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鬼也要被造谣?》
1. 托梦券
“卢月梨死了,死在了她最爱我的那一年。”
卢月梨死后的一个月零三天里,这是陈如桂第二十八次跟别人这么说。
听者无一不为他们俩的绝美爱情惋惜,更有甚者,鼻头一酸,竟落下几滴眼泪。
每每这时,卢月梨就在旁边气的牙痒痒。
她对着陈如桂挥拳头:“陈如桂你个王八蛋,谁爱你了!再讲这种烂梗你等老娘连你一起带下来!”
陈如桂对她的愤怒恍若未闻,依旧一遍遍的跟来人说着这句话。
他当然听不见,因为卢月梨死了嘛。
人鬼殊途,卢月梨就算气得冒烟,也拿他没办法。
她连饭都吃不下,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要被气活了。
士可杀不可辱!卢月梨决定给他托梦。
从陈如桂开始这套说辞的第一天,她就开始攒钱。
说到攒钱,卢月梨又想骂他,天天说什么爱不爱的,就光知道动动嘴皮子,她在底下过的紧巴巴的,好歹给她烧点钱啊。
卢月梨开始了卧薪尝胆,吃糠咽菜的日子。
辛辛苦苦地攒了一个月零三天,终于攒够了托梦的钱,在地府办事处兑换了一张托梦券。
可是这家伙根本不做梦,她在办事处的托梦办公室蹲了好几天,陈如桂的梦屏幕都是一片空白。
卢月梨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根本没睡着,她破天荒地在心里为他祈祷:“陈如桂,你可一定不要熬夜和失眠啊…”
倒不是为了陈如桂的健康着想,只是,陈如桂要是一直不做梦,她的托梦券就要过期了。
不可以!
卢月梨心疼自己的钱,这玩意儿买了就不能退货了!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他做梦了。
卢月梨于一个安静的夜晚,进入了陈如桂的梦里。
陈如桂今天梦到的是一片空旷的地。
卢月梨走啊走,这破地方长的一模一样,看不到变化也看不到尽头,更可恶的是,在这里她不能飘,只能老老实实地用腿走。
她感觉自己在一个巨大的跑步机上原地踏步。
卢月梨泄了气,连方向都分辨不出来,更别说找陈如桂了。
走着走着,她忽然觉得这地方像个T台,而自己像个模特,于是她叉着腰走起猫步。
在想象的T台上走了个来回,突然听到陈如桂的声音:“你是谁?”
卢月梨吓了一跳。
没人告诉她走猫步可以召唤陈如桂啊。
陈如桂穿着蓝白校服背着书包,刘海垂下来盖住额头和眉毛,一副很愿意给人抄作业的乖乖模样。
看起来很好欺负。
卢月梨对他这副妆造很不屑:在梦里还装上嫩了。
她的脚步停下来,手依旧叉着腰:“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陈如桂指指旁边的树:“树后面。”
卢月梨点点头:“这样啊。”
她懒得计较树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你的梦你说了算咯。
她是有正事的。
“我是卢月梨,你忘了我了?”
陈如桂这家伙像个蠢蛋,呆呆地看着她摇头。
你怎么能不认识我呢?卢月梨有点生气,老娘花了钱来的,结果你说你不认识我?!
卢月梨看着他没好气地说:“你想想。”
陈如桂想不出来,并且提出了另一个问题:“你知道我是谁吗?”
卢月梨决定不跟他计较了。
这不是像蠢蛋了,这分明就是蠢蛋。
她跟蠢蛋计较什么呢。
卢月梨好声好气地告诉他:“你叫陈如桂,我叫卢月梨,我今天来是告诉你,你别再跟别人说我喜欢你了,要是被我发现你再说这种话,我就…哼哼…”
她没继续说下去,只是哼哼两声,意思是“你懂的”,总之就是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
蠢蛋陈如桂很没眼力见。
他睁大眼睛,偏偏要刨根问底:“你就怎么样?”
卢月梨举起拳头:“我就打爆你的头!”
陈如桂大惊失色,背着书包转身就要走:“我真的不认识你!我要去上学了。”
卢月梨正疑惑他要往哪里走,下一秒,前面就出现了一个学校,隔着老远就听见学校的铃声。
…好吧,你的梦你说了算。
听见铃声的陈如桂跑了起来,他要迟到了!
卢月梨没准备跟上去,她该说的都说完了,没兴趣在梦里上学。
她打了个哈欠,靠着那棵树盘腿坐了下来。她有点无聊,可现在又不能出梦。
使用托梦券托梦的鬼,只能等到做梦者醒了才能出梦。
鬼知道这家伙要在梦里上学上到什么时候。
哦,鬼也不知道。
卢月梨想,陈如桂装嫩装上瘾了上到毕业也是有可能的。
“卢月梨!上课铃都打了怎么还不进来?”
?
哪里来的地中海班主任?
卢月梨只是眨了下眼睛,下一秒钟,她就突然穿上校服背着书包站在了教室门口。
讲台上站的是她上学的时候最怕的数学老师。
卢月梨转身就要走,反正都是梦,还管什么上课铃。
走之前她不忘说一句她上辈子不敢说的话:“老师,因为我要出去玩。”
卢月梨兴奋地跑起来了。
当学生的居然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该当死罪!死罪!死罪啊!
不过没关系,她已经死了。
她这也是死而无憾了。
卢月梨跑啊跑,一口气跑了两公里,跑到了原来刷新出陈如桂的那棵树那里。
卢月梨停下来叉着腰大口喘气,转过头来看远处的学校。
学校非常草率地立在那里,在3d和2d之间反复横跳,看起来一眼假。
她倚靠着树,嫌弃地吐槽:“这场景建模也太逊…”
下一秒,她又回到了教室门口。
因为姿势还停留在靠着树的样子,她差点摔了一跤。
不是?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在路上不回来,跑完了给我整回来了?
“卢月梨,上课铃都打了,怎么还不进来?”
熟悉的话,熟悉的地中海班主任。
“好好好!”卢月梨低着头咬牙切齿。
抬起头来又乖乖微笑:“不好意思老师,我今天起晚了。”
她认命地背着书包走进教室,坐在了陈如桂后面的位置。
盯着前面人的背影,她恨恨地挤出来几个字:“你、做、的、梦、你、牛!”
陈如桂正伏在桌子上建立空间坐标系,莫名觉得背后凉凉的。
数学课真是神奇,明明毕业这么多年了,哪怕她都从人变成鬼了,但是一坐在教室里听数学课,熟悉的感觉就回来了。
熟悉的困意袭来,听着讲台上老师一句一句地讲课,卢月梨的脑袋也跟着一下一下地点。
她自我感觉良好,这么多年没上课了,她不仅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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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手里拿着的笔还好学地记着笔记,老师的声音萦绕耳边,卢月梨觉得自己听的津津有味。
她摇头晃脑,沉浸在数学的海洋里无法自拔。嘿嘿数学课真有意思,我最爱上数学课了…
“咚”的一声,卢月梨的头磕在桌子上了,不过热爱学习的卢月梨同学很快就抬起了头。
然后她发现了件见鬼的事情,她好像,能睁开眼。
接着她睁开了眼。
见鬼,她什么时候闭上的?
班主任站在她面前皮笑肉不笑:“卢月梨啊,昨天晚上熬夜用功了吧?真是辛苦了。”
熟悉的阴阳怪气语气,听得她倍感亲切。
不过卢月梨还是很不满意这个设定,怎么在梦里她还能睡着!
班主任很贴心,轻声细语的生怕吓着她似的:“要不要去我办公室开着空调睡呀?”
好惊悚,她感觉鸡皮疙瘩一颗一颗地起来了。
卢月梨唯唯诺诺:“不…不用了。”
身边没有脸的npc同学自动触发程序,小声地笑了起来。
不是,这很离谱好吗。
她在心里吐槽:你们连嘴都没有,是怎么发出笑声的?
班主任眉毛立起来:“什么不用了,我看用得很!早上第一节课就敢睡觉,下午叫你家长来!”
卢月梨不知道这个场景建模里能不能找到她家长,不过她看着班主任立起来的眉毛,真诚而迅速地点了头。
老师的眉肌看起来很发达的样子。
小插曲很快被抛之脑后,课堂又回到了令人昏昏欲睡的节奏。
卢月梨不敢再睡觉了,她想起来自己刚才还记了笔记的,她凑近笔记本认真辨认自己写的东西。
这句歪歪扭扭的话是…cos是蠢蛋?
卢月梨也不懂,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骂cos,她看sin和tan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有十五分钟才下课,卢月梨盯着前面陈如桂的后脑勺,开始祈祷陈如桂因为失眠或者尿急醒来。
醒来啊醒来啊!卢月梨在心里无能狂怒,陈如桂,你再睡会咱俩就要高考了!
很遗憾,现实中的陈如桂显然是睡得正香。
前面的脑袋一会低下去记笔记,一会抬起来看黑板,天花板上的电风扇呼呼地吹,带着他头顶一撮头发上上下下。
别的同学连脸都没有,给自己的建模倒是连头发丝飘起的弧度都精致的要命。
卢月梨看他哪哪都不爽,她拿起笔,带有强烈主观色彩地在笔记本上重重地写下两个大字:缺德!
下课铃声响起来了,她顾不上什么缺不缺德,拍拍陈如桂的肩膀。
这是他的梦,应该是他想干嘛就干嘛的,那他想现在放学的话,现在不就能放学了?
现在除了班主任有脸,周围的同学脸上都打着马赛克,估计没有自主意识,她连个说话解闷的人都没有。
真正受折磨的只有他们俩,再严谨一点,受苦的只有她卢月梨一个人,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她上哪找个家长来学校?
陈如桂转过头,露出一张缺德的完美帅脸。
卢月梨脑子卡壳了一瞬,你你你,你凭什么给自己梦这么帅…
面前这张帅脸上带着疑惑。
陈如桂自动忘记了之前在树旁的交流:“卢月梨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卢月梨看着他的眼睛真诚地问道:“陈如桂,你想不想放学啊?”
陈如桂的头上“吧唧”一声,冒出来一个问号。
2. 老人机
卢月梨很凌乱地看着问号。
就这么冒出来了?
她很想摇着陈如桂的肩膀问他:这还在三次元里吗朋友?
卢月梨的眼睛眨巴眨巴,盯着问号挪不开眼睛。
陈如桂莫名其妙,他不知道这个坐在后面的卢月梨同学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这不是才第一节课吗?
他想了想对这个卢月梨的印象,上学迟到,上课睡觉,刚才还被叫了家长。
是上数学课的时候睡懵了吧。
卢月梨的眼睛亮晶晶,看着他眨啊眨。
陈如桂不知道她搞什么名堂,这双眼睛盯得他好不自在,耳朵也有些热,他囫囵摇了摇头就转过身去。
“哎…”卢月梨还想叫住他,就看到他自顾自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又一声“吧唧”,他头上的问号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串zzz。
不是,梦外在睡,梦里也睡,你是猪啊。
卢月梨有点生气,自从进了这个蠢蛋的梦里,她不是在生气就是在生气的路上。
生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气,想想就更生气了。
人实在是因为不能死两遍,否则她早就被气得再死一遍。
唯一能说话的陈如桂不仅一句话没说,而且现在还睡成猪了。
卢月梨实在无聊,扭头对着身边的无脸同桌自言自语:“你说,陈如桂什么时候才醒呢?”
结果没想到,她说完话,“叮”的一声,同桌脸上的马赛克居然消失了,露出一张白净俏皮的脸。
梳着齐刘海的俏皮同桌张嘴说话:“肯定是上课他才会醒啊。”
其实她的意思是问现实的陈如桂什么时候醒,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有人跟她说话了,她卢月梨终于不用一个人无聊的自言自语了。
按照这个套路,只要她跟其他人也说话,大家脸上的马赛克就都能消失了。
被一圈无脸人包围的感觉太奇怪了,卢月梨开始跟其他人打招呼:“嗨!哈喽!我卢月梨啊!”
“叮叮叮叮…”一连串声音响起,像在按微波炉的按钮。
被打招呼的同学脸上的马赛克果然都慢慢消散掉了,露出了各有不同的脸,表情倒是不约而同的—
一脸惊恐。
他们脸上都写满了“不熟的同学突然和我打招呼是什么意思”。
卢月梨偏要笑眯眯地等他们回应,太好玩了,居然一个班人都是社恐。
打招呼只是想要看清你的脸啊同学。
打完招呼口干舌燥,她在书包里翻啊翻,还真在侧边找到个水杯。
旁边的同桌凑过来说:“卢月梨,你今天跟之前不一样哦。”
卢月梨心说,那可不,前几天咱俩也不认识啊。
她一边喝水一边接话:“怎么不一样了?”
“你是不是喜欢陈如桂啊?”
卢月梨一口水还没来得及吞下去。
同桌八卦的脸近在眼前,乖乖的齐刘海配上圆圆的脸,她还是忍住没把嘴里的水喷出来。
算了,她想。
我是看你长的可爱才放你一马。
卢月梨被水呛得咳嗽起来,咳完已经用尽所有力气,脸色比死了还难看。
她靠着墙壁虚弱着辟谣:“你从哪里看出来的,话不可以乱说…”
同桌对自己的推测势在必得,班里又吵,于是声音也没再压着:“你不喜欢他怎么会特意去注意他什么时候醒,而且我刚刚一说,你就反应这么大。”
最后她得出毋庸置疑的结论:“你就是喜欢陈如桂!”
卢月梨正要为自己正名,偏偏这时候打铃了,班主任像闪现一样就进来了。
她只能用气声回一句:“没有的事。”
同桌不信,谁会突然盯着一个人等他睡醒。
于是她也用气声刨根问底:“那是为什么?”
卢月梨胡编乱造:“因为他欠我钱。”
同桌恍然大悟。
哦,怪不得了,这个陈如桂还真是过分。
上课听不进去,卢月梨又开始放空,看到什么想什么。
她看着陈如桂的后脑勺,估计是睡多了,耳根都睡红了。
卢月梨移开视线,唉,好想玩手机…
终于熬完了上午的课,陈如桂这个人根本不会做梦,梦了一上午,全是数学课,给她上得有点不想活了。
放学了,卢月梨倒要看看这次能刷新什么新场景。
学生都在往外走,身边没脸的人一下子就变多了,简直要把人挤变形。
她跟着陈如桂东拐西拐,像在一座迷宫里穿梭,卢月梨几乎要以为遇到鬼打墙了。
好不容易找到出口,她一抬头,看到了那棵熟悉的树。
来来回回的场景就那么几个,原来这里是你的老巢是吧。
陈如桂转过身:“卢月梨。”
真是缺德啊,声音也好听的这么缺德。
“干嘛?”
“是我要问你才对,你跟着我做什么?”
陈如桂抱臂倚在树边,一双眼和她对视,像要透过眼睛看穿她的心。
卢月梨移开视线,不承认道:“这叫什么话,我家不能也住这吗?你忘了吗,早上咱俩还在这碰到了来着。”
说着她又大度地挥挥手:“你不记得也正常,你这人健忘。”
“哦,”他垂下眼思考,“那还挺巧的。”
当务之急是让他赶快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是啊是啊。”卢月梨附和着他,十分生硬地转换话题:“哎?陈如桂,你看咱们的学校,像不像假的啊?”
陈如桂跟着她往学校的方向看,学校看起来像一张草率的儿童画,他认同地点点头。
卢月梨明知故问:“哎呀,你说这会不会,是一个梦呢?”
说完,她期待地看着陈如桂。
快醒啊快醒啊,快点发现自己在做梦。
陈如桂不说话,视线在她脸上游移。
她等啊等,等来了对方神色复杂地问出的一句话:“你,发烧了吗?”
卢月梨摇着他的肩膀,语速不自觉提快:“不是,学校都成2d的了你觉得正常吗,这就是假的啊,这是你的梦,你的梦!”
她有点语无伦次:“你现在想想你要的东西,说不定马上就从天而降了!你现在快说你要冰激凌!”
陈如桂被她摇的头发晕,呆呆地跟着她重复:“我要冰激凌?”
下一秒,冰激凌从天而降,精准的落在了他的手上。
陈如桂举着冰激凌的样子有点滑稽。
卢月梨更激动了:“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你现在说,你现在说,你要…你要醒过来!”
“我要醒过来。”
卢月梨期待着等待出梦。
一秒,两秒,五秒,无事发生。
“要不你大声一点?”
陈如桂吃了一口冰激凌,再次开口:“我要醒过来!”
无事发生。
卢月梨又要没力气了,陈如桂眼看她整个人从容光焕发一秒切换到死气沉沉。
她苦笑着:“算了算了…”
转头看见陈如桂的冰激凌:“哎,你给我也变一个冰激凌吧。”
她补充道:“我要草莓的。”
陈如桂乖乖点头:“我要草莓冰激凌。”
又一个冰激凌乖乖落在他的手上。
真是怪了,怎么变冰激凌变得这么顺利。
两个人靠着树坐下来吃冰激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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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冰激凌,卢月梨生出一计:“你给我变个手机出来呗。”
陈如桂言听计从:“我要手机。”
卢月梨拿着手机高高兴兴地玩起来:“行了行了,那你上学去吧。”
有了手机就不无聊了,还管什么梦不梦醒不醒的,陈如桂不可能睡一辈子,她只要一边玩一边等着出梦就好了嘛。
陈如桂的脸垮了下来:“我一个人去上学?”
卢月梨忙着玩手机,没空看他:“当然了,你现在是学生,你当然要上学去。”
她正玩的起劲,手机突然从她手上消失了。
卢月梨看着空空如也的一双手莫名其妙。
太可恶了,都在她手上了居然能凭空消失。
陈如桂背着书包站起来要去上学了,卢月梨赶忙拉住他的衣角。
陈如桂低头问她:“怎么了?”
“手机消失了陈如桂。”
“啊?怎么会这样?”陈如桂深表惋惜:“那我们…”
卢月梨打断他:“再变一个吧陈如桂。”
“…什么?”
“再给我变一个吧陈如桂。”
卢月梨的眼睛看着他眨啊眨。
陈如桂面无表情地开口:“我要手机。”
卢月梨看手机从天而降,落在了陈如桂的手上:“怎么是老人机?”
陈如桂摇头:“不知道。”
真是怪了,她怀疑地看着陈如桂:“是不是你…”
为了表明忠心的陈如桂闭上眼睛念念有词:“我要手机我要手机我要手机我要手机我要手机我要手机我要…”。
手机一块接一块地从天而降,像下了一场手机雨。
“停停停,不要变手机了…”
卢月梨狼狈地躲这场人造电子雨,她眼看着身边堆成小山的老人机,连忙叫停。
真是见鬼了。
卢月梨觉得很奇怪,这不符合逻辑啊,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笨,梦能讲什么逻辑。
谁知道陈如桂怎么做的梦。
陈如桂抱歉地看着她:“那我们现在只好一起…”
话还没说完,卢月梨又心生一计:“那你能不能让学校消失?”
见他有点迟疑,卢月梨又说:“这是假的嘛。”
陈如桂妥协了:“我要学校消失。”
这下也不用上学了,两个人又重新坐回了树下。
卢月梨开始复盘:“你知道你在做梦吗?”
陈如桂点点头又摇摇头。
卢月梨表示理解,突然说这个确实是让人不好接受。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你想啊,现实中能有天上掉雪糕的好事吗?”
还没等陈如桂说话,她就突然站在了学校操场的跑道上。
四周的座位上坐满了有脸的没脸的学生。
场景的突然变化,弄的她措手不及。
见鬼了,学校不是都消失了,怎么还是要回来上学?
她搞不懂,怎么学校消失了又变回来了,手机消失了就没有了。
卢月梨现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买到假的托梦券了,这根本不是进了陈如桂的梦,倒像是专门整她的规则怪谈。
她环顾四周,从主席台挂着的横幅成功推断出现在貌似是在开运动会。
她对面的跑道上,几个女孩拿着五颜六色的接力棒正在奋力地奔跑着。
太好了,终于不用上数学课了。
但是她怎么也站在跑道上?
更让人崩溃的是,比赛甚至已经开始了。
且不说她都多少年没运动过了,她中午连饭都没吃,哪里有力气跑?
卢月梨现在很想就地躺下来装死。
显然,是不能的。
3. 运动会
身后的人越来越近,同学的欢呼声也随之越来越大。
卢月梨现在很后悔,就不应该搞“士可杀不可辱”那套,头脑一热攒了一个月钱,把自己送进来受苦来了。
如果能跨时空对话,她很想穿回去劝自己看开一点:“死都死了,还管什么活人造的谣。”
卢月梨感觉自己一下子就成长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不能再退了,同学的接力棒已经朝她递过来了。
大学都毕业好几年的卢月梨要拼着一把老骨头,跟一帮年轻力壮的高中生比赛。
谁能来爱护一下老人。
她接过接力棒转身就跑,也不知道是要跑多少米。
身体上的疲惫已经不允许她在跑步的时候思考。
不管了,总之跑应该就行了。
卢月梨的腿很久都没有这么有存在感了。
一进梦里就开始走,然后从学校出来跑了两公里,放学了又在走,现在还要在这里比赛。
好不容易到了终点,她累的直不起腰,有脸没脸的同学们围住她说她是第一,为班级争光。
卢月梨点点头,把所有夸奖照单全收:“应该的应该的。”
操场上这么多人,实际上真正能感觉到累的只有她一个。
第一名给她,实在是,应该的。
陈如桂的词汇量少的可怜,同学夸奖赞美的话就那么几个词,来来回回说了好几轮。
卢月梨听得有些开小差,她只想对自己的腿说一句:跟着我这个主人,你真是辛苦了。
她想,这条也记在陈如桂头上。
人果然是善变的。
她又有点想穿越时空,穿回去告诉五分钟前的自己:“不!不忍也不退了!”
钱也花了,苦也受了,不能这么便宜了陈如桂。
她在心底暗暗发誓,等她出去了,要再攒一个月钱,亲自上去找他。
陈如桂,你给老娘等着。
等等,陈如桂呢?
她在这边累死累活,这家伙躲在哪里过好日子?
还没等找到他,头顶的大喇叭忽然出声喊:“610号选手请尽快赶到铅球比赛场地,比赛快要开始了,610号选手请尽快赶到铅球比赛场地,比赛…”
卢月梨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大大的610映入眼帘。
这谁给她报的名?
她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算了算了,抛铅球应该累不到哪里去,就当沉浸式体验高中生了。”
抛铅球果然比跑步轻松,她也不管什么远不远,抛出去就行,实在是能力有限,主打一个重在参与了。
结果没想到,最后一报成绩,她居然又是第一。
卢月梨指着裁判的成绩单不可置信地发出疑问:“多少?你确定我丢了二十多米?”
无脸裁判点点头:“是这样的,610选手。”
陈如桂,你真的很敢梦。
她有种走关系得第一的羞耻感,世界纪录也就二十多米啊…
周围同学又是一阵夸赞,虽然知道是梦,但还是听得她脸都有点红了:“应该的应该的…”
接着广播里又传来声音:
“610号选手请尽快赶到跳高场地。”
“610号选手请尽快赶到跳远场地。”
“610号选手请尽快赶到标枪场地。”
卢月梨很想丢个铅球到现实砸醒陈如桂,梦起来没完没了了,一个选手可以报这么多项吗?
接连参与了好几项比赛的610号选手筋疲力尽,分别取得了跳高两米五,跳远八米,标枪七十多米的好成绩,毫无疑问,无一不是第一名。
标枪场地有七十米吗!深感德不配位的卢月梨有点想把脸捂住。这成绩,裁判敢报她都不敢听,幸亏是在做梦。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有脸的同学,在一众无脸同学中显得格外明显,隔着老远就在喊她:“卢月梨!”
卢月梨认出她来了,是梳着齐刘海的俏皮同桌。
俏皮同桌拉着她的手祝贺:“你太厉害了,参加的项目居然全都破了世界纪录!”
听听,破世界纪录,这是可以的吗?这是正确的吗?
卢月梨在心里求她别再说了:“…我就是运气好你信吗?”
同桌以为她在谦虚:“哈哈哈你真幽默。”
同桌告诉她要开始颁奖了,让她准备准备。
卢月梨上了主席台,发现只有她一个得奖的学生,台上一帮无脸领导按顺序依次给她颁奖。
她站在领奖台上,领导们拿着奖牌像旋转小火锅似的一个个走过来。
这个是校长,卢月梨低头戴上第一块,然后是副校长,卢月梨低头戴上第二块,接着是教导主任,卢月梨低头戴上第三块。
她的头已经不是自己主动低的了,奖牌在脖子上重得她抬不起头,还有最后一块,戴上就能抬头了。
卢月梨低着头等着最后一块奖牌,最后一个领导在她面前站了许久却没有动作,她也懒得抬头看,她怕闪着脖子。
脖子正酸着,突然听见一声轻笑。
那声音喊她:“卢月梨。”
顾不上闪不闪酸不酸了,她一抬头,面前站着的果然是陈如桂。
周围的人都消失了,又回到了那片空地,只剩下他们俩,和旁边那棵树。
卢月梨忍不住爆了粗口:“我靠,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回事,一会不见,他就把自己梦成校领导了?
这不公平,很不公平!
陈如桂还穿着校服,就是人看起来不大好欺负了。
他的手插在兜里,看着她意有所指地问:“运动会好玩吗?”
卢月梨反应过来:“这些都是你安排的?”
对方一脸玩味:“你猜猜看喽。”
卢月梨在脑子里开始捋,这里是他的梦,那么这里的所有应该都是在他的意志下运作的。
也就是说,除了靠托梦券进来的她,所有人的言行举止,所有场景变化,都是喻如桂的潜意识操纵的。
但是,就算是潜意识,他身在其中,也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明明她告诉他这是梦的时候,这家伙一脸呆样,什么都不知道。
只有一种可能,他知道他在做梦,他能控梦。
而且,他在耍她。
“你什么时候才意识到的?”
“从你告诉我这是梦开始。”
原来他从那个时候就意识到了,却还假装不相信问她是不是发烧了。
所以冰激凌能一变一个准,手机却只能变不能玩的老人机,学校明明消失了但她还是出现在学校。
可恶的陈如桂在前面跟她装嫩又装傻,原来她才是那个傻子。
傻不拉几的想不通为什么手机会消失学校不会。
想通了的卢月梨面无表情,抬手给他一拳:“王八蛋!”
陈如桂没躲,还笑嘻嘻地犯贱:“一点也不疼。”
在他的梦里无可奈何,卢月梨更生气了。
她的威胁此刻也显得有些无力:“你要是再跟人家造谣我就打爆你的头!”
面对爆头预警的陈如桂明知故问:“我造什么谣了?”
卢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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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瞪他。
他拉长声音:“哦—”
“卢月梨死了,死在了她最爱我哎哎哎!”
他没说完,因为卢月梨摘了奖牌追着他打:“你还好意思说!谁爱你啊王八蛋!再造谣老娘晚上就上去找你!”
“你还可以上来?”
陈如桂好像不太信:“这在你们那边违法的吧?”
“你懂个屁!这次进你的梦,我就是花钱买的托梦券,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懂不懂!”说着她还不忘吐槽一句:“天天说什么爱不爱的,也不知道给老娘烧点钱花花!”
“你没钱花?”
“废话,谁给我烧了?这张托梦券我攒了一个月!一个月!我才死了多久啊!一天好日子没过就光吃糠咽菜了,好不容易买了券,结果进来了你还整我!”
卢月梨越说越心酸:“咱俩确实是死对头,但我都死了,你还非要造谣非要造谣!连死人的谣你都造!”
陈如桂捋清楚了:“所以说你今天来我梦里,不是我梦见你了,是你花钱买的那个什么券才进来的?然后你还能花钱上来找我?”
卢月梨点头。
“不信。你以为我是个傻的?”
卢月梨又要暴走了:“气死我了这有什么不信的?你再造谣老娘一定上去找你!”
“来来来,你有本事你上来啊!老子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行啊,你等着,等我上来单挑!老娘非要打的你满地找牙!不对,老娘现在就要打的你满地找牙!”
卢月梨撸起袖子就要打,一到白光闪过,她回到了地府办事处。
陈如桂睡醒了。
可恶啊可恶,早不醒晚不醒,关键时候让他跑了。
卢月梨牙齿咬的咯咯响,她讨厌会控梦的人!不,陈如桂是条狗,控梦狗!
