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上艾尔登之王的我跑路异世界遇见咒术老橘子、柯学小学生这合理吗》
1. 爆炸
东京的夏季潮湿炎热,靠近海洋的城市总是这样,热岛效应带来的巨大热量不断袭击人类,还有过量的水分黏黏糊糊散在空气中阻止热量的转移。
炽热刺眼的阳光一刻不停地煎熬着大地,就连经过的树荫都垂头丧气。
“知了知了——”
穿透力极强的尖锐蝉鸣在这种环境下更是愈发刺耳,令人难以忍受。
低矮灌木丛里随着人的移动发出窸窸窣窣的树叶摩擦的声音,宫崎晶绷紧了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谨慎地躲避着老师和保安的视线快速移动着。
“好热啊······”她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一边继续朝着学校西边的小门灵巧地跑去,“夏天真讨厌啊。”
等宫崎晶终于穿过重重“封锁”,她早就迫不及待地舒展身体,向着远处跑去。
————————————
两小时前。
宫崎晶觉得事情很不对。
昨天放学后,她和朋友们约好了今天要一如既往地继续交换漫画书,毕竟小学生的零花钱毕竟有限,同时买好几本的话对钱包算得上一顿剧烈的殴打。
所以,朋友间互换漫画算得上性价比超高的选择。
但是今天,同伴之一的美咲却没来学校。大家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良久,但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原因。
宫崎晶索性跑去老师办公室打听,正好碰上老师打给美咲的家长询问情况。宫崎晶贴在办公室的门上,伸长了耳朵仔细去听。
“好的······我了解了。请假一周,是美咲的祖父突然去世了啊。抱歉,还请您节哀。”
“美咲的祖父?!”宫崎晶浓密的眉毛攒成一团。
“美咲的祖父今年一月份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她握了握拳头放弃原本询问老师的打算,回到教室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走到僻静处拨打美咲家的号码。
“Sorry,the number you······”
再次尝试拨打,电话的那边还是无人接听。
“有点奇怪啊。”
美咲最近很是痴迷jump上新连载的《全职○人》,之前还一直拉着宫崎晶要第一个借给她看。
“虽然有急事也不是不可能,但是······”
“总有种不妙的预感。”
嘱托好朋友们在老师面前打好掩护,宫崎晶决定去美咲家里一探究竟。
“这里是向左转······”
宫崎晶抬头查看路牌,确认自己没有偏离美咲家的方向。
对于7岁孩子的小短腿来说,漫长距离的奔跑多少是有些强人所难。她的呼吸随着体力的消耗逐渐加重,纵使平日里有着远超同龄人的运动量,此时的体力也已经捉襟见肘。
汗水让碎发紧紧黏在脸上,嘴唇也有些干裂发白。
再快点!
“呼——呼——”
在焦急的奔跑中,在大脑和身体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有一股奇异的能量在主人尚未发觉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强化了宫崎晶身体的强度。
“美咲!开门!”宫崎晶一边哐哐拍门一边大喊。
冷汗顺着她的鼻梁滑下,胡乱用手背抹了一把,见实在无人应声,她没有尝试撞开门,而是扭头在四周寻找派的上用场的东西。
栅栏······花······园艺铲······
砖块!!
就是这个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下台阶拾起了砖块,身体略微下蹲,右腿后屈,长出一口气的同时用力将砖块狠狠地掷向窗户。
“哐当——”
被正中红心的玻璃窗顷刻间哗啦哗啦整个脱落,宫崎晶手抓窗沿脚尖蹬墙用力翻窗跃入。
屋子内浓郁的臭鸡蛋气味让宫崎晶脸色大变,来不及多想,她本能地向厨房快速跑去,发现燃气管道被切割开裂。
她果断关闭燃气阀门,用湿毛巾将切口处包裹起来,没有胶带就抽下帽绳将毛巾紧紧捆住,然后迅速跑出厨房寻找电闸。
玄关门上没有·····
鞋柜上没有······
该死的!!
宫崎晶正往厕所跑去时突然感觉一阵毛骨悚然,就像是被人用刀抵住脖子,她汗毛直竖,瞳孔一刹那缩成针尖大小。
来不及关电闸了!
她火烧眉毛一样跑到卧室,一只手搂住自己的朋友,另一只手拽住中年男人,撞碎窗户跳到窗外。
没时间去管玻璃是否划伤身体,宫崎晶连滚带爬地带着两个昏迷的人迅速远离这间真正意义上危险到爆炸的屋子。
但还来不及转移到安全范围,“砰——”地一声爆炸开始了。
火光冲天,烟尘弥漫,爆炸的声响震耳欲聋 。
死亡的镰刀已经紧贴女孩的脖颈,将要斩断这稚嫩的生命。
恐惧、不甘所有乱七八在的负面混合在一起。
我不想死!!!
在爆炸逼近身前时,她脑海里只剩这个念头。
然后,
力量回应了她。
耳边依稀响起谁的呢喃。
【无论何时何地,星星都在魔法师身旁。①】
蓝绿色的能量形成几近透明的半圆护罩,将爆炸的高温和碎片隔绝在外。
那光芒在女孩的眼睛里闪烁。
冲击波和灼热感被隔绝在外,只有沉闷的巨响和剧烈的震动透过护盾传来。
宫崎晶死死搂着昏迷的美咲,蜷缩在护罩中心,她的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护罩的光芒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就如同碎裂的星光隐没在空气中,没有留下任何可见的痕迹——仿佛那隔绝了毁灭性力量的屏障从未存在过。
烟尘瞬间吞没了她们,呛得宫崎晶剧烈咳嗽起来。
她顾不上自己手臂和小腿被玻璃划破的刺痛,也顾不上刺痛的鼻腔,第一时间伸手试探美咲和她父亲的鼻息——还有呼吸!她紧绷的小小身躯这才微不可查地放松了一丝。
但这不代表安全。
她立刻环顾四周,确认附近没有目击者后,低头看向地面:
从破碎的窗户到她们现在的位置,草地上清晰地留下了两道被拖拽的痕迹,混杂着泥土和零星的血点。
远处,刺耳的警笛声愈发清晰。消防车和救护车闪烁着警示灯,停在了不远处的街道上,扬起一片尘土。
穿着厚重防护服的消防员率先跳下车,手持工具迅速评估着爆炸现场:
这栋常见的木结构一户建二层小楼一侧被炸开巨大的豁口,黑烟裹挟着零星火苗从破碎的窗口和屋顶窜出,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燃气味和焦糊味。
被炸飞的木屑、瓦砾和玻璃碎片散落在小小的前庭花园里。
“还有幸存者!在那边花园角落!”一名眼尖的消防员立刻发现了庭院角落里被烟尘半笼罩的三个身影,大声呼喊着。
急救人员紧随其后,抬着担架冲了过来。
“小朋友!别怕!你们安全了!”一位女性救护员蹲下来,她声音温和但语速很快,迅速检查着宫崎晶怀里的美咲和旁边的男人,“他们还有呼吸!快!氧气!”她熟练地给美咲和她的父亲戴上氧气面罩,进行初步的生命体征检查。
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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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救护员则开始查看宫崎晶身上的划伤,用消毒棉签小心地擦拭着她手臂和小腿上的血迹。
“天哪……是你把他们拖出来的吗?”救护员处理伤口时,目光扫过草地上那两道触目惊心的拖痕,又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满脸烟灰的小女孩,声音充满了极度的震惊,“这……这简直……”她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超乎常理的行为。
消防员们则迅速展开了灭火和现场处置。水龙喷射向残余的火焰,发出滋滋的声响,腾起大量白雾。
领队的消防员在确保火势控制后,立刻注意到了厨房里被湿毛巾和帽绳捆扎的燃气管道切口,以及那个被砖块砸破的窗户。
他再看向花园角落,目光落在那两道清晰的拖拽痕迹上,瞳孔猛地一缩。
“队长!你看!”一名队员也发现了拖痕,声音都变了调,“从窗户到那里……至少五六米!这痕迹……是那个小女孩拖出来的?!”
领队的消防员蹲下身,仔细查看痕迹的深度、走向以及尽头处散落的泥土和碎片,又抬头看了看爆炸造成的破坏范围和威力,再看向正被救护员包扎的宫崎晶和她身边昏迷的父女二人,一股难以置信的震撼涌上心头。
一个孩子,在爆炸前一刻,破窗、处理泄漏、然后硬生生拖走两个昏迷的人?!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眼前这痕迹,这位置,这幸存者,都沉默地证明着这个事实。
他感到喉咙发干,这现场的焦点瞬间集中在了这个不可思议的紧急救援上,它过于震撼,以至于掩盖了其他所有的不合理之处——
比如,她是如何在爆炸中心附近开始拖拽,却最终只停留在这个位置并只受了轻伤?
那本该将他们彻底吞噬的爆炸冲击波,似乎……在他们被拖离窗口的某个瞬间,威力被“中断”了?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立刻被那铁一般的拖拽痕迹带来的冲击所淹没。
这孩子的力量和意志力,才是此刻最无法解释的谜!
“人为切开管道······意图自杀······”他声音干涩地对队员说,目光却无法从宫崎晶身上移开,“但这拖痕······天啊她怎么做到的······”
更多的救援人员将美咲和她的父亲小心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另一位救护员轻轻扶起宫崎晶。
“来,孩子,我们也去医院检查一下。”救护员的声音带着尚未平息的惊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她小心地避开宫崎晶手臂上的伤口,搀扶着她走向另一辆救护车。
宫崎晶沉默地跟着,脚步有些虚浮,巨大的体力消耗和肾上腺素褪去后的疲惫感汹涌袭来。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片黑烟滚滚的废墟,以及草地上那两道无法抹去、也无需抹去的拖痕。
那痕迹是如此刺眼,如此有力地诉说着一个“凡人”创造的奇迹,完美地成为了那神秘护罩留下的唯一“异常”——爆炸在此地徒然止步——的最佳掩护。
人们的注意力,只会牢牢锁定在这个令人屏息的现实谜团上。
她被扶上救护车,靠坐在担架床边。车门关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和烟尘。救护车鸣笛启动,驶离这片狼藉。
宫崎晶闭上眼睛,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剧烈的疲惫感让她几乎瞬间就要陷入昏睡。
但在意识沉入黑暗前,一个清晰的念头滑过:拖痕就是最好的遮掩。没人会去追寻那不明显的中断爆炸痕迹,他们只会记住一个拖动了两个人的孩子。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将这个惊心动魄的秘密,连同耳边那句神秘的呢喃,深深压回了疲惫不堪的心底。
2. 医院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划破午后的沉闷,最终停在了东京一家大型综合医院的急诊入口。
医护人员动作迅速而专业地将美咲父女和宫崎晶分别送入急救通道。
宫崎晶被安置在移动担架床上,推进了明亮的急诊观察区。
消毒水的味道浓烈而冰冷,取代了爆炸现场的硝烟与尘土气息。
护士为她做了更详细的检查和基础处理:手臂和小腿的玻璃划伤被仔细清洁、消毒、包扎,冰袋敷在几处淤青上,生理盐水通过细小的针头缓缓流入她的静脉,补充流失的水分和缓解脱力感。
她小小的身体陷在洁白的病床里,脸色依旧苍白,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疲惫几乎将她淹没,但那双眼睛却清醒地观察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和来往的白色身影。
时间在消毒水的气味和仪器的低鸣中缓慢流淌。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急诊观察区的自动门被急促地推开。
率先闯入视野的是一位女性。
她身材高挑,穿着剪裁利落的米白色风衣,步伐迅疾而有力,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乌黑的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此刻那眸子里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焦灼与后怕交织的怒火。
她正是宫崎晶的母亲,东O大学医学部教授,业内顶尖外科医生——宫崎枫。
紧随其后的自然是宫崎枫的丈夫九条和司,病床上这位女孩的父亲。
他穿着质地精良的深灰色西装,外罩一件同色系的羊绒大衣,面容英俊,气质沉稳,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
然而,他额间却有几缕杂乱的发丝垂下,袖口也漏出毛躁的边角。惯常的从容此刻被一层显而易见的凝重打破,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晶!”
宫崎枫几乎是扑到了床边,冰冷的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第一时间抚上女儿的额头,确认体温,随即目光锐利地扫过她身上每一处包扎的伤口、苍白的脸色和手背上的输液针头。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近乎有些沙哑。
“哪里疼?除了外伤,有没有头晕、恶心、耳鸣?呼吸顺畅吗?”
没等女儿回应,她快速地检查着女儿的身体状况。
“妈妈……”宫崎晶的声音有些虚弱,但看到父母熟悉的身影,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松懈下来,她像只炸毛的小鹰埋头想要钻进亲鸟的羽翼下。
宫崎枫小心地避开女儿的伤口,张开双臂将这受到惊吓的小鸟拥入怀中,温柔地蹭了蹭女孩的脸颊。
“没事了,我在这里,晶,不怕了······”宫崎枫的声音放的更加轻柔,但抱着女儿的手臂却不自觉地收紧。
她一边安抚女儿,一边抬头快速对一旁的丈夫说:“和司,你去处理一下入院手续和后续安排。晶的外伤需要更详细的检查,特别是内脏有没有震荡伤。还有,联系院方,立刻准备VIP病房,安保你找人负责!”
愤怒与后怕让宫崎枫只想为女儿隔绝一切外界干扰。
九条和司看着妻子怀里逐渐恢复活力的女儿,他点点头:“明白,我马上去办。晶,好好休息快点好起来。”
他伸手,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女儿裹着纱布的手臂,传递着无言的安慰,然后转身准备离开去处理事务。
就在这时,九条和司口袋里那部不常用的加密手机发出了低沉而持续的震动。
屏幕上这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就是他派去事故现场调查的负责人。
九条和司脚步一顿,镜片后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而凝重。他迅速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那串数字,又看了一眼病床上紧紧依偎着妻子的女儿,一种意外发生的预感攫住了他。
他立刻走到观察区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背对着妻女,按下了接听键。
“说。”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语速极快却异常清晰的男声:“先生,现场初步报告出来了,是非常规事件。消防和警方还在处理,但我们的人提前介入做了环境扫描。”
对方停顿了半秒,似乎在斟酌措辞,“爆炸中心点及周边区域,检测到极其短暂但能量等级极高的异常读数,波形······不属于已知的任何爆炸残留或电磁干扰。峰值出现的时间点,与幸存者被冲击波波及的瞬间完全吻合。读数在峰值后瞬间归零,没有残留。”
“另外,现场拖拽痕迹的起始点附近,扫描到极其微弱的、非爆炸产生的能量逸散特征,同样瞬间消失,无法溯源。”
九条和司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将报告与女儿此刻的状态、现场的痕迹瞬间联系在一起。
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科学无法解释的“异常”。横滨流传的“异能力者”传说,封闭隐秘的咒术界……他和妻子因自身所处的圈子和人脉,对这些隐秘的“里侧”世界并非一无所知,甚至保持着必要的警惕和疏离。
在世俗眼中异于常人者,即为怪物。人类就是这样傲慢而排外的种族。
但被动触发的护罩?能量瞬间释放与湮灭?这特征······既不像他认知中某些需要发动词的异能力,也不似咒力那种常伴负面情绪的特征。更像是一种······纯粹、瞬间的本能防御?
