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的暗卫》
1. 第 1 章
今年的冬日来得格外得早,冷风吹过面颊,带着刺骨的凉。
皇家别苑内,一名太医急匆匆的提着医箱往内殿走去,来到了一张紫檀拔步床前,候在旁边的侍女轻轻掀开帘子:“公主,林太医来了。”
随着话落,一只白皙纤长的素手自帷帐内伸出,轻轻搭在了脉枕上。
“劳烦林太医了。”细弱虚弱的声音自帷帐内传出,林太医拿出一方软帕,轻轻搭在了细白的晧腕之上。
“公主折煞老臣了。”
诊脉完毕后,沈畔烟轻轻收回手,林太医与侍女的对话也随之传来。
“公主的脉象越来越乱了,昨夜可安睡?”
“没有,公主昨夜一整夜都点着灯的。”
“那用膳呢?”
“从昨日开始,公主就已经滴水未进了......”
沈畔烟听得头疼,脑子里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一直嗡嗡的叫,林太医与秋霜谈论的声音也越来越朦胧飘忽。
她困极了,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可她又不敢闭眼,一闭上眼睛,脑海就不自知的浮现那日的场景,凶恶匪徒拿着刀向她冲来,一条横穿整张脸的刀疤带着笑容狰狞又恐怖。
沈畔烟整个身子都蜷缩了起来,藏在被褥里的身体在颤颤发抖。
好在现在是白日,没夜晚瞧着阴深恐怖,沈畔烟一夜未眠,到底还是抵抗不住身体传来的疲倦,不知不觉陷入了昏睡。
明月公主在去往皇家别苑的路上遭遇匪徒,并被当场吓晕的事情早就已经传回了上京,如今,又是一封信送到了陛下的御书房里。
乾宁帝打开信封,眉头紧皱。
其实这信本该是送往坤宁宫的,但坤宁宫的那位对皇家别苑送来的信件向来置之不理,接连半月都没有消息回来,没有办法,他们只能冒险将这封信送到御书房。
虽说明月公主生性怯懦,不得皇后陛下喜爱,但到底还是陛下的孩子,事关生死,还是无人敢大意。
.......
冬日的风很凉,往日,窗扉都是被紧紧关着的,今日却不知为何,被开了半扇,寒冷的冬风顺着窗扉直往里吹,连带着沈畔烟昏昏欲睡的脑袋都清醒了半分。
她张开唇,声音哑得吓人,“秋霜,水。”
帷帐外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秋霜!秋霜!”
一连喊了几声,房间内还是没有任何声音传来,空空荡荡的房间只余下自己的回音在,令沈畔烟心脏一紧,脑海不由得又回想起那日的场景。
她去往皇家别苑的路上,忽然有山匪拦路,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寂静到她心慌发抖,秋霜下了马车,紧接着,便是一阵刀戈相撞声响起,尖叫声,惨叫声,怒吼声不绝于耳。
沈畔烟躲在马车内,完全不知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忽然,有一个满脸狰狞的刀疤大汉掀开了车帘,他手里提着一柄滴滴答答流血的长刀,狞笑着向她走来......
沈畔烟尖叫一声,后面的事她就记不太清了。
头晕目眩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沈畔烟双手紧紧攥着被褥,苍白的指节透出青色的血管,身体逐渐开始发抖。
“秋霜!秋霜!你在哪里?”
然而,空荡的房间依旧只有她的回音在。
眼泪倏然在眼眶里打转。
她睁着眼,看着这狭小的床帷,小小的地方,把她一个人困在了这里面,没有声音,没有光亮,连呼吸都感到了窒息,恐惧将她淹没.......她没办法再继续躺在床上。
沈畔烟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从床上起身,掀开床帷,想要去找秋霜。
可她在床上躺了快一月的时间,又因为日日夜夜都做梦魇,不得安睡,身体早就已经虚弱得不行,猛不然从床上起身,还没站稳,便双腿一软,往床下摔去。
这房间内铺的都是冷硬的青石板,沈畔烟忍不住闭上眼睛。
哪知,预想当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而落入了一个冷冽的怀抱。
他的身上还带着屋外风雪的寒意,沈畔烟身上只穿着一层薄薄的单衣,冷意传来,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公主,属下僭越。”来人声音带着一股清冽的凉,就宛如是这窗外的冬雪,不含任何暖意。
冷不丁听到陌生的男音,沈畔烟楞了楞,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抬起头,这才发现抱住自己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黑衣男子。
他的面容被一块黑色的面具笼罩,只看得见那双眼睛冷厉而又漠然。
黑衣男子将她扶好,并让她重新躺回床上,这时,沈畔烟才看见他的手中拎着一只茶壶。
回想起方才的一切,沈畔烟面颊升起红晕,不好意思的扭过头去,把头埋入被褥中,闷闷的声音自被褥中传出,“你是谁?”
她声音细细软软的,听着比外面的冬风还要弱。
他唤自己为公主,那想必是认识自己的。
黑衣男子没有回答她的话,拿起一旁的茶盏倒了一杯温水给她。
“水。”
再次听到他的声音,沈畔烟这才松开被褥,把脑袋露了出来。
“谢.....谢谢。”
她伸手接过茶杯,一边小口小口的抿着,一边偷偷观察着他。
按常理来说,一个陌生男子突然出现在了她闺房中,她应该害怕的,但不知怎么,她并不害怕,反而还有些安心。
至少,她不是一个人在这空旷寂静的房间内。
只要有人在她身旁,她便能安心。
这水不烫不凉,入口正正好。沈畔烟喝完水,攥着茶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时,一只修长的大手忽然从她手中抽走茶杯。
“公主可还要?”
说的虽是问句,但他已经再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沈畔烟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带着暖意的茶杯便已经被他塞入手中。
这堪称僭越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没有任何违和感,干脆而又利落。
沈畔烟默默喝完了温水,这次,她主动把茶杯递给了黑衣男子。
“谢谢。”说完,她又忙补了一句,“已经够了,不用再喝了。”
黑衣男子点头,把茶杯收走放好。随后来到她床边,半跪下身,哪怕是低垂着脑袋,他身上也带着一股锋利的锐气,宛如一柄没有刀鞘的弯刀。
“属下见过公主。”
“属下名为暗九,是陛下派来保护照顾您一段时间的暗卫。”
暗卫?
“公主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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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事,可随时呼唤属下。”
说罢,还未等她说话,暗九便闪身消失在了她身前。
他出现的也突然,消失的也突然,沈畔烟眼神茫然的看着他消失的地方。
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男子叫暗九,是父皇派来保护照顾自己一段时间的暗卫?
可是,父皇为什么要派一个暗卫来保护照顾自己?
沈畔烟不太明白。
正当她想唤暗九出来询问时,房门传来一声吱呀,秋霜迈着步子走了进来,瞧见床帷被掀开,楞了楞,赶紧上前。
“公主,你醒了。”
“嗯。”沈畔烟点了点头,瞧着秋霜进来,方才的害怕又涌上心头,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秋霜,方才你去哪里了,我唤你你一直不在。”
秋霜脚步微滞,答非所问,“今日的风有些凉,又落了不少树叶下来,下面的那些粗使丫头偷着懒,连院里的落叶都没扫,公主,你可要好好说说她们。”
沈畔烟鼻头一酸,打着转的泪花瞬间顺着脸颊落下。
“嗯。”她低下头,声如蚊讷,若不是秋霜常年与她相处,也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秋霜早已不耐烦她这副性子,就像是没瞧见她的眼泪一般,声音带着公事公办的态度,“公主可要用膳?”
无人在意她的难过,沈畔烟摇了摇头,“我不想吃。”
“那公主什么时候想用膳了再唤奴婢。”说罢,秋霜便躬身退了。
瞧着她远去的身影,沈畔烟再也忍不住,双手搅着被褥,捏出重重的褶皱,泪珠如珠链般滚落。
她知晓自己的性子不太讨喜,所以也没期望着旁人能哄哄她,可哪怕她多问一句呢?
哪怕是一句也好啊!
秋霜的身影被房门遮挡,她已经看不到她了,视线逐渐变得朦胧模糊。
有时,她会想,是不是只有她死了,亦或者要让自己受很重的伤,才会有人多看她两眼。
就像当年母后让她频频生病,都只是为了让父皇来坤宁宫多看她两眼一样。
这偌大的房间内,就只余下她自己低声啜泣的声音。
暗九本来是不想管的。
明月公主生性怯懦,不只前朝后宫,他们这些跟在陛下身边的暗卫也是知晓的,甚至,他还见过她很多次。
好好的暗卫忽然要去照顾一个性子怯弱的公主,他们向来习惯了刀山血海的任务,哪里适应得了,是以,暗卫营中无人愿意接这个麻烦的任务。
见无人主动,暗影便让众暗卫互相搏斗,谁输了谁去,结果没想到,最后他竟然变卦,说能者多劳,变成了谁赢了谁去,于是,这个任务便落在了暗九头上。
一想到要照顾堪比娇花一般柔弱的公主,暗九就十分头疼。
但君令如山,他不可能违背,思及此,暗九还是现了身。
沈畔烟满脑子乱糟糟的,一下想到了过去,一下又想到了现在。
她想到了母后每每斥责自己的模样,想到父皇看见她越来越失望的目光,想到身边的人对她掩藏不住的敷衍,泪水便怎么也止不住。
就在此时,一方纯白的手帕映入眼帘。
生硬的安慰声自耳畔响起。
“公主,别哭了。”
2. 第 2 章
突然出现的手帕顿时让沈畔烟怔在了原地,连哭声都止住了,好半晌,才转过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声音还带着刚哭完的软糯。
“暗九?”
“嗯。”
沈畔烟对旁人的情绪一向敏感,但在他身上,她却没能感受到什么不耐亦或者讨厌的情绪,只是,暗九是男子......
想了想,她还是轻轻从他手中接过手帕,擦掉了眼泪,转头对他笑起来。
“谢谢你,暗九。”
“公主言重了。”
见她不哭了,暗九便想要离开,正想说告退,却一眼被沈畔烟看了出来,她心慌之下,伸手便是想要抓住他的胳膊,“暗九,你先别走!”
她这动作来得突兀,一下便导致暗九身体本能反击,反手抓住她的手腕便是要折断,好在他脑子及时反应过来,这是公主,是他现在的主子,不是敌人,这才赶紧放手。
“属下知错,还请公主责罚。”他赶紧下跪道歉。
沈畔烟只感觉一股大力传来,抓得她很疼,本就氤氲的杏眸再次有泪花涌现,但很快,那股大力又消失,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暗九下跪。
她心一急,“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你快起来。”
沈畔烟对自己身边的人一向没什么规矩,更何况暗九方才还递给了她手帕,她就更不可能会怪他了。
她着急的想要扶他起来,却扯到了方才的伤处。
她顿时轻嘶一声,纤长的睫羽轻颤,本就在杏眼里打转的眼泪顿时大颗大颗滴落。
暗九:“......”
就说照顾公主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暗九抿直了唇,颇为无奈的从地上起身,来到公主的床前,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声音也没方才那么冷硬了,“还请公主伸出手。”
沈畔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中的青色小瓷瓶。
“这是什么?”
“伤药。”
暗卫常年受伤,所以身上都备得有伤药。
沈畔烟犹豫地伸出手,咬了咬唇,“那,你......你轻一些。”
听到这话,暗九动作顿滞,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都十分小心翼翼,仿佛在触碰什么易碎的瓷瓶。
沈畔烟因为受梦魇折磨,又无心用膳,每日都味同嚼蜡,整个人清减的可怕,原本有些圆润的下巴变得尖尖,柔软的青丝顺着纤薄的背部落于手臂之上,伸出的手腕更是瘦得可怕,依稀可见骨头。
暗九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他的指印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红得渗血,瞧着颇为触目惊心。
一不小心便伤了公主,这还是他接任务以后第一次出现失误。
这任务本不该是他来的.......暗九心中对暗影的不满顿时更深了。
他从没做过这种事情。
暗卫做事向来都是追求快狠准,如今却需要他动作不仅轻,还要柔,这个力度实在是很难把握,一不小心,便会看见公主的指尖轻颤了颤。
沈畔烟看得出来他生疏的动作,所以忍着疼,乖乖让他上药。
暗九眉头都快打成了结,手上的动作一轻再轻,动作一慢再慢。
冰凉的药膏敷在伤处,不过片刻,那股钝痛便缓缓消失了。
终于敷完药膏,看着公主收回的手,暗九紧锁的眉头才逐渐松开。
“这药膏药效极好,三个时辰应该就能消掉大半。”说完,他又再次叮嘱,“公主下次莫要再突然触碰属下,否则极易伤到自身。”
不用他说,沈畔烟就已经知道了。
“我知道了。”她低下头,声音闷闷的。
“公主可还有何要事吩咐?”暗九还记得她方才着急唤住自己。
“我......”沈畔烟犹犹豫豫的出声,抬起杏眸看他,“那个,暗九,你知道父皇为什么会让你过来吗?”
“知道。”
暗九说话言简意赅,不过片刻,沈畔烟便明白了原因。
原来是她的病情传到了父皇那里,心病还需心药医,知晓她是因为害怕,所以才让人过来守着她。
只是皇城的侍卫不可轻易动用,再加上她性子太软,纵然是忠君,但时间长了,难免不会有人心思浮动,所以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暗卫最合适了。
暗卫直属乾宁帝,自幼便被灌输忠于主人的思想,绝不会因为主人性子软弱就会动摇。
当然,这些话不是暗九说的,是沈畔烟自己猜到的。
原来父皇并没有那么不在乎自己。
知晓真相后,沈畔烟有些开心,藏在心底的阴霾也逐渐散去。
不在皇宫,她的性子便也欢快了一些,不再如之前那般压抑。
“暗九,你一直都叫暗九吗?”
她转而问起了其他事情,以往她是知道父皇有暗卫的,但以往最多也就只能看到他们的一个背影,如今就有一个活生生的暗卫站在自己面前,便忍不住好奇。
“暗九,你们为什么要一直带着面具,是父皇要求的吗?”
“我可以看看你长什么模样吗?”
暗九:“......”
见他不说话,沈畔烟还以为自己问到什么不该问的。
“是不可以说吗?”
她看着他,逐渐失落的垂下眼睫。
暗九:“.......”
他颇感头疼。
“属下叫暗九是因为在暗卫营内属下排行第九,戴面具不是陛下要求的,只要是暗卫都会覆面,哪怕是死,也不能摘下来。”
说到最后一个问题时,暗九顿了一下,“不可以。”
“为什么?”沈畔烟一下就抬起了头。
“暗卫的面容只有他真正的主人才可以看。”
“属下只是奉命保护照顾公主殿下一段时间。”
话都已经说到这里,沈畔烟自然明白了暗九的意思。
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
暗九不属于她,他只是奉了父皇的命令而已。
她其实挺喜欢他的,他会给自己递手帕,会给她擦伤药,哪怕动作很笨拙,可那些小心翼翼,都是她不曾在旁人身上感受过的。
哪怕是跟了自己很久的贴身侍女秋霜,亦不会在乎自己的感受。
沈畔烟心底酸涩,贝齿咬着软嫩的唇,眼尾染上水汽,一双湿漉漉的眼眸看着他,好像又要哭出来了。
暗九眉心皱着,不解,完全不明白公主为什么又要哭了。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说的话。
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
他说的都是实话,到底是哪里惹了公主又要哭泣?
看着公主尖尖的苍白面颊,泪花在黑圆的杏眸里打转,瘦弱的指节绞着被褥,暗九深感头疼与麻烦。
他现在该怎么办?
一想到这个任务他还要做四个月,他就想回暗卫营一趟,把暗影狠狠揍上一顿。
就在暗九犹豫要不要再去偷拿一方手帕让公主擦擦眼泪的时候,沈畔烟吸了吸鼻子,强忍下眼泪,软声软声对他说:“暗九,我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我可以给你取一个新名字吗?”
就算暗九以后会走,可他现在还在这里,那就是自己的人。
对自己好的人,哪怕只是暂时的,沈畔烟都不想放过。
仿佛这样,她才能紧紧抓住每一份温暖。
只是换一个名字,暗九并不在意。
他心中微松一口气,只要公主不要再对着他哭就好。
“请公主赐名!”
他半跪下身,态度恭敬而又疏离。
“我看你气势凌厉,如千峰凌云,叫你临霄好不好?”沈畔烟眼眸软软的看着他,生怕他会拒绝。
临霄没有异议,“多谢公主赐名。”
见他答应,沈畔烟面庞盈上笑容,一双杏眼殷殷看着他,“临霄,我有些饿了,你能帮我拿一点膳食过来吗?”
秋霜一点都不在意她,她才不要喊秋霜。
“是。”
临霄起身出了房门,沈畔烟坐在床上,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心中久违的浮现安心,那些令她头疼恐惧的画面也没再涌上脑海。
....
皇家别苑很大,向来是皇家打马游玩的地方,特别是春季,春猎来临时,皇家别苑更是热闹。
沈畔烟住的地方是西苑的一个偏宫,西苑设有小厨房,走过去不算很远,只是当初护送公主的侍卫早就已经回了上京,是以,现在偌大的西苑内,就只有几个人在。
秋霜是大宫女,往日在宫中的时候,她是不爱与这些小宫女们坐在一起的,但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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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皇家别苑,除了她们这几个宫女,剩下的都是一些粗使丫鬟,入不了她的眼。
几个宫女围着炭盆取暖,每人身旁都放了一碟甜糕,以她们的身份,其实不该有这叠甜糕,只是众人都知自己的主子是什么性子,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把她当做一回事了。
几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忽然,有人说起公主,“诶,秋霜姐姐,公主醒了以后,没叫你从旁侍候吗?”
秋霜仪态优雅的咬下一口甜糕,翻了个白眼,“就她那个性子,我就算走了,她又能拿我如何?”
“不过是一些匪徒,就把她吓得日夜不能安睡,闹个几日也就罢了,这天天闹,夜夜闹,谁受得了?”
几个小宫女心有戚戚,满脸同情的看着她,“秋霜姐姐,你受苦了。”
“说受苦也谈不上。”主子的性子好拿捏,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日子才过得好。
秋霜放下甜糕,声音淡淡的,“公主已经及笄,马上就要挑选驸马了,我们如果跟着她一起入公主府,这辈子恐怕都没甚么希望了。”
主子懦弱,被旁人欺负了也只会躲起来哭,她们这些跟着主子的人,也只能跟着主子一同受气。
宫里的人惯爱捧高踩低,她们可没少受气,只是来了这皇家别苑以后,除了明月公主,没有别的主子在,日子这才过得顺心了些。
秋霜自入宫起就跟在皇后身边,后来被皇后指给了沈畔烟,这从中落差,自是不必多说。
几个小宫女往年也都是跟着皇后的,自是赞同秋霜的话。
这门差事,她们谁都不满。
“秋霜姐姐,娘娘可有让你回去?”有小宫女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秋霜眉头紧锁,心中也不由得烦躁,“娘娘没说,只是让我先侍奉着她。”
当初来明月公主身边的时候,她们谁都不愿意,是她见娘娘烦忧,想争一个表现,这才主动请缨来明月公主身边。
如今想来,却是后悔的很。
娘娘身边的几个大丫头都没动,就自己傻乎乎的跳出来了,一头栽进这个大坑里,如今,是怎么也回不了坤宁宫了。
不过,娘娘也并非什么都没有允诺。
想到这,秋霜的眉头也舒展了一些,“娘娘说了,等到明月公主出嫁,就为我备一份嫁妆,在皇城侍卫里挑一挑,有合适的,就将我嫁过去。”
说起嫁人一事,几个小宫女也不由得纷纷羞起了脸,她们满眼羡慕的看着秋霜,“秋霜姐姐,娘娘对你可真好。”
这宫中的宫女无非也就是两条出路,一是跟着主子老死在宫中,二是时间到了可以被放出宫去,寻个寻常人家嫁了。
可外面的日子哪有那么好过,哪一样不花银子,在宫里,她们都是过惯了舒心日子的,一下从金窝掉到草窝,谁受得了。
可若让她们随着公主一同出嫁那也是不愿的,一旦入公主府,她们要么终身侍奉公主,前路无望,要么被公主指给驸马,得了一个侍妾的身份,勉强翻身做个主子。
可一旦被配给小厮,那真的是子子孙孙都是奴仆的命了。
秋霜能得娘娘的话嫁给皇城侍卫,不仅以后的日子好过,若是运气好,得了上头人的青眼,步步高升,她们说不定还能成为有品阶的诰命夫人,这样的好事,谁不想要?
几个小宫女嬉笑着恭喜,被众人恭维,秋霜面上也不由得升起笑容,但嘴上还是叱责着几个小宫女。
“娘娘也只是这么提过一嘴,成与不成,谁说得准,事情没成之前,你们可别乱讲,否则我定饶不了你们。”
“秋霜姐姐放心,我们嘴严着呢。”几个小宫女连忙捂嘴示意自己不会说出去。
秋霜出来的时间也有些长了,她不想去沈畔烟那里,便指了一个小宫女去。
“你去看看公主现在如何,可别死了。”
若是死了,她们这些贴身侍奉的,一个都别想好活。
小宫女不敢违抗秋霜,于是起身出去了,没过多久,她又急匆匆的回来,一脸惊恐。
“秋霜姐姐,秋霜姐姐,不好了!!”
“公主,公主的房间里,出现了一个带着面具的陌生男子!!!”
“什么?!”
秋霜瞳孔猛缩,赶紧起身,急匆匆的往沈畔烟的房间赶去。
3. 第 3 章
“公主!!”
秋霜一推开门,便发现公主穿戴整齐坐在桌前用膳,在她的身后,站着一个面带玄铁面具的黑衣人。
她一推门,黑衣人便抬眸看来,眼神凌厉,宛如一柄锋利的弯刀,直直插入心脏。
秋霜呼吸一滞,脚下蹬蹬后退两步,忙撇开眼,完全不敢与他对视。
听见秋霜的声音,沈畔烟放下双筷,抬头看向她,眼底浮现一股诧异,“秋霜,你怎么来了?”
秋霜咽了咽口水,不敢看临霄,把目光落在了沈畔烟身上,她顿时皱起眉头,眼底的不耐与厌恶简直快掩藏不住。
“公主,他是谁?你怎么能让一个不知来路的男人进入你的闺房?”
“你知不知这事一旦传出去,到时候整个上京的人都会看你和娘娘的笑话,说皇后娘娘教出了一个好女儿,什么不清不楚的男人都能往闺房里带,你是想让娘娘在上京身败名裂吗?”
“就算你不是娘娘的亲生子,但娘娘自幼抚育你长大,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娘娘的名声考虑。”
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这话说的太重,沈畔烟张了张唇,想要为自己解释,一口闷气却死死堵在胸口,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指尖抓了又放,只余下瘦弱的身体藏在乌发中颤颤发抖,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面颊滚落。
瞧她这般,临霄眉头直皱,上前一步便是挡在了沈畔烟身前,从腰间抽出一块令牌立在秋霜面前。
“我是奉陛下之命前来保护公主。”
暗卫是没有自己的令牌的,不过来照顾公主总要有个名正言顺的名头,这令牌,是暗影给他的。
“你?”秋霜看着他手中的那块令牌,眉心顿时跳了跳,眼底满是惊疑不定。
陛下派了人来,她怎么不知道?
临霄指尖一转,收好令牌,声音冷漠,看着她的目光带着讥讽嘲弄,“身为公主的贴身侍女,不侍奉主子,倒对主子吆五喝六,皇后娘娘教出来的婢女......”
他从上到下将她打量一番,忽然笑了一声,“呵——”
“你——!”
被黑衣人这么冷嘲热讽,秋霜只感觉一股血气直涌上顶,但碍于他的身份,她又不敢说太过,只得咬紧牙关,“这里是公主的寝殿,就算你奉陛下之命来保护公主,也不该踏入公主的寝殿。”
“你什么身份,公主又是什么身份?”
“公主金枝玉叶,岂是你这种下贱人可亵渎的?”
“还不快滚出去!”
临霄眼神骤然变得狠厉,身体向前一步,秋霜被他吓着了,连连后退两步,却又发现自己这样太过窝囊,于是又走了回来,没敢再看他的眼睛,目光望向了别处,声音也弱了下来,浑然没了方才的气势。
“公主这里自有我来照顾,用不到你这个外男。”
若非公主寝殿中无人,他确实不会出来,秋霜话虽说的刺耳,但却不无道理。
临霄转身看向沈畔烟,躬身行礼,“属下告退。”
随着挡在身前的那道高大身影走开,秋霜的面庞又出现在眼前,沈畔烟顿时急了,忙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却又忽然想起之前的事情,动作滞在了原地,目光几近祈求的看着他,“临霄,你别走。”
她不想他走。
他如果走了,秋霜又要说她了。
她不想听。
临霄还未说话,一旁的秋霜就已经出声,“公主,你怎么能让一个外男留在你身边,谁知道他对你会不会有什么企图?”
沈畔烟连连摇头,被秋霜一说,她就有些不太会说话了,“不,不会的,临霄是父皇给我的,他不会。”
“公主!!”