卢月梨又过起了卧薪尝胆的苦日子,陈如桂这个沙避死不悔改,造谣的频率更高了。
一直说也不怕人家以为他是神经病。
上门券比托梦券贵多了,她辛辛苦苦地攒,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死了三个月了,卢月梨从下来了就一直在吃糠咽菜,有认识的知情鬼劝她说算了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她摆摆手:“你不懂,退一步他该蹬鼻子上脸了,这是为了捍卫尊严。”
这一天,和其他一天没有任何不同。
地府办事处的工作人员通知她,说她有一笔大额进账。
工作人员向她解释,其实这笔钱是早就烧给她的,不过因为金额大,所以进账延迟了三个月。
卢月梨想了想这三个月来过的苦日子,简直想泪洒奈何桥。
她觉得是时候给殿长信箱写封信提提意见,这个规矩很不合理啊。
照这样说,人要预知自己的死期并且提前三个月就在上面烧纸才能确保下来后有钱花。
也不对,人得死了才能在下面开户啊。卢月梨连连摇头,不合理,太不合理了。
打款人的姓名是陈如桂。
她看着存折上的一串零笑的合不拢嘴,陈如桂还算有点良心,她之前错怪他了。
不过一码归一码,陈如桂造谣和在梦里整她这一条,她还是必须要报仇的。
择日不如撞日,她现在的钱够买下所有的上门券,陈如桂,你等着满地找牙吧。
出了地府办事处的门,卢月梨一抬头,大门的正对面悬着一行巨大的标语:有问题,就找地府办事处。
果然是效率高,才来了一趟,她这不就快解决问题了。
她在标语下发出一串邪恶的笑声:“桀桀桀桀桀桀桀。”
4. 签合同
这是一个月黑风高夜。
十二点一过,全副武装的卢月梨顺着窗户,悄无声息地飘进了陈如桂的家。
全副武装包括,把假发散下来盖住脸,拿白床单当裙子,向认识的鬼借了点血包充门面…
这些东西准备起来还挺麻烦的,但是做这些的时候,她感觉特别有劲。
她坐在窗口气喘吁吁,一路飘上来累坏她了。
陈如桂这家伙,买房非要买23楼,飘的她有点恐高了。
她飘上来的过程中,感觉自己像一只气球,只能闭着眼睛升,不敢睁眼向下看。
鬼要是能流汗,她早就汗流浃背了。
卢月梨缓够了,擦擦额头上莫须有的汗珠,确定了手腕上血包的位置,重新用头发盖住脸。
她飘到陈如桂的床边,借着朦胧月色,她看到了陈如桂熟睡的脸。
陈如桂啊陈如桂,你可千万不要被吓尿了啊。
她弯下腰,几缕发丝轻轻在他脸上扫过,冰凉的手附上了他的脸。
哦,这完美的开头,这恰到好处的氛围,一切都在朝她预想的方向发展。
卢月梨凑到他的耳边,声音刻意压低,显得格外空灵:“陈如桂,还睡呢?姑奶奶来了,给老娘起来单…”
“挑”字还没说出来,就被床上的人握住了手腕。
卢月梨一怔。
下一秒陈如桂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像是在专门等她。
他嘴角勾起,声音带着点哑:“卢月梨,你终于来了。”
她的手还贴在他的脸上,月光下,陈如桂面色苍白,一双眼却漆黑如墨。他看着她笑,好像他才是吸人精气的男鬼。
卢月梨下意识惊叫出声:“鬼啊!”
说着就要撤回手,可却被他牢牢握着,怎么也抽不开,急得她另一只手也来帮忙。
拉扯间,藏在手腕上的血包却又被她弄破,血浆喷了男人一脸。
血一缕一缕的顺着他的脸流下来。
卢月梨别开脸,冷汗在一瞬间冒出来。
她手脚并用,也顾不上裹在身上的白床单滑下来:“我靠,我晕血啊!”
死人多忘事啊,她怎么偏偏到现在才想起来她晕血。
陈如桂松开她的手,慢条斯理地抓起白床单擦血,卢月梨精疲力竭地坐在一边。
完了,全完了。
她完美的计划,才刚开了个头就宣告失败了。
陈如桂起身把沾了血的床单丢进垃圾桶,接着“吧嗒”一声开了灯。
灯光盖住了朦胧的月光,房间一下子亮起来了。
陈如桂走到她面前,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把她提起来:“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晕血?”
站起来的卢月梨捋了捋歪掉的头发,很不礼貌地朝他翻白眼:“关你屁事,咱俩…不对,是我跟你,有熟到这个地步吗?”
卢月梨对着称呼斤斤计较,把“我跟你”三个字音咬的格外重。
“行,”他点点头,淡淡开口:“那开始吧。”
“开始什么?”
“不是要单挑?我准备好了。”
怎么忘了正事。
卢月梨头脑风暴,现在闹了这么一出,单挑的气氛都没了,她是没心情跟他单挑了。
卢月梨装作若无其事地耸肩:“我还有事,今天先放过你。”
一时安静下来。
卢月梨准备拍拍屁股走人了,又不由心疼起花重金购买的上门券,可惜了,什么都没干成。
陈如桂突然说了一句:“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你还盼着我来?”
卢月梨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不知道陈如桂居然也这么想单挑,难道是偷偷在家练了?
不得了,他这么有把握,那她不是必输无疑了。
两个月前做的梦了,两个月里陈如桂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她来敲门。
他想起卢月梨在梦里说没钱,虽然之前早就给她烧过了,但还是又给她烧了一大箱金元宝。
“收了我那么多钱不上来看看我,你好意思吗?”
“…”
拿人手短,收了钱的卢月梨确实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实在不行我不找你单挑了行了吧!”
刚好现在她有点担心会打不过练过的陈如桂。
怕他不愿意,她还补充道:“你天天在上面跟人家造谣,我下面的桃花都被你一张嘴说跑了。”
她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我也是吃了亏的。
说完她悄悄观察陈如桂的神色,他好像笑了一下,被他迅速用咳嗽掩盖过去。
“咳咳…是吗?这一码归一码。”
“行,”卢月梨看起来大度又爽快:“那就这样,我不找你单挑了,你也别在乱说话了,咱俩相识一场,你有空多给我烧点纸,我下去了。”
她带着一身装备就要跑,说到底钱是放在第一位的,她怕再过一会陈如桂让她还钱。
卢月梨一只脚已经跨上窗台。
“慢着。”
她心里正心虚,坐在窗口上僵硬地转过头,声音都有些变调:“…怎么了?”
陈如桂抱臂倚在墙边:“我觉得我好像有点不划算啊。”
“…有吗?我觉得还行吧。”
陈如桂摇摇头,像是真的在思考:“不太行,这样吧,你每隔一天买一张上门券上来找我。”
“我上来找你干嘛?你还想单挑?”
“你收了我那么多钱,隔一天上来给我打扫打扫卫生不是应该的吗?”
“不行!这钱你也花不了。”
“那我烧还要费不少力气呢,又要买纸钱,又要叠金元宝,还要忍着烟熏眼睛给你烧过去…”
说到最后,他看着她的眼睛抱怨道:“很累的。”
“你!”陈如桂这把掰着手指头数得她无话可说。
“不愿意也可以,你把钱还给我,咱们俩就算两清了。”
她上哪还去?下面的钱根本带不上来。
良久,卢月梨退了一步:“…我最多一个月来一次。”
他伸出一根手指:“一周一次,不然我以后不给你烧了。”
“…行。”她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为了保险起见,咱们签个合同吧。”
“…没必要吧。”
陈如桂笑眯眯,和颜悦色道:“怎么会没必要呢。毕竟,我也是怕你跑路的呀。”
没上过三年班都说不出来这种语气,卢月梨的嘴角抽了抽,感觉下一秒他就要说出“亲爱的”了。
她也学他笑眯眯:“陈如桂你说话真是有够恶心。”
“有吗,亲爱…”
卢月梨又背着装备从窗口爬下来:“好了不许说了,我跟你签合同。”
两个人拟了一份合同,卢月梨拿起笔在乙方那一栏飞快地签了字。
放下笔的陈如桂很快进入甲方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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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从今天开始吧,你该开始干活了。”
卢月梨瞪他,很不情愿地把装备放在一边。
陈如桂像个伪善的地主,微笑提醒她:“扫帚拖把都在那边。”
卢月梨拖拖拉拉地干活,面对地主,她选择磨洋工。
大半夜的,地主的黑眼圈重的像熊猫。
看着都快要猝死了,熊猫地主还是不愿意睡觉,坐在一边监工,不时点评几句。
“这里没拖干净。”
“垃圾还在那里躺着呢。”
“把你那个假发丢了呗,干活不方便,大晚上还挺吓人的。”
她终于忍无可忍,抬头瞪着他。
他若无其事地摊手:“看我干嘛,快干活啊,不然你把钱还给…”
王八蛋!
卢月梨拍着胸口在心里给自己顺气:你一个死人跟活人计较什么?
调理好了,她把假发摘了下来赔笑脸:“可以了吗?”
她想,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她现在就为了点钱在这给陈如桂当牛做马赔笑脸。
算了,还是挺大一笔钱的。
万恶的地主陈如桂又发话了:“行了,干活吧。”
卢月梨扫地拖地倒垃圾,不要脸的陈如桂还用她会飘为理由,让她擦窗户外边的玻璃。
畜牲啊畜牲,她擦的时候手都在抖。悄悄骂了他两句,一阵风正好吹过来,吹了她一嘴陈年老灰尘。
卢月梨辛辛苦苦地收拾了三个小时,等结束了天都快亮了,她拖着疲惫的身体,久违的有了活着时候的感觉。
这种,上班上到想死的感觉。
陈如桂为她打开窗户,好心地提醒她:“下周同一时间,不见不散哦。”
卢月梨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也顾不上什么恐不恐高了,伸腿就跳了下去。
她觉得自己真是有病,闲的没事干花钱给自己找了个夜班上。
不过她也没打算再来了,给陈如桂当保姆的活她可不想再干第二回。
签个合同就想栓住她?死都死了,她还讲什么诚信。
能想出和死人签合同这一出,陈如桂也该去医院看看了。
卢月梨神清气爽地过了一个礼拜,钱多到她根本花不完,她拿着陈如桂烧的钱给自己置办了一套三百平的房子。
她一边拿着房产证扇风,一边跟旁边认识的鬼们说得云淡风轻:“哎呀,房子嘛,要那么大也没什么用,有个能睡觉的地方就行了。”
卢月梨戴满珠宝首饰的手轻轻扶额:“唉,其实,我从来都没碰过钱,我对钱没有兴趣…”
说出来她自己都想笑,这下真的给她装爽了。
十二点过了,她在两米的大床上躺成一个大字形,安然入睡。
陈如桂,人要独立,打扫卫生这种事情,你还是自己来吧。
卢月梨舒舒服服地翻了个身,忽然觉得床变小了点。
嗯?床还是买小了吗?她又往旁边挪了挪。
身边幽幽地传来一句:“再挤我就要掉下去了。”
谁在说话?
她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张面无表情,顶着黑眼圈的脸。
“啊!”她尖叫着一脚把黑眼圈哥踢下了床。
男人这种生物爱慕虚荣她是有所耳闻的,但她不过是有了点小钱,就有男人要爬她的床了?
卢月梨很不爽地看着床下的男人。
等等,这个黑眼圈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5. 鬼打墙
“陈如桂?”
坐在地上的陈如桂脸色很不好,看着她没说话。
这是她家,陈如桂出现在这里,只有一种可能了。
“你怎么也死了?”
上周才见过面,卢月梨不免有些唏嘘,生死无常,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这家伙黑眼圈这么重,她又联想到了之前他好几天都不做梦,还有上周半夜去找他,他也是醒的。
死因很明了了,他猝死了。
他刚下来没地方去,他们相识一场,他来投奔自己,卢月梨也是理解的,但是也不能跟她睡一张床啊,影响多不好。
陈如桂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也是怪,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抱臂看着她。
现在看着还挺帅的,不过他这种独居青年猝死了,很难有人发现,没几天估计就要臭了。
卢月梨摇摇头,可惜了这张脸。
床边的人也没有要动的意思,她被盯得有些发毛了。
陈如桂终于开口说话:“你打算睡这?”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卢月梨点头:“怎么了?”
“你确定?”
“有什么不确定的?”她反问。
陈如桂点点头:“行,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个意思。”
什么这个意思?没等她问,陈如桂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上了床。
陈如桂背对着她盖好被子,冷冰冰地吐出一句:“睡了。”
卢月梨又给了他一脚。
“你大爷的,你以为做鬼就可以耍流氓吗?”
陈如桂捂着腰:“我靠!我不是问过你了?你自己要睡这的!”
“我有说要跟你一起睡吗?你滚去睡沙发!”
“我不睡这我睡那?这是我家你让我睡沙发?”
等等。
“你家?”
卢月梨环顾四周,房子是才买的,她对自己家也不熟悉,现在才终于发现,这里根本不是她家。
她明明是在家睡觉,怎么会躺在陈如桂的床上?她刚才还给了陈如桂两脚。
卢月梨抱歉地看向他,语气软了两分:“那,我怎么会在你家?”
“我怎么知道,你突然就躺我旁边了,挤得我没地方睡了。”
“我还以为你猝死了,”感觉说出来的话有歧义,她又连忙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以为这是我家,我看到你在我床上,我就以为你也死了。”
陈如桂猜测道:“你是不是又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券?”
这确实是很稀奇古怪的事。
她也很想知道,有什么券能直接把睡着的鬼传送到人的床上。
这么不正经的券真的是合法的吗?
卢月梨正想着些不正经的,陈如桂说:“来了就行,你准备准备干活吧。”
?
忘记了,她还有班要上。
“我怎么来的还不知道呢…你不觉得这像个灵异事件吗?我觉得咱们哪…可要好好想想…”
她故意压低声音,说到最后还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陈如桂显然没有被吓到,他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其实你本身就比较灵异了。”
…好吧,是这样没错。
无话可说的卢月梨眼神幽怨地看着陈如桂,对方没有get到并且催她快点。
两分钟后,穿着睡衣的卢月梨左手抹布,右手盆。
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同一人物…
要不是腾不出手,她实在想掐自己一把,这是梦吧?
鬼,怎么可以,这么倒霉。
陈如桂淡淡点评:“看着不大专业啊,下次来别穿睡衣了。”
不干活的人还逼话这么多,本来大半夜过来当保姆就烦。
卢月梨把抹布往盆里一丢,接着把盆“哐当”一声摔在地上:“陈如桂你大爷的!老娘不干了!”
“我们可是签了合…”
“合同算个屁!”
接着她不管陈如桂什么反应,气冲冲地飘向窗户,抬腿就从窗口跳了下去。
回到新买的大房子里,她舒服地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
卢月梨被自己的智慧折服,假装发个小火就能直接回家,爽歪歪啊爽歪歪。
再次躺在香香软软的被窝里,卢月梨闭上眼睛,勇敢的鬼先享受被窝。
睡吧睡吧,明天去办事处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券买回来玩玩。
“起来。”
卢月梨闻声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看清床前站着的人后,她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她飞快坐起来警惕地看着他:“我怎么又到你这来了?”
“我怎么知道?”陈如桂冷笑一声:“你摔盆走的倒是干脆,盆里的水流了一地板,我好不容易收拾完,洗好澡一掀开被子,你又躺里边了。”
他的脸凑近,视线缓缓向下,定格在她的唇边:“你,睡的倒是挺香啊。”
卢月梨下意识屏住呼吸。
太近了,近得连他睫毛颤动都看的一清二楚。
刚洗过澡,他额前的头发还带着点水汽,垂下的睫毛浓密的像扇子,眼尾却又是微微上挑的,鼻梁高又挺,嘴角微微扬起,像是…卢月梨很不好意思,但她觉得,像是勾引。
有一滴水聚在他发梢,她以为会落在他的鼻梁上,可却没有。
她胡乱地移开视线,又正对上他深邃如墨的眼。
陈如桂确实,算是个漂亮男人。
意识到这一点,卢月梨没出息地吞了下口水。
这一举动很不幸地被陈如桂察觉到了,他很不给面子地嘲笑道:“才刚睡醒就饿了?”
卢月梨觉得有些热,她别开脸:“没有。”
陈如桂伸手抹了把她的嘴:“还没有,口水都流下来了。”
她一下子就凉快了。
陈如桂在那边嫌弃的不行:“睡觉还流口水,不会流我床上了吧。”
卢月梨掀开被子就下了床,她想给刚才的自己一拳头,真是昏了头了,这都能以为是勾引,这分明就是挑衅!
她趁着陈如桂不注意,一个跨步就飘到了窗户边,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动作,直接跳了下去。
干活是绝对不可以的,现在回去还能赶上美梦的尾巴。
终于再次回到家,疲惫的卢月梨打开卧室门,里面的陈如桂朝她打招呼:“这回还走上门了?”
见鬼了,这是碰上鬼打墙了?
顾不上思考了,她再一次熟练从他家的窗口跳下。
左脚刚踏进家门,下一秒,场景飞快变换,陈如桂一手拿着马克杯,懒洋洋地倚在门框边:“又来了?”
她那只脚甚至还没来得及放下。
卢月梨几乎要抓狂,她胡乱地抓了抓头发:“这他爹的到底是为什么!”
陈如桂淡定地喝了口水:“喏,我想,是因为桌子上的那个吧。”
桌子上放着的是他们俩上周签的合同,她一直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她的签名正泛起淡淡的金光。
“只要合同开始发光,你下一秒就会来我家。”
卢月梨觉得离谱:“所以,是合同把我带过来的?”
“现在看来是这样的。”陈如桂耸耸肩,向前走两步拿起合同,翻看起来。
卢月梨也凑近端详起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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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这是不是,有点太邪门了…”
有这个合同在,她岂不是真的每周都要来了?
“也不完全是坏事,”陈如桂意味深长道:“毕竟,我也担心你会不会背信弃义,会不会不顾合同…”
嘿嘿,那你还真担心对了。
但是此刻卢月梨义正言辞地伸出手:“你多虑了,就算没有合同,我今天也是打算来的,我卢月梨一向都是讲诚信的好鬼。”
“是吗?那是我小人之心了,”陈如桂重复这两个字:“好鬼。”
他看着她的眼睛,最终好像也没看出来什么。
“那就好,好鬼,请你现在开始吧,穿睡衣也是可以的…很专业。”
倒也不必如此。
再一次,同一地点,同一人物。
卢月梨又拿上同一工具兢兢业业地打扫起卫生。
其实没多脏,除了陈如桂自己刚刚收拾过的地板,其他地方也干净的像样板房。
这个房间他说不用打扫,那个房间他又说不要进去。
你是蓝胡子吗大哥?
卢月梨拿着拖把,低头翻了个白眼。
神经病,都这么干净了,到底有什么好收拾的。
她怀疑陈如桂其实自己已经偷偷把房子收拾过一遍了,只是大晚上睡不着想拉着她一块熬夜。
陈如桂仍旧在一边监工,手里拿着邪门的合同。
卢月梨悄悄瞥了一眼,她觉得这合同估计是成精了,不然怎么会把她一个死生生的鬼带过来。
不过,早知道能用合同过来,她还花钱买什么上门券啊。
感觉亏了很多不该花的钱。
陈如桂放下合同不知道干嘛去了,趁他不在,卢月梨拿起合同左看右看,光看外表,实在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难道…是陈如桂用了什么巫蛊秘术,在他们俩之间订下了什么奇怪的契约?
只要这合同在一天,她就始终要被陈如桂压一头。
况且这半夜三更的,孤男寡女,孤人寡鬼,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把这邪门合同撕了,才好一劳永逸啊。
说干就干。
为了不被陈如桂听见声音,她先是小心翼翼地撕开一个口子,还没等下一步动作,刚撕开的地方竟然又愈合了。
怪了,这合同还有自我修复的能力?她不信邪地又试了几次,愈合的速度几乎要比她撕的速度还快。
身后冷不丁传来:“你在做什么?”
卢月梨反应飞快:“什么都没有啊,我看合同有点脏就拿起来擦擦灰…”
陈如桂不说话,眼神探究地看她:“是吗?”
她有点心虚地岔开话题:“哎陈如桂,你这花瓶里养的是什么花呀?”
桌子上的花瓶里插着的几枝花她上次来就看见了,香气很淡很淡,黄色的花朵圆圆的,藏在叶子中几乎看不见。
“桂花。”
“桂花?”卢月梨凑近伸手摸了摸它的叶子,“好像跟我以前见过的不一样哎,这花怎么这么小,圆圆的像果子一样,叶子好像也更长更尖?”
陈如桂的家里面养桂花,那她卢月梨的家里应该种梨树了。
“品种不一样,而且,这是它的花苞。”
“原来还有这种品种的…”
卢月梨在桌前坐下,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尾困的渗出了点泪花。
被这点泪刺激的更想睡觉了。
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一只手垫在下巴上,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花苞。
嘴里喃喃自语:“品种不一样的桂花树…”
“卢月梨?”
6. 有妖风
卢月梨是被晃到了眼睛才醒的。
昨天在窗口跳了太多次,到最后窗户也没关好。天一亮,就有光从窗帘的缝隙钻进房间里。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明明还在想花是什么品种来着,怎么就睡着了。
总之她醒过来时,睡在陈如桂的被窝里。
当然,陈如桂没躺在她身边。
这邪门合同很不地道,光知道把她框框送过来,也不说把她再带回去。
陈如桂昨晚是睡在沙发上。
卢月梨昨天趴桌子上就睡着了,明明上一秒还在摆弄花瓶里那几枝花,一个没留神,下一秒她就睡成猪了。
在不管她和让她睡沙发之间,陈如桂叹了口气,还是把她抱到了床上。
起初他还有些担心,鬼能不能在人的房子里待到白天,可怎么也叫不醒她。
睡眠好像会传染,卢月梨在他的床上睡的太香,连带着他也睡的沉了些。
明明失眠很久了,不光入睡困难,而且有一点响动都能让他惊醒,就算是上次做梦也是清醒的,可这次却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睡眠好了,也就神清气爽起来,陈如桂洗漱时抬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感觉黑眼圈都淡了点。
早上他睁眼时,卢月梨还没醒,睡饱了的陈如桂心情很好,系上围裙破天荒地打算吃个早饭。
卢月梨起床后转了一圈,看到沙发上的被子有点不好意思,占了人家的床,害得人家只能睡沙发。
她在厨房找到了正在煎鸡蛋的陈如桂。
陈如桂穿着黑色的家居服,围裙很好地勾勒出腰的线条,宽肩窄腰,卢月梨以纯欣赏的角度看,bro的身材很可以啊。
穿的很居家的一身,背影看起来就会很…
人夫。
人夫转过头来神色如常:“醒了?刷牙去。”
说罢又转过头去用铲子扒拉锅里的鸡蛋:“新的牙刷毛巾应该在洗漱台下面的柜子里。”
洗漱好的卢月梨坐在桌前,陈如桂端着盘子送到她面前。
她有点理解男人了,怪不得都想结婚,这种老婆把早饭递到手边还不用准备洗碗的好日子谁不想过。
她眼巴巴地看着盘子里的食物,却迟迟没等来餐具。
一抬头,陈如桂拿着筷子的手递了一半又停住。
他游移不定地问:“你能吃人吃的东西吗?”
“能吧,我还没试过。”
热气腾腾的早饭对她很有吸引力,香气顺着鼻子一路飘到胃里,卢月梨吞了下口水:不能也必须得能。
万幸是能的。
吃太急了被蛋黄噎得说不出话,陈如桂适时递过来一个杯子。这个人还怪贤惠的,居然还打了豆浆。
卢月梨吃饱喝足,优雅地擦擦嘴,不忘做客人的礼仪:“陈如桂,你做饭还挺好吃的。”
被夸奖的陈如桂站起来收盘子,明明心情看起来很好,嘴上却毫不客气地说:“还以为你是饿死鬼。”
卢月梨不跟他计较,昨晚睡的是人家的床,早上吃的是人家做的饭,占便宜的是她。而且,她本来就是鬼啊。
不过觉也睡了,饭也吃了,她该回去了。
“对对对我是饿死鬼,谢谢你的款待,等你下去了我也请你吃饭,我现在要回去了。”
陈如桂“嗯”一声,背对着她也没转身:“下周来的时候别又刷新在我床上就好。”
卢月梨又从窗口跳了下去。
她飘啊飘,还没落地呢,一阵风吹过来,又把她顺着窗户吹回来了。
有妖风?
她身子还悬空着,两只胳膊搭在窗户边,对上陈如桂诧异的眼:“你…是有什么东西没带吗?”
风把头发吹得乱糟糟,卢月梨呸呸呸地吐头发:“不是,今天风好像有点大。”
她调整了下呼吸,再次松手跳了下去。
又一阵风把她吹回来了。
到底是哪里来的妖风?怎么能正好给她吹回来了?
真是邪门了,卢月梨扒在窗台边,脑袋被风吹懵了,迷茫道:“我好像回不去了?”
陈如桂把她拉上来:“怎么回事?”
卢月梨也搞不清楚,总不能巧到回回风都能刚好把她顺着原路吹回来。
风从哪里来的,现在她又该怎么办,这些问题在她的脑子里转啊转,就是转不出来答案。
像是没连上WIFI。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幅巨大的标语,想起来了!有问题,就找地府办事处。
卢月梨拨通了地府办事处的电话。
“嘟嘟…”电话接的很快。
工作人员专业的声音在那头传来:“您好,这里是地府办事处,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你好,我昨天晚上从咱们鬼间到了人间,今天想打算回去发现回不去,这是怎么回事啊?”
“好的,请稍等一下,我这边查询一下相关系统…尾号610…”那头工作人员的声音暂时停顿,接着传来噼里啪啦的一阵敲键盘声。
工作人员很快给出了答复:“卢月梨女士是吧,我们这边显示您昨天晚上来往次数过多,本周的自由出行额度已经消耗完了呢。”
“消耗完了?那我现在用电话跟你买张券行不行?”
“不可以的哦卢女士,只有拥有自由出行额度的鬼才有资格通过买券通行两个世界哦。”
每个鬼每周共有四次出行额度,原因是地府实行上四休三政策,一周里只有四天才有工作人员可以办理相关工作。
买一次上门券就算是消耗一次出行次数,不过卢月梨一直过的穷穷的,哪有钱天天买券,所以对这方面只知道个大概,具体的还是不太熟悉。
不过,她想起来了:“可我昨天没有买券上来啊?这也消耗了我的出行额度吗?”
她昨晚明明是邪门合同把她带上来的。
“我们这边显示您昨晚共消费了四张上门券,并且通过您的个人账户进行了扣款…”
“什么?多少?四张上门券?”
卢月梨一时没控制好音量,四张?四张!都从她账户里扣的钱?这该多少钱啊!
昨晚她来来回回地跑合着都是用上门券的?这死合同倒是智能,不光能自己买券了,花的还是她的钱,真是可怕的很!
那头的工作人员面对她的震惊依旧从容不迫,职业素养满分:“是的呢。”
卢月梨平复好心情:“所以我需要等到下周才能回去,但是鬼能在人间待这么久吗?”
“是的,未来七天您都没有出行次数了。不过请不用担心,一次上门券的有效期是七天,所以在这期间地面生活对您没有任何影响,和生前没什么两样。”
“…但是,您需要注意,必须遵守鬼在人间的行为规范,不恶意吓人、伤人,同时也请遵守人类的规则,上下楼使用电梯或楼梯,不能以飘浮形态见人,否则将剥夺您的三年的自由出行权。”
“最后,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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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在人间的旅行过的开心。”
“好的…”
通话结束,屏幕那头传来一句机械女声:“请问您对这次服务满意吗,满意请按1,不满意请按2…”
卢月梨放下手机,重重地叹了口气。
要到下一周才能刷新出出行额度,今天怎么偏偏是周一不是周末,这七天都回不去,她还能去哪啊?住酒店的话,她也没人间的钱可以付。
总不能睡大街吧。
只能…
她转过头看一直在旁边的陈如桂,刚才她开的免提,对话他肯定都听见了。
两个人的眼神对视上了,一秒,两秒…
卢月梨腼腆地笑:“嘿嘿,陈如桂…”
陈如桂挑眉:“怎么了?”
可恶,他那样子分明是明知故问。
卢月梨赔着笑脸:“你刚刚都听见了,这七天我没有地方去,也回不去,我可能要露宿街头了…”
说到最后,她还伸手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你说说我,死都死了,怎么还这么命苦啊…”
“哦,这样啊。”陈如桂若有所思地点头。
等了很久都没听到下文的卢月梨忍不住悄悄睁开一只眼,正好被忽然弯下腰的陈如桂抓个正着。
他歪着头凑近看她的脸:“真哭假哭啊?”
“当…当然是真哭了。”
卢月梨转过脸不让他看。
怎么可能真哭,她又不是演员,怎么可能说哭就能哭,顶多就是干嚎两声装个样子。
“…你别看我,你一直看着,我该不好意思了。”
“哦,还不好意思了,我还以为你没有脸皮的,怎么偏偏这时候不好意思了?”
这个贱语气听得她拳头都硬了。
卢月梨豁出去了:“你太帅了,在帅哥面前哭我害羞。”
为了生存,说点鬼话又算什么,她本来就是鬼嘛。而且,陈如桂确实,挺符合她审美的。
总之不管怎么样,鬼说鬼话,是理所应当的。
“你…”陈如桂噎了一下,但很快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说法:“你说的也是挺有道理的。”
呸,不要脸。
“你说我都这么可怜了,能不能在你家住几天…”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啊,”陈如桂拖长声音,故意拿乔:“我今天好像还没给花瓶换水来着…”
“我懂我懂,”卢月梨动作飞快地拿起花瓶:“这个就交给我吧,我最擅长照顾花了,尤其擅长照顾桂花。”
话一说出口她自己都有点心虚,她哪会照顾什么花啊,感觉自己现在像是为了得到offer胡说八道的求职者。
不过她很快调整好神态,看着陈如桂的眼睛真诚道:“所以,这几天能让我睡沙发吗?”