他几乎瞬间就勾勒出了最符合逻辑的真相——他的女儿宫崎晶,在生死关头,外觉醒或者说触发了一种未知的、瞬间性的防御型能力。并且这能力的形式和来源,暂时不明。
“读数范围?有记录备份吗?”九条和司伸手解开了紧绷的领扣,声线依旧稳定得毫无波澜。
“范围很小,集中在幸存者位置。我们截留了原始数据并做了加密擦除,外部监测设备捕捉到的可能性低于0.1%。现场报告只会体现物理痕迹和常规爆炸分析。” 负责人的声音带着绝对的把握。
“很好。所有原始数据,加密传给我。现场报告,‘引导’他们重点关注拖拽痕迹和人为破坏管道的证据。关于那个父亲……把他近期的精神评估报告和财务困境的证据‘提供’给警方,让他们尽快结案。同时,注意排查现场是否有其他‘异常’残留痕迹,比如类似咒灵的气息,或者非自然的能量残留物。”
九条和司的指令清晰而冷酷,瞬间编织起一张实践处理的核心框架,目标直指掩盖那最核心的“异常”。
“明白。另外,晶小姐的身体状况?”
“我会处理。”九条和司简短回答,随即挂断了电话。
他站在原地,背对着妻女,只有微微绷紧的肩线泄露了他内心的剧烈震动。
他的女儿……竟然在这种极端情况下……碰到了那个他们一直隐隐忌惮的里世界!
觉醒的源头是什么?异能力?还是某种未知的、更接近本源的力量?
无论是什么,它此刻都如同悬在晶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吸引着“里侧”那些危险存在的目光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震惊的时候,需要的是迅速解决问题。
九条和司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沉稳,但镜片后的目光却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深邃和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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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快步走回病床边。
宫崎枫还在低声安慰着女儿,但敏锐地察觉到了丈夫回来时气场的变化——那是一种混合了后怕和某种决绝的沉重。她疑惑地看向他。
九条和司没有立刻解释,他先看向女儿。
宫崎晶虽然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但这惊心动魄的一天也耗尽了女孩所有能量,她已经在母亲怀中陷入安详的睡眠。
他弯下腰,凑近宫崎枫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低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的声音快速说道:“枫,情况比预想的复杂。现场······检测到了异常的、瞬间性的高能读数,位置就在晶身边,时间点完全吻合爆炸冲击。波形很独特,不是任何已知的······”
他语焉不详,但宫崎枫立即理解了“瞬间性高能读数”出现在爆炸波及点意味着什么——那绝非寻常!
作为接触过咒术师伤者和隐约知晓异能力存在的顶尖医生,她明白丈夫在暗示什么。
她的身体猛地一僵,搂着女儿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锐利的眼眸中瞬间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惊骇,猛地看向丈夫。
九条和司迎上妻子震惊的目光,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确认了她的猜测。
他的眼神异常严肃,继续说道:“数据已经处理干净了。现在,外部威胁由我解决。但晶的身体,需要你立刻、全面、彻底地检查,重点是细胞活性、神经突触电位、能量代谢……所有可能留下‘非正常’生理痕迹的指标!最高级别隔离!她的所有检查报告,你亲自过目并做‘技术性调整’,确保一切‘异常’都被纳入‘极端应激反应导致的内分泌和生理潜能爆发’的医学模型内。我们必须确保,在那些‘里侧’的眼睛看来,这只是一个人类潜能爆发的奇迹,而不是‘能力’觉醒的信号!”
宫崎枫的心脏狂跳不止,丈夫的话如同惊雷在她耳边炸响。
异能力······咒术······这些曾经遥远的词汇从未如此接近,冰面下潜在危险让她不寒而栗。
她低头看着怀中似乎陷入深眠、对此一无所知的女儿,一股冰冷的寒意和更强烈的保护欲瞬间席卷了她。
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外科医生面对高难度手术时的绝对冷静和母亲的钢铁意志。
她没有任何犹豫,对着丈夫,也像是对着自己,斩钉截铁地低声道:“明白!我们会保护好晶,让她远离那些‘异常’的漩涡。报告,我会让它‘完美无瑕’,经得起任何‘特殊’视角的审视。”
她立刻按下呼叫铃,对迅速赶来的护士用不容置疑的权威口吻命令:“立刻通知神经内科、内分泌科、影像科主任,带上最精密的设备,到VIP特护病房待命!病人需要最高规格的全套生理机能深度评估,现在!马上!”
九条和司看着妻子瞬间进入状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是庆幸有立场一致的宫崎枫,更是对晶可能无意间踏入那个危险未知的“里侧”世界的深深忧虑。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女儿沉睡的侧脸,低声道:“晶就交给你了。我去把外面的‘尾巴’彻底清理干净。”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
宫崎枫紧紧抱着女儿,感受着女儿平稳下来的呼吸和渐渐放松的身体。
她低头,在女儿汗湿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却无比坚定的吻,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暮色,美丽的脸庞如同冰封的湖面,只有眼底深处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消毒水的冰冷气息中,一场无声的战役,在父母之间,围绕着沉睡的女儿,悄然拉开了序幕。
3. 黄金树
宫崎晶的意识缓缓沉入粘稠的梦境。
疲惫如沼泽一般逐渐吞没了她。
然而,在这沉寂的梦境底层,光芒开始不安分地搅动。
冰冷、奇异的光芒,如同深海中躁动的捕食者,不容置疑地将她拖入光怪陆离的碎片漩涡。
碎片在搅动中凝聚,后又破碎。
最终,她“站”在了那里。
起初,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天空是清透的蓝,点缀着柔软如絮的白云,微风带着青草、湿润泥土和远方森林的清新气息拂过。
远处有身披金甲一手持戟一手持盾的守卫骑着马儿在道路上巡查。
更远处,隐约可见一座教堂和些许古旧的遗迹。
一种古老、宁静、充满生命律动的气息包裹着她,让她几乎忘记了疲惫。
然后,她的目光被天穹中心那无可忽视的存在牢牢攫住。
那是一棵通天彻地的巨树。
祂矗立在世界的中心,枝干虬结如古老的龙脉,覆盖了几乎整个视野所及的天穹。
那光芒并非凡俗的暗黄,而是庄严、神圣、充满生机的黄金光辉,温暖而不刺眼,如同晨曦中最纯净的阳光凝结而成。
细看之下,那支撑天地的巨大枝干,并非木质,而是犹如通体透彻的玉质一般,晶莹温润,内部仿佛流淌着熔融的、充满生命力的金色洪流。
巨大的叶片如同最纯净的黄金箔片,在无形的风中轻轻摇曳,洒下点点温暖的光屑。
如此······巍峨、如此神圣······祂是这片生机勃勃大地的支柱与心脏,散发着令人心醉神迷的安宁与永恒感。
宫崎晶的心神被这壮丽与神圣深深震撼,一种莫名的归属感油然而生。
她近乎“贪婪”地凝视着,想要将这神圣的景象刻入灵魂。
她伸出手,想要触碰那温暖的光芒,如同水中捞月般徒劳却又执着。
然而,就在她的意识试图更深入、更清晰地“拥抱”那棵黄金巨树时——
咔嚓!
一声无形的、仿佛来自世界根基的碎裂巨响在她意识核心炸开。
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碎裂。
那清透的蓝天如同被打碎的琉璃镜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苍翠的大地瞬间褪色、干涸、龟裂,青草化为飞灰,各类生物发出惊恐的哀鸣,身形在扭曲中消散。
而那些宏伟的建筑如同沙堡般崩塌,扬起遮天蔽日的尘埃。
最恐怖的是那棵巍峨神圣的黄金巨树。
祂那通体透彻如玉、流淌着黄金光辉的枝干上,猛地绽开一道道深可见骨的、焦黑的巨大裂痕。
温暖神圣的黄金光辉如同血液般从裂痕中喷涌而出,却在离体的瞬间就变得黯淡、污浊,如同凝固的脓血。
巨大的、如同黄金箔片的叶片纷纷枯萎、焦黑、剥落,化作燃烧着暗红色余烬的灰蝶,凄厉地漫天飘散。
那支撑天地的神圣形象,瞬间变得摇摇欲坠,充满了破碎与悲怆。
“不……”
宫崎晶在意识中无声地呐喊,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她的太阳穴,疯狂搅动。
她徒劳地想要抓住那正在崩塌的景象,想要修复那碎裂的天空,想要止住黄金树流淌的“血液”,但她的意识如同被投入狂暴漩涡的小舟,被剧烈的痛苦撕扯。
眼前的画面如同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屏幕,疯狂地闪烁、扭曲、雪花屏一般闪烁。
巍峨的黄金树在扭曲的光影中,被一片癫狂的、黄色的、仿佛拥有极度扭曲生命的火焰吞噬!
那火焰扭曲、咆哮,带着毁灭一切的恶意,缠绕着巨树燃烧,将残存的玉质枝干和黄金光辉无情地吞噬、焚毁。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宫崎晶模糊地“看”到,在崩塌巨树阴影下的一座巨大王城中,无数民众的脸庞。
他们仰望着燃烧的巨树,脸上没有惊恐,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死寂的、令人心寒的麻木。
仿佛早已习惯,又仿佛灵魂已被抽空。
剧痛如同海啸般彻底淹没了她。
意识在头痛欲裂中如同断线的风筝,急速下坠,坠向冰冷的、无边的黑暗深渊。
所有的景象——生机、巨树、火焰、麻木的脸——都化为齑粉,只剩下那深入骨髓的痛楚和世界崩塌的轰鸣在虚无中回响。
“呃啊……” 病床上,宫崎晶猛地弓起身体,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抽气,随即又重重摔回床上。
她的小脸因剧痛而扭曲,浓密的睫毛被泪水濡湿,紧贴在苍白的皮肤上。
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双手死死抓住床单,指关节用力到泛白,仿佛在对抗着无形的撕裂感。
额头上瞬间布满了豆大的、冰冷的汗珠。
现实世界病房内。
宫崎枫如同守卫幼崽的母狮,她的目光在仪器屏幕和女儿苍白的小脸上来回扫视,锐利得能穿透表象。
她轻轻用指尖拭去女儿额角的汗珠,感受着那微热的皮肤下可能隐藏的秘密风暴。
当宫崎晶在梦境中挣扎、攥紧拳头的瞬间,脑波监测屏幕上,几道代表特定脑区的彩色线条猛地向上蹿起,划出几个尖锐、陡峭、极不规则的尖峰,随即又像断线的风筝般迅速跌落。
几乎同时,心跳监测的绿色线条也出现了一个急促的凸起,刺耳的仪器警报声瞬间撕裂了病房的宁静!
“晶!”
