不方便。”
“但你见陛下、太后却方便了很多,每隔三日便要同其他官员的夫人一齐向太后请安,陛下偶尔也会在。”云太妃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给我多长时间。”
云太妃停顿了一下,看着南长宁忽然严肃起来,道:“其实全在你。”
“我......”南长宁握紧了拳头,迟疑道:“真的全在我吗?”
云太妃肯定的点了点头。
过了午饭,云太妃去小睡一会,南长宁决定给北边写信,将现在的情况如实告诉戴城和吴阵,此外,她也要向戴城打听一些事。
她曾两次提笔,却无话可说,归根到底是心中有愧的缘故。
南长宁在信中将这些天发生的事一一写下,包括她与云太妃的对话。
南长宁问戴城:北漠王室或者朝臣之中,有没有盎姓的家族?
写到这里,南长宁觉得差不多了,但鬼使神差的,她在结尾处加了句慰问槃珂的话。
南长宁抿着双唇,她起初是想让北漠国成为她的退路,但如今她破釜沉舟的决心越发厉害,为何要慰问他?南长宁托腮想了想,随后笑了。
“谁知道哪天他也能帮我忙呢?”
南长宁把信交给玉兰就可以,至于这信传到戴城手中的过程南长宁一概不知,只等着北边给她回信便好。
下午的时候,南长宁在院子里坐着发呆,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刘啸鼎凑过去和她说话,说起今上午是陛下到了秋水堂,所以自己才阻拦她。
南长宁哦了一声,然后问道:“你见到你主子可还高兴?”
刘啸鼎不好意思的笑了,“殿下别和属下开玩笑了,侍奉您和太妃属下也高兴,您二位也是我的主子啊!”
南长宁撑着脸笑,问道:“那你今上午进去秋水堂没有?”
“进去了。”刘啸鼎点点头,“和殿下说了会话,后来殿下说陛下一会来,又催着属下去找您,结果出了秋水堂没多久便碰到您了。”
南长宁在思考一件事,她觉得当着刘啸鼎的面怎么称呼魏巘都有些别扭,最后只好说:“小十四和你说什么了?能和我说说吗?”
刘啸鼎笑道:“殿下您怎么这么称呼十四殿下了啊?一般都是后妃这样称呼的。殿下今日还和我说呢,说您二位年纪差的不多,应该多多来往,共同话题兴许多些。”
南长宁笑了笑,这个称呼可不就是她听魏豫的后妃叫的?若是当初魏豫不做小人,她现在也该这样称呼魏巘。
“我总觉得叫他字怪别扭的。”南长宁开玩笑道,“既然献江都这样和你说了,那我日后定要多去秋水堂坐坐。”
“那可好啊!”刘啸鼎一拍手,“今上午殿下还和属下说您要是不问这事,就不让属下和您说他说的话了。”
南长宁笑了,“这是为何?”
刘啸鼎笑道:“殿下怕您拒绝他呗,不好意思开口。”
“我可没有。”南长宁笑得更开心了,“我还挺愿意和献江聊天的。”
“那属下悄悄告诉您,”刘啸鼎降低了声音,“十四殿下也很喜欢和您聊天。”
南长宁舒了口气。
过了晚饭的时间,南长宁在书桌前看书,玉兰来替她换了盏灯,笑道:“殿下也这么喜欢看书。”
“也?”
玉兰捂了一下嘴,说道:“我说错话了。”
“你说就好。”
“是长安殿下,她也很爱看书,、。我听之前服侍殿下的姐姐说,她睡前都要读书。”玉兰小声说道。
“我还以为是什么错话呢。”南长宁笑道,“不用这么大惊小怪。”
南长宁在心里想了一下魏长安的形象,久居深闺、爱好诗书又有些体弱多病。
想到这儿,南长宁叹了口气,又低头去读书了。
只是这书还没看多久,闲云阁便来了个侍女,玉兰匆匆走出去,又匆匆回来,道:“是性柔长公主身边的侍女春栀来了。”
南长宁拿起一旁的树叶夹在书里,抬头说道:“请进来吧。”
春栀给南长宁行了礼,说道:“殿下,我家殿下邀您去后花园放河灯。”
“嗯?”南长宁有些不解,“现在吗?”
“是现在。”
南长宁问道:“今儿是什么日子吗?”
“也算不上什么节日,就是我家殿下兴致起来了,今夜想放河灯。”春栀笑道。
看春栀的模样和玉兰差不多大,笑起来也带着孩子气,格外可爱。
“那劳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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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告性柔姐姐,我随后就去。”南长宁也笑道。
春栀行了个礼便笑着走了。
“这是怎么啦?”玉兰好奇道,“性柔长公主居然派人来闲云阁了。”
南长宁一边起身一边笑道:“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今晚兴许会是个发展关系的机会。”
魏性柔的邀请来得突然,南长宁本来准备早点休息的,现在又换了衣裳出门。
云太妃今日有些累,早早地睡下了,南长宁出门前嘱咐刘啸鼎看好闲云阁,玉兰陪着南长宁去后花园。
老远,南长宁便望见河中央漂着几盏莲花状的河灯,凑近一瞧,上面还挂着纸条。
河边人不多,南长宁认出来的便只有魏性柔,大概都是官宦家的小姐来作陪,并没有后妃打扮的女子。
她走过去和魏性柔行了礼,说道:“姐姐近来可还安好?”
南长宁再抬头才看到魏性柔身边还站着陈再杭。
魏性柔见南长宁来了,先是咳咳了两声,才说:“挺好的。你......嗓子好些了吗?”
南长宁一笑,“这毛病是治不好了,多谢姐姐挂怀。”
魏性柔吩咐春栀去给南长宁拿河灯、毛笔、纸条。
“喏,你若是有什么愿望就写上去。”魏性柔说话时也不看南长宁,还是有些端着架子,南长宁无奈的笑笑。
陈再杭开口笑道:“今晚性柔突然来了兴致,辛苦妹妹作陪了。”
随后陈再杭又凑到魏性柔耳边说道:“拿你没办法,想出一出是一出。”
声音虽小,南长宁还是听到了。魏性柔用胳膊轻轻碰了陈再杭一下,娇嗔道:“那你回去好了。”
“可别。”说完,陈再杭伸出胳膊揽住了魏性柔的肩膀。
南长宁心里松了口气,陈再杭、魏性柔这边算是解决了摩擦,有良好的发展了。
魏性柔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南长宁说着话,等到春栀将毛笔纸条递给南长宁,魏性柔兴趣起来了,笑道:“你想写些什么愿望?”
南长宁想了想,笑道:“我想我这个愿望人人都有。”
“什么?”闻言,陈再杭也好奇了。
南长宁笑笑,借着玉兰的手掌心做垫,写了两个字:长命。
“你......”魏性柔皱起眉,神色担忧,“是在害怕之前的事吗?”
南长宁折纸条的手一顿,有些发楞,但很快收起不自然的神色,笑道:“不是,我挺好的。”
南长宁蹲下身,将莲花灯放在河边,用手哗啦了两下水推着河灯往前漂了漂,说道:“我这愿望虽然人人都有,只是,我与别人的‘长命’多少有些不同。”
玉兰递上手绢,南长宁擦干净了手,笑道:“我乱说的,姐姐别当真。许愿嘛,图的就是心里高兴。”
魏性柔撇撇嘴嘟囔道:“吓我一跳,但我觉得你说的对,高兴嘛。”
“谢谢姐姐今夜邀我前来游玩。”南长宁说道,“虽说为了高兴,但我希望姐姐与姐夫的愿望一定实现。”
“好啊,虽然我不知道你那个不同在哪里,但希望你也能实现啊。”魏性柔语调上扬,透露着欢愉。
魏性柔还要去问候别人,陈再杭便也一同陪着去了。
南长宁蹲在岸边看着自己的莲花灯越飘越远,眼底流露出一丝悲伤。
“殿下,你还好吗?”见南长宁神色忧伤,玉兰开口问道。
“我好像会伤害很多人。”南长宁开口叹息道,“但我也失去了太多太多。”
25. 变故生
到了最后,还剩下两三盏河灯没人放,魏性柔便自己放了,陈再杭站在一边和南长宁说了两句话。
“有个人想向你打听打听。”南长宁笑道,“赵丞相之子,赵恒遗,你可认识?”
陈再杭笑道:“子谦哥?我们还是同僚呢。”
赵恒遗的父亲仍在朝中做丞相,迟迟不愿颐养天年,赵恒遗也只好和陈再杭一般帮着魏豫处理文书工作。
“只是他可比我忙多了。”陈再杭说道。
魏性柔放完了河灯直起身,说道:“你一向不喜欢问朝堂上的人和事,怎么今日想起问子谦哥来了?”
魏性柔前半句话倒是符合南长宁对魏长安的一个认知。
“没什么,就是想起这么个人来。”南长宁说道。
魏性柔扭头冲着陈再杭问道:“感觉最近没听你提起子谦哥啊,你们不在一个书房了吗?”
“还在一起。只是最近赵伯父身体抱恙,子谦哥便向陛下请旨在家照顾赵伯父不去书房罢了。”陈再杭说道。
陈再杭笑道:“子谦哥为人谦逊,待人温文有礼,而且博学多才。”
陈再杭夸赞了赵恒遗才气一番,还嫌不够,又开始说他风姿倜傥、玉树临风,人多么好相处。
魏性柔打断了陈再杭,说道:“只是子谦哥家里管的严,小时候还能一起玩,后来再大些赵伯父看他功课看得紧,我们许久没在一起聊天了。”
南长宁笑着应下了,现在对赵恒遗有了几分了解。
夜深了,有的官宦家的小姐急着出宫,魏性柔笑道:“大家都散了吧,等找个白日的时间再好好聚聚。”
南长宁便也回闲云阁了。
回宫的路上,南长宁和玉兰说:“这边比我们那儿开放多了,这么晚了小姐公主还能出来聚会。”
“殿下,宫外的夜市热闹着呢。等有空啊,咱们出去看看可好?”玉兰笑道。
南长宁来了兴致,说道:“好啊。”
等到了第二日上午,南长宁正靠着窗户看书,玉兰进来说道:“性柔长公主来了。”
虽然昨夜两人交谈的还挺愉快的,但她突然拜访,南长宁还是有些惊讶。
她连忙说道:“快请进来,你去沏一壶茶,一会端上来。”
南长宁刚一出门,正好迎上魏性柔。
还没等南长宁开口,魏性柔便说道:“我今早去母后宫里请安,才得知皇兄要给你和子谦哥赐婚啊!”
南长宁愣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笑道:“还没定下来。”
说完,南长宁便主动去挽魏性柔的胳膊,魏性柔也没躲开,继续说着:“子谦哥是个难得的良人,我倒觉得你们两个蛮合适的呢。”
魏性柔是发自内心的开心,一直说着这好那好的,南长宁只是笑笑,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先坐。
两人面对面坐着,魏性柔低头看了眼翻开的书,有些震惊道:“你居然愿意看古籍,我都看不来这些。”
所谓的古籍,不过就是之前的历史纪事,大多都是姚氏一族治国理政的记载,不像话本那样生动有趣,的确有些枯燥。
“随便看看而已。”南长宁边说边夹好树叶然后将书收了起来。
“子谦哥也爱看这些,我觉得你们若是见面说起来肯定滔滔不绝。”
南长宁还是笑笑,听着魏性柔说话。
“而且啊,我觉得,你们两个性子都比较温和,又好相处,在一起肯定没什么矛盾。”
南长宁垂眸道:“但愿如此吧。”
“你好像不是很开心?”魏性柔皱眉道,“你莫不是还在想着戴家公子?”