她的眼睛眨啊眨,陈如桂移开视线:“不…”
他刚发出一个音节就停住了。
面前的人双手捧着花瓶,歪着脑袋又凑到他眼前,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像只耳朵耷下去的小猫。
“…”
“我的意思是,”他再次避开她的眼神,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一声,“不用睡沙发,有客房,我昨晚是懒得收拾。”
好了,这下小猫的耳朵尾巴都开心地竖起来了。
“我现在去收拾!不对,我先去给花换水。”
陈如桂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不自觉上扬。
这人真是,炸毛容易,高兴也容易。
好哄得很。
8. 咸鸭蛋
卢月梨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看不见任何东西,惊慌失措了两秒钟,她才想起来,现在是半夜。
真是的,她还以为自己瞎了呢。
她习惯性在床上滚了一圈,还没完整的翻个身子,就感受到了冰冷的墙壁。
卢月梨不悦地“啧”一声,这张床有点小啊。
以前她的床可比这张床要大上一圈。
等等,以前?她为什么会这么想?以前是什么时候?以前是什么样?以前她睡过大床吗?
卢月梨眨巴眨巴眼睛,装模作样地思考。
什么也想不出来。她就知道。
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卢月梨现在是躺着的,仰着头只能观察天花板,天花板在黑暗里什么也看不出来。
要是亮一点就好了,她想。
于是天亮了。
卢月梨再次睁开眼,这下她看清楚了,天花板上什么也没有。
和墙壁的衔接处倒是挂着一张蜘蛛网,这张网的主人显然醒的比她早,此刻正勤劳的往外吐丝。
卢月梨看着它吐丝,倒不是她视力多好,实在是这房间太小,蜘蛛离她也没多远。
蜘蛛还在吐丝,卢月梨想,好想吃吐司。
很遗憾,吐司没能像天花板一样神奇地出现,她也没像上次一样睡着,她饿得睡不着了。
卢月梨终于爬起来准备觅食,这房间真的是小,她下了这张小床刚走两步,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出来了。
回头才发现这房间没窗户,那她也没开灯啊,光是从哪来的?哦,原来是门没关好啊。
奇怪,她明明什么都不记得,可行动起来却轻车熟路,时间也把控地十分完美,刚走到卫生间门口,里面洗漱的穿校服的男的就出来了。
他看也没看卢月梨一眼,但卢月梨只看一眼就知道这家伙脾气不大好,如果是她先洗漱,这家伙保证会气得踹门。
于是脑海里清晰地出现了这副场景,这个男的跟疯狗似的踹门、大叫。
场景里的卢月梨听不懂狗叫,只能唯唯诺诺地和他道歉。他显然也听不懂卢月梨的道歉,两个人属于跨物种了,压根没法交流。
她一边刷牙,一边百无聊赖地看向镜子,镜子里的人也在看她。无波无澜的两张臭脸就这样对视几秒,镜子外的卢月梨低头把嘴里的泡沫吐干净,真是的,拽什么拽,谁欠你钱了?
卢月梨洗漱完,就看到桌子上摆好了早饭,一个围围裙的中年女人,一个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和那个面无表情的疯狗男人。
三个人坐在桌前吃饭,卢月梨上前一看,没有吐司,桌子上只有稀饭咸菜咸鸭蛋。
中年女人让她别磨蹭了快来吃饭,卢月梨松了口气,终于有人说话了。
她还以为是什么规则怪谈呢,这一家三口都不是人。
是人就好了。
卢月梨给自己盛了粥,正准备吃一个咸鸭蛋,却看桌子上只剩下小咸菜,她揉揉眼睛,怪了,刚才明明看到了。
可能是幻觉吧,她夹了一筷子小咸菜。
一坐下又发现不对劲了,啤酒肚男人和校服疯狗一人一个咸鸭蛋,拌在粥里喝的稀里哗啦。
他们怎么有咸鸭蛋吃?这不对吧?就因为她来的晚?
卢月梨再看那个中年女人,她碗里也只有小咸菜。
原来不是她来晚了,是女的不能吃咸鸭蛋,男的才能吃。
卢月梨有点郁闷,她咋就不是男的呢。
两个男的放下碗就提着包,背着包相继出门去了,然后中年女人也放下碗,把屋子里其他房间的门都仔细锁好,也出门去了。
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卢月梨才发觉不妙。
靠!怎么是她洗碗?她都没吃到咸鸭蛋。
卢月梨想起来自己还要去上学,可她还是快速把四个碗四双筷子加一个盘子洗好了,另一个装的小咸菜的盘子荣获冰箱一日游。
然后回她睡觉的那个小房间拿书包。
怪不得那个中年女人没锁这房间的门,这房间锁是坏的。
卢月梨终于能上学去了。
到了学校,早读已经开始了,姗姗来迟的卢月梨猫着腰悄悄地移动。
离门就差一步之遥了!她在心里欢呼,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双鞋,她抬头就看到了班主任愠怒的脸:“卢月梨,你怎么又迟到了!”
卢月梨想说是因为我洗碗了,张口却是:“对不起老师,我起晚了。”
班主任恨铁不成钢,急得头发都掉成地中海了,侧身给她让出一条路:“进去吧,下不为例。”
她坐到位置上,面无表情地开始早读,同桌用书把嘴遮住,悄咪咪地问她:“你怎么又迟到了?”
她也拿书遮住嘴悄咪咪:“我睡过头了。”
卢月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顺嘴就说出来了。
同桌没再追问,两个人放开声音读起书来。
好不容易熬到早读下课,卢月梨只觉得好困,同桌凑过来喊她,“别睡啊卢月梨,我告诉你一件事。”
卢月梨抬起脑袋看她,她梳着乖巧又俏皮的齐刘海,圆眼睛煞有介事地看她。
“明天要军训啦。”
卢月梨想起来,本来高一开学就军训的,结果连着下了好几周的雨,军训日期也推推推不知道往哪推。
现在她知道了,推到明天了。
“哦。”卢月梨对军训兴趣不大,正要接着睡,又想起了件真正重要的事,“明天不是周末吗?”
凭什么周末也要来学校?她早上又没有咸鸭蛋吃,不如多睡一会。
齐刘海同学说:“因为这几天总是下雨,好不容易才等来个晴天,过几天又要下雨,所以校领导才定了明天开始军训。”
“而且咱们交了军训费的,军训期间必须要在学校吃三餐,唉,虽然不用上课,但是又要比平时起的更早了。”
“嗯?那也要来学校吃早饭?”听到这的卢月梨坐起来。
齐刘海同学还挺担心她的:“对啊,你本来就总是起晚迟到,明天可怎么办呀。”
卢月梨在心里回她,我才不是起晚了,我是洗碗了。
起早了也不行啊,屋子里那个脾气不好的男的起床后如果没看到新鲜的厕所,就会触发疯狗模式。
除非起的特别早,比他早两个小时,他应该才不会找茬。但是怎么可能呢,她卢月梨又不是公鸡,凌晨四点起来打鸣。
而且碗还是要她洗。
不过这下她可以过几天舒坦日子了,也不用吃咸菜稀饭了,还不用洗碗了,就是不知道学校食堂供不供应咸鸭蛋。
供应的话那真是最好不过了。
卢月梨心情愉悦,只觉得神清气爽,也不困了,总之一身轻松。
齐刘海同学眼看她嘴角莫名其妙勾起一个弧度,并且没有停下的意思,终于忍不住问:“悲极生乐了?”
她这个同桌多数情况下都冷漠得要命,怎么这时候还开始乐了?
卢月梨看着她圆圆的脸,想起来她叫齐妙。
也没差多少,都姓齐。
齐妙被盯得莫名其妙,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一直看我?”
卢月梨移开视线,“没有。”
上课铃适时响起,成功打断了齐刘海同学的追问。
开学第一天,卢月梨和齐妙被地中海班主任安排成同桌。
这一点也很奇妙,因为卢月梨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了,到了班上大家都已经自助选好了同桌,她只好一个人享用双人书桌。
不过等上课铃打了,班主任后面又跟着个背书包穿校服的女生进来,卢月梨想,这家伙,比她来得还迟。
结果这家伙不是迟到了,是转学来的,是办入学手续才费了点时间。班上没有其他座位了,只有她卢月梨是一个人坐,于是齐妙和她成了同桌。
卢月梨见她的第一面,下意识给她起了个称呼—齐刘海同学。
圆圆的脸加上圆圆的眼,白皙的脸上梳着乌黑的,乖巧的,整齐的,齐刘海。
然后齐刘海同学和她打招呼:“我叫齐刘海。”
不对不对。
这里卢月梨的记忆出现了偏差,下意识脑补成她心里想的了,齐刘海同学说的是:“我叫齐妙。”
当时卢月梨的反应是,还真姓齐。
齐妙就这么笑嘻嘻地凑过来和她说话,哪怕卢月梨是个说三句回一句的闷葫芦,齐妙也毫不在意,叽叽喳喳地和她说很多,却又把握着正正好好的度,简直是宇宙好同桌。
卢月梨自认为自己慢热又无趣,齐妙有好人缘也不忘了时时刻刻拉着她一块,如果没有齐妙,她可能真就一个人过完三年,连班里其他同学的脸都不认识。
多的东西实在无以言表,卢月梨只有三个字,齐妙好。
……
数学课像一首催眠曲,卢月梨听着听着就开始神游,她的视线飘啊飘,定格在前面同学的脑袋,他头顶上一撮头发此刻正随着风扇的嗡嗡声忽上忽下。
前面这人本来应该坐后面的,之所以坐在她前面,是因为上课老和他同桌讲小话,被班主任强行分开后,安排在讲台的一左一右,分别充当左右护法。
这个陈如桂,就是被班主任钦点的左护法。
左护法现在上课安静了不少。
呵,当官了就是不一样,人都成熟了。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当秒针不知道第多少次指向12时,下课铃响了。
左护法即将转过身来,卢月梨迅速趴下睡觉。
这人自来熟地要命,跟谁都能扯两句。自从他一个人坐之后,离他最近的卢月梨就成了他的主要倾诉对象。
老天,她从来没见过话这么多的人。
左护法愣了一秒,身子挪了四十五度,和正在低头画小漫画的齐妙搭话:“齐妙,你从哪转来的来着?”
齐妙笔没停,随口答道:“青阳,你听过吗?”
陈如桂摇头:“没听过。”
“没听过也正常啦,离南溪挺远的。”
齐妙正画得起劲,纸上已经有了好几个Q版小人,尤其是她正在画的这个地中海老头,简直栩栩如生。
“这是班主任?”
他声音压得太低,齐妙一开始没听清。
“我说,这是不是班主任?”陈如桂又轻声重复了一遍。
齐妙很严谨:“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陈如桂瞬间会意:“嗷,我也是猜的。”
这老头还被画得挺萌的。
“我再猜猜,这个戴小蜜蜂的,有点像英语老师,这个头发自来卷的不用猜,这是丁文进。”
丁文进就是右护法。
“有没有我啊?”
“等我把班主任画完,下一个再画你。”
“那把我画帅点。”
上课铃响了。
老师还要过会来,陈如桂也就没转过去,饶有兴致地伸着脖子继续看。
一众笑眯眯的小人中间,忽然发现了个面无表情的小苦瓜脸,旁边还注释了三个圆滚滚的小字,这是…
他下意识看向趴着的人,卢月梨恰好抬起脑袋,她醒了。
果然,她刚睡醒那张面无表情的苦瓜脸,和齐妙的画一模一样。
卢月梨还困着,感受到前方一道视线,略抬起眼皮:“怎么了?”
齐妙捧着画册凑到她那边:“在看我画的画,看我新画的班主任。”
卢月梨凑近了一看,画册上果然是五旬老头的□□人,猛地一看,带着一丝诡异的可爱。
“好看的。”她点头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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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应。
齐妙爱画小漫画这点卢月梨是知道的,甚至卢月梨本人就是她的第一个模特。
不过她整天面无表情的,也不爱笑,连带着Q版小人也带着一股严肃劲儿。
但是齐妙说了个稀奇古怪的话:“这叫冷脸萌。”
……
一天过得很快,十点半,终于下了晚自习,卢月梨又要回到没窗户、没门锁、并且门还关不严实的房间里了。
她手里提着刚发的军训服,一边想明天食堂吃什么,一边漫不经心地一步一步往回走。
刚出了校门,走到每天都要经过的一棵树下,卢月梨仍旧漫不经心的神游,于是成功踩中路面的凹陷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向下跌去。
胳膊蹭在水泥路面上,至少会蹭掉一层皮。
这可不妙,她闭上眼睛想。
脑海里摔的狗吃屎的场面没发生,想象中的痛感也没来,她貌似被一只手扶住了。
卢月梨睁开眼,看向这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手,借着昏黄的路灯,她看清了这只骨节分明的手,以及和她身上同款校服的衣角。
怎么感觉这场面似曾相识?来不及再去看手的主人了,她迅速借着这只手的力站稳,然后道谢:“谢谢你啊同学。”
卢月梨终于抬头,两双眼睛对上,好心人慢悠悠道:“不客气,卢月梨。”
卢月梨的话脱口而出,又极力拐了个弯:“左…陈如桂。”
陈如桂反应能力显然不输她,嬉皮笑脸道:“校外不必称呼官职。”
“…”
见她没回应,陈如桂又问道:“那个,你是脚崴了吗?”
说着他摇摇手上的军训服,袋子发出簌簌的声音,卢月梨才想起还没松开他的另一只手。
“没有,不好意思。”她面无表情地松开。
“没事。”陈如桂声音里突然带了点笑意。
卢月梨不明所以,路灯下陈如桂的眼睛弯起来:“就是发现,你现在还真跟齐妙的画册上长一样。”
怎么就突然想到这上面去了?卢月梨眨了两下眼睛,实在搞不懂他的脑回路。
陈如桂连忙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挺可爱的。”
卢月梨惜字如金,敷衍道:“嗯,我知道。”
“你知道?”
根据这几天的经验,卢月梨几乎在他提出问句的零点零一秒就开始后悔。
果然,那人倚风作旗,又开始发散思维:“那你是故意的咯?就齐妙在旁边写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冷脸萌,对,你是故意冷脸萌的咯?”
卢月梨面无表情脸终于要有点情绪:“不是!”
她扭头就走,转身时书包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也没再管。
“哎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不大不小,正巧够传进卢月梨的耳朵,卢月梨自顾自往前走,速度还加快了。
这肯定是陈如桂耍的什么花招,她绝不回头看。
身后却再也没了动静。
“…”思考了两秒,她还是转身。
“喂,你怎么了?”
陈如桂弯着腰没回答,他手撑着膝盖,一时看不清神色,给人一种在哭的错觉。
被她撞的?她包里拢共就放了几本书,没想到杀伤力这么大。
卢月梨重新走向他,陈如桂,这里就我一个人,你可别死在这里了。
她弯腰凑过去看脆弱者的情况:“陈如桂?”
借着昏黄色的灯光,卢月梨看清了他的神色,没哭。
不光没哭,那张脸分明在笑。
陈如桂笑嘻嘻地站直:“这次倒是和齐妙的画不大一样了。”
是不一样,此刻卢月梨的脸上生动地写了四个大字:有病吧你?
卢月梨抬腿就走,速度和小跑差不多,陈如桂追上来,开始没话找话:“明天你什么时候去学校?”
卢月梨坚决不给他发散思维的机会,冷淡吐出几个字:“放学之前。”
步子快他也跟得上,反倒是卢月梨累了,两人还是并排走了一段路,终于在下一个路口分别。
卢月梨回到这座房子已经十一点,在楼下碰到了骑电动车同样放学回来的,早上能有咸鸭蛋吃的群体之一。
他上高三,放学比高一晚二十分钟,要不是今天在路上差点摔了一跤,耽误了点时间,平时在卢月梨的精心把控下,是绝对不会和他碰上的。
败笔,今天最后一个败笔出现了。
但愿是最后一个,卢月梨想。
两个人谁也没打算开口打招呼,一前一后沉默地上楼,开门。
然后他丢下书包进了卫生间。
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打算出来,卢月梨想给他取了个绰号,叫厕所王子,对厕所占有欲极强,貌似有分离焦虑,并且不定时刷新狼人状态。
想了想又觉得不行,还是给他占到便宜了,凭什么让他当王子。
厕所哥知道卢月梨在后面等,然而他依旧不在厕所做应该做的事情,而是在镜子前东照西照,一会凑近瞧,一会离远看,仿佛靠自信就可以把镜子里那张长满痘的脸变成吴彦祖。
苦了卢月梨在外面左等右等,等得她快要睡着了,才终于听见厕所哥从卫生间出来的声音。
她拿着早就收拾好的衣服进去,花了五分钟洗好澡,出来后一看时间:十一点五十九。
卢月梨很满意,今天还没过去,意味着只要她现在立马开始睡觉,就能睡上字面意思的一整夜。
这么一想,心情也被调节好了大半,卢月梨就是这样一个擅长自欺欺人,苦中作乐,自娱自乐的,倒霉蛋。
她尽自己所能把门关严实,然后在小床躺下,在心里郑重许愿倒霉蛋明天能吃到咸鸭蛋。
她闭眼沉沉睡了过去。
9. 防晒霜
卢月梨早早地醒了,换好军训服,在寂静的屋子里成功获得了洗漱第一名的荣誉。她拿着书包从房间里出来,正对上从房间里出来的厕所哥。
他面无表情,俨然一副起床气没处撒的模样。
卢月梨目不斜视,不好意思喽,今天她可没触发疯狗模式,你的气留着撒给你爹妈吧。
她背着书包跟厨房里的中年女人打招呼:“姑姑,我今天要军训,先去学校了。”
卢月梨扫了眼桌子,依旧是老三样,她在心里和它们一一告别:再见了碗,再见了盘子,再见了小咸菜,咸鸭蛋我们待会见…
至于粥,被她严格划分到了咸鸭蛋伴侣那一栏,想了想又觉得不合适,把伴侣改成了搭档。
唉,这个家的规则是女的不能吃咸鸭蛋,也不知道是谁定的规矩,可能风水不好?女的在这间屋子里吃了就会死吧。
切,什么破风水,不克男专克女。
本来餐桌上的局面是二比二,两个人一块吃小咸菜还算有个伴,今天她在学校吃早饭,姑姑一个人吃小咸菜会不会有点孤单?
等等,为什么今天装咸鸭蛋的盘子里有三个?
靠!
原来是她不能吃?卢月梨义愤填膺地出门了。
早晨的街道人并不多,其实她每天上学时人都挺少的,只是只有今天,只有今天她才有时间,能慢悠悠地有心思去发现。
有一阵微风吹来,卢月梨想,太好了,今天天气肯定不会太热。
风一吹气就消了不少,算了,为了不给她吃咸鸭蛋,姑姑也平时都只能吃小咸菜,付出也挺大的。
而且,她转念一想,说不定是姑父,他今天想霸道地吃两个咸鸭蛋也不是没可能。
再或者,是她有什么绝症,一吃咸鸭蛋就死…这个说法很快被她pass掉,她以前吃过咸鸭蛋。
唉不过,现在有变动也不是没可能啊。
卢月梨就这么在脑子里进行辩论,一边走一边把自己哄到学校。
她今天总算没有迟到,守在门口的班主任总算满意了一回:“今天还算像样。”
班里都是穿军训服的同学,齐妙已经坐在座位上了,依旧梳着齐刘海,脑袋圆圆的坐在那像个Q版小人。
她前面的陈如桂难得没找人说话,此刻趴在桌子上睡觉,脸埋进胳膊里,只能看到头发和领子之间露出一截白净的脖子。
皮肤这么白,他晒过太阳么?
早饭还要分批次吃,她们班被划到第二批,卢月梨坐在桌前托腮放空,她有点没耐心,但一想到后面还有第三批就好受很多。
就是不知道有什么吃的。
终于轮到第二批班级吃饭,比她想得快多了,教官带着学生们排着队进食堂,交代他们吃完饭到楼下广场集合。
卢月梨和齐妙排在一起,到了打饭窗口,还没看清有什么,手里就被塞了一个打包好的塑料袋。
?
这是什么?
来不及再去看了,齐妙拉着她在食堂跑起来了。
“卢月梨别看了,我们要没位置坐啦!”
食堂过道里人挤人挤人,不过齐妙动作敏捷,实力也不容小觑。
战况焦灼,卢月梨在心里发起投票,是她们先被挤成鸡蛋灌饼,还是先找到座,蓝方主张鸡蛋灌饼论,红方…
胜利。
她们找到空座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选对圈子跟对人,自己干不如跟对人。
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手里的塑料袋已经皱巴巴的快被挤破了,卢月梨费了番功夫才解开袋口的结,打开一看包子鸡蛋油条,再看齐妙的,油条麻球鸡蛋。
不一样?还是早餐盲盒。
食堂倒是有两口大锅,里边装着熬好的粥,勺子和碗都在一边,让学生自助盛粥。
齐妙放下塑料袋不知道干嘛去了,卢月梨懒得去盛粥了,粥少了它的搭档简直就是索然无味。
齐妙回来了,手里端着两杯豆浆,“我刚才排队的时候看见的。”
学校还算有点良心,光吃不喝她俩迟早被煮鸡蛋的蛋黄噎死。
卢月梨在桌面上叮叮当当敲鸡蛋,一边剥鸡蛋壳一边试图和鸡蛋交流:“你怎么就不能是咸鸭蛋…”
那边的齐妙坐下纠结了好一会,终于决定先攻略麻球,麻球表面粘着白芝麻,咬一口发现比她想的好吃,还挺甜的。
两个人都不说话,抓紧时间吃早饭,早饭时间是有规定的,从进食堂门开始计时,十五分钟内她们要吃完早饭给下一批学生让位置。
卢月梨正在攻略能把人噎死的煮鸡蛋,突然身后一阵风,接着视线一暗,一顶军训帽盖在了她头上。
罪魁祸首并不打算逃离作案现场,反而心安理得地在她旁边坐下,还不忘打招呼:“哎呀好巧,你们也来吃早饭?”
巧你个头。
她伸手把帽子摘下来,这么幼稚的事,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谁。
卢月梨很想换个位置,然而此时食堂人满为患,哪里还有空座,她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煮鸡蛋,目光平视对面放空。
煮鸡蛋真是邪恶啊,噎死她了。
现下她对面坐的是那个叫丁文进的右护法。右护法很快感受到这道视线,他伸着脖子左右看看,发现她视线的中心好像自己。
右护法被看得发毛,想不到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个卢月梨。
总不能是之前坐她前面时话太多吵到她了?丁文进胡乱猜测,这一想法很快又被他否定,怎么可能,他都被调走好几天了。
“…”
真正得罪了卢月梨的人此时正安然享受早餐,过了一会又想起什么,慢条斯理地喊了一句:“卢月梨。”
卢月梨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又要干嘛。
“昨天我回家之后,发现我的胳膊好像还真是有点痛。”
桌前的三个人同时抬头:?
胳膊疼?昨天他分明是弯腰扶着膝盖,况且他膝盖疼也不关她的事好吗。
卢月梨明白了,他是来讹她的。
卢月梨低头喝豆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昨天的事你就当没发生过了?没想到,你没有心,哎呀我的心好痛。”
他捂着心口,像个怨夫。
“你…”
“你说,我有没有在你摔倒之前不顾自己安危,及时扶住了你?”
“有是有,但是…”
“那你的书包有没有撞到我?”
“我包里根本…”
“那还你什么?你没有心…”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卢月梨忍不住了:“我就是太有心了才回头去看你。”然后被迫听了一条路的废话。
“你难道还想过不回头看我?你真的没有心…”
对面两个人一头雾水,正想问问怎么回事。卢月梨终于意识到这人是影帝级别的,自己根本说不过他,不耐烦道:“那你到底要怎么样?”
陈如桂的手迅速从心口放下来,仅用一秒就恢复正常:“你昨天的数学作业写了没?”
说了一大串就为了这个?
“…写了,中午给你。”
齐妙顾不上两个人的恩怨情仇,惊愕问道:“昨天还有数学作业?”
她就是摸准了今天要军训,老师们都不会布作业,所以昨天心安理得地画了一天小漫画,谁知道班主任不按常理出牌,居然还留了作业?她根本没听见。
丁文进倒是听见了,不过他毫不在意:“没事,今天军训,班主任也查不了,过几天写也一样。”
陈如桂好心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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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晚自习查。”
“…你抄完借我看看。”
吃饭时间要到了,卢月梨和齐妙站起来去集合,刚才陈如桂忙着说话,其他三个人都吃完了,只剩他一个人还在啃包子。
吃过饭的学生可以直接从后门出去,这样就不会和新来吃饭的学生堵上。后门口有人专门发矿泉水,为的是不让学生喝饮料。
卢月梨和齐妙一人拿了一瓶,这些都包含在她们的军训费用里面。
出了食堂就看到教官站在不远处的广场上,面前已经站了不少她们班的同学。
两个人小跑着过去,总算是没迟到。
食堂,丁文进坐在对面,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劲:“陈如桂,你怎么奇奇怪怪的?”
陈如桂随口答:“哪奇怪了?”
丁文进也说不太出来,胡乱抓了一把自己的自来卷:“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要脸了,虽然说你以前也不要脸,但是好像没有现在这么不要脸…”
“我…”
丁文进看了眼时间,打断他:“算了算了,我不问了,你别说话了,快点吃,咱俩要迟到了!”
……
第一天训练也不用跑步,就是立正稍息走两步,总之上午训练的内容都很轻松,休息时女生们凑在一起聊天,都说天气预报不准,防晒霜白买了。
中午卢月梨按照早上说的,把数学作业拿出来供三个人参考,三个脑袋埋头抄写,让她度过了一个安静的中午。
然而在她睡着时,也并不是多安静。
三个人抄同一份作业,实在是有些挤,丁文进只好在一边抄陈如桂的二手作业。
“陈如桂,你这写的什么啊,字也太丑了。”
陈如桂笔没停:“你看不懂就看不懂,关我字什么事。”
“你们俩能不能别说话了,卢月梨在睡觉。”
两个人闭嘴了,在午休铃声响起之前,三人相继完成作业。
……
仿佛是为了给天气预报正名一样,下午的太阳突然就打了鸡血似的,照的人睁不开眼,站了一会就要把人晒干似的。
学生们被晒得个个脸色通红,卢月梨结束时看到齐妙,她的齐刘海都因为汗贴在了脑门上。
齐妙整个人都焉巴了,手里举着一台小电风扇续命:“热死我了。”
这回休息时,女生们凑到一起把脸上的汗洗掉,接着手忙脚乱地互相涂防晒霜,齐妙兴致勃勃地捧着脸去了,卢月梨也被她前面的女生拉着抹了一层。
“涂了才不会被晒黑,而且下午太阳这么大,万一晒伤了就麻烦了。”
面前女孩子的手轻轻在她脸上推,她的鼻子嗅到了丝丝缕缕的香气,挺好闻的,但卢月梨还是有点不适应。
“不然我自己涂吧?”
“不行,现在我们又没有镜子,你自己涂容易涂不开,我保证帮你涂的一百分均匀。”
她从没涂过这个,眼睛不知道看哪里,身子有些僵硬地问:“那这个,要用卸妆的卸吗?”
“不用啊,晚上拿洗面奶一洗就行了,很方便的哦。”
是很方便,不过她也没有洗面奶。算了,洗不掉就放在脸上明天接着用吧,应该也差不多。
齐妙涂完了捧着自己的脸过来,见她僵硬地不知道看哪里,忍不住小声说她:“卢月梨,你这样好像一个小木头人哦。”
木头人?有吗?卢月梨动了一下证明自己。
“哈哈哈哈哈你好可爱。”帮她涂防晒霜的女生笑起来,最后轻轻拍了下她的脸,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涂好了哦,保证你今天晒了一下午也和早上来的时候一样白白嫩嫩。”
卢月梨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哎,同学!可别再摸脸了!”
陈如桂把手放下。
10. 过敏源
陈如桂把手放下。
他的脸上脖子上胳膊上,只要是露出来的地方,都起了大块大块的红疹子。
偏偏他皮肤还白,这大片大片的疹子就更加明显。
校医一边给他上药一边调侃:“你说你一个男生,怎么还对紫外线过敏了。”
他怎么会知道,要不是今天太阳大,他还偏偏站在下面暴晒了半小时,他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发现自己居然对紫外线过敏。
痒死了还不让挠。
大家脸都被晒得通红,本来他也没在意,要不是休息的时候,发现自己胳膊上也开始起红疹子,他到现在也不会知道。
他只能靠问问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老师,我这算严重吗?”
沉默了两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颇为担心地补了一句:“我不会破相吧?”
校医明显愣了一下:“破相?”
小伙子还挺在意自己的颜值问题,校医特意离远了些看他,这小伙子长得确实是挺体面的,关心自己的长相也是应该的。
一旁的丁文进无语:“我靠!你自恋成啥样了。”
陈如桂仰着头让医生涂药,嘴里振振有词:“怎么了?我这张脸要是因为晒太阳破相了,岂不是倒大霉了?”
“你是什么帅炸天级别的帅哥吗?”
“你管我?”
医生说:“破相倒不至于…”
丁文进拍他的肩膀:“兄弟,脸都红得跟喝了二斤半一样了,这种时候了还关心自己会不会破相,你也是个人物。”
“不过嘛—”医生语气一顿,故作玄虚道。
一听还有转折,丁文进比当事人还急,连忙回头追问:“不过什么?”