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手指第一时间探向女儿的颈动脉,触手是狂乱的心跳和冰凉的皮肤。
她迅速检查瞳孔(对光反射迟钝),同时对着被惊动的护士厉声命令:“镇静剂!静脉推注!最小安全剂量!快!准备冰袋物理降温!”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女儿小小的身体在剧烈地痉挛,仿佛被源自灵魂深处的苦痛拷打着。
她的目光迅速掠过那瞬间异常的脑波记录,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丈夫派人紧急送来的、标记着爆炸瞬间不明能量波动的图谱。
两者在形态和规模上固然天差地别,但在那瞬间爆发的“非自然”特质上,却隐隐透出一种令人不安的相似性。
如同毁天灭地的超新星爆发边缘,溅射出一粒微不足道却同源的星尘。
护士迅速执行医嘱,镇静剂缓缓推入静脉,宫崎晶身体的颤抖终于开始减弱,扭曲的小脸稍稍放松,但眉头依旧紧锁,仿佛沉入了更深、更黑暗的梦魇。
心率逐渐回落,脑电图上的风暴也趋于平息,但仍残留着不规则的涟漪。
宫崎枫像过去每一次治疗一样冷静地提笔记录,却发觉自己的手微微颤抖。
她甩了甩手,用力地在记录本上写下:“突发剧烈噩梦惊醒伴显著自主神经功能紊乱(心动过速、大汗、肌张力增高)。予镇静处理后缓解。脑电图示广泛性异常放电,考虑为极端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急性发作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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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现。”
每一个字都下笔极重,写得异常艰难。
她示意自己旁边的助手:“将发作全程的生理监测数据,尤其是脑电图原始记录,全部单独加密备份,最高级别。”
而在医院的存档里,这将是一场不幸但“可理解”的严重PTSD发作。
她坐在床边,握着女儿依旧冰凉的小手,看着那张即使在药物作用下也难掩痛苦阴影的稚嫩脸庞,久久不能言。
病房内传来的刺耳警报声如同冰锥刺穿了九条和司表面的冷静。
他正在门外低声处理通讯,闻声脸色骤变,立刻中断通话,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
他看到的是女儿在床上痛苦抽搐后陷入药物昏迷的脆弱身影,妻子苍白如纸、紧握着女儿手的侧影,以及仪器屏幕上残留的、如同灾难现场般的异常波纹。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将一只温热而沉稳的大手轻轻覆盖在妻子紧握女儿的手上,传递着无声的支撑。目光迅速扫过仪器记录和妻子惊魂未定的神情,镜片后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幽深。
宫崎枫快速而低声地向他简述了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尤其强调了那远超常理的剧烈脑电风暴。
九条和司微微颔首,所有的情绪瞬间被压下,只剩下冰冷的计算与决断。
他示意妻子继续照看女儿,自己则退到病房的角落,再次拿出那部加密通讯器,声音压得极低,却尽是强硬:
“舆论控制等级提升至最高。执行‘最高级静默协议’,所有潜在信息节点彻底‘消毒’。”
“警方结案流程,今日必须完成。”
“消防最终报告,立即封存。后续任何问询,统一指向‘极限应激生理反应’模型,不容置疑。”
“横滨、咒术界监控等级提升。启用‘深潜’线人,我需要实时情报,尤其是关于‘能量爆发后遗症’或‘异常梦境关联’的任何信息。”
“特别注意,是否有任何游离势力对‘遭受严重PTSD创伤的幸存儿童’产生‘特殊兴趣’。”
他必须要掩盖爆炸现场的“异常”,更要扼杀这场事件可能引来的任何窥探。
横滨的混乱和咒术界的内斗依然是可利用的屏障,但女儿体内那与深层意识纠缠、并能引发如此剧烈精神风暴的未知力量,其危险性和不可控性,已远超他最初的估算。
他结束通讯,回到妻女身边,凝视着女儿昏睡中依旧痛苦蹙起的眉头,那残留的泪痕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镇静剂带来了暂时的平静,但这平静之下,潜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就在这时,病床上宫崎晶的嘴唇,在深度的药物睡眠中,极其轻微地、无意识地蠕动了一下,仿佛在无声地呼唤那个燃烧的图腾:“······黄金树······”
宫崎枫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弓弦,目光死死钉在女儿的脸上,随即又猛地转向脑电图屏幕——屏幕上,代表边缘系统(与情绪、深层记忆相关)的区域,极其微弱地、却又无比诡异地向上跳动了一个极其尖锐、短促的波峰,如同绝望的呐喊被强行掐灭在喉咙里。
九条和司的心沉了沉。
他清晰地看到了妻子眼中瞬间爆发的惊骇,也捕捉到了屏幕上那转瞬即逝却无比清晰的异常尖峰。
这场扫尾,已不仅仅是为了掩盖一个秘密,更是为了在女儿意识深处那随时可能再次爆发的恐怖风暴前,筑起一道摇摇欲坠的堤坝。
4. 印记
熔金般的晨光懒洋洋地淌进东京综合医院的病房,宫崎晶背靠着蓬松的枕头,膝上摊开一本厚厚的素描本。
铅笔尖在纸面上沙沙游走,勾勒出的却不是窗外的蓝天白云,而是一棵燃烧的巨树。
祂扭曲的枝干如同痛苦挣扎的手臂,被烧灼开裂的缝隙中喷涌出癫狂的、仿佛活物一般的火焰。
而在万物的顶端,漆黑的夜空中,一轮巨大的、冰冷的暗月悬浮着,投下令人窒息的阴影。
她画得专注,小脸绷紧,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仿佛正被无形的引力拖入那片焦灼的世界。
“晶,该吃早餐了。”
护士推着餐车进来,声音温和。她熟练地放下餐盘,顺手收走了昨日留下的空杯,盘底不经意地压着一份对折的报纸。
社会版的头条标题异常醒目:《东京X地燃气爆炸案告破:父亲精神崩溃酿悲剧,7岁女童求生意志创造奇迹》。
旁边配着一张打了厚重马赛克的照片,但依稀能辨认出草地上两道深深的、令人心惊的拖拽痕迹。
病房角落的壁挂电视无声地播放着晨间新闻。
画面一闪,切入经济简讯快报,一条滚动字幕短暂停留:「岸田学术基金会透露有注资白鸠制药的意向,深化神经领域研究合作」。
宫崎晶的目光扫过屏幕,又很快回到自己的画上,并未在意。
门被轻轻推开,宫崎枫走了进来。
她穿着剪裁利落的米白色套装,乌黑的长发依旧是一丝不苟地挽起,但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她先看了一眼女儿膝头的画本,目光在那燃烧的巨树和冰冷的暗月上停顿了一瞬,眼底掠过更深的忧虑,随即又迅速掩去,换上温柔的微笑。
“妈妈!”
宫崎晶立刻丢开铅笔和素描本,像只急于挣脱牢笼的小鹰张开手臂,小脸上瞬间盈满了委屈。
“我好多了!真的!你看你看!” 她努力挺起小胸膛,挥舞着裹着纱布的手臂,“一点都不疼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我想我的房间,想我的书,想……”
宫崎枫坐到床边,轻轻握住女儿挥舞的小手,避开伤口,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晶,再耐心等几天。医生需要确认你完全康复,一点隐患都不能留下。妈妈保证,很快,很快就能回家了。”
她用手指梳理着女儿有些凌乱的额发,“医院里也有好看的书,妈妈下午给你带新的漫画来,好不好?”
“还要几天啊……” 晶鼓起了脸颊,像只气呼呼的小河豚,浓密的眉毛也耷拉下来,小声嘟囔着,“医院的味道好难闻……我都待腻了……”
看着女儿孩子气的抗议,宫崎枫的心软成一团。她俯身,轻轻吻了吻女儿光洁的额头,将她柔软的小身体拥入怀中。
“妈妈知道,妈妈知道晶最勇敢了。这次多亏了晶的……嗯,晶的勇气和果断,才救了美咲和她爸爸,你是真正的小英雄。” 她感觉到怀里的女儿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
晶把小脸埋在妈妈带着淡淡消毒水味道的怀抱里,闷闷的声音传出来:“可是……可是我让爸爸妈妈担心了……我……我不该一个人跑出去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对不起,妈妈……我太鲁莽了……”
宫崎枫的心猛地一揪,抱得更紧了些,下巴轻轻蹭着女儿柔软的发顶。
“傻孩子,” 她的声音温柔得像羽毛,“担心你是因为爱你。但是,你保护朋友的这份心意,妈妈为你骄傲。下次……嗯,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先告诉爸爸妈妈,我们一起想办法,好吗?”
晶在妈妈怀里用力点了点头,蹭了蹭,然后抬起头,眼睛还有些红,但已经亮晶晶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那……那说好了哦,很快就能回家?”
“嗯,说好了。” 宫崎枫笑着,捏了捏女儿终于不再鼓起的脸颊。
晶立刻破涕为笑,像只活泼的小鹿,赤着脚丫跳下床,扑过去紧紧抱住妈妈的腰,把脸贴在妈妈身上,小声又坚定地重复:“很快就能回家!”
病房里弥漫着温暖的宁静。
宫崎枫轻轻拍着女儿的背,眷恋着这片刻的安宁。
就在这时,宫崎枫放在手提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发出低沉而规律的嗡鸣。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和司”。
“晶,妈妈接个电话。” 她松开女儿,走到窗边,按下了接听键。
“枫。” 电话那头传来九条和司沉稳的声音,背景音很安静,像是在他的书房。
“嗯,我在晶这里。” 宫崎枫的目光落在窗外葱郁的树冠上,声音保持着平日的冷静。
“晶的情况稳定了就好。” 九条和司顿了一下,语气如常,但措辞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斟酌,“关于晶上次那种……特殊的应激反应,我已经和‘研究所’的种田所长沟通过了。”
宫崎枫的心微微一紧,握着手机的手指稍稍用力。
电话那头继续说道:“他们那边对这种罕见的个体防御机制很感兴趣,但也理解其敏感性和保护未成年人的重要性。基于晶的具体表现和过往案例类比,他们初步将其归类为一种被动触发的、低阈值的物理性防御场,偏向于能量偏转而非吸收。档案编号是D-9770,级别很低,主要用作学术研究参考。”
宫崎枫静静地听着,目光扫过床上又拿起铅笔,对着窗外阳光认真观察自己小手上纱布的女儿。
她明白丈夫话里的意思:“研究所”暗指异能特务科;“特殊的应激反应”是女儿那不可思议的护罩;“被动触发、低阈值、物理性防御场、能量偏转”是官方备案的定性——无害、弱小、可控;“D级”是最低的威胁等级;“学术研究参考”意味着非强制监控,更多是留个记录。
“种田所长表示,这类案例虽然稀少,但属于已知人类潜能的合理变异范畴,后续只需要定期提交非敏感的生理数据报告即可,频率很低。” 九条和司的声音依旧平稳,“他们认为,只要没有异常变化,就不需要额外的‘特别关注’。”
宫崎枫轻轻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明白了。这样处理……很妥当。” 她低声回应,“晶恢复得很好,精神也不错。”
“那就好。研究所那边后续的数据提交流程,我会处理。你照顾好晶。” 九条和司的声音温和了些许。
“嗯。” 宫崎枫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她转过身,看到女儿正歪着头看她,大眼睛里带着好奇。
“是爸爸吗?” 晶问。
“嗯,爸爸问你好点没有。” 宫崎枫走回床边,重新坐下,将女儿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如雏鸟羽毛般柔软的发顶。
她感受着女儿温热的体温和规律的心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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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那本摊开的素描本。
燃烧的巨树,冰冷巨大的星体……这景象绝非寻常。
丈夫成功将晶的能力在官方层面“无害化”了,备案为一种弱小的防御类能力,避免了被当作未知威胁。
但他们夫妻都清楚,那瞬间爆发隔绝爆炸的力量,以及女儿意识深处纠缠的这些诡异景象,绝非“D级防御场”那么简单。
非异能力,非咒术……那究竟是什么?
它保护了晶,却又似乎在她灵魂深处埋下了某种令人不安的种子。
晶在妈妈温暖的怀抱里舒服地蹭了蹭,小手无意识地搭在妈妈的手臂上。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小小的掌心和缠绕的纱布边缘,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时,无声电视的画面突然切换。
屏幕下方打出醒目的紧急新闻字幕:「突发:冲绳某海滩发生不明原因伤人事件,多人受伤,现场已被封锁!」
画面中是一片狼藉的海滩,礁石间半截断裂的铜制杵浸泡在血泊中,浪涛拍打其上,泛着不详的冷光。救护车闪烁,警戒线拉起,远处海天相接,一片混乱。
宫崎晶的目光被那混乱的画面吸引了一瞬,小小的眉头疑惑地皱了一下,但很快又失去了兴趣,重新靠回妈妈怀里。
宫崎枫的目光无意识地掠过女儿搭在自己手臂上的小手,午后的阳光穿过百叶窗,在晶的手掌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
就在这光影变幻的瞬间,当光线以一个极其巧妙的角度斜射入病房,恰好落在晶掌根边缘未被纱布覆盖的一小块肌肤上时——
一道极其微弱、近乎虚幻的淡金色光痕骤然显现!
宫崎枫的心猛地一跳,几乎以为是光影造成的错觉。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轻柔、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拉过女儿的手腕,将那只小手小心地托在自己的掌心,仔细地调整着角度,试图捕捉那抹转瞬即逝的金色。
果然!
当光线以那个特定的角度照射时,那道痕迹便清晰地浮现出来,仿佛是从皮肤深处透出的微光。
而当她稍稍转动女儿的手,避开那个角度,那奇异的金芒便倏然消失,皮肤纹理恢复如常,仿佛刚才所见只是阳光的恶作剧。
但宫崎枫知道不是。
她屏息凝神,再次小心翼翼地调整角度,让那道金痕重新显现。
这一次,她看得更真切了。
那绝不是什么伤疤或污渍!
那是一个极其精巧、复杂、首尾相衔的环状纹路,仿佛一个微缩的、古老而神圣的图腾。
在更仔细的观察下,她发现这环状纹路的内侧边缘,似乎还延伸出极其微小、如同古老树根般虬结盘绕的细微分叉纹路,充满了生命感。
而在圆环的某处微小缺口附近,隐隐点缀着几点几乎难以察觉、却闪烁着星辰般碎芒的光点。
这纹路精美得不似凡物,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古老、神秘、甚至……威严的气息,仿佛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印记,此刻在特定的光线下苏醒。
宫崎枫的呼吸彻底停滞了,瞳孔因震惊而微微收缩。
它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女儿手上的?
是那次爆炸留下的某种未知后遗症?
是······与那保护了她、却又带来诡异梦境和剧烈生理反应的超常能力直接相关?
5. 门外
——注意!!!掉SAN描写——
深夜,东京综合医院。
值夜护士的脚步声偶尔在远处走廊响起,橡胶鞋底与光洁地砖摩擦出短促而规律的嗒、嗒声。
护士站隐约传来压低的交谈和纸张翻动的窸窣。
病房里,断续飘出病人压抑的呻吟、模糊的呓语,或是仪器监测生命体征时发出的、稳定却令人心头发紧的“嘀···嘀···”声。
中央空调系统持续运作,送出恒温的气流,发出背景噪音般的低沉嗡鸣。
这是医院夜晚特有的、带着消毒水底色的、疲惫而坚韧的生命脉动。
然而,某种不协调的存在,正悄然侵蚀着这既定的秩序。
起初是气味。
医院里无处不在、略显刺鼻的消毒水气味,似乎被一种更阴沉的、令人作呕的腐败甜腻所覆盖、扭曲。
它像腐烂已久的水果混合了血浆,掺杂着一丝铁锈的生腥,丝丝缕缕,顽强地从通风口、门缝、甚至墙壁本身渗透出来,试图麻痹嗅觉。
紧接着是光。
走廊上原本提供基础照明的柔和夜灯,光线开始变得飘忽不定,时而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时而又猛地闪烁一下,投下短暂而狰狞的阴影。
灯光照射的范围似乎在缩小,被一种看不见的、粘稠的黑暗从角落和天花板缝隙处挤压、吞噬。那黑暗并非纯粹的无光,更像是具有生命的诡异,在缓慢地蠕动、扩张。
温度也在下降。
并非空调的冷风,而是一种带着湿气的、能渗入骨髓的阴寒。它无视恒温系统,悄然弥漫,让暴露在外的皮肤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常世的声音变得扭曲而遥远。
护士的脚步声似乎隔了一层厚重的毛玻璃,变得模糊不清。病人的呻吟和仪器的嘀嗒声,仿佛被拉长、变形,掺杂进了新的、令人不安的元素——一种低沉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粘腻的咕哝声,像是无数张黏滑的嘴在黑暗深处无意识地开合。还有细微的、如同湿漉漉的肢体拖过地面的刮擦声,时断时续,来源不明。
这一切变化并非瞬间完成,而是在一种令人窒息的缓慢中逐步加剧。
仿佛一只无形的、冰冷的手,正一点点扼住这座医院的咽喉,将属于人间的、带着病痛却依旧坚韧的“生”之气息,强行扭转为一种污秽的、令人作呕的“死”之前奏。
一楼大厅,这栋建筑白昼的心脏,此刻成为了异变的核心漩涡。
光滑的墙面正无声无息地渗出暗红、粘稠的液体,如同医院本身在流血,蜿蜒而下,在地面汇聚成反射着幽光的、小小的血洼。
支撑穹顶的巨大廊柱上,覆盖了一层滑腻的、类似生物内脏薄膜的不明物质,伴随着那粘腻的咕哝声微微搏动。
空气中弥漫的恶臭达到了顶点,混合着血腥、内脏腐败和一种怪异的腥甜,沉重得令人每一次呼吸都感到肺部刺痛和反胃。
在这片被蠕动黑暗和污秽气息彻底支配的核心,那个由医院积累的恐惧、病痛、绝望和濒死怨念凝聚而成的可怖存在——咒胎——正在贪婪地吮吸着最后的养分,挣扎得愈发剧烈,几欲破壳而出。
“!!!”