魏性柔此话一出,刚进门的玉兰都被吓了一跳,手里的茶杯险些没有端稳,南长宁听到动静,招呼她过来。
南长宁挽起长袖亲自给魏性柔斟茶,没直接回答她刚才的问题,只是问道:“春栀今日怎么没跟着姐姐一起?”
“她在门外呢,我没让她进来。”
南长宁微笑着,她的手指纤细,斟茶的动作熟练自然,看着都赏心悦目。
“我没有想他,都是过去的事了,提那些还做什么。”南长宁放下小茶壶,将茶杯放在魏性柔面前,“这里的茶比不得姐姐府里的,希望姐姐别嫌弃。”
魏性柔的心却全然不在茶上,说道:“戴公子的话。”
“他已经死了。”南长宁笑着。
魏性柔嘴巴微张,深呼了口气,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南长宁觉得,魏性柔这人,性子有些直,从昨晚问她是不是害怕之前的事,一直到今日提起戴城,都不是故意的,她没什么坏心思。
“只是,我有一事始终想不明白。”南长宁皱眉道,“不知姐姐可否告诉我?”
“你且问吧。”魏性柔犹豫了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我肯定不瞒你。”
“当初戴公子的父亲执意让他与我解除婚约——”南长宁看着魏性柔的眼睛,故意拖了长声,“与陈大人是否有关?”
魏性柔看着南长宁眨了眨眼,随后点点头,说道:“是。”
后来的事南长宁也能猜的差不多了,陈再杭去求自己的父亲或者陛下,戴豪做主取消儿子的婚约、魏性柔又去求陛下和太后,如此她和陈再杭便绑在了一起。
到了现在......
南长宁笑起来,陈再杭与魏性柔,相敬如宾也好,两情相悦也罢,对自己,有利无害就好。
“这事是他做的不对,我那时也很任性。”魏性柔眉目间染上忧虑,握住南长宁的手道:“耽误了你这些年。”
“没事。”南长宁说道,“是谁都无所谓的,我只希望我与母妃能够平平安安的就好。”
魏性柔说道:“子谦哥家世很好,以后的话也能帮上你一些。”
“丞相家的嫡子,倒是便宜我了。”南长宁笑道。
魏性柔嘟囔道:“可不能这样说自己,好歹也是长公主的。”
南长宁笑了笑,没说话。
魏性柔本来就没什么要紧事,过了会便准备告辞。
送走了魏性柔,南长宁趴在桌子上想着,曹太后并不避讳她与赵恒遗的婚事,但魏性柔显然不知道有关这婚事的“约定”。
晚上的时候,南长宁和云太妃说起来,笑得勉强。
“她是想弄出点大动静来,咱们也没办法反悔了吧。”
“还有什么反悔的余地啊。只要是为了我的女儿,母妃愿意。”云太妃说道。
南长宁的信送出去有两日了,但一直没什么消息回来。
这两日没什么人来找南长宁,她也有些无聊,便去了秋水堂找魏巘,南长宁便和他聊古籍历史,时不时的发表自己的一些见解。
其实令南长宁最想不到的是,魏豫居然允许旁人议论政事,所以她才敢和魏巘说这些,不过下面的人说归说,但听不听的就是魏豫自己的想法了。
魏巘赞叹南长宁的学识,笑道:“姑母从前躲在宫里不愿出来,也是因为这书上的事比外面的人有趣多了吧。”
南长宁笑笑不说话,这些知识不过是从前自己还是南国公主的时候习得的,来了魏宫以后,读的书明显少了很多。
魏巘说道:“侄儿定要更加勤勉,向姑母学习。”
南长宁叹道:“我哪算得上什么榜样,魏宫中学识渊博的人多得是,你年纪小,路还长。”
魏巘笑起来,“但姑母身上有值得侄儿学习的地方,我难道装看不见,不去学?”
南长宁合上书,不再说话。
等到了第三日,随着北边的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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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传来的,还有赵家的消息。
刘啸鼎急匆匆跑回来,说道:“赵丞薨了。”
“什么?”南长宁不可置信道,“这......”
刘啸鼎继续说道:“陛下已经下旨厚葬赵丞,过了十日,赵恒遗大人便会接任丞相之位。只是要再等过了三年,赵恒遗大人才可娶妻了。”
这两日有关南长宁和赵恒遗的事在宫中大肆传扬,刘啸鼎自然也是知道的,他说到“娶妻”的时候,还偷偷看了一眼南长宁,只是南长宁倒没什么表情。
“你先下去吧。”云太妃说道,“长安啊,你来帮母妃斟茶吧。”
南长宁搀扶着云太妃回了房间,问道:“赵恒遗当真要为赵丞守孝三年?”
云太妃点点头道:“魏国的规矩一向如此,父母亲离世是大事,一定要满了三年的孝期才能嫁娶。”
“这么说来。”南长宁有些害怕,“若是母妃您......”
“这实在是。”南长宁有些不知所措,“所以他们算好了,表面说着定下了婚事,实际上我要为您......”
南长宁坐在地上有些茫然,嘴里不停地说着:“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云太妃拉着南长宁的胳膊将她扶起来,说道:“不会的,不会的,她答应我,会让我看着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的。”
南长宁双眼通红,说道:“可如今赵丞相去世,我们这档子事怕是不成了。”
南长宁躲开了云太妃的目光,喃喃道:“那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还能有三年的机会?”
云太妃苦涩道:“哪能有这么多时间啊,你要抓紧了。这事一出,我就该担惊受怕着太后哪日叫我去长命宫,哎。”
云太妃捂住心口,摇头叹息。
南长宁如今不知道自己还能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她闭上眼,甚至想直接冲到光明殿杀了魏豫,只是那样太对不起魏长安。
她可以一条命什么都不管不顾,但她并不是只有一条命。
她打开信,令她不解的是,两人关于她所提的婚事、魏豫与曹太后的条件之类,只字未回。
吴阵没说什么有用的事,倒是戴城给了她不少信息。
北漠国的确有盎氏家族,是槃珂母亲一族,有个女儿名盎婕,前年到魏国和亲,她还有个妹妹叫盎妍。
“只是——”
南长宁继续看下去。
“盎婕姑娘精神不大好,去年给槃珂写过家书,诉说自己在魏宫中无儿无女、不受宠爱,可槃珂置之不理。”
没想到戴城知道的还挺多。
随后戴城又说自己的境况很好,槃珂始终不愿意相信南长宁已经死了,还是执意寻找。
“我自请前往南国说是探听消息,槃珂允许了。但其实是师傅想让我过去找找有没有《南国史》的踪迹。师傅一直害怕这本书遗落在某处被别人拾了去,以后会后患无穷。”戴城写道。
南长宁看到《南国史》几个字心中一惊,她烧毁了来信,又给北边回信。
“倒也不必太多担忧,那一场大火,血肉之躯都扛不住,何况是易燃的纸张。”
“就算被人捡了去,只要不是魏宫的人就好,便没人认得我了。”
她又写道今日突发变故兴许会影响她与赵恒遗的婚事,但她心中还抱有一丝希望时间还能再拖三年,若是在三年内事成,这门婚事也没什么必要了。
南长宁不知道说些什么了,想起魏性柔承认的那件事,便也一同写了上去。
信的结尾不忘加上一句:近日以来对我有利的人和事都在增多,我会尽早报仇的。
玉兰拿着信走了,南长宁叹了口气拿起书继续看着,却怎么也读不进去了。
“这些事,什么时候才能有个了结啊。”
26. 可怜人
南长宁又去了那个和盎婕见面的小亭子,只是这次她并没有带着刘啸鼎或者玉兰,只身前往。
盎婕既然有些疯癫,套话应该会容易很多,但有一点南长宁必须考录到,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东西可能半真半假。
其实上次见面,南长宁有感觉到盎婕情绪起伏大、转变得太快,那时候南长宁就猜测盎婕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昨日戴城的信来了,南长宁更加认定自己的猜想。
盎婕原先在北漠国想必便是不受宠爱,后来和亲到了魏国,魏豫不喜欢她,她在后宫中没什么立足之地,便又寻求母国的帮助,只可惜槃珂那人生性冷漠,又怎么会理睬?盎婕到魏国和亲,大概也是槃珂要做表面功夫。
困在中间,却逃脱不得。
只是可惜了盎婕,如花似玉的年纪、面容如此姣好,却终日想着如何留住那个伪君子的心,想着如何生一个孩子。
南长宁叹了口气,她也不想这样,可是没办法。
南长宁纵然心疼惋惜,却也无计可施,盎婕的期许,其实也是魏豫后宫中大多数妃嫔的期许吧。
有个孩子,母凭子贵,便能有一定的立足之地。
南长宁不想直接去永乐宫找人,光明正大的见面终究是不合适,今日来小亭子处也是碰碰运气,毕竟盎婕一直没有托人给她送信说想和她见面。
南长宁穿过狭窄的过道,看到了趴在石桌上的人,瞬间大喜过望。
“舒......”南长宁刚开口,趴着的人应激一般便抬起头,看见来的人是南长宁,便笑起来。
盎婕前额的碎发有些乱,面色苍白,指尖轻颤,南长宁环顾四周,居然没什么人服侍着,便连忙走过去。
南长宁终究没叫出来那三个字,只道:“你今日怎么......自己出来了?”
盎婕直起身子,随手理了理头发,笑道:“喜儿她去陛下跟前伺候了,我便自己出来散散心。”
南长宁疑惑不解,走过去坐在她身边,说道:“怎么呢?你好歹带个人出来。”
这话不知道戳到盎婕哪里了,她耷拉下眼皮,不再说话。
南长宁轻声说道:“我在呢,你想说再说。”
盎婕点点头,她握住了南长宁的手。
从南长宁的视角看去,可以看出来盎婕眼圈通红,快哭了一般。
南长宁有些着急,但还是耐着心哄她:“我在呢,我在呢。”
盎婕靠在南长宁怀里,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又不说话了。
南长宁轻叹,盎婕实在太瘦了,她说道:“你平时多吃点东西,对身体不好。”
南长宁感觉到盎婕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我好难过。”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南长宁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有话慢慢说,不要着急。”
盎婕直起身子,看着南长宁,哭道:“陛下定是对我厌恶至极,还要羞辱喜儿。”
“什么?”南长宁瞪大了双眼,“昏君!”