说归说,可别是真留下什么疤啊痕啊的,这对陈如桂脆弱的心灵来说,跟破相没什么两样。
“不过他这晒不了太阳,以后不能走硬汉路线了。”
“…”
“…老师你还挺幽默。”
“实话嘛,小伙子长得蛮体面的,本来正常晒太阳说不定能成硬汉,现在只能变成你们说的那个…就那个词…啧,怎么说来着?”
好心的陈如桂帮他想:“大帅哥?”
医生摆手,独自在那拍着脑袋思考,终于想到了,“小鲜肉!对对对,这还不可惜啊?”
医生的语气是真有点惋惜,陈如桂在一边点头附和:“是有点可惜。”
丁文进笑得一抖一抖的,“老师,现在就流行我们小伙子这样白白净净的长相。”
医生是真不知道现在流行什么样的,闻言道:“是吗?那小伙子你赶上好时候了啊。”
这时,医务室里又进了两个人。
卢月梨扶着齐妙。
时间回到十五分钟前,休息时间结束了,大家又重新回到了太阳底下站军姿。
齐妙此刻看起来就不大妙了,她好像格外怕热,即便在阴凉处休息了好一会,脸还是红扑扑的,刘海贴在脑门上,汗珠一颗一颗地从额头向下滚。
学生们跟随着教官的指令前后左右转身。
好像故意要把这群学生转晕了似的,教官说:“第一排向右转,第二排向后转,第三排向左转…”
学生们果然被绕的晕头转向,有时候转对了,见和旁边人不一样,又迷迷糊糊地转回去。
最新的指令是“第一排向后转”,第一排所有人转身,卢月梨一边等第二排的指令,一边和站她前面的齐妙对视。
齐妙前几次转过来还会对着她眨眨眼,或者笑一下什么的,算是打招呼,这次她看起来虚弱极了,也没力气笑了,身子像是站不稳,如果有风吹来,不费力就能把她吹倒。
然而没有一丝风。
两排人就这么对视着,还没等来指令,先等来了摇摇晃晃、摇摇晃晃、摇摇还没来得及晃晃就直直向前栽的齐妙。
卢月梨下意识伸手扶住她,齐妙热晕了。
卢月梨扶着她的手试探性地拍了拍:“齐妙?齐妙?”
“热死我了…”齐妙还没完全晕,闭着眼迷迷糊糊地回。
训练暂停,女孩子们合力把齐妙带到阴凉处,给她喂了些水。
等她好些了,教官叫卢月梨陪她去医务室,其他人也停止训练,到阴凉地方休息。
“中暑了这是?让她坐这边来。”医生让两个男生往旁边移,“你们俩坐那边去,中暑了不能坐空调下面。”
齐妙被指挥喝了一瓶藿香正气水,喝得她龇牙咧嘴直皱眉,一下子就没那么晕了。
“好难喝。”她有点想吐。
校医连忙阻止:“可不能吐,良药苦口。”
“哪个班的?”校医在本子上记录。
卢月梨回答:“十班。”
“又是十班的?你们班还真是倒霉,一个过敏的,又一个中暑的。”
这时卢月梨和齐妙才注意到屋子里的其他人。
齐妙已经好多了,好奇地问道:“陈如桂是吃什么了?怎么一会没见就变这样了?是不是吃食堂的饭吃的。”
没想到食堂的饭这么毒。
丁文进:“哈哈哈哈怎么还污蔑食堂了,不是食堂的饭。”
“那还有什么?”齐妙掰着手指数她知道的过敏物,“鸡蛋牛奶芒果?”
“nonono,都不是,不是吃的,是紫外线过敏。”
“紫外线过敏?那不就是对阳光过敏?”
闻言卢月梨也忍不住打量了一下他。
皮肤还是挺白,就是脸上胳膊上多了几块红印子,怪不得皮肤白,他还真没晒过太阳。
校医看了眼手机,在办公桌前起身:“我这边收到信息,说今天下午天气太热了,军训改为室内了,你们从医务室直接回班就行。”
他又拿起一张纸:“行了,这药膏给你带回去涂吧,这是我给你写的证明,回去跟你们老师说军训请个假,不晒太阳过几天就好了。”
四个人出了医务室,丁文进和齐妙看他的那张证明羡慕地要命:“真的后面一周都能不用训练了?要是我也这么幸运就好了。”
“为什么中暑不能也开个证明呢…”
陈如桂搞不懂他们俩的想法:“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你也想紫外线过敏长疹子?”
丁文进摆手,嬉皮笑脸的地说:“那还是算了,我还想当硬汉呢。”
陈如桂抬腿假意要踹他:“去你的。”
丁文进早有预料,飞快地往旁边一闪。
这时医生又在医务室探出头:“等等。”
几个人回头,医生给陈如桂递过来一把伞:“刚涂了药,你不能晒太阳。”
“…就这一段路都不行吗?”
“不行,现在太阳太大了。”
丁文进幸灾乐祸:“这下真是不能当硬汉了。”
“到底什么硬汉?”齐妙眨巴着眼睛问。
两个人就来晚了那么一点点,差点就能听到医生的那番硬汉论。
一想到这丁文进又笑得弯腰:“就是,就是今天,医生说哈哈哈哈哈…”
卢月梨和齐妙盯着他:“到底说什么啊?”
陈如桂撑着伞,一把搂过丁文进的肩膀,带着他远离两个女生:“没说什么,医生说我太帅了。”
回到班上,班里已经坐满了人,她们仨从前门进,陈如桂收了伞,悄悄从后门进来。
教室里的窗帘也都拉上了遮太阳,教官坐在讲桌前,让学生们自习或者自己休息。
到了晚上才发现,晚自习也归教官管,原来班主任说的查作业是唬人的,连人都没见到,丁文进大呼上当,他就说不可能查的。
班主任不在,教官人也好说话,第一节晚自习在操场上唱了几首军歌,就把学生带回班里了,他招呼着班里的同学把窗帘拉上,又让把灯也关了。
最后又在学生们的欢呼声中放电影。
放的是《哈利波特》。
卢月梨没看过这个系列的电影,本来打算趴在桌子上休息的,结果看得津津有味。
等晚自习快结束了才想起来自己是麻瓜。
麻瓜要回到那间屋子里了,今天累了一天,她身上都是干了的汗,黏糊糊的难受。
晚自习提前五分钟放学了,那她今天一定要赶在电瓶车之前回去,美美冲个澡。不过动作还要再快点,军训服就发了一件,她要顺便把衣服洗了,天气热,衣服一晚上也能干。
有了昨晚的教训,即使一心追求速度的卢月梨今天走路也格外谨慎,生怕一个不注意又踩到哪个坑里缝里,今晚可未必有话多的好心人拉她一把了。
想起这个她又忍不住提了点速度,她可不要再碰到那个话多的好心人。
担惊受怕但无惊无险地到了,时间刚刚好,只要她回去立马洗澡就能按照她的计划完美进行。
卢月梨心情很好地开门。
门没开。
她弯腰凑近又再试了一次,这一次她确信,门从里面被锁住了。
姑姑忘记给她留门了。
卢月梨只觉得天塌了,明明所有的事情她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她会进不去门。
她姑姑是如果屋子里只剩下她卢月梨一个人,会仔细地锁好其他房间的门的人。因为她在这个屋子里是外人,所以作为他们家的外人,自然没有钥匙所有权。
不给就不给吧,她还怕把钥匙弄丢了呢,这种小东西最麻烦了。
卢月梨有点沮丧,还以为今天没那么倒霉,现在只能等电瓶车回来了。
她这时候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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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说一句阿拉霍洞开,说不定她不是麻瓜,然而她没说。她知道自己是,她只觉得好疲惫,还是省点力气吧。
其实还有另一种方法能让卢月梨快速进门,她只要在外面大声喊一声姑姑就能让她起来开门,不过现在喊扰民不说,如果把她姑父吵醒了,卢月梨才是真的倒霉。
这个中年男人酷爱喝酒,几乎每晚都要带着醉意入睡,而他喝多了是真打人,卢月梨曾就被他扇过一个巴掌,大吼着叫她从哪来的滚回哪去。
脸上又感觉到那种火辣辣的痛感了,她连忙把思绪收回来,强行阻止自己再去想。
卢月梨靠着门蹲下,扎的马尾有些散了,落下的碎发贴在脖颈处,她闻到了自己身上酸酸的汗味,但是为什么,心脏也感觉酸酸的。
这时,电瓶车回来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再不乐意卢月梨还是站起身喊了句:“哥。”
电瓶车瞥了她一眼。
“姑姑把门锁了,我进不去。”
自从卢月梨见识过他的变身形态后,他们再也没说过话,也没什么影响,本来说得也不多。
此刻他也只是瞥了一眼卢月梨,就拿出钥匙开门,卢月梨沉默地跟在他身后进门。
墙壁上的钟嘀嗒又嘀嗒,十一点了。
电瓶车一进屋子就不出所料地进了卫生间。
卢月梨把包放进房间,再出来看到姑姑从房间走出来。
“在外面等了很久吗?”笃定的语气。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突然理解不了,卢月梨愣愣地摇头:“没…没有。”
“怎么不喊我给你开门?”
“我以为您睡了。”
她笑了:“这一点你倒是很懂事,不过就算你喊我,我也不会给你开门的,你很聪明,知道等你哥哥回来,如果你在外面喊我,我今晚都不会让你进门…”
卢月梨沉默地看着她的嘴,依旧在不停动着,可她却再也分不出来在说什么。
原来就是一场无聊的刁难。
“我今天是故意没给你留门,目的是为了给你一个教训,知道为什么吗?”
她的嘴停住了,卢月梨意识到她可能是提出了疑问,于是只听到最后一句的卢月梨连忙给出回应:“不知道…”
她今天一整天都没回来,别说饭了,连水都没喝这家人一口。
“今天中午我回来,看到早上洗好的衣服居然还是没晾,卢月梨,你上学的钱是你妈付的,所以我管不到你上学,但我好歹供你吃住,衣服也不让你洗了,就让你晾一下衣服你都做不到?”
晾衣服确实是从她住进来的那天起就一直干的活,暑假的时候她也洗,上学了就不用她洗了,高一早上七点到校,卢月梨一般早上时间够就晾,不够就中午晾。
原来就是为了这个破事,不开门就不开门呗,还特意等她回来当面告诉她。
卢月梨打算象征性的辩解两句,虽然她知道姑姑不会听,但她卢月梨是一个做事严格按照流程走的人。
“不是的姑姑,我今天军训,中午没回来…”
“没回来是理由吗?你们老师中午摁住你的腿不让你回来了?”
果然,如她所料。
“我们规定要在学校食堂吃饭的…”
面前的中年女人冷笑着:“哦,原来是因为付了饭钱,就这么给你妈省钱?有什么用呢,她还是不要你。”
这场闹剧终于要进入尾声:“我不管你那些理由,明天衣服还是没人晾,你就回你妈那睡去吧。哼,看她愿不愿意给你一张床!”
卢月梨低着头,只觉得天气热得她喘不过气,按照流程,她最后还是闷闷地说了句:“我知道了。”
她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让卢敏霞十分满意,看着这张和那人相似的脸,卢敏霞只觉得越骂越痛快。
她心满意足地回了房间。
电瓶车从卫生间里出来了,路过低着头的卢月梨时,嘲讽地笑了一声。
卢月梨恍若未闻,目不斜视地进了卫生间。
先在镜子前洗了把脸,不确定有没有把下午抹的防晒霜洗掉,她也没再管。
又到十二点了,她动作要再快点了。
卢月梨飞快地洗澡,然后飞快地把军训服洗干净,用晾衣杆挂上。
旁边挂着的是这一家三口昨天换下的衣服。她低头看地上的桶,此刻里面孤零零的躺着她昨天换下来的校服,因为一整天都待在这个桶里,已经皱巴巴的不成样子。
卢月梨平静地把衣服拿起来,用力抖两下让它舒展开来,然后晾在军训服旁边。
终于躺在床上了,卢月梨今晚没再许愿明天吃什么,许愿不管用。
她闭眼,什么也不再想。
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
11. 不宝地
今天卢月梨依旧早起,洗漱,然后把昨天洗的军训服收回来,收拾好一切后,她深吸一口气,像昨天一样和在厨房里的卢敏霞打招呼:“姑姑,我上学去了。”
这次她没再看桌上的盘子里放了几个咸鸭蛋。
食堂的早饭依旧是已经打包好,装在塑料袋里的盲盒,打开一看,两个袋子里又装着会噎死人的煮鸡蛋。
卢月梨放下塑料袋转身,“我去拿豆浆吧。”
“等一下。”齐妙叫住她。
卢月梨回头:“怎么了?”
“卢月梨,我今天想喝粥。”
在卢月梨疑惑的目光中,齐妙慢吞吞地在兜里,拿出来…
两个塑封咸鸭蛋。
卢月梨顿住,“你怎么…”
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她躺在床上许的愿望没被老天听见,怎么被齐妙听见了?
齐妙眼神飘忽,说:“我昨天看到粥就很想喝啦,但是我又不爱喝没味道的白粥,所以今天就带了咸鸭蛋过来,超市的咸鸭蛋要两个起卖,不知道你吃不…”
那真的很巧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卢月梨打断她:“吃的。”
“…吃?唉那太好了,本来我还想着你不吃我还要带回去呢,那谢谢你啦。”
是我要谢谢你才对,实现我的愿望。
两个人各自盛了碗粥,把咸鸭蛋拌在粥里。
卢月梨忽然又感觉到,那种酸酸闷闷的,汇聚在她的胸口,却又好像不同。
其实是昨天听到卢月梨和煮鸡蛋小声交流,问煮鸡蛋为什么不是咸鸭蛋,齐妙觉得很有意思,才想着带一个过来。
卢月梨和鸡蛋说话的场景真是格外适合画成小漫画。
但今天卢月梨好像不太对劲,太沉默了,虽然平时卢月梨话也不多,总之她也说不出来,就是感觉卢月梨整个人情绪都特别低落。
齐妙思考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你今天不开心吗?”
“没有啊。”卢月梨答的飞快。
这次两人坐在一边,卢月梨一转头,就对上了齐妙那双圆眼睛,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卢月梨无措了两秒钟,然后对她笑了一下:“怎么了吗?”
她没再追问:“没事没事,咱们快吃。”
卢月梨低头喝粥,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没再问她,不然她还真的会,控制不住。
把她那点家底全透出去了也说不准。
不过这咸鸭蛋真到她碗里来了,尝了一口又搞不懂,她姑怎么就不愿意多煮一个了,也不是金子味啊。
算了,她也懒得懂了。
卢月梨嚼着被泡过的蛋黄,她发现,原来睡前许愿是有用的吗,只是延迟了一天。
伴随着一句懒洋洋的“好巧”,对面又分别坐下了两个人。
这回陈如桂坐她对面,他脸上胳膊上的红印子经过一夜,已经淡了很多。
丁文进眼睛尖:“哎你们碗里的是咸鸭蛋吗?哪个窗口的我怎么没看见?”
“不是食堂的,我在家带的。”
丁文进遗憾:“我怎么没想到呢,早知道我也自己带点东西来了,食堂的早饭真的很难吃。”
陈如桂懒洋洋地坐在一边,早饭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不知道想什么。
卢月梨不知道是愿望成真了心情好,平时她看到这画面只会想“关我屁事”,此刻却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怎么又来了?不是开了请假条?”
她记得早上没在班上看到陈如桂。
结果这人一张嘴就现出原形:“卢月梨,你今天怎么这么关心我。”
卢月梨后悔得想打自己的嘴。
“你有毛病。”
齐妙转过来看他们俩,她还没听过卢月梨骂人,可这个陈如桂丝毫没有被骂的难过,反而有点…受宠若惊。
在场三个人都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愉悦:“对啊,你不是知道,我过敏了。”
“…”没皮没脸。
丁文进示意两个女生看他,他伸出一只手,手指在脑袋边敲了敲,意思是,他昨天晒太阳把脑子晒坏了。
两个人认同的点头。
卢月梨说不过他,只能低头慢吞吞地喝粥。
陈如桂看着她垂下去的脑袋,正经解释道:“因为今天阴天没太阳,所以就来了。”
卢月梨不理他,反倒是齐妙感慨了句:“我还没听过又紫外线过敏的,好神奇。”
“是吧,我也没听过。”
“不过紫外线过敏的真一点晒不了太阳的话,那陈如桂小时候不会缺钙吗?”
“应该跟严重程度有关吧,只有太阳特别大他才会起疹子,他自己昨天之前都不知道自己对这个过敏。”
“也是,他挺高的不像是缺钙,不过他这么白,确实不像晒过多少太阳。”
……
卢月梨喝完了粥,百无聊赖地托腮,视线又开始放空,不可避免地看向陈如桂。
他太白了,总是吸引她的视线。
齐妙和丁文进两个人对这个新鲜的过敏源讨论得热火朝天,而这一稀有过敏源的持有者对这一切恍若未闻,神色淡淡地啃包子。
像是突然感应到什么,他慢悠悠地抬起眼皮,正好和卢月梨对上。
他这次没再说什么,只是挑了下眉。
卢月梨面无表情,飞快地移开视线。
陈如桂神色如常,看就看呗,有什么好躲的,他这回连话都没说,又没不给看。
今天是阴天,训练起来也没那么热了。昨天给她涂防晒霜的女生看向卢月梨的额头:“哎呀,你怎么长痘了?”
卢月梨闻声看去,对这张脸还是很陌生。
她记人脸很差劲,对于没什么交流的同学,可能同班好几年也想不起来五官,但是还好对声音很敏感,所以知道这个人就是昨天给她涂防晒霜的女生。
她很爱笑,卢月梨记起来她叫谈笑。
谈笑自顾自地猜测:“是不是这款不适合你?”
她当然不知道,是因为卢月梨昨晚压根没洗干净。
卢月梨摸摸脸,“可能是。”
今天轮到她们班第一批吃午饭,卢月梨吃完饭和齐妙告别,她要回去一趟。
回去晒衣服。
听起来有点离谱,但是不回去她晚上可能要睡大街了。
卢月梨相信她姑真的会这么做,她还是个小孩时,就被人半夜关在门外过,喂了一整夜的蚊子。
还真是带在基因里的优良传统,所幸她是外人,被划在了这关系之外。
军训的学生本来就可以早点吃饭,现在她们吃完饭也才十一点十分。
卢月梨在保安室做了记录,她回去一趟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卢敏霞在超市工作,每天中午十一点半下班回来,按照现在这个时间计算,如果动作快点的话,说不定还碰不到回去的卢敏霞。
卢月梨边跑边算时间,一不留神又踩中了那棵树下凹陷的路面,这次比较幸运,只是绊了一下,没摔成。
不过她也算清楚了,她跑再快也没用,没钥匙她开不了门。
还是被这棵树提醒了,卢月梨步子慢下来,刚吃过饭,又跑了这么一段,她肚子还有点痛。
……
卢月梨推开门,最先看到的却不是她姑姑。
是她那个时间空间都离得很远,只有血缘离得近的妈。
再定睛一看,我靠,她抱着的是哪里来的新小孩?
“阿梨。”李婉清喊她。
卢月梨脑子里莫名出现一个灰姑娘跟亲妈哭诉的剧本,她试想了一下,如果她现在立马扑在她妈怀里哭鼻子,她妈会怎么样?
她妈会说,阿梨啊,妈妈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但是妈妈也没办法,你忍忍不就行了。
然后一边的她姑会一脸“我就说吧”的表情。
我都说了,你妈不要你了。
卢月梨摇摇头pass掉这个苦情还心酸的剧本。
况且她妈现在怀里抱着个小孩,怀里也挤不进老多人。
要点钱再说。
万一哪天卢敏霞真把她关外面了,天气这么热,一晚上不洗澡,人身上不知道能刷新出什么味,她可不想臭着去学校。
当务之急是背着她姑。
如果当面要,那她卢月梨就会充当一个中介角色。
还是相当良心的那种,钱经过她的手,一毛中介费她都不给自己留。
为什么这么说呢?还是因为经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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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来乍到这个风水不大妙的不宝地时,卢月梨就吃过这个亏。
她那时候兜里没钱,当然,现在也没有。
总之她自己出去找了个暑假工,发了一个月传单,结果工资一发,半被迫地全部交给了喝多了的姑父。
所谓半被迫,即卢月梨并不是完全自愿上交自己的血汗钱,然而迫于姑父的身材优势,卢月梨和他争夺这笔财富的失败率是百分百。
虽然这家伙只扇过她一次,但是秉持着识时务者为俊杰,卢月梨不敢保证他不会扇第二次。
她心疼地把钱交出去,这个可恶的啤酒肚男人,居然一毛都没给她剩,一小把硬币也放在了兜里。
她在这间屋子里白吃白住,她姑父一般不和她讲话,只要一喝多了就放飞自我,大叫着让她滚蛋。
比如那一次,她姑父的台词是:“你天天吃老子喝老子的!你兜里的钱也该是老子的!老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他妈的从哪来滚回哪去!”
酒气混着烟味朝卢月梨扑过来,恶心得她想吐,也真是巧,刚知道她发了工资,马上就开始喝多了耍酒疯了。
和她有点关系的卢敏霞对这一现象恍若未闻。
所以这是她愿意交钱的那部分愿因。
交点钱应该能过得省心点,那就当交保护费了,结果这个奇葩,卢月梨都交了全部家当,他喝多了还是大骂着叫她滚蛋。
说他脑子不清醒吧,卢月梨没地方滚这一点,他倒是一直清楚的很。
说他清醒吧…
卢月梨看着他的大肚子咬牙切齿,不要脸,小孩的钱也全收了,好歹给她留几个硬币啊。
还知道喝多了收,酒醒了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时间金钱一下子都打了水漂,于是卢月梨悟出来,不能交钱。
“妈。”她走进这块风水不宝地。
这称呼太久没叫卢月梨还有点不习惯。
“阿梨今天军训啊,怎么现在还回来了?”
卢月梨看了眼一边的卢敏霞,“我回来晾衣服。”
她妈一心顾着怀里的孩子,压根没仔细听,“这样啊。”
看来她的新小孩是个男小孩,可惜还不能吃饭,不然待在这个屋子里,她姑应该给他煮个咸鸭蛋了。
“我今天到南溪办事,刚好路过这边,来,看看你弟弟。”
弟弟?这里可是风水不宝地哦。
卢敏霞在一边翻了个白眼。
坐在这三句话不离她怀里面抱着的那个,生怕人家以为她又生了个闺女。
她的老娘、卢月梨那个重男轻女的奶奶实在是因为人死不能复生,否则这个李婉清估计无论如何也要站在她面前扬眉吐气一回:不是老娘生不出儿子,是你儿子的种不行!
李婉清没打算在这吃饭,她今天是真的路过,也没想到会见到卢月梨,只是恰巧儿子在身边,想炫耀一下,证明自己能生儿子。
卢敏霞也压根没打算留她吃饭,全程皮笑肉不笑,见她终于要走,偏头吩咐卢月梨:“你不送你妈下去?”
当然要送,这不正合她意。
下了楼,李婉清终于想起来这个女儿,随口问道:“你姑姑对你怎么样?”
卢月梨摇头干脆答道:“不好,没钱花。”
“…”李婉清顿了一下,脑子压根没反应过来,她的这个女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直接?
李婉清眼中的诧异她看得一清二楚,但卢月梨不说话,只是真诚地看她。
咱俩上次见面还是我奶死了,我奶都死了快一年了,我再不直接点你能给钱?
“妈妈当时说好的只负担你高中的学费,”她为难极了,但是终于想起来这个卢月梨也是她生的,还是在钱包里抽了张一百块。
“妈妈也没有多的,在你姑姑家受了什么也别放在心上,你自己忍忍就过去了,我和你叔叔日子也紧巴巴的呢…”
她现在抱着自己的亲儿子和卢月梨说这句的意思是,我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下次别找我要了。
卢月梨跟要饭的似的,自动忽略她的话,接过这一百块钱:“谢谢妈妈。”
好,现在让我们回顾一下,卢月梨她奶死的那天。
奶奶断气前说的最后两个字,是“耀祖”。
12. 拯救你
耀祖是卢月梨医学上认证的父亲,和卢敏霞是龙凤胎。
自从她爸卢耀祖中年叛逆离家出走,她妈李婉清改嫁后,卢月梨就一直和她奶奶过。从她爸叫耀祖就可以看出,此人生前究竟享受了多少好处。
男人至死是少年,关于这位大龄少年的生死,再没人收到过消息。
之所以说是生前,是因为他七八年都没回来,大家都默认人已经死了,只有奶奶到死也不相信,始终认为这个唯一的儿子是因为叛逆才不肯回家。
薛定谔的猫说未知状态下,猫既是活的也是死的,那卢月梨有个薛定谔的爹。
未知状态下,爹既是死的,也是活的。
不过她奶虽然重男轻女,总嫌弃她是个女的,但是对于咸鸭蛋的划分,还是很大方的。
老年人吃不了太多咸的。
奶奶死了,卢月梨的去处就成了难题。
灵堂里几个大人商议着,卢月梨静静跪在冰棺前,低头就能看到身下的蒲团,清晰的纹路提醒她这不是梦。
虽然早就改嫁,但作为亲妈的李婉清不得不管了。她改嫁后她们一年至多见两三次面,她对抛妻弃女的前夫没有感情,对这个和他生的女儿,自然也不大上心。
于是她决定给卢月梨办住宿。总不能和她住一块吧,她家又不是卢月梨的家。
但她没想到卢敏霞会管卢月梨。
重男轻女规则下,卢敏霞的童年时期和少年时期过得当然不会好。
毕竟她哥至死是少年,把她的那份少年也占去了。
卢月梨是他的女儿,脸上总有他的影子。
当卢敏霞说可以在她家住时,李婉清压根没想过卢月梨会过得怎么样,立刻就同意了。
卢月梨是个女孩子,长相一半像李婉清,另一半,其实更像卢敏霞一些。所以李婉清觉得,到底是亲姑姑,能坏到哪里去。
房间小一点而已,女孩子要那么大的屋子做什么,她刚好省了一年大几千的住宿费。
卢敏霞没提生活费,她当然也不会主动给,亲侄女花姑姑的钱,有什么不行的。
于是就此草率地定了卢月梨的去处。
……
李婉清走了,卢月梨微笑目送她远去,攥着来之不易的一百块转身上楼。
她不打算把这钱放到房间里,房间连个锁都没有,万一哪天被那个厕所哥看到,指不定要变身狼人形态说她是偷的,那卢月梨就算是长了八张嘴也说不清了。
还是放在她身上,走哪都带着才是最安全的。
上了楼,卢敏霞正在做饭,菜刀在砧板上切的哒哒响,什么话也没说,估计是可怜她妈这下真不要她了。
卢月梨把衣服晾好,照旧和她打招呼:“姑姑,我上学去了。”
下楼的卢月梨脚步轻快了不少,回来一趟不光挽救了自己的室内睡眠权,还白得一百块钱。
美滋滋啊。
她快走到那棵树下,隔着一段距离就看到有个同样穿军训服的人在树下像个街溜子一样乱转。
怎么又是陈如桂。
校内就算了,怎么校外刷新频率也这么高?
陈如桂老远就看到这人开开心心地走过来,然后再和他对视上的一瞬间又变成了面无表情的苦瓜脸。
狼脸童吗,有意思。
“苦…卢月梨。”
卢月梨不明所以,苦什么?
她问:“你怎么在这?”
“校医开的药膏不管用,我听说这边的诊所能买到一抹就好的过敏药膏。”
卢月梨不知道这附近有哪个神医卖这种神药,她点头表示回应。
“那你的药膏呢?”她看向他的手。
陈如桂摊手:“没找到诊所。”
这神医还是个难找的世外高人。
“那你慢慢找,我回学校了。”
她往学校的方向走去,陈如桂却从身后跟过来和她并肩:“我也回学校。”
“你不找了?”
“下次再说吧,我已经跟介绍人交了钱了。”
交了钱还没拿到货?卢月梨诧异地看他一眼,紫外线过敏会影响脑子吗?
“那你这…”
你这是被骗了吧。
话到嘴边又被她强制拐了个弯圆回来,“…你这过敏挺严重的啊…还坚持军训…”
陈如桂见她的苦瓜脸上终于有了点表情,张口就来:“那你是在关心我吗?”
又是这个没皮没脸的样子,卢月梨已经对他的说话方式免疫了,不过她实在是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到现在也没意识到自己可能遭遇了诈骗。
估计是真晒伤脑子了,她眼神略带同情地点头:“身残志坚。”
“什么?”