病房里,宫崎晶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并非噩梦的侵袭,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粘腻的厌恶感,像无数滑腻的蛞蝓爬满了她的皮肤,钻进了她的骨头缝里。
那股从楼下升腾而起的、充满恶意的、污秽的能量波动,强烈得让她胃部痉挛,几欲作呕。
她睁开双眼。
黑暗中,那双原本如夏日晴空般的湛蓝眼眸深处,此刻竟隐隐流转着一抹淡金色的辉光!
那光芒极其微弱,却带着一褪色的种难以言喻的古老与神圣感,如同熔化的黄金,又似凝固的星尘。
透过这双染上金芒的眼睛,世界的表象被短暂剥离。
厚重的楼板、坚固的混凝土墙壁、错综的管道线路……这些物质的阻隔在她此刻的视野中变得模糊而透明。
她的“视线”穿透了层层阻碍,如同无形的探针,精准地“锁定”了一楼大厅那个正在疯狂搏动、散发着令人作呕气息的黑暗核心——咒胎。
那污秽、扭曲、充满恶意的形态,清晰地映照在她泛着金光的瞳孔深处。
她能“看到”它贪婪吮吸负面情绪的触须,能“感知”到它即将破壳而出的暴虐渴望。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强烈排斥与警兆瞬间握紧了她的心脏。
恐惧?
不,是一种厌恶。
宫崎晶没有丝毫犹豫,她像一只灵巧的猫咪,悄无声息地滑下病床,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她迅速来到旁边陪护床上熟睡的母亲身边。
宫崎枫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蹙着,显然并不安稳。
宫崎晶伸出手,捂住母亲的嘴,另一只手则轻轻摇晃着母亲的肩膀。
“唔……” 宫崎枫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瞬间从浅眠中惊醒。职业本能让她第一时间绷紧了身体,但在黑暗中看清是女儿焦急的小脸时,紧张才稍稍缓解,随即又被女儿眼中那异常流转的淡金色光芒所震惊。
“晶?怎么了?” 她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压低了声音,女儿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警惕。
晶没有放下捂住母亲嘴的手,只是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地板的方向,然后用极轻、极严肃的气声说道:“下面···一楼大厅···有什么东西在!”
宫崎枫的心脏猛地一沉。她瞬间理解了女儿的意思——是咒灵!而且能让晶如此紧张,绝非普通货色。
“你…怎么知道?” 宫崎枫抓住女儿的手腕,触手冰凉,她看到了晶眼中那抹未散的金芒,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心头:难道女儿的能力还包括感知咒灵?
宫崎晶努力组织语言,尝试描述出那种奇特的感知:“就是···感觉到了···那个东西非常奇怪······我想看得清楚一些···”
“然后,我就能看见。”
宫崎枫倒吸一口凉气。穿透障碍的感知?!看来晶的能力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复杂。
她立刻翻身坐起,动作迅捷无声。
她一边快速抓起枕边的手机准备联系丈夫和安保,一边大脑飞速运转:为什么医院的“除灵措施”没有生效?这是意外还是来自不明人士的试探?!
宫崎枫指尖发冷,迅速解锁手机屏幕——刺目的白光在黑暗中亮起。
她直接按下紧急呼叫快捷键,听筒紧贴耳边。
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没有拨号音,没有忙音,只有不详的、真空般的沉默。
屏幕上方的信号格,赫然显示着猩红的叉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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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 她低语,手指因用力而泛白,转而拨打医院内部安保热线。
——滋啦···滋啦···
这次听筒里传来扭曲的电子杂音,仿佛信号被扔进绞肉机,断断续续夹杂着非人的、尖锐的嘶嚎回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宫崎枫猛地移开手机,脸色煞白。
这不是故障!是某种力量彻底隔绝了这里!
“妈妈?” 晶察觉到母亲的慌乱,眼中金芒未褪的小脸满是紧张。她下意识地再次凝神“看”向楼下——
“啊!” 她突然低呼一声,小手猛地抓紧母亲的手臂,淡金色的瞳孔因震惊而微微放大。
这一次,她的“视线”没有穿透墙壁向下,而是向上、向外穿透了天花板和楼顶。
在她的视野里,整座东京综合医院,被一个巨大无比、几乎笼罩整个街区的透明黑色半球彻底包裹。
那球体的“膜”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流动的、漆黑如墨地能量丝线和交织而成,它们如同活物般在球面上缓缓蠕动,最终合为一体组成一口倒扣的漆黑巨碗,将医院与外界彻底隔绝。
“那是······什么?”
就在此刻,楼下大厅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混合着粘液迸裂与骨骼粉碎的巨响。
“吼——!!!”
紧接着,一声饱含纯粹暴虐的咆哮冲天而起,震得整栋楼都在微微颤抖。
窗玻璃嗡嗡作响,天花板簌簌落下灰尘。
咒胎,破壳了!
伴随着这声宣告诞生的咆哮,医院内本就岌岌可危的“常理”瞬间崩坏。
所有光源,无论是应急灯、仪器指示灯,还是窗外透入的城市光污染,被绝对的黑暗吞噬殆尽。
只有宫崎枫手机屏幕那点微弱的白光,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孤舟,映照出母女二人惨白的脸。
远处护士的脚步声、病人的呻吟、仪器的嘀嗒…所有属于“人”的声音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非人咆哮在空旷建筑内反复回荡形成的、层层叠叠的恐怖混响,以及一种新的、沉重的、湿漉漉的拖拽声,正从楼梯的方向,由远及近。
啪嗒···啪嗒···
粘稠液体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清晰可闻,伴随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生锈铰链强行转动的骨骼摩擦声。
每一次拖拽和滴落,都伴随着地面轻微的震动。
那东西······正在上楼!
而且目标极其明确——正是她们所在的区域!
“晶!躲到妈妈身后!” 宫崎枫的声音因极度紧绷而嘶哑,她一把将女儿拽到身后,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挡在房门与女儿之间。
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手机被她死死攥在手里,徒劳地一遍遍重拨着那个永远无法接通的号码。
黑暗中,她只能听到女儿压抑的、急促的呼吸,以及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门外的走廊上,那湿滑沉重的拖拽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咚!
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撞在了走廊尽头的墙壁上。
滋啦——
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巨大指甲刮过金属门板的刺耳噪音,在死寂的黑暗中骤然响起!近在咫尺!
那东西······
就在门外!
6. 彗星
宫崎母女二人在医院中以一门之隔和咒灵对峙的同一时刻。
东京某住宅区。
九条和司独自坐在红木书桌后,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反射着台灯冷白的光。
似是伏案过久,身体有些僵硬,他起身的同时伸手够向茶杯。
突然——
“咔嚓!!!”
九条和司的手悬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空气冰冷的触感。
那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在死寂的书房里炸开时,如同惊雷劈落。
精致的茶杯在地毯上碎裂成两片不规则的残骸,深褐色的茶汤如同泼洒的污血,迅速在昂贵的织物上洇开,散发出苦涩的余香。
他僵在原地,瞳孔在镜片后骤然收缩。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了一瞬,随即以更疯狂的速度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发出沉闷的回响。
那不是失手,更像是一种来自血脉深处的、不祥的预警。
指尖无意识地蜷缩,那份关于基金会的报告从手中滑落,纸张散开,冰冷的铅字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晶···枫···】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
而在那被帐笼罩的医院里,病房门外,那令人灵魂冻结的刮擦声,停了。
门把手,开始无声地、极其缓慢地···向下转动······
终于。
门把手转动到了尽头。
沉重的、湿热的喘息声如同拉动的破风箱,紧贴着门板,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腐肉恶臭几乎凝成实质,丝丝缕缕从门缝中涌入,钻进鼻腔,刺激着感官。
宫崎枫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门,仿佛要将它看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几乎要撞碎肋骨。
她将女儿死死地护在自己身后,单薄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弦,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危险。
黑暗中,只有手机屏幕那点微弱的白光,如同惊涛骇浪中最后一点萤火,映照着她惨白如纸的脸颊和眼中燃烧的、近乎绝望的决绝光芒。
“晶,”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砂纸摩擦着喉咙,带着母亲最后的、不容置疑的命令与最深切的哀求,“无论发生什么······只管跑···别回头!!”
然而,就在这瞬间——
“轰隆——!!!”
平地起惊雷的撞击声。
病房那扇坚固的实木门,连同其嵌入的门框周围的墙壁,以及宫崎枫费力拖来抵在门后充当最后障碍的病床,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正面轰中——瞬间炸裂。
木屑、水泥碎块、扭曲变形的金属床架碎片如同被引爆的炮弹破片,裹挟着狂暴的气流和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疯狂地向内迸射。
冰冷的、充满纯粹恶意的能量风暴瞬间灌满了整个狭小的空间,空气粘稠得如同泥沼。
一个庞大、扭曲、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气息的阴影,彻底堵死了破碎的门洞。
就在这毁灭性的冲击波即将吞噬宫崎枫身影的千钧一发之际,被她护在身后的宫崎晶,身体的本能已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妈妈——!!!”
一声尖锐到撕裂声带的童音嘶吼,如同雏鹰坠崖时濒死的哀鸣,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在病房内炸开
。
在那扇门被彻底摧毁、母亲单薄的身影即将被那片污秽的黑暗彻底吞噬的前一刹那,宫崎晶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
她并非向后逃窜,而是像一颗被火药点燃的炮弹,猛地从母亲身侧的空隙中窜出,用尽全身的力气,肩膀狠狠撞在宫崎枫的腰侧。
宫崎枫猝不及防。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完全失去了平衡,惊呼声卡在喉咙里,整个人向侧面踉跄扑倒,狼狈地摔向墙角。
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破门而入的、裹挟着碎块与恶意的、足以将血肉之躯拍成齑粉的恐怖一击。
“吼——!!!”
咒灵发出了被猎物逃脱的暴怒吼叫。
它那庞大、流淌着粘稠污秽液体的身躯强行挤进了病房,将破碎的门框进一步撑裂。
那形态难以名状,仿佛是无数腐烂内脏、扭曲肢体和破碎骨骼被强行拼凑粘合而成的噩梦造物。
数条末端带着森白骨刺或蠕动吸盘的触手狂乱地挥舞着,甩出滴滴散发着刺鼻酸腐气味的黏液,将地板灼烧出滋滋白烟。躯干中央,一只巨大、布满猩红血丝的复眼疯狂转动,瞬间就死死锁定了那个将它到嘴猎物撞开的小小身影。
纯粹的、冰冷的恶意如同实质的冰雾,瞬间浸透了房间里的每一寸空气,几乎令人窒息。
宫崎晶将母亲撞开后,自己却因为巨大的反作用力重重摔倒在地,手肘和膝盖狠狠撞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火辣辣疼痛。
但她根本顾不上这些。
强烈的、对眼前污秽存在的极端排斥感,以及保护母亲的本能,如同火山般喷发,彻底压倒了□□的痛楚和孩童应有的恐惧。
她眼中那抹淡金色的光芒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炽亮起来,如同熔化的黄金在瞳孔深处剧烈沸腾、燃烧。
“滚开!不许碰妈妈!!”
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捕食者,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从地上一跃而起,没有丝毫犹豫地朝着那堵在门口、散发着无尽恶意的恐怖怪物直冲了过去。
动作迅捷得完全超越了七岁孩童的极限,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历经千锤百炼的、精准而致命的突进轨迹。
咒灵显然被这渺小生物的反抗彻底激怒。
一条最为粗壮、前端裂开如同巨钳、布满倒刺和粘液的触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攻城锤般朝着冲来的晶当头狠狠拍下,阴影瞬间笼罩了她小小的身躯。
就在那粘稠污秽的阴影即将把晶彻底吞没的刹那,她眼中金芒爆闪。仿佛有什么尘封的东西在生死边缘被强行撬开!
她那只缠着纱布的小手猛地抬起,掌心朝外——那里,烙印在肌肤深处的印记在黑暗中骤然变得滚烫,仿佛呼应着主人的意志。
嗡——
空气在她掌心前方骤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带着星辰般冰冷与辉煌的魔力瞬间凝聚。
无数细小的、棱角分明、如同最纯净水晶般的魔力碎片凭空诞生,高速旋转、碰撞、组合。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由璀璨夺目的绿色辉光构成的、拖着长长彗尾的魔力洪流悍然成型。
它并非静态的护盾,而是带着一往无前的毁灭气势,如同自天外坠落的星辰碎片,朝着当头砸下的恐怖触手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辉石彗星】
砰轰——
彗星状的魔力洪流与污秽的触手悍然对撞。
刺眼的光芒瞬间爆发,将昏暗的病房映照得如同白昼。
紧随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能量湮灭巨响和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辉石彗星狠狠地、毫无花哨地刺穿了那条粗壮的触手,崩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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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力光芒如同破碎的星辰,裹挟着被强行撕裂、灼烧碳化的污秽血肉和粘液,向四面八方激射。暗紫色的、散发着恶臭的污血如同喷泉般从触手的断口处狂涌而出。
被辉石魔力正面击穿的触手前端彻底消失,断口处一片焦黑,残留的魔力如同跗骨之蛆,滋滋作响地灼烧着污秽的血肉。
巨大的冲击力也将宫崎晶小小的身体狠狠向后抛飞。
她像一片被狂风卷起的落叶,重重地摔在墙角,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哼。
剧烈的魔力抽空感和身体撞击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喉头一甜,一股腥甜涌上嘴角。缠着纱布的手臂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掌心印记的位置如同烙铁般滚烫。
“晶!”