“不要......”盎婕连忙捂住南长宁的嘴,摇摇头,“不能乱说话。”
南长宁实在难以下咽这口气。
盎婕低下头,眼泪滴到两人的手背上,抽泣着说道:“她是我的陪嫁侍女,昨夜,陛下又去了长乐宫,却不让我侍奉在侧。”
南长宁已经明白了,心里更加愤恨,魏豫简直不是人,用这种办法来刺激盎婕,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盎婕继续说道:“喜儿不从,他便抬脚踹喜儿,后来强拉着喜儿跟着他去了侧殿。”
“我......在一旁,却什么也做不了。”盎婕抬起头看着南长宁。
南长宁看着面前的女子,哭得梨花带雨让人心疼。
盎婕抱着南长宁大哭起来,南长宁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你不要害怕,我去求求太后,这事会有法子的。”
这事一出,南长宁早就忘了想在她嘴里套点话的事了,只顾着安慰人。
南长宁说送她回永乐宫,盎婕却不肯,她小声说道:“那个宫里的人,都不是我的人。”
盎婕瞪着大眼睛看着她,那副模样南长宁猜想这会她有点痴,神智有些不清。
南长宁便开口大胆地问道:“除了喜儿之外,陪你来魏宫的人呢?”
“陛下说那些人不熟悉魏宫,便给我换了一批人。”盎婕笑道,“陛下也是为了我好。”
南长宁抿着唇思考了会,问道:“那你想不想和我回闲云阁?我的住处,都是自己人。”
盎婕眼珠转了一圈,笑道:“好。”
回闲云阁的路上,碰到个蝴蝶盎婕也要去追,南长宁无奈地笑着,让她小心脚下。
云太妃看到盎婕时面露惊讶,但没当着盎婕的面说什么,只是让玉兰快点招待。
等玉兰搀扶着盎婕进了屋,云太妃才问南长宁:“舒才人怎么来了?”
南长宁悄声说道:“母妃,长安和舒才人关系不错。”
云太妃愣了一会,才说道:“我不知道这孩子和她有来往。”
“只是,舒才人来咱们这里,让人传出去,影响可不太好。”云太妃继续说道。
南长宁管不了那么多了,便说道:“一会和您说,我先进去看看。”
玉兰帮盎婕整理了一下妆面,盎婕这会好多了,从镜子里看到南长宁进来了,扭头笑道:“我莫不是失礼了?”
“哪里的话。”南长宁也笑道,玉兰自觉地离开了。
南长宁跪坐在盎婕一旁,说:“我下午便去求太后,让她劝劝陛下。”
盎婕勉强道:“多谢你,长安。没了你,这宫中连个帮我的人也没了。只是这事——”
南长宁不言语。
“还是算了吧。”盎婕苦涩的笑了,“没准过两日,喜儿就回来了。”
南长宁点头道:“那你要照顾好自己,身边有个人总比没有强。”
“好。”
盎婕清醒了,不愿意久留,便起身告辞。
云太妃虽然和南长宁说着影响不好,但心里还是想让盎婕留下的,在宫里久了,盎婕的境况她也清楚,只是盎婕不愿意麻烦人。
“舒才人也是个可怜人。”
等盎婕走后,云太妃说道。
南长宁记得魏国的先皇后生下魏巘没多久后,便去世了,已经过了很多年。
南长宁开口问道:“陛下还是没有立后吗?”
云太妃摇摇头,“这么多年了,后宫之主的位置一直空着,其实当时陛下南国求娶公主的目的也是——”
“嗯?”
“立后。”云太妃说道,“他想将南国公主立为皇后。”
“有些好笑。”南长宁嘲讽地笑了,“我并不清楚陛下后宫之中妃嫔的状况,也不知道他想立南国公主为后这件事。只是后位一直无主,高位妃嫔岂不是对此虎视眈眈?”
“是啊。”云太妃道,“只不过陛下子嗣多,几个妃子虽然都育有皇子,但始终比不上献江在陛下那里的地位。”
南长宁笑了,继续说道:“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在盎婕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半真半假。”云太妃笑了笑,“这几年我虽然没怎么关注过后宫之事,却也知道一些她的情况,偶尔清醒偶尔痴呆。”
原来云太妃也知道这事,看来盎婕的情况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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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不算秘密。
南长宁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盎婕会被人伤害,那她必须尽自己的力量保护好盎婕。
南长宁突然问道:“那母妃可知,为何陛下和太后视我们母女二人为眼中钉、肉中刺?”
云太妃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南长宁的父王没有妾室,南长宁的母后去世后,南承便一直是独身一人。
她其实没怎么见过这些妃嫔间的恩怨,云太妃不知为何,她便更不得而知了。
“还有一事,长安想问母妃。”南长宁低头摩擦着自己的手指。
“你问吧。”
“先帝的妃嫔当中,现在留在魏宫的除了您,还有谁?”南长宁问道。
云太妃没有迟疑,说道:“没有了。”
“其余的妃嫔去了哪里?”南长宁问道。
“出家、守丧、陪葬。”云太妃说道,“没有其他出路了。”
南长宁说了句有点冒犯的话:“您是幸运的。”
云太妃笑着叹了口气,说道:“我本来已经做好了陪葬或是守丧的准备,谁料先帝居然给我留了一道遗诏,我便留在了宫里,半人半鬼的活着。”
“那个时候,我还惦记着你。”云太妃看向南长宁,目光温柔。
南长宁知道,云太妃是透过她想着魏长安。
“想着,我若真走了,我的长安可怎么办?”云太妃絮絮叨叨地说着。
“先帝子嗣少,女儿就你们三个,儿子的话——”
“如今也只有当今陛下了。”云太妃说道。
在南国,嫡庶之分并没有太过明显,甚至寻常百姓家里嫡出和庶出的子女也没什么区别,除非父母亲偏爱的过于明显;而北漠国的规矩严,不可纳妾,哪怕是槃珂的父王,也只有王后一人;可到了魏国,嫡庶有别显而易见,父死子继的规矩为的就是维护嫡子的地位。
南长宁听玉兰打听到的消息是,赵丞相只有赵恒遗一个嫡子,还有两个庶子。
赵恒遗已经接任了丞相之位,只是要守孝三年才能再说婚事。
至于这事,魏豫却一直没有再找南长宁,曹太后也没了动静。
“赵家那两位公子也在书房帮着陛下处理文书,以后的姻缘大概是和小官员家的庶女绑在一起。”玉兰说道。
“你知道的还挺多嘛。”南长宁笑道。
“哎呀,其实赵家另外两位公子的事是刘啸鼎告诉我的。”
南长宁笑了笑,随后狐疑地猜测道:“难不成,陛下和太后忌讳我不是嫡出的身份所以才想害我?”
“倒也不能吧,先帝可是和太后留了话,对待您和两位长公主要一视同仁。”玉兰说道。
随后她又嘟囔了句:“虽然没人听。”
“没事没事,别替我委屈啦。”南长宁拍了拍玉兰,“现在日子不是好多了?”
其实南长宁心里也苦,现在日子好了也是因为答应了某些条件罢了。
南长宁只想解决两件事:一是找出他们害魏长安的原因,这背后藏起来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二便是替自己的家国报仇雪恨。
此外便是吴阵拜托她助魏巘上位。
这件事难上加难。
她若杀了魏豫,魏巘定不会放过她。
魏氏是她的仇人,她是魏巘的仇人。仇人助其上位,听起来便可笑之极。
南长宁向后退了一步,劝说自己只需确定魏豫的继承者一定是魏巘便好。
这魏宫中的可怜人太多,盎婕只不过是一个缩影罢了。
而对南长宁来说,从她决定穿过窄小漆黑的通道那一刻起,她注定会成为一个更可怜的人。
27. 南见春
南长宁等了两日,戴城迟迟没有回信。
她从来没有问过玉兰与外面互通书信的方法,这时候才惊觉让玉兰独自去做这件事多么危险,南长宁打算找个合适的时间问一问,这样心里也放心些。
这两日,刘啸鼎一直催着南长宁去秋水堂坐坐,说道:“殿下闲来无事,多去看看十四殿下也好。”
南长宁放下手中的书,透过窗子笑道:“献江身边关心他的人那么多,用得着我上赶着吗?”
“属下不是这意思。”刘啸鼎看着南长宁觉得她笑里藏刀,连忙解释道。
南长宁摆摆手,继续低头看书,说道:“无妨,你若是想见你主子了,你回去便好。”
刘啸鼎来闲云阁有几日了,按道理说,南长宁、云太妃是他的“主子”才对,可南长宁还是一直叫着魏巘是他的“主子”。
刘啸鼎笑道:“殿下可千万别这样说,属下只不过是想让您多出去走走。”
“哦?”
南长宁思考了一下,说道:“我好像很久没有出宫了,不如你陪我一起去给从淑姐姐请安吧?”
南长宁的确很久没见到魏从淑了,应当向她去请安问好。
“也行,属下这就去备马车。”
南长宁和云太妃说了一声后,便带着刘啸鼎离开了。
出宫容易进宫难,南长宁听到刘啸鼎和侍卫交涉了两句,便放行了。
马车行驶在平稳的路面上,周遭的声音也越来越热闹,估计已经到了集市,南长宁掀开帘子的一角往外望去,好巧不巧,正好经过平南大将军府。
刘啸鼎正走在同一侧,见南长宁露出面孔,他也扭头看了一眼,随后笑道:“陛下当真器重李将军,虽然将军府建在了闹市,但里面可谓是极尽奢华,陛下可是赏赐了不少宝贝给李将军啊!”
刘啸鼎说的轻松,南长宁的心如刀割一般,她随口问道:“李将军是陛下新提拔上来的人?”
“您瞧瞧,属下这脑袋忘了这事了!”刘啸鼎双手一拍,抱歉地笑着,说道:“您那时候还在养病,估计不知道这事。李将军可是帮助陛下平定南国的有功之臣啊。”
“平定?”南长宁不解,“魏国、北漠国、南国三国并立,南国又不是魏国的乱臣贼子,何来‘平定’一说?”