“身残志坚。”
听清这四个字的陈如桂难得噎了一下:“…谢谢。”
****
卢月梨回到班上时刚过十二点四十,班里的同学都埋着脑袋睡觉,两点才开始下午的训练,她也选择趴在桌子上睡一会。
这几天都睡得晚起的早,她这一觉睡得很沉,竟然还做了个梦。
梦见陈如桂找神药找到姑姑家里去了,原来姑父就是那个骗子神医。
骗子神医被满的空的酒瓶子包围,卢月梨站在旁边看着陈如桂一边念叨着神医神医,一边给姑父钱。
姑父醉醺醺地晃着脑袋说不够不够,然后这人就跟印钞机似的,不停往外掏钱。
卢月梨终于忍不住提醒他:“别掏钱了傻帽,他是个大骗子。”
她刚一说完,原本嘈杂的屋子就安静下来。
姑父暴怒,摇身一变就变成一个红脸怪兽。
红脸怪兽大吼着,爪子轻轻一挥,屋子里的酒瓶子就全都碎成了玻璃渣,不知有多少酒在地上流淌,只叫人闻一闻便要醉了。
接着他抬起爪子就要来打她,卢月梨想跑,可脑子被它身上的酒气和烟味混在一块的不妙气味熏得头发晕,腿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死死定住,怎么也抬不起来。
她眼睁睁看着那只黑不溜秋带着恶臭的爪子朝自己的脸挥过来。
不妙不妙,这下真要死了。
这时,一边的陈如桂突然像是清醒过来,一把推过变异姑父。
“卢月梨,我来拯救你!”
字正腔圆的一句话,以至于逃过一劫的卢月梨还有心思想,这是哪里来的中二病。
接着这个中二病拉着她的手向外跑,身后的路面迅速塌陷,还伴随着变异姑父的怒吼声。
不知道跑了多久,陈如桂的头发和衣角在风中扬起来,卢月梨看着两人拉在一起的手,气喘吁吁地问:“为什么要一直跑?我们是夸父吗?”
路边站着个人朝他们招手,再近点一看,发现是齐妙。
齐妙喊:“卢月梨,卢月梨,卢月梨…”
卢月梨看着她干着急,光喊我做什么,有什么事你快说啊。
“卢月梨,卢月梨,卢月梨…”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齐妙终于神神秘秘地凑到她耳边:“卢月梨,再睡我们要迟到了。”
“什么?”
卢月梨在课桌上抬起头,视线聚焦,茫然地看站在她面前的齐刘海。
齐妙松了口气:“你可算醒了,快走快走,要集合了。”
“夸父呢?”她喃喃问。
“你说什么?什么夸父?”齐妙没听明白。
对啊,什么夸父,什么陈如桂,卢月梨用力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意识终于清醒。
她“腾”一下站起身,“没什么,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咱们快走。”
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集合,训练还没开始,齐妙问她:“你昨天晚上几点睡的,怎么困成这样?”
卢月梨整个人还焉焉的,又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臭脸:“这几天训练太累了。”
好不容易睡着了,还做了那个乱七八糟的梦,她这一觉感觉跟没睡一样。
她不免迁怒梦中的另一个主角,都怪这个陈如桂,大中午偏偏要找什么神医,害得她在梦里还要逃命。
不过怎么好端端的会做这种梦?还拯救她?陈如桂会说这种话吗?卢月梨想了一下,好像他真的说的出来。
那姑父总不能真是骗了陈如桂钱的什么神医吧。
不对,做梦呢,她在这较什么真。
齐妙对卢月梨这副表情习以为常,颇为赞同道:“确实是,我昨天一回家就想立马躺到床上。”连小漫画都不想画了。
教官来了,两个人话题止步于此。
今天一整天太阳都躲在云层后面,正好造福了这一操场学子。
休息时,陈如桂盘腿坐在草坪上,他没摘帽子,视线不自觉看向女生堆里,女生们凑在一起聊天。
卢月梨和齐妙坐在一块吹小风扇,她没怎么说话,只托着腮当听众,小风扇的风小得几乎没有,只能看到她额前的碎发幅度很小地起起落落。
“看什么呢?”丁文进喝完水回来,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没什么。”陈如桂收回视线,转而垂头看地上的草,手指轻轻拨弄着草尖。
“就是想起来今天忘了把伞给校医带过来了。”
“就这事儿?”
“不然呢。”
丁文进在陈如桂旁边坐下,毫不留情地拆穿他:“得了吧,还没什么,还不然呢,我都看见了,望眼欲穿了都。”
“…”
丁文进百思不得其解:“不是,你老是看卢月梨做什么?这两天说话也奇奇怪怪的,尤其是和卢月梨,想抄她作业就直接说呗,怎么那样说话,你…等等!”
他的声音蓦地顿住,这听起来…
他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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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陈如桂,陈如桂神色如常,指尖拨来拨去,像是草地里藏着什么宝贝。
看他的样子,丁文进否定了这个猜测。
他凑过去压低声音调侃道:“我还以为你喜欢卢月梨呢。”
陈如桂头也没抬,承认道:“是,我喜欢她。”
淡定得像在说他今天也吃了饭一样。
猜对了,不过他都不狡辩一下?
对感情还没开窍的丁文进对兄弟的游刃有余大为震撼:“开学才两个礼拜,你一见钟情啊?”
“不是,我们以前见过。”
“以前见过?我怎么没印象?”丁文进在脑子里搜索有关卢月梨的画面,他和陈如桂从认识到现在,也有六七年了,没道理他不知道啊。
“总不会是幼儿园同学吧?你挺早熟啊。”
休息时间到了,陈如桂随意拍拍身上的碎草屑,起身正色道:“不是,你别猜了,总之你帮我保密,别给人家带来困扰了。”
丁文进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放心,兄弟我一定对你的暗恋守口如瓶。”
不过他都能看出来的东西,除非卢月梨是块木头,否则迟早也能感觉到。
说不定她现在就已经感觉到了。
女生们这边,聊的话题从小说电影到结婚生子,最后以斩钉截铁地说“我才不生”结束这一话题,开启下一话题。
现在说的是猫猫狗狗。
养狗还是养猫,齐妙晃晃手指选择allin。
齐妙说:“我以后要养一只猫一只狗,然后天天和它们窝在家里,画我的小漫画。”
说完她轻轻戳卢月梨的脸:“那你呢,你喜欢哪个?”
卢月梨想了想:“狗吧。”
“那你以后要养一只狗喽。”
她摇头:“应该不会养,感觉我照顾不好,怕没办法对它负责。”
女生们点头赞同:“这倒是,小猫小狗如果照顾不好会生病的。”
难办哦。
……
吃完饭,天色渐渐暗下来了,高一的学生们又聚集在操场,以班级为单位分别围坐成一个圈。
今天不太热,于是唱完军歌也没回班,又开始合唱流行歌。
唱得是周杰伦的《晴天》。
卢月梨暑假发传单的时候,路边的小吃店放得最多的就是这一首,她听着听着就会了,所以现在她也跟着其他人一块轻轻哼唱。
不知道谁先把帽子当荧光棒挥起来了,然后整个圈都开始左右晃动身体。
幅度不大,卢月梨跟着左右女生的节奏,视线不经意落到对面,猝不及防地和一双眼睛对视。
她对面坐的是陈如桂,陈如桂没唱歌,却在看她。
现在他们正唱到“没想到失去的勇气我还留着…”
卢月梨和他对视两秒,他也没移开视线,天色太暗了,看不清他的神色,她在心里猜测:难道是不会唱?
你不会唱就算看我也没用,这没法给你抄。卢月梨移开视线。
伴奏还在向前,唱到其中一句时,卢月梨没控制住,手一松,不小心把帽子丢了出去,周围几个女生忍不住笑起来,卢月梨也轻轻弯起唇角。
操场边的灯离他们坐的草坪有些远,让一切画面看起来都模糊又不真切。
陈如桂注视着她。
穿迷彩服的女孩子唇边笑意依旧漾漾,她伸手把帽子拿回来,身子随着节奏摇啊摇,有些松散的马尾在她肩上舞蹈。
月亮在人群里,明明是淡淡的,淡淡的。笑也浅浅,动也慢慢。
但只要她在那里,就足够让他移不开眼了。
他坐在那里,就这么安静地看着月亮。
好想,时间停在这里。
夏夜,微风,围坐在一起的少年们,还有一句足够让十五岁的心莫名悸动的—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多久呢?如果从十五岁开始算,那是到二十五岁,还是三十岁?
…
“啪!”
“报告教官!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班?操场的蚊子都要撑死了。”
……
伴随着放学铃声,又到了卢月梨和时间赛跑的时候。
今晚她说什么也要在电瓶车回来之前洗好澡。
今夜的风格外凉快,树叶在枝头摇啊摇,发出动听的簌簌声,卢月梨的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她已经站在楼下,平时停电瓶车的空地此刻空空荡荡,卢月梨噔噔噔地上楼,推开门。
当她收拾好一切,躺在那张小床上时,外面传来电瓶车回来的声音。
灯光顺着门缝透进来,她眼睛看着天花板上,借着微弱的光亮,卢月梨又看到了天花板边那只蜘蛛。
她对蜘蛛说,晚安。
明天也要一切顺利。
13. 雨和伞
接下来几天的天气预报都是不冷不热的好天气,拼了两天桌,后面四个人干脆也就一块吃早饭了。
今天星期二,早上卢月梨没来得及晒衣服,又要中午回去。吃过午饭,她和齐妙道别,熟门熟路的在保安室做了登记。
晒完衣服,再次挽救自己的室内睡眠权,她慢悠悠地走下楼。
快走到那棵树下时,鼻尖忽然感觉到一滴水,卢月梨下意识抬头,天上滴滴答答地开始落小雨。
本来就是阴天,下雨也是正常。雨丝没什么影响,卢月梨打算跑快一些,可雨点子居然越来越大,不过两分钟,就转而成了中雨,大滴大滴的落在脸上身上,她只好到路边的屋檐下躲雨。
虽然躲得算快,但还是淋到了雨,此刻她的碎发贴在脸上,雨势还在变大。
卢月梨盯着地面上迅速蓄起来的一个个小水坑,很没礼貌地想,雨的声音真是吵死了。
…
雨中忽然传来一声:“卢月梨。”
这声音混在雨声里听着不大真切,她压根分不出是谁在叫她。
卢月梨循声望去,那雨丝飞快地下坠着,在她面前织成了一道水帘,有一个人撑伞在水帘中朝她走来。
陈如桂已经喊了她好几遍,然而雨声太大了,把他的声音几乎完全盖住了,卢月梨一直没听见。
卢月梨认出他时,他恰好已经走到屋檐边,天蓝色的伞面略向后倾斜,露出一双促狭的眼,伞下的人挑眉:“好巧。”
又是这句。
陈如桂单手握着伞柄,在她面前站定,语调慢悠悠地说废话:“哎呀,怎么会这么巧呢,你没有伞,我又刚好有伞,我们还在下雨天碰到了…”
哇塞,他说话还真是欠揍啊。
这个陈如桂最擅长无中生有,第二擅长的,就是明知故问。
他叹了口气,像是真心实意地替她着急:“雨这么大,你没有伞,可怎么办呀?”
怎么办?我要是知道还会傻乎乎地站在这吗?
卢月梨再一次想,他说话!还真是!欠揍啊!
卢月梨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冷冷说:“哦,关你什么事。”
说完转过半边身子不再去看他。
陈如桂偏要凑到她面前,语气夸张得不行:“啊,不关我的事。可是我这个人呢,比较善良,看到同班同学淋雨,真是难过死了。”
…
卢月梨才不要信他的鬼话。
“哎,”陈如桂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状似无意地发出邀请:“不然我带你一起走?当然,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就只好先走喽。”
还没等卢月梨回答,他又好心提醒道:“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今天门口好像有学生会抓午休迟到的。现在十二点十五,哎呀,还有十五分钟。”
如果被抓到迟到,就要扣班级荣誉分。
她本来早上的早读就老在卡点和迟到之间跳跃,班主任每天早上守在门口就是专门盯她,如果这次再扣了分,肯定免不了班主任一顿批。
万一要请家长…她上哪找个家长来?
简单权衡利弊之后,卢月梨选择走进伞下,干脆道:“那谢谢了,我们快走吧。”
陈如桂毫不意外,同样干脆地回:“不客气。”
两个人在伞下并肩,雨点密集地落在伞面上,像鼓点似的,卢月梨抬头看了眼黑色的内衬。
这伞…居然还是那天校医给他的那把遮阳伞。
陈如桂撑着伞向前走,语气里全是对自己运气爆棚的满意:“这是那天校医给的那把,我那天带回去了就总是忘记带过来,今天我爸有空路过学校,顺便给带过来了,没想到又派上了用场…”
真是走狗屎运了。
伞是单人伞,两个人遮就有些勉强,陈如桂照顾她的身高,整个伞都朝她这边偏。卢月梨往他那边瞧,雨点不停落在他肩上,肩膀那一块的布料已经浸湿,绿色也变成了深褐色。
两个人中间还有两拳多的距离,手臂偶尔会因为走路的动作和陈如桂撑伞的那只手肘轻轻接触到。
卢月梨默默往他那边移了移,她毕竟是蹭伞的那个。
于是胳膊和陈如桂的完全碰到一起,陈如桂有感应地低头,视线落到胳膊上。
卢月梨解释道:“你那边都淋湿了,我们离近一点。”
噼里啪啦的雨声让她的声音变得模糊,陈如桂微微侧过脸,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卢月梨凑近一点,把句子拆成一小段一小段地重复在他耳边:“我说,你那边淋湿了,我们,离近一点,会好一点。”
陈如桂呼吸乱了一瞬,卢月梨身上有一缕淡淡的植物味道,和此刻湿润的水汽混在一块,萦绕在他鼻尖。他发现,她的眼睛是漂亮的琥珀色。
陈如桂看着她,没脑子似的又问一遍:“…什么?”
“…”
还没听清楚?
“我说,近一点,淋不到雨!”卢月梨提高音量,真诚地问他,“你是,耳背,吗?”
卢月梨额边的碎发淋湿了,在末端聚集成一个小水珠,将流不流,陈如桂下意识伸出指尖接住它。
于是面前这双琥珀色的眼中带了点困惑:“怎么了?”
“有一滴雨。”他轻描淡写地说,接着唇角弯起,点头表示赞同:“嗯,我们,离近一点,会好一点。”
原来不耳背。
伞下的空间还是小,雨声又那么大,于是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鞋子踩在深深浅浅的水坑里,不断绽开几朵水花,两个人军绿色的裤腿都已经湿了,却都没放下速度。
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学校,好消息是雨势已经小了些,坏消息是估计是雨太大了,校门口根本没人守着扣分。
就像那句话说的,只有写了作业的人才会期待老师查作业。卢月梨垂着脑袋为自己湿答答的裤脚默哀两秒钟。
进班的时候午休铃还没打,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班,齐妙还没休息,趴在桌边画画,一抬头就看见卢月梨额前一缕一缕的头发,连忙给她递了张纸。
“你不会是淋着来的吧?”
卢月梨接过,在座位坐下,一边擦一边回:“不是,就淋了一小段,然后碰到他了,撑伞回来的。”
齐妙看了眼陈如桂,他反坐在椅子上,胳膊随意搭在椅背上。这个淋得更惨,肩膀都湿了一块,她又递过去一张纸。
陈如桂随便擦了两下,毫不吝啬地自夸:“对啊,多亏了我。”
他起身去丢垃圾,自然地拿过卢月梨手里的纸巾,卢月梨手还停在那:“…谢谢。”
齐妙一直待在室内,对雨势没概念:“雨这么大吗?撑伞来的你们也淋成这样?”
卢月梨抬手把碎发拨到两边:“开始的时候雨太大了,直接飞到伞里面了,根本遮不住。”
陈如桂回来接道:“还好后面小了,不然校医给的那把遮阳伞估计真撑不住。”
齐妙:“…居然还是校医那天给的伞?”
真是巧了。
午休铃响了,班上的人都没再说话,班级慢慢陷入安静。
……
整个中午雨都还在下,虽然只是毛毛雨了,但操场的湿漉漉的,下午的军训还是改成自习。
一共七天的军训,前几天太热占了半天,现在下雨又占了半天。
今天下午变成了班主任看自习,于是他在学生们的哀嚎声中,见缝插针地连着上了两节数学课,后面又开始一个一个检查军训前布置的作业。
一查果然有人没写,班主任皮笑肉不笑地罚了这些人一周值日。
丁文进坐在桌前毫无紧张感,作业大大方方的摊在桌前,他早就写完了。
想到这,他不由又在心里对着卢月梨感恩戴德行大礼。
多亏了卢月梨啊。
哦,对了,陈如桂喜欢她。
自从知道了这个秘密,丁文进看向卢月梨的频率也莫名变高了起来。
他现在又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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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往那边看,卢月梨正在低着头写题。
卢月梨好像每天都没什么情绪,一副淡淡的样子,几次情绪波动稍微强一点的时候,好像就是被陈如桂气的。
哎呀,这个陈如桂,肯定是电视剧看少了。
按套路来说,如果一个男生喜欢一个女生,但是就知道惹她生气,以此来吸引她的注意,那结果很有可能会被女孩子讨厌的。
这时候,就会出现另一个男生,对女孩子绅士体贴,最后得到女孩的芳心。
卢月梨虽然整天板着脸,但长得挺好看的,陈如桂喜欢她,肯定也有其他人喜欢,那按照陈如桂这个吸引她注意的方式…
丁文进一通分析下来,最终得出结论,那陈如桂只能晚上在被窝里偷偷流眼泪了。
他摇摇头,视线偏到陈如桂身上,唉,兄弟你不懂爱。
班主任一转身,看他这副样子直接抓了个正着:“丁文进,你又摇头晃脑地看陈如桂做什么?”
陈如桂就坐卢月梨前面,丁文进和陈如桂本来就因为话多被他调开了,这会丁文进又伸着头往这边看,班主任理所当然地以为是这两个人又要讲话。
一个两个都不省心,班主任朝丁文进走去,都高中生了,一点也不成熟,还跟小学生一样上课爱讲小话。
这两个学生让他唯一省心的一点,估计就是不会早恋了。
突然被点名的陈如桂下意识看回去,然后又被班主任逮个正着,误以为他要给丁文进回应,挡在两人之间警告道:“不准交头接耳。”
“…”
真是好大一口锅。
陈如桂叹了口气,算了,他俩现在在班主任那的信用估计连零都不是,是负数。
班主任哗哗地翻丁文进的作业:“都写了?正确率还挺高。”
丁文进狗腿地笑:“都是老师您教的好。”
班主任“哼”一声:“是吗?”
“来,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字?是不是根号三?”
丁文进看了眼,点头:“对。”
“还对?”班主任温和地笑起来:“让你填A还是B,你填个根号三是什么意思?”
丁文进一下子收起笑容。
班主任摸摸自己半秃的脑袋,觉得有这帮学生在,自己未必能等到退休那天了。
“你罚两周值日,出去不准说是我教的。”
丁文进讪讪点头:“好嘞。”
心里却觉得奇怪,不应该啊,他是一笔一划认真抄的,绝对没错啊。
那边的陈如桂连忙看了眼自己的作业,很快就找到了那道题,他写的也是根号三,估计是抄岔了。
趁班主任还没过来,他迅速提笔把答案改了。
……
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一下午,到了傍晚快放学时,云层后面却隐隐看到了太阳的影子,过了一会,天边居然出现了彩虹。
班主任不在,学生们都挤在阳台边看,她们班在三楼,阳台位置正好是彩虹的最佳观赏视角。
齐妙拉着卢月梨也在其中,她感叹:“好标准的彩虹。”
彩虹的颜色并不太重,它在雨后出现,于是颜色也像是被水稀释过的水彩画。
陈如桂拿着伞到医务室,终于是把伞还了。
他从医务室回来,老远就看见他们班门口全是人。
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卢月梨,卢月梨和其他人一样,微仰着头看远方的天。
她的脸颊被傍晚柔和的阳光笼罩,发丝也渡上了一层浅浅的淡金色。
回过神来,顺着卢月梨的视线,他也回头看过去,悬挂在天上的,吸引她的,原来是一道彩虹。
陈如桂想了想,只在脑子里找到一句广告词:碰上彩虹,吃定彩虹。
…
啧,真是的,脑子怎么跟生锈了一样。
他收回视线,转身走上楼。
这时,楼上的卢月梨忽然低头向下看,她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楼下什么也没有。
14. 我不信
早上卢月梨收拾好东西快要出门时,看到电瓶车哥从房间里出来。他今天的起床气看起来像是平常的两倍,路过桌子时,颇为烦躁地踢了一脚。
可怜的桌子离开原本的位置,发出刺耳的声音。
卢月梨被这声音吸引,回头看过去时,不由地在心里庆幸自己刚才没站在桌子边。
也就是这时,她注意到电瓶车哥眼边的乌青和嘴角的伤口。
被人打了?
这几天卢月梨严格把握时间,压根就没和他碰过面。谁知道刚一碰到,就看到了他脸上的伤,还好她足够细心,不然就发现不了了。
这是谁干的好事。
…
今天是军训的最后一天,一周就这么过去了,明天上午还要开结束大会,开完才能放周末。
食堂,齐妙看着面前袋子里的早饭,忍不住叹了口气。
明明是早饭盲盒,怎么偏偏她这么倒霉,连吃了一周都是同一个馅的包子。
她还是伸手拿起包子,张口不带任何感情地嚼嚼嚼,脑袋歪在卢月梨的肩膀上吐槽:“怎么就不能今天开结束大会呢,非要占用明天上午。”
卢月梨附和一声,同样面无表情地啃同一个馅的包子。
身后传来声响,三,二,一,她听到了本周的第七次懒洋洋的“好巧”。
两个人轻车熟路地坐在对面,丁文进一坐下,“嚯”一声,“怎么表情还带复制粘贴的?”
齐妙有气无力地开口:“明天周六还要来学校…”
算上上周的,他们已经痛失三天半的假期了。
丁文进倒是知足得很:“至少还给我们留了一天完整的假,明天主要就是颁个奖,每个班一个,应该还挺快的。”
昨天班主任好像是说了这事,但她没仔细听,齐妙顺嘴问了句:“我们班的给谁来着?”
丁文进充当获奖者的代言人,隆重介绍道:“就坐在这呢,陈如桂同学,就算过敏严重到拿到了医生开的请假证明,也依然坚持军训,意志坚定热爱学习身残志坚…”
陈如桂两只手向下压示意安静,接着装模作样地清嗓子,开始发表获奖感言:“低调,作为我们班的三好学生,你们仨的四好同学,我们家的五好儿子,这是我应该做的。过敏在我身体上留下痕迹,但它无法摧毁我的意志,它,是我的勋章!”
好二。
齐妙“啧”一声:“没领奖呢词就准备好了,而且你这勋章也没了啊。”
他脸上胳膊上都只剩下浅浅的印子,不仔细看压根看不着。
仔细看,也不容易看着。
卢月梨随口说了句:“估计是找到那个神医了。”
“神医?”
三个人同时看向她,齐妙和丁文进一头雾水,陈如桂怎么头顶怎么也像是顶了个问号?
卢月梨说:“就我第一次中午回去的那天,在路上碰见他,他说校医给的药膏不好用,有人介绍他去找一个难找的医生卖的好用的药膏,一抹就有用。”
陈如桂咳嗽一声:“对,多亏了神医。”
齐妙不大相信:“有这种东西?一抹就好,你当是消除笔呢。”
“而且,感觉陈如桂好得也不是特别快,”丁文进特意身子后仰,认真端详起陈如桂的脸,“一般过敏也就差不多几天就好了,而且这几天都没太阳。”
陈如桂低下头喝豆浆,囫囵答道:“那可能是自己长好的吧。”
卢月梨问了个一直想问的:“那为什么还要找那个神药呢?”
效果和普通的一样,或者说近乎于没有。他还大中午在外面转来转去,还不顾被骗的风险直接交钱了。
陈如桂还没说话,丁文进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还能是因为什么,因为陈如桂把自己的脸看得比金子还贵重。
他分享出陈如桂在医务室的灵魂一问:“那天在医务室,陈如桂脸和胳膊还有脖子上都是大块大块的红疹子,结果他跟校医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不会破相吧?’,直接给校医整懵了。”
对于这一点陈如桂向来坦荡,他此刻振振有词:“怎么了?我要是因为过敏保护不当破相了,一代帅哥从此陨落了,那岂不是很倒霉?”
…
真是,有够自恋的。
“他那天也是这么说的,然后医生特别遗憾地说‘破相不至于,但是你这不能晒太阳,以后当不成硬汉了,只能止步于小鲜肉了’。”
丁文进学着那天校医的语气,还搭配手势,演得活灵活现,齐妙在对面笑得不行:“那真是挺可惜的,我们现在都喜欢硬汉型的,是不是卢月梨?”
原来这就是硬汉论。
卢月梨点头:“确实。”
陈如桂眼睛眯起,盯着她的眼睛问:“你也喜欢硬汉?”
卢月梨莫名其妙,感觉他眼神里有点质疑,还有点…不服?
什么人啊,自恋还不够,还逼着别人也喜欢他这样的?
卢月梨郑重点头:“嗯。”
陈如桂的睫毛垂下来。
完了,人家不喜欢他兄弟这挂的,丁文进坐在一边,陈如桂明明没说话,他却好像听到了什么碎掉的声音。
丁文进认为自己作为唯一知情人,有必要待会安慰一下当事人的脆弱少男心。
他正在心里想词呢,却听身边人嗤了声。
陈如桂看着面前的女孩,语气里是一百分的确定:“切,我才不信。”
卢月梨:?
如此自信,如此笃定,现场三个人简直叹为观止。
卢月梨诧异地盯着他,试图通过眼神交流来窥探他的脑子是不是被太阳晒焦了。
很遗憾,看不出来。
四目相对,还是卢月梨先败下阵来。
她有点不服,不是,你以为你底气足就可以说什么是什么吗?
算了,脸皮这东西是天生的。
丁文进发现自己错了,陈如桂的心是不锈钢做的,还是实心的。从十层楼那么高的地方丢下去,不光碎不了,还能给地上砸个坑。
陈如桂收回视线,起身懒洋洋提醒道:“走了,要迟到了。”
走在集合的路上,齐妙还没反应过来,人和人果然不同,她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回答“我不信”这三个字。
陈如桂居然说,我不信。
这句话也就搭配他这张脸才勉强能听,但凡换个人,齐妙高低要让他去厕所照照镜子。
她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陈如桂:不信哥,你就靠这个吸引卢月梨?
卢月梨吃这一套吗?
齐妙又悄悄瞟了一眼卢月梨,看不出来。
卢月梨压根没当回事,出了食堂就忘了,陈如桂的不要脸她是早就领教过的,当自己是人民币呢。
…
中午几个人从食堂出来,就看见谈笑她们几个人从高三的教学楼后面过来。
教学楼后面是个小树林,据说里面有蛇,丁文进奇怪:“她们去那干什么?”
见到卢月梨她们,谈笑朝她们招手,示意快过来。
走近了才看到谈笑手里提着个小袋子。
“铛铛铛铛。”谈笑把袋口打开展示给她们看,里边装着各种小果子。
齐妙来了劲:“野果?这都是什么?”
谈笑说:“野山楂,还有桃金娘和软枣什么的,总之好几种。”
丁文进凑过来:“好吃吗?”
谈笑摆摆手:“管它好不好吃,先摘了再说。”
有道理。
“不过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逛学校贴吧看到的,好多人都知道了,估计过几天就没了。”
齐妙转头问他们:“我们也去摘?”
丁文进跃跃欲试:“走啊走啊。”
谈笑把袋子交给同伴:“那我给你们带路。”
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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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一看,高的矮的树上果然都挂着红的绿的小果子,里面还有其他学生正在摘。
没想到学校后面居然还有这种地方,几个人也兴致勃勃地摘起来。
陈如桂落在最后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跟着随手摘了几个野山楂就停了手。
卢月梨摘了山楂视线一转,看到个好看的果子,和谈笑袋子里装的都不一样。
她问道:“这个红红的是樱桃吗?”
小小的一串,像葡萄似的。
“这个…”谈笑盯着想了想:“是不是五味子?”
“那可以吃吗?”
谈笑点头:“五味子可以的。”
那边丁文进又在问:“谈笑,这个怎么又紫又绿的?”
谈笑转身凑过去看:“什么紫的绿的?”
既然可以吃,卢月梨伸手打算摘下这个好看的果子。
身后伸出一只白净修长的手,轻轻拍开她的手。
陈如桂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不是五味子,别摘,这个有毒。”
卢月梨偏头瞧他:“你怎么知道?”
陈如桂没看她,下巴微扬,语气不咸不淡:“我就是知道。”
“…”
无语归无语,看他笃定的样子,卢月梨还是没再摘。
几个人都没准备袋子,身上也没兜,摘了一小把就出来了。现在他们连成一排,挤在操场前面的露天洗手池洗果子。
齐妙先洗好,塞了一个进嘴,惊呼道:“唔,好甜!”
她热情地把手里的果子分给其他人:“你们快尝尝。”
她表情太夸张,丁文进反而觉得有诈,拿着果子举棋不定。
齐妙摘的这个品种卢月梨没看到,她随手丢进嘴里,酸味涩味还有一丝丝苦味混在一起,迅速在舌尖爆炸,然后蔓延开来。
一旁的齐妙和她对视一眼,紧接着背过身去,背影透出一丝诡异的心虚。
丁文进正在看卢月梨:“怎么样?”
卢月梨看了他一眼,神色如常:“真的好甜,你尝尝看。”
“有这么甜?”丁文进塞进嘴里。
牙齿咬破果子的下一秒,里头的汁水快速占领口腔,丁文进感觉自己的味蕾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下意识寻找垃圾桶,结果看到了齐妙和卢月梨眼神里的暗示:还有一个人呢。
…
丁文进强忍着酸涩艰难开口:“陈如桂…你怎么不吃?真的…特别甜。”
齐妙遗憾地啧一声,陈如桂又不是傻子,这八成露馅了。
顶着这三个人的注目礼,陈如桂却像是完全没察觉到什么不对,若无其事地把果子塞进嘴里。
“都看着我做什么?”他把果子吞下去,才悠哉悠哉地开口评价道,“确实挺甜。”
他表情完全不像是在强撑,丁文进又有点怀疑,难道四颗里面居然有一颗甜的?