宫崎枫刚从撞击中缓过神,就看到女儿撞在墙上,心胆俱裂地尖叫出声,她挣扎着想要扑过去。
然而,断肢的剧痛彻底点燃了咒灵的凶性。
它剩下的数条触手如同狂乱的毒蟒,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同时朝着墙角蜷缩的晶和扑过来的宫崎枫狠狠抽打、缠绕而去,铺天盖地的攻击覆盖了所有闪避的空间。
宫崎晶挣扎着想再次抬手,但体内那股力量如同干涸的泉眼,只余下阵阵空虚的剧痛和反噬的灼热,沉重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看着那数条笼罩而来的死亡阴影,看着扑向自己、脸上写满绝望的母亲,瞳孔中第一次映出了无力。
要…结束了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母女二人即将被咒灵彻底吞噬的刹那。
“嗤啦——”
一声极其尖锐、仿佛撕裂空间的呼啸声,毫无征兆地从病房那扇被厚重窗帘遮挡的落地窗外传来。
紧随其后的,是某种坚韧物体在空气中高速抽击、绷紧到极限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金属铮鸣。
那扇坚固的、本应能抵御冲击的钢化玻璃窗,连同沉重的窗帘框架,如同被无形的巨刃瞬间切割。
没有爆炸般的粉碎,而是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外部硬生生撕裂、扯碎。坚固的玻璃和金属如同脆弱的纸片般向内爆裂、翻卷。
一道惨白、森然、如同巨型脊椎骨节节相连、却又灵活得如同活物的长影,缠绕着炽烈燃烧的咒力火焰,如同一条骨龙,以超越视觉捕捉的极限速度,撕裂了笼罩医院的粘稠黑暗,悍然探入病房。
它的目标精准无比——正是那条即将卷住宫崎枫身体的、最为粗壮的触手。
啪——
惨白的骨鞭狠狠抽击在那条污秽的触手上,接触的瞬间,暗紫色的污秽血肉如同被投入滚烫铁板的黄油,瞬间消融、碳化。
暗紫色的污血、碳化的碎肉、燃烧的组织碎片如同被引爆的污秽炸弹,轰然四散飞溅!断口处一片焦黑,纯白的咒焰如同跗骨之蛆,贪婪地舔舐着残留的污秽,发出滋滋的净化声响。
“吼嗷嗷嗷嗷——!!!!!!”
咒灵发出了超越之前所有痛苦的、凄厉到变形的惨嚎。
它整个庞大的躯体因为这毁灭性的一击而疯狂地扭曲、抽搐、痉挛,所有攻向宫崎母女的触手都因这源自本能的、对那白色火焰的极致恐惧而猛地痉挛回缩。
那条惨白的骨鞭在完成这雷霆一击后,如同拥有生命般,灵巧地在空中一抖,缠绕其上的纯白咒焰瞬间收敛,只余下鞭身本身森冷的惨白光泽。
它如同一条归巢的毒蛇,闪电般缩回窗外沉沉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只在空气中留下一道灼热的气浪轨迹和淡淡的、被净化后的清新气息。
7. 火种
骨鞭缩回窗外的黑暗,空气中残留着被净化后的清新与焦糊交织的怪异气味。
病房内一片狼藉,碎裂的建材、焦黑的污血、散落的玻璃渣铺满地面,咒灵那庞大扭曲的残躯在角落抽搐着化为黑烟,只余下地板上一滩粘稠的、散发着微弱恶臭的残秽。
宫崎枫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胸膛剧烈起伏。
她甚至没看清那救命的骨鞭从何而来,只凭着母亲的本能,在冲击波平息的第一时间就扑向了墙角蜷缩的女儿。她跪在晶身边,颤抖的手指急切地检查着女儿的脉搏和呼吸——虽然微弱,但依然存在。
晶小小的身体遍布擦伤和淤青,缠着纱布的手臂渗出新的血迹,掌心那神秘的印记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还残留着灼热的余韵,而而那紧闭的眼皮下,淡金色的光芒正缓缓褪去。
“呼——真是够狼狈的啊。”
一个带着几分慵懒、几分戏谑的女声突兀地在破窗边响起。
宫崎枫猛地抬头,全身瞬间绷紧,如同护崽的母豹般将女儿更紧地搂在怀中,布满血丝的眼睛警惕地射向声音来源。
一个高挑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一般优雅地踏过满地狼藉的窗框边缘,轻盈地落在病房内。
她穿着一身剪裁独特的深色皮质猎装,腰间缠绕着一条由森白骨节串联而成的、令人望而生畏的鞭形咒具——正是刚才那撞碎咒灵的武器。
她随意地甩了甩那头耀眼的金色长发,露出一张美丽却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神情的脸庞。她的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宫崎枫充满敌意的脸,最终定格在她怀中虚弱昏迷的宫崎晶身上,尤其在那缠着纱布的手掌位置停留了片刻。
“哎呀呀,”九十九由基踱步靠近,靴跟踩在玻璃碎片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天气,“深夜的医院单人病房惊魂夜,附带超规格咒灵豪华套餐?你们母女的运气,是不是有点太‘好’了?”
她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在宫崎枫凌乱的头发和染血的睡袍上扫过,“这种‘惊喜’,普通人一辈子都未必能遇上一次哦。”
宫崎枫的心脏依旧在狂跳,但多年在手术台上练就的冷静让她强行压下恐惧和愤怒。
她紧盯着这个神秘而强大的女人,声音因紧绷而沙哑:“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她瞥了一眼对方腰间的骨鞭,“刚才…是你?”
“唔,顺手而已。”九十九由基耸耸肩,动作随意地开始将手中那条森白的骨鞭如同活物般一圈圈缠绕回自己纤细的腰肢,骨节碰撞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总不能看着可爱的小家伙和她漂亮的妈妈被那种恶心的东西当宵夜吧?那也太煞风景了。”她的目光再次回到晶身上,金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探究欲,“倒是这个小姑娘…真让人意外。”
她微微俯身,凑近了些,无视宫崎枫瞬间绷紧的防御姿态,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晶苍白的小脸和那只缠着纱布的手。
“那股力量······像星星碎片一样炸开的东西,很漂亮,也很······特别。不是咒力那种恶心黏糊、充满恶意的感觉。”
她伸出手指,虚点向晶的掌心,“我能感觉到,是另一种东西在跳动。很纯粹,很······强大?”她歪了歪头,像是在品味,“异能力?不像我知道的那些类型···真是有趣。没想到刚回国内,就能碰上这么有意思的人。”
“国内?”宫崎枫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同时大脑飞速运转。
异能力?她指的是晶爆发的那种力量?和司提到过横滨的异能力者传闻······这个人似乎知道些什么。
“是啊,”九十九由基直起身,伸了个懒腰,曲线毕露,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在国外处理了点······嗯···‘不得不做’的麻烦事。结果某个老不死的倒是开始进行‘更新换代’仪式,真是够呛。”她言语隐晦,显然不愿多谈。
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晶身上,那探究的兴趣更浓了。“所以,一回来就遇到你们,算是个不错的调剂。我对这小姑娘身上的力量,非常、非常有兴趣。”她加重语气强调道。
“你想做什么?”宫崎枫的声音陡然转冷,抱着女儿的手臂收得更紧。
“放轻松,医生。”九十九由基摆摆手,似乎觉得宫崎枫的紧张很有趣。
“我只是个对‘可能性’充满好奇的研究者。毕竟······”她的语气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认真,尽管依旧被慵懒包裹着,“解决那些恼人的‘诅咒’的根本,才是我的目标。咒术?它有它的极限。咒灵生于人心,杀是杀不完的。”
她踱了两步,目光扫过咒灵残留的污秽,带着一丝轻蔑。
“或许······跳出这个圈子的力量,能带来点新思路?可惜,横滨那边现在乱得像锅粥,那些所谓的‘异能力者’扎堆在泥潭里打滚,暂时没空理我这种‘学术探讨’。”
她撇撇嘴,显然对横滨的混乱局面颇为不满。
九十九由基停下脚步,转向宫崎枫,脸上又挂起那种玩味的笑容:“所以,在找到更好的‘研究对象’之前,我对你家这位小朋友很感兴趣。交个朋友?”
她从猎装口袋里摸出一个薄薄的、金属质地的卡片,手指一弹,卡片如同被无形的手托着,平稳地滑向宫崎枫,落在她脚边的地板上。
“我的联系方式。放心,不是什么‘官方’的人,纯粹私人兴趣。如果这小家伙再‘发光发热’,或者你们又‘幸运’地撞上什么‘惊喜’,随时找我。”
她眨了眨眼,“就当······售后服务?”
宫崎枫看着脚边的卡片,没有立刻去捡,心中的警惕与权衡激烈交锋。
这个女人的强大毋庸置疑,但她的目的不明,态度暧昧。
然而,经历了今晚,宫崎枫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她们母女已经卷入了一个远超她想象的危险世界。一个强大的、似乎对晶没有直接恶意的“外援”·····这或许是目前最不坏的选择。
就在这时,宫崎枫怀中的晶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湛蓝的瞳孔里还残留着疲惫和迷茫,但很快就聚焦在近在咫尺的陌生面孔上——那张美丽、张扬、带着探究笑容的金发女人的脸。
“醒了?”九十九由基的笑容加深,带着一种发现新玩具般的兴味,她毫不避讳地凑得更近,几乎要贴到晶的脸前,“感觉怎么样,小家伙?刚才那一下,很帅哦。”
晶的视线有些模糊,身体像散了架一样疼。她本能地往妈妈怀里缩了缩,但目光却无法从眼前这个女人身上移开,缠绕在女人腰间的森白骨鞭散发着一种冰冷而危险的气息,但不知为何,晶却并不感到害怕,反而有种古怪的熟悉感。
她记得那撕裂咒灵的白焰,记得那瞬间净化污秽的强大力量······还有这个女人身上,那种熟悉的······强大、自由、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野性。
“…疼…”晶小声嘟囔着,声音沙哑。
“疼是当然的啦,”九十九由基理所当然地说,伸出手指,非常自来熟地戳了戳晶缠着纱布的手臂,动作快得宫崎枫都来不及阻止。
“强行使用自己还不能完全掌握的力量,没把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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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抽干就算走运了。”她看着晶因疼痛而皱起的小脸,金色的眼眸里兴趣更浓了。
“不过嘛······底子不错。那种爆发力,那种面对怪物时强烈的攻击性…还有这力量的品质······”她的目光再次扫过晶的掌心,“啧啧,天生的战士。就是使用方法太粗糙了,跟小孩子玩擦炮似的,光知道点着了扔出去。”
晶被她说得有些懵懂,但“天生的战士”五个字,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她混乱的意识湖面,激起了一丝奇异的涟漪。
她看着九十九由基,带着孩童的疑惑和一种莫名的亲近感:“······那···该怎么用?”
“哦?”九十九由基挑眉,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危险,又有些兴奋。“想学啊?”
宫崎枫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晶!”
九十九由基却无视了女孩母亲的担忧,她突然蹲下身,视线与晶齐平。
她解下腰间的骨鞭,随意地拎在手中,那森白的骨节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幽冷的光泽。
“看到这个了吗?”她将骨鞭递到晶的面前,并非让她触碰,只是近距离感受。
“它很锋利,能撕裂很多东西。但更重要的是,”她手指轻轻一抖,骨鞭末梢的一节脊椎骨如同拥有生命般微微颤动起来,“它要懂得‘呼吸’,懂得在什么时候收紧,什么时候爆发,什么时候…只需要轻轻一点。”
“你的力量也是一样。”她收回骨鞭,目光重新锁定晶的眼睛,眼神骤然变得如同淬火的刀锋,锐利、明亮,充满了洞悉一切的绝对自信和对力量的绝对掌控。
“不是越大越亮就越好。要学会‘收’,学会‘引导’,学会让它在最需要的地方,用最精准的方式燃烧。否则,”她指了指晶手臂上的伤和苍白的脸色,“下次烧到的可能就是你自己,或者······”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宫崎枫,“你拼命想保护的人。”
晶似懂非懂,但九十九由基的话语和刚才那骨鞭颤动的景象,却在她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看着自己缠着纱布的手,掌心印记的位置传来微弱的、奇异的悸动,仿佛在呼应着对方的话。
“有意思…”九十九由基看着晶陷入思考的小脸,眼中的兴趣几乎要溢出来。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
“好吧,看在你这么有潜力,又这么倒霉的份上······”她像是下了个随意的决定,“下次见面,教你点‘擦炮’的正确玩法。免得你这颗‘小星星’还没长大,就把自己点没了。”她转身,走向那破碎的窗口,夜风吹拂着她的金发。
“等等!”宫崎枫忍不住开口,“你到底…”
“目的?”九十九由基在窗边停步,侧过头,月光勾勒出她完美的侧脸轮廓,嘴角勾起一个神秘的弧度,“下次吧,医生。等你家的小家伙能‘收’住她的力量的时候。”
她目光再次掠过昏迷边缘又强撑精神的晶,“记住,力量是工具,别让它变成你的枷锁···或者,烧毁你的引线。”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向后一倒,融入了窗外沉沉的“帐”之黑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余下病房内弥漫的硝烟、血腥、净化后的清新气息,以及地上那张冰冷的金属卡片。
宫崎枫紧绷的身体这才缓缓松懈下来,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她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儿,晶正望着九十九由基消失的窗口,那双湛蓝的眼睛里,疲惫之下,似乎燃起了一丝微弱却崭新的、对未知力量的好奇与渴望。
夜还很长。而引路人,已经投下了第一颗火种。
8. 拉钩
“嘟······嘟···嘟···”
“——喂”
手机听筒里漫长的忙音终于被接通声取代的刹那,九条和司握紧方向盘的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枫!谢天谢地,终于接通了!”他的声音依旧保持着惯有的沉稳,但语速比平时快了许多,透着一丝罕见的紧绷,“我马上就到医院。刚刚系统监测到你们区域的通讯被异常屏蔽,你们······”
“和司!”宫崎枫急促的声音打断了他,背景是仪器尖锐的警报和人员跑动的嘈杂,“我们没事了。晶······晶受了点伤,但不严重。现场······有咒灵,已经被祓除了。”
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但更多的是刻意压制的冷静,“你快到的时候联系安保主管中村,他在西侧应急通道口接应。别走正门,那里·······很混乱!”