南长宁的语气明显已经愠怒,皱眉瞥了一眼早已过去的平南大将军府,继续说道:“叫征伐还差不多吧。”
刘啸鼎咬着牙,脸上的笑容已经僵硬,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南长宁反应过来自己的言语过失,便找补道:“你不用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只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殿下。”刘啸鼎开口道,“属下无权干涉您平日看的书,这话不是不能说,只是,还是少说吧。”
“我知道了。”南长宁放下了帘子,在马车内平息自己胸腔内的怒火。
魏豫早已把自己当成天下之主,对他而言,北漠国还有南国,就是“乱臣贼子”,妨碍他统一大业。
出兵征讨在他看来就是平息动乱。
南长宁冷笑一声,最后统一天下的是北漠国也好,还是魏国也好,只是这人,断不能是魏豫或者槃珂。
两人的心狠手辣、自私自利,如出一辙。
天下不需要这样的共主。
到了长公主府,刘啸鼎便去叩门,过了会便出来了个侍女,刘啸鼎说道:“外公主殿下来给从淑长公主请安,”
侍女看了一眼刘啸鼎身后的南长宁,笑道:“奴婢给外公主殿下请安,奴婢这就去通传。”
随后又出来了两个侍女将南长宁迎进府中,刘啸鼎自觉站在屋外,南长宁坐在堂中等着魏从淑。
“妹妹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南长宁循声望去,魏从淑被一个侍女扶着走了过来。
南长宁刚站起身,魏从淑连忙快走了两步,按住了南长宁的胳膊,说道:“咱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你坐着便好。”
南长宁微微一笑,说道:“多谢姐姐。”
“杜若,上茶。”魏从淑身边的侍女退下了,屋子里便只剩下她们二人了。
想来是在家中的缘故,魏从淑打扮得比较随意淡雅些,只是随手挽了个发髻,戴了两枚簪子,身上穿了件水蓝色的衣裳,倒也清新脱俗。
“多日不见,长安理应向姐姐请安问好,冒昧前来,还望姐姐见谅。”南长宁笑道。
魏从淑说:“哪里的话,你愿意出来走走,我可是真替你高兴。”
南长宁微笑着,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和魏从淑继续聊下去,幸好魏从淑主动挑起了话题,只是南长宁却觉得有些尴尬。
“我听母后说了,你与赵丞相已经定下了婚约。”魏从淑的神色由欢喜转变为担忧,说道:“只是,因为赵丞那事,你恐怕还要再等三年。”
杜若来上茶了,魏从淑说道:“这是皇兄昨日刚赏给我的,你尝尝。”
南长宁颔首,端起茶杯品尝了一口,先是一愣,随后又笑道:“当真是好茶。”
魏从淑笑道:“这茶原产自南国,皇兄前些日子专门派人去了南面一趟,把能找到的都买了回来,只是现在南国已亡,以后这茶叶怕是更加难得。”
南长宁放下茶杯,淡淡地开口道:“这茶叫南见春。”
说完,她看了一眼魏从淑,魏从淑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南长宁继续说道:“我前不久读书的时候了解到的,生长在冬季,收获在春季,所以叫南见春。”
魏从淑看着南长宁,忽然问道:“南面气候温暖,想必冬季便如春季一般吧?”
南长宁笑笑,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书上是这样说的,只是我没去过,不敢附和。”
“书上记载的,基本不会出错,否则那些文官岂不是要掉脑袋了?”说完,魏从淑便笑起来,南长宁不语。
魏从淑眼睛微眯,看着南长宁,问道:“妹妹,你觉得呢?”
南长宁叹了口气,说道:“我还是更相信眼见为实。”
说完,她笑起来,“我之前以面纱示人,人人都信了我面容受损的话,倘若我有幸被记录在册,不知那些文官该如何描绘我的容貌呢?”
魏从淑说道:“长安妹妹,堪称国色。”
南长宁笑道:“姐姐太抬举我了。”
“罢了,不说这些没影的事了,能看到你出来走走,我很高兴。”魏从淑抿了口茶。
“妹妹病弱之躯,劳烦姐姐挂心了。”
“云太妃最近怎么样?身体可还好吗?”魏从淑问道。
“母妃身体还好,只是心里有疙瘩,解不开啊。”南长宁无奈道,“我劝说过她很多次了,她还是疏解不开。”
“云太妃一向与世无争,安然度日,也有如此烦心的时候?”魏从淑皱眉道,“你不妨说来,兴许我能帮上什么忙。”
南长宁叹道:“正是因为母妃素日与世无争,所以我们也不清楚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了。”
南长宁继续说道:“母妃前不久和我说,自己总是梦到父皇还在时的场景,又说自己侥幸留在宫中,只是不知在哪里得罪了太后。”
南长宁音量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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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悄悄观察着魏从淑的神色变化。
只见魏从淑长舒一口气,叹气道:“你也看出来了,我一向不喜母妃的行事风格,只是从前的事涉及朝堂,我虽已成人成家,但只不过是个公主,哪怕我想说上一两句话,也没什么分量。”
魏从淑眉心微颦,止不住地叹气。
南长宁心想,看来,想要知道曾经的往事,魏从淑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吴阵曾和南长宁说过,她与魏长安同年生人,这两日南长宁又找玉兰询问,先帝去世时,自己还是幼儿,根本记不得什么事。
但魏从淑不一样,她是嫡长女,先帝还在时便已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驸马更是先帝精挑细选,最后她与骁勇善战的霍家的嫡长子霍期喜结良缘。
“我那时还小,不记事。更何况,母妃都不知道,我就更不得而知了。”南长宁擦了擦眼角,勉强笑道:“姐姐若是方便说与我听自然是好,长安回去后也能好好宽解母妃的心结;若是不方便,长安也不会强求。”
“哎。”魏从淑想必是有些动容了,叹气道:“父皇还在时,我多少也听着过一两句闲话。”
说到这里,魏从淑笑笑,说道:“你且听听吧,我觉得现在看来,是做不得数的。”
南长宁看出了魏从淑的犹豫,想让她随意一些,便说道:“咱们就得当是姐妹间的闲聊罢了,回去后我再安慰安慰母妃便好。”
魏从淑点点头,开口问道:“你可知道你的舅舅,吴阵?”
南长宁心里一紧,点点头,问道:“他怎么了?”
“其实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你舅舅不愿意入仕做魏国的臣子。”
这事,南长宁知道。
吴阵说他不愿意来魏国趟这趟混水,在南国辞官后便隐居透阗山之上。
只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因为吴阵不愿意入仕魏国朝堂,所以他们就针对云太妃和魏长安?
“父皇后宫中的妃嫔,怎么能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呢?”
“就因为这个吗?”南长宁有些愤怒,强压下声量,“因为舅舅不愿意来魏国做官,他们便为难我母妃?”
南长宁情绪有些激动,魏从淑连忙安抚她:“长安,你先平复一下心情,听我说。”
南长宁垂眸,说道:“抱歉。”
“这只是母后针对云太妃与你的一个理由罢了,其实在这件事里,人人都有过错,包括父皇。”
“嗯?”
魏从淑看向南长宁,叹着气摇了摇头,“父皇对你寄予厚望,甚至......甚至......”
魏从淑眼神飘忽不定,有些难以开口。
南长宁有些着急,问道:“怎么了?”
“甚至想让你当第一位女陛下。”
说完这话,魏从淑觉得荒唐至极,慌张道:“这......这怎么可以啊!这话其实是父皇的玩笑话罢了,但母后当真了。”
“所以,这就是太后看不惯我的原因?仅仅是因为父皇的玩笑话?”南长宁问道。
“是。”魏从淑点头道,“你自幼便戴着面纱,说容貌被毁,什么聚会之类的云太妃便说你生病休息,其实云太妃也是在保护你。”
“把我包裹严实保护在阴暗的角落里吗?”南长宁喃喃自语道。
她现在只觉得自己的认知被刷新了一遍又一遍,南长宁目光呆滞的看着面前还没有喝完的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南见春,是这茶的名字,但似乎也在说着她与魏长安的命运。
难见春。
28. 旧事揭
魏从淑很聪明,南长宁和她说话需要谨慎一点,考虑多点总比少点好,只是不能太明显。
就好比两人谈论书上所记载的某件事,南长宁说“眼见为实”也是为了让魏从淑在心里更加确定她就是魏长安。
希望她没有白说,希望魏从淑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南长宁现在迫切的想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她赌魏从淑会说。
“长安宫的那一场大火,是母后设计的吗?”
这话太过直白,但南长宁并不怕魏从淑会和太后说些什么,魏从淑绝对不会。
闻言,魏从淑瞬间瞪大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问道:“长安你怎么会这样想?”
看魏从淑的样子,仅仅是惊讶,并没有心虚或恼怒,南长宁知道自己可以继续问下去。
南长宁面无表情地看着魏从淑,笑了一下。
魏从淑没有躲避南长宁的目光,继续说道:“母后就算再不喜欢你,也不会这样做的。长安,这一点你一定要信我。”
“那就是皇兄。”南长宁微微一笑,“我想不出第三人来。”
“长安。”魏从淑严肃地看着南长宁,说道:“我知道皇兄和母后不喜欢你,对你和太妃也多有为难,但这件事,绝对不可能是皇兄和母后做的。”
“以后这种事还是不要说了。”魏从淑低头摆弄着茶杯,“我只告诉你,真的不是皇兄和母后。”
魏从淑叹道:“其实你不能名正言顺地封为长公主,只挂着外公主的名号这件事,已经足以让皇兄和母后泄愤了。”
“我不在乎我的名号,”南长宁轻哼一声,“只是那事我被烧得不明不白的,还差点没了性命。”
“长安,这件事,我帮不了你,但我也没有对你说谎,”魏从淑有些急切地说道,“我没必要为母后隐藏什么,我们本来......关系就不太好,而皇兄一直忙于朝堂之事,后宫都不去几次,怎么会有这种心思?更何况——”
“你若真的因此丧命,对他们而言也没有任何好处,朝堂的官员还会因此上奏。”
魏从淑叹气道:“所以,就当那一场大火,是天灾吧。”
魏从淑的样子不像在骗人,南长宁自觉自己的行为有些失礼,低声说着,“抱歉,姐姐,刚才我有点冒犯了。”
“我理解你,只是这事,我真的有些无能为力。”魏从淑摇摇头。
“好,我知道了。”南长宁说道,“可母后针对我与母妃的事,总不会是假的吧?”
魏从淑安慰她道:“母后本就容不下旁人,父皇又太过明显的宠爱太妃。如今皇兄坐视不管,大概是在报复你舅舅不愿来魏国这件事吧。我想,以后会好的。”
魏从淑是个直接的人,有什么就说什么,南长宁听后心里只觉得太妃和魏长安的经历简直无妄之灾。
南长宁点点头。
魏从淑说道:“当然,再多的事,我便不得而知了。”
南长宁说道:“谢谢你,姐姐,你已经帮了我太多了。”
“不过是当时年纪大些,还没搬离魏宫,所以就知道的多些。”魏从淑笑笑,“现在不同了,就像这处宅子,虽然名义上是长公主府,其实旁人心里早就认定这是霍将军府。”
魏从淑向四周望了望,说道:“我知道你与赵丞相的婚事,还要再等三年,不过你不用担心,子谦他是很好的人。”
南长宁说道:“只听别人提过他才貌双全、为人谦和。”
“他的确是这样的。”魏从淑笑道,“子谦的父亲对他管教严,不过小时候还经常出入魏宫,只是那时候你身体抱恙,我也没见你和他一起玩过。”
“我身体不好,劳烦姐姐挂心了。前些年喝药、休息,整日都昏昏沉沉的,现在再去想之前的事,我是有些记不清了。”南长宁说道。
“没事,现在好好的就好。”魏从淑说道。
南长宁总觉得现在气氛有些压抑,想说点玩笑话活跃一下氛围,结果脑子憋不出一句话来。
于是她只好又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说道:“我身份一般,这么个病弱的身子,嗓子还是这个样子。”
南长宁笑笑,“赵家还愿意这门婚事,实在是我福气好。”
“长安,你相信我,最多三年,你一定会成为名正言顺地长公主的。”魏从淑眼神坚定,南长宁却没底,可是也不愿扫她的兴,便笑道:“好。”
魏从淑说道:“我知道皇兄是想用你制衡赵家,但绝对不会真的让你以外公主的名号嫁过去。”
“原来姐姐你知道啊。”南长宁勉强道,“旁人估计都当我捡了个大便宜。”
魏从淑年纪比他们都要大,在魏宫中见到的人、经历的事自然少不了,魏豫这点把戏终究没瞒过自己的亲妹妹。
南长宁与魏从淑又随便聊了聊,提到魏性柔与陈再杭时,魏从淑笑道:“这两人都有些小脾气,一开始也是谁也不愿意让谁,再杭心里又有些记恨,好在现在两人说开了,你呢也不用再被拉进去了,大家都高兴。”
南长宁在长公主府待了大半日,起身准备告别,她说道:“一直以来,都很感激姐姐对我的帮助,长安无以为报。”
说完,南长宁便行了个大礼,魏从淑连忙扶起她来,急道:“好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啊,和我千万别这么客气。”
南长宁眼角挤出了两滴泪,道:“我知道姐姐对我的好,长安感激不尽。”
魏从淑面色动容,说道:“我不是要你报答我,你只要好好的生活下去就好,也不算辜负了父皇对你的期盼,那场大火——”
说到这儿,魏从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流了泪,说道:“就当是天灾吧,以后长安就好。”
南长宁点点头。
“父皇为我与性柔取的名字,是要求我们德行好、性格好,对你,他没想过那么多的束缚与要求的。”魏从淑拍拍南长宁的手背,继续说道:“以后,不会再有那些事了。”
“好。”
魏从淑将她送出门才放心,南长宁临走前又给魏从淑行了个大礼,一件一件的事,她的确太叨扰魏从淑了。
回宫的马车上,南长宁忍不住叹气。
她记得自己在心里发过的誓,入宫那一夜,她说南长宁已经死了,她就是魏长安。
只是,刚才魏从淑那一番劝说与安慰,若是真的魏长安还在的话,大概会选择好好生活下去,但她究竟不是真的魏长安。
南长宁死掉的是皮囊,灵魂却还活着,寄生在魏长安的皮囊之中。
魏国的人再怎么说好听的话,她只觉得厌恶至极。
魏从淑对她好的确不假,魏巘对她也很真诚,但原因不过是因为她是魏长安。
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南国亡国公主的话......