“真的假的?”
“真的,”陈如桂又塞了一颗进他的嘴里:“你再尝尝。”
“齐妙不就给了一个,你怎么还有一个?”丁文进毫无防备地嚼了两下。
于是他遭到了第二次攻击。
两颗果子的威力加一块,顿时酸得他说不出话来:“!”
卢月梨同情地告诉他真相:“他好像没吃齐妙摘的那个,吃的是桃金娘。”
丁文进疯狂漱口,好不容易把嘴里的怪味稀释干净,他抬头虚弱地骂道:“陈如桂你大爷的…”
陈如桂摊手无辜道:“奇怪,我们吃的都说甜啊,怎么你看起来吃到酸的了?”
丁文进吃了个哑巴亏,在场每个人,包括他自己,吃了这果子后说的第一句话确实都是,好甜。
陈如桂拍他的肩膀:“趁这几天多吃点吧,过几天没得吃了。”
丁文进警惕地躲开,生怕他手里还藏着什么“甜”果子。
还多吃点,他才不要再吃了。
15. 哲学师
从操场回来的路上,几个人边走边吃,齐妙正像试毒一样尝不同的果子。
这一次,不管她怎么安利,丁文进说什么也不肯再吃了,手里的果子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一股脑塞给了其他几人。
接过他的果子,加上她自己的,卢月梨手里满得快拿不下了,只能用两只手一起捧着果子走。
路过高三的教学楼,高三的学生正往教室走,她随意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电瓶车哥也在其中。
他独自走在路上,脸上的伤在白日里看起来又明显了几分。
电瓶车哥的目光似乎在他们之中停留了一瞬,卢月梨不太确定,陈如桂忽然过来,伸手把她手里的果子拿过去了一大把。
陈如桂走在她旁边,侧头提醒落在后面的两个人:“别吃了,走快点,要打铃了。”
没收到回应,卢月梨回头,看到舍身尝百草的齐妙和精神尝百草的丁文进。
丁文进不愿意吃,但又架不住实在好奇,正试图通过齐妙的表情来判断果子口味。
齐妙被盯得烦了,快速往他嘴里塞了个山楂,接着快步追上前面两人,她一只手搭上卢月梨的肩膀,还不忘回头嘲笑眉毛拧成一团的丁文进:“菜就别玩。”
两手空空的卢月梨被齐妙搂着,和电瓶车哥擦肩而过,中间还隔着个陈如桂,卢月梨也懒得再想他到底看没看,学校可是分男女厕所的。
……
今晚是军训的最后一天,各个班级都有些小活动,玩玩游戏聊聊天什么的。
学生们依旧在草坪上围坐成一个圈。为了蚊子的安全着想,这次他们挨个喷了花露水,以至于离他们班老远就能闻到冰冰凉凉的花露水味儿。
晚上的位置一直都是随意坐的,卢月梨仍旧和齐妙坐在一块,不过这回陈如桂没坐她对面,而是坐在卢月梨旁边。
估计是怕唱歌的时候不会吧。
再旁边坐着的是丁文进。
他们班玩的是击鼓传花,教官闭眼,学生们在底下传递帽子,等他说“停”的时候,帽子在谁的手上,谁就要表演节目。
很老套又很刺激的游戏。
再看其他班级,也是差不多的套路。总之就是,注定会有一群倒霉蛋要成为今晚的气氛组。
高中的学生已经没有试图通过表演节目来出风头的想法了,底下的学生们都紧张又快速地传递着,生怕动作慢了一秒,帽子就砸在自己手里。
当然也有那么一两个人,故意把帽子拿在手里,拖延了好一会才舍得传给下一个人。
这会帽子已经到了陈如桂手里,他传给一旁的卢月梨,卢月梨的手和帽子接触了零点零一秒,就立马传给一边的齐妙,齐妙也是如此。
就这样,帽子已经传了一整圈,现在是第二圈,教官还没有说停的意思。
齐妙眼睛紧紧跟着远在对面的帽子,嘴里念念有词,像在做法:“快停吧快停吧快停吧…”
等帽子快到她们这边时,她又换了个词念叨:“别停啊别停啊千万别停啊…”
她声音不大,只有周围几个人能听见,这一行为像是会传染似的,不一会周围几个人也跟着她念起来:“别停啊别停啊千万别停啊。”
这下声音就大了不少,其他方向的学生又都紧张地不说话,闭着眼睛的教官偏头倾耳听:“看来这边的同学有点躁动啊。”
一群人连忙闭了嘴,隐隐感觉到不幸即将降临于他们这一块,都改为在心里念叨。
现在丁文进第二次拿到了帽子,他飞快地丢给了陈如桂,旁边的卢月梨已经伸出手快摸到帽子的边缘。
“停!”
卢月梨飞快地把手收回去。
呼,好险。
教官问:“是哪个幸运儿啊?”
幸运儿随意抛了下手里的帽子,貌似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幸运。
看到表演的倒霉蛋不是自己,大家又都笑着活跃起来,争先恐后地替幸运儿回答。
“是陈如桂!”
“陈如桂表演倒立!”
“陈如桂翻个跟头!”
一片起哄声中,陈如桂举起拿帽子的那只手,语调散漫地认领:“是我。”
他站起身,带起一阵混着花露水味儿的风,卢月梨没来由地想,蚊子会不会觉得花露水好闻。
有节目看的学生们自然不挑,陈如桂平时又话多,和谁关系都还行,所以不管男女,捧场地把手拍的啪啪响。此时有几个男生在底下怪叫,不知道谁喊了句:“陈如桂好帅!”
陈如桂低着头正拿着教官的手机找音乐,底下别的动静他都没管,只听到这句时,他抬头,嘴角微扬,看着那人欠揍地答:“说点我不知道的。”
坐在下面的学生被他这一句逗笑,先前喊的那男生“嗤”一声,笑骂道:“不是,你装够了没?”
陈如桂拿过教官的喇叭,慢条斯理地对着那人喂喂两声,正要说什么,轻快的前奏响起。
于是比歌词更早顺着喇叭传进众人耳朵里的,是他悠哉悠哉地回答:“我还没开始装呢。”
底下沉默了两秒,接着是此起彼伏地“啧”和“我靠”,这还叫没开始装呢,要不是有地心引力你都要装上天了。
卢月梨几个人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早上她们已经听过更自信的了。
齐妙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到底没忍住:“装货。”
丁文进挪到陈如桂的位置,假装和她们俩唠嗑,努力挽回他的形象:“…虽然他现在有点装,但是吧,但是陈如桂唱歌还挺好听的…”
说到后面他噤了声,好像没这个必要。
…
陈如桂唱的是潘玮柏的《小小蚂蚁》。
第一句是“我想保护你”。
这下底下十几岁的少年们又忍不住拖长声音“哦”一声。
都是正对爱情青涩又向往的时候,和心动对象对视一眼都会心跳加速,更别说同龄人居然在唱有点暧昧的情歌。
这会儿的“哦”,是独属于少年人不明意味却又心照不宣的暗语。
也有掉了线的,趁着歌词间隙,演唱者本人就相当不解风情地回:“哦什么哦。”
坐着的丁文进:还装,我看你最懂。
夏天的七点钟,虽然路灯已经亮了,但天并不暗,你抬头远远地一瞧,天边还挂着云彩呢。
天都没怎么黑,他们班又是最早开始就有人倒霉的,旁边离得近的班级也朝这边看。
少年身姿挺拔,眉眼清俊,声音里带着笑意,唱歌时尾音微微上扬,底下的听众也安静下来。
是还挺好听的,跟他说话时都不像同一个人了。
卢月梨这个方向,只能看见他的侧脸。模糊的灯光落在他脸上,能看清他睫毛的影子和高挺的鼻梁,手里举着个喇叭又拽又二。
她没听过这首歌,但是又觉得旋律很熟悉,好像下一秒她也能跟着唱了。
陈如桂不打算冷落任何人,唱了一会转身面对她们这边。
喇叭的音质差得要死,传进耳朵里已经不是那么回事儿了,但依旧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愉快。
“…我只是爱你爱你,我是你小小蚂蚁带你翻山越岭…”
卢月梨和他对视,陈如桂在上边朝她挤眉弄眼她也没管。她总觉得哪里不对,脑海中出现了和现在差不多的画面,奇怪,为什么莫名觉得他应该唱另一首歌。
所以她没注意词唱的什么,也没发现,自己的位置好像大了点。
谈笑坐在齐妙旁边,一边听一边小声说:“他要是不会说话多好。”
齐妙:“…”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可能一件事出现总有它的道理吧,卢月梨被他气得话都多了。
一曲毕,大家捧场地鼓掌,气氛起来了,也就没再玩什么刺激的游戏,坐着聊天。
陈如桂放下喇叭回来,坐在位置上第一句话就是:“卢月梨,我唱的好不好听?”
卢月梨面无表情:“一般。”
陈如桂无所谓的摊手:“哦,我不信。”
一句话让卢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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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一天无语两次:“你不信那你问我做什么?”
“我看你会不会说真话啊,哼哼,你果然口是心非。”
“我说的就是真话!”说完卢月梨转过头不去看他。
这什么人啊?
想了想,她又重新转头面对陈如桂,神色认真:“你重新问一遍。”
陈如桂还挺意外的:“我就知道,你果然有别的答案。”
他得意地拖长声音重新问了一遍:“那我唱的—好不好听—”
卢月梨摇头,答得干净利落:“不好听。”
陈如桂又有新招:“不好听你还一直看我。”
“我那是尊重你,”
“哦,所以你就是在一直看…”
卢月梨反应飞快,她现在已经懂他的不讲理,压根不给他机会,率先举例道,“丁文进也一直看着你呢。”
陈如桂难得沉默了。
卢月梨愉快地转回头:yes!扳回一局!
丁文进:“…我没一直看!”他在一边看了半天,谁知道自己会以这种形式出现。
齐妙胳膊搭在卢月梨的肩上,另一只手在身后掏出了,一把折叠梳。
她认真打理了下自己的齐刘海,忽然没来由地说了句:“我就说一件事存在总有它的道理。”
卢月梨莫名其妙:“什么?”
齐妙拍拍她:“人生哲理,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懂了。”
她怎么突然变哲学师了?
……
晚上回去的路上,月色朦胧,卢月梨背着书包,嘴里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哼起了那首《小小蚂蚁》。
等她意识到时,已经哼了半路。她做的第一件事是赶忙闭了嘴,第二件事就是警惕地左右看。陈如桂要是这时候突然冒出来,她真是没理也说不清了。
陈如桂肯定会笑嘻嘻地嘲笑她:“还说不好听,你明明喜欢得不行。”
卢月梨用力摇了摇头,想想就头大。
确定方圆十米都没有陈如桂的身影,她松了口气,是这歌好听,跟人没关系。
回去了又发生一件怪事。
电瓶车哥回来时,卢月梨正在卫生间洗衣服。奇怪,她明明是严格把握时间的,怎么今天不按常理出牌?
听到他回来的声音,卢月梨连忙抱着湿答答的衣服出来,生怕出来晚了他要变身。
虽然一般他变身跟她的动作快慢没关系,但动作快一点,变身机率没准就小一点。
可是,电瓶车哥居然和她说话了,他说:“你先洗,我可以等一会。”
说罢转身回了房间。
留在原地的卢月梨:“?”
又有什么新花招?她转身回去继续洗衣服,一边洗一边警惕地听外面的动静。他要是这时候动手卢月梨将毫无抵抗之力。
可外边静悄悄的,等她洗好衣服拿到阳台晾上时,才听见卫生间的门被人打开的声音。
这是被人夺舍了还是鬼上身了?
她已经躺在床上,还是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今天怎么总有怪事?
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是他让我先洗的,总不好明天再找茬。
就算真的找,那也是明天的事。
卢月梨闭上了眼睛。她没手机,自然也不知道当晚学校论坛上有人发了条帖子。
内容如下:高一今晚十班唱歌的男生是谁,高高瘦瘦的,唱歌也挺好听,居然这么多天都没人捞,好想和他认识一下owo
底下好几条回复,有人发了一串哈哈哈,有人给她支招,你直接过去夸他就行了,有人说只要认识了他跟谁都能说两句。
发帖人问他们笑什么,点赞最高的一条回复是:楼主妹子,这没法说,这真没法说。
一切尽在不言中。
楼主妹子被弄的云里雾里,大半夜的睡不着,一定要知道原因。
她又在底下发了一条评论:谁能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啊?
有个号在她这条下面回复:他有女朋友了,不方便。
16. 自尊心
“卢月梨!”她回头,是齐妙在身后喊她。
齐妙搭上她的肩膀:“你怎么走这么快?”
上午颁奖,校领导在上面长篇大论了一小时,接着教师代表和教官代表以及学生代表发言又花了一小时,最后才轮到各班的军训之星上台领奖。
学生们虽然是坐着的,但时间一长,屁股也都变得半死不活。值得庆幸的是,没再让获奖学生发言了,不然不知道又要花多长时间。
陈如桂穿着校服站在领奖者中间,老老实实地举着奖状拍照,班主任点评说他人看着都规矩了不少。
他准备的获奖台词成了绝版,除了他们仨,再没其他人听见。
虽然不同的人分别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差不多的话,但说完也才十点钟,还没到平时放学的时候,高一生可以直接离校回去。
两个人并肩走在路上,卢月梨问:“你怎么也走这条路了?”
她回家应该是走另一条路。
“我搬家了,”齐妙说,“之前住的地方离学校有点远,而且楼上的邻居特别喜欢周末吃饺子,早上一剁馅我就脑子疼,所以干脆就搬到离学校近一点的地方了。”
卢月梨木木地点头:“这样啊。”
齐妙吹了口气,于是她额头的齐刘海被邪恶地吹起。下一秒,她伸手轻轻捏了下卢月梨的臭脸:“对啊就是这样。”
她已经学会了,卢月梨吃这一套。
齐妙新搬的家在桂悦府,就在卢月梨每天都会路过的,那棵树冠茂密的桂花树后面。
齐妙挥挥手和她告别:“拜拜啦。”
卢月梨也挥手:“拜拜。”
搞不懂,怎么齐妙也变得怪怪的了。
今天门没锁,卢月梨推开门,里面没人。
高三的电瓶车哥在学校上课,姑父应该是去了附近的棋牌室,卢敏霞在超市上班,中午下班会顺便买菜回来做饭。
她放下包,衣服早上已经晾过了,厨房的水池里放着早上没刷的碗,卢月梨快速地刷了碗,又打扫了客厅和她睡觉的房间,其他房间的门是锁的。
她在这白吃白住,做点家务压根算不上什么。除了上次的疏忽,卢月梨从来都是手脚勤快,不用说就主动做的。
况且她不做,就是卢敏霞做。这是事实,可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好像琐碎的家务天生就该落在女人身上。
做完这些,外边传来卢敏霞开门的声音。
中午只有她们俩在家吃饭,姑父会和牌友们一块下馆子,电瓶车哥的午休时间不多,每天在学校吃。
卢敏霞工作的超市中午有员工餐,她每天坚持回来自己做饭,是因为这样可以每个月多发四百块钱。
饭是每天早上就放在电饭煲里定时煮的,炒完一个菜再打一个汤,差不多就都好了。
两个人坐在桌前相顾无言,吃完饭卢敏霞会在家里休息一会,卢月梨洗完碗后回了房间,趴在床上写了会作业。
……
晚上七点钟,姑父拎着包回来了,他垮着脸,看来今天是输了,所以没能下馆子。
卢敏霞和卢月梨并不知道他会回来,现在已经吃过晚饭,连碗都洗了。
晚上他是一定要喝酒的,喝酒就要配下酒菜,卢敏霞让卢月梨出去买一点卤菜回来。
卢月梨提着袋子往回走,在心里祈祷他今晚喝多了能倒头就睡。
赌鬼输了钱,心情当然不大妙。他手里的酒杯一次次地空掉,又一次次地满上。没一会,桌前的中年男人就喝得脸色潮红,浓烈的白酒味在整个屋子弥漫。
卢月梨趁着他还清醒时,快速进卫生间洗了个澡,她打算等洗好了就立刻回房间,只要不在他的视线内,应该就不会受到攻击。
“卢月梨,过来。”那男人打了个酒嗝,口齿不清地喊住她。
“…”
不妙。
他已经醉了。
身后传来男人不耐烦的催促:“怎么还站在那不动?我让你过来给老子倒杯酒!”
卢月梨转身顺从地拿起酒瓶,给他面前的酒杯倒满酒。
他端起酒杯,卢月梨正要走,他又问:“你怎么不喝?是不是瞧不起我!”
卢月梨后退两步:“我不会喝酒。”
但是醉鬼怎么会听人说话。
他脸红得吓人,站起来暴喝道:“不会喝?什么不会喝!你就是瞧不起老子!你凭什么瞧不起老子!”
醉鬼姑父变成了她梦里的那个红脸怪兽,他伸出爪子,带起一阵混着恶心的酒气的风,毫不留情面地落在了卢月梨的脸上。
头发被打散,耳边出现嗡嗡声,脸颊瞬间发热,散落的发丝擦在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伸出手即将要打第二下,卢月梨却不知道躲,她头有些发昏,半边脸都麻了,只下意识闭上眼睛。
“你喝多了。”
卢敏霞拉住他,未收回的巴掌结结实实地落到她身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转头对着卢月梨说:“还不回房间去。”
卢月梨不知道怎么走回的房间,她在床边坐下,脑子还有点茫然。
她刚刚被扇了一巴掌。
意识到这点茫然后,脑子里忽然又出现了好几个想法。
第一个是,她没有尊严,可以被随便打。这很正常,她在这里白吃白住,怎么能有自尊呢。从她住进来的那天起,她的那点自尊心就该烟消云散了。
一个卢月梨忍不住怪罪起突然出现的自尊心来:真是的,你这时候冒出来凑什么热闹?要是当时把酒喝了,说不定就不用挨打了。
另一个卢月梨说,才不会呢,他打人才不需要理由,只是看我好欺负而已。
第二个是,要报警吗?他这样应该犯法了。不行,卢月梨摇摇头否定掉这个答案。
姑父不会关多久的,如果她报警了就不能住这里了,那她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只剩最后一个了。
那告诉李婉清,有用吗?没有用,她不会管的,她有自己的新小孩了。
怎么办才好呢?
卢月梨忽然想到那天李婉清给她的一百块,一直被她放在书包最里层。她把那张纸币从书包里拿出来,攥在手里。
一滴水落下,那是她因为疼痛而无意识流出来的生理性泪水。
这恰好提醒了她。
卢月梨问自己,我现在要哭吗?
然后她又回答自己,不要哭。哭有什么用,攒攒等下回一块哭吧。
但她现在好像有点不那么平静。
不要哭,卢月梨。你不要哭,卢月梨。不准哭,卢月梨。
她在心里警告自己,直到情绪完全恢复平静。
旧旧的纸币被握在掌心,却只能给她一丁点安心。卢月梨想,这点钱不够,她需要多一点的钱,足够她一个人也能活下去的钱。
不知道卢敏霞怎么才处理好发飙的醉鬼,总之现在外面已经安静下来。卢月梨从房间走出来,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夏天的自来水也是温的,冲在脸上有微微的刺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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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头看镜子,脸上的水没擦,此刻正顺着下巴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右边脸颊上有一个明显的巴掌印,已经隐隐有要肿的意思。
她伸手轻轻碰了下,没她想的疼。
她回了房间,若无其事地躺下,然后闭眼。脑子里有个小人指挥自己:“对,卢月梨,就是这样,现在睡觉。”
一夜过去,然后就什么都过去了。姑父的酒醒了,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依旧坐在桌前吃咸鸭蛋。
早上起来,脸果然肿了。卢月梨在冰箱深处找出几块碎冰,盼望着能快点消肿。
她还是有一点可悲的自尊心,这仅剩的一点自尊心,让她不想被同学看到自己肿成猪头的脸。
断断续续敷了一天,到晚上睡觉前已经好多了,卢月梨美滋滋地想,明天应该可以不被发现。
……
今天早上没迟到,被守在门口的班主任夸了,卢月梨心情愉悦地开始早读。
早读下课,陈如桂不在,丁文进相当熟练地坐在陈如桂的位置上,和后面两个女生聊天。
他忽然发现了什么,问卢月梨:“哎,你脸怎么红红的像是肿了?你也过敏了?”
“是吗?”卢月梨若无其事,“可能是虫子咬的吧。”
“哎呀我也是,夏天蚊子虫子就是特别多啦,”齐妙伸出胳膊,展示自己被虫子咬的地方,“这些虫子简直没天理,我都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莫名其妙就被咬了。”
“就是,简直没天理,”丁文进附和着,忽然想起来,“哦对了,学校论坛你们看了没?”
卢月梨摇头。
齐妙问:“论坛?”
听起来好古老的交流方式,不过上次谈笑说摘野果好像也是论坛上知道的。
想到这,她又问:“这回又有什么新东西了?”
丁文进:“你回去记得看,有人在上面发帖子捞陈如桂呢。”
“捞他?”齐妙从书包里拿出手机,在丁文进震惊的目光中开机,“别这么看我,我上课不玩,下课一般也关机。”
齐妙在论坛找了半天:“哪有帖子,根本找不到啊。”
“估计是被删了,等等,我有截图。”说完他左右看看,也在兜里掏出来一个手机。
齐妙嘴角抖了一下:呵,我看你也没多老实。
教室里虽然没监控,但不影响学校查手机严。齐妙长着一张乖乖脸,从来没被抓过,丁文进就不一样了,虽然也没被抓到过,但他每次都是重点观察对象。
丁文进弓着身子,鬼鬼祟祟地面向墙壁那边,一头卷毛抵着墙壁,接着鬼鬼祟祟地在手机上划拉几下,最后鬼鬼祟祟地从桌子底下递给齐妙:“就这个,你们小心点看。”
齐妙接过,和卢月梨一块埋着脑袋在桌下看。
卢月梨视线在屏幕上浏览,嘴里不自觉念出来:“高高瘦瘦…唱歌好听…”
齐妙忍不住说:“陈如桂这是碰到知己了?”
再看到底下他们班人的回复,两个人都忍不住笑起来,又想起手里还有个违禁品,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只能克制自己不要笑。
卢月梨还好,齐妙的肩膀因为憋笑,在桌前一抖一抖的。
“哎,这个最后一条是他本人发的?他有女朋友?”齐妙在课桌间抬头问丁文进。
卢月梨小心翼翼地把手机从下面传回给他:“原来他早恋啊。”
太叛逆了,同龄人太叛逆了。她身边有两个带违禁品的,居然还有个早恋的。
17. 复读机
听到卢月梨的话,坐在对面的丁文进神神秘秘地靠近她们俩的桌子,弯着身子招手,示意她们俩离近一点。
有八卦?齐妙凑上前竖起耳朵,丁文进还在勾手。
班里的同学一大半都去吃早饭了,一定要这么谨慎吗?
丁文进和齐妙一起歪着头看她,卢月梨停顿一下,也凑上前。
丁文进压低声音:“我跟你们说…其实啊…”
他视线在两个人之间移动,齐妙和卢月梨侧着头,神情认真地等他的下文。
丁文进强忍住笑,拖长声音道:“…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
齐妙想翻白眼:“不知道你说个屁?”
卢月梨也有点无语:“就是。”
齐妙又重复了一遍:“就是。”
她是想赞同卢月梨的赞同,结果丁文进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也跟着重复了一遍:“就是。”
人类的迷惑行为往往就是这样开始的,三个人开始了一场名为“就是”的接龙。
齐妙:“就是。”
丁文进:“就是。”
感觉奇怪但还是加入接龙的卢月梨:“就是。”
“就是什么?”
听到声音的三个脑袋同时抬起,陈如桂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现在正站在桌前。
沉浸在“就是”中的丁文进吓了一跳,身子一抖,身下的椅子随之发出短暂急促的刺耳声。
他不满地说:“不是,你走路怎么都没声音?飘着回来的啊?”
齐妙也不满:“就是。”
短短两个字让三个人的三颗心再次连到一起,齐妙转头和丁文进看向卢月梨。
正要说话的陈如桂也注意到这一点,他明明什么也不知道,却也加入进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卢月梨在两道热烈的目光和一道不那么热烈的目光中,眨了下眼。
还是感觉好奇怪好迷惑但是…
她缓缓开口,字正腔圆道:“就是。”
齐妙和丁文进欢呼着击掌,又伸出手来和卢月梨陈如桂击掌,四个人胡乱地击掌,场面简直像是猩猩开会。
“停!”
陈如桂收回手,虽然莫名其妙的开始被带着击掌,但他还没忘回复丁文进刚才说的话,“我难道还要边走边拿个喇叭喊‘我回来啦’?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这叫什么话?我们做亏心事了吗?”丁文进摊手,一脸无辜地看向齐妙和卢月梨。
齐妙同样无辜摊手:“没有啊。”
这次不等他俩向卢月梨行注目礼,卢月梨抢先从善如流地摇头:“没有啊。”
陈如桂没说话,视线停在卢月梨身上。
卢月梨被盯得莫名其妙,她下意识摸了下脸:“你干什么?”
“在找复读机的开关。”
陈如桂神色认真,像是真的在寻找那个压根不存在的开关。
“…”
卢月梨往齐妙那边挪了一点,试图躲开他的视线,他还真是讨厌。
陈如桂心情不错地拉开丁文进旁边的椅子坐下,没等高兴两秒,丁文进清清嗓子:“其实我们刚刚是在说论坛上那条捞你的帖子呢。”
“没什么好说的,已经删了。”
“对啊,但是我怕没办法给齐妙卢月梨分享,所以截图了。”
陈如桂嘴角抖了下:“那我真的谢谢你。”
“不客气,只是举手之劳,”丁文进摆摆手表示不值一提,他话锋一转,“只是卢月梨同学有点好奇,想问你,是不是早恋了?”
卢月梨想拍案而起,简直没天理,她哪里有好奇?就算有,明明是她们三个人在好奇,丁文进怎么在那里乱传话。
陈如桂故意怪声怪气问:“是吗?那她怎么不来问我本人?”
“我没有好奇!”她只是随口感叹一下同龄人的叛逆而已。
“哦,没有啊。”陈如桂点头,难得没倚风作旗说些不要脸的话,而是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我也没有早恋,帖子是随便说的。”
学校抓早恋确实也挺严的,他这么说,估计是怕产生什么误会,到时候被抓早恋。
卢月梨也“哦”一声。
安静好一会儿的齐妙:“哦↗”
丁文进:“哦~”
“…”
有点奇怪迷惑的重复接龙游戏刚结束一会,又开始了。
……
下午第一节是班主任张和平的数学课,上课前他花了十分钟开了个简短的班会。
说的是后面树林子里的野果。
因为有人在论坛发了帖子,不少学生都知道这事,一传十十传百,摘果子的学生越来越多。
本来只是学生之间的自娱自乐,校领导和老师压根不知道这事,结果因为有学生乱吃,吃成轻微中毒了。
学校查了监控才发现不少学生都去采过,连忙把后面围起来,禁止学生再摘野果,并让各班班主任开班会进行教育工作。
“我在监控里也看到了我们班的某些同学,这里我就不点名了。”
被叫做某些同学的卢月梨和齐妙心虚地对视一眼。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痛心疾首,“同学们呐,来路不明的东西不要吃,你什么都往嘴里塞,你以为你是神农吗?神农最后就因为乱吃东西吃死了。”
最后一句说得莫名喜感,几个学生忍不住笑出声。
他说了这么多,不免口干舌燥,刚拿起讲台上的玻璃杯喝了口水,就听见底下的笑声。
“笑什么笑?”他把水杯放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那边又说:“人家是为了百姓,为了苍生,你们纯是贪嘴。”
说着说着,班主任又想到什么。
“不过,”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我还从来不知道咱们学校的论坛居然这么热闹,怪不得有些同学上课不积极,有的还打瞌睡,原来是把热闹积极都留着回家了。”
张和平的视线意味深长地停留在几个学生身上,底下的学生瞬间老实了不少。
他最后扫视一圈班级,拿起课本转身:“行了,多的就不说了,以后不要乱吃东西,咱们抓紧时间上课。”
一堂课过的飞快,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聚在一块说野果的事,张和平已经出了班级门,又想起一件事,他在窗口敲了两下,让靠窗的学生把卢月梨叫到办公室。
卢月梨放下笔,跟着他进了办公室的门。
张和平坐在椅子上,卢月梨老老实实地站在他面前。
这学生,学习上倒是什么都不用操心,入学成绩算不错,学东西脑子也快。
可就是老迟到,一两次就算了,她是开学两周迟到占一周,上周军训倒是准时了不少。
他以前不是没见过,脑子好的学生往往确实会有一些叛逆的臭毛病,迟到或者上课玩手机什么的,高中成绩即一切,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
但除了爱迟到这一点,卢月梨又挑不出什么毛病。
整天坐在位置上,也不像其他学生,爱去小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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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或者逛操场,除了和齐妙偶尔说说话,和其他人几乎零社交。
迷关中学虽然不是顶尖的好学校,但排在前头的学生也是不错的。
张和平又在心里自动判断给她分类,这是个努力型的好学生。
张和平想,迟到估计是孩子晚上学习太晚了,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和她家长沟通一下。
结果中午看学生摘野果的监控,他又觉得不对了。其他人他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只有卢月梨他没想到。
在他看来,卢月梨不像是会中午在学校乱逛的人,而且,话好像也变多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安排的左右护法带的。
现在卢月梨就站在他面前,张和平凭这么多年的经验,再次有了新判断,这个卢月梨,绝对比看上去要叛逆不少。
他从一头茂密的秀发就开始教书,教到现在的地中海,看人总不可能,一点也不准吧?