秋霜看着她,语气有些急,“你这般不听话,等娘娘来了,奴婢定要与娘娘好声说道说道。”
说到皇后,沈畔烟身体便控制不住的开始发抖,一口气死死闷在心脏,怎么也提不上来,直到胸口传来密密麻麻如针刺般的疼痛。
从她有记忆起,母后对她的态度便不算好。
一年春夏秋冬四个季,她几乎每一季都在生病,每次她生病的时候,父皇就会来看她。
每次父皇一来,母后就会很开心,连对着她的面色都会好上几分。那时的她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生病了,就能让母后开心,母后也会因此多喜欢自己一点。
于是,她会故意少穿两件衣裳,多吃两蝶糕点,故意摔倒在地上,用自己所能想到的任何办法让母后开心,让父皇来看自己。
可她没有想到,母后在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以后,不仅没有开心,反而厉声呵斥了她一顿,让她跪在坤宁宫前的青石板上,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
那时的她只是想讨母后,哪里知道自己的错误在哪,于是直到跪得昏死的过去,母后也没有来看她。
后来,再大一些,母后就要求她学习琴棋书画,且样样都要拔尖,但凡出现一点失误,不是斥责便是被打手心。
沈畔烟还记得那年。
那年上京下的雪很大,积雪铺在宫墙上,厚厚的一层,遍地银霜。
明明是冻得刺骨的天气,她却浑身发热,身体烫得极为难受,头晕目眩,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她实在是太难受了,第一次耍了赖,不想去内宫上学。
宫人们几番劝解,她都不愿意起床,直到后面,有人去禀告了母后。
母后冷着脸,一进屋门,便直冲她而来!
沈畔烟直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时的恐惧。
那一巴掌打在脸上,很疼很疼!!
连带着她的脸都肿了三天。
她确实如愿了,不用去内宫上学,但母后却叫了女师过来,哪怕不去内宫,她的学业也绝不可能停下。
女师严厉,稍不注意,便是一戒尺重重打来,白皙的皮肤上顿时出现了红痕。
沈畔烟想哭的,但女师不让她哭,说身为公主就要有公主的模样,动不动就哭,实在有辱皇家颜面。
炭盆早已被取走,于是,她就强忍着眼泪,在寒冷的冬雪里,颤抖着手,一下又一下的练着琴。
那天她的状态不好,身体一直在发热,脑袋又晕,双手一直在都发抖,她已经记不清自己被打了多少戒尺,只记得最后自己晕死过去的。
后来,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就看到了父皇。
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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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躺了七天七夜,差点就死在了那个冬日。
从那以后,她便患上了心悸发抖的毛病,每每看到女师与母后就十分害怕,再这样下去,恐要早夭。
是以,父皇便时常让她来皇家别苑养病。
只是从那以后,母后对她的态度就更是差了。
沈畔烟实在是怕极了皇后。
秋霜一说起皇后,她就不敢再说话了,只能抬着眼,一双杏眸殷殷的望着林霄,无声的祈求他别走。
瞧着公主惨白的脸,苍白的指节紧紧攥着胸口处的衣裳,连额头都冒出了冷汗,一双眼眸却紧紧望着自己的时候,临霄欲要离开的身影顿时滞了下来。
见他不走,沈畔烟原本怎么也呼吸不上的那一口气刹那间松了下来。
她颤着声音,“临霄,你....别.....”走。
然而,话未说完,眼前便传来一阵眩晕,漆黑笼罩住了脑海,沈畔烟身体瞬间软软的往下摔去。
临霄眉头狠狠一跳,一个快步上前。
“公主!”
秋霜站在一旁,也忙赶了上去,“公主!!”
临霄抄起沈畔烟的膝弯便是往床榻走去,见秋霜还站在自己身旁,顿时眉眼一厉,冷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去请太医!”
“你.....”
又被临霄训斥,秋霜心中气不打一出来,但也知现在不是自己与他争论的时候,于是急匆匆的出去了。
没多久,林太医就提着药箱匆匆赶来了。
因着公主身子不好,所以每年来皇家别苑,都有太医跟随。
林太医细细诊脉,心中止不住的惆怅。
瞧见公主床前站的这气势凛冽的黑衣男子与她的贴身侍女秋霜,又更是头疼。
这明月公主的事情,外面的人不知道,这宫里面的人还不知道吗?
林太医在宫中沉浮十几年,一直明哲保身,靠得就是不该听不听,不该说的不说,才活到了现在。
如今,瞧着这明月公主微弱的脉搏,再这么下去,恐怕这个冬日就要命丧于此。
林太医登时感觉自己的人头不保。
当年,皇后与淑妃两人面上瞧着好,背地里却是斗得如火如荼。
那时的淑妃宠冠六宫,深得陛下喜爱,只是怀孕产子那日,命薄了些,血崩去世了。
她留下的孩子,也就是明月公主,顺势就被皇后抱了过去,养在膝下。
要说明月公主被养成这般性子,皇后不是故意的,那是打死他也不信。
当年,宫里还起过一阵流言,说淑妃出事其实是皇后暗中下的手。
只是这流言还没掀起来,就被皇后给掐死了。
想到这,林太医止不住的叹气。
淑妃死的早,陛下心里便惦念着她的孩子,虽说这么多年过去,明月公主的性子惹得陛下不喜,但到底还是自己的孩子,若她死在了皇家别苑,他们这些随侍的人,一个都别想活。
事关生死,林太医也不敢再如以往那般说话做事都要留三分了。
“公主脉搏虚弱,这心悸之症更是严重,若公主身体再这么虚弱下去,恐怕熬不过这个冬日。”
4. 第 4 章
两人听得心中俱是一跳。
临霄眉梢骤沉,秋霜的话语更是急,“怎会如此,公主的身体前些日子不是才好上一些吗,今日怎会又更加严重了?”
林太医拿出笔墨开始写药方,这次他用的药都偏猛了一些。
“公主瞧着方才是受了惊吓才会心悸复发。”
说到这,林太医的话迟疑了些,他与临霄不熟,也不知他的身份是何,但能跟在公主身边的,想必就是公主的人,想了想,还是对着两人道:“公主的身体本就很虚,两位日后在公主面前切记谨言慎行,莫要说了什么话再刺激到公主。”
秋霜心脏狠狠一跳,骤然低下了眼眸。
之前她说的那些话,可是字字句句都是往公主心窝子里戳的。
公主这心悸,可不就是被她刺激的吗。
“奴婢会好好侍奉公主的。”
不管心中如何,秋霜表面却是端得难过,一副为公主担忧的模样。
若不是见过她那副趾高气昂,理直气壮的模样,临霄就信了她的话了。
他指尖一转,修长的指节便出现一柄寒匕。
突然,临霄伸手猛地捏住了秋霜的下巴,强行掰开她的双唇,在她恐惧颤抖的瞳孔中,尖利的匕首落入嘴里,狠狠压在了她的舌头之上。
秋霜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一旁的林太医见此一幕手抖了抖,一团乌黑的墨滴在纸上,晕染开来。
夭寿了!
临霄冷声警告:“你下次若是再继续在公主面前胡言乱语,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秋霜被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哪里还敢反驳,那冰冷的刀锋就在自己嘴里放着,别说点头了,她动都不敢动,只能用眼神连连示意。
瞧她快被吓哭一脸崩溃的模样,临霄冷嗤一声,收回匕首,目光落在了林太医身上,“继续写。”
冷不丁被点了自己的名,林太医抖了抖,下方的纸张又被墨汁晕开,他忙不迭从旁重新拿了一张纸过来。
被临霄用漠然的眼神看着,林太医心里压力极大。
他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煞神,这般可怕!
有临霄看着,秋霜确实不敢再如之前那般放肆了。
她但凡敢多说一句话,临霄手中便出现了一把寒匕,目光浅浅落在匕首之上,漫不经心的转着。
瞧着那在指尖跳跃的凛冽刀光,明明什么都没说,他的目光也没落在她身上,可秋霜愣是感觉到了一股子寒意从背脊里爬了上来,嘴里的话转了又转,最后还是咽回了肚子里,一声不吭。
沈畔烟目光疑惑的看着两人之间怪异的气氛。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秋霜好像有些怕临霄。
临霄性子是冷了一点,可没什么好怕的呀。
沈畔烟的目光又落在了临霄身上,见他背靠着门框,低着脑袋,把玩着手里的匕首。
明明是尖锐锋利的东西,在他手上却如小玩意一般,十分得心应手。
今日的阳光正好,斜斜的落在了他身上,被布条绑着的长发轻轻散落在了肩上,与阳光一起融化了他身上那股向来锋利的锐气,瞧着反倒有些懒散。
不过,看着他手中时不时闪着寒光的匕首,沈畔烟还是有些担心他会把自己伤到。
“临霄。”
她轻轻唤了一声。
临霄动作顿滞,收起匕首,插入腰间,转头看过来,“公主有何要事吩咐?”
“没.....”瞧他那般收放自如,沈畔烟觉得,自己的叮嘱好像有些多余。
但人已经喊了,看着临霄清清淡淡的目光,沈畔烟有些不太好意思低下脑袋,软声软声,“方才的药有些苦,你可不可以,帮我取一些蜜饯来?”
“是。”临霄退下了。
瞧见他远去的背影,秋霜这才感觉压在心底的大石被搬开。
“公主,他不过是一个护卫,你对他也太惯了些。”
“成日带一个面具,连真面孔都不愿意露,保不齐是有什么心思藏着,想要对公主你不利。”
秋霜十分不满沈畔烟对临霄的纵容。
她不仅允许他随时跟在自己身边,还允许他随意踏入自己的寝殿,不仅如此,还特地让人把西苑旁边离她最近的那间屋子收拾出来给他用,哪有护卫是这样的。
但秋霜不敢当着临霄的面说,只能趁着他不在的时候给他上眼药。
“秋霜,临霄很好的。”沈畔烟秀眉蹙了蹙,偏过头去,不太高兴秋霜说临霄的坏话。
“公主!”瞧她不听,秋霜有些急,“你是公主,是天家贵女,怎么能让一个外男跟在你身边呢。”
自从临霄来了以后,秋霜就一直想让她把临霄赶走。
她不想让临霄走,临霄走了以后,就再也没人会在意她了。
沈畔烟咬唇,心中闷闷的,头一次反驳了她,“可是临霄是我的护卫,他不待在我身边又能去哪儿呢。”
完全没想到公主会反驳自己,秋霜怔了一下,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妙。
往日公主都是乖乖听自己话的,如今就因为一个护卫,就开始与自己作对,若让临霄再待下去,公主岂不是更不听自己的话了。
而是,她还答应了一个人......秋霜压下心底的不妙,循循善诱劝导,“公主,听我一句劝,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挑选一位好驸马。”
“奴婢瞧着,那楚公子就挺不错的,对公主你也一往情深,他上次给你写的诗奴婢都还留着呢。”
“公主,楚公子不喜欢你身边有外男存在,你如果想嫁给楚公子,临霄是断不能跟在你身边的,公主,你莫要惹了楚公子的不喜。”
沈畔烟在上京的名声本就不太好,如今及笄都快一年了,婚事却像是无人记起般,再这样拖下去,她何时才能出嫁?
她可不想被困死在她身边。
“我不喜欢那个楚公子!”沈畔烟抿着唇,双手不自知的绞着被褥,“我不会让临霄走的。”
秋霜说的楚公子是礼部侍郎家的二公子,是上次她出宫去皇家别苑在路上遇上的,他满脸轻浮,刚看见自己就说些是是非非的话,她不喜欢。
想起他写的那些诗,沈畔烟脸颊霎时间白了下来。
她不想要那些信筏的,但秋霜却自作主张替她接了过来。
她低声央求,“秋霜,你把那些信筏都烧了好吗,我不喜欢。”
“公主!”秋霜眉心皱起,压下心底不悦,继续耐着性子哄,“楚公子样貌好,性子也好,是公主你能选择的最好的驸马了,公主你莫要闹脾气。”
“你生母早逝,皇后娘娘和陛下又繁忙,你的婚事得自己筹谋。”
“奴婢也是为了你好。”
沈畔烟不爱听这些,可她又不知道怎么反驳,便只能偏着头,咬紧了自己的话,“我不喜欢他,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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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他。”
“可公主你总要嫁人的!”秋霜更急了。
她如果一直不愿意嫁,那她何时才能离开她身边,得皇后娘娘恩惠嫁给皇家侍卫。
沈畔烟把脑袋埋进被褥里,不听她的话,“我不嫁。”
“公主!!”瞧她又如以前一样躲进被褥里,秋霜眉间烦躁更甚,伸手就是想去抓她的被褥。
“你做什么!”
一道冷冽的男声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秋霜被吓了一跳。
临霄走了过来,冷眼看着她,“你想对公主做什么?”
说着,一柄锋利的匕首落在了她的脖颈间,“你是不是忘记了我的警告?”
“我.....”冰冷的匕首贴着皮肤,仿佛下一瞬就会划开她的脖子,秋霜咽了咽口水,浑身鸡皮疙瘩不受控制的立起来,“我就是给公主......给公主盖被褥......对,我就是要给公主盖被褥来着......”
她一边说,一边往旁边挪了一下脚步,悄悄观察临霄的反应,见他收起匕首,忙不迭离开他身旁,上前给沈畔烟掖了掖被角,胡乱敷衍两下,就赶紧后退,福身一礼,“公主,奴婢先告退了。”
她脚步匆匆的出去了,活像背后有鬼在追。
临霄看着她的背影,嗤笑一声。
欺软怕硬的恶仆。
沈畔烟不知何时已经偷偷放下捂着脑袋的被褥,眼睛亮亮的看着他,
“临霄,你好厉害!”
这突如其来的夸赞令临霄沉默了一下。
“不是属下厉害,只是公主你性子太懦......”说到这,他想起林太医的叮嘱,于是话转了个圈,“太好欺负了。”
被临霄这样直白的指出来,沈畔烟眨了下眼睛,原本发亮的眼睛逐渐暗淡下来。
她也知道自己这个性子不好,可她改不了。
她一听见旁人指责自己浑身就会升起一股无力,就仿佛有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心底,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更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临霄,让你失望了......”她又把自己的脑袋蒙进了被褥。
她这装鸵鸟的行为在临霄看来不仅是不解,还十分不可思议。
明月公主怯懦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临霄声音冷淡,“这是公主你自己的事情,无需向属下道歉。”
说罢,他把蜜饯放在了一旁托盘中。
“公主,这是你要的蜜饯。”
听他说起蜜饯,沈畔烟松开被褥,看向临霄,软声道谢,“谢谢你,临霄。”
看着公主有些红的眼眶,临霄刚准备离开的身影滞了一下。
到底是公主.......他现在的主子。
想了想,临霄还是解下自己腰间的匕首放在了她身旁。
“公主下次若是不知道怎么说,那就用刀。”
“临霄.....”沈畔烟怔愣的看着他放下的匕首。
这把匕首刀鞘的已经磨损,上面的黑漆有些许掉落,还有一些划痕在上面,除了这些小毛病,整把匕首都完好无损。
临霄应该很喜欢它的,不然之前也不会把它拿在手上把玩。
可现在,他把这柄匕首送给了自己......
沈畔烟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匕首。
匕首入手冰凉,心底仿佛也有了一股勇气,她抬头看向临霄,眉眼盈起笑意,“谢谢你,临霄。”
5. 第 5 章
养病的日子十分无趣,每日不是躺在床上看书,就是望着窗外发呆。
不过有临霄在,沈畔烟的心也逐渐安定下来,不再如之前那般夜夜噩梦。
冬夜很长,寝殿的烛火会一直燃着,有时,她会突然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唤一声临霄,一道黑色的身影就会出现在她床边。
“属下在。”
“临霄!”
“属下在。”
少年沉稳安定的声音落入耳畔,沈畔烟又沉沉陷入梦乡。
只不过这次,她睡得很安心。
慢慢的,沈畔烟不再做那些可怕的噩梦,就连漆黑的夜也不用害怕,因为她知道,有人会守着自己。
沈畔烟的身体逐渐好转,苍白的脸颊也慢慢有了血色。
林太医为她再次看诊,重新换了一副药方,并叮嘱,“公主现在的身体已经大好,可以下床走走了,有利于她的身体恢复。”
躺在床上的日子并不好受,得知可以下床了以后,沈畔烟十分开心。
只不过,她的身体还是太虚,只被允许在屋内走走。
今年冬雪下得早,外面早已有一场大雪飘飘扬扬的落下,压弯了窗外的枝头,不时便噗噗坠在地上,刺骨寒凉。
沈畔烟坐在床前,捧着热热汤婆子,望着窗外的落雪,怔怔出神。
今年的雪下得好大。
也不知皇家别苑外那座西山上的腊梅开得如何了,是不是也如去年那般,同样傲然绽放?
沈畔烟披着雪白的狐裘,银丝碳烧得整个屋子暖烘烘的,连带着脸颊都升起了些许红晕。
“公主,时间到了。”
林太医走之前,千叮万嘱,万万不可让公主感染风寒,再次生病。
这人的身体就像是军队行仗般,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公主的身体已经经历了两次,再来一次,气散掉了,那可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是以,临霄一直严格控制公主靠窗的时辰。
随着吱呀一声,窗扉被关上一大半,只剩下一条小缝还在。
不能再看雪了......沈畔烟有些失落,但还是乖乖起身,离开了窗边。
寝殿就这么大,不能出去,再怎么转也很无聊,沈畔烟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临霄身上。
只见他怀抱双手,低垂着脑袋,身体靠着窗,黑色的武袍显得他身体修长而又劲瘦,安安静静的,存在感接近于无。
面具遮挡了他的面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沈畔烟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好奇。
但她也知,临霄不可能摘下面具让自己瞧见他的真容。
毕竟他真正的主人是父皇,不是自己。
想到这,她心中忽然涌上难过。
如果临霄能一直留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如果父皇愿意把临霄送给自己......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父皇并不喜欢自己......沈畔烟攥了攥指节,心底又升起一股闷闷的难过。
沈畔烟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生母不是皇后,而是当年宠冠六宫的淑妃。
她并不知道淑妃是什么样的,但她从旁人嘴里得知过淑妃的模样。
父皇最初来看她时,有时会与她说起自己的母妃,最开始看向她的目光也是带着关心与缅怀的,可随着她长大,便变成日渐浓郁的失望,“你和你的母妃真的越来越不像了!”
她曾听宫人们说起过,她的母妃是一个很明媚的女子,她敢爱敢恨,甚至都不是京城中人,而是当年父皇南下时遇到的一个孤女,因与父皇偶然结缘,而后跟着父皇回了京城,入了宫。
父皇给她的称号是淑妃,但她身上可没有和“淑”一字相像的地方。
进宫以后,母妃上树摘果,下荷塘摸莲子的事情可没少做,父皇也不恼,随意她闹,只要不把御花园翻过来就好。
有时,从旁人耳中听到母妃的事迹,她心底便升起一股向往,若是她也能像母妃一样活得那般肆意就好了。
若父皇也能像惯着母妃一样惯着自己就好了。
可她没有,她没有遗传到她的母妃任何优点。
她性子唯唯诺诺,说话也不太讨喜,旁人多说两句,就要掉眼泪,要么就是躲起来,这样的性格,怎么可能和她的母妃一模一样,也不怪父皇看向她的目光越来越失望,直到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沈畔烟指节攥了又攥,闷闷闭上眼睛,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情。
不然心悸又要发了。
她这异样自然被临霄察觉到,他一个快步便是来到了她身边,伸手探她的脉。
暗卫多是做一些见不光的事情,所以什么都要会一点。
临霄的医术算不得精通,只能勉强察觉出她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好。
“公主。”
临霄锁眉,扶她去床边坐好,正想请林太医过来给她看看,沈畔烟却阻止了他。
“临霄,你别去。”她仰着头,目光几乎是哀求,“我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
她不想让其他人又知道自己心悸的毛病犯了,她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个麻烦。
秋霜她们已经因此不喜欢自己了,她不想临霄也因为这样不喜欢自己。
她没事的,以往在宫中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能忍则忍,这么多年来,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没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身体。
临霄不解,但看着公主哀求的目光,脚步还是滞了下来。
她身体确实好些了,只要她不要再乱想,这心悸一会儿就过去了。
临霄探过她的脉,发现确实是在好转后,这才彻底歇了去找林太医的念头。
他想说什么,但看着公主苍白瘦弱的面颊,又把话咽了下去。
算了,回头再把这件事给林太医说。
这屋子里银丝碳烧得正旺,有些闷热,或许是因为这样,才导致公主心悸复发。
临霄往窗边走去,打算把窗扉的缝隙开得更大一些,让外面泛着凉意的空气进屋。
看着临霄离开的背影,沈畔烟攥了攥手指,这是她紧张时与不知所措时特有的动作。
她身边的人里,只有临霄会听她的话,会关心她,在意她的感受。
她真的好喜欢临霄!
“临霄...”她声音软软的,抬眼看他。
临霄开了窗过来,“公主有何吩咐?”
“你识字吗?”
临霄有些疑惑,“识的。”
沈畔烟起身拿了自己常看的杂记给他,杏眼殷殷,“那你可以读给我听吗?”
她知道自己这个请求有些突兀,可如果再让她自己一人待着,她就会容易乱想,一乱想,就又容易心悸。
她不想给身边的人添麻烦,特别是临霄。
见临霄没吭声,沈畔烟有些紧张,“临霄,不可以吗?”
临霄看着手中的杂记,倒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他认识的字一共就那么几个,再多一些,就不认识了。
暗影只会教他最常用的暗号,是以,他也只认识那几个字。
这杂记打开,他看得是一脸茫然,从那密密麻麻的字中,只勉强认出几个,今,明,有,树......
临霄沉默的把书合上,把书还给她,声音第一次听上去有些窘迫,“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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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不认识这么多字。”
沈畔烟完全没想到他的这个回答,眨了下眼睛,眼底有些讶异。
忽而,她扑哧一笑!
还以为,是临霄不愿意.....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沈畔烟接过杂记,言笑晏晏,“没关系的,临霄,我教你。”
她起身,脚步轻快的往隔间的书房走去,对他招了招手,“临霄,你快跟我来!”
公主要教他识字?
临霄瞳孔微缩。
暗卫是不被允许识太多字的,只需要懂得写暗号的字就好了。
这世上折磨人的方式有很多种,哪怕暗卫经历过暗卫营的各种训练,身经百战,也难保落在别人手中时不会泄密。
是以,在暗卫营里,每个人负责的任务都各有不同,收集消息的另有其人,他是负责运输与传递消息的暗卫,偶尔贴身保护帝王,只有暗五之上才能识字,而他是暗九。
可现在,公主要教他识字......
临霄神色踌躇,这严重违背了暗卫营定下的规矩。
见临霄站在原地不动,沈畔烟疑惑转身,“临霄,怎么了?”
临霄犹豫很久,还是半跪下身,“还请公主责罚,属下不能识字。”
为什么?
沈畔烟不解。
倏然,她反应过来,临霄是父皇的暗卫,他还要回到父皇身边。
这不能识字的规矩,定是父皇定下的。
沈畔烟伸手想扶他起来,“我不怪你,你快起来。”
临霄起身。
沈畔烟看着临霄,咬了咬唇,心中有些烦闷。
临霄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不可以识字。
她一直都很喜欢看书,书里面有很多有趣的故事,那些故事支撑了她在宫里的那些难熬的一日又一日。
难过的时候,她会看书,开心的时候,她也会看书,书籍寄托了她太多的向往,如果不是书,她也不会知道这个世界那么大,除了高高的宫墙,原来还有富饶的江南水乡,浩浩荡荡的黄河长江......
那些丰富多彩的世界,便是她向往的世界。
临霄不能识字,她是真的觉得很遗憾难过。
可她也不想害了临霄。
沈畔烟沉思片刻.......
突然,她脑海灵光一现,想了个折中的法子,“那临霄,我念书给你听?”
临霄没说话。
窗外的雪越来越大,静谧的整个世界都仿佛停滞了下来。
沈畔烟却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很棒,既然临霄不能识字,那她就读给他听。
她喜欢的世界,也想分享给临霄。
想到这,沈畔烟眉稍都展开了,眼底浮现笑意,“临霄,你过来,我读给你听。”
她来到窗边,临霄遮掩了半扇窗,混着外面的风雪声,公主清雅柔和的声音落在耳畔。
她让临霄站在自己身后,柔嫩似葱的指尖随着她的声音,轻轻划过一排排竖字。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看得一清二楚。
若是有心,只需这样,他便可以学会识字。
临霄站在公主身后,目光并没有落在书籍上,而是在公主身上。
他眼中的疑惑越来越重。
他只是一个暗卫,一柄刀,一个工具,公主为何想要教他识字?
刀是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的,在暗卫营中,临霄就是因为性子太狠,有时会有自己的主意,被暗影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压,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是暗九,而是早已成为暗影之下的第一人。
现在,他相比其他暗卫,又多了一份例外。
6. 第 6 章
沈畔烟发现了临霄在走神。
“临霄,你有在听吗?”她回头看去。
临霄这才回过神来,目光不留痕迹的移开,“回公主,在听。”
沈畔烟瘪嘴,她才不信。
他明明就在走神。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的目光已经落在自己身上很久了。
沈畔烟有点不开心,“临霄,你不喜欢我读的杂记吗?”