南长宁冷笑起来,小声地自言自语道:“斩首示众都不为过吧?”
玉兰担心了一上午,南长宁刚到闲云阁,她便小跑过去,拉着南长宁的胳膊就匆匆地走了。身后的刘啸鼎看到这幅场景目瞪口呆,只是前面的两人没管他,自顾自回房了。
“怎么了?这么着急?”南长宁看着玉兰关好了门窗,满脸不解。
玉兰快步走到南长宁面前,深吸一口气,说道:“北边回信了。”
南长宁瞬间放松下来,笑话她:“瞧你紧张的,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真有大事。”玉兰咬牙道,“殿下,您自己看吧。”
说完,玉兰便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封信,只是封口已经被打开了。
南长宁一边取出信纸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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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母妃看过了?”
玉兰“嗯”了声,没说话,南长宁迷惑,道:“你这是知道什么了?”
“您自己看吧。”玉兰面色凝重,“我刚服侍完太妃歇下。”
南长宁取出信纸,快速扫完前面几行戴城对陈再杭的不满之词,随后紧接着便是——
“吴阵去世了。”
南长宁眉头紧皱,看了眼玉兰,玉兰只是叹气,她也终于反应过来云太妃大概是心里难受,所以早早地歇下了。
可戴城并没有说吴阵是什么原因去世的,南长宁快速读完最后几行文字,着急地问道:“只有这一封信吗?”
“是。”玉兰点点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这一封。”
南长宁觉得自己脑袋充血发晕,不停地叹息,厉声问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玉兰被吓了一跳,紧张的都要哭了,南长宁自觉自己失仪,牵着玉兰的手又安慰她。
戴城没说原因,甚至最后说最近几日不要再写信了,等他主动写信给南长宁时,再互通音信。
南长宁百思不得其解,问又没办法问,只能先放下这个问题,问玉兰云太妃的状况。
“太妃哭了一场,眼睛有些不舒服,我就服侍着太妃歇下了,这会兴许还在睡着。”玉兰说道。
事到如今,南长宁不得不问玉兰:“平日里互通音信,你是怎么把信传到外面的?”
玉兰一开始不想说,南长宁平复了下心情,说道:“我不是要自己传,我就是担心你,你和我说吧。”
“长安宫的地窖。”
“什么?”南长宁吃惊道,“你每日都要去那个地方守着?那你是和谁对接?”
“我不认识。”玉兰说道,“其实我也没见过那人,每次我就是把信放到地窖的......就那个很小的通道口处,就有人来取。”
南长宁知道那个通道口,她当初就是在那里进来的魏宫。
“那若是外面传进信来,你又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每日都去等?”南长宁生气地说。
虽然长命宫一直放在那里没人管,但若是一个不小心被人发现了怎么办?更何况玉兰年纪还小,南长宁要是知道这事这么麻烦,她自己扛着就算了,毕竟在宫里的是她,外面的又能帮多少忙?
今日要不是吴阵这事,南长宁也没想着问传信的事,她总以为吴阵给了玉兰办法,两人可以对接,原来就是这么个办法?如今吴阵不在了,虽说传信还是能继续,但南长宁觉得真是没必要了。长命宫无人在意是好事,那个地窖的通道便不会被发现,若是......南长宁打了个寒战,她不敢去想后果。
戴城现在在哪、什么状况,南长宁不了解,他的信写的有些着急,字迹都有些飘,最后只说传信这事缓一缓,等他的消息。
南长宁叹了口气,等着玉兰的回答。
“不是的,是有信号的。”玉兰说道,“我去拿信的时候,就看空中飞的鸽子就好,不是天天都去的,殿下你不要生气。”玉兰有些讨好地说道。
“我早就该问你,也是我不好。”南长宁说道。
“我会小心的,没事的。”玉兰说道。
“下次我和你去。”南长宁说道。
玉兰只好点了点头,南长宁让玉兰把信烧了,打算去看看云太妃,玉兰却说让她等等。
“太妃刚休息啊不久,殿下不如等等吧。”
“也好。我今日和从淑长公主说话,知道了不少之前的事。”南长宁和玉兰说道。
玉兰一边处理灰烬一边听着。
南长宁忽然问道:“你知道,先帝想立长安为女陛下的事吗?”
玉兰听到这话,手一抖,刚收好的灰烬全都纷纷扬扬地落到了地上。
29. 不敢言
玉兰错愕地看着南长宁,慌张道:“这话......奴婢不敢乱说,奴婢也不知道。”
玉兰的确不知道这些事,之所以这么慌张也是因为听到了“女陛下”几个字吓得。
南长宁笑道:“我只不过是说个玩笑话罢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玉兰蹲下身继续收拾,又说:“奴婢知道,只是这话殿下最好还是不要在外面说,让人听见了不好。”
“我有分寸。”南长宁笑笑。
云太妃是将近傍晚的时候才醒来的,南长宁一直坐在她床边看着她。
云太妃睡梦中还忍不住抽动一下,皱皱眉。南长宁见状有些心疼。
等她醒了,南长宁喊了一声“母妃”又扶着她靠在软枕上,云太妃眼圈通红,南长宁道:“我都知道了。”
云太妃叹了口气,说道:“可惜我连原因都不能知道。”
南长宁安慰道:“再等等,等戴城再来信,兴许就告诉咱们了。”
云太妃看着南长宁,嘴唇颤抖,说道:“我最后的亲人也没了。”
“您还有我。”南长宁帮她擦了眼泪,“请您相信我,这些事我都会弄明白的。”
云太妃坦言道:“知道消息后,我甚至想劝说你放下吧,我自行了断,你啊,就顶着长安的身份安分守己的再过三年,到时候嫁给赵丞相好好过日子,后半辈子的归宿也不会太差。”
闻言,南长宁只是平静地看着云太妃。
她现在与云太妃面对面,仔细看着面前的妇人,觉得她沧桑了很多。
南长宁还记得自己见到云太妃的第一眼,便心生好感,慈眉善目的妇人,打扮的素净却遮不住美貌。而现如今,陪着南长宁经过试探、威胁,南长宁年轻都觉得疲惫,更何况云太妃?
她真的老了许多。
云太妃似乎是想放弃了,还想劝说自己顶着这么个身份活下去算了。
南长宁又想到了李臻磊,难不成自己最后也要和李臻磊一样吗?可她要比李臻磊可怜的多,李臻磊还是李臻磊,她却不能再是南长宁。
“嫁给赵丞相、安度余生,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南长宁低下头勉强笑道,“如果我真的是魏长安的话。”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南长宁继续说道:“但我想,她若是还在,定不愿意拿自己母妃的性命去换自己后半生的无虞。”
她抬头看着云太妃,云太妃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可是她的母妃希望她的余生能顺遂一些。”
“谢谢您,只是——”南长宁拖了长音,缓缓开口道:“我不是她。您不用对我有太多的责任感,我......”
南长宁有些无措,眼神乱飘,“我更希望能您能好好的。”
云太妃笑了,和往常一样抚摸上南长宁的头发,说道:“我会的。”
今晚的晚饭吃的不错,刘啸鼎大吃一惊,实际之前他就有所发现,闲云阁的吃穿用度都好了起来,玉兰给他送饭时,他悄悄问道:“玉兰姑娘,这是怎么了?日子就好起来了?”
玉兰白了刘啸鼎一眼,说道:“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啊?当然是陛下和太后的恩泽了。”
刘啸鼎转念一想,陛下管这些小事?不太可能。那自然是太后的意思,只是这太后又想干什么?刘啸鼎想不明白,但他后来也没再多嘴。
吃饭的时候南长宁没敢说今日在魏从淑府里聊的那些事,只是问魏从淑的驸马是谁,今日过去请安也没见到旁人。
云太妃说道:“从淑的夫君,是魏国最富盛名的将军,名叫霍期。霍家是武将世家,霍期人也不错,只是他大从淑十多岁,年纪上两人不是很般配。哎,当初也是先帝做主给二人赐婚。”
南长宁道:“我也没听说两人有孩子的事。”
“从淑身体不好,所以两人一直没要孩子。只是这霍家嫡出的儿子就这一个,霍期又不纳妾,他母亲对此多少有些怨言。霍期平时不在府上都在军营,你没见到也是正常的。”
“我想起来了!”南长宁恍然大悟道,“当时在生辰宴上魏性柔说的姐夫就是霍期?”
云太妃笑了下,“应当没错。”
南长宁的思绪又回到那一日,想起魏巘首当其冲破了南国城门......
“你想什么呢啊?”云太妃叫了她两声,把南长宁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没什么。”南长宁尴尬的笑了笑,“母妃,我一会有点事和您说。”
“好。”
南长宁和云太妃说的,就是今日在长公主府魏从淑说的那些话,包括“女陛下”的事。
“这......”云太妃皱着眉,不可置信的神情看着南长宁,“可我根本没听说过这些事啊!”
“先帝偏爱长安可是真的?”南长宁问道。
“这是真的啊,但陛下怎么可能这么糊涂啊......”云太妃明显不相信,“他不会说这么荒唐的话的。”
“可魏从淑没必要骗我,这种谎话说出来也会给她惹不少麻烦。”南长宁争辩道。
“除了那些话,她还和你说什么了?”云太妃问道。
“没有了。”南长宁摇摇头,“我们随便聊了些别的,都没什么。”
“我实在不知道这些啊。”云太妃不解,“那......你觉得关于长安宫的那场大火?”