张和平喝了口茶,和蔼地问:“最近在学习上感觉怎么样?”
卢月梨没什么表情:“还行。”
“和同学呢?和他们相处怎么样?”
“挺好。”
惜字如金,符合他第二次的判断。
“开学一晃就一个月了,过段时间就是期中联考,你底子不错,好好准备能拿到不错的成绩。”
这次联考的学校生源水平都差不多,学生拿到的名次漂亮,学校面上也有光。
他顺口提了一嘴:“咱们学校还给年级前五十名发奖学金呢,一个人六百来块,有机会拿着当零花钱也是不错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面前低眉顺眼的老实学生眼睛蓦地亮了一下。
“当然,你晚上学习也不要太晚了,睡眠也是很重要的。”
卢月梨认真点头:“我知道的,谢谢老师。”
正事说完了,张和平关心了一句:“脸怎么回事,红了一块,是不是过敏了?”班里前几天才有个过敏例子,他也就第一个想到过敏。
面前的学生抬手微微盖住右脸:“没有,应该是虫子叮的。”
“没事就好,”张和平没在意,随意挥挥手,“行了,回去上课吧。”
卢月梨回到班上,齐妙问她:“老师找你什么事?”
没等她回答,丁文进凑上前:“不会是咱们摘野果的事吧?”
卢月梨摇头:“不是,是期中考试的事。”
“期中考试?那不还有挺长时间的?”丁文进无所谓道。
齐妙提醒他:“是还有挺长时间的,不过中间应该还会有两个小月考。”
“那又怎么样,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考试的事就交给考场上的我吧。”
紧张?不存在的,他丁文进就是如此松弛,如此洒脱,如此波澜不惊…
真要说紧张,也得是考后开家长会的时候,不过还是那句话,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家长会的事就交给未来的他吧。
说到未来…
“上次陈如桂是不是说让我多吃点野果,过几天就没得吃了?”
还真被他说中了。
听他一说,卢月梨和齐妙都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回事。
丁文进突发奇想,问旁边的陈如桂:“你说我期中考试会考什么样?”
陈如桂埋头在写数学作业,草稿纸上画着乱七八糟的函数图像,他抬起眼皮冷酷无情道:“你会差点及格。”
“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我以为你要听准的。”
18. 苦瓜记
最后一节晚自习,卢月梨有些心不在焉。
这几天她一直在想钱的事,她花的不多,可要靠她自己,却又不容易。
高中生一天的在校时间有十几个小时,根本挤不出时间去打工,周末兼职虽然也有,但未必回回都能找到。
她暑假在路边发传单,旁边的小吃店老板娘人很好,经常让卢月梨在她店里休息乘凉,卢月梨偶尔也给她坐在柜台的女儿辅导暑假作业。
暑假快结束时,老板娘又盘下来旁边的小超市,两边兼顾不上,于是小吃店的门口就贴了招工启示。
那时候老板娘还和她说,下个暑假如果还要打暑假工的话,就来她这里,小姑娘大夏天的在外面发传单太累了。
所以她本来的想法是,等放假时问问老板娘还要不要招人,就是赚钱至少要等到放寒假了。
现在又多了一条路,学校有奖学金。
她进学校的名次大概是前八十名,班里面能排个前五,全年级一共二十个班,平均每个班前三名能拿到,前二名算是稳拿。
放学铃声叮叮当当地响起,卢月梨收拾好东西和齐妙一块走。
齐妙挽着她的胳膊,步子轻盈,语调也悦耳地像在唱歌。
她说:“卢月梨,我把我画的Q版小人们传到网上,你猜最受欢迎的是哪一个?”
“哪一个?”卢月梨想了想,脑海中最先出现的居然是那张诡异中透着一丝可爱的五旬老头。
“你先猜。”
“是不是班主任?”
她一说完,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笑起来,满脑子都是Q版地中海小人。两个人一边走一边傻笑,一时竟然止不住。
笑够了齐妙才纠正:“才不是呢,是你的那张。”
“我的那张?”她的那个小人摆着一副臭脸,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前,虽然比她本人好看了不止一点,但有什么好喜欢的?
齐妙把手机拿出来给她展示:“对哦,你看,有超级多人喜欢你呢。”
屏幕上是齐妙发的帖子的评论区,竟然已经有几千条评论了。真的有不少人注意到那个在角落里的苦瓜脸小人,捧着脸说好萌好萌好可爱。
“我平时会发一些随手画的小剧场,有人私信问我能不能开一个以这个小人为主角的连载小漫画,我想原型是你,要先问问你的。”
卢月梨对这个无所谓:“可以啊,你画的很可爱啊。”
而且,有很多人喜欢。
“如果很多人喜欢的话,说不定能变成付费连载呢,”齐妙笑嘻嘻地拍胸脯保证,“等我画的东西赚了钱,第一个给你分红怎么样?”
卢月梨也笑着应下来:“行啊,那我就等着漫画家崛起。”
齐妙到家了,两个人在树旁边告别。
“那拜拜了,等我画好了给你看。”
齐妙转过身,蹦蹦跳跳地走了两步又转头,把胳膊举过头顶冲她比了个心。
卢月梨笑着挥手算是回应,她往前走,心里又开始继续琢磨奖学金的事。
她拿到奖学金的机会很大。
六百块呢,在学校一学期的住宿费就差不多够了,假设有了这笔钱,她就能先解决住的问题。
学校的费用有李婉清给,这是法律规定的,剩下的就是吃饭和其他生活必需品的钱了。
住宿要办水卡,才能洗澡,这一笔省不掉,不过天天穿校服暂时也不需要买衣服,这一笔可以省,每个月都要买卫生巾,这个是必需品没法省…
算来算去,卢月梨觉得,只要她手里有五千块,她就敢搬出来。
一学期有两次发奖学金的机会,那总计就是一千二,可惜校内的小月考不发,只有联考才发,不然卢月梨也不必想破脑袋地想出路了。
放寒假去打工,应该能有一千块,平时周末再去找找兼职,等明年暑假结束,她手里应该就足够有五千块了。
五千块撑不到两学期,但就像今天丁文进说的,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有了第一步,她虽然不确定,但是她的资金链一定会变成良性循环,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打工这事姑姑姑父肯定会知道,瞒是瞒不过的,卢月梨也不打算瞒,攒钱的事没法一步到位,也急不得。
她的计划是交一点,再留一点在自己手里。
忌惮姑父的体型是一点,但也不止是这个,她是真的不想一直在这里白住。
姑父喝多了耍酒疯说的那些话,卢月梨不是傻子,她知道是真心话,可也是真话。
她就是在白吃白住花他们家的钱。
这些肯定也不够,等以后她工作了,会一点一点的全部还上。
还有李婉清的那份,也要还。
她又想到那天管李婉清要钱的场景,其实已经在心里想过很多遍了。
每一次回忆卢月梨都会觉得羞耻,觉得自己真像个不要脸的无赖。李婉清的眼神太过诧异,脑海中的回忆明明并不清晰了,可每一次还是会直直刺进她的心脏。
妈妈肯定讨厌她,肯定讨厌她。脑子里不断重复循环这个念头。
但那又怎么样?重来多少次她也不会后悔。
卢月梨为了活着有学上已经很累了,所以没空再去想别人是喜欢她还是讨厌她。
任何事都不算什么,活命要紧。
李婉清结婚时,奶奶给她说,等生了儿子就把钱拿出来给她们买房,结果她一出生是个女的。
房子票子都落空了,她妈从这一刻,就注定不会喜欢她。
虽然卢月梨觉得李婉清估计是被框了,奶奶到死都没拿出来她说的房子票子,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那笔钱。
虽然李婉清不喜欢她,但小卢月梨和她妈相处时,总是不自觉的讨好她。妈妈的身上是香香的,如果愿意抱一下她,那真的太幸福了。
事实上,不管怎么讨好李婉清,她都不愿意抱她一下,这是卢月梨很小就知道的事,却还是讨好了很久,连带着讨好任何一个她遇到的人。
后面她终于不再讨好,是在李婉清走后的某一天,她终于发现费劲讨人喜欢不如直接要点钱来的实在。
钱拿在她手里,花到她身上,才是实实在在的。她也不要再喜欢或讨好谁了,只要不喜欢,就不会被伤害,也不会再难过。
讨人喜欢是吃力不讨好的活,讨好者累得要命,往往却更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有的人,比如她爸,没出息又没担当的一个人,就像个扫把星一样,凭借一己之力,给他身边的女人带来不同的痛苦。比如卢敏霞,比如李婉清,再到卢月梨。
最惨的是奶奶,一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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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就把心放在儿子身上,死前脑子都混沌了,居然还记得他。
一个消失的男人,就这样把和他有关系的女人们害惨了。
可他就算什么都不做,都有人喜欢,有人惦记。而有的人费尽心思也比不上一丁点。
于是不再需要人喜欢的卢月梨,慢慢在成长中变成了一颗,面无表情,总板着脸的,苦瓜。
从小到大和同学相处时总板着个脸,当然没人愿意和她交朋友。
这没什么好吃惊的。
植物没有好的环境和土壤,就结不成漂亮的花和甜蜜的果子,卢月梨爹不疼妈不爱,所以自然就长成了一个苦瓜。
卢月梨觉得自己的生命,可以取个名字叫苦瓜养成记。
亲妈都不在乎她,她也懒得指望得到别人的喜欢了。喜欢有个屁用,顶多算是生活的调味剂,不被喜欢也不会怎么样,卢月梨不是照样活到现在。
苦瓜卢月梨的脸冷冰冰,心也变得硬邦邦的。
就这么上了高中,她以为会和从前做学生一样,继续一个人安静地过完整个高中,结果碰到了一个齐刘海一个厚脸皮和一个缺心眼。
苦瓜卢月梨被气到了,苦味都减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被气冒烟的人味儿。有了人味儿,就有更多人喜欢她,愿意和她交朋友。
虽然她不指望被喜欢,但能被主动喜欢,其实还是件,挺幸福的事。
住在姑姑家里,她每天都盼着李婉清能来,来说点漂亮话,然后她好舍弃脸皮,顺理成章地要点钱。
前几天机会来了,她也确实这么做了。那一百块带来的安全感不多,还会附带很长一段时间的羞耻后遗症,却远远大于血缘带给她的。
但她也老早心里就想,这些都是暂时的,以后要都还给她们。
除了她卢月梨这条命,她要一点一点地全都还给她们,直到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对她说:“你欠我的。”
所以说啊,这个年纪真是人最矛盾的时候了,明明自尊强得要命,却又什么都要伸手管别人要。
卢月梨要把自尊都忘光光,才能活到真正有自尊的那一天。
…
总之,卢月梨下了定论,这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她也不必把自己放在弱者的视角自怨自艾。当前最重要的就是学习,确保她能万无一失地拿到奖学金。
什么都想通了捋顺了之后,卢月梨的步子轻快了不少。这么看来,养活自己也没有那么不容易嘛。
她已经到了楼下,噔噔噔地跑上楼开门,接着心情愉悦地洗好澡。
今晚时间算早,卢月梨背了会英语单词,又过了一遍明天语文课会上的文言文的翻译,十二点准时关灯睡觉。
都已经在床上躺下了,闭眼之前她却又重新爬起来,“啪嗒”一声开了灯,把书包里的一百块拿出来,小心翼翼又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嘴角忍不住上扬。
感觉她会事事如意,幸福久久的。
这不知道是她在哪里听到的广告词,忽然就在脑子里蹦出来了。
事事如意,幸福久久。
卢月梨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然后把钱放回书包夹层,认真地拉好拉链,重新躺下,带着笑意闭眼。
一步一步来,事情比她想的要好很多。只要攒一攒,攒一攒她的翅膀就硬了。
19. 梨唐僧
早读下课,陈如桂估计是没吃早饭,他带了个饭盒,里面装着的是他妈做的糯米红糖糍粑。
他大方地拿出来和她们分享,几个人凑在一块,都对糍粑赞不绝口。
糯糯的糍粑圆滚滚,差不多两口一个。外面裹着黄豆粉和红糖酱,卢月梨一咬开,里边还有甜甜的红糖流心。
丁文进一边吃一边夸:“咱妈做的能直接拿出去卖了。”
“别,我妈有儿子了,勉强收你做个孙子吧。”
辈分就这么降了,齐妙吃完把擦手的纸巾拿去丢了,回来正好听见这一句,笑道:“那陈如桂不成你爸了。”
这是占他便宜的意思,但是吃人嘴短,看在红糖糍粑的份上,丁文进决定不和陈如桂一般计较。
丁文进又拿了一个,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去你的。”
陈如桂在包里拿出来本习题册,转过来面对卢月梨:“卢月梨,这题为什么要这样写?我看了答案也没怎么看懂。”
卢月梨正在点交上来的作业数量,闻言抬头,嘴里还在嚼糍粑。
陈如桂下意识伸手戳了下她鼓鼓的腮帮子:“你好像一只花栗鼠哦。”
卢月梨加快嚼的速度,把嘴里的东西吞下去:“你才像。”
其实几个人都发现了,最近陈如桂对于学习的兴趣明显提高,有时候下课了还学。
丁文进:“不是吧,你大清早就这么好学?”
陈如桂便宜占个没够了:“儿子乖,吃你的。”
卢月梨一般不会拒绝同学的问题,况且她刚才还吃了两个陈如桂的红糖糍粑。
她拿过习题册看了眼,不算特别难,只是有些绕,简单想了下思路,就拿着笔和他讨论起来。
丁文进倒是很理解,卢月梨成绩那么好,陈如桂喜欢她,按照电视剧的套路,他现在要努力学习,拉近自己和卢月梨之间的距离。
感觉陈如桂是听了他的建议,回去恶补了电视剧。
丁文进正想着,忽然意识到,陈如桂和卢月梨在解数学题,齐妙又低着头在画小漫画,只有他除了吃东西无事可做。
这时,齐妙拉开椅子起身:“陈如桂,我和你换个位置。”
这两个人面对面讲题实在是不方便,一会把习题册反过来,一会又反过去,总有一个人要看倒过来的画面,两个当事人倒是没意识到,她在旁边看得有点急了。
齐妙带着破破烂烂的草稿本就坐在了丁文进旁边。
她的草稿纸上有不少随手画的Q版小人,纸也是随意夹着的,丁文进已经看过好几遍了,此刻又熟稔地拿过来,打算边吃边欣赏。
他很轻易地就找到了自己,齐妙的模特里边,卷毛就他一个。
如此有特点,简直就是天生的主角命。
除了他,上面还零零散散地画了一些横七竖八的小人,虽然没他有特色,但仔细一看都能找到对应人物。
他翻了一页,发现这一页貌似是个挺搞笑无厘头小故事。
主角是两个小人,一个男的正在开瓶盖,身上穿的花里胡哨,嘴里还叼着朵花,神情得瑟得要命。
在他旁边坐着的女生就稳重多了,手里捧着书看得聚精会神,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
然后开瓶盖的小人就开始状似无意地,围着女生转圈圈?
他抱着瓶子,叼着花,从东边转到西边,从西边转到南边,从南边转到北边…
总之就是以女生为圆心不停旋转。
女生终于意识到旁边的人,从书里抬起头。男生头顶出现一个对话框:“卢月梨,我唱的好不好听?”
哦,原来画的是卢月梨,怪不得看着这么眼熟。
叫作卢月梨的女生别过脸,头顶也出现一个对话框:“一般。”
男生相当不要脸地撩了下头发,齐妙还给他来了个特写,他信誓旦旦,头顶也出现一个自信的对话框:“我才不信。”
看到这的丁文进不禁赞许地点头,画得也太像了。
虽然没撩过头发,但陈如桂在卢月梨面前,就是这么不要脸的样子。
最后一幅图,听了这话的女生头顶的对话框“duang”一下,变成了个“?”。
后面齐妙没画完,但下面的剧情丁文进知道,马上他就要出场了。
不过,陈如桂为什么要开瓶盖呢?他那天明明是唱歌来着。
对于他的疑问,齐妙一本正经地说:“因为孔雀开瓶。”
丁文进先是没反应过来,接着笑出声,原来开瓶是字面意思。
孔雀开瓶,孔雀开屏,一语双关。这只陈孔雀可不就是在开屏。
丁文进一边笑一边奇怪:真是的,齐妙怎么那么正经,明明这么好笑。
越想越收不住笑,丁文进脑子里莫名出现了一个孔雀打扮的陈如桂,要勾引唐僧模样的卢月梨。
他笑得止不住,不小心把桌子上的笔碰掉了。
丁文进弯腰去捡,结果齐妙正好看到了,他腰上露出来的,一截的红裤衩。
本来就是装正经的齐妙一下子绷不住了,她把脸埋在桌子上,笑得一抖一抖的。
前面两个人忘情地哈哈哈,后面两个人很难不注意到。
卢月梨和陈如桂题讲完了,停下笔。谁也没说话,就这么观看前面两个人的大笑表演。
等了半分钟,两个人还一直没停的意思,卢月梨一算时间,快上课了。
她起身把昨天的作业收齐了送老师办公室去。
丁文进终于笑够了,他转过身打算把画给他们看。
结果只看到陈如桂一个人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
“哎,卢月梨呢?”他还想让卢月梨猜猜为什么要画陈如桂开瓶盖呢。
“送作业去了。”
“那你先看,”他把画拿到陈如桂面前,“看图说话,猜一个四字成语。”
说完丁文进扭头问齐妙:“等等,这是不是成语?”
齐妙已经从桌面上抬起头,正对着镜子打理自己乱掉的刘海,“不知道啊,算是吧。”
“行吧,陈如桂快点猜。”丁文进无比期待下文。
陈如桂低头看了一会,没看出什么门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丁文进:“这巨巨巨好笑,是不是齐妙?我俩都笑疯了。”
齐妙摊手:“我不是因为这个笑啊。”
丁文进纳闷:“那你刚才笑什么?”
两个人一齐看着齐妙,齐妙又有点想笑:“丁文进,是你自己主动问我的啊。”
丁文进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有什么好笑的?”
齐妙慢吞吞道:“刚才丁文进笑得太投入,把桌子上的笔碰掉了,然后他就弯腰去捡,结果他一弯腰,我就看到他的红裤衩的边了…”
没等她说完,丁文进就抱住自己的卷毛胡言乱语,试图让她收回刚刚说的话:“啊我的清白我的隐私我的裤衩!”
他问陈如桂:“这好笑吗?这好笑吗?”
陈如桂点头如实相告:“这真的特别好笑。”
丁文进变成一摊液体,从凳子上滑下去,虚弱道:“我没脸见人了…”
见状陈如桂又不嫌事大地补了一句:“你还挺时尚的,可以拿裤衩见人。”
听了这话的齐妙笑出声,又立刻收声试图找补:“我本来没觉得多好笑,但是你笑得太有感染力了,连带着我也笑得停不下来。”
丁文进羞愤地捂住自己的身子,控告齐妙:“流氓!”
齐妙又忍不住笑:“什么话,我又没扒着你的裤子要看,我本来都没想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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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要问我我才说的。”
一通胡闹下来,丁文进想起来主角不是自己:“都不准笑了!陈如桂还没猜呢。”
被他提醒的齐妙收了笑,也跟着岔开话题:“对对对,陈如桂快猜。”
陈如桂重新看图,懒洋洋地开始看图说话:“这个叼着花的是我,看书的是卢月梨,我一直围着卢月梨转圈,成语…成语是…”
他把满脑子的天作之合天生一对天造地设通通压下去,胡乱说了个,“好运降临?”
齐妙:“错!是孔雀开屏!”
陈如桂:“…哦。”
当事人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一直抱着个瓶子跑来跑去,原来是在开屏啊。
丁文进为了报陈如桂刚才大笑之仇:“好运降临?你怎么不猜美梦成真,和卢月梨画一块给你画得心里可美了是吧。”
说着说着他就说出了心里话,“我看是孔雀精勾引梨唐僧。”
这话给了齐妙新思路:“我怎么没想到,我等会就画一个陈孔雀勾引梨唐僧。”
这两个人…
陈如桂沉默半晌,觉得这也算是对自己姿色的认可,而且,卢月梨这时候确实挺像个木木的唐僧。
他提了个要求:“那把我再画帅点。”
齐妙:“…”画的时候还担心会ooc,这么一看是她多虑了。
预备铃响了,丁文进也该回到右护法的专属工位上去了,临走前他想起来,问陈如桂:“明天咱妈还做吗?”
这红糖糍粑真挺好吃的。
陈如桂一边把第一节课的书拿出来,一边纠正他:“好儿子,是爹。”
“便宜占个没够了是吧?”
“谁占你便宜了?不是你自愿的。”
丁文进没明白:“这是你爸做的?”
“是我做的。”
“你做的?!”怪不得要变成他妈的孙子。
“当然。”
“你什么时候还会做这些了?”
“少管,多个手艺多条路懂不懂?本人就是上得厅堂又下得厨房。”
“…,”丁文进不死心,“那明天还有吗?”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陈如桂微笑:“滚,没有。”
丁文进有些后悔,早知道不说他是孔雀精勾引梨唐僧了。
他转身要回去,齐妙又叫住他:“等等。”
“干什么?”
齐妙让他凑近点,丁文进把耳朵凑过去,于是听到了恶魔在耳边低语:“明天记得别穿红裤衩了。”
“…”
丁文进落荒而逃。
他和正好回来的卢月梨擦肩而过,卢月梨奇怪:“他怎么了?”
齐妙:“他因为太时尚没脸见人了。”
时尚?大家不都穿着校服吗?
卢月梨回来的时候后面就跟着老师,下课时才看到孔雀开屏的小漫画,她也没明白为什么陈如桂要一直围着她转圈,于是她问:“他是在做法吗?”
“是谐音孔雀开屏啦,”齐妙想了下,“不过按照丁文进的说法,确实和做法差不多。”
“丁文进说什么了?”
齐妙看着面前的梨唐僧,卢月梨完全只当是个谐音小漫画,根本没意识到是陈如桂在对着她开屏。
她以为是齐妙为了画“开瓶”才画的他俩,实际上是为了画他俩,才画的“开瓶”。
齐妙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陈如桂喜欢卢月梨这事怎么也没法叫她来说,这得让卢月梨自己发现,再自己做决定啊。
她只好捋了把不存在的胡子,甩给丁文进:“等他过来让他告诉你。”
可惜丁文进一整天都不肯再过来。
他坐在位置上谨慎得不行,捡东西的时候尤为警惕,要三百六十度转头注意身后有没有人。
20. 保护费
晚自习放学后,卢月梨总有些心慌,脑袋好像也有些疼。
收拾书包时,她像往常一样,确定书包夹层里的一百块还乖乖躺在里面。
眼皮忽然跳了一下,是在提醒什么?
她花了三秒钟思考,决定把钱放进校服外套的兜里。
班里人走了一大半,卢月梨还在穿外套。穿好后,她摸着口袋里的钱,这下一定万无一失了。
和齐妙在树下告别时,卢月梨不知道,接下来,她永远都忘不了这一天了。
她像往常一样往前走,越往前走,同行的学生越少,不过前面那一块倒是围着好几个人,看起来热闹的很。
卢月梨没在意,走近了才发觉不对劲。
昏暗的路灯下,站着几个头发五颜六色的社会青年,为首那个身材可以和她姑父一较高下的红发大哥正拦住同样穿着校服的男学生。
这是…在收保护费?
意识到这点的卢月梨下意识捂住口袋后退。
是谁走漏了风声?昨天不来前天不来,偏偏就今天来。
今天她真的有钱给。
眼皮跳还真在提醒,不过怎么只提醒一半,把钱放进兜里的时候不跳了。
早知道把钱放在学校了。
那男生还在挣扎,倒是正好给了她机会,卢月梨悄悄地后退准备绕过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为时已晚,还没来得及转身,那个年轻杀马特版姑父拍拍那男生的肩膀放他过去,接着就冲她喊:“看什么呢学妹,到你了。”
不妙。
卢月梨看着男生远去的背影,同学啊同学,你怎么就不能再坚持一会呢。
社会哥们站在那等她过去,卢月梨当做没听到,转身拔腿就跑。也不管是不是回去的方向,她要往人多的地方跑。
卢月梨还没跑多远,身后的三个人很快反应过来,也跟着跑过来,很快就追上她,围成一个圈朝她缓缓走来。
红毛姑父哥捋了把头发,说:“哥跟你打个招呼而已,急着回家啊?”
旁边高高的黄毛哥笑的好难看:“学妹你跑挺快啊。”
卢月梨本来就有点头疼,看到他笑就被刺激地有点想吐。怪不得陈如桂平时那么自恋,原来世界上有这么多比他丑的人。
“怎么不说话?”
卢月梨沉默地后退,总不能说是你丑到我了吧。
红毛哥替她回答:“哎,学妹比较腼腆,不好意思和哥哥们说话。”
三个人跟沙避一样,明明是□□抢劫,却迟迟不开口要钱,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声音也不好听,再搭配那几张丑脸,已经不是简单的难听了。
这算骚扰。
不知道前面那个男生,被抢劫前有没有先被骚扰一下?
陈如桂说话就不这样,面前这几个沙避嗡嗡地吵得她脑子疼。
一想到现在耽误了时间,回去又要跟另一个对厕所有占有欲的沙避排队洗澡卢月梨就更烦。
人一烦就什么都干的出来。
比如她此刻,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手一个,三下五除二就把堵在她面前的几个五颜六色的人推开,并试图趁他们没反应过来就溜之大吉。
瘦瘦的绿毛哥惊呼一声:“我靠!还跑?”
遗憾的是,他们反应还是不够慢,卢月梨以为自己至少可以坚持到那棵桂花树下,那里人多些。
结果还没跑两步,还没到前面的梧桐树下,就被气急败坏的□□追了回来。
丑丑的黄毛哥眉毛立起来,气喘吁吁道:“你当我在和你开玩笑吗?”
你们这么说话难道还不像是开玩笑吗?
这回红毛哥不再寒暄,直截了当地问:“有钱没。”
卢月梨迅速摇头。
旁边的黄毛哥问:“那你捂着兜做什么?”
绿毛说:“乖乖给点钱,以后在学校碰到危险我们护着你。”
卢月梨心说,除了你们我从来就没有遇到过危险。
识时务者为俊杰,卢月梨慢吞吞松开手,那红毛催促道:“动作快点,别怕,哥不打女人。”
卢月梨的动作停住,他不打女人?
黄毛哥不耐烦:“说到做到,快给钱。”
卢月梨摊手立正:“我没钱。”
她兜里的钱好歹还是叫妈才得来的,这几个杀马特连妈都没叫,就想她乖乖给钱?
赚钱未免也太轻松了。
红毛哥晃晃拳头:“你什么意思?”
卢月梨后退:“你不是不打女人的?”
几个人缓缓朝她走来:“我骗你的。”
这下真不妙。
卢月梨退退退,身子快要抵到梧桐树的树干,她回头,这下退无可退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心一横就要把兜里的钱拿出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明天我就…
这种时候她居然还能置身事外地盘算一番。
报警不大现实,真抓也抓不了几天,没几天放出来了,这帮社会哥肯定会更生气,她天天都要走这条路,很有可能会被再次报复。
告诉家长也行不通,没家长给她撑腰,卢月梨想了一圈,最终只想到了每天守在门前抓她迟到的班主任。
告诉班主任主持公道?算了,班主任估计也打不过他们,说不准剩下的头发也会被薅秃。
看来她今天注定要吃哑巴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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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等等!”
这声音从哪来的?树下几人环顾四周,同时抬头。
四颗不同颜色的脑袋同一角度仰着,样子有些滑稽。
这是一棵歪脖子梧桐树,树干粗壮又结实,因为是歪脖子,所以枝干并不算高,而是略微倾斜着延伸。
天色又暗,压根没人发现上边居然藏着个人。
卢月梨已经听出来上边的是谁了,与此同时,她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她上周做的那个梦。
太魔幻了,现在是梦吗?她指甲嵌进手心,传来微微的刺痛感,卢月梨确定,这不是梦。
但怎么和她的梦相似度这么高?难道她还会做预知梦了?那今晚一定要好好做梦,争取梦到个彩票号码。
陈如桂没立刻就下来,而是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做心理准备。
卢月梨也在做心理准备。
果然,她的心理准备没白做。
下一秒,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他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卢月梨!我来!拯救你了!”