“没有不喜欢。”临霄低下脑袋。
“那你为什么不听,反倒一直在看我!”沈畔烟话说得急,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反应过来以后,顿觉自己话说得孟浪,脸颊腾的一下就红了。
她忙不迭转过身去,用书盖住脸,声音结结巴巴,“你,你不要再看我,好好听我读,一会儿我可是要考考你,若是,若是你答不上来的话,我,我.....”
她本想说惩罚,但又觉得太过,于是话在唇间转了又转,变成一股软软糯糯,没什么底气的声音。
“我可是会生气的......”
临霄:“......”
这威胁,于他来说属实是约等于无。
看着把脸埋在书本里的公主,临霄不知怎么,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好。”
公主虽然性子怯弱,但也真的是一位,很特别的主子。
临霄到底是男子,不能与公主共处一室太久。沈畔烟念不了多久,他就得告退了。
看着临霄消失的背影,沈畔烟心中泛起点点失落,但她也知道,临霄其实并没有离开,只是隐藏起来。心中的那点失落便逐渐消失,安静的看起了书。
窗外飞雪慢慢停歇,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忽然被吱呀一声打开。
秋霜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公主。”
“发生什么事了?”瞧她一脸着急的模样,沈畔烟站起来,收好杂记。
“公主,方才雪下得太大,存放碳火的那间库房塌了,现在所有的银丝碳都被雪浸湿了。”
库房塌了?!
沈畔烟听得差点两眼一黑,她眉眼染上焦急,“怎么会这样,可有人受伤?”
“无人受伤,就是所有银丝碳都不能用了,公主!!”
“公主,你身子本就不好,如今这大雪天,没有碳火用可怎么是好?”说着说着,秋霜便落下泪来。
从沈畔烟十岁起,秋霜便一直在她身边照顾,虽说前些日子闹了些许不愉快,但沈畔烟还是在乎她的。
“秋霜,你别哭。”沈畔烟忙拿出自己的绣帕给她擦眼泪,温声:“这雪才刚下,还来得及的。”
现在赶紧让人去京城一趟,买些碳火回来用来得及的。
哪知,秋霜泪落得更凶了,“公主,负责采买的小金子方才出去扫雪时摔地上了,折了腿骨,现在已经躺在床上动不了。”
沈畔烟离开皇宫时愿意跟来的人本就不多,西苑这边负责采买的人就小金子一个,如今他受了伤,现在这么大的雪天,上哪里再去找一个身强力壮的人去京城采买碳火。
沈畔烟听得也不由得有些头疼,“问问别苑的主事呢?”
除了西苑,其他宫苑是另有宫人洒扫打理的,只是她住进了西苑,这才与其他地方分离开来。
“现在雪下得大,马车难行,别苑的主事也不愿意,他说他们那里有黑炭,可以匀一些给公主。”
“黑炭烟雾大,极易呛咳,公主你身体本就不好,怎么能用黑炭呢。”秋霜说的是又气又急。
“公主,现在可怎么是好......”
沈畔烟也有些无措,可她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见秋霜满是焦急不安的模样,沈畔烟反倒过来先安慰她,“秋霜,你先别急,左右不过也就是这一场雪,等这场雪过了,天气晴朗一些,再寻主事让人去一趟京城买碳便是,多使些银子,他肯定是愿意的。”
“可是这样一来公主你的碳火就得断了....”秋霜并不赞同她这个主意。
蓦地,秋霜像是想起什么,眼睛倏然亮了起来,“对了,公主,小金子虽然摔了,但是陛下不是送了一位护卫过来吗,公主,你可以唤那个叫临霄的护卫去京城一趟,让他买些碳火回来。”
临霄?!
沈畔烟看了看窗外的雪,抿了下唇,心中不是很愿意让临霄离开。
雪下得大,马车难行,临霄一去,估计至少得两日才能回来。
而且,这雪现在是停了,万一临霄走后,雪又大了呢?
“不是还有黑炭吗?”沈畔烟心中犹豫几番。
“秋霜,你与主事说一说,让他匀些黑炭,接下来这段日子,我屋里就先点黑炭用着吧。”
秋霜心里咯噔一下,眼底满是诧异,完全没想到公主会这么说。
秋霜不明白,为什么那临霄的护卫才来几日,公主就如此依赖于他。
“可是公主,你身子不好,那黑炭烟雾大....”秋霜跟在沈畔烟身边最久,也是最了解她性子的人。
她性子是软,可偶尔也有犯倔的时候,每当这个时候,她多说两句,多劝两句,公主就会慢慢妥协,不过多费两句口舌罢了。
沈畔烟转过身去,手里攥着绣帕揉了又揉,一股烦躁与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
秋霜越劝,她便越不想让临霄去,不知如何反驳,她便背过身去,不理会秋霜的念叨。
秋霜是铁了心想把临霄支开,哪里是她装鸵鸟就肯妥协的。
于是,沈畔烟躲到哪,秋霜便跟到哪。
“秋霜,你不要再说了。”
她这软绵绵的两句,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
“公主,奴婢也是为了你考虑,你身子不好......”
沈畔烟听得心中烦闷更甚,便躲进了书房,秋霜在后面跟得急,一时间,她没注意到前方的书柜,身体猛地撞了上去。
“砰!”
沈畔烟身体重重往后仰摔而去。
书柜与书桌挨得极近,这一下摔过去,脑袋铁定会重重磕上书桌,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公主!!”秋霜瞳孔猛缩。
她是想支开临霄,可没想害死公主。
公主一旦出了大事,她定逃不了罪责。
好在,一道黑色的身影及时出现,接住了沈畔烟。
“临霄?!”
沈畔烟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裳,目光惊喜而又惊讶的看着他。
若非临霄,她方才肯定......后怕涌上心头,沈畔烟双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裳,但秋霜还在旁边,被她瞧见了,她又要讲了,于是赶紧松开,偏开脑袋,掩藏在发丝底下的耳垂微微泛红。
临霄把她扶好,目光落在了秋霜身上。
他目光凌厉如刀,秋霜哪里敢看,忙不迭转过头去。
临霄也不与她废话,一个快步上前便是掐住了她的脖颈,目光冷若寒冰。
强烈的窒息感传来,喉间传来剧痛!
秋霜惊恐的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个叫临霄的护卫是真的想要杀她,她是真的会死......
她不想死!
秋霜顿时猛烈挣扎起来,目光落在了沈畔烟身上。
“公.....公主,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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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畔烟回过头,被这一幕吓坏了,听见秋霜带着气息的呼救声,忙上前伸手扯了扯临霄的衣裳,抬头看他,声音带着些许着急,“临霄.....”
“公主想让属下放过她?”
临霄的目光落在了沈畔烟身上。
他无比冷静的点出了一个事实,“方才,若不是属下出现得及时,公主你定会磕中脑袋,以公主您现在的身体,就算是林太医,也不一定能把您从鬼门关拉回来。”
“她屡次冒犯于您,公主确定还要留着她吗?”
沈畔烟脸白了白。
可秋霜跟在她身边多年......沈畔烟咬了咬唇,到底还是没能忍下心,“可是临霄,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临霄:“......”
他眼神变得漠然,一个用力便把秋霜扔了出去。
“咳咳咳......”秋霜摔到在地,喉咙控制不住的呛咳。
沈畔烟看着临霄,心中逐渐浮现一丝不安。
她能感觉到,临霄好像生气了。
她轻扯了扯他的衣角,软声软气,讨好的看他,“临霄,你是不是生气了?”
临霄:“没有。”
临霄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个青色的小瓷瓶递给了沈畔烟。
“这是林太医给属下的药,可压制公主您的心悸之怔。”
沈畔烟楞楞的,握住了这瓶还带着温热的瓷瓶,这才发现,临霄的发丝与武袍不知何时沾染了细密的雪花。
他只是一个暗卫,如何敢置喙主子的决定。
见公主收下瓷瓶,临霄躬身行礼,“属下告退。”
“临.....”
沈畔烟想唤住他,他的身影却消失得极快。
沈畔烟攥着瓷瓶,胸口闷闷地难受。
她又不笨,自然能看得这药是如何来的。
定是因为自己之前心悸,所以临霄去了林太医那里,向他讨了药回来。
他的身上还挂着未化的霜雪,定是才刚回来。
他这般关心自己,自己却.....
与临霄共处多日,秋霜总算是赢了他一回,她自觉已经拿捏到了公主,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起来,赶紧道:“公主,那临霄如此狂妄,当着你的面都敢对奴婢下手,根本没把公主你放在眼里......”
她还要说,到底是谁没把她放在眼里?
沈畔烟笑得苦涩,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与愤怒。
“公主,您听奴婢一句劝.....”
沈畔烟指节紧紧攥着瓷瓶,临霄离开前漠然的身影还留在她心里。
她本就难受得紧,秋霜还在一旁喋喋不休,心中的闷气,无措,与怒意终于在此刻爆发。
“闭嘴,你不要再说了!!”
沈畔烟颤抖着手,手臂直指着房门,“出去,你给我出去!!”
泪水自她脸颊缓缓落下。
秋霜完全没想到沈畔烟会这样对她,她对她向来都是软声软语的,一时还没有回过神来,用了以往的方式对她。
“公主,奴婢......”
“你是公主还是我是公主,你如此不听我的话,不如我现在就书信一封回宫,让你回到母后身边如何?”沈畔烟颤抖着身体,一边落泪,一边强忍着心底的情绪道。
秋霜面色大骇。
她是想离开公主身边,但却不是现在......于是,秋霜猛地跪了下来磕头,“奴婢知错,奴婢这就退下。”
看着秋霜转身离开的背影,沈畔烟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情绪,嚎啕大哭起来。
7. 第 7 章
只是这次,没有人再递她一张绣帕,对她说:“公主,别哭了。”
暗卫营的规矩极多,惩罚也极重,从第一次见到公主开始,临霄其实就已经破了暗卫营的规矩。
不得主人召令,主人无性命之忧,暗卫绝不可轻易现身,这是暗卫营的铁令。
只是离开前,暗影对他说,此次任务是照顾居多,再加上他性子本就比其他暗卫随意一些,这才屡屡现身,做了那么多自作主张的事情。
不过,既然公主自有主张,那么他也不需要再有自己的心思,只需要听令即可。
是以,从这日起,沈畔烟不唤临霄,他便不再主动现身了。
沈畔烟心中难过,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唤临霄出来,试图向临霄解释,但临霄只是沉默无言的站在原地,态度恭敬而又疏离。
沈畔烟如何看不出来他的疏离,想说的话,瞬间堵在了喉咙里。
临霄不会指责公主,也不会对公主的决定有任何质疑,他只会沉默。
明明前两日,他还不是这样的。
沈畔烟心中酸涩,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只能咬着唇,目光呆愣愣的看着他,临霄皱了皱眉,躬身行礼。
“公主若无要事,属下便告退了。”
现在,临霄也开始讨厌自己了吗?
沈畔烟压下心底的难过与酸涩,点了点头。
“好。”
那日爆发过后,秋霜态度总算不再如之前那般肆意,恭敬不少,做事也认真了些。
瞧见那个护卫没有再如之前那般日日出现,秋霜心中有过喜悦的同时,对他嗤之以鼻。
不过一个新来的护卫,在公主心中,怎么可能与她相比。
自公主十岁起,她便一直留在公主身边,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哪里是他一个小小的护卫能比的。
秋霜可没忘记,之前临霄屡次三番对她威胁打压,甚至还差点杀了她,于是,后面再见他,她总要讥讽两句。
临霄可从不是什么软柿子的性格,他只是对公主态度沉默。
旁人若欺辱在他身上,他向来都是二话不说直接杀了,只是这人是公主身边的婢女,他这才收敛了些许,冷言冷语嘲讽回去,躬身告退了。
临霄不屑于这样的吵架。
见他这般,秋霜本还想再在沈畔烟耳边说他两句的,但沈畔烟根本不想听,伸手直接叫她出去。
有些事情,只要经历过了一次,再说第二次,就没那么困难了。
秋霜想起上次的事情,不敢真惹恼了她,便乖乖闭上了嘴,转身出去了。
沈畔烟自己一个人坐在屋内,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楞楞出神。
这些天连下了好几场大雪,积雪越堆越厚,沈畔烟屋里的银丝碳早已换成了黑炭,熏得整个屋子都烟雾缭绕的,浓得化不开,厚厚的压下来,直往鼻子里钻。
“咳咳......”
沈畔烟受不了这烟雾,连连呛咳,起身打开了窗扉,任由外面的冷风直往里吹。
突如其来的冷风刮过面颊,带着刺骨的凉,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忽然,屋里的烟雾少了一些,不再如方才那般熏得人直想要掉眼泪了。
沈畔烟转过去,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她往炭盆走去,发现原本堆积在一起的黑炭被均匀的摊开,少量的烟雾袅袅而生,在屋子里盘旋,而后悠悠散去,与之前缭绕得整个屋子都是简直天差地别。
能这般悄无声息,而且会关心她的......沈畔烟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是临霄!
他原来没有讨厌自己吗?
沈畔烟攥了攥指节,胸腔被一股巨大的欢喜填满。
她想唤临霄出来,可又怕惹了他的厌恶,便只在心中喜悦。
心情好起来,身子便好得也快了。
林太医终于松口,让沈畔烟出去走走,这场连绵不休的大雪,也总算有了停歇的迹象。
有人骑着马,悄悄来到了皇家别苑。
“娘娘让你动作快些,莫要再等了!”
一个喑哑的声音响起,看向秋霜的目光满是不悦。
“如果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你就留在这个懦弱公主身旁为奴为仆一辈子吧!”
秋霜早已为自己谋算了出路,哪里肯愿,当即惶恐的跪了下来,“姑姑别恼,实在是不知为何,陛下忽然派了一个黑衣护卫来守着公主,他看得太紧,奴婢这才没能找到机会......”
来人根本不想听她的解释,“区区一个护卫,想办法把他支开就是了。”
“明月公主向来听你的话,你在她耳旁多说两句,不就能把那个护卫赶走?”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废物!!”
厉声喝下,秋霜身子抖了抖,连连磕头,“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姑姑别恼,奴婢这就想办法把那个护卫支开,完成娘娘的交代。”
瞧她这般,来人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娘娘已经不想再等了,一个月之内,你必须把娘娘交代你的事情完成。”
说罢,她便转身要走,秋霜心底犹豫,整个人仿佛在热锅上煎熬。
临霄武艺极高,公主现在宁愿自己受着委屈也要向着他,想要把他支开,真的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除非,他不得不走......
“那护卫武艺极高,奴婢若想要支开他,恐怕,恐怕得对公主下手,姑姑......”秋霜嗫嚅着嘴唇,终于还是说出来心底压着的话。
公主若是出事,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一个两个谁都跑不了,这才是她最终犹豫的原因。
来人如何看不出她的贪生怕死,嘲讽一笑,“怕什么,有娘娘在,定能保你平安,只要明月公主不死,随便你怎么折腾。”
得了承诺,秋霜心底压着的大石总算落下,“奴婢一定会尽快完成娘娘的任务的。”
....
化雪的时候是最冷的,沈畔烟裹紧了自己的狐裘,抱着汤婆子,就只剩下一张柔嫩的小脸露在外面。
虽说能出门了,但这个天,最好还是待在屋里最好。
秋霜端着几块干瘪瘪的糕点走了进来。
“公主,奴婢方才听小雨说,东苑的红梅开了,现在特别漂亮,公主要不要去东苑走走?”
沈畔烟看着秋霜端来的几块干瘪的糕点,实在没什么食欲,点了点头。
小金子受了伤,没了采买的人,西苑的吃食自然也一降再降。
沈畔烟踏出房门,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临霄。
“临霄!”沈畔烟眼底有过惊喜,快步走向他。
她都好些日子没看到他了。
“公主。”临霄拱手,态度恭敬疏离。
沈畔烟脚步一滞,眼底的惊喜逐渐消失,她咬了下嘴唇,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他。
临霄很高,她站在他身前,才堪堪到他的肩膀,所以每次她看他的时候,都得抬起头。
“临霄,你还在生气吗?”
“公主言重了,临霄不敢。”
可他态度明明就很冷淡。
沈畔烟指节绞着手帕,眼底浮现委屈,“可是,可是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她见他的第一天,他还递手帕给自己擦眼泪的......
“保护公主是陛下给属下的任务。”
临霄答非所问,但沈畔烟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因为任务,所以他才会那样对她吗?
沈畔烟眼眶倏地就红了,眼睫颤颤,泪珠滚落。
她知道临霄保护自己是因为父皇给的任务,可他这么直白的说出来,真的令她很难过。
他真的就有那么讨厌她吗?
“那么你现在出现,也是因为任务吗?”
“是。”
临霄目光落在了秋霜身上,不信任的态度十分明显。
秋霜心底泛起恼意,却也不敢正面反驳于他。她拿出绣帕,轻轻替沈畔烟擦掉泪水,温声安慰:“公主,我们快走吧,再耽搁些时辰,今日怕赏不成红梅了。”
经过这么一遭,沈畔烟其实已经没了赏梅的心思,但她已经点头答应了,便不好再反悔,神色沉默地往东苑走去。
临霄跟在她身后,不近不远。
秋霜见这一幕,有些意外。
公主竟是和临霄起矛盾了吗?
秋霜心思顿时活泛起来,脚步快了两分,上前搀扶住沈畔烟的手臂。
“公主小心脚下!”
瞧她这般,临霄冷嗤一声,看不见的面容里满是嘲讽。
秋霜羞恼,却又耐他不何,搀着沈畔烟的手不禁用上了力,“公主,我们快走吧!”
沈畔烟咬紧了唇,强忍疼痛,低声应:“嗯。”
临霄见这一幕,眉心微皱,想说什么,又想起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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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情,顿时闭上了嘴。
东苑很大,但红梅并不多,只有亭子那边种了两棵,在大雪下傲然绽放,孤冷而又清浅。
秋霜已经让小宫女备了热茶,沈畔烟坐在亭中,袅袅热气垂直而上。
她无心赏景,目光总落在临霄身上。
临霄不太明白,当他疑惑的目光看过来时,沈畔烟却又猛的转开头,不去看他。
梅花傲雪,明明是很好看的景,可在场的人都心思各异,无心赏景。
气氛凝滞起来,沈畔烟捧着茶盏,直到茶凉到透底也没有饮上一口。
秋霜本想与她说话的,但沈畔烟根本不想说话,一直低头沉默,无法,秋霜也只好闭上嘴。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宫女急匆匆的过来。
“见过公主!”她先躬身行礼,随后看向了秋霜,眼底满是焦急,“秋霜姐姐,不好了,别苑的主事他们扫雪时被蛇咬了。”
“那蛇咬了他们便逃走了,现在不知藏进了哪里,秋霜姐姐......”
“这大冬天的,哪来的蛇?”秋霜呵斥,“你别乱说吓唬公主。”
沈畔烟攥紧了手里的茶盏,脸有些发白。
她最是怕蛇了!
沈畔烟放下茶盏,四处乱看,双手不自知的绞着手帕,坐在亭内浑身都不自在,仿佛下一刻,就有蛇突然窜出来咬她一口。
“秋霜......”她泪眼盈盈的看她。
秋霜忙劝,“公主,你别听这小宫女胡说,这大冬天的,哪有蛇。”
那小宫女见秋霜不信,顿时急了,“秋霜姐姐,是真的,主事他们现在都还躺在那呢!”
“听林太医说,还是毒蛇。”
说罢,那小宫女看了临霄一眼,对沈畔烟福身一礼,“公主,别苑内现在无人会抓蛇,奴婢担心,那蛇如果四处逃窜,入了西苑......”
沈畔烟听到这,脸是彻底白了下来。
秋霜见这小宫女说得严重,当即也意识到了她说得恐怕不是假话,忙帮着劝:“公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如,你让临霄护卫去看看?”
沈畔烟心中也有些犹豫,目光落在了临霄身上,声音踌躇,目光期期艾艾,“临霄......”
“是,公主。”临霄对她躬身一礼,转身看向小宫女,“带路。”
小宫女面色一喜,赶紧带临霄离开。
现下,亭子内就只剩下沈畔烟与秋霜两人。
想起小宫女方才说的蛇,沈畔烟便开始坐立不安。
“秋霜,我们回去吧!”
幼时,她曾被四皇子捉弄过,他不知从哪里弄了一条无毒的蛇过来,在她路过的时候,突然丢到她脚下。
一条软软的,长长的黑蛇就那么突然出现在她脚下,顺着她的裙摆往上爬,冲着她低低嘶吼。
沈畔烟当时魂就吓飞了,直接晕了过去。
她本就怕蛇,经过那件事以后,她更是听到蛇就怕。
秋霜却是劝,“公主,现在别苑内有蛇,若是回去路上遇到蛇怎么办,不如先等临霄护卫把蛇抓住了我们再回去?”
“好。”沈畔烟也是被吓着了,当即点了点头。
秋霜带着她一路出了皇家别苑,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只有零星的绿色从银白中透出来,沈畔烟不由得拢了拢身上的狐裘。
怀里抱着的汤婆子有些凉了,她的唇被风吹的泛白。
时间缓缓流逝......
在外面待了这么久,临霄还没寻来,沈畔烟也不由得有些乏了,侧首看向秋霜,咬了咬唇,“秋霜,不如我们回去吧!”
秋霜此时心里急得直跺脚。
不是说好了这个时辰来人吗?怎么人还没出来?
“公主,再等等,若是蛇抓到了,肯定....”
她话还未完,临霄的身影却是自林间走了出来,看向秋霜的目光满是杀意,他手里拿着的弯刀正滴滴答答的往下落血,一步一步,染红了地上的雪花,无端渗人。
沈畔烟脸色发白,忍不住往后退两步,颤颤巍巍,“临......临霄......你这是.......”
临霄没看她,目光直直落在了秋霜身上,不过几步,便站到了她身前,手中长刀直刺向秋霜!
沈畔烟大骇,“临霄,你做什么!!”
“住手!!”
想也没想,沈畔烟挡在了秋霜身前。
8. 第 8 章
“公主,还请让开!”临霄声音极冷。
沈畔烟现在脑子一片浆糊,她不明白,为什么去抓蛇的临霄会从林间走出来,而且,手里还提着一柄滴血的长刀。
他定是杀人了!
而现在,他还要杀了秋霜。
沈畔烟不理解,“为什么,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秋霜是我的贴身侍女......”
临霄眉眼不耐,声音更冷,“她是你的贴身侍女,可是她背主你知道吗?”
“她百般用计想把属下支开,就是想对你下手。”
什么?!
沈畔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冲得脑袋木木的,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喃喃道:“不可能的,秋霜不是这样的.....”
“临霄,你是不是骗我......”
临霄无心再与公主纠缠,打算绕过她,直接对秋霜下手。秋霜躲在沈畔烟身后,身体颤颤发抖,巨大的惶恐与害怕萦绕在心间。
她被发现了?
他是何时发现的?
秋霜想不明白,眼看着凌厉的刀锋夹杂着血腥味直冲自己而来,她瞳孔骤缩,控制不住的尖叫,“公主,救我!!”
眼看着刀锋近在迟尺,沈畔烟急了,“临霄,你不听我的话了吗?”
浓烈的血腥味在靠近秋霜心口的那一刻停了下来,周围环境仿佛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秋霜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
跳得极快。
沈畔烟话说得急,“临霄,你说秋霜背主,证据呢?没有证据,你叫我如何相信你?”
临霄面冷如霜,眼底满是烦躁。
这种事情哪里需要证据,看见了便杀了。
他看向秋霜的目光十分锐利,仿佛要将她看透,秋霜被吓得瑟瑟发抖,哭着摇头,“公主,奴婢自您十岁起便跟在您身边,奴婢是怎样的,您最清楚不过了,当年,您惹了皇后娘娘生气,娘娘不允许太医给您看病,是奴婢跪了整整一天,求了皇后娘娘一整天,才求得了娘娘的准许,去请了太医过来,您都忘记了吗?”
沈畔烟当然没忘记。
秋霜虽然爱使小性子,平时对自己怠慢了些,但在大事大非上,她从未出过错。
她不能任由秋霜这么被临霄污蔑,沈畔烟看向临霄的眼神也逐渐坚定起来。
“临霄,如果你今日不能给我一个解释,我是不会同意你碰秋霜一根发丝的。”
“你说秋霜背主,那便拿出证据来。”
“如果没有证据,那你就向秋霜道歉。”
道歉?
可笑。
临霄心中烦躁更甚。
他活了这么多年,杀过多少人,何时向人道歉过,更何况是一个背主的婢女!
临霄嗤笑一声,收起长刀,“请公主恕属下难以从命。”
本以为公主性子特别,与其他主人不一样,没想到,是他看走眼了。
不仅懦弱,连是非都分不清。
也罢,不杀就不杀,反正陛下给他的任务也就四个月,任务结束以后,他不会与她有任何纠葛。
至于她未来如何,那就与他无关了。
只要他在的时候她还活着就好。
临霄连解释都没了心情,躬身一礼,“属下告退。”
见他离开,沈畔烟想要唤住他,却又见他满身疏离,眼神满是漠然的看着自己,心中是又委屈又难过,控制不住的想要落泪。
他什么都不说便要杀了秋霜,这世上总不能无缘无故就要人性命,若他说的是真的,拿出证据来,她定不会拦着他。
可他什么都拿不出来,还要对自己这般冷漠,连道歉都不曾说上一句。
沈畔烟鼻尖酸涩的要命。
本以为临霄和其他人不一样,会在意她,会关心他,可现在看来,他狂妄自大,性子桀骜,根本就不听她的话,也不曾把她放在眼里过。
她也不要理他了!