南长宁叹了口气,诚实地说:“我不知道。母妃,我实在想不出第三人来,但魏从淑那么肯定不会是魏豫和曹太后。”
“你信她的话吗?”云太妃有些犹豫。
南长宁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之前很信这孩子,现在却不知道她的话里几分真假了。”云太妃摇了摇头,“这话有些荒谬。”
南长宁心里是拿不准的,但表面上还是稳住云太妃,说道:“我们暂且当是真的吧,她没必要骗我。”
“也只好这样了。”云太妃笑笑,“只是这话,不要往外说。”
“我知道的。”南长宁点点头。
魏从淑究竟有没有骗人?
躺在床上,南长宁还在思考这件事,之前云太妃对于魏从淑有一种无条件的信任感,今日听了这些话却也拿不准了。
南长宁翻了个身,还是睡不着。
这一天以内脑子里面摄入的东西太多了,吴阵没了、戴城又在隐藏什么、魏从淑说的那些话......随便一个就让人觉得头痛烦躁。
南长宁明日还要继续找些事情做,只是不知道去找谁了。
盎婕?南长宁打算最近和她保持一些距离;和那位长公主关系有所缓和,只是魏性柔也不太靠谱。
好像很久没去秋水堂了?南长宁想到满池的荷花忽然来了兴致,她必须让魏巘记住她。
她坐到书桌旁打算看会书再休息。
之前还在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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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时,南长宁每晚都会读一些书,诗词歌赋也好,还是之前姚氏的史书,以及魏国、北漠国的历史也好,南长宁都读过。
只是她从来没有好好了解过南国的历史,甚至《南国史》她都没见过几次。
最后一次便是画画像的那个时候,当时南承开玩笑说等以后南长宁嫁出去了,就把《南国史》放到嫁妆里面,自己再命人重新编纂一本。
南长宁嘻嘻笑着,说:“那我就能好好研读了。”
可惜南国已亡,《南国史》也被烧毁了,就连最后的南见春,也都被魏豫买进了魏国。
那个地方现在是什么样子呢?一片狼藉,枯枝遍地?
春天早就到了,那些被烧的枯树还能发芽吗?
现在的人们还能通过草木灰烬诉说着南国最后的景象,再过几年呢?没有任何的文字记载、没有任何的纪念物去证明,那一方土地,曾存在过一个国家。
也许有一个可能,魏豫会命人在魏国的史书里面编写自己所谓“平定”的伟大功绩吧!
想到父王家国,南长宁眼眶发酸。
记不清多久了。
南长宁透过窗子看着外面高悬的月亮,月光皎洁,她仰着头,眼泪便顺着眼尾流下。
日子过得发懵,她真的记不清这是第几日了。
失去家国的第几日?入魏宫的第几日?她都记不得了。
她只记得自己想要复仇,让那些人偿命。
南长宁痛苦地闭上眼。
一夜无眠。
南长宁看了一夜的书,玉兰第二日进来时被吓了一跳。
“殿下,您困吗?”玉兰问道,“您的脸色不太好啊。”
“我没事啊。”南长宁打了个哈欠,“我不困。”
“啊?”玉兰揉了揉眼,她明明看着南长宁延伸混沌,还是说殿下一大早就起床晨读了?
玉兰没管那么多,服侍着南长宁洗漱了。
吃过早饭,南长宁便打算去秋水堂,刘啸鼎听说后,首当其冲的决定陪着南长宁过去。
“也好,你出去身边不能没人。”云太妃说道。
于是二人便一同离开闲云阁,前往秋水堂。
“殿下这会应当在秋水堂。”刘啸鼎伸了个懒腰轻松道,“好久没出来了!”
“哎?我还没问你,我怎么没见他上下学?”南长宁问道。
“哎,这事殿下您不知道也正常,十四殿下他早就学完了那些东西,现在没事就去军营历练来着。”刘啸鼎笑道,“不过再过一两年吧,十四殿下估计就要出宫开府了,哎,到时候我要再想找他,就难啦。”
南长宁随便附和了两声,又问道:“那你悄悄和我说,陛下或者十四殿下有没有中意的人?”
“这......”刘啸鼎摸了摸脑袋,“属下还真不知道,其实属下一直觉得十四殿下这么年轻,这种事不用着急......”
“开玩笑开玩笑。”南长宁笑笑,“不过我觉得你说的对,现在献江年轻多历练历练是好事。我这个年纪了,还没出宫开府才是奇怪的事。”
南长宁自觉最后一句说的有些过,好像在抱怨什么似的,又找补道:“我的意思是顺其自然就好。”
主子和侍卫说这些还是有些不合适,刘啸鼎虽然平时随意,刚才又说了些,现在也不敢在这种事上再过多议论了,他小声道:“属下明白。”
30. 志不在
南长宁不过也就是和刘啸鼎说着玩玩,让他别紧张,“这里又没旁人,咱们二人说过去了也就不要再提了。”
刘啸鼎别扭地问道:“殿下不担心吗?”
南长宁疑惑:“担心什么?”
“属下把您说的那些......”刘啸鼎恰到好处得上了嘴,后面的话南长宁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担心啊,既然你主子主动让你去了闲云阁......”南长宁一脸轻松,而后笑道,“我信魏巘。”
刘啸鼎狂点头,“属下不会背叛您的。”
南长宁笑话他:“瞧你说的,好像我胁迫你帮我干什么似的。”
刘啸鼎干笑两声。
南长宁记不清现在的日子了,只是眼见着荷花池的荷花竞相开放,猜测着好像要入夏了。
“哪能啊,魏宫靠北,入夏热起来还要再等等呢。”刘啸鼎笑笑。
南长宁笑了两声,说出的话只有她自己能听到:“往年这个时候,该入夏了。”
这次秋水堂宫门口的侍卫明显比之前多了,宫门口站着的南长宁猜测是侍卫首领。
果不其然,那人给南长宁行过礼,刘啸鼎便同他说起话:“武进哥,这是外公主殿下,还劳烦你向十四殿下通传一声。”
闻言,武进面露慌张,又向南长宁行了个大礼,说道:“属下不知是外公主殿下,礼数不周,望殿下恕罪。”
南长宁被这突如其来的回应吓了一跳,说道:“无妨,我之前都戴着面纱,你不认识我很正常。”
武进起身,给南长宁让开路,说道:“您请进。十四殿下吩咐,若是殿下您来,直接进就好。”
南长宁微微颔首,带着刘啸鼎进了秋水堂。
令南长宁意外的是,宫内并没有多少侍奉的人。刘啸鼎对秋水堂熟门熟路,南长宁跟着他到了后院,便看到了正在练武功的魏巘。
“姑母。”魏巘抬头看到南长宁笑起来,只是他还保持着单脚站立,“你怎么来了?”
“闲来无事,便想着看看秋水堂的荷花开的怎么样了。”南长宁微微一笑。
魏巘笑了两声,让刘啸鼎去倒茶,刘啸鼎长叹一声,然后笑着走了。
南长宁想着看看魏巘练武功也不错,他却放下了那只脚随后向南长宁走来。
“现在开的还不错,等再过几日就更好看了。”魏巘说的是荷花。
南长宁问道:“你这里的荷花开得早,会不会谢的也早?”
“那倒不会。”魏巘说道。
南长宁虽然从刘啸鼎口中得知魏巘不用再学那些书本知识,但为了找话题,趁着刘啸鼎没回来,她便问道:“你平日不去学堂只在宫里练武?”
“当然不是。”魏巘瞅了瞅四周,也没个坐的地方,只好先邀请南长宁去屋里坐下,二人再说话,此时刘啸鼎也端着茶回来了。
“殿下啊,你为何不留个侍女在身边伺候着,这些事还要我来做......”刘啸鼎抱怨道。
还没等魏巘开口,刘啸鼎又连忙坚定地向南长宁说:“当然,若是殿下您,属下乐意效劳。”
魏巘笑着拍了他一下,随后坐在了南长宁对面,准备斟茶。
魏巘今日穿的是练功服,不同于往常的长袖,这种衣服袖子束在胳膊手腕上,显得干净利索,他斟茶倒也方便,南长宁笑笑,说道:“我来吧。”
“姑母是客人,这怎么好?”魏巘不听。
南长宁说道:“你这话可就见外了,你接着说刚才的话吧,我来斟茶。”
魏巘只好继续说道:“我偶尔也会去军营,只是最近懈怠所以就在宫里练习了。”
“你平日里读书吗?”南长宁问。
魏巘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我读书少,除了学堂里的那些东西,没怎么读过旁的书。”
南长宁手一抖,洒出来一些茶水,魏巘眼疾手快的擦干净了,南长宁看了一眼魏巘,问道:“那你有没有比较感兴趣的......方面?史书?还是诗词歌赋?”
魏巘托着腮仔细思考了一番,最后说道:“其实都好。”
“嗯?”
南长宁喝了口茶,问他:“你不喜欢读书?”
“这倒不是。”魏巘连忙否认,“只是主要的心思没在这方面。”
南长宁笑笑,说道:“你平日可以读一些书,不需要花太多心思,只是读书时要认真一些。”
“之前便觉得姑母读了很多书很有学问,那......对侄儿的话,有什么推荐吗?”魏巘问道。
“这还要看你喜欢什么,可以先读你喜欢的方面。”
魏巘又思考了一阵,说道:“兵书我读了很多遍了。”
南长宁察觉到了什么,但又想起吴阵之前曾说魏巘不赞成战争,她现在很没底气。周围没人,刘啸鼎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她大胆地问道:“献江,你觉得战争......是怎么一回事?”
魏巘没料到南长宁会问这个问题,很明显的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着她,“姑母你......”
“我们就当闲话说说便好。”南长宁继续逼问,虽然她也没把握魏巘会不会回答她这个问题。
很明显,魏巘不是很想说这个话题,南长宁不敢再向前迈进,刚要说“算了不说了”,对面的人却开口了。
“我不赞成战争,但有时候会......迫不得已。”魏巘望向南长宁,语气无奈。
迫不得已是指破南国城门吗?
这句话,只能卡在南长宁的喉咙中。
她想,她这辈子也没机会知道这个答案了。
“我是很喜欢军事,但我没想过用这种方式去......”魏巘突然笑了,满脸轻松,“算啦,这种事也轮不到我做主。”
南长宁以为魏巘的意思是,魏豫还在,他不过是个皇子,怎么能做主这么重大的事?
南长宁点头附和道:“我也不喜欢这种方式。”
随后她又说虚伪的奉承魏豫道:“但千百年来......一向如此,皇兄他......”
只是这次,南长宁还没说完,便被魏巘打断了,他道:“是啊,我的皇兄将来应当也是这样。”
“什么?”南长宁怀疑自己听错了,盯着魏巘,问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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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意思啊。”魏巘瞪大了眼睛,有些疑惑,“我如今辅佐父皇,将来就是辅佐皇兄了啊。”
南长宁深吸一口气,觉得头有些发晕。
进宫前吴阵和她说过魏巘多么受重视,进宫后她从旁人嘴里听到的也诸如此类的话语,她信誓旦旦地认为魏巘以后肯定会继承皇位,结果......他本人却志不在此。
“你......”南长宁皱着眉,看着魏巘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怒气,“你就不想让别人辅佐你吗?”