“明白。坚持住,我三分钟后到。”
九条和司结束通话的瞬间,指尖在车载屏幕划过几道指令,显示屏上的文字微微闪烁后屏幕熄灭。
三分钟后,他快速地穿过混乱的消防车与警灯间隙,在西侧通道口与神色紧绷的中村汇合。中村迅速引他穿过内部通道,避开正门处闪烁的警灯与勘察人员。
病房内,刺鼻的消毒水也掩盖不了硝烟与焦糊味。
宫崎晶靠坐在病床上,小脸苍白,手臂缠着新换的纱布,但精神尚可,正小口啜饮护士递来的温水。
宫崎枫站在窗边,目光停留在楼下混乱的现场。
“爸爸!”晶的眼睛亮了一下。
九条和司快步走到床边,伸手轻轻覆上女儿的额头,又仔细查看她手臂的纱布,确认只是皮外伤,悬着的心才肯落下。
“没事就好。”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镜片后的目光迅速扫过一片狼藉的病房,在粉碎的门框、焦黑的地板以及巨大落地窗撕裂状的破口上停留片刻,最终与妻子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宫崎枫微微颔首,指尖几不可查地指向女儿。
九条和司了然,没有多问,只是对晶柔声道:“这里太乱了,我们先离开医院,好不好?”
————————————
宫崎晶一家三口陆续进门后,厚重的房门无声闭合,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玄关温暖的灯光驱散了医院残留的冰冷气息。
晶换下鞋子踩在毛茸茸的、有着温暖灰色的地毯上,深深地、放松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家的熟悉气味包裹着她,带来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她走到客厅沙发边,没像往常般欢呼着扑进去,而是先小心地将靠背的几个毛绒玩具摆正,然后才蜷缩进宽大的沙发里,裹上母亲递来的柔软毛毯,小口喝着母亲递过来的热牛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湛蓝的眼睛已经恢复了神采,此刻正不安分地瞟向父母。
宫崎枫坐在晶身边,轻轻梳理着女儿微乱的头发,目光却与坐在对面单人沙发上的丈夫无声交汇。
“晶,”宫崎枫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安抚,却也无比认真,“能告诉爸爸妈妈,在那场爆炸···在医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吗?那些······绿色的光,还有你保护妈妈的力量是什么?它影响你的身体了吗?”
宫崎晶捧着温热牛奶杯的手紧了紧,杯中的液体表面泛起细微的涟漪。
她抿紧嘴唇,小脸上浮现出思考的神情。爆炸中那隔绝死亡的蓝绿色护盾,病房里情急之下爆发的璀璨彗星,掌心滚烫的印记,还有最初那句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呢喃……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涌。恐惧、惊奇、一丝丝自豪,在心里纠缠成毛线团。
最终,她抬起头,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带着亲近感和分享秘密的兴奋:
“是星星!”
“我想着···要保护自己,要保护美咲和她爸爸,要保护妈妈……然后星星回应了我。”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
“我听见了······”
她闭上眼睛,仿佛在回忆那神秘的声音,再睁开时,眼中闪烁着纯净的光芒:
“【无论何时何地,星星都在魔法师身旁。】”
随着这句文字的复述,一股微不可查却异常纯粹的能量波动,如同平静湖面投下的一颗石子泛起的涟漪,轻柔地拂过整个客厅。
空气似乎都清新了几分。宫崎枫和九条和司清晰地感受到了这股波动,它温和、清澈,带着星辰般的冷冽与辉煌,与医院里那股狂暴的攻击性能量截然不同。
“我是魔法师哦。”宫崎晶带着些许骄傲挺起了胸膛,向父母分享自己的大秘密。
夫妇二人的心同时被重重撞击了一下。
宫崎枫本能地分析着女儿话语中的信息。
那句咒文是触发机制?还是力量的来源宣告?
她捕捉到了复述咒文时那股温和的能量波动——它没有攻击性,反而像是一种······安抚?一种存在的证明。与医院里撕裂咒灵触手的狂暴彗星形成了鲜明对比。力量的性质似乎取决于使用者的“愿望”?
她的思维飞速运转,试图将“魔法”、“星光”这些超现实的词汇用逻辑剖析,内心充满了震撼与更深的忧虑——这种力量体系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女儿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女儿掌根的位置。
短暂的沉默后,九条和司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放得更加柔和,带着鼓励:“晶,你能······再让我们看看吗?不是像医院那样攻击,而是······像刚才念那句话时一样,只是······让我们感受到星星的存在?就像告诉它们,你在这里,很安全。”
他需要一个更直观的评估,判断这力量是否可控,是否会对女儿造成伤害。
宫崎晶看着父母充满关切与鼓励的眼神,点了点头。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爆炸时护盾升起前的感觉,以及在医院爆发彗星前那一瞬间对保护母亲的强烈渴望,但这次,她的内心更加的平和宁静。
嗡————
微弱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共鸣声在安静的室内响起······
淡淡的、如同极光般朦胧的蓝绿色光晕,柔和地从宫崎晶小小的身体里散发出来,像一层薄纱般的光雾,温柔地包裹着她。光晕中,有极其细微的、如同星尘般闪烁的光点缓缓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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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旋转。
紧接着,无数细小的、棱角分明的淡绿色晶体碎片凭空浮现,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围绕着她的掌心轻盈飞舞、旋转,构成一个缓缓转动的、微小而璀璨的星璇。
细碎的光芒如同星尘般洒落,带着微凉的触感,落在女儿宫崎枫的手背上,带来一丝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宁静感。
宫崎晶睁开眼睛,看着掌心那如梦似幻的绿色星璇,小脸上也露出了惊讶和新奇的神情,她尝试着动了动手指,星璇也随之微微改变形态。
光晕持续了十几秒后,随着女孩的控制缓缓消散隐没。
宫崎枫立刻察觉到了女儿的疲惫,她将女儿搂得更紧,轻声道:“晶,很累吧?以后不要轻易使用,尤其是在你感觉累的时候。” 她看向丈夫,“和司?”
九条和司心领神会,他起身,走到晶面前,单膝蹲下,平视着女儿的眼睛,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晶,你做得很好。这份力量······非常特别,也非常重要。它保护了你,也保护了妈妈。”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就像······一个珍贵的礼物。但任何礼物,都需要学会如何正确地保管和使用它,否则,可能会不小心伤到自己,或者让礼物本身受到损坏。你明白吗?”
宫崎晶点点头,浓密的眉毛微微蹙起:“就像······医院里那样?”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臂的纱布。
“对,” 九条和司肯定道,“那就是因为你还不能很好地控制它,就像用尽全力去挥动一把很重的武器,不仅消耗体力,还会被带倒。我们需要找到方法,让你既能使用这份‘星星的礼物’,又不会让它伤害到你。”
“那要怎么做啊?”宫崎晶的眼中充满了求知欲。
宫崎枫接过话头,声音温柔而坚定:“首先,妈妈需要更仔细地了解你的身体。这种力量的使用,一定会对你的身体产生影响。就像运动员训练需要科学的监测一样,妈妈会帮你做一些特别的检查,看看每次使用力量后,你的心跳、大脑活动、还有······细胞的状态,有没有特别的变化。这样我们才能知道它到底消耗了你什么,怎样才能让你更快恢复,减少伤害。”
九条和司补充道,目光深邃:“其次,关于如何使用这份力量······爸爸和妈妈现在知道的也很少。我们需要学习。”
他巧妙地没有提及九十九由基,“也许,我们可以试着从你‘听见’的那个声音开始?我会尝试去寻找相关的线索或资料,晶的话······试试控制这股力量,就像刚刚展示给我们看的那样。”
将“控制”的第一步引导向“守护”而非“攻击”,这是最安全的方向。九条和司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严肃,“最重要的是,晶,这份力量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绝对不能在其他任何人面前展示它,也不能告诉任何人你是‘魔法师’,哪怕是最好的朋友。这非常重要,是为了保护你,也保护我们所有人。能做到吗?”
宫崎晶看着父母严肃而关切的脸庞,用力地点了点头,小脸上满是郑重:“嗯!我记住了!只在爸爸妈妈面前,不说出去。这是我们的秘密” 她伸出小拇指,“拉钩!”
9. 缝隙
一周的时间,在东京夏末的蝉鸣与逐渐凉爽的晚风中悄然滑过。
此刻,正是小学午休结束前的自由活动时间。
夏末的风卷过操场,带着草叶蒸腾的热意。一群孩子正围绕着黑白相间的足球奔跑、呼喊,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宫崎晶像一尾滑溜的小鱼,在略显笨拙的防守队员间穿梭。她的启动爆发力惊人,变向时重心压得极低,动作衔接流畅自然。
一个假动作晃开挡在面前的男孩,脚尖轻巧地将球一拨,随即小腿肌肉瞬间绷紧发力——足球划出一道低平的弧线,精准地穿过充当门柱的两个书包间隙,撞在后面的铁丝网上,发出“哐”的一声闷响。
“哇!晶!太厉害了!”伙伴们的欢呼声响起。
宫崎晶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脸上绽开纯粹明亮的笑容,带着运动后的红晕,那双湛蓝的眼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爆炸的阴影、医院的惊魂、掌心的印记、以及那个毛茸茸的秘密,似乎都被这奔跑、呼喊和进球的喜悦暂时冲淡了。
不远处教学楼的阴影里,二年级办公室的窗户开着。
“······宫崎同学的运动神经真是没得说,”一位年轻的女老师端着茶杯,目光追随着场上那个矫健的小身影,语气带着赞叹,“反应快,爆发力强,协调性也好。要不是亲眼所见,真难想象她不久前才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情。”
她对面的班主任,一位面容和蔼的中年女教师,放下批改作业的红笔,叹了口气:“是啊,这孩子……心性也坚韧。美咲那边,宫崎太太昨天跟我通电话了,说美咲和她父亲恢复得比预期好,尤其是美咲,小孩子恢复力强,已经能下床走动了,精神头也不错,就是······对那晚的事情记忆很模糊,可能是创伤后的保护机制吧。”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美咲的父亲情况复杂些,警方那边······唉,算是结案了。宫崎太太说晶一直惦记着美咲,等美咲出院回家休养了,再安排她们见面。”
年轻老师点点头,目光里带着同情:“希望美咲能快点好起来。说起来,宫崎同学救了她们父女,真是了不起的勇气。”
“谁说不是呢······”班主任的目光也投向窗外阳光下奔跑的女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有时候,小孩子身上爆发出的力量,真是让人难以理解,又不得不敬畏。”
————————————————
当宫崎晶带着一身汗水和阳光的气息回到家时,屋内的气氛却带着一丝凝滞。
宫崎枫坐在客厅沙发上,面前摊开着几份印满复杂图谱和数据的文件,但她的视线并未落在上面,而是盯着放在旁边矮几上的手机。九条和司站在窗边,背对着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棂,阳光勾勒出他挺拔却显得有些僵硬的侧影。
晶敏锐地感觉到空气里那点微妙的紧张,放轻了脚步:“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宫崎枫立刻回神,脸上瞬间换上温和的笑容:“回来了?踢球累了吧?先去洗澡,换身干衣服。”
“嗯!”晶点点头,目光好奇地扫过那部手机,但她并没有多问,而是转身跑向浴室。
直到浴室传来水声,九条和司才转过身,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看向妻子,声音压得极低:“确认是她?”
“除了她,谁会这样说话。”宫崎枫拿点开屏幕。没有署名,只有一行字:
【擦炮玩得顺手了吗?】
宫崎枫的指尖在“擦炮”二字上悬停。
医院破碎的病房里,那个金发女人戏谑的点评骤然回响——“跟小孩子玩擦炮似的,光知道点着了扔出去。”
一股冰冷的寒意像吐信的毒蛇顺着脊椎爬上她的后背。她深吸一口气:“信号源绕了七八个国家,最终停在北美一个公共节点,完全无法追踪。”
九条和司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手机又看了一眼那条信息,指腹在冰冷的屏幕上划过。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她在试探,也在提醒我们——她没忘记晶,更没放弃她的‘兴趣’。”
“即便她是个无法预测的漩涡······”宫崎枫想起九十九由基打量晶时那种混合着评估和兴味的眼神,像在鉴赏一件新奇的收藏品,胃部一阵翻搅,但还是强压下负面情绪继续分析,“作为唯一的特级,咒术界视她为异类,高层对她又忌惮又疏远。这种游离在规则之外的危险人物······”
宫崎枫深深吸气:“可她足够特殊,足够强大。游离于体系之外,反倒也成了一种好处。”
九条和司重新戴上眼镜,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九十九由基能在咒术界的边缘站稳脚跟,甚至让高层忌惮,靠的绝不仅仅是力量······她对力量的理解和掌控方式,或许正是晶眼下最需要的钥匙。”
“她对晶的兴趣,本质是对一种求知欲。危险,但······”说到这里,九条和司面色深沉,手紧紧攥成拳头,“于性命无虞。”
他转头看向妻子:“更何况我们不可能永远把晶关在温室里。医院那次=咒灵袭击已经证明,危险会主动找上她。”
宫崎枫沉默片刻,攥紧报告边缘,纸张发出细微的嘶响。她想起女儿昏迷时掌心滚烫的印记,想起病房里炸裂的绿色彗星,更想起晶复述咒文时眼中纯粹的憧憬。
最终,她闭上眼,极轻地点了头。
“即便是与虎谋皮。”她语气冰冷,“也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回复:
【需要指导。时间地点?】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如同一粒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无法预料的涟漪。
————————————————
晚餐后,宫崎家的书房被改造成了一个临时的、极其私密的练习室。宫崎晶穿着舒适的居家服,赤脚站在房间中央柔软的地毯上。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努力回忆着那份守护的宁静感。
嗡——
微弱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中荡开。
淡淡的蓝绿色光晕如约浮现,温柔包裹着她。
比上一次更稳定,范围似乎也略大了一丝。
无数细小的、棱角分明的淡绿色晶体碎片随之浮现,如同被无形的引力场牵引,在她摊开的掌心上方轻盈飞舞、旋转,构成一个更加清晰、转速更均匀的星体。
宫崎枫站在一旁,手持一台经过特殊改装、屏蔽了所有无线信号的便携式生理监测仪,屏幕上的脑电波、心率、体表温度等数据平稳波动。
九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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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司则站在稍远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观察着能力的形态、光晕的强度以及女儿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持续了近二十秒,星体才随着晶微微的喘息缓缓消散。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小脸因为专注和轻微消耗而泛红,但眼神明亮,带着一丝成功的喜悦。
“很好,晶,控制力有进步。”宫崎枫看着监测数据,语气带着鼓励,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数据峰值虽然平稳,但消耗的基数依然可观。
“累吗?”九条和司走近,递过一杯温水。
晶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摇摇头,又点点头:“一点点······但是,感觉更轻松了。”她看着自己的手掌,那里印记的位置传来熟悉的微温。
宫崎枫和九条和司交换了一个眼神。
“晶,”宫崎枫坐到女儿身边的地毯上,声音放得格外轻柔,“今天在学校踢球开心吗?”