沈畔烟转过身去,伸手想要去拽秋霜的手,声音哽咽又带着怒意,“秋霜,我们走!”
秋霜此刻满心满眼都是惶恐。
她被发现了,她被发现了!!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临霄便在威胁她,后来,几次三番想要对她动手,如今,更是差点就杀了她。
若不是公主,她刚才就已经死了。
现在两人瞧着是闹崩了,可临霄还跟在公主身边,她做的事情总有暴露的一天,等到那时,公主不再拦着临霄,她必死无疑。
她不想死。
秋霜脑海被巨大的恐慌占据。
不!她不能回去!
她没能完成娘娘的任务,娘娘不会放过她的,临霄也不会放过她的!
她必须得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秋霜强忍下心底的恐惧,顺着沈畔烟的动作与她一同离开,假装顺从,浑身瑟瑟发抖,一脸惶恐的看着她,“公主,奴婢好怕,奴婢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临霄护卫几次三番要杀我,到底是为什么?”
沈畔烟见她吓得满脸恐惧,温声安慰:“秋霜,你别怕,我不会让临霄碰你一根头发的。”
“你我主仆多年,你的性子我是知晓的,无非就是任性了些。”
“莫怕!”
说罢,沈畔烟抱住秋霜颤抖的背脊,轻轻拍了拍。
“公主,您真的是天底下最好的公主!”秋霜一脸感动的看着她。
沈畔烟被她夸得不好意思,偏过头去,正想说什么的时候,秋霜带着哀求的声音再次响起?
“公主,奴婢可不可以现在不回去,奴婢现在害怕得紧!”
“奴婢现在一想到回去,遇上临霄护卫,心里就止不住害怕.......”
沈畔烟本就心软,如今看秋霜又是恐惧又是哀求,自然不会不答应。
“那我陪你在这附近转转,晚些再回去。”
“多谢公主。”秋霜破涕而笑。
沈畔烟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秋霜,有我在呢。”
“嗯嗯。”秋霜点了点头,看向她的目光满是感激,“公主,我们可以去西山吗?往年你最喜欢摘西山的腊梅做香囊了,奴婢想去西山给你摘一些腊梅回去做香囊。”
完全没想到秋霜会提出这个要求,沈畔烟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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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自己都还惊魂未定,却还在念着她。
沈畔烟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谁对她好,她便会无条件的相信她。
她看着秋霜,想起方才的事情,心底骤然升起愧疚。
都是她没有保护好她,才导致她受了这么大的惊吓。
“好,那我们就去西山。”
“多谢公主!”
“谢我做什么,明明是我该谢你......”
两人结伴往西山而去,边走边聊,沈畔烟眉眼弯弯,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西山离皇家别苑不算太远,就是走得有些累,沈畔烟身子才刚好没多久,不过走一会儿,便累得额角冒出了汗。
秋霜在一旁鼓励,“公主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快到了。”
“嗯。”沈畔烟点了点头,与她一同穿行在山林中。
走了不知有多久,沈畔烟累的气喘吁吁的时候,秋霜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沈畔烟。
“公主,我们到了!”
“到了?”沈畔烟方才一心只记得爬山了,完全不记得路,如今看着前方不远处的悬崖,从这望去,远处山峦叠嶂,云雾袅袅,满地霜白,恍若人间仙境,还以为她是要带赏美景,于是笑道:“秋霜,我们还是先去摘梅花吧!”
“等梅花摘完了,再来赏这里的景。”
哪知,秋霜却道:“公主,你随奴婢来。”
“奴婢去年来西山摘梅花的时候,瞧见这里有一棵梅花可好.....”
她话还未完,一道凌厉刀风就已经自身后袭来,秋霜转身,瞧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呼吸停滞,心脏控制不住的剧烈跳动,“公主!!!”
沈畔烟完全没想到临霄会突然再次出现,并且目标直指秋霜,他的速度太快,她完全来不及出声制止,只能用自己的身体挡了过去。
临霄这次用的是匕首,而非长刀,沈畔烟直接用自己的身体挡了过去,就连他也没有办法及时收回自己的匕首,于是只能赶紧用内力改变匕首轨迹,把目标从心脏改到了肩膀。
“噗!”
匕首猛地插进了沈畔烟的左肩,鲜血瞬间打湿了她的衣裳。
洁白的狐裘滴滴答答的往下落着鲜血。
沈畔烟面颊肉眼可见的白了下来,身体往后踉跄两步。
她看着临霄的目光满是不可置信。
“临......临霄......”
“公主!!”秋霜像是被吓傻了,哭嚎起来。
沈畔烟身体摇摇欲坠。
也就在此刻,秋霜忽然伸手,对她重重一推。
刹那间,沈畔烟的身体如一只轻盈的蝴蝶从悬崖坠下......
山风从耳畔吹过,衣裙烈烈,她看着秋霜的面容满是不可置信。
“为.....什么.....”
她自认为,从未亏待于她,她为什么......
被背叛的痛苦与身体上的痛苦同时传来,沈畔烟剧烈咳嗽,几乎将她淹没,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一道黑色身影直跃而下,向她而来。
好像.......是临霄!
9. 第 9 章
第九章
“咳咳......”
沈畔烟醒来的时候,只感觉自己浑身骨头都快碎掉了,身上哪哪都疼。
眼前一片漆黑,一点光亮都没有,她是死了吗?
可是死了为什么还能感觉到疼?
沈畔烟颤着眼睫,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没死?
入眼是一片漆黑,她挣扎地想要从地上起来,却冷不丁扯到左肩的伤口,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好像是......趴在一个人身上。
她低头看去,熟悉的面具,温热的胸膛,黑色的武袍......
沈畔烟怔了怔,所有记忆回笼,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临霄救了她。
可是,看着双眼紧闭,胸口毫无起伏的临霄,沈畔烟双手颤抖,一股巨大的恐慌涌上心头。
她想要试探他的鼻息,指尖却被面具阻挡,沈畔烟神色犹豫,想要摘下他的面具,却又想起临霄曾经说过的话,遂放弃了。
她选择趴下,贴在他的心脏处听他的心跳。
可她什么都没有听到,耳畔一片寂静。
没有心跳,这不就是......死了?
临霄,死了?!
沈畔烟呆愣愣的,完全不敢相信这个事实,眼泪夺眶而出。
她神色慌张的趴在他身上听了又听,可她确实没有听见他的心跳声了。
临霄真的死了。
骤然意识到了这件事情,沈畔烟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恐惧。
都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因为她轻信了秋霜,她也不会被秋霜骗到西山来,被推下山崖,临霄也不会死。
眼泪大颗大颗顺着苍白面颊落在他的胸膛上,晕染湿了他的衣裳,沈畔烟眼前一片模糊。
她双手紧紧攥住了临霄的衣袍,哭得喘不过气来。
“对不起临霄,都是我害死了你!”
“我真蠢,为什么不相信你的话,如果不是我,临霄你也不会死......”
“都是我害死了你.......”
沈畔烟嚎啕大哭,巨大的愧疚与恐慌将她淹没,连带着身体都在颤抖,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她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人推了推。
沈畔烟怔了怔,还以为感觉错了。
直到身体再次被人推了一下。
这次她没感觉错,就是有什么东西在推她!
皇家别苑本就靠山,春日的时候更是有春猎举行,回想起往年他们猎回的动物,沈畔烟心中便浮现恐惧。
该不会是野狼来了,要吃了她吧?
沈畔烟手心冰凉,心跳如鼓,她不要被野狼吃掉。
可就以她这样的身体,又怎么能逃出野狼的追捕?
意识到自己也逃不过死亡的时候,沈畔烟心中恐慌,她下意识把脑袋埋进了他的怀里,死死抓紧了他的衣裳。
“临霄,有野狼来了......”她颤着声音。
沈畔烟对自己有自知之明,反正左右不过都是一个死,还不如死得干脆利落一些,还省却了逃跑的痛苦。
是她对不起临霄,要吃就吃她吧,给临霄留一个全尸......哪知,下一刻,沈畔烟却猛地被人推开。
她一时不防,顿时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双手下意识撑住身体,立马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她眼泪刷得一下就落了下来。
泪眼模糊间,她看见临霄从她方才躺的地方缓缓站起。
他揉了揉脑袋,身形有些踉跄。
沈畔烟的眼泪顿滞,有些不敢置信看他,“临霄,你原来没死?”
临霄:“......”
他何时死了?
临霄低头,只见公主坐在一旁仰头望着自己,一双杏眸睁得大大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左肩有血迹,漂亮的狐裘被鲜血染得乱七八糟,瞧上去可怜极了......
想起坠崖前发生的事,临霄声音淡淡:“公主。”
听见他冰冷淡漠的声音,沈畔烟怔愣一下,紧接着,坠崖时的害怕,秋霜背叛的痛苦,她刚醒来时以为临霄死了的愧疚与难过齐齐涌上心头。
她都已经这样了,伤口还疼,临霄还对她这样冷冷淡淡的,沈畔烟心中是又委屈又难过。
她知道是自己错了,可她就是难过。
沈畔烟泪眼朦胧的望着他,声音哽咽,“我都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你为什么还要凶我......”
闻言,临霄动作滞了一下,看向她的目光带着些许茫然与震惊。
他何时凶她了?
“属下没有。”
听见他的声音,沈畔烟的眼泪更多了。
“我听见了,你就是凶我了!”
临霄:“......”
“属下没有,属下刚才只是在喊公主。”他着重强调了‘喊’这一个字。
沈畔烟才不想听他的解释,她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可她心里是真的很难过。
秋霜把她推下山崖,临霄对她态度冷淡,或许她天生就是一个讨人嫌的命。
委屈与伤心齐齐涌上心头。
“你声音这样冷冷淡淡的,就是凶我了......”沈畔烟撇过头不去看他,咬着唇,声音酸涩哽咽。
临霄:“?......”
这就算凶她了吗?
他深吸一口气,扯了扯嘴角。
“公主说是就是吧。”
这次,他连反驳都不反驳了......沈畔烟心中的难过更甚,“临霄,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属下没有。”
“你就有......”
临霄顿感头疼。
好好的,公主怎么无理取闹起来,再这么与她争论下去,何时才是一个头?
他不欲与她过多争论这件事情,现在天色已经逐渐暗下来,再不找到路回去的话,他们就得在这里过夜了。
这冰天雪地里,如何过夜?
“公主,我们该回去了。”
见临霄转移话题,沈畔烟心口闷闷的,就像有一颗大石沉沉压下。
她现在不想走,她浑身上下都好疼,肩膀的伤口更是疼得要命。
她走不了。
沈畔烟咬着唇,“我走不了......”
“属下扶您。”
说罢,临霄便是伸手想要把她从雪地里扶起来,沈畔烟扭过头,拒绝了他的搀扶。
“疼......我不想走......”
“那属下背您。”说罢,他在她身前半蹲下身。
沈畔烟看着他宽阔的背部,犹豫片刻,还是拒绝了。
临霄是男子,此番行为,太不妥当。
“我不要。”
不想自己走,又不愿意他背,临霄额头青筋跳了跳,她到底要如何?
“那公主您想如何?”
沈畔烟低下脑袋,贝齿咬着唇,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
真要让她自己拿主意,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临霄一眼便看出了她的无措:“既然公主没有主意,那便听属下的,我们赶紧回去。”
“您肩上的伤口还需要尽快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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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有别,她肩上的伤只有等回皇家别苑以后让旁人来解决。
临霄心底就算有再多烦躁,也绝对不会冒犯公主。
听他说起肩上的伤,沈畔烟一颗心苦得恍若泡在了黄连水中。
她害怕临霄真的对秋霜下杀手,这才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刀,可没想到,她却把自己推下山崖。
为什么?
她自认为自己从未苛待过秋霜,对秋霜也极好,她不管是怠慢自己还是在自己耳边聒噪得像一只蜜蜂,她都从来没有对她生过很大的气。
除了那一次。
可是她呢,她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
她真的有那般恨她吗,恨不得她去死吗?
眼泪珠帘般滚落。
“我不走。”她把自己的脑袋埋进了双膝里,“我这么没用,父皇不喜欢我,母后也不喜欢我,秋霜更是背叛我,现在,连临霄你也不喜欢我,我还回去做什么?”
她不如留在这里死了算了。
反正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人在乎她,也没有人喜欢她。
想到这,沈畔烟眼泪落得更凶了。
“你不用管我,临霄,就让我自己死在这里就好了。”
临霄:“.......”
这次,他是真忍不住了。
好端端的,公主怎么又闹起了脾气?
他就是说,这个任务做起来没那么好做。
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
临霄上前便是抄起她的膝弯,一只手抱住她单薄的背脊,在沈畔烟的惊呼声中,把她从地上强行抱起。
“属下得罪。”
他嘴上这么说,动作却没有一丁点犹豫,抱着她往山下走去。
沈畔烟在他怀里挣扎起来,“你做什么,临霄,快放开我!”
“公主莫要再胡闹!你身上的伤要紧。”临霄搂着她身体的手臂更用力了些,让她不要再乱动。
沈畔烟却是不听,“我不要你管我!”
她只顾挣扎,“我不要回去,回去也没有什么用,你不如就让我死在这里!”
临霄额头青筋猛跳,“有属下在,您不会死。”
沈畔烟捂住耳朵,一个劲的摇头,“我不听不听!”
她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乖乖孩子,不管是父皇母妃,还是身边的婢女,反正所有与她有过接触的人,都是他们说什么也就是什么,可结果呢,她得了一个什么结局?
她现在才不要听别人的话。
沈畔烟忍着眼泪,倔强,“临霄,你是不是不听我的话!”
“恕属下难以从命。”临霄冷声。
沈畔烟眼泪落得更凶了,“我讨厌你,临霄,我讨厌你!!”
临霄脚步一滞,随后又继续往前走去,声音满是淡然,“公主要讨厌属下便讨厌属下。”
“保护公主是属下的任务。”
听他说起任务,沈畔烟更伤心了。
“你放开我,我要不要你抱着走,我自己会走!”
临霄根本不理会她,“公主方才不是说疼吗,属下抱您回去,不用您自己走路。”
她再怎么挣扎临霄都不可能把她放下来,太用力了,也只会牵扯到自己肩上的伤,疼得头皮发麻,几次下来,沈畔烟也只得放弃挣扎。
她生气的捶了捶他的胸口,“临霄,你真令人讨厌!!”
“你这样的性格,一定没有朋友。”
这点力度,对临霄来说约等于无。他扯了扯嘴角,对公主的话感到好笑,“公主,属下是暗卫,只需要服从,不需要人喜欢,也不需要朋友。”
10. 第 10 章
沈畔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顿时楞了一下,想要说什么,话却在喉咙怎么都憋不出来。
最后,她转过头去,自个生起了闷气,“我不理你了!”
临霄并不在意她的小性子,带着她一路往山下走去。
西山很大,不过坡却并不高,沈畔烟摔下来的那处山崖严格来说其实并算不上是悬崖,更像是一个很长的陡坡,再加上下了大雪,有了缓冲,沈畔烟身上除了那道刀伤最严重以外,就只剩下一些简单的擦伤了。
临霄抱着她,还没走多远,天色便昏沉了下来。
山间的雪还没有化,行路本就艰难,若是等到天黑,他根本不可能带着公主走出这片山林。
临霄当机立断,开始寻找一处可以藏身的地方,打算等到明日天亮再走。
山林静谧,除了脚下的沙沙声,连虫鱼鸟叫声都没有,整个天地仿佛只剩下自己一人存在。
沈畔烟本就怕黑,现在在这陌生的林子里,漆黑与孤寂沉沉压了过来,心中更是恐惧。
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忍不住攀上了他的脖颈,沈畔烟紧紧搂住了他,“临霄,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回去?”
临霄的声音平淡而冷静,“公主,现在天快黑了,我们走不出这片林子。”
走不出这片林子?
那岂不是说,他们要在这里过夜了?
沈畔烟脸白了白,她不想在这里过夜。
她搂着临霄的脖颈不由得更紧了紧,“临霄,我不想在这里过夜......”
临霄声音冷淡,“公主,我们只能在这里过一夜。”
“天已经黑了,再走下去属下也找不到方向,我们只会迷路。”
沈畔烟咬着唇,眼眶微红,“我知道了.....”
说罢,她声音极小,“你不要凶我.....”
她觉得临霄就不像是一个人,而是一根木头。
不然,她实在想不通,他为何说话做事一直都是这样冷冷淡淡的。
临霄:“......”
他没有。
但再与公主争论下去,也不过是和之前一样,于是临霄选择闭上嘴不再说话。
左肩上的伤口一直有钝痛传来,沈畔烟又冷又饿,看着越来越黑的天色,林间的树木落在她眼中仿佛重重鬼影。沈畔烟根本不敢再看,转头便把脑袋埋入了他的怀里。
临霄脚步微滞,随后又继续往前走去,不过脚步略快了两分。
耳旁安静得只有临霄的脚步声。
沈畔烟的脑袋有些晕,她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孤寂的环境,伸手扯了扯他胸前的衣裳,“临霄,你与我说说话。”
这次,临霄没再沉默,“公主想属下说什么?”
“说什么都行......”
只是,临霄并不知道对公主说什么,是以,他又沉默了下来。
沈畔烟见他又不说话,胸口闷闷的,“临霄,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临霄:“没有。”
沈畔烟:“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临霄:“属下只是不知道该对公主说什么。”
沈畔烟沉默下来,没一会儿,她颓丧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就说说秋霜的事情吧,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了她?”
临霄这次回答得倒是挺快,“属下之前就已经发现她行事鬼祟,暗中观察过她一段时间,后来发现,她与外面的人好像有过联络。”
“只是属下不能离开公主您身边太久,所以一直不曾知道与她联络的是何人,只看得出来她似乎要对公主您不利。”
“昨日,属下发现她从外面带了两条蛇回来,再后面的事情,公主您现在已经知道了。”
“那你离开后,是去抓蛇了还是去杀人了?那个小宫女也被你杀了吗?”沈畔烟继续问。
“你说秋霜背主,那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你一定要杀了她们?”沈畔烟不解,一定要知道这问题的答案。
临霄声音淡淡,“属下从那小宫女口中得知,原来您的侍女早已与外面的山匪有过勾结,她一直想要把属下引走,就是想要把公主您带给外面的山匪。”
“属下杀了那些埋伏在您身边的山匪,至于那个小宫女,她们两人,一个是主犯,一个是帮凶,谁都逃不了。”
所以,那小宫女已经死了。
听完他的话,沈畔烟沉默许久,脑子里乱糟糟的,她一个柔弱的女子落在山匪手里,不用想也知道会发生什么结果。
她知道,是自己太傻,所以才会落得现在这般境地,可是,可是,这一切,他都可以与自己说啊,他为什么不说?
直到临霄在林间找到一处略微干燥的洞穴,简单安置下来,勉强能度过这一夜的时候,沈畔烟才问出声:“临霄,那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不与我说,你如果告诉我,就算我不相信你,也不一定会再信任秋霜,我不会跟着她走,也不会落得像现在这般狼狈。”
临霄找了一些干燥的树枝,点燃升火,跳跃的火光映照在两人的面颊之上。
临霄看着坐在火堆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公主,扯了下嘴角,眼底似乎有嘲讽闪过,“公主,您都用自己的性命去护着她了,属下说与不说,有意义吗?”
“那你可以把那个小宫女带到我面前来,告诉我真相,有了证据,我一定会相信你的。”
听到这,临霄忽然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公主,您是不是忘记了,属下是暗卫,不是皇城侍卫,做什么事情都需要证据。”
“更何况,属下的任务只是保护公主您的安危。”
“若有对您不利的事情,属下只需要铲除即可,不需要向您请示。”
他只需要完成任务即可,别的,不需要过多考虑。
任务任务,他脑子里想的全是任务,他难道没有心吗?若不是因为任务,是不是自己从悬崖掉下,他也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沈畔烟心中是又生气又难过,她抬起头来,目光倔强的看着他,“可是你什么都不说,我什么都不知道,难不成你在父皇身边,也是这般做事的吗?”
临霄扒拉了一下火堆,让火苗烧得更旺。
他声音淡淡:“陛下不会像您一般,会护着一个屡次冒犯于他的婢女,更不会如您一般,用自己的性命去护着她。”
“在陛下眼中,哪怕是那个婢女没有背主,但属下的出现,也足以让陛下放弃她的性命。”
“暗卫是主人最忠诚的刀,从不会对主人不利。”
暗卫是最忠诚的刀,不是人。
不要指望他们能有多少感情。
这段话瞬间把沈畔烟心中的怒意浇得干个干净净。
她真是傻了,竟然指望着一柄刀对她心有怜悯,恐怕在临霄眼中,她的行为是又蠢又可笑的吧?
难怪他不愿意理她,对他来说,自己只是一个需要保护的任务对象,而且,还是一个脑子很笨很麻烦的保护对象,所以,他对自己的态度才越来越冷淡。
说不定,他还在心里嘲讽自己。
毕竟,整个昭燕国就没有像她这般傻的,会用自己的身体去给一个背主的婢女挡刀的。
沈畔烟把头埋进了双膝当中,身体细微抖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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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便有低低啜泣的声音传出。
临霄看着她,看着她满身狼狈,裙钗散乱,与往日的模样完全不同时,默然片刻,到底还是没有继续沉默下去。
“公主。”
沈畔烟没有理他,临霄也不在意。
“您身为公主,不该为了一个婢女如此轻贱自己的性命。”
“您的性命,比我们所有人的都要重要。”
“属下希望公主您下次不要再做这么鲁莽的事情,若不是属下收得及时,您现在已经没命了。”
沈畔烟心底难受,声音闷闷的,“可你又不听我的话,我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停下来。”
她没有想着找死,她只是想让他停下来,不要杀了秋霜。
临霄:“......”
他沉默了下来,就在沈畔烟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
“属下知错,待回去以后,属下自会领罚。”
沈畔烟闷闷,“我没说我要罚你。”
是她自己错信了人,这伤是她自找的,她没想着要怪到临霄身上。
她只是希望,临霄能多在意自己一点,她其实从来没有把他当成一柄刀过。
“临霄,你下次,能不能听我的话啊!”
临霄沉默一下,“属下自会听从主人的命令。”
可她又不是他的主人。
他这话的意思不就是不愿意听她的话吗?
沈畔烟心底仿佛被一块大石狠狠压住,沉入深处,眼眶湿润起来,“我知道了。”
接下来,沈畔烟不再说话,默默地蹲在火堆旁发呆出神。
她鼻尖红红,眼眶也红红。
沈畔烟觉得,自己真的觉得是一个很失败的人,但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读过很多书,也学过很多女训,与其他公主并无什么太大差别,可为什么,只有她变成这样?
大皇姐不是这样的,二皇姐也不是这样的,四皇妹也不是这样的,可为什么,只有她变成了这样?
沈畔烟想不通。
她不得父皇母后喜欢,与其他皇子公主的关系也十分一般。
临霄会走,身边侍奉她的宫人们也会走。
或许,这就是她的命吧。
她这辈子,就该她一个人活着。
想到这,沈畔烟鼻尖就忍不住泛起酸涩,眼中又有大滴大滴泪珠滚落。
短短一天,她的心绪便经历如此大起大落,肩上的伤口不知为何又开始剧烈疼痛,眼前景象逐渐开始变得模糊。
冷。
好冷。
她突然好冷,浑身上下都很冷。
也就在此时,她耳旁响起了衣帛破裂的声音。
她转头看去,只见临霄撕裂了自己的衣摆,向她走来。
“你.....你要做什么?”沈畔烟忍不住往后退了退,咽了咽口水。
“公主,属下得罪。”说罢,临霄便伸手向她腰间的系带解去。
瞧见他的动作,沈畔烟猛地想起,临霄是男子,她是女子,而现在,她一个落难的公主,与一个不听她话的暗卫待在一起。
孤男寡女,荒天野岭。
如果.......如果他对自己起了什么坏心思......
沈畔烟眼眶一下就红了,身体止不住的往后缩。
“我,我是公主,你不能这样对我.....”
见临霄动作还没停下,沈畔烟终于忍不住,一脸羞愤,“你,你如果继续下去,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让你得逞。”
临霄的动作骤然停住。
11. 第 11 章
“公主多虑,属下只是想处理你肩上的刀伤。”
临霄什么都没做,只是轻轻松了松她腰间的系带,并没有解开。
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闹了一个大笑话的沈畔烟顿时面红如血。
“你......你直接与我说便是了,我......我还以为......”她低下头,完全不敢看临霄的目光。
临霄看她一眼,有些不太明白,“属下方才已经说过了。”
沈畔烟:“......”
仔细一想来,他确实是说过了,只是她自己误会了。
顿时,脸颊更红了,见临霄的手往她的左肩而去,沈畔烟登时急了,“等等!”