“姑母,慎言啊......”魏巘说道,随后又指了指自己,“我?我年纪小,这种事我没想过。”
南长宁恨不得朝他大吼,说一句:“和年纪有什么关系啊!”但好在她还有理智在,只好笑道:“也是,咱们说远了,不聊这些了。哎?你平日写诗吗?”
换了个话题,氛围好了很多,只是南长宁心里还是堵得慌。
魏巘他自己不知道自己多受重视吗?他怎么一点野心也没有?南长宁不信,觉得魏巘应当是在忽悠自己,毕竟这种事谁敢往外说?
这个想法让南长宁心情又好了起来。
她同魏巘讲姚氏的历史、北漠国的历史,魏巘说他学过这些,但没有南长宁知道的这么多。
“魏国的学的最多。”魏巘说道,“只是南国——”
南长宁立刻警觉起来。
“还真没怎么了解过。”魏巘笑笑,问道:“姑母对南国了解多少?”
其实南长宁也只了解南承在位时的那些事,之前的她也只是略有耳闻,但她可不敢说。
南国的历史,只有《南国史》一书中有所记载,南国人都了解甚少,更别说魏国、北漠国,更是没机会接触的。
“不甚了解。”南长宁说道,随后面露惋惜,“以后恐怕也没机会知道了。”
魏巘勾起唇角,笑笑,说道:“是挺遗憾的。”
南长宁和他聊天的时候时不时把话题往家国大事上带,魏巘只是笑笑,南长宁没辙,实在忍不住了,只好说:“其实当个闲散的王爷也不错。”
魏巘还是笑着,“嗯。我的皇兄们都很有才干,我没什么本事,还有些懒散,实在担当不了大任。”
南长宁说道:“这话也就私下说说,皇兄身体还好,这种事用不着我来操心。”
说完,南长宁叹了口气,心情沉重,她刚才的确很天真,妄想魏巘和她无话不谈。
魏巘、城府。
南长宁可没忘,他应当和这两个字捆绑在一起。
“侄儿前几日听说了父皇本来想给姑母和赵丞相赐婚......”
又来了。
南长宁只好摆出笑脸,说道:“是,只是现在要再等等了。”
魏巘没有多问,只说到时候要亲自前往恭喜南长宁和赵恒遗,南长宁应下了。
临走的时候,魏巘询问南长宁有哪些人写的好文章可以去读,南长宁说了几个人名,魏巘一一记下。
南长宁低头看了看纸上的人名,忽然想到了什么,便笑道:“赵丞相的文章也不错,我最近也在拜读。”
魏巘笑着将“赵恒遗”三个字也写了上去。
31. 赵子谦
实际上对于赵恒遗写的文章,南长宁一篇也没读过,她也是听别人说的赵恒遗有才华、写得一手好文章。
在魏巘面前提他,一是附和大众,二则是南长宁自己的私心。
毕竟现在,她与这人绑到了一起。
南长宁甚至没有见过赵恒遗,平日里其实是记不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门婚事的,只是旁人时不时的提起来,那她自然也要展现出一些“诚意”。
虽然她不知道赵恒遗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但对着别人,南长宁总不能展现出疏离感吧,这不就相等于不满意魏豫和曹太后的安排吗?
提一句,没什么的。
只是,魏巘在写上这个名字之前,眼神似乎流露出一些失落的情绪?还是南长宁看错了想多了?毕竟他很快就笑起来。
回去的路上,南长宁一直在踢着小石子往前走,心不在焉。
刘啸鼎跟在她身后也不说话。
南长宁忽然开口问道:“你只是愿意回秋水堂那个地方吗?我见你与献江也不怎么聊天......”
南长宁忽然停下脚步,刘啸鼎有些措不及防,也赶紧止住脚步。南长宁转身看向刘啸鼎,疑惑道:“还是因为我占了你与献江的时间?”
“殿下可别这么说!”刘啸鼎有些着急,“属下就是......就是......”
“你说就好。”
“感觉回去更自在......没人管我。”
南长宁笑了,“可你在闲云阁,我和母妃也没有管你吧?”
“您与太妃对我也很好的!”刘啸鼎有些找补。
刘啸鼎神情严肃,南长宁也不继续问了,转过身子继续走。
没过多久,身后的刘啸鼎又开口道:“但其实现在回去,约束也挺多的。”
“何出此言?”
“处处都是太后安排给十四殿下的人,我自然要表现的得体一些。”
南长宁笑道:“你平日其实很合规矩的。”
“太后之前就光说我规矩不好,在十四殿下身边不靠谱......”
刘啸鼎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曹太后如何说他、魏巘又如何替他辩解。
他倒是不把南长宁当外人,什么都说,南长宁就微笑着听着,等刘啸鼎终于说完,南长宁说道:“太后也是心疼献江。”
“但愿如此。”
南长宁听到身后的人轻轻叹了口气。
吃过午饭,南长宁又思考着去哪里、找谁,平日里联络联络感情啦、打听打听消息啊。
其实南长宁很想去长乐宫的,但这件事不太合适,上次盎婕来闲云阁时,云太妃就有些担忧,自己若是主动去永乐宫找她,让人看见了怎么好。
哎?南长宁忽然想到,自己露面也没多久,宫里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人人都认得自己......
打定主意,南长宁便独自前往永乐宫了。
其实她不认得永乐宫的位置,玉兰一直在忙,南长宁便打算自己出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靠着偶尔路过的宫人聊天碰运气听到什么消息。
“哎!”
南长宁一个不注意,居然被石头绊了一下,向前跌了一脚。
“居然没人清理吗?”南长宁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用手帕捡起石头扔到了草丛里。
还是不知道永乐宫在哪里。
南长宁便开始乱转,认识她的宫人向她行礼,不认识她的宫人则交头接耳发出疑惑后又快步离开。
“哎?前面的是不是外公主?”
熟悉的声音在南长宁身后响起,她身体一僵,先是咬牙切齿随后又面带微笑转身向后看去。
果然是陈再杭。
他身边还有另一位男子,正面带笑意看着南长宁。
陈再杭和那人已经走到了南长宁面前,南长宁不认识另一个人,他也没主动说话。
陈再杭笑道:“好巧,殿下来这里做什么?”
“随便转转。”南长宁保持着微笑。
南长宁余光看到旁边人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后又很快恢复正常。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肯定是因为自己的嗓子。
“实在太巧了!”陈再杭说道,又把旁边那男子往前轻轻推了一把,“我和子谦哥也是随便转转。”
南长宁的关注点不在于“随便转转”算巧合有什么让陈再杭可激动的而是……
他旁边的人是赵恒遗!
南长宁看向赵恒遗,第一反应就是这人长相俊朗,书生气息实在浓厚。
“你......”南长宁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和她未来的夫婿就这么意外的见面了?
赵恒遗没有太局促,笑着说了些问候的话。
“我差点忘了!”陈再杭懊悔道,“殿下和子谦哥没见过面。”
“的确是。”赵恒遗开口道,“只是,殿下的嗓子是怎么了?”
南长宁笑道:“没什么事,已经在调理了。”
“那就好,殿下平日多注意身体。”
赵恒遗还在说,南长宁却听不下去了,打断他道:“我宫里还有点事,先走了。”
说完,南长宁也顾不得礼节了,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她最终也没去永乐宫,转身回了闲云阁。
廊下的刘啸鼎见她气喘吁吁的,便问:“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南长宁觉得这事没必要藏着掖着,便直接说道:“不小心和赵丞相见面了。”
“赵丞相啊。”刘啸鼎念叨着,一开始还觉得没什么问题,随后又大惊道:“殿下什么叫......不小心?”
南长宁叹了口气,“我就是随便走走,然后就碰到了陈大人和赵丞相。”
刘啸鼎若有所思道:“陈大人的确经常入宫,赵丞相应该是陪他的。”
南长宁点点头。
刘啸鼎道:“殿下不用担心,见面就见面,咱们国家没这么多拘束。”
南长宁对刘啸鼎说的话有些吃惊,她刚才的确是觉得两人还未成婚不方便见面,所以才匆匆离开,刘啸鼎一番话居然能安慰到自己。
“嗯,我就是和他不熟,有些慌了。”南长宁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南长宁把这事又和云太妃还有玉兰说了。
玉兰好奇的问:“殿下您和他就没多说几句话?”
“没有啊。”
“好吧。”玉兰有些失落。
南长宁笑道:“你这是干什么?你很希望我和他多说几句话?”
“不是啊,殿下,奴婢没这个意思。”玉兰说道,“奴婢是想着,万一以后您要和他......”
“我知道了。”南长宁笑道,“我争取不让那天发生。”
她说完这话,云太妃笑了笑,“发生了也没事,保护好自己就好。”
南长宁点点头。
本来以为这个事就这么过去了,南长宁没想到赵恒遗居然会写信给她,这信还是魏巘让武进给刘啸鼎的。
刘啸鼎笑得开心,南长宁皱眉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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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笑什么?”
“没事,属下就是莫名的高兴。”刘啸鼎还在笑。
南长宁接过信,疑惑地看着刘啸鼎,说了声“多谢”拿着信便进了屋。
刘啸鼎道:“这是属下应当做的!”
回了屋的南长宁叹了口气,坐在书桌前拆了信去读。
开头是自我介绍、问候,南长宁便直接跳过往下去看。
赵恒遗担心南长宁是被自己吓到所以才着急离开,和她说抱歉;又说可以在宫外给她找大夫问问方子治嗓子;最后他还问候了云太妃的身体......
南长宁搞不明白他这一封信的用意,便接着往下看去。
南长宁皱起眉,随手把信丢在了一旁,叹了口气。
赵恒遗说,按规矩他要守孝三年,但前不久陛下又和他说因为他和南长宁年纪不小了,可以开个先河,让二人三个月后便可完婚。
最后他说:“我怕耽误殿下。”
这句话没了下文,赵恒遗应当是在等南长宁的回答。
“反正什么也不和我说。”南长宁摇摇头,“我只需要听魏豫的安排就好了,我想不想的,没用。”
南长宁自然不想这么快就完婚,毕竟这件事还关乎着云太妃......
“我要不要和他见一面?”吃饭的时候,南长宁问云太妃,“当面说会不会好一些?”
“他是个孝子。”云太妃笑了笑,“我觉得他不会答应提前完婚的。”
“那他还这样说怕耽误我?”南长宁不解,“他这是在我这边也做样子吗?”
“我猜可能是。”云太妃说道,“我不太了解这孩子,只是之前听别人说过,家教严、大孝子。”
云太妃笑了笑,“他也许也在赌,赌你的回答是什么。”
南长宁撇撇嘴,低头吃饭了。
云太妃说:“其实你们见一面也好,不管以后这事能不能成,多认识个人,兴许就能帮上你。”
南长宁点头道:“是,不知道谁就能就能帮上咱们了呢。”
第二日南长宁便出宫去了丞相府。
魏国对男女的私下往来一点规矩没有,南国可不一样,女子未出嫁时都要带着面纱,不能和男子有过多交流。
南长宁是等着下朝的时间才出宫的,到了丞相府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可等了好一会赵恒遗也没回来。
刘啸鼎建议道:“可能宫里有事,殿下,不如咱们去茶馆听会说书的?”