“嗯!很开心!”晶立刻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我进了两个球呢!他们都追不上我。”
“晶的运动能力一直很棒,”九条和司也蹲下身,平视着女儿,“爸爸看你带球跑的样子,又快又稳。这种控制身体的感觉,是不是也很好?”
“嗯!”晶用力点头。
宫崎枫轻轻握住女儿的手,指腹无意识地拂过纱布边缘:“那······控制能力的感觉,和踢球时控制自己身体跑动的感觉,有什么不一样吗?”
这个问题让晶愣了一下,她歪着头,认真地思考起来。
“踢球的时候,”她明白自己需要尽快掌握能力,描述得很细致,“我知道脚要往哪里踢,要用多大力气,能掌握球滚动的方向。”
“但是······”她的声音低了一些,带着一丝困惑和向往,“魔力不一样。使用的时候没有那么如臂使指。”她想起了医院里那道撕裂黑暗的彗星,那股瞬间抽空全身的狂暴力量,小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尤其是着急的时候,它们会变得很烫,很难控制住。”
她抬起头,看向父母,那双湛蓝的眼睛里,清澈地映照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复杂情绪——有对强大力量的天然敬畏,有对失控的隐隐不安,但更深处的,是一种被压抑的、如同小火苗般跳跃的渴望:
“妈妈,爸爸······我···我想让它们更听话。”她的声音不大,却很坚定,“像踢球时控制我的脚那样,想快就快,想停就停。我好想知道它们还能做什么······也许······也许能像故事里的魔法师那样,飞起来?”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孩童天马行空的幻想,但那份对力量的向往,对探索自身可能性的渴望,却无比清晰地传递出来。这不仅仅是为了自保,更是源于生命本能对未知领域的好奇与征服欲。
宫崎枫的心猛地一揪,将女儿搂进怀里。她能感受到女儿小小的身体里那股蓬勃的、不安分的力量,以及那份让她既骄傲又无比担忧的渴望。
九条和司看着依偎在妻子怀中的女儿,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对魔法的憧憬之光,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如夜空。那条来自九十九由基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简短信息,此刻在他脑海中再次闪过。
平静的水面已被搅动,涟漪之下,通往未知力量领域的门扉,正被一只稚嫩却充满渴望的手,悄然推开了一道缝隙。
10. 疾风
夏末周末的午后,宫崎家宅邸笼罩在一种刻意维持的宁静中,但客厅里的空气仍带着一丝紧绷。
宫崎枫端坐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目光看似落在庭院葱郁的景致上,实则有些心不在焉。
九条和司站在窗边,背对着室内,姿态挺拔,镜片后的目光穿透玻璃,锐利地扫视着通往宅邸的私家车道。
晶在自己的房间里,正试图将内心的兴奋压下去,摊开一本新的漫画书试图转移注意力,但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捕捉着楼下任何细微的动静。
约定的时间一分一秒临近。
突然——
“呜嗡——”
一声狂暴到撕裂空气的引擎咆哮,由远及近,如同钢铁猛兽的怒吼,粗暴地撕碎了午后的宁静。那声音极具穿透力,带着一种蛮横的野性和毫不掩饰的存在感,瞬间盖过了蝉鸣,震得窗户玻璃都在微微嗡鸣。
宫崎枫的茶杯停在唇边。
九条和司猛地转身,镜片后的瞳孔瞬间收缩。
晶也从漫画书上抬起头,心脏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咆哮声在宅邸大门外达到了顶峰,随即戛然而止,只余下引擎低沉而危险的怠速声浪,如同蛰伏巨兽的喘息。
紧接着,是轮胎在平整路面上粗暴摩擦发出的刺耳尖啸,伴随着一个极其流畅又带着点狂放不羁的甩尾动作。
“吱嘎——!”
一辆线条冷硬、造型流畅的重型机车,如同挣脱束缚的黑色闪电,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几乎是贴着自动开启的铁艺大门边缘,瞬间滑入了宫崎家的前庭。
车体漆黑如墨,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巨大的引擎裸露着部分机械美感,后轮宽得惊人。它稳稳地停在修剪整齐的草坪边缘,距离客厅落地窗不过一步之差。
骑手长腿一撑,稳稳落地。
耀眼的金发在阳光下如同流动的黄金,随意地束在脑后,几缕发丝叛逆地垂落颊边。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皮质骑行服,完美勾勒出高挑而充满力量感的身形,腰间那条标志性的森白骨鞭在世俗不可见的维度皮中若隐若现。
她抬手摘下沉甸甸的黑色头盔,露出九十九由基那张带着玩世不恭笑容的美丽脸庞,以及那双如同淬火黄金般、充满探究与野性的眼眸。
“午安,宫崎医生,九条先生。”她随手将头盔挂在车把上,声音带着些许慵懒,目光精准地投向客厅落地窗内神色各异的夫妇二人。
“看来我没迟到?这地方不错,清静。”她大步流星地走向玄关,皮靴踩在碎石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浑身散发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场。
宫崎枫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站起身,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眼中却不自觉的流露出忧虑:“九十九小姐,请进。非常感谢你能来。”
九条和司也走了过来,镜片后的目光深邃,但那份自带的锐利被一种沉静的恳切取代,他微微颔首:“请坐,九十九小姐。”
九十九由基毫不客气地在主位沙发坐下,长腿交叠,姿态放松。“直接点吧,”她金色的眸子扫过两人,“信息收到了?小家伙最近玩得怎么样?”
宫崎枫没有立刻回答关于晶的问题,她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清晰而带着一种作为恳切:“九十九小姐,我们请你来,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请求你的帮助。”
“哦?”九十九由基挑眉,眼中的玩味更浓,但也带上了一丝探究:这对父母的态度,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
九条和司接过了话头,他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坦白的无奈:“是关于晶。她身上的力量······那份天赋,完全超出了我们作为父母的认知范畴。我们看着她尝试控制它,看着她眼中那份对未知的好奇和向往,”他顿了顿,这个词用得有些沉重,“也看着她因为力量失控而受伤、疲惫。”
宫崎枫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轻了些,却更显真挚:“我们爱她,胜过一切。我们想保护她,想为她隔绝所有危险。但我们也知道,这份力量已经成为了她生命的一部分,就像她的呼吸一样自然。强行压制、或者用不恰当的方法去管理,只会让她在真正面对危险时更加脆弱,甚至可能······伤到自己。”
她抬起头,直视着九十九由基的眼睛,“九十九小姐,我们知道你是真正理解力量本质的人。我们知道你对晶的善意,更知道你拥有我们所不具备的、引导这种力量的经验和高度。”
她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恳求:“所以,我们恳请你······能否请你指导晶?不是作为研究对象,而是作为一个······引路人?帮助她理解这份力量,引导她安全地掌控它,让她能像运用自己的身体,自信地驾驭这份天赋?我们······真的不知道还能求助于谁了。”
客厅里一片安静。
落地钟规律的滴答声似乎被放大了。
九十九由基脸上的玩味笑容消失了。她靠在沙发背上,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缠绕在腰间的骨鞭冰冷的骨节,目光在宫崎枫泛红的眼眶和九条和司紧抿的唇线上逡巡。
那份沉甸甸的、毫无保留的、属于父母的爱与忧虑,像实质的潮水般涌向她。她见过太多扭曲的亲情、冷漠的利用,但这样纯粹而强烈的保护欲,甚至愿意为了女儿的未来向一个“危险分子”低头恳求······
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她金色的眼底飞快掠过,快得让人难以捕捉。她想起了自己追寻力量根源的初衷,某种程度上,不也是为了······某种意义上的“守护”吗?只是她的路,走得更加孤独和离经叛道。
半晌,她轻轻呼出一口气,那声叹息里似乎带着点别样的意味。她重新看向宫崎夫妇,眼神中的戏谑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却也多了一丝······或许可以称之为理解的东西。
“引路人?”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似乎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不再是戏谑,更像是一种确认,“你们倒是······很敢想,也很敢说。”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语气变得平淡:“教导她可以。但我的方式,不会温柔,也不会安全。追求力量的道路上,没有不受伤就能成长的可能。温室里开不出能经历风雨的花。这一点,你们必须有心理准备。”
宫崎枫立刻点头,眼中燃起希望的光芒:“我们明白!只要是为了晶能真正掌握力量,减少未来的危险,我们···都···可以接受。”
她转头看了一眼丈夫。
九条和司也郑重地点头:“晶的安全是底线。除此之外,我们相信你的判断。关于方式,我们尊重你的能力。”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另外,九十九小姐,你在追寻力量根源的路上,如果需要世俗的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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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无论是资金、设备、某些特殊渠道的情报,或者仅仅是需要一个不被干扰的研究环境——请不要客气。我们在这些方面,或许能提供一些便利。” 他诚恳地看着九十九由基,“这不是交换条件,是我们由衷的感谢,也是······希望能为晶的老师扫除一些不必要的障碍。”
九十九由基定定地看着眼前二人。那份“由衷的感谢”和“扫除障碍”的坦率,再次触动了她。这对父母,确实不简单,但这份“不简单”里,此刻包裹着的是赤诚的爱意。
她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这次的笑声里少了些张扬,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自嘲,又像是某种释然。
“呵······行。这份便利,我记下了。” 她站起身,动作依旧利落,但少了些之前的压迫感,“至于教导······就从今天开始吧。让我看看你们家这颗星星,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楼上鬼鬼祟祟贴着房门偷听的宫崎晶听到这里,双眼发亮,一把推开房门,飞快地跑下楼梯。
她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好奇的眼睛立刻被客厅里那个金发耀眼、气场独特的女人,以及窗外阳光下那辆充满力量的黑色机车牢牢吸引。
“哇——”晶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叹。
九十九由基的目光瞬间捕捉到了楼梯口的小不点,嘴角重新扬起那抹标志性的、带着点恶趣味的笑容,但眼底深处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她几步就跨到楼梯口,在宫崎枫和九条和司带着紧张却未阻止的目光中,手臂闪电般伸出,一把揽住了小孩的腰。
“呀!”晶惊呼一声,小小的身体瞬间腾空。
“走咯!小魔法师!你的第一课——今天就开始了。”九十九由基大笑起来,笑声爽朗,带着一种奇特的感染力。
她抱着女孩,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
九条和司下意识地向前一步:“九十九小姐······”
宫崎枫也绷紧了身体。
“安心!”九十九由基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声音带着笑意,“晚上会送她回来的。现在带她体验一下。”
话音未落,她已经抱着还在大脑宕机的宫崎晶冲到了机车旁,单手将晶稳稳放在后座,顺手将一个明显小一号、印着卡通骷髅图案的头盔扣在她头上,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她自己则长腿一跨,利落地翻身上车,发动引擎。
“抱紧啦,小家伙。”九十九由基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声中传来。
“呜嗡——!!!”
比来时更狂暴的引擎声浪再次炸响,黑色的机车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窜出!强大的推背感让晶小小的身体狠狠撞在九十九由基的后背上,她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了身前女人劲瘦有力的腰肢,隔着皮衣也能感受到惊人的力量。
机车如同挣脱束缚的黑色猛兽,咆哮着冲出宫崎家精致的前庭,碾过碎石路,瞬间汇入了外面街道的车流。
只留下两道淡淡的轮胎摩擦痕迹,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混合着机油和皮革的尾气味道。
宫崎枫和九条和司跑到门口,只看到那抹嚣张的黑色影子在街角一个流畅到近乎炫技的压弯,伴随着引擎高亢的嘶吼,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女儿短促的惊呼,以及九十九由基那狂放不羁的大笑。
疾风已起,已经点燃的火种,正被那阵不可控的风,带向了未知的前路。
11. 不凡
引擎的咆哮是撕裂了宁静,狂暴的声浪蛮横地灌入宫崎晶的耳朵,瞬间塞满了她所有的感知。
风在头盔外尖啸,如同无形的巨手撕扯着空气。视野两侧的景物——修剪整齐的绿篱、精致的门柱、安静的街道——被拉扯成模糊的、高速后退的色块。
她小小的身体紧贴着九十九由基坚实而充满力量的后背,隔着冰凉的皮衣,能感受到震动如同猛兽的心跳,又似钢铁的怒吼。
“哇啊——!” 晶的惊呼被头盔和空气吞没大半,只剩下短促的气音。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她下意识地闭紧了双眼,环抱着九十九腰肢的手臂勒得更紧。
“睁眼!晶” 九十九由基的声音带着大笑,透过头盔传来,清晰得盖过了风声。
晶艰难地睁开一条缝。
视野在高速下剧烈晃动,模糊不清。在这极度的紧张和身体本能的应激反应中,一股熟悉的悸动在她心中骤然浮现。
嗡——!