临霄的动作停了下来,疑惑看她,还以为是她不愿。
“公主,你身上的刀伤得尽快处理,时间久了,伤口会有炎症。”
若不是今夜回不去,他是绝对不会冒犯公主的。
“我,我知道。”沈畔烟结结巴巴,处理伤口也就罢了,但解开衣服这件事情,她实在是难以接受,“我,我自己解。”
见她这般说,临霄便也后退一步,转过身去。
“公主好了唤属下即可。”
沈畔烟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开始尝试解开自己左边臂膀的衣裳。
然而,她一牵动衣裳,就会扯到鲜血凝固的伤口,刺骨的痛瞬间涌了上来,疼得沈畔烟倒吸一口凉气。
“嘶.....”
簌簌的落雪声自外面传来,火花跳跃着,哪怕是昏黄的光也掩盖不住沈畔烟唇色的苍白。
她颤抖着指尖,怎么也没能狠得下心一鼓作气直接把衣服掀开,反而如钝刀子磨肉一般,动一下疼一下。
几番下来,沈畔烟实在受不了这个折磨,犹豫许久,还是抬头看向前方的黑色身影。
夜色漆黑,他整个人都仿佛融入了夜色一般,若不是一旁的火光映照出他的身形,完全不会发现这里还站了一个人。
“临霄......”
“要,要不......还是你来吧!”
临霄转过身来,看见沈畔烟把自己的衣裳扯得七零八乱,漂亮的杏眼里满是泪水,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
他上手速度就快多了。
“公主且忍着疼。”
沈畔烟泪眼汪汪的点头,“你......你轻一些。”
临霄点了点头,然而,手上动作却是极快,长痛不如短痛,一下便把她肩头的衣服解了下来,露出一个圆润白皙的肩膀,锁骨匀称而又漂亮。
沈畔烟另外一只手紧紧扯住自己的衣裳,十分害怕它继续往下滑落。
冷风吹过自己的肩膀,临霄的目光直直落在自己的肩上,沈畔烟身体颤了颤,忍不住想躲。
临霄根本没有注意别的,他的目光只落在了她的伤处。
只见在那漂亮的锁骨旁,有一道血肉翻开的刀口,伤口已凝固,暗红的血痂与衣裳连接在了一起,眼下伤口被重新撕开,当即有鲜红的血液往外流出。
“公主不必把属下当做人来看待,此事亦不用放在心上。”临霄开始清理她的伤口,声音冷静而又淡漠。
世家贵女对清白一事向来看重,公主性子本就怯懦,他害怕公主一时想不通,自寻死路。
“属下僭越,回去以后,属下自会向公主请罚。”
“疼......”沈畔烟泪花涌了出来,疼痛占满了脑海,完全没有听他在说什么。
“公主且再忍一忍。”
他动一下,沈畔烟身体便控制不住的抖一下,声音颤着,“临霄,疼......”
无奈,临霄只得把动作一轻再轻。
这让他想起了之前他不小心误伤公主,然后给公主上药的事情。
不过那一点伤,都疼到她指尖颤抖,现在这刀伤......
临霄的目光忽然落在了沈畔烟的面颊之上。
只见沈畔烟额头冒出冷汗,死死咬着自己的唇瓣,因为太过用力,已经隐隐有血液渗出。
临霄沉默一下,有些头疼,“公主,咬这个。”
他现在也没有别的东西,便把自己的右手放在了她的唇边。
沈畔烟怔愣一下,抬眼看他。
两人此时隔得极近,近得她能十分轻易的看到他眼中的所有情绪。
沉静,冷漠,还隐隐有一丝其他的情绪夹杂其中,她没有看懂,好像是对自己的不耐。
沈畔烟心颤了颤,垂下眼睫。
临霄对自己不耐烦极为正常,毕竟她自己也不喜欢自己。
药粉撒在伤口之上,疼痛传来,沈畔烟身体控制不住的颤了颤,想也没想,便用力一口咬在了他的手上。
这便算是他冒犯自己的惩罚吧!
被公主一口咬住,临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随着药粉撒下,肩上的疼痛逐渐缓解,沈畔烟也慢慢松口。
她扭过头去,不敢看他。
临霄用之前撕下的布帛把她的伤口包扎好,衣裳从肩下拉上,这才起身离开。
“公主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就赶回别苑。”
“......嗯。”
两人一个坐在火堆旁,一个坐在火堆远处,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整个山洞安静得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
沈畔烟看着眼前跳跃的橙黄色火光,左肩的伤口不再时时刻刻疼痛,冬雪的寒冷也已经被火焰驱赶,她混乱复杂的心绪这才慢慢平息下去,思维逐渐变得清晰。
其实,临霄没有做错什么,是她一直在任性,把所有的脾气都撒在了临霄身上。
她对不起临霄。
沈畔烟心中愧疚,想与他道歉,可看见他静默凌厉的背影时,又退缩了。
还是回去再与他道歉吧。
她真的很久很久,没有这么任性过了。
冷静下来,沈畔烟自然不会再如之前那般行事。
她总觉得秋霜这件事情有些不对。
秋霜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刚来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对自己很好很好,不仅会哄着她,还会护着她,下面的人一旦对她不敬,她就会严厉呵斥,有时,自己任性一些,她也能包容自己,若是心中委屈了,还会细心的给她擦掉眼泪。
在宫里的时候,她时常被母后斥责,也是秋霜一直在安慰自己,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豁出自己的性命去保护她。
她一直都很信任秋霜,也很听她的话,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从不质疑。
可为什么,秋霜变了?
她纵然是对自己不满,可她也从未拘过她,她若想离开随时可以离开,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沈畔烟仔细回想.......蓦地,她忽然发现,好像是那个礼部侍郎家的楚二公子出现时,秋霜对自己的态度才开始慢慢变了。
因为自己不愿意接楚二公子的信筏,不愿意与他有一丝一毫的联系,秋霜便对她开始生气了。
她不仅自作主张收下了楚二公子送给她的信筏,还屡屡劝她选他为驸马,她不愿意,两人这才慢慢起了隔阂。
沈畔烟不喜欢楚二公子,更不愿意嫁给他,他的诨号在整个上京都已经传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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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上京城里,人人都叫他“风流公子”。
他每遇到一个好看的姑娘,便会对人家姑娘豪掷千金,各种情诗信筏信手拈来,仿佛此生非她不娶。
然而,在人家姑娘松口答应以后,他又失了兴趣,对人家不理不睬,惹得人家伤心难过,非他不嫁以后,他这才勉强把人家收为外室。
连一个名分都不愿意给,只把人家当外室养。
这能是什么好人?
京城人人都说他风流,沈畔烟却十分讨厌他。
这样的人,绝不可能会是一个好夫君,。
她不愿意,秋霜却觉得,楚二公子对自己极好,是上京城里难得的好郎君。
以往,她只是觉得疑惑,以为秋霜不知道楚二公子的诨名,而她又不好意思与她讲他做的那些混账事,所以才一味的躲避,从未怀疑过,连她这个消息一向不太灵通的公主都已经知道了,秋霜身为她的身边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现在想来,唯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故意的。
可她为什么非要让自己接受楚二公子?
再怎么说,她也是一位公主,就算她性子再不好,父皇也不会把她嫁给这样一个不着调的男子,除非,她不得不嫁。
而发生什么事情,才令她不得不嫁.......
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沈畔烟后背忽然冒出了一阵冷汗。
临霄说,秋霜一直设计想要把他支开,将她引走,让她落入山匪手里,沈畔烟还有些疑惑,她自认为对秋霜也不算太差,她何至于此如此恨她,要让她落入山匪手里。
况且,皇家别苑虽然远离京城,但这里到底是父皇每年春猎都会来的地方,这附近怎么可能会有山匪存在。
这样一个巨大的漏洞,她竟然现在才察觉到。
沈畔烟忍不住心头一阵发凉,脸色惨白若纸。
秋霜身为自己的贴身侍女,常年与自己一起待在宫内与皇家别苑,只靠她自己一人怎么可能引来山匪,也就是说,她背后一定有人在帮她。
她背后的那个人绕这么大的圈子让她落入山匪手里,肯定不是想让她死,而是想要毁了她的名声。
只要她落入山匪手中,无论她有没有失身于山匪,最后的结果都是她在上京声名狼藉。
父皇本就对自己不喜,待自己声名狼藉以后,沈畔烟简直不敢想,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境地。
是把自己随便嫁了,譬如嫁给了那个楚二公子,还是此生都清修于道观之中,沈畔烟尚不可知。
但唯有一事,她很清楚,那就是她此生都毁了。
她只是一个不被父皇母后喜欢的公主,性子虽然怯弱,但也从未得罪过任何人,到底是何人如此恨她,要让她落得那般境地?
秋霜失败了,她身后的那人会就此放弃吗,还是说,再换一人来?
若是再换一人来,那她身边的那些人,是不是还有人在......想到这,沈畔烟内心升起一抹巨大的恐惧。
回想起自己身边的那些宫女太监,沈畔烟恍惚发现,好像每个人都有嫌疑。
他们对待自己向来不算恭敬,时常聚在一起说话,一看见她,便闭上嘴巴,敷衍一礼后便各自散开,因为她宫里时常有人离开,所以内务府时常会送新的宫人过来,她对他们每个人都不甚了解,以往,那些宫人,都是由秋霜管束,她从不过问.......
现在想来,那些人中,她能够信任的人,可以说,是一个都没有。
做公主做成她这般,算是昭燕国开国以来是独一份了吧。
沈畔烟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双膝中,无声落泪。
12. 第 12 章
夜晚,西山下起了小雪,火堆噼里啪啦的声音逐渐变小,沈畔烟哭着哭着,慢慢睡着了。
山风刺骨的凉,直往山洞里吹,吹得火苗止不住的摇曳。
睡梦中,沈畔烟忽然感觉自己变得很冷,那种冷意直入骨髓,令她忍不住蜷缩起自己的身体,试图让自己变得更暖和一点。
但没过多久,她又感觉自己变得很热。迷迷糊糊间,她身体控制不住的往地面倒去,好在有人及时接住了她,这才没能摔在地上。
沈畔烟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大火炉中,熊熊燃烧,口干舌燥。
“热......”她一双秀眉紧紧蹙着,脸颊滚烫,喉咙溢出模糊不成调子的呜咽声,临霄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凉意传来,她下意识蹭了蹭他的手。
“好疼......”她低低痛呼。
是真的很疼,伤口仿佛在被灼烧,火辣辣的疼痛如潮水般连绵不绝,哪怕是在睡梦当中,她也掉起了眼泪。
“好疼......”
倏然,额头有一阵凉意传来,四肢百骸慢慢有一股气息在她体内流转,稍微缓解了一些疼痛,身体没那么难受了,她也就沉沉睡了过去。
临霄一夜无眠。
翌日,天才刚蒙蒙亮,他便抱起公主,往山下疾行而去。
此时,皇家别苑内一片混乱。
公主不见了,她身边的大宫女秋霜也不见了,不仅如此,她身边的那个黑衣护卫也一同不见了,这三人齐齐消失,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出什么事情。
然而,众人纵然是把皇家别苑掘地三尺,也没能找到沈畔烟的踪迹。
有人往皇家别苑外去寻找,却冷不防在林间遇到躺在地上歪七八扭,全都一击毙命的死尸,顿时吓得面色一白,手中的火把掉落,大声尖叫,将所有人都引了过来。
众人惶惶不安的翻找着这些死尸,生怕从里面看到公主的身影,还好,还好,他们翻完了所有尸体,也都没有在他们身上找到有关公主一丝一毫的踪迹,这才猛松了一口气。
这下该怎么办?
公主她定是出事了!
众人面面相觑,但却无人敢把这件事情送往京城,一旦被陛下知晓,他们这些人定要受罚。
只是,这接下来该如何做,也无人敢出头拿个主意,谁都怕自己出错,然后担上责任。
最后,还是别苑的主事出了主意,让众人接着寻找。
公主身边还有一个护卫存在,那护卫来历不明,但据说是陛下送来的,纵然是公主出事,那也是护卫的失责,没能保护好公主,与他们又有何关系。
听到别苑主事的话,众人安心下来,不再慌张。
随着日头渐亮,众人久寻不到,身体也越来越困乏,有人心生退意。
“主事,这该如何是好?”
别苑主事此刻心里也十分烦躁,他摆了摆手,“还能怎么办,接着找,这里找不到就往那边找,这地方也就那么大,公主总不可能长翅膀飞了,只要找,那便总能找到。”
“是。”
也就在此时,临霄抱着公主从林间冲了出来,直往西苑而去。
有人瞧见他的身影,先是一愣,随后大喜,“公主回来了!!”
临霄随便抓了一个宫人,声音急切,“快叫太医!!”
林太医昨晚本就因为公主消失一事而在床上辗转不安,眼下才刚睡下,就又被人猛拍房门,“林太医!!林太医!!”
林太医赶紧披上衣服,起身下床,打开房门,神色困乏,“发生何事了?”
来人一把拽住他就是往西苑走去,“快去西苑,公主找到了,她受伤了!!”
听到这,林太医的瞌睡也没了,他着急返身,“等等,我的药箱还没拿!!”
一阵兵荒马乱,林太医这才提着药箱匆匆赶到了西苑。
按常理来说,公主肩上的刀伤该由医女处置,可他们现在身处皇家别苑,哪来的医女,事急从权,于是,林太医只能苦着一张脸,仔细瞧了瞧她的伤口,然后由一旁的侍女来上药。
这伤口已被临霄简单处理一遍,没有恶化,算是好事,可公主本就身体不好,现下又经历这么一遭,脉象极为混乱,身体虚弱,高烧不退,陷入昏迷,急得林太医止不住的叹气,头发都抓快掉了。
林太医对着药方删删减减,下笔慎之又慎,这才写下了药方,让一旁的侍女前去煎药。
侍女拿着药方下去,临霄站在屋外,见侍女出来,“公主现在如何了?”
这黑衣面具护卫西苑的人都见过,见他询问,侍女不免也没好气,“公主命大,没死,但也好不到哪里去,现在昏迷不醒,脉象虚弱,还能不能醒过来都是一回事,你身为公主的贴身护卫,到底做何去了,让公主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临霄垂下眼睫,神色沉默,头一次没有反驳旁人的话。
侍女无意与他多说话,拿着药方就匆匆离开,但没过多久,又匆匆赶了回来,神色慌里慌张的,“林太医,玄参与天葵子这两味药库房已经没了,能不能再换?”
“没了?”林太医眉头皱得极紧,“这药方不能增减,多一味少一味都不行,库房没有了,赶紧让人去京城一趟,我先用另外一副药稳住公主的病情。”
“可......”侍女满脸焦急,六神无主的看着他,“以往这些事情都是由秋霜姐姐吩咐下去的,现在秋霜姐姐不在,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粗使婢子,连银钱放在哪里都不知道,又如何使唤得动旁人去京城一趟买药回来。”
甚至,连照顾公主这个任务,都是旁的宫女不愿,硬塞给她的。
现在公主出事,大家纷纷明哲保身,力求稳妥。这一去一回时间要的急,大雪天本就难行,若是回来的晚了,公主出事,上面的人怪罪下来,买药的人吃不了也能兜着走。
这等得罪人的活计,叫她如何能找得到人?
林太医不免也感到有些棘手。
他只是一个太医,无权干涉其他的宫女太监。
至于皇家别苑的人,那就更别说了,于他们来讲,只要公主找回来了,那接下来的事,就与他们无关了。
没人会主动给自己揽麻烦上身。
实在不行,那就只能换药方,可这药方一换,那就是勉强吊着命,公主还能不能醒过来,便是未知数了。
蓦地,林太医想起,公主不是还有一个护卫在吗,让他去。
侍女神色为难,“那个叫临霄的护卫性子一向不好,连秋霜姐姐的面子都不给,除了公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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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不理,奴婢怕是唤不动他。”
林太医迟疑,“且先试一试,若是不行,再换药方。”
话都已经说到这了,侍女也只好拿着药方走了出去,她还记得自己方才对临霄的态度并算不上好,是以,这次说话客气了许多。
“临霄护卫。”
“何事?公主如何了?”
听他说起公主,侍女心中微安,此事应该行得通,于是,赶紧把方才的事与他细说,临霄点头,没有任何异议,接过药方便往西苑的马棚走去。
这一去,便是六个时辰的时间。
沈畔烟情况急转直下,她本就有心悸之症,再加上之前大病一场,身体本就未好完全,没了对症的药物压制病情,现在更是到了生死关头。
“公主的护卫还没回来吗?”
林太医心神紧绷,额头冒出冷汗,一刻也不敢离开沈畔烟身旁,只能对着侍女催了一遍又一遍。侍女慌里慌张的往皇家别苑大门而去,等了许久,都没有看到临霄的身影,只能回来复命,“还没有。”
公主的呼吸越来越弱,热症隐而不发,这可是要命的事!
林太医眉头皱得极紧,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
当机立断,决定下一剂猛药,无论如何,先把公主的命吊着,至于猛药过后,公主的身体如何,还能活多久,那便难说了。
林太医从药箱中拿出一个精巧的小瓶子,这猛药是他的祖传方子,轻易不可动用,此番凶险,他也是没得法子了。
希望公主醒来以后,不要治他的罪......早知如此,他就不来皇家别苑了,哪怕欠下天大的人情也要与同僚换一换任务,现在好了,公主出事.....林太医心中止不住的后悔,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在他准备喂下药丸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打开,侍女急切的脚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止不住的欣喜,“林太医,药来了!!公主的药来了!!”
药来了?!
林太医手一抖,一个不稳药丸便掉在了地上,但眼下他也顾不着这些,赶紧道:“快快!!把药熬了端上来!”
侍女:“已经在熬了!”
她人不是在这,谁去熬药了?林太医疑惑看她。
侍女忙解释,“不是奴婢熬的,是公主的护卫熬的。”
那护卫也是奇怪,到了以后就往小厨房走去,加水熬药,这也挺好,省了她叫旁人的麻烦。
这西苑里人人都避着公主,哪有人会主动请缨去给公主熬药,谁开这个口,谁就是得罪人,能少得罪人,侍女自然是欢喜的。
不多时,临霄便端着熬好的药走了进来。
侍女扶起沈畔烟,一勺一勺小心喂下,林太医守了许久,看着她的高热渐渐退下,这才猛松一口气。
太好了。
公主这一劫,总算是熬过来了!!
临霄看着公主的情况逐渐好转,这才转身离开,去了院外。
是他的错。
他不仅没能保护好公主,还伤了公主,甚至,还害得公主差点因此而丧命。
此番大错,若是在暗卫营中,他不死也会脱一层皮。
漫天大雪中,临霄双膝跪下,自请罪责。
他会在这院中一直等,直到等到公主醒来,对他惩罚。
13. 第 13 章
冬日的风刮得呼呼的,翘起的檐角上挂满了雪,宛如一副纯白的墨画。
沈畔烟这一晕,便是晕了整整三天三夜。
她好像做了很多梦,又好像只是陷入了纯黑的梦境之中,怎么也找不到出口,直到那一缕阳光透过窗扉落在地面上,驱散了凝聚不化的寒冷,她这才悠悠转醒。
“秋霜.....”
沈畔烟眼睫颤颤,双眼缓缓睁开,脑子混混沌沌,下意识便喊秋霜。
守在外面的侍女听见屋内传来动静,忙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脸上是掩藏不住的喜悦,“公主,您醒了!”
沈畔烟转过头去,见是一个脸生的小宫女,楞了楞。
她喉咙干涩,声音哑得紧,“你是?”
“奴婢木莹,是公主您院里的洒扫宫女。”木莹福身一礼,起身倒了一杯温水给她。
被木莹搀扶着起身,沈畔烟朦胧不清的脑袋才逐渐清晰,昏迷前的所有事情也慢慢浮现脑海,木莹还在一旁细细说着:“公主,秋霜姐姐那日与您一同失踪过后,就再没出现了。”
沈畔烟揉了揉脑袋,“我知道了。”
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在山洞里睡着了,迷迷糊糊间,身体十分难受,再后来,她就好像彻底睡了过去,怎么回来的,是一概不知,应该是临霄......想到这,沈畔烟这才反应过来,“临霄呢?”
她醒了,怎么没看见他?
木莹伸手指了指外面,“跪着呢!”
沈畔烟怔在原地,一时还有些没能理解,“为何要跪?”
“他身为公主您的贴身护卫,没能保护好您,自然该跪下认错.....”
不对,此事与临霄无关!
沈畔烟掀开被褥就是急急下床,木莹赶紧拦她,“公主,您这是做什么?”
“我得去看他!”
现在是冬日,外面的风雪那么冷,临霄跪在外面,那得多难受,肯定会生病的。
沈畔烟心里着急,连衣服鞋子都来不及穿,便往外奔去......一打开门,她便在满地银霜中,看到了那个摇摇欲坠的黑色身影。
在他身边,已经有厚厚的积雪堆积在一起,沈畔烟简直不敢想,他在这里到底跪了多久。
木莹站在一旁焦急劝阻,“公主,您才刚醒,身体未好.....”
事到如今,沈畔烟哪还听得进去,忙向他奔了过去。
三天三夜,整整三天三夜,饶是临霄意志强大,身体却也控制不住的开始颤抖,寒冷足够磨砺人的心智,他的意识也从最开始的清醒,再到模糊......
霜雪落在他身上,早已打湿了他的衣裳,玄铁的面具比冰块还凉,在面具之下,是他苍白如纸的面容。
公主未醒,还未赐下惩罚,他不能晕。
临霄运转内力,强制让自己清醒过来。
可他的内力早已耗尽,只支撑了一瞬,身体便控制不住的往前摔去,他伸出手,正准备撑住自己的身体时,一双柔软素白的手却比他更快的扶住了他。
“临霄,你快起来!!”落在耳畔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慌张与哽咽。
“公.....公主。”临霄颤颤抬头,眼前视线却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他心里撑着的那一口气彻底散去,正想要向她请罪之时,黑暗袭来,身体无力向她摔去。
他明明什么都看不清了,却在那一刻,看见公主是赤足踩在雪地上,细腻温软的双足,不知何时,沾染了尘土......
“临霄!!”
见他晕了,沈畔烟心脏剧烈跳动,忙伸手扶住了他,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肩上。
临霄身体高大,沈畔烟支撑不住,赶紧唤了木莹过来,她满心慌乱,强忍眼泪,“快!!去叫人来,把临霄扶回房间,还有林太医,林太医也一起叫来!!!”
她话说的急切,木莹是又着急她的身体,又不敢违逆她的话,赶紧喊了别苑的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来,众人手忙脚乱,把临霄抬回了他自己房间,木莹劝着沈畔烟回了房,好一阵梳妆,这才匆匆往临霄所在的房间赶去。
林太医本想先为她看诊,却被沈畔烟拒绝,眼下探着临霄的脉象,眉头紧皱。
沈畔烟着急问他,“林太医,临霄身体如何了?”
“这......”林太医也是头一次见脉象如此之乱的人,他伸手探了又探,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如实禀告。
沈畔烟慌了神,“那怎么办?”
“公主且先出去,待老臣看看。”
林太医叫了一个小太监,让他帮忙把临霄身上的衣服褪掉,只是,目光落在他的面具上时却犯了难。
他转头看向沈畔烟,“公主,他这面具,您看......”
沈畔烟想起临霄之前说过的话,心中犹豫许久,还是咬了咬牙,“我来吧!”
说罢,她便上前,伸手轻轻摘了他的面具。
面具摘下的那一刻,一张苍白的,十分平平无奇的面容瞬间映入眼帘。
是放进人堆里,都找不着的那种。
沈畔烟楞了楞,眼底闪过讶异,原来临霄长这般吗?
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她也就只是惊讶了一下,便转身出去了。
“劳烦林太医了。”
“公主客气。”
见她出去,林太医指使小太监脱下临霄的衣裳,仔细检查他身上的伤,这才发现,他身上遍布各种大大小小的伤痕,不过都是旧伤,要说最严重的,还是他后脑的那道磕伤。
这么多伤,沉嗬在身,再加上他在大雪天跪了整整三天三夜,就算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脉象不乱才怪了。
到底是什么人,身上才能有这么多伤,林太医心中惊异,却也知趣的不问,只做自己该做的事。
知晓了症结,他药方开得便快了。
见林太医走了出来,沈畔烟忙问,“林太医,临霄如何了?”
林太医将方才的发现与她一一细说,这才道:“他的身体需得好生静养,如若不然,恐活不过三十。”
沈畔烟心脏猛跳,攥紧双手,点头,“我记下了。”
看完了临霄,林太医又为沈畔烟看诊,她现在高热已退,已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反倒没那么凶险,林太医给她换了药方,并叮嘱木莹每日记得给公主换药后,这才提着药箱离开了。
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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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心中太过担忧焦急,令她忘记了身上的伤,如今回过神来,沈畔烟才察觉自己左肩传来一阵疼痛。
不过,她这伤只是皮肉伤,并未伤及骨头,好好养着就好。
由于沈畔烟方才赤脚单衣踏入雪地,她身子本就虚弱,若是因此感染风寒,恐一病不起,是以,木莹早早就去熬了去伤寒的药,现下端过来,沈畔烟苦着一张脸,不用她一勺一勺的喂,直接端起便是一饮而尽。
她从小到大不知道喝过多少药,早已有了经验。
木莹做事认真,沈畔烟眼下也没有信任的人在,便提了她做自己身边的大宫女,木莹完全没想到自己还能遇上这等好事,楞了一下,当即跪下谢恩。
“奴婢谢公主大恩!”