南长宁心里有些烦躁,一口回绝了他的建议,一直在想一会见到赵恒遗说些什么好。
就从昨日的信说起,然后再说自己不着急,再等三年也无妨。
“殿下?”
南长宁出神的功夫,赵恒遗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边,叫了她一声,南长宁这才回过神,站起身笑了笑:“不打扰吧?”
赵恒遗笑着说:“不打扰。家里的仆人没规矩了,让殿下在门口等着,殿下切勿怪罪。”
“无妨。”南长宁说道。
两人一同进了丞相府,刘啸鼎跟在南长宁身后。
赵恒遗带着南长宁去了茶室,刘啸鼎便待在了外面。
赵恒遗亲自给南长宁斟茶,说道:“这茶是陛下前些日子赏赐给我的,不知殿下喜不喜欢?”
南长宁不用喝就猜到了是什么茶,尝了一口更加确定这就是南见春。
可南长宁今天没心情和赵恒遗探讨茶道,她笑了笑,对上赵恒遗的眼睛,开门见山道:“我不介意再等三年。”
32. 反一次
“昨日那封信,你是在问我的想法吗?”南长宁说完那话就后悔了,好像自己多着急一样,便又试探的问赵恒遗。
赵恒遗说道:“是。”
说完,他低下头,抱歉的笑了笑,“我怕我耽误殿下。”
“没有没有,”南长宁连连摇头,“这没什么耽误不耽误的,你不用对我这边有什么负担和压力,没事的。”
见赵恒遗不说话,南长宁只好问道:“你是不是对这门婚事不太满意?”
闻言,赵恒遗抬起头看着她,满脸不解,南长宁只好说:“你可以和我偷偷说,我不会和陛下太后说的。”
赵恒遗还是不说话,南长宁心想这么优秀的高门子弟,可能是瞧不上自己现在不明不白的身份,还有一副破嗓子,她的语气变得小心起来:“我的意思不是你对陛下太后有意见,你若是不喜欢我,可以和我说的。”
听南长宁说完这些,赵恒遗的表情终于松动了,随后他笑起来,说道:“我与殿下不过两面之缘,说不上喜不喜欢。”
“啊,的确是这样。我们也不过是因为安排才凑到一起。”南长宁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
“但我觉得,我以后一定会喜欢上殿下的。”赵恒遗继续说道。
南长宁喝着茶有些走神,听到这话思绪回来还被呛了一口,扭头咳了起来,还向后摆手说着:“抱歉,我失礼了咳咳咳......”
“殿下你没事吧?”赵恒遗问道,“我让人......”
“没事没事。”南长宁舒了口气,整理了一下又坐好,微笑着说:“抱歉,我失礼了。”
赵恒遗不皱眉了,说道:“没事的,现在只有殿下和我,没这么多礼节,不用在意。”
南长宁点点头,问道:“你刚刚是......”
“认真的。”赵恒遗连忙说,“我知道这很唐突,但我说的是真心话。”
“那你的意思就是对这门婚事没有意见?”南长宁继续问道。
“当然没有意见了。”赵恒遗笑了两声,不解道:“殿下是觉得我会有什么意见呢?”
“毕竟我这种身份的。”南长宁勉强着笑着,“身体不好,嗓子还这样。”
“不管如何,殿下都是长公主,身体和嗓子我们以后慢慢调理着。”赵恒遗说道,“能被陛下和太后赐这么一桩姻缘,是我赵家有幸,是我高攀。”
看得出来赵恒遗说的都是真心话,南长宁松了口气,起码这人现在看来不是自己的敌人。
南长宁问道:“那你在信里和我说的陛下说开先河的事,又是怎么一回事?”
“陛下的确有恩,刚才我也得知了殿下的想法。”赵恒遗说道,“其实这事基本可以敲定。”
“那你是什么想法?”南长宁问,“总不能只看我与陛下的想法吧?”
“我......”赵恒遗笑笑,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你说出来就好。你也说了,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有话咱们偷偷说。”南长宁笑了笑。
南长宁本来以为自己会得到一个“我没意见”“我觉得......”类似地回答,结果赵恒遗开口却是说起了自己的往事——
“我从小就是一个恪守规矩的人,对陛下、对父母、对同窗、对好友......”赵恒遗笑了笑,“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和再杭一起去玩,结果回家后被我父亲教训了一顿。”
“我知道你们比较熟悉。”南长宁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硬生生挤出这么一句话。
“小时候,我们两个更熟悉,现在多少有点生疏了。”赵恒遗说道。
他现在有些多愁善感,南长宁也要附和着,实际她心里只好奇赵恒遗对这事到底什么看法。
云太妃说他是“大孝子”,他自己又说自己“恪守规矩”,南长宁心里觉得,既然如此,这是还要再等三年的意思了。
赵恒遗说到自己去帮魏豫处理文书工作的事,笑道:“其实这个事,我两个弟弟要做得比我好的多,他们很早就通过考试成为陛下的幕僚。”
“我记得陈再杭也是。”南长宁说了一句,“那你当年也参加了考试?”
问完这个问题,南长宁觉得自己脑子指定出问题了,这话题都跑哪里来了......她来这里的目的是想听听赵恒遗对于婚事的看法。
“我没有参加过考试。”赵恒遗笑笑。
赵恒遗没有继续说,但南长宁能理解他为何可以直接当幕僚。
赵家是高门望族,丞相之位十分重要。
赵恒遗的父亲鞠躬尽瘁,晚年还在为朝堂奉献,赵恒遗身为嫡子自然肩负重任,但又不能在家闲着,索性先去当幕僚辅佐魏豫。
“啊,那刚才我问你的,你的想法是什么?”南长宁问道。
“我的想法吗?”赵恒遗笑笑,“如果殿下能接受的话,我觉得可以等三个月后就完婚。”
“啊?”南长宁愣住了,“你确定吗?可魏国的规矩是守孝三年啊,这和你......”
南长宁不加掩饰地用眼神打量着赵恒遗,赵恒遗并没有觉得冒犯,反而是自然的接过南长宁的话。
“和大家口中所说的我的形象不相符对吧?”
南长宁点点头,“那你家里人能同意吗?”
南长宁不太了解赵家的家庭情况,只知道赵恒遗有两个庶弟。
“我的双亲已经去世,两个弟弟充当幕僚,全家上下现在都是我一个人担着。”赵恒遗说,“殿下恕罪,之前未曾和你介绍我家中情况,现在的话,殿下还愿意下嫁吗?”
赵恒遗直勾勾地盯着南长宁,南长宁心里别扭,还没来得及开口,赵恒遗就继续说道:“我不会让殿下操劳什么,我会好好照顾殿下的。”
“你别这样说。”南长宁哪里听过这些亲密的话,在南国和陌生男子都要保持着距离,进魏宫这些天,南长宁的接受度已经一次又一次的被挑战了。
但她最后还是都接受了,与男子聊天也习以为常,但这么亲密的话还是头一次听着。
“你别这样说。”南长宁说道,“我若是真的嫁与你,自然要和你一起照顾好这个家。”
闻言,赵恒遗低下头一笑,说道:“那殿下对于三月之后就完婚,又是什么看法?”
问题抛给南长宁了,现在是魏豫、赵恒遗都愿意三月之后完婚,她又有什么理由拒绝?何况她一开始来就一副没问题的样子,但那时候她是觉得赵恒遗不会同意啊!谁能想到他居然愿意。
“这真的不会影响你吗?”南长宁只好又拿赵恒遗的形象说事。
“我已经不在乎了。”赵恒遗笑道,“二十年,我都是那样过来的,现在为了自己违背一次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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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怎么了呢?何况,这事陛下也同意,旁人也不好说什么了,殿下,您说呢?”
南长宁看着赵恒遗的模样,实在不相信这人温文尔雅,现在看着他的笑容都有些阴森森的,她心里发慌,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裳。
“我没意见。”南长宁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我都可以。”
“那事情就好办多了。”赵恒遗说道,“现下快到五月了,之前陛下和我说,要在八月择吉日,等明日下朝后,我也好给陛下一个答复了。”
南长宁反应过来,震惊道:“所以,陛下是知道你和我写信这件事?”
“自然。”赵恒遗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其实我是想改日亲自去闲云阁向太妃请安,再和殿下说这件事,我没想到殿下今日主动登门。”
南长宁苦笑了一下,赵恒遗肯定是不知道自己与魏豫之间的事,甚至写信,自己也是被安排的那一个。
赵恒遗的确也是被安排的,但他一直以来都是知情的。
有一瞬间,南长宁都觉得,魏豫和曹太后知道自己不是魏长安,但不知道自己是南长宁。
他们只当自己是个寻常女子,到时候正式封了长公主,顶着这个名,嫁给赵恒遗,结果遂了他们的心愿——又能管住赵家,云太妃也......
真是一举两得。
南长宁笑起来,“这事,我回去后会和母妃说的。”
“时候不早了,”南长宁站起身,向赵恒遗行了个礼,笑着,“我先告辞了。”
南长宁抬起头,笑着叫他:“子谦。”
赵恒遗愣了一下,兴许没料到这一声,笑得有些迟缓,“好。”
“我是愿意嫁给你的,愿意和你一起照顾赵家。”她鼓起勇气才说完这句话,“但我也要做出一些牺牲。”
说完,南长宁转身离开了茶室,她加快脚步,到了门边推了一下刘啸鼎就赶紧走了,直到过了拐角处,她的身后也没有响起赵恒遗的声音。
其实赵恒遗是开口说话了,只是声音太小,只有他自己知道。
“谢谢你,这是我第一次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刘啸鼎本来在打盹,被推了一下一下子就精神了,睁开眼反应过来连忙跟上了南长宁。
赵家的家仆还在奉承着南长宁说着话,她摆摆手道:“不用送本宫了,去看看赵丞相吧。”
上了马车,南长宁还有些紧张,外面的刘啸鼎敲了敲窗子,南长宁掀起帘子问:“怎么了?”
“殿下你们聊什么了?我感觉你脸有点红啊。”刘啸鼎满脸好奇,笑着问道。
“哎,你真是的。”南长宁想起来那几句话就有点羞,胡乱应付了刘啸鼎两句便放下了帘子。
“好吧好吧。”刘啸鼎在马车外喊了两声,“殿下你开心就好。”
“那什么......”南长宁又掀起帘子,冲他说道:“我回宫后打算去给太后请个安,你跟我去。”
刘啸鼎一摊手,“属下遵命。”
南长宁刚想放下帘子,刘啸鼎又好奇上了,连忙问道:“殿下怎么想起来给太后请安了?”
南长宁保持微笑,说道:“和太后夸赞一下刘侍卫有多么负责任。”
“殿下你......”
刘啸鼎信以为真,睁大眼睛,有些命苦的看着南长宁放下了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