词都一样,有够邪门的。
…
地上站着的人一时都愣住,黄毛哥最先发出感叹:“卧槽,太二了…”
红毛哥:“卧槽,太二了…”
绿毛哥:“卧槽,太二了…”
卢月梨:“…”
见卢月梨没说话,红毛哥用胳膊捅她:“你叫卢月梨啊?他说他救你来了。”
卢月梨沉默地后退一步,远离红毛哥。
四颗脑袋就这么仰着,看他从天而降。
陈如桂怀里抱着个什么东西,但仍然动作潇洒地从树上下来了,他在卢月梨旁边站定,把手里的东西塞给她。
卢月梨懵了,怎么还有狗?
这真的真的真的,不是梦吗?
陈如桂挡在怀里抱着狗的卢月梨身前:“卢月梨不要怕。”
红毛哥:“卢月梨你怕什么我们除了说话什么都没做啊?”
绿毛哥:“卢月梨你怕什么我们除了追你什么都没做啊?”
黄毛哥:“卢月梨你怕什么我们除了要钱什么都没做啊?”
三个人说了三件不同的事,现在卢月梨本人:“…”
为什么从头到尾只念了她卢月梨一个人的名字!
红毛哥没忘了正事:“我不管什么救不救的,卢月梨给钱,还有你,高一的吧?你也给钱。”
黄毛哥说:“就是,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绿毛哥说:“我们虽然不一定打女人,但是一定打男人。”
陈如桂冷笑一声:“哼,那也要问过我的拳头。”
红毛哥从善如流地接:“呵,我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
21. 创可贴
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又演了好几段,在陈如桂说出:“我要代表正义打败黑暗”时,红毛哥绞尽脑汁接不上词了,终于耐心耗尽。
他抬手就打过来:“真当老子跟你开玩笑呢!”
陈如桂侧身飞快躲过,并迅速也给了他一拳。
黄毛哥和绿毛哥刚才听红毛哥和陈如桂放了好几句狠话,以为他俩准备决斗,于是悠哉悠哉地和卢月梨站在一块看戏。
拳头打在红毛哥脸上,发出一声闷响,绿毛哥看得入迷,情不自禁地夸道:“哇塞,你朋友很能打哦。”
卢月梨抱着狗点头:“是啊是啊。”
红毛哥气急败坏地声音响起:“你们俩他妈的怎么不动?!”
慢半拍的绿毛哥黄毛哥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朝陈如桂扑去。
这本来是卢月梨逃脱的大好时机,但她还是留了下来。
一对三,陈如桂明显处于弱势,万一真出了什么事,那她就是人证啊。哦,她怀里还抱着陈如桂的狗,小家伙毛茸茸的,算是狗证。
那边打得难舍难分,卢月梨看得清清楚楚,绿毛哥和黄毛哥分明是在浑水摸鱼。
陈如桂也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只逮着红毛哥一个人打,红毛哥一边打一边被打,一边还有空骂黄毛哥和绿毛哥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但在人数优势下,陈如桂每打出去一拳,也会相应地挨一拳。
卢月梨有点急,恨不得穿进去把他拉出来:不能再打了,一个人怎么打的过三个人,他们俩应该像她梦里那样,跑啊。
对啊,跑啊。
四个人短暂地分开,脸上都挂了不同程度的彩,红毛哥脸都有点肿了。
卢月梨看准时机,没抱狗的那只手拉住陈如桂的手腕,跑了几米远,绿毛哥疑惑的声音传来:“又跑?”
红毛哥捂着脸在他们身后放狠话:“你给我等着。”
两人一狗大晚上在马路上狂奔,终于停下来时,卢月梨已经累得想骂街,她没好气地想,真是的,到底谁救谁啊。
陈如桂此时也意识到这点,他低笑一声,一只手接过狗和她道谢:“卢月梨,原来今天是你救了我。”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声音再好听这时候也没什么好高兴的吧?
卢月梨看他一眼,这人脸上挂了彩,虽然没红毛哥的严重。
但被打了到底有什么好高兴的?
陈如桂此刻也正偏头看她,两人对视几秒,他先低下头,顺着他的视线,卢月梨才想起来松开那只手。
他手上怎么也划了个口子?
陈如桂:“刚才爬树划到了。”
卢月梨狐疑:“爬树能划这么深?”
“那个红毛手上戴了好几个戒指,不小心划到了,脸也是戒指划的。”
“那你带狗上树又是?”
“不是,这是只流浪狗,平时我就在梧桐树底下喂它,今天放学发现它不在,还好我听见它的声音了,不知道被谁放树上去了。”
卢月梨摸了摸小狗的脑袋。
那边应该有一家药房,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营业。
卢月梨拉着他往回走,走近了再看,万幸灯还是亮的。
进去了发现老板确实要打烊关门了,见他们进来了又坐了回去。
一男一女,两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手上抱着狗,在半夜来药房,男生的脸上还带着伤。几个元素堆叠之下,老板的脸上八卦之意明显。
一瓶碘伏一包棉签加一块五块钱,卢月梨付了钱,用的是那张一百块。
老板把东西一一拿出来放在柜台,一边找钱一边问:“小同学这是怎么了?”
陈如桂轻描淡写:“碰到□□了,我见义勇为。”
老板眼神里的八卦瞬间消失,多了几分赞赏,具体表现为,送了两条创可贴。
收了零钱,两个人走出药店,老板就打烊了。
陈如桂自己看不见,现下她们又没镜子,卢月梨只好自己动手给他涂药。
陈如桂理所当然地先伸出手:“先涂手吧。”
卢月梨:“手你不是能看见?”
陈如桂理直气壮:“手疼。”
他这伤多少和她有关系,卢月梨还是捧着他的手,细细涂了起来。
陈如桂装模作样地嘶嘶两声,好像正承受这巨大的痛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属蛇的呢。
卢月梨有点想把手里的创可贴贴在他嘴上。
涂完手就到了脸,陈如桂笑嘻嘻地弯腰把脸凑过来。他睫毛垂下来,随着呼吸轻颤,卢月梨莫名想到了齐妙画的那个漫画。
这回他到不嘶嘶学蛇叫了,而是问:“脸上伤是不是也不多?”
“嗯。”
陈如桂得意洋洋:“因为我特意护住脸了。”
卢月梨手一歪,棉签差点涂到他的睫毛上。
“…那你真棒。”
这位置背光了,看不清楚。
药房对面是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那边亮堂。
卢月梨正准备让他换个位置,视线随意一转,居然看到了穿着睡衣的齐妙。
倒也没太惊讶,碰到也挺正常,这药店就在她们小区前面。
齐妙手腕上挎着个塑料袋,正捧着一份关东煮从便利店出来。
关东煮冒着热气,吃起来烫嘴,齐妙张嘴吹了吹,热气就朝她们这边散开了,隔着这道热气,卢月梨和她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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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他们俩,她也挺惊讶,快步走过来:“哎,卢月梨?你怎么还没回去?”
卢月梨还没回答,齐妙感觉脚下出现了一点阻碍,她低头惊讶道:“哪里来的小狗?”
狗闻到了她手里关东煮的香气,也不怕生,一个劲儿往她脚边蹭。
齐妙遗憾道:“不可以给你吃哦。”
陈如桂蹲下,从兜里拿出来一根肉肠,剥好送到它嘴边。
三个人围着看了会,齐妙抬头又看到了陈如桂的脸:“你们俩这是干嘛去了?”
陈如桂高深莫测:“刚刚代表正义经历了一场和邪恶的对战。”
齐妙:“…你就非要这么二吗?”
卢月梨:“刚刚碰到几个高年级的收保护费。”
齐妙大为震撼:“保护费?”
原来更二的在这呢,太古早的词了,她以为这都是上个世纪香港电影的情节。
正说着,卢月梨忽然拉着他们俩到了黑暗处。
她看到电瓶车哥了。
齐妙被她拉着衣角,问:“怎么了?”
卢月梨小声说:“碰见我表哥了,不想让他看见我。”
三个人都没说话,站在角落里注视着电瓶车哥。
齐妙手里捧着关东煮,一边吃一边看,看到他身上的logo,忍不住说:“你哥穿的够潮的啊,一身牌子货。”
卢月梨不清楚什么牌子货,高三可以不穿校服,电瓶车哥就穿自己的衣服了。
电瓶车哥进去买了包烟,很快就出来了,他没急着走,而是在门口点了一根,吞云吐雾了几分钟,最后随手丢下烟蒂,踩了几下,骑上电瓶车一溜烟走了。
三个人从黑暗里出来,卢月梨问齐妙:“你带镜子了吗?”
她记得齐妙在学校随身携带镜子和梳子,以便随时打理刘海。有镜子就能让陈如桂自己看着涂药了。
齐妙摇头:“没带。”
她穿着睡衣呢,就是睡前发现牙膏没了,才跑下楼买,到了看到关东煮觉得来都来了,不吃可惜了,于是买了一份。
三个人分别,卢月梨找了个不背光的地方给陈如桂涂药。涂眼下时他还老老实实地闭着眼,到涂额头时,他偏要睁眼。
卢月梨让他自己把刘海撩起来,她一只手拿棉签,另一只手覆上他的眼睛。陈如桂闷闷地笑,卢月梨感觉到他的睫毛在手心扫来扫去,酥酥麻麻的。
“不要眨眼。”
“我有眨吗?看不见啊。”
那边齐妙悠哉悠哉地走进小区,手腕上的塑料袋随着脚步发出簌簌声,路灯下,她从睡衣兜里掏出来一块折叠镜,打开象征性地照了照,刘海依旧整齐。
不客气啦两位。
22. 看月亮
涂完了药,两人一狗又走回到了那棵歪脖子梧桐树下。
卢月梨蹲下身,手指轻轻挠小狗的下巴,小家伙舒服地眯起眼睛。
她仰头问陈如桂:“它怎么办?你要带回家吗?”
“带不了,我妈对动物毛有点过敏,暂时只能在这给它搭个窝。”
陈如桂也蹲下身,顺毛一下一下摸它的背,“不过还是要尽快给它找个家,等天冷了就不能在外面了。”
而且,难免有些坏人要伤害它。它这么小,这一次是幸运,如果有下一次,不知道会怎么样。
小家伙眼珠黑又亮,看着她尾巴摇个不停。卢月梨在心里叹了口气,我也没办法带你走啊,我自己都自身难保呢。
两个人从梧桐树下并肩走,在本应该分别的路口,陈如桂说要送她回去,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谢谢。”兜里有这一把零钱,红毛哥还放了狠话,卢月梨还真有点害怕。
这个时间路边人反而多了些,高三的学生才放学一会,这会还没走光。
两道影子在月光下离得不远不近。
陈如桂手里提着装棉签和碘伏的塑料袋,塑料袋的影子不像人的影子是实心的,它的影子是透的,随着脚步在他手上晃来晃去。
路面上躺着几颗石子,卢月梨随意踢了一颗,石子就咕噜咕噜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她低着头寻找,陈如桂突然问:“卢月梨,红糖糍粑好吃吗?”
红糖糍粑?卢月梨实在是搞不懂他的脑回路,怎么突然想到红糖糍粑上面去了?
但她还是回答:“挺好吃的。”
“那你明天还吃不吃?”
“我吗?不用了,太麻烦你妈妈了。”
“不是我妈做的,是我做的。”
“你…”说完一个字她就噤了声。
陈如桂偏头,好整以暇地看她:“我怎么了?”
卢月梨干巴巴地说:“你…早上起的真早。”
“因为我比较勤快。”
卢月梨若有所思地点头:“哦。”
然后她又问:“那你为什么要问我想吃什么?”
为什么要问她呢?很少有人问她。上一次是谈笑问她怎么长痘了,再上一次,是齐妙问她要不要吃咸鸭蛋。
陈如桂没说话,卢月梨也没看他,两个人继续向前走了好几步,她才听到回答。
陈如桂先是笑了一声,然后他慢悠悠地说:“因为我人好。”
卢月梨偏头,只能看到陈如桂的侧脸。他睫毛真的好长,眼睛下边的创可贴,是她贴的。
原来是这样,他人又勤快又好。
他还善良,会救小狗。
“卢月梨。”陈如桂忽然喊她。
卢月梨顿了一下:“怎么了?”
“你刚刚一直没有看路,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我在看月亮。”卢月梨随手一指。
陈如桂顺着她指的方向寻找:“哎?月亮在哪里啊?”
今晚的月亮去哪了!明明刚刚还有!
耳边传来他遗憾的声音:“哎呀,今晚好像没有月亮哎。”
“…”
陈如桂像是忽然意识到,惊讶地捂住嘴,把一句话分成好几段,“那你、是不是、在、看、我?”
真是造作!
“…没有看你。”
“好吧。”
卢月梨正松了口气,就听见陈如桂故作无奈叹了口气,“你不承认我也没办法。”
可恶,他人不好。
卢月梨头脑风暴,想了个反击的招:“你没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哦,”陈如桂坦荡得很,“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看你?”
“我什么都不知道。”卢月梨说不过他,留下一句就提快了脚步。
陈如桂也没追上来,就这么跟在她后面,看着她的书包带子在空中晃啊晃。
两个人一前一后,也没再说话。
再往前就到了姑姑家的楼下了,卢月梨停下脚步,转身打算就在这和他分别。
她郑重地说:“今天还是要谢谢你。”
陈如桂原本懒散地靠着树,见状也站直了身子:“好,我收下你的谢谢。”
他问:“明天还吃红糖糍粑怎么样?”
“…”他还没有忘记。
卢月梨手指不自觉攥着书包带子,看着他的眼睛点头说:“好。”
因为他人好。
卢月梨转身上楼,她在楼梯口往那边看了一眼,陈如桂还站在那。
他人还真是好。
她推开门,屋里一片黑暗,电瓶车哥也已经睡了。卢月梨轻手轻脚地放下包,到了卫生间照镜子,才发现自己一直在笑。
她下意识板起脸,镜子里的卢月梨也跟着板起脸。
然而还是有一些不同,即使刻意板着脸,但笑意也还会从眼睛里冒出来。
真是的,你笑什么笑?
今天有点晚了,卢月梨洗完澡,她只躺在床上过了一遍政治就打算睡觉。
闭眼之前,她没忘记今晚的任务。
今晚努努力,说不定能梦到彩票中奖号码。
路灯下,陈如桂注视着她的背影,良久,他转身离开。
回家的路上,他看到天边挂着弯弯一牙月。
…
身边传来鼾声,卢敏霞靠在床头迟迟未睡,她终于起身打算开房间门,就听到了卢月梨开门回来的声音。
她放下握在门把手上的手。
……
陈如桂早上还没睁眼就觉得浑身酸痛,像是被人打了一样。
意识渐渐清醒,他才想起来,他昨天确实是被打了。
他起床对着镜子换个新的创可贴,他妈诧异地问:“儿子,贴创可贴你比划什么?”
“找昨天那个角度,那个角度贴比较帅。”
“…”陈如桂的妈欲言又止,她真的很想说,根本没有人会注意你创可贴的角度帅不帅。算了,搞不懂青春期小孩脑子里在想什么。
昨晚回到家,他爸妈吓了一跳。
两个人把他围住:“儿子,你这脸怎么回事?”
“是被人欺负了?还是在学校和人闹矛盾了?”
“放学碰到同学被欺负,我一对三,最后成功救了她。”
“你一对三?”
“当然,我把他们仨打跑了。”
陈如桂的妈下意识问:“真是人家先跑的?”
“…其实是我先跑的。”
“见义勇为是好事,儿子这么做是应该的,但下回碰到不能这么冲动了。”
话虽这么说,但陈如桂的妈还是心疼地不行:“胳膊这都青了。”
“因为胳膊护住脸了,所以脸没事。”
他妈点了下他的脑门:“这时候还贫,把创可贴拿下来,我和你爸给你涂药,其他地方还有没有伤的?”
陈如桂的爸想了想,说:“不然明天请个假,去医院检查一下?”
陈如桂晃晃手里的塑料袋:“不用,涂过药了。
“也用不着去医院,没那么严重。”
早上他爸送他上学,父子俩坐在车里,他爸嘴里还嚼着饭盒里放不下的糍粑。
他一边开车状似无意地问:“儿子,在哪学的这手艺?天天早起做,送给女孩子的?”
陈如桂脸不红心不跳:“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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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文进要吃。”
“哦,小丁要吃。”他爸意味深长地应一声,也没再多问。
回到家,陈如桂的爸鞋还没来得及换,他妈就眼巴巴地凑上前问:“怎么样?打听出来没?”
“说是带给小丁吃的。”
“给小丁带的?”陈如桂的妈“扑哧”一声笑出来,“你信不信?”
陈如桂的爸摇头:“我才不信,这小子满嘴跑火车。”
“早上他贴个创可贴,站在镜子前,对着脸上比划好几遍,我问他比划什么,他说找角度贴比较帅,”陈如桂的妈无比确定,“儿子不是有病就是有情况。”
陈如桂的爸认真分析:“但是儿子平时也挺自恋的。”
两口子凑在一块,一边吃糍粑,一边笑话亲儿子:“肯定就是做给哪个女同学的,这小子还不承认。”
此时正在上早读的陈如桂莫名打了个喷嚏。
“多亏了女同学,要不咱俩也不能沾上这光。”
“就是说。”陈如桂的妈吃完了,想起来件事。
她一边洗手一边奇怪,“但儿子在哪学的做这东西呢?还挺熟练的。”
早读下课,丁文进熟门熟路地坐在陈如桂旁边的空座上。
他坐下的第一句话是:“我去,你被谁打了?”
第二句是:“今天还真有糍粑吃?”
没有第三句,是因为陈如桂为了他安静下来,往他嘴里塞了一个。
四个人面对面坐着,齐妙一边吃一边问:“卢月梨,昨晚那狗最后怎么处理的?”
“陈如桂在树下给它搭了个窝,不过要趁天气暖和快点给它找个主人了。”
“什么狗?什么昨晚?你们仨昨晚背着我有活动?”
“这就说来话长了。”齐妙说。
丁文进眨巴着眼睛等她的下文,发现没有下文。他又转而求助般看向卢月梨。
卢月梨嚼的动作顿了一下:“是真的说来话长。”
昨晚发生的事跟做梦似的。
丁文进急得快发狂,说来话长你们倒是说啊!
卢月梨组织了下语言,开口道:“昨天晚自习放学,我和齐妙在桂花树那里分开之后,碰到三个人管我要钱,一个红头发一个黄头发一个绿头发,然后我就往人多的地方跑,结果被追停在梧桐树下面,我准备给钱的时候,听见树上有个人说话。我和他们都抬头看,陈如桂从树上下来了。”
“这是给你碰着森林冰火人了?”丁文进说,“是不是那棵很好爬的歪脖子梧桐树?不过,这跟狗有什么关系?”
卢月梨看了陈如桂一眼,慢吞吞道:“陈如桂从树上下来,往我怀里塞了个东西,我一看,是狗。”
“狗?狗怎么上树的?”
陈如桂说:“那棵树很好爬,有人故意把它放到树上的。”
齐妙义愤填膺:“怎么有人心眼这么坏啊?早知道我昨晚多给它吃点了。”
这个世界上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卢月梨接着说,“然后,陈如桂就跟他们打起来了,他们人多有优势,我就趁他们中场休息,拉着他跑了。”
“那狗呢?”
卢月梨神色认真:“我另一只手一直抱着的。”
怎么着她都不会丢下狗的。
“所以,你一手拉着他一手抱着狗跑了?”
丁文进大为震撼,实在想象不出瘦瘦的卢月梨拖家带口地在大街上狂奔的场景。
陈如桂一只手撑着下巴:“对啊,她拉着我还抱着狗。”
谁让你重复了?齐妙和丁文进同时在心里对他翻了个白眼。
卢月梨毫无察觉地点头:“当时比较急,小狗也不是很重。”
23. 家人们
“然后我们去药店买了棉签和碘伏给他消毒,后面就碰到齐妙了。”
卢月梨一口气说完这一大串,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把今天的说话量都用完了。
口干舌燥之际,齐妙适时地递给她一瓶牛奶。
卢月梨接过:“谢谢。”
前几天张和平在班级里说大家是一个班集体,要把班级当做家,同学们都是家人。
齐妙积极响应,当天晚自习就搬了箱牛奶过来,美其名曰在家里学习要及时补充营养,这成天动脑子的,家人们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呢。尤其是她同桌,脑子尤其辛苦,身体却又瘦成闪电了。
看着卢月梨垂眼乖乖喝牛奶,齐妙接过话头:“我在药店对面的便利店买关东煮,一出来就看见他们俩了。”
看来不是他们仨背着他的活动,这是纯巧合。丁文进心里平衡多了:“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给狗找个主人?”
“对,我妈对狗毛过敏,养不了。”
丁文进倒是挺想养点小动物的,可是他妈说家里只能容得下他一条狗。
他问卢月梨:“你呢?”
卢月梨摇头:“我住姑姑家,也不行。”要等什么时候翅膀硬一点了,她才有资格想这些。
她是真的喜欢狗。以前家里也养过一条,不是什么品种狗,邻居家的狗生了好几条,送了一条给她。就是条普普通通的小土狗,毛色也杂,黄一块白一块黑一块的。
第一次见面,卢月梨蹲下来小心地摸了下它的脑袋。小家伙圆头圆脑的,耳朵耷着,眼睛却黑亮亮的,坐在那尾巴也摇个不停。
昨晚卢月梨看着埋头吃鱼饼的小狗,恍惚间还以为看到了它。
卢月梨把它照顾的很好,小家伙也格外聪明,卢月梨说的话有些它竟然是也能听懂。那时候她爸还没离家出走,却也没什么正事做,酒肉朋友倒是认识了一大堆。
暑假某一天卢月梨醒来,却再也没有看见它。她唯一的朋友,因为她照顾得好,被卢耀祖和他的朋友们盯上了,扒了皮做成了下酒菜。
这是卢月梨唯一一次敢和卢耀祖对抗。她的反抗在大人看来也很小孩子气,竟然是绝食。
她眼睛肿着,却不敢哭出声,卢月梨觉得自己真是没用,她的小狗朋友死了,她什么都没法做,哭都不敢哭出声。
卢耀祖正喝在兴头上,他毫不在意地“哼”一声:“为个畜牲不吃饭?爱吃不吃。”
“就是,畜牲么。”
桌上几个男人发出了畅快的笑声,都没当回事,接着相互碰杯。
李婉清从厨房出来要拉她走,卢月梨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喊:“那是我的狗!我的狗!你们凭什么杀我的狗!”
“还跟你老子来劲是吧?”卢耀祖感受到自己的威严受到挑战,酒气上头,他迫切地想在朋友面前找回面子。
于是他起身提住她的领子,卢月梨一个踉跄,虽然一只胳膊被李婉清拉着,可最终她还是被拽到门外。
卢耀祖朝她的嘴扇了两下,算是她顶嘴的惩罚。卢月梨五六岁,正在换牙期,一颗半熟不熟的牙就这么被他扇掉,
卢月梨品尝着嘴里的血腥味,听见他“砰”一声关上了门。
这是他最爱的惩罚方式。外边黑漆漆的,蚊子虫子压根都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视线受到阻碍,听力就会变得敏感。一点声音,一阵风,甚至什么也没有,都会带来无声无息的恐惧。
他就是要卢月梨独自一人在黑暗里,未知的恐惧才能给她留下深刻的教训,让她知道谁才是这个家里的管理者。
第一次卢月梨会大哭,第二次卢月梨会慌张,但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卢月梨站在黑暗中,只是想念她的小狗。
李婉清出来拉她,卢月梨犟着不肯动,卢耀祖也不让李婉清再去找她,他把门锁好,卢月梨就这样在外面站了一夜。
第二天卢月梨就发烧了,人迷迷糊糊,脑子里还想着她的小狗。
邻居说这是吓着魂了,要给她喊回来。于是接下来三四天的傍晚,李婉清牵着她的手,在路边一遍一遍地喊:“小梨啊,跟妈妈回家了…小梨啊,跟妈妈回家了…”
声音温柔,那时候她对卢月梨还有点爱。
李婉清真正讨厌她,是在后面。李婉清又怀了两次孕,托关系查出来却又都是女孩。
李婉清打胎受了不少苦,还要忍受婆婆和丈夫的奚落,心中难免怪起卢月梨来:你要是男孩,我就不用受这么多罪了!
讨厌一开始不在明面上,小孩子却最敏感不过,卢月梨下意识去讨好她,但卢月梨不知道,李婉清讨厌她的原因,她这辈子都没法改变。
卢月梨忍不住自嘲,那时候小,保护不了狗,现在大了点,她还是照样没用。
齐妙说:“不然给我养吧。”
“我爸妈都不在这边,一个人住,刚好需要条狗陪我,我周末还可以遛它。”
陈如桂点头:“行,那就这么定了。”
齐妙还蛮期待:“那今晚咱们就把狗带回我家!”
“我也要去!”丁文进说。这种有意思的小活动他知道了,就绝对不肯再落下。
……
下午最后一堂课是数学,还有十五分钟就下课了,平时一分钟都不肯浪费的张和平难得提前停了下来。
高一月考要考九门课,时间安排上就有些奇葩,两天考不完,三天又有点耽搁上课时间。
于是除了把副科合考节省时间之外,每一届高一月考,都是从周三晚上开始,利用晚自习考时间最长的语文,两个半小时,考到九点半结束。
考场和座位表是早就贴出来的,多余的也没什么好说的,今晚就是这届学生高中生涯里的第一次考试。
张和平站在讲台上,先是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才缓缓开口,说的却不是什么严肃的话题:“我和英语老师说好了,她隔壁那张空办公桌归咱们班用,趁现在,大家快把书搬过去占位置。”
不管联考月考,清空桌子都是学生们避不开的体力活,一般都是把书放在教师办公室。桌子上或是地上,但是空间有限,所以学生们还要动作足够快,才能为自己占个好位置,动作慢的只能暂时把书堆在楼梯口吃灰了。
学生们都把书收拾了出来,一个接一个的往办公室走。其他班还在上课,路过窗口时,难免会吸引点目光,心情都愉悦不少。
陈如桂搬着书先到了,他放完转身,看到丁文进就排他后面,丁文进理所当然把书递给他:“帮我放一下,谢谢。”
这张空办公桌四个边都是学生,在过道里走走停停又要转身,实在是有点麻烦。
陈如桂白了他一眼,接过帮他放好。
下一个是齐妙,齐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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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笑嘻嘻地递给他,词都不改一下:“帮我放一下,谢谢。”
陈如桂任劳任怨地接过去码好。
到卢月梨了,陈如桂熟练地接过,看着她挑眉,却没了下一步动作,卢月梨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帮我也放一下,谢谢。”
陈如桂满意地把她的书码好。
卢月梨视线不经意看到陈如桂的胳膊上青了一块。他皮肤白,有什么青了紫了的就格外明显。
昨晚天色太暗了,以至于她没发现,要不是搬书他把袖子撸起来了,估计卢月梨也不会看到。
脑海里响起少年得意洋洋的声音:“因为我特意护住脸了。”
卢月梨眼睫颤动,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
陈如桂终于放好了四份一个比一个重的书。这一排已经放满了,后面也没人再排队,多数学生放在老师的办公桌上或是直接放地上。不管怎么说,总比放楼梯口强。
他转身,见卢月梨一动不动地站那思考,他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想什么呢?”
卢月梨回过神来:“没事。”
陈如桂把袖子放下来:“那走吧。”
回到班上,卢月梨和齐妙一块把桌子倒过来,张和平的时间掐的刚刚好,做完这个就放学了。
…
卢月梨的考场就在本班,七点钟,她拿到卷子,先扫了一眼作文。
题目是尽我所能和敬我不能的二元思辨。自从上了高中,作文几乎都是这种类型,语文老师带他们写过好几次,卢月梨对它还算得心应手。
时间还剩二十分钟,她的卷面已经写得满满当当。
监考老师收好卷子离开,学生们陆续回到班里,一动不动地做了两个半小时卷子,这会都憋的慌,要么对选择题答案,要么就是吐槽题目难度,总之很热闹。
丁文进唉声叹气地回来了,他站在门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后背猛然被拍了一下。吓得他一个激灵,下意识站直了。
他回头,一看是张和平在他身后,又吓了一个激灵。
“丁文进,你胆这么小?大小伙子唉声叹气地像什么样子,把背挺直了!”
丁文进几乎是踢着正步回到位置上的,惹得下面的人阵阵笑声。
张和平走到讲台上,班级里安静下来。他说:“第一次考试是为了检验你们进入高中的学习情况,判断你现在的学习方法是否适合你自己。但说到底,它只是你高中生涯里最小的一场考试。”
“我刚才看到有些同学哀声叹气,第一次考试,题型上思维上时间安排上都会和你从前初中的考试大有不同,有失误是非常正常的事。”
“考完了你就把它忘掉嘛,你写都写了,讨论来讨论去,除了影响心情还有什么意思,不如趁现在复习下明天的科目,明天第一场考数学是吧?”
张和平不再说话,班级里也只剩下写字声和翻动纸张的声音。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快速收拾好东西,四个人一块出了校门。到了梧桐树下,小狗正乖乖待在那,四个人蹲下把它团团围住。
面对四个庞然大物在它面前,它也不害怕,而是亲昵地蹭了蹭陈如桂的手。丁文进准备了火腿肠来喂它,小家伙吃的开心,尾巴就没停过。
吃饱了,齐妙把它抱在怀里,语气听起来像个人贩子:“跟姐姐回家吧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