“起来吧。”
想起秋霜的背叛,沈畔烟本想再说两句,但她实在不擅长这些,说出的话也没什么气势,便也就放弃了,只是软声软语警告两句,“在我身边做事需得认真,如若不然,你就莫要再留在我身边了。”
“奴婢明白。”
木莹自入宫开始,便一直是一个粗使宫女,因她不善言辞,所以时常被其他宫女排挤,后来,内务府的人来挑人,有点关系的宫女们纷纷求了管事姑姑,不愿意去,于是,她便被挑中了,送去了沈畔烟的芳华宫。
只是,她的性子注定她得不到什么好的活计,进了芳华宫也只是一个粗使宫女的命。
上面的那些宫女人人都瞧不上她,她与她们混不到一处,久而久之,木莹也不与她们说话了。
不管是在芳华宫还是在皇家别苑,她都是被排挤孤立的那一位。
如今能得公主看中,提携为大宫女,木莹是又惊又喜,做事不知认真了多少,哪怕其他人暗中嘲讽她,她也毫不在意。
“切,有什么神气的,不过是得了一个废物......”话还未完,便有人出声阻止,“嘘,隔墙有耳,你是想被旁人发现你对公主不敬吗?”
“发现又如何,她又能拿我们咋样?”说话的人不屑翻了个白眼,“依我看,照公主这性子,就算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大声说话一.......”
“你们在说什么?”
冷不然,已经离开的木莹突然出现在她们身后,厉声呵斥,“公主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就知道偷懒,等我回禀公主,定有你们好果子吃!”
“你——”
“好了,兰若,别闹。”有人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裳,在她耳畔十分小声的道:“现在秋霜姐姐不在,我们还是安分一点,莫要惹了麻烦上身。”
“哼——”被称为兰若的宫女冷哼一声,到底没再闹事。
木莹看她一眼,笑了一下,转身去找沈畔烟复命了。
“公主,她们几人以前与秋霜关系最好,但奴婢发现,秋霜最近好像并没有与她们联系。”
“我知道了。”沈畔烟点了点头,也没指望木莹能知道多少消息。
“你且下去吧。”
“是。”
木莹走了,沈畔烟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临霄,心中止不住担忧。
这都第二日了,临霄怎么还没醒。
林太医说不急,可她怎么能不着急。
14.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沈畔烟看着躺在床上的临霄,没了面具遮挡的他气息平和,与往日沉默凌厉的气势完全不同,无端多了一份平易近人。
都有些不太像他了。
这些其实都还好,最让沈畔烟惊讶的,是临霄的年纪看上去其实并不大,约莫也就比她大两三岁的样子。
若不是摘下了他的面具,沈畔烟是真看不出来,他竟还是一个少年。
坐在床边,沈畔烟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已经退热了,心中便也松了一口气。
自从他昏迷以后,除了用膳与歇息,她就一直没离开过。
她还记得之前临霄对自己的照顾,如今他昏迷不醒,这苑里的人更是没有一个对她忠心的,把临霄交给旁人,她不放心,所以便一直守着他。
沈畔烟没忘记林太医说,临霄脑后有一处磕伤,想来肯定是掉下山崖时为了护她而撞上的。
然而,他却一声不吭,瞧上去就跟没事人一样,她还真以为他没事。
也不想想,她醒来时,临霄都昏迷不醒了,身上怎么可能没有伤。
可她当时只顾着慌里慌张,满脑子都乱乱的,还以为有野狼要吃了自己,吓得瑟瑟发抖,现在回想起来,沈畔烟只觉得当时的自己不太聪明。
她怎么就能这么笨呢。
木莹已经告诉她了,她昏迷不醒时,临霄还带着这伤日夜不眠去了京城一趟为她买药,回来以后,更是一直跪在院中等她醒来。
宫中人人心思复杂,可偏偏他对自己这般赤诚,哪怕是因为父皇给的任务,也没几个人能做到。
想到这,沈畔烟心中涌起愧疚与酸涩。
以后,她真的不会对临霄随意闹脾气了,他们本来就只能短暂相处几月时间,为何不让这短暂的时间过得更愉快些。
她不会再遇到第二个如临霄这般对她的人了。
她希望临霄能平平安安的,一直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沈畔烟叹一口气,坐在了他床边。
木莹熬了药送来,“公主,该喝药了。”
沈畔烟苦着脸,长痛不如短痛,端过来一饮而尽。
“蜜饯已经没有了,公主且喝口水压一压。”木莹倒了一杯温水给她。
一杯水下肚,口中总算是没那么苦了,沈畔烟放下茶杯。
伤筋动骨一百天,负责采买的小金子摔了以后,西苑已经很久没有增添新的东西了。
木莹在她耳旁细说西苑如今缺了哪些东西,沈畔烟满脸惆怅,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她起身回了自己的屋子,拿了银钱递给木莹,让她去找别苑的管事,寻人去京城跑腿一趟,买些东西回来。
想要下面的人好好做事,这银子是必不可少的。
沈畔烟每月只领自己的份例,又不像别的公主皇子那般还有母妃补贴,身上贵重的饰品只能戴,不能卖,手里能支配的银钱,还真没多少。
摸着干瘪了许多的荷包,沈畔烟心中更是叹气。
外人瞧着她风光,自幼被皇后抱养,上面还有一位太子哥哥,一旦太子登基,她便是他唯一亲近的妹妹,实际上,还真不是这般。
沈畔烟是有些怕自己那位太子哥哥的,与他极少说话,每次见他,都如受惊的兔子一般躲起来,是以,两人关系还不如其他皇子公主那般亲近。
一不小心,就又想起自己身边那些糟心的事情......沈畔烟深吸一口气,把这些糟心事都压进了心底。
说起来,她的那副药还是临霄付的银钱,等他醒来以后,她得把这银钱还给他。
又是一日过去,沈畔烟照例先去看了临霄,见他依旧不醒,秀眉蹙着,心中叹气一声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拿出自己的小匣子,吹了吹上面的落灰,抱着来到了临霄的房间,坐在窗前慢慢串着。
她这人没什么爱好,志向也不大,更不喜欢绣花,闲来无事时,就喜欢折腾一些麻烦的小玩意,譬如香囊,手串,首饰......她身上许多常带的首饰,有不少都是她自己做的,就比如这一匣子,里面装的全是一些珍珠,玉石,琉璃等小珠子,沈畔烟最爱拿它们来串手串。
今日的阳光好,落在匣子上,映得里面的珠子格外通透澄澈,十分漂亮。
沈畔烟取了线,认真的串着。
冬日的暖阳透过窗扉,斜斜撒在她身上,藕荷色的长裙曳在地上,并不华丽,反而有些朴素。
抬眼看去,她侧颜清甜温和,发髻挽起,装饰不多,只有两朵精致小巧的芙蓉而一对精巧的耳坠在阳光下泛着光。
临霄醒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他怔了怔。
少顷,一道喑哑的声音才在屋内响起。
“公主......”
沈畔烟差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转头看去,却见临霄掀开被褥便是向她下跪,登时惊了,忙起身,“叮叮当当”撒了手里的串珠,落了满地。
但现在,她也顾不得这些珠子了,忙上前去搀扶他。
“你.....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临霄不动,只是跪着,“属下有错,还请公主责罚。”
“之前的事不怨你,是我自己错信了人,你快起来!”
不止这一件事。临霄眼神暗了暗。
“属下有错,还请公主责罚!”
“你......”瞧他不动,一定要自己责罚,沈畔烟也有些无奈了。
她想了想,“你若真要认罚的话,那我可就真罚你了。”
临霄垂着眼睫,神色未动,“请公主责罚!”
“你若要认罚。”沈畔烟弯起眉眼,“那我便罚你以后一定要听我的话,如何,你可愿意?”
“虽说你是因为父皇的任务才来到我身边,但是我现在也算是你的主人,你就听一听我的话,我便不罚你了。”
临霄怔了怔,忽然抬头,目光落在了沈畔烟的面上,目光赤裸。
他这动作可以说是十分冒犯,但沈畔烟只是楞了一下,并没有生气。
仔细瞧见了他的面容,沈畔烟这才发现,原来临霄的双眼很好看。
他的那一双眼比桃花眼略长,双眸如清潭般深邃冷冽,尾部微挑,带着一股漠然与薄凉,与他这平平无奇的面容,实在是相差太大。
也不知道临霄会不会笑,笑起来又是如何模样。
沈畔烟心中好奇,又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不免也有些羞恼,转过头去,“你不肯答应吗?”
临霄这才低下头,恢复往日的恭敬,“是,公主。”
他从地上起身,身着的里衣松松垮垮,随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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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动作,不知怎么,系带忽然散开,自肩上滑落了下来。
露出的肌肤白皙,腰身劲瘦有力,一点粉红......沈畔烟瞪大眼睛,当即捂住脸,转过身去,“你......你,你大胆!!”
临霄这才发现,自己穿的竟然只是一身里衣,当即拢好衣裳,双膝下跪,声音有些急,“属下冒犯,还请公主.....”
他话还没说完,沈畔烟就两步并三步的往外走去。
她声音匆匆,“你穿好了衣服再来寻我!”
说罢,她便“砰”地一声关上房门站在屋檐下平复心跳。
其实她没看见多少,衣服又没掉完,但方才那一幕却止不住的在脑海中浮现,沈畔烟身体靠着墙,捂着脸,慢慢往下滑落,心中止不住的哀嚎。
完了!!
她怎么就忘不掉了!!
耳尖红若血滴。
直到临霄穿好衣裳走出,沈畔烟才磨磨蹭蹭从地上起来。
临霄神色犹豫迟疑,“公主,属下方才......”
“什么方才?!”沈畔烟就差没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起来,连连摇头,捂住耳朵,“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你也不许再说!”
“......是。”
沈畔烟背对着他,完全不敢看他,她慌里慌张的转移话题,“我的珠子方才掉在你的屋里了,你快帮我找找它们。”
“是,公主。”
醒来的临霄很听话,说什么就是什么,沈畔烟站在一旁,看着临霄在地上一颗一颗捡起自己珠子的模样,忽然觉得,他莫名的有些乖。
地上散落的珠子有很多,临霄才刚醒来,沈畔烟不可能一直指使他做事,所以自己也捡起了珠子,一颗一颗放进了自己的匣子里。
正好,她的脚边也有一颗,沈畔烟蹲下身去,柔嫩的指尖却正好落在了一只修长的大手上。
两人登时都怔住了。
“公主.....”临霄的声音迟疑。
沈畔烟对他弯起眉眼,从他手里接过珠子,“给我吧!”
“是。”
除了临霄醒来的第一日出了些许状况以外,接下来的日子便很平和了。
犹记得林太医与她说过的那些话,所以沈畔烟勒令他好好歇着,不许起来,好好养伤,什么时候伤好了,什么时候才可以继续跟在她身边。
临霄神色犹豫,沈畔烟却看着他,有些不太开心,“你是不是忘记了,你才答应我的,以后要听我的话。”
这下,临霄彻底没了异议,“是,公主。”
这一养,便是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沈畔烟身上的伤也早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眼看着年关将近,沈畔烟便决定回京城一趟。
她把临霄垫付的药钱取出给他,临霄却摇摇头,没有收下。
“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沈畔烟不同意,执意要给他,他却直接消失,看得她一时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明明都说好了,以后听她的话的,可真遇上他不愿意的事了,他便直接躲了起来,如此,饶是她有天大的本事,只要他不主动出现,她就绝不可能会找得着他。
这算哪门子听她的话?
沈畔烟心里气得直跺脚,到底还是收回了银子,让人备了马车,往京城而去。
15. 第 15 章
第十五章
此番回京,她并非是为了回宫,而是为了一件事情。
沈畔烟觉得自己没有猜错,秋霜背后定是有人的,只是那人是谁,她却不甚了解。
她问过临霄,那些山匪真的是山匪吗,他们会不会有别的身份,然而,临霄已经查过,那些山匪真的就是一些很普通的山匪。
昭燕国最近几年不知为何,每逢冬季,雪都下得极大。
雪下的得太大,第二年的粮食收成便就不好,就算上面已经下令减免了赋税,每逢冬季,还是会有百姓上山,做起了匪徒,干起了烧杀劫掠的主意。
而冬季一过,他们又金盆洗手,下山安安心心当起了百姓。
冬季剿匪本就困难,那些劫匪又大多是一盘散沙,不成气候,还极会隐藏。
若要剿匪,需要花费的精力和时间都太大,春季来临时,更是每家每户都帮着隐瞒,困难重重之下,当地知府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什么大事,就这样放任不管了。
若非沈畔烟去皇家别苑时遇上劫匪,此事还传不到京城中去。
陛下知晓此事以后,雷霆大怒,连夜罢免了众多官员。
只是,这些劫匪不成气候,所以剿匪一事还有得拉扯,该谁去做,该怎么做,都有个章程在里面,这一推一拉,恐怕得一两个月才能定下来。
沈畔烟听得认真,知晓是真的劫匪以后,心中不免叹了一口气。
这大雪,到底何时才会停下?
不过,线索也就此中断。
秋霜那日把她推下山崖以后,其实还回来过一次。
众人瞧她形色匆匆,还以为是公主吩咐,便也就没有过多打扰,等到沈畔烟醒来捜査她的屋子以后,这才发现她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什么与她有关的东西都没有了,更莫谈找到线索。
从那以后,她再没回过皇家别苑,也没有与皇家别苑的人有过任何通信来往。
她这一行为,更是让沈畔烟坚定了自己的猜测,秋霜背后定是有人。而且,这个人,一定会是宫里的人。
只是她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到底是谁想要害自己。
她在宫中一向不与人交恶,到底是谁会如此恨她?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临霄一句话点醒了她。
“公主,在你之前,您的侍女秋霜,是皇后的人。”
母后?!
沈畔烟第一反应便是不信。
母后虽对她严苛,幼时经常利用她来争宠,但对她也还算不差,长大以后,虽对她的性子不太喜欢,但公主该有的待遇她可从来没有少过,若要害她,何必如此大费周折,她连长大都不用,便能直接死去。
这么多年来,她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下手,为何非要等到现在?
更何况,她一旦出事,秋霜定逃不了罪责,如此明显的破绽,叫人轻易看出,怎么可能?
母后身为六宫之主,没那么蠢。
但,万一呢?
不管怎样,沈畔烟还是留了个心眼,对曾经是皇后的人更加防范了一分。
一想到暗中有一个人在时时刻刻盯着自己,沈畔烟心底控制不住的生出恐惧。
到底是何人?
蓦地,沈畔烟想起,她在后宫中,好像也并非是完全没有敌人,就比如:惠妃娘娘就很讨厌她。
惠妃娘娘膝下有一女,与她相差一岁,自幼娇生惯养,性格跋扈,样样都要拔尖,可偏偏,她每次都被自己压了一头。
再加上惠妃娘娘向来与母后不对付,所以自己每次遇到她,便要被冷嘲热讽一番。
当年,秋霜还被惠妃娘娘刁难过,是她去求了母后,惠妃才放过了秋霜,若说这后宫里最讨厌她的人有谁,惠妃与沈絮首当其冲,当仁不让。
这后宫里,前一秒是敌人,后一秒就有可能是朋友,秋霜虽被惠妃刁难过,但难保她不会倒戈偏向惠妃。
毕竟,惠妃娘家就有一位妹妹,嫁给了礼部侍郎的楚大公子。
而秋霜,一直在自己耳边念叨楚二公子。
可是,她又没挡了惠妃的路,何至于此要对她下如此狠手?
沈畔烟知道自己不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所以对那些纷纷扰扰一向是敬而远之,能躲就躲,没想到,最终还是被牵连了进去。
惠妃,皇后,秋霜,沈絮,礼部侍郎楚家.......只是想想,沈畔烟便觉得自己头疼得紧。
她看不清,也看不透。
于是,她把这些利害关系都与临霄说了说,他知道的事情远比自己多,十分期待他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临霄向来只负责消息传递与保护帝王,对帝王的后宫虽不了解,但对前朝的事情却是知晓得一清二楚。
但这些事情是属于机密,他一旦说出口,便算是等同于背叛了帝王。
“连你也看不出来吗?”
沈畔烟眼底的光逐渐暗淡了下来了。
“属下......”
“没事,临霄,如果你感到为难的话,便不用对我说了。”
是她想岔了,临霄是父皇的暗卫,有些事情,是不能对旁人说的,哪怕她是公主,也不能说。
一旦说出口,便等于是背主。
背主的惩罚,不用想都能知道,那会是多么严厉的酷刑。
沈畔烟并不想害了临霄。
“公主......”
“没事的,临霄,只要你愿意帮我查一查这件事情就好了,那些不能说的事情就不要与我说了。”
看着公主带着关切的目光,临霄沉默许久。
倏然,他出声,说出了一件沈畔烟从不曾知道的事情。
“公主,赵将军要回京了,此次他立下大功,陛下欲要给他的三次子赐婚。”
赐婚?!
沈畔烟睁大眼睛,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她及时反应过来,这件事情可不能大声宣扬出去,便压低了声音。
“是公主吗?”
临霄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沈畔烟眉头皱起,心底有些慌。
赵将军乃镇国大将军,守江山拓疆土,一生为了昭燕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父皇要给赵将军的三儿子赐婚?
就连她这个久居深宫的人都知道,赵将军的三儿子乃当世将才,极大可能是继承以后的镇国将军府的。父皇若赐下婚约,那不就等于绝了将军府的未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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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一旦身为公主驸马,便不可再踏入朝廷一步,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谁都不可能违背。
父皇这是要做什么......抛开别的不说,她确实对镇国公府的三公子有过耳闻,传言说,他容貌俊俏,性子虽不羁却又带着少年意气,最重要的是,他如今年岁十八,后院却连一个通房都没有,只这一点,便足够让京城的许多有女儿的人家满意了。
更别提,镇国将军府家风清正,没有别的世家那般规矩极多,赵将军与他夫人的感情也极好,后院干净,也就两位小妾。
这样的人家嫁进去,那是享福的。
临霄的声音继续响起,“这消息不算太重要,消息灵通一些的官员,都已经知道陛下的意思。”
惠妃娘家乃是尚书,自然是属于消息灵通的那一类,她若早已知晓,那便一切都说得通了。
如今,父皇婚嫁适龄的女儿也就自己与沈絮。
若她看中了赵允,打算为自己的女儿谋得这位佳婿,那么,势必会对她下手。
她买通了秋霜,不知道给她许了何等好处,先是想让自己嫁给楚二公子,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直接要让秋霜毁了自己。
如此,声名狼藉的自己自然不可能再被父皇赐婚,这件大好事,自然而然便落在了沈絮头上。
好歹毒的算计!
沈畔烟攥了攥手帕,眼眶倏然就红了。
只是因为她挡了沈絮的路,惠妃便要对她如此狠毒吗。
她从小到大,一直活得小心翼翼,如今,什么都没做,什么也都不知道,若非是临霄,她还被蒙在鼓里。
沈畔烟抬起头,“临霄,你帮帮我......”
她不想这样不明不白的被人家算计到死去,可只靠她一人,根本不可能成事,眼下,她信任的人里,也只有临霄了。
临霄默然,少顷,他缓缓出声:“属下会保护好公主,不会让您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沈畔烟破涕而笑,“谢谢你,临霄。”
不过,惠妃的嫌疑虽然最大,但皇后的嫌疑也并不小。
有临霄在,沈畔烟很轻易的就从几个小宫女口中得知,秋霜曾经得了皇后许诺,只要她出嫁,便给她寻一门好亲事,嫁给皇城侍卫,当诰命夫人的事。
原本清晰的线索,又因为这些话,瞬间陷入了混沌之中。
到底是皇后,还是惠妃,沈畔烟已经不得而知了。
算算时间,年关将近,正好是赵将军回京的日子,她必须要回去一趟,如此,才能知晓,害她的人到底是惠妃,还是皇后。
就这样,沈畔烟坐上马车,带上木莹,一路往京城而去。
临霄的面具已经被沈畔烟摘下,他便没有继续再把它带上,回京以后,太过独立特行,反而是一种高调行事。
还是这样平平无奇的为好。
随着“踏踏”的马蹄,沈畔烟总算在日落之前,进入了京城。
繁华热闹的街景,瞬间映入眼帘。
木莹掀开车帘,满脸欣喜的看着窗外,“公主,你看,今天好生热闹!”
沈畔烟心有好奇,也跟着探出头去,也就是此时,一人自前方的茶楼飞出,向她们重重砸来!
16. 第 16 章
第十六章
当即,临霄足尖一跃,飞身而上,一脚便把那人踢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沈畔烟与木莹两人坐在马车内,惊魂未定。
“咳咳.....”
被踢飞的那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咳出血丝,脑袋一歪,便彻底晕了过去。
好好的,走在路上都能被人给砸到,临霄脸色极为难看。
他正想向公主请示进茶楼看看是谁做的这事时,一道热烈张扬的红色身影却自茶楼二楼飞身跃下,稳稳落于她身前。
他单膝及地,半跪行礼,腰带勾勒出利落的线条,“卑职赵允,见过明月公主。”
“卑职鲁莽,方才惊扰了公主的凤驾,万死难辞其咎,还请公主重重责罚。”话虽这么说,但他的声音不卑不亢,属实是很难看出悔过之意。
沈畔烟呆了呆,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赵允?!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带着细微打量,这就是传闻中的赫赫有名的小战神将军?
没想到才刚入京城,她便遇上他。
沈畔烟一向不爱为难人,“我无事,你且起来罢。”
“多谢明月公主。”
赵允从地上起身,眉目清朗,英姿飒爽,一身红衣热烈如枫,浑身上下干净利落,没有任何装饰。
沈畔烟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好奇。
这样的人,恐怕很难甘心接受父皇的赐婚吧。
心中念头闪过,沈畔烟问得却是其他,“方才那人是招惹你了吗?他怎么从茶楼上摔下来了?”
说起那人,赵允便攥紧了拳头,咬牙愤怒,“这宵小方才对家姐出言不逊,卑职一时愤怒之下,这才对他出手,没想到差点砸到了公主的凤驾,是卑职的不是.......”
“无事。”沈畔烟摇头,她既已决定不追究,那便是真的不追究。
“你,你怎么认出我的?”
沈畔烟确实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但她坐的马车并非是公主銮驾,只是一辆十分普通的马车,她从未见过他,他是如何把自己认出来的。
“不是卑职认出来的,是家姐。”
“你家姐姐?”沈畔烟疑惑。
他还有一个姐姐?
沈畔烟的消息不算灵通,只知晓那些京城中人尽皆知的事情,是以,她还真不知道,镇国将军府到底有几口人。
“回公主,家姐是......”赵允正想回答的时候,一个丫鬟却迈着匆匆的脚步而来。
“奴婢丹朱见过明月公主。”丹朱福身一礼,“我家主子正是允公子的姐姐,想请公主上茶楼一叙,不知公主可否愿意?”
请她上茶楼一叙?
沈畔烟眉间轻蹙,双手不自知的绞着手帕。她这人向来怕生,人一多,她就不知道怎么说话了,茶楼那么多人,她不是很想去。
算了,还是下次......她正想开口拒绝的时候,临霄的声音却忽然落在耳边。
“公主,您可以答应。”
沈畔烟怔了怔,抬眸看向了临霄。
“您到京城来本就是有事处理,如今有人相邀,不如去看看。”
见他对自己微点了点头,沈畔烟这才深吸一口气,心底升起些许勇气,点了点头,“好。”
在木莹的搀扶下,沈畔烟下了马车,临霄跟在她身后。
丹朱走在最前方,为她领路,赵允走在最后,目光落在临霄身上,暗中打量着他。
方才,他明明已经看出了明月公主的退缩之意,正要拒了家姐的邀约时,这护卫一出声,明月公主便改变了主意,转头答应了。
明月公主,好像很信任这个护卫?
此人样貌虽平平,但行走间脚步无声,表面上看好像没什么存在感,但赵允向来在战场上厮杀,一眼便能看出他那平静之下的嗜血杀意与厚重压迫感。
这是一个习武之人,不仅如此,还是一个身手十分厉害的习武之人。
没听说过明月公主身边有这样一个护卫在.....
忽然,赵允快步上前,在路过临霄时,假装没注意到他,眼看着他的肩膀就要撞上他时,临霄面色未变,只是微微侧身,便躲过了赵允。
赵允心下微惊。
这人背后长眼睛了?
他自认为自己武力不差,方才又收敛了内劲,他不该发现自己才对。
这人武功难不成还在他之上?
赵允再次试探,这次,临霄不仅自己躲了过去,还把沈畔烟也一同往旁边拉了拉。
沈畔烟疑惑看他。
也就在下一刻,一声“砰”的巨响响起,沈畔烟转头看去,只见赵允身体往木梯摔去,眼看着就要摔个鼻青脸肿的时候,他又一个翻身,稳住自己身体,然而,他或许是太过慌张,身体只稳了一下,便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好大一声响!
沈畔烟:……
丹朱:……
茶楼众人:……
正赶来的赵文瑶:……
她忍不住扶额。
这蠢弟弟,到底在干什么?
好好一个将军,走路还能平地摔了?
说出去也不叫人笑掉大牙!
“赵小三!!”她压抑着怒火,“你在干什么?”
赵允也懵了,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摔在地上,赶紧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姐!姐!你别生气,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
他慌忙解释,赵文瑶快步上前,拎起他的耳朵咬紧牙关,压低声音,“什么不是这样的,我方才看得清清楚楚,你往日行事莽撞也就算了,现在差点摔到公主身上,若不是公主及时躲过,到时候众人皆能看见你把公主压.在身下,众目睽睽之下,你怎么解释?”
“到时候,你不想娶人家也得娶,你是真想与公主成婚吗?”
赵允顿觉自己冤枉,“我没有,我只是.....”
“什么没有不没有的,给我一边去,好好反省一下!”赵文瑶里厉声警告他一番,这才快步上前,对沈畔烟福身一礼,“臣女赵文瑶见过公主。”
“舍弟顽劣,差点惊扰了公主,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有管教好,替他向公主赔个不是。”
沈畔烟这才回过神来,伸手轻扶,“我无事,你且起来吧。”
“多谢公主。”
一行人这才接着往楼上走去,茶楼众人见这一幕,顿时议论纷纷。
只不过无人见过沈畔烟,再加上赵文瑶声音说得低,就算他们心有好奇,也不曾得知她的身份,只看得出来她是哪位贵女。
不过,这也只是众人谈论的一个小插曲,众人谈论最多的,还是赵允方才摔得那一跤。
少年将军,当世将才,走路摔跤......说出去,都是能让众人笑个三天三夜的囧事。
一路过去,全是众人压抑的低低笑声,赵允本就因为赐婚一事心头烦躁,眼下,被众人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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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嘲笑,更是生气了。
他总觉得有些不对,自己好好的,就算是方才没注意到脚下的木梯,后面也及时反应了过来,不可能再接着摔在地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对他暗中下黑手?
蓦地,他倏然想起,自己方才手腕好像疼了一下,气劲阻塞之下,这才没能稳住自己的身体,重重摔倒在地上,导致自己丢了这么大个脸!
在场除了自己,就只剩下明月公主身旁的那个护卫了,实力连他都看不出深浅。
能暗自出手,并且有实力的.....定是他做的。
想到这,赵允便忍不住咬牙暗恨。
不用想他便知道,明日自己当众摔跤的事情会传遍全京城,所有人都会笑话自己。
他一向骄傲,怎能忍下这口恶气,是以,一进入包厢,他就快步上前,伸手抓住临霄的衣裳,“刚才我摔倒是不是你做的!!”
沈畔烟眉间蹙起,“赵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快放了临霄!”
临霄一脸平静,“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赵文瑶额头跳了跳,“赵小三!!你这又是在做什么,还不快放了公主的护卫!”
被厉声呵斥,赵允放下手,有些委屈,“姐,你凶我做什么,我对他没怎么用力。”
临霄点了点头,他垂着眼睫,“公主,属下无事,你别生气。”
他越是这般说,沈畔烟越是觉得他受了委屈,当即快步上前便是站在了他身前。
声音虽软,但态度却十分坚定,“赵公子,你必须得给我一个解释。”
“方才在楼下,你便用人差点摔中我的马车,我没与你计较,现在,你又无缘无故污蔑我的护卫,到底是意欲何为?”
因为她之前不曾信任临霄,导致临霄跟着自己一起受伤,修养一月才把身体养好。
如今才进京城,又被人清白不分的污蔑。
沈畔烟性子是软,可对自己好的人,她向来都是护着。
“我......”赵允完全没想到会这样,“公主殿下息怒,卑职只是怀疑......”
“只是怀疑,你便要对他动手动脚,那要不是怀疑,你岂不是要了他的命?”沈畔烟实在不擅长与人斗嘴,明明是说旁人,自己的眼眶却先红了。
这下,赵允是彻底没辙了,只能求助的看向赵文瑶,“姐......”
赵文瑶满是头疼,“姐什么姐,还不快给人家道歉,然后出去,莫要在这里讨人嫌了。”
“哦......”赵允回过头,看向临霄,“对不住,方才是我错了。”
说罢,他对沈畔烟拱手一礼,声音闷闷的,“卑职告退。”退出了厢房。
见他离开,沈畔烟泛红的眼眶才逐渐变好,赵文瑶赶紧上前,替他赔罪。
“舍弟无状,冲撞了公主,都是臣女没能看管好他,待回去以后,臣女定会禀告父亲母亲,叫他们好好惩罚。”
“听闻公主喜欢制香,臣女有一块上等的沉香木,待回府以后,便命人送去皇家别苑......”
沈畔烟的脸色逐渐好转。
她本就不愿意来,若非临霄,她根本不会踏足茶楼半步。
外面的人都说,赵允乃是少年将军,一身武艺绝世无双,结果这一路看下来,这哪里有和将军二字相像了?
傲慢无礼,狂妄自矜......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得了那些称呼的?
17.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经此一事,沈畔烟也没有了什么想再说话的欲.望,意兴阑珊道:“不知赵姑娘约我茶楼一叙有何要事?”
见她这般,赵文瑶心中叹气,只想把自己那个蠢弟弟狠狠揍上一遍。
但此事,就算再难开口,她也要说。
她看向沈畔烟身后的两人,“不知公主可否让您身后的人退下?”
沈畔烟张了张口,有些不愿,但人都已经进来了,也便也只能答应。
临霄和木莹出去了,赵文瑶这才开口:“是这样的,不知公主可知陛下要为舍弟赐婚一事?”
沈畔烟沉默一下,“略有耳闻。”
“你知道?那可就太好了。”赵文瑶笑起来,“自三日前舍弟随父亲回京以后,陛下便问过一次舍弟的婚事,只是那时臣女的父亲以舍弟顽劣,不宜成婚给暂时推辞了。”
沈畔烟不解,“你与我说这些作何?”
她忍不住攥紧指尖,“难不成父皇选的是我?”
若真是您那就好说了。
赵文瑶叹一口气,“不是,陛下选的人是承乐公主。”
承乐公主,她的四妹妹,沈絮,惠妃之子。
沈畔烟松一口气,不是她就好。
不过,既然不是她,赵文瑶为何要邀她一叙?
就在沈畔烟想出口询问的时候,赵文瑶开口了,目光殷殷的望着她。
“明月公主,其实......家父家母看中的人是您,承乐公主虽好,但与舍弟性情实在不符,两人就算成婚,也不过是佳偶变怨偶。”
“但您不一样,您性情好,心地好,这上京城里,就没有哪家贵女如您这般言行清雅,举止端庄的。臣女知道,公主您一向深居浅出,不爱走动,但没有关系,您若嫁与舍弟,我们将军府上下,人人都会敬您爱您.....”
听到这,沈畔烟也算是弄明白了,她是来当说客的,说服自己嫁给赵允。
沈畔烟眉间蹙起,嫁人这一事,她不是没有想过,可是方才赵允给她的印象实在是太差,她不喜欢,是以,心中犹豫许久,到底还是说出了口,“抱歉,赵姑娘,我对令弟实在是没有兴趣......”
听到这,赵文瑶心里咯噔一下,肯定是方才自己那个蠢弟弟没给公主一个好印象,她赶紧解释,“公主殿下,您先别急着拒绝,先听臣女说完如何?”
沈畔烟纠结一下,到底还是没有起身离开。
赵文瑶心中松一口气,忙道:“公主,舍弟的样貌在京中不说最好,但也绝对能排得上前,况且,您方才也看到了,他身段绝对不差,宽肩窄腰,武功好,力气也大,像公主您这样的,轻轻松松就能给抱走.....”
沈畔烟睁大眼睛,脸颊逐渐泛起红晕,这赵家小姐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啊!
“你.....你别与我说这些......”沈畔烟捂住脸,神色慌里慌张。
瞧她这般,赵文瑶会心一笑,知晓她是害羞了,于是忙住嘴,改换了别的地方道:“公主,您若嫁给舍弟,出门在外,若是遇到危险,他一个能打十个,既能当保镖,又能当夫君,上哪找这么好的驸马去?而且,最最重要的一点是,舍弟从出生到现在,除了我们这些亲眷,别说被旁的女子碰一下,他连手都没被人家摸过,您放心,从头到脚都是干干净净的,从没被任何人沾染过。”
“以前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他这辈子,就守着您过。”
“我将军府上下想必公主您也听说过,家风清正,家父家母都是随和的性子,您若是嫁过来,绝对不会让您受一点委屈。”
“您觉得如何?”
说罢,赵文瑶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沈畔烟只觉得自己的喉咙犹有千钧之重,话语都是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我.....我觉得......觉得......”
赵文瑶看着她的眼睛更亮了些,“如何?”
沈畔烟扭过头去,声音滞涩,“我觉得......这种事情,还是......还是要两情相悦为好......”
听到这,赵文瑶眼里的光也暗了下来,叹一口气。
她端起桌前的茶水饮了一口,方才说了那么些话,她嘴也有些干了。
“但是公主,感情这样的东西,还可以培养,舍弟绝对不会是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他心思单纯赤诚,纵然是没感情,成婚以后,也一定会对公主您好。”
“况且......”赵文瑶顿了一下,“公主,您也不会有比舍弟更好的驸马人选了。”
听到这,沈畔烟沉默了一下,确实,在上京之中,她确实遇不到比赵允更好的驸马了,难怪惠妃要对付她呢,这样的香饽饽,谁不想要?
赵文瑶的声音接着响起,“公主,您如今已经及笄快一年了,皇后娘娘却依旧没有为您挑选驸马的意思,陛下日理万机,就更不可能在意您的婚事,您还得是要为自己打算。”
赵文瑶话说得直白,“容臣女冒昧,以公主您的性子,若是挑选了别的驸马,极易被人拿捏,到时候日子过得是好还是不好,您自己心中有数,臣女不敢向你保证别的,但臣女敢向你保证,若是舍弟,他是一定不会敢欺负您的。”
“我们将军府上下,都是忠君之人,对于公主您,自然也是爱戴有佳。”
沈畔烟咬了咬唇,她还是不解,“听闻赵公子乃当世将才,赵将军更是有将将军府的未来交与他手中的打算,赵公子如此前途无量,能甘心从此成为公主驸马吗?”
赵文瑶笑了笑,“都是外面的人夸大其词罢了,什么当世将才小战神,不过带着手下将士赢了两场战役,也不怕吹破了牛皮,方才公主您不也是看见了他那个蠢样,谁家将军走路能像他那样,还能平地摔跤的?”
“再说了,此事也由不得他愿意还是不愿意,陛下已经铁了心要赐婚的,父亲也觉得他的性子太不稳重,战场可不是儿戏之地,一念之差,便能满盘皆输,他性子跳脱,担不了这个责任,而且,除了赵小三,我的两位哥哥哪位对敌经验不比他更丰富,性子不比他更加稳重?这将军府交不到他手里,都是外人胡乱吹嘘的罢了,公主莫要轻信那些谣言。”
真是谣言吗?
沈畔烟心中有些茫然。
赵文瑶继续劝道:“臣女的父亲和母亲也是想舍弟成婚以后一家人和和美美,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承乐公主的性子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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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知道,臣女也不希望舍弟以后日子过得水深火热,所以这才冒昧向公主您说了这些话。”
“因为知您性子,害怕给您太大的压力,所以父亲和母亲才让臣女来当说客,你我年龄相差不大,话说起来也好讲一些,若不是今日在街上偶然遇上您,等过些日子,您回京以后,臣女也要向您递拜帖邀您一叙的。”
“公主,臣女的话希望您能好好考虑一下,臣女对您说的那些承诺,也绝非是空话,我将军府上下,真的很欢迎公主的到来。”
沈畔烟被她说的脑袋晕乎乎的,“你容我仔细想想.......”
赵文瑶福身一礼,“那臣女便不打扰公主了,公主若是有意,尽管让人给将军府递信便是,剩下的,全部都交与我们将军府来处理就可。”
说罢,赵文瑶便起身告辞了,沈畔烟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脑袋乱糟糟的,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也就在此时,楼下忽然沸腾起来,众人纷纷拍手叫好,喧闹得差点掀开了屋顶。
“好!!”
“不愧是赵小将军,这身手,漂亮!!”
“那黑衣男子身手也不错,颇为诡谲,这都好几个回合了,赵小将军还没有拿下他。”
“你懂什么,赵小将军走的是大开大合之道,身法正派,那黑衣男子一看就是九流之道,只知道躲避偷袭,再给赵小将军一点时间,定能拿下他,两者哪能相比?”
“说得也是!”
“好!!”
沈畔烟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两人正在茶楼一楼的说书台上互相打斗的模样,顿时脸白了下来,一旁的赵文瑶更是脸色漆黑。
这蠢弟弟,她在里面费尽口舌,他可倒好,在外面打起了公主的护卫。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人家根本不想与他打斗,只是一味的躲着他,顿时额头青筋猛跳,怒吼一声,“赵小三!!!”
“你在干什么??”
此时,赵允心中怒火中烧,“是男人就与我堂堂正正的打一场,只知道躲算什么男人?”
临霄看他一眼,不语。
“你这是什么眼神?!”
赵允怒了,恰好此时,临霄露出一个破绽,他一拳打去,赵文瑶的声音却自二楼骤然响起,身形猛滞。
“姐?!”
他抬头看去,赵文瑶正怒气冲冲向他奔来。
沈畔烟也一脸焦急的往楼下走去,快步来到临霄身旁,目光关切,“临霄,你没事吧?”
临霄摇头,“属下无事。”
沈畔烟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发现他是真的无事时,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赵允,面有愠怒。
但此时,赵文瑶已经在拎着他的耳朵严厉训斥,她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姐!姐!疼,轻点!!”
赵文瑶看着他,真是气不打一出来,她赶紧压着赵允向沈畔烟道歉,然后带着他往外走去,边走边骂,“你看你,丢死人了,回家以后我定要告诉父亲母亲,好好惩罚你一番!”
“姐,姐,我是你的亲弟诶,别,别!!”
两人一走,给茶楼落下众多谈资,沈畔烟不喜被人盯着,于是也赶紧带着临霄和木莹离开。
18. 第 18 章
第十八章
直到上了马车,沈畔烟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她掀开车帘,看着窗外的临霄,低声询问,“临霄,你方才怎么和他打起来了。”
说起这事,临霄默了一下,他微偏过头,躲过沈畔烟的视线,“公主,他方才非说自己摔跤是属下暗中下的黑手,一直缠着属下,属下没法,这才与他缠斗了起来。”
“属下......是不是给公主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沈畔烟连连摇头,“你没受伤就好,下次再遇上他,用不着留手。”
沈畔烟对赵允的印象并不算好,说起他的语气也有些不太愉快。
想起之前赵文瑶与她说的那件事情,她便开始头疼。
她叹了一声,“先回府吧!”
沈畔烟还未婚嫁,一直住在公主,并没有属于自己的公主府。
但现在,沈畔烟并不想回皇宫,况且,都这个时辰了,皇宫肯定也已经落了锁,所以选择回了自己在京城的一处小宅子。
以往,在皇家别苑待的太过无聊时,她也会回京城一趟,在这小宅子里住个两三日。
这座宅子位于皇城西街,不大不小,周围住的邻居都是一些朝廷官员,他们向来喜欢明哲保身,不会探听旁人的事情,是以,无人知道这里是明月公主的宅子。
宅子里只有一个看门的仆人和一个洒扫的妇人,他们是一对夫妻,是当初沈畔烟在皇家别苑外遇上的。
当时,两人饿晕在了路上,天上又一直在下大雪,沈畔烟救下两人,醒来以后,见他们没有去处,便安排了他们来守自己的这座宅子。
哪怕她不在,这座宅子也保持着干净整洁。
进入宅子,时辰已经很晚了,皎洁的月色粼粼撒下,照亮了他们脚下的路。
方才在茶楼一趟,也没来得及去酒楼用膳,现在回了宅子,沈畔烟更不想出去了,便叫了看门的王叔出去买饭。
木莹开始收拾她今晚要住的房间,在她身边待了这么些日子,她也算有些了解了她的喜好。
沈畔烟坐在院内,看着站在身后的临霄,伸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石凳,“临霄,坐!”
临霄犹豫一瞬,拒绝了,“公主,这不合规矩。”
“无妨,现在就你我二人在,没有那么多规矩,坐吧!”沈畔烟眉眼带笑的望着他,“你总不能一直让我仰头看你吧,好累的......”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尾音。
“是属下的不是。”这一次,临霄顺从的坐在了她的对面。
沈畔烟与他说起了方才在茶楼赵文瑶对她说的那些话。
“临霄,你觉得,赵姑娘说的这件事情,可行吗?”
她唯一信任的人只有临霄,所以把这件事情说给了他听,想听听他的意见。
临霄沉思片刻,看向沈畔烟,忽而反问道:“公主,您的想法是什么,您想嫁吗?”
沈畔烟眨了眨眼睛,神色有些挫败和茫然,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做。”
诚然,赵文瑶说得很对,于她来说,她确实找不到比赵允条件更好的驸马了。
而到了现在,沈畔烟也差不多明白,暗中买通秋霜,对她下手的人,恐怕多半就是惠妃了。
将军府看中的人是自己,她不管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惠妃都已经视自己为眼中钉,她不可能会放过她。
这样想来,其实她答应将军府是最好的。
因为临霄会走,他不可能会保护自己一辈子。
一旦临霄走了,就将会是她独自面对惠妃的各种阴谋,届时,没有任何人保护的她,该如何活下来?
沈畔烟不敢想。
临霄没有说话。
她能想到的事情,临霄自然也能想到。
只是此事,它无解。
月光如水,小院一片寂静,沈畔烟忍不住捂紧了自己的汤婆子,口中呼出白气。
是她为难临霄了。
沈畔烟失落的垂下眼睫,就在她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临霄的声音倏然响起,“公主喜欢他吗?”
沈畔烟楞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声音闷闷的,“不喜欢。”
“既然公主不喜欢,那就不要勉强自己。”
“可是......”惠妃那里.....
“公主,或许您低估您在陛下心中的位置。”
沈畔烟怔了一下,“此话何解?”
临霄伸手指了指自己,“属下便是最好的证明。”
沈畔烟更加疑惑了,“为何?”
“公主,您知道暗卫是如何培养出来的吗?”
沈畔烟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
临霄声音淡淡:“属下自三岁起,便被选中进入了暗卫营,开始训练。”
“暗卫营的训练并非是常人所能忍受的,这时候不合格的孩子,会被暗卫营淘汰,还能有活下去的机会,可一旦到了六岁,他们就只能选择两条路,要么死,要么活。”
“从幼童逐渐培养成为一个身经百战的暗卫,暗卫营所付出时间,代价并不算太小,每一个培养成功的暗卫,都是陛下手里一柄极好用的刀刃。”
“而这样的好刀,是不会轻易舍出去的。”
哪怕只是来暂时保护她一段时间。可这样的待遇,连太子都没有。
暗卫营里真正从小培养长大的暗卫其实并不算很多,每一个暗卫都有属于自己的要紧事做,他们并不得闲。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来保护公主,是一份很轻松的闲职,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休沐假。
沈畔烟听得楞楞的,“是这样吗?”
临霄轻点了点头,“公主,您可以尝试着去依靠陛下,有陛下出手,惠妃自然不敢再对您出手。”
“可是......可是父皇并不喜欢我......”沈畔烟颓丧的垂下了脑袋。
临霄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说得有些慢,“属下觉得,陛下只是不怎么了解您,所以才不喜欢您,若是陛下了解您了,他一定会喜欢您的......”
说到这,临霄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沈畔烟目光十分复杂。
“属下觉得,公主其实并没有传言里那般怯懦,相反,公主其实很勇敢,也很有自己主见.....”
“真的吗?”沈畔烟抬起头来看看,看向他的杏眸带着欣喜,慌张,不可置信以及一丝小心翼翼。
“当初,公主在面对属下的刀锋时,能毫不犹豫的挡在您的侍女身前,如何不是一种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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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属下说了她不可信,您也依旧坚持自己的意见,并不为旁人的话而轻易动摇,公主这样,其实很好。”他的话语并没有嘲讽之意,反而带着深思熟虑的认真。
他是真的觉得她很好。
沈畔烟听他说起这些,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可是临霄,你不觉得,我很笨吗?”
“如果我早相信你的话,当初也不会被秋霜推下悬崖。”
临霄摇头,“或许当时属下不能理解公主,但现在的属下已经能明白公主了。”
“您的心是温柔的,所以您会很温柔的对待身边您每一个人,用尽自己的能力去保护他们。”
“公主,您不是笨,您只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而已,那件事情,是属下错了。”
“是属下意气用事,没有告诉公主您真相。”
说到这,临霄忽然起身,单膝跪在了她身前。
“属下当时对公主出言不逊,还请公主责罚......”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沈畔烟赶紧上前扶起他,焦急道:“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没有怪你,不许再说这件事了。”
临霄顺着她的动作起身,目光微不可查的落在她身上。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目光是很冒犯了。
可他犯下这么多的错误,公主不仅从未惩罚过自己,还对他更好了。
他不解,疑惑,而在方才,他终于想明白了。
那是因为公主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她对身边的每个人都很好。
就如同当初她保护她的贴身侍女那般,她也会保护他......哪怕,他并不需要这份保护。
沈畔烟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奖自己,她心底有掩藏不住的雀跃,却也带着一丝不安与否定。
她双手不自知的绞着手帕,咬了咬唇,“可是,临霄,我也没有那么好......”
“公主,世界上没有人是完美的。”
哪怕是他们这些暗卫,亦会有自己的心思。
“公主已经很好了。”
听到这,沈畔烟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仰头看他,杏眸弯弯,仿佛盛满了璀璨的星月。
“谢谢你,临霄,还从来没有人与我说过这些。”
“你是第一个夸我的人。”
她现在很高兴,便也有了勇气顺应自己的内心。
她不喜欢赵允,镇国将军府再好,那也只是镇国将军府,而不是赵允。
她不想那样的人过一辈子。
如果有可能,她更想和自己喜欢的人过一辈子。
“临霄,我决定了,我不要答应镇国将军府。”
她握了握拳头,“惠妃如果再敢对我出手,我就去求父皇,我是他的女儿,他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被惠妃陷害致死。”
“不仅如此,我还要寻到惠妃害我的证据,让父皇看看,她都这般害我了,我总不能一直坐以待毙。”
临霄点头,“属下会一直帮助公主。”
沈畔烟对他笑起来,眉眼弯弯,“谢谢你,临霄。”
此时的她,看着比天上的皎月还要明亮,耀眼......临霄第一次不敢再像以前那般看她。
19.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清晨的京城是朦胧的。
早饭蒸腾的热气笼罩着整个京城,大街小巷都传满了吆喝声,沈畔烟一早就起来了。
穿好袄裙,用过早食,沈畔烟便坐上马车,往大理寺驶去。
既已知道是谁对她暗中下手,而她又不愿意与将军府结亲,那就只有靠自己找出真相,拿给父皇看了。
可这样就又陷入一个死胡同,那就是关键证人秋霜已经逃走了,且不知逃向哪里,想要找到她,还是得靠官署。
大理寺内,听下属说明月公主来了,指名点姓要见他,大理寺卿满心疑惑,赶紧匆匆出去迎接。
“微臣见过明月公主。”他躬身一礼。
“傅大人。”沈畔烟屈身回了一礼。
她声音温软,听得大理寺卿心中疑惑更甚。
他记得,明月公主不是在皇家别苑养病吗?怎得今日回了京城?还来了他这大理寺?
“不知公主来大理寺有何要事?”
“是这样的,我有一位婢女前些日子失踪了,所以想请傅大人帮我寻一寻她。”
失踪了?
一个失踪的婢女用得着明月公主这般大动干戈来大理寺吗?
大理寺卿敏锐的察觉到了有些不对,但既然明月公主不说,那他也就当做不知道。
“这好说。”
大理寺卿点了点头,“不知公主的那位婢女长何模样?公主能否绘一幅画像给微臣,微臣也好让下面的人拿着画像去寻找。”
“好。”沈畔烟点了点头,大理寺卿赶紧让人送了笔墨过来,摊开在沈畔烟身前。
沈畔烟丹青学得极好,不过袅袅几笔,便把秋霜的神韵画了出来。
不过片刻,一副画像便画好了。
秋霜离开时走得匆忙,又没有路引,现在大雪封路,她去不了别的地方,要么住在山林百姓家,要么回了京城,不管她现在在哪里,她都总会回京的。
秋霜带走了很多自己的首饰,其中有不少是她赏赐于她的。
她孤身在外,没了银钱,总会拿首饰去换银钱,只要有心,不怕寻不到她。
沈畔烟又画了几副珠钗的花样,全都递给了大理寺卿。
“若傅大人寻到线索,还请及时告知于我。”她把自己现在住的地方告诉了大理寺卿。
“不过此事,还请傅大人为我保密,莫要让父皇母后知晓。”
听公主细细说完,大理寺卿点头,“公主请放心,微臣明白。”
“多谢傅大人。”
沈畔烟屈身,再次一礼,大理寺卿拱手回礼,“公主折煞微臣了。”
他把沈畔烟送出大理寺外。
“傅大人请止步。”沈畔烟上了马车,轻声细语,“此事,便劳烦傅大人了。”
“微臣定当竭尽全力。”大理寺卿拱手一礼,“公主请慢走。”
随着马车的车轮轱辘转动,缓缓离开了大理寺,向长街驶去。
听着窗外传来的嘈杂声,沈畔烟掀开车帘,只见街上人来人往,有不少孩童正在追逐嬉戏,顽皮一些的,还坐在雪堆前搓着雪人,哪怕双手冻得通红,脸上依旧带着灿烂的笑容。
如此热闹的街景,此时若是回去,岂不可惜。
沈畔烟拿上自己的惟帽带上,“木莹,你且随着车夫先回去吧,我想下去逛逛。”
公主一人在京中闲逛?
这怎么可以,木莹登时急了,“公主,您一个人.....”
沈畔烟摇头,“不是的,还有临霄。”
沈畔烟伸手指了指跟在马车外的临霄。
木莹虽然做事认真,对她也算忠心,可论起亲疏来,她还是更倾向于临霄。
既是闲逛,便不要带太多人了。
木莹也知,自己在公主心中的地位没办法和临霄相比,只能叹息一口,“是,公主。”
离开前,木莹看着临霄,好生叮嘱,“照顾好公主,街上人多,莫要让旁人冲撞了公主。”
临霄怔愣一下,点了点头。
他完全没有想到,公主会留下自己,让自己的贴身侍女回去了。
“公主。”
临霄主动伸出手臂,沈畔烟看他一眼,杏眼弯弯,纤细柔软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提着裙角下了马车。
“嘘!临霄,我还不想被人发现身份,不然消息传回宫中,我就得回皇宫了。”沈畔烟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边,笑着看他,“我还不想回宫,现在,你在外面便叫我小姐吧!”
“是。”临霄垂下眼睫,没有看她,“小姐。”
“我们走吧。”
马车行驶离开,沈畔烟步履款款,行走在京城街上,看向四周的街景眼底满是好奇。
时不时,她会伸出手,指向一边,“临霄,你看,那边有卖胭脂的。”
“小姐可要过去看看?”
“好!”
沈畔烟极少有这样的机会能光明正大的在街上行走。
以往,她就算多待一会儿,秋霜也会说她,身为皇家贵女,不可抛头露面,是以,她心中就算再多向往,也只能放下车帘,遗憾回去。
现下,没了束缚,沈畔烟心里满是开心。
这一路过去,有卖香囊的,有卖胭脂的,亦有卖首饰的,沈畔烟看得目不转睛。
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十分新奇。
咦!
忽然,她看见有一个摊位摆上了许多好看的小瓷人,忙走了过去。
见有客人来,摊主十分热情的介绍,“姑娘可是要买小瓷人,我这些瓷人都是上好的釉烧出来的,保管您放个十年半载都不会褪色......”
这些小瓷人有抱琴而弹的仕女,有抱梅闻香的姑娘,有手持团扇回头而望的小姐......每一个都活灵活现,精巧绝伦,十分漂亮。
“好看是好看.......”
沈畔烟神色犹豫,她是很喜欢的,但是完全不敢拿起,生怕磕碰坏了它们,摊主笑着,“姑娘莫要害怕,这些瓷人没那么脆弱,随便拿起看。”
沈畔烟小心翼翼的拿起她看中的一个小瓷人,这是一个抱花的小瓷人,脸圆圆的,梳着双丫髻,十分可爱,转头看向临霄,“临霄,你看,好看吗?”
“好看。”
“那就这个了。”沈畔烟把小瓷人递给摊主,“劳烦帮我包起来。”
“好勒。”摊主伸手接过,拿起一个木盒放了进去,笑盈盈的,“诚惠,三两银子。”
沈畔烟下意识往自己的腰间抹去,直到摸到空荡荡的腰间才骤然想起她没带荷包。
她没有带荷包的习惯,以往出门,她若要什么东西,都是由身边的侍女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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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银子,还怎么买......沈畔烟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她结结巴巴,“抱歉,我,我没带银子,就不.....不......”要了。
只是,话还未完,一只修长的手就已经越过她身旁,在摊位上放下银子,伸手接过了木盒。
沈畔烟怔愣了一下,抬头看他。
“临霄。”
“嗯。”临霄拿好木盒,“小姐不必忧心,这点银钱属下还是有的。”
沈畔烟贝齿咬了咬唇,十分不好意思,“让,让你破费了。”
“等回去以后,我就还你!!”
“不用。”临霄摇摇头。
他不缺这点银子。
两人离开摊位,走入了人群中。沈畔烟好奇问他,声音压得极小,“临霄,在父皇那里,你每月能领多少俸禄啊?”
他是暗卫,俸禄应该不会很高吧?
上次的药钱是他付的,这次的瓷人也是他付的,他手里恐怕没多少银子了......沈畔烟攥了攥自己的衣角,心中越来越觉得不好意思。
临霄觉得,公主对自己好像有些误解。
他声音有些无奈,“公主不用担心,属下的俸禄挺高的。”
暗卫营中的暗卫俸禄都是按照排行来算的,他排行九,主要负责情报以及帝王安危,每月俸禄有八十两。
而且,他也没有什么爱好,没什么可以花银子的地方,一年到头也花不了一两银子。
听他说完,沈畔烟惊讶捂住唇看他。
她嘀咕一句,“父皇竟然不抠搜吗?”
她的月例也不高,也就比临霄高一百两而已,而且,她花得多,身上指不定还没有临霄有钱。
她是有封号的公主,按常理来说,是不该这么穷的,但是她手底下的那些田庄别苑,全都被皇后拿走了,只有年底才能分到一笔银子,其余时间,她能拿到的只有内务府的月例。
临霄:“.......”
蓦地,临霄伸出手,把自己的荷包递给了沈畔烟,“公主若有喜欢的,尽管拿去买。”
这下,沈畔烟更不好意思了,哪里敢接他的荷包,“不,不用了!”
“我,我现在没什么想买的,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见公主不收,临霄也没强求。
若公主有看上的东西,他只管付账便可。
一路闲逛过去,沈畔烟没有再看中什么东西,什么衣裙胭脂首饰她都有,宫中制品比外面卖的精致多了,犯不着再买。
从街头走到街尾,沈畔烟也有些累了。
“临霄,我们找个地方歇歇吧!”
“好。”
瞧见前方有个戏楼,沈畔烟走了进去,问小二要了一间厢房,再要了一壶茶与糕点,她摘下惟帽,伸手示意临霄也坐下。
临霄犹豫。
沈畔烟笑盈盈的看他,“今日是你付的银子,我就权当是你请我了,既如此,便没有那么多规矩,坐吧,临霄。”
临霄这才坐下。
此时,楼下锣鼓喧天,“咿咿呀呀”得唱了起来,众宾客纷纷叫好。
沈畔烟品着茶点,津津有味的看戏。
在宫中的时候,可瞧不到这么有趣的戏本子。
只不过,才看了一会儿,沈畔烟便面色古怪了起来。
有熟人来了。
20.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只见一道亭亭玉立的身影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侍女,而在她身旁,便是臭着一张脸十分难看的赵允。
来人不是谁,正是她的四妹妹,承乐公主,沈絮。
戏楼的厢房说是厢房,但其实面向戏台那一面完全没有任何遮挡,只有雕花的木栏,下面的人若是抬头一望,便能看得清清楚楚。
害怕被她发现,沈畔烟赶紧起身往里躲去。
临霄目光疑惑的看着她。
“公......”他正想开口说话,沈畔烟却伸出手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临霄,你快帮我瞧瞧,他们都说了什么,进了哪间厢房?”
昨日赵文瑶还在与她说将军府看中的公主是她,今日赵允就与沈絮在一起进楼听戏。
本来她就对赵允的印象不好,现在,对他的印象更不好了。
临霄目光落在了楼下两人身上。
赵允臭着一张脸并未说话,沈絮也没有与他说话,只是让小二带自己去一间厢房。
两人上了二楼,好巧不巧,选的厢房正好是他们的隔壁。
“廷之哥哥,你别生气了,今日风曲楼安排了新戏,听说可好看了,你快看!”
“公主还请自重,莫要与卑职拉拉扯扯,惹人误会。”
“廷之哥哥!!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我到底哪里惹了你不喜?”
“没有,公主很好,只不过卑职不喜欢听戏,若是公主没有要事的话,卑职就先离开了。”
“你——!!”
“赵廷之,你给本公主站住!!”
“......”
“公主到底有何要事,卑职很忙,还有别的事要做......”
“忙?!你忽悠谁呢,你当本公主不知道你现在就是一个空有职位没有实权的中郎将吗,你能忙什么忙?父皇已经答应要为我们赐婚了,本公主看得起你,愿意给你两分面子,你别蹬鼻子上脸,真以为本宫非你不可了?”
“是吗?那太好了,公主现在就回宫告诉陛下,你要选择别的驸马,卑职求之不得。”
“你——!!”
紧接着,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
“赵廷之!!”
沈畔烟赶紧后退几步,都不敢贴着耳朵偷听了。
沈絮的脾气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差!
她这一退,便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沈畔烟回头看去,见是临霄,他正低眸看着自己,眸色微沉,沈畔烟登时想起自己刚刚贴着耳朵偷听人家谈话的画面,瞬间脸就红了,心底十分尴尬。
糟糕!
忘记了临霄也在。
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吧?
那是真没有啊!
好在,隔壁又响起了一声压抑的怒吼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承乐公主,你别闹了行不行!!”
“这里是戏楼,不是你的露霖宫,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看我们的笑话吗?”
“呵!本公主何曾在意过这些虚言了,他们敢在本公主面前多说一个字吗?”
偷听的众人:......
那确实不敢!
“赵廷之,别以为本公主不知道你们将军府明里暗里想要的是沈畔烟那个废物,但父皇已经下定了主意,要为我俩赐婚,这婚,你是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沈畔烟:.......
无端被骂,她真是无妄之灾。
“.....为什么?”赵允低低咬牙的声音响起,“为什么非得是我?”
“我到底哪里惹了公主您的喜欢,我改还不成了?”
“本公主喜欢你活着,你若要改,那你要不要现在去死?”
赵允:.......
沈畔烟:.......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沈絮的攻击力果然一如既往的强。
还好和她面对面的不是自己。
下一刻,赵允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我真后悔那天救了你。”
“强扭的瓜不甜,就算我俩成婚,你也不一定能过得顺心,你何至于此一直揪着我不放?”
“甜不甜的以后再说,本公主先扭了再说。”
“来,坐下,陪我一起听戏!”
“否则,你也不想你的那位好兄弟死于非命吧?”
“你——”
随着一阵哐哐当当的声音响起,沈絮温柔的声音这才再次响起。
“这才对嘛,廷之哥哥,乖乖听话,你把本公主哄开心了,本公主就放了你的那位好兄弟。”
“毕竟,你的那位好兄弟,可是骑着一匹疯马差点撞到本公主,本公主只是暂时把他押进了地牢,已经是看在你的份上,便宜他了。”
“你——若不是你私自进了军营,弄伤了马匹,害得马儿发疯,那马儿何至会伤你?现在我你又把这件事情栽赃陷害到别人身上,你,你真的是——”
“无耻!!!”
“谁让你不见我,我这不是没办法,才想进军营看看你吗?”
“廷之哥哥,我这是最后一次允许你骂我,下次,你若是再骂我,骂一句,本公主就命人剁掉他的一根手指头,骂两句,就剁两根,骂三句,就剁三根.......”
“你——你真是个疯子!!”
“嗯?你再说一遍?”
“.......”
“现在,给本公主跪下道歉,本公主就放过他,不然,月之,把这件事情记下,回去......”
“对不起!!”
随着“咚”的一声,赵允压抑的声音传来,“都是卑职嘴无遮拦,冒犯了公主,还请公主责罚!”
“既如此.....那本公主就大发慈悲,饶过你这一回,不过今日,你还是在这跪着吧,什么时候本公主心情好了,什么时候再让你起来。”
“是......卑职遵命。”
接下来,隔壁安静了下来,没再传出什么吵闹声,沈畔烟这才坐下,平了平自己的心绪。
真没想到,出来听个戏,还能听到这样的八卦。
难怪从昨日起,她心里就觉得有点怪怪的。
赵文瑶才见自己第一面,就迫不及待与自己说那些话,几乎把将军府的所有好处都许了出来,未免也太着急了些,原来是因为这般。
以沈絮的性格,若是入了将军府,恐怕将军府从此以后都再无安宁日子好过。
而且,沈畔烟还听到了一个最重要的点,那便是早在赵允回京之前,惠妃就已经看中了他,只是赵允不愿,他哪个公主都不想娶。若非如此,沈絮也不会偷摸跑进军营去看他。
想到这,沈畔烟便叹一口气。
从头至尾,只有她什么都不知道,还遭受了无妄之灾。
将军府想要换人,无非也就是看她的性格好拿捏罢了。
赵文瑶说的那些话,恐怕也没有多少真诚在里面。
她若真听了她的话,与赵允成婚,就冲他昨日对临霄的态度,恐怕对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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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也没什么好感在,若真与他成婚,受折磨的恐怕也只有自己。
她本就不喜欢他,现在,他被沈絮折磨,沈畔烟也只觉得他是活该。
恶人自有恶人磨,就让他们相互折磨去吧!
她才不要趟这趟浑水!
想到这件事情,沈畔烟内心便十分烦躁,攥着手帕绞了绞,再次长长叹了一口气。
忽然,一只折纸的兔子出现在了她眼前。
沈畔烟怔了怔,抬头看去。
临霄看着她,把那只折纸的兔子往她面前再次推了推。
“公主......”他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因不知该怎么说,最后选择放弃,声音十分干巴。
“公主,有属下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
沈畔烟惊了一下。
她拿起折纸的小兔子,噗呲一笑,“你是在安慰我吗?”
临霄迟疑一下,然后认真点了点头,“嗯。”
这下,反而换沈畔烟不好意思了。
她脸热了热,“你什么时候折的兔子?你还会折这些?”
“方才。”临霄指了指一旁,来戏楼里来听戏,选择厢房的多是文雅之人,时有客人听着听着,情绪陷入戏中,长吁短叹之下,诗兴大发,挥毫泼墨,所以厢房内常备得有纸张,临霄只是刚刚抽了一张出来。
他手艺极好,折的兔子十分可爱,憨态可掬。
沈畔烟爱不释手的拿着它,连连追问,“临霄,你什么时候会折这些的,除了兔子,你还会折什么?”
“以前,无聊的时候学的......还会折花,匕首,纸鹤......”
他十分不适应被沈畔烟用亮晶晶的杏眸看着,所以侧过了眼眸,话也说得慢。
听他说完,沈畔烟眼睛更亮了一些。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临霄竟然有这样的手艺,看着手中憨态可掬的小兔,再看看一身黑衣,面无表情,气势漠然的临霄,她实在是很难想象,这可可爱爱的小兔子是出自他手中。
沈畔烟弯起杏眸,“谢谢你,临霄,我很喜欢。”
“公主.....喜欢就好......”临霄声音说的更慢了。
因为厢房旁边就坐了沈絮,沈畔烟不想被她认出来,所以起身坐在了临霄身旁,凑近了他讲话,声音也说的低。
“临霄,你会折什么花呀,你可以再折一支芙蓉给我吗?”
她最喜欢芙蓉花。
公主突如其来的靠近令临霄身体骤然紧绷,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好。”
临霄又抽了一张纸,指尖翻飞间,偶尔停顿一下,接着再折,没过多久,一支亭亭玉立的芙蓉花便出现在桌上。
其实,他折得并不是很好,他只会折那么一两种很简单的花,并不太擅长折芙蓉,但这对沈畔烟来说,已经是非常不可思议了,“临霄,你好厉害!”
沈畔烟这次是亲眼看着他折的,她都还没看明白,临霄就已经折完了。
“临霄,你可以教教我吗?”
临霄迟疑,“公主,其实这个折得并不是很好......”
“但已经很厉害啦。”沈畔烟笑盈盈的看着他,“你就教教我吧!”
“公主想学,那属下定当.......”
“好啦,不要再一本正经的说话了,临霄,快教教我!”
沈畔烟也拿了一张纸过来,抬起头看他,眼底满是期待。
临霄:.......
他似乎叹了一口气。
21. 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沈畔烟是一个好学的学生,临霄也是一位很负责的夫子。
他声音缓缓,哪怕沈畔烟就坐在他身旁,也始终记得规矩,只是出言指导,并未上手。
沈畔烟折得磕磕绊绊,最后的成果并不是很好。
她有些颓丧的看着手中的芙蓉。
临霄却是夸赞,“公主折得很好看。”
沈畔烟被他夸得有些脸红,“真的好看吗?”
“公主只是第一次折,便能折出来,已经是很厉害了。”他声音听着诚恳,眼眸也认真,沈畔烟看着自己折出来的芙蓉,感觉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看了,顿时笑眼弯弯。
她再次拿了一张纸过来,重新折了一顿芙蓉花。
这次,她折得认真,比较之前那朵好多了。
她伸出手,把自己折的芙蓉递给临霄。
“送给你。”
临霄顿时怔在原地。
“送你啊!”
“干嘛不接?”见他不接,沈畔烟有些生气了,气呼呼的,“你是不是嫌弃我折的难看?”
“没有......”
“没有那就拿着!”
临霄这才伸手接过。
沈畔烟笑起来,“你送我小兔,我送你一朵芙蓉,有来有往,这才对嘛!”
这不一样......临霄捏着纸芙蓉的手紧了紧。
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便沉默的收下。
“谢谢公主。”
“不客气!”
此时,楼下的戏也唱完了,隔壁传来动静,沈畔烟瞧着沈絮走了,这才呼出一口气,心中的大石落地。
方才她在,她是真的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被她发现了。
她不想与沈絮吵,特别是现在牵扯上了那些事情,她就更不想和她面对面了,还是能躲就躲吧。
沈畔烟起身,收起纸芙蓉和小兔,“临霄,我们回去吧。”
今天出来得够久了,可以回去了。
“好。”
天不遂人愿,他们才刚踏出戏楼,天上便纷纷扬扬的飘起了雪。
“哎哟,下雪了,快把东西收起来!”
街道两旁的摊贩慌慌忙忙,赶紧把自己的货物收起来。街边玩闹的孩童却是快乐无比,站在雪里与同伴嬉戏。
“看我的,大雪团!”
“哈哈哈哈!!”
沈畔烟瞧着他们,也觉得这场雪好玩。
她转头看去,“临霄,这雪不大,不用买伞了,我们就这么走回去吧!”
“可是公主,您的身体不好......”临霄没有忘记之前沈畔烟躺在床上虚弱的模样。
街边就有一家卖油纸伞的店,临霄走了进去,还是买了一柄油纸伞。
他撑起伞,纷纷扬扬的雪花便落在了油纸伞上。
“公主,走吧!”
沈畔烟无奈的看他一眼。
她嘟囔一句,“临霄,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很不听话。”
临霄:“回公主,没有。”
京城下起了雪,街上便也就没了什么人,除了嬉闹的孩童,就只剩下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街上。
落雪无声,世界安静得仿佛就只剩下两人存在。
沈畔烟抱着暖炉,走在雪地里,“没有吗?可是我觉得你真的很不听话。”
“你看,我都说了不要伞了,你还买。”
“属下知错。”
“认错得这般快,就是下次还敢是吧?”沈畔烟看他一眼,圆溜溜的杏眼里满是控诉。
临霄眼神移开,不与她对视。
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便选择不说话。
“瞧你,一脸心虚,定是被我说中了!”沈畔烟对他轻哼了一声。
“这要是换了旁人,定要罚你。”
临霄转回头来,一双眸子直直看着她,“那公主要惩罚属下吗?”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认真,反倒把沈畔烟看得脸热了起来,她扭过头去,“那肯定是要罚你的。”
临霄声音平静,“那公主想怎么惩罚属下?”
沈畔烟:“.......”
她恼怒的看了他一眼,“你是笨蛋吗?就不知道与我说一两句软话吗?”
她就是说说而已,哪里会真罚他。
说罢,她把自己的暖炉塞进他怀里,“就罚你把我的暖炉抱着吧,我抱累了,不想抱了。”
临霄怔了怔,下意识接过了暖炉,暖意传来,瞬间驱赶了冬日的寒冷。
临霄想也没想便把暖炉还给她,“公主,天冷......”
沈畔烟才不想听他说话,扭头就走。
临霄一个快步便追上了她。
“公主,属下不需要暖炉,还请公主把暖炉收回......”
他话还没有说完,沈畔烟就像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小猫,恼得直跺脚,“谁说我是害怕你冷才把暖炉给你的,我就是抱累了,不想抱了。”
“怎么,不可以吗?”
临霄:“.......”
他根本没说那些,反倒是公主如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的目的全说出来了。
看着气呼呼的公主,毛茸茸的斗篷把她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张小脸在外面,看向自己的杏眸瞪得圆圆。
他不说话,沈畔烟也不愿意妥协,两人便就这么对峙着,连身旁飘落的风雪都安静了下来。
倏然!
一声低低的笑意逐渐从胸腔染上眉稍,“是,属下知错,属下不该妄以揣测公主的心思。”
沈畔烟眼睛瞬间睁得又大又圆,只感觉此刻的风雪都好像停了。
她什么都听不见了,下意识攥了攥自己的衣角,“你,你原来会笑啊......”
临霄这张脸其实并不算好看,可她就是觉得,现在的他好看极了,哪里都好看,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你,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以后可以多笑笑......”
等她迷迷糊糊说完,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以后,脸颊顿时红了,忙转过身去,“临霄,我们赶紧回去吧,雪下大了。”
其实现在雪已经小了。
“好。”
不知怎么,她总觉得今天的时间过得格外快,还没走多久,就到宅子了。
“公主,您回来了。”木莹上前解下她的斗篷,抖落上面的雪,重新拿了一件新的斗篷给她,并点燃了屋里的炭盆。
沈畔烟看着她忙上忙下,十分不好意思。
“辛苦你了,木莹,我现在没事了,你歇息去吧!”
“公主这是什么话。”木莹看着她笑道:“照顾公主是奴婢的本分。”
“方才奴婢瞧着外面下了雪,所以热了姜汤在小厨房,公主且等等,奴婢这就去端来。”
说罢,她便福身一礼出去了。
瞧着木莹的身影消失,沈畔烟缓缓呼出一口气。
回来路上,她一直不知道该与临霄说什么,满心紧张,直到现在,才好了一些。
“临霄。”
房门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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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一声。
“公主。”
沈畔烟一看见他,就有些不自在,指尖扭着绣帕,“木,木莹热了姜汤,你也去,也去小厨房,喝一碗吧。”
“是。”
瞧他恢复了往日恭敬的模样,沈畔烟反而怅然所失,不知怎么,有些空落落的。
“临霄,你,你先出去吧。”
“属下告退。”
临霄走了,沈畔烟咬了咬唇,脑子乱糟糟的,一会儿想到之前在戏楼的时候,一会儿又想到一同走在雪地里的时候,想了半天,也没有想通,最后,一脸颓丧的趴在了桌上。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大病。
努力把那些乱糟糟的念头甩出脑海,木莹也端着姜汤走了进来。
——
沈畔烟在宅子里住了好些天,都没有迈出房门一步过。
宅子不大,逛着无聊,闲来无事下,沈畔烟便又开始教临霄识字。
当然,是以读杂记的名义暗中教的。
她读完一遍,临霄再复述一遍,每说错一次,便罚他抄上一遍。
他写的字实在是不太好看,狂风乱舞,形若鬼爬,完全看不懂写的是什么。沈畔烟秀眉蹙得极紧。
“不是这样,你该这样写......”
她执起毫笔,在宣纸上给他示范一遍,不过片刻,漂亮的簪花小楷跃然纸上,整整齐齐,赏心悦目。
临霄跟着抄写了一遍。
刚开始,他还能控制着字体不走歪,但写着写着,字体便又如鬼画符一般狂风乱舞。
临霄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那个天赋,“公主,属下实在不会.....”
“不行!!”沈畔烟看着他,“你一定得会。”
临霄:“......”
他有些无奈,试图提醒,“公主,属下只是一个暗卫.....”
“我不听不听!”沈畔烟捂住耳朵,“若是以后我不想自己看杂记,身边却没有一个人会识字怎么办?”
“那您可以教您的侍女......”
“木莹以后我自会教,但是现在,该学的人是你,认真一点,临霄,不许再胡乱涂画,不然,我就要生气了!”沈畔烟板起一张脸,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更严肃一点。
她总觉得,自己在临霄那里,好像没有一点属于公主的威严。
“公主.....”
“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以后要听我的,难不成,你想反悔?”
临霄:......
他叹了一声,“是。”
沈畔烟眉眼弯弯,“这才对嘛,来,好好练!”
“......是。”
一笔落下。
“不对不对,笔不是像你这样执的,来,看我。”
沈畔烟挽起袖子,皓白纤细的手腕便露了出来。
“写字,肘腕一定要悬空,指尖握实,但是掌心却是要虚开,笔尖垂直纸面......临霄,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临霄微不可查的收回目光,“回公主,属下在听。”
“那我刚才说的什么,你说一遍。”
“......”
“临霄!!!”
“属下知错。”
“你——!”
沈畔烟觉得,自己这么好的性子,也能被临霄气得脑瓜子嗡嗡的,他以前的上司,日子一定过得很苦。
“不许再走神!!好好学!!”
见瞧着公主好像是真的生气了,临霄正了正神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