浅淡的闪烁着光点的蓝绿色光晕,不受控制地从身体里逸散出来,瞬间包裹住两人。
无数细小的、棱角分明的半透明晶体碎片在光晕中凭空凝结,围绕着她们的身体无规律地高速旋转、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噼啪声,如同旋转的风暴。
“啧!” 九十九由基感觉车头猛地一沉,仿佛撞入了一片无形的粘稠泥沼。
高速行驶的机车极其敏感,车身的平衡突如其来的干扰能量场瞬间打破。机车剧烈地晃动起来,轮胎与地面摩擦嘎吱作响。
“收回去,小鬼。还是说你想飞出去吗?” 九十九由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亢奋和隐约的期待,但胳膊却稳如磐石。
她猛地一拧油门,硬生生将车头拽正,同时发力强行稳住了失控边缘的车身。
晶被这剧烈的晃动吓得一激灵,强烈的控制意念下,失控的能量如同受到惊吓的水母,猛地向内一缩,无数晶体碎片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光点轨迹后,倏然消失无踪。
干扰消失,机车重归平稳。
“呼······” 宫崎晶大口大口地呼吸,头盔里全是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后背被冷汗浸湿。
这股力量的双刃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横在颈侧。
九十九由基没有回头,只是头盔下的嘴角似乎撇了撇,低声嘟囔了一句:“反应倒挺快。”
她没有再加速,引擎的咆哮声降低了些许,机车保持着相对平稳的速度,驶离了安静的住宅区,汇入更宽阔的车流,最终拐向了一条通往城郊工业区的偏僻道路。
————————————
废弃的工厂区像一头巨兽的骸骨,沉默地匍匐在夕阳的余晖里。锈蚀的钢铁支架刺向昏黄的天空,破碎的玻璃窗如同空洞的眼窝。
巨大的空地上杂草丛生,地面是压实的泥土和零星的碎石。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土和淡淡的机油味,截然不同的荒凉气息扑面而来。
九十九由基将机车停在一座只剩下半截巨大砖砌烟囱的阴影下。
她摘下头盔,甩了甩头发,率先跨下车,然后回身,一把将还坐在后座上、有些惊魂未定的晶抱了下来,顺手也摘掉了她那个卡通骷髅头盔。
“吓傻了?” 九十九由基看着晶还有些愣神的小脸,语气带着点调侃,但眼中隐隐有些审视的意味。
宫崎晶下意识摇头,深吸了几口带着铁锈味的空气,才感觉狂跳的心脏稍稍平复。
“好快!还有······”她抬起头,眼睛亮闪闪的,“刚刚感觉能力自己动了······”
“力量是活的,尤其是你身上这种天生的玩意儿。” 九十九由基倚在机车上,姿态随意,“它感知到危险,或者你情绪剧烈波动,就像受惊的刺猬,会本能地竖起尖刺。”
她抬手指了指空旷的场地:“这里够大,够安静,没人打扰。现在,放松点,别想着如何控制,先试着去感觉它。”
“感觉?” 晶疑惑地眨眨眼。
“就像感觉风。” 九十九由基张开手掌,感受着穿过废墟的微风拂过指尖,“能量在你身体里流动,就像血液一样自然。”
“闭上眼睛,深呼吸,别抗拒它,也别急着驱使它。试着······嗯,就像捧起一捧水,感受它从指缝间滑落。”
宫崎晶依言闭上眼睛。
寂静包围了她,开始时能听见远处偶尔传来几声乌鸦的啼叫,慢慢的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体内部,掌心传来熟悉的微温。她尝试着像由基说的那样,不去控制,只是感受。
渐渐地,那股潜藏在深处的的力量,真的像山间的溪流,在她的意识中缓缓流淌起来,带着一种亲切熟悉的气息。
她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捧着这股感觉,试图让它更清晰一些。
“感觉到了?” 九十九由基的声音适时响起。
“嗯。” 晶用力点头,睁开眼,“很奇妙的感觉。”
“很好,记住这种感觉。” 九十九由基站直身体,目光锐利,“现在,试着引导它。”
晶再次闭上眼睛,意念呼应着心脏的搏动,又顺着血液的奔涌环绕周身,经过动脉与全身细胞交换能量,又随着静脉在心脏重新汇聚。
那逸散的、无形的能量被收束了,身体的内部一个精密的循环形成了。
“对,就是这样。” 九十九由基敏锐地捕捉到了晶周身那微弱但趋于稳定的能量场变化,眼中兴趣更浓,“控制的第一步,不是放,是收。收得住,才谈得上放得准。现在······”
她嘴角勾起一个带着恶趣味和期待的笑容,指向远处那座孤零零矗立的半截巨大烟囱:“试试你的准头。用你刚才引导的感觉做基础,然后——想着把它扔出去。目标是那个烟囱。”
晶顺着她的手指望去,那巨大的砖石结构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坚固。
她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体内能量的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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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将目光锁定烟囱,想象着将这股力量凝聚、压缩、然后发射。
“哈!” 她低喝一声,缠着纱布的手臂猛地向前一挥。
嗡——
光芒瞬间在她身前爆发,无数细小的碎片疯狂旋转、凝聚,比在医院那次更加明亮、体积也更大。
一道拖着长长彗尾的绿色光流,如同失控的流星,冲向烟囱。
然而,这彗星飞行的轨迹却略微偏离了目标。它没有命中烟囱,而是以一个诡异的上扬角度,呼啸着擦过烟囱的边缘,直冲向更高、更远的天空!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废弃工厂区炸开。
绿色彗星在距离烟囱顶部还有十几米的高空轰然爆炸,狂暴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陨石狠狠砸下。
烟囱顶部的砖石结构在巨响中如同脆弱的积木般崩塌碎裂,砖石碎屑混合着烟尘轰隆隆滚落,砸在地面上扬起漫天尘土。
整个半截烟囱,竟被这一击的余波硬生生崩碎了大半截。
而晶,在魔力爆发出去的瞬间,就感觉身体里的能量被瞬间抽空。
强烈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眼前阵阵发黑,双腿一软,直接向后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小脸煞白。
魔力耗尽的灼热感在干涸的经络里乱窜,带来阵阵刺痛。
“咳咳······” 弥漫的烟尘中,九十九由基挥了挥手,驱散眼前的灰尘。
她看着那被削掉的、冒着袅袅烟尘的残破烟囱,又低头看了看坐在地上、气喘吁吁、一脸茫然和脱力的小女孩。
金色的眸子里,第一次没有了随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惊叹。
“真是够劲。”她一边大声称赞,一边走到晶身边蹲下,没有立刻扶她,而是仔细地观察着女孩的状态,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那股奇异的、不同于咒力的能量波动——冰冷到极致反而近乎炙热、纯粹的强大故而突出危险。
“的确并非咒力。如此纯澈的气息······相当不凡。”
她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晶的额头:“感觉怎么样?被自己的能力抽干的滋味?”
宫崎晶有些虚弱地摇摇头,又点点头,声音沙哑但并不颓废:“没打中,但是控制得更加流畅了。我还能再试试······”
九十九由基看着女孩眼里的执着,轻嗤一声:“行了,都站不起来了。”
她伸手将晶从地上拉了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尘土。
“听着,小家伙。”九十九由基的目光变得异常认真,金色的瞳孔映着远处烟囱崩塌的烟尘和晶苍白的小脸,“你的力量,非常独特。它现在就像一头脱缰的野马,浑身力气又横冲直撞,不仅要控制方向更要控制输出量。”
“不过,”九十九由基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恶劣的弧度,“既然答应了你爸妈教导,我会尽力让你不死在训练中途的。”
“走了。”九十九由基重新拿起头盔,“天快黑了,该把你送回去了,不然你爸妈该报警了。”
12. 恶客
时间悄然滑过指尖。
距离那个在废弃工厂烟囱旁脱力瘫倒的下午,已经过去了几周。
宫崎晶的生活被切割成泾渭分明的两半:一般是学校、家庭和朋友构成的日常世界;另一半,则被九十九由基、荒僻无人的训练场和咒灵彻底占据。
最初,每次训练后,被抽干所有力气的晶每每小脸煞白,连爬上机车的后座都是被九十九由基嘲笑着提溜上去,手臂、小腿上更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可很快,
情况就有所变化。
肌肉纤维在超负荷下产生微微撕裂,在修复过程中,成肌细胞融合,肌源纤维数量增加、横截面积扩大,更强悍的□□在疼痛与汗水中被塑造。
更不必说,每次高强度使用能力后,细胞活性不可思议地攀升时,那些纯粹的能量,在经络中奔涌时,不仅是在运转流动,更是潜移默化地渗透进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肌肉、骨骼乃至神经反应,都在能量的浸润下悄然蜕变。
落日时分,宫崎晶穿着运动服,在自家院子里进行一套由九十九由基友情指导的基础体能动作。
千百次的重复让动作始终流畅而稳定。
深蹲时,腿部肌肉线条在单薄的布料下清晰绷紧,每一次站起都蕴含着爆发性的力量;俯卧撑的频率不快,但每一次下沉和撑起都稳如磐石,核心绷紧如弓弦。
汗水沿着她光洁的额角滑落,滴在微凉的泥土上,但她的呼吸却保持着一种奇异的节奏,悠长而有力。
母亲宫崎枫站在窗边,目光透过玻璃,专注地观察庭院中的女儿。
原本带着孩童特征的圆润手臂和小腿,线条变得紧实流畅,肌肉的轮廓在动作间若隐若现。那不是健美运动员般夸张的隆起,而是如同精心锻造的武器,蕴含着内敛的力量。
“热身好了吧?”九十九由基懒洋洋的声音从庭院门口传来。
她依然是一身利落的黑色装束,斜倚在不知何时出现的机车旁。看着宫崎晶收势站定,气息平稳,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宫崎晶小跑过来,满是期待:“由基,之前说的惊喜是什么啊?”
“马上就带你去。”
兴奋的女孩欢呼雀跃地跳上车座,错过了九十九由基脸上的坏笑。
————————————
两人逐渐离开了宁静的街区,最终停在一个偏僻的大型地下停车场入口。
入口的铁栅栏早已锈蚀断裂,里面是望不到头的、被深沉黑暗吞噬的空间。潮湿、阴冷、混杂不明物体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如同巨兽张开的、充满不祥的大口。
“这地方,有位不受欢迎的‘客人’。”九十九由基熄了火,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入口处带着回音,她没带头盔,金色的眸子扫视着那片浓稠的黑暗,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去,把它请出来。记得做干净点。”
她没有下车的意思,只是抱着手臂,靠在机车上,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宫崎晶早就免疫了九十九由基恶趣味的性格,还是不免抽了抽嘴角:“这么一说感觉我们好像上门挑事的恶客。”
她踏上冰冷潮湿的水泥地,强化后的身体让她步履轻盈,如同融入这片阴影的猎手。她一步步走入黑暗,脚步声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在宫崎晶的感知中,这片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阴冷恶意。
放在几周前,这种气息足以让她寒毛直竖。
但现在,她只是平静地持剑站在那里,意识深处便有一片无垠的水面无声铺展。
那些隐匿身形靠近的小型咒灵,就是投入这水面的石子,激荡起一圈圈清晰可见的涟漪。
四方上下,皆入眼中。
看似毫无预兆的、来自不同方向的扑咬和爪击,在水面上被映照得纤毫毕现。
宫崎晶脚下发力,不退反进。
强化后的肌腱瞬间绷紧,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向左前方冲刺两步。这个动作不仅精准地避开了来自正面的撕咬,更巧妙地将右侧袭来的两只咒灵暴露在同伴的攻击路径上。
最前方的咒灵收势不及,利爪狠狠抓在了同伴扭曲的身体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和愤怒的嘶鸣。
机会!
宫崎晶眼中厉芒一闪,冲刺的势头尚未停歇,右手已然搭上腰间的剑柄。
呛啷——
清越的剑鸣响起。
长剑出鞘的瞬间,一层极其微弱却凝练如实质的蓝绿色辉光骤然缠绕上冰冷的剑刃——那是被强行压缩、引导附着于武器的魔力。
剑光如匹练,并非大开大合的横扫,而是精准到极致的把控。
动作简洁、迅捷、狠辣,缠绕着魔力的剑刃如同切割黄油的热刀,轻而易举地将挡在路径上的几只小型咒灵一分为二。
暗紫色的污血和破碎的组织尚未完全飞溅开来,晶的身影已如一道融入阴影的疾风,从短暂的混乱缺口处穿过,速度丝毫不减,向着停车场更深沉的腹地突进。
断肢残骸在她身后无力地抽搐、消散,丝毫未能阻碍她探索的步伐。
***
随着宫崎晶逐渐深入停车场腹地,空气中阴冷潮湿的气息愈发凝重。断裂管道旁每一颗水滴从高处坠落的声响,都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如同敲打在紧绷神经上的鼓点。
轰!
左侧一根支撑着天花板的粗大承重柱,被无形的攻击正面命中,龟裂的纹路在布满霉斑的柱体上闪电般蔓延,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大块大块的水泥和钢筋碎片如同霰弹般激射而出,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尖啸,铺天盖地地砸向晶刚刚站立的位置。
宫崎晶的身体在思考结束之前已然启动。
她贴着冰冷潮湿的地面侧向翻滚。碎石和尖锐的钢筋碎片擦着她的后背飞过,却只能徒劳地刮伤单薄的运动服。
物体划破空气的呼啸声传来,她迅速抬臂举起长剑。
铛——
金铁交鸣的刺耳锐响在空旷的地下空间炸开。
剑身剧震,一股巨力顺着剑柄传来,震得她虎口发麻,整条手臂都微微发颤。巨大的冲击力让她踉跄后退,在湿滑的地面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借着力量角逐后的间隙,她打开携带的照明灯。赫然发现袭击自己的,是一条末端裂开、布满螺旋利齿的紫黑色肢体。一击不中,它如同受惊的毒蛇般闪电缩回浓稠的黑暗,只留下空气中弥漫的、更加浓郁的腥臭。
几周来无数次在九十九由基制造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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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说惊吓中摸爬滚打、在脱力与疼痛边缘挣扎的本能,使得宫崎晶的身体比意识更早地进入了状态。
呼吸节奏瞬间调整,悠长而深沉,每一次吸气都在大量汲取空气中的氧气转化为能量。心脏在胸腔内沉稳有力地搏动,将血液连同那股潜藏的力量泵向四肢百骸。
在这只咒灵从头顶上方如同巨蟒般狠狠噬咬下来的瞬间,宫崎晶动了。
她迎着那遮天蔽日的阴影,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踏得极其刁钻,妙到极致地卡在了触手全力下扑、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那个微小间隙。
空着的左手猛地向前一挥,细长、尖锐、如同淬火水晶般的彗星在她掌心前方瞬间凝聚成型,拖着细碎的星芒尾迹,如同精准制导的箭矢,发出撕裂空气的锐鸣,直射向咒灵肢体末端那只布满血丝、疯狂转动的巨大眼球。
“嘶嘎——!”
一声非人的、夹杂着痛苦与暴怒的尖锐嘶嚎几乎要刺穿耳膜。那只眼睛瞬间被狠狠刺入、炸开,粘稠的暗紫色浆液混合着破碎的眼球组织如同喷泉般爆射。
就是现在!
在咒灵因剧痛而失控上扬、暴露出下方脆弱连接的瞬间,宫崎晶蓄势已久的右臂肌肉贲张,她双手紧握长剑,剑刃上流转的蓝绿色辉光陡然变得凝实锐利。那是魔力被更精妙地压缩、引导附着于武器的证明。
她身体如同蓄满力的弹簧,猛地弹射而起,手中长剑随即沿着那条因剧痛而痉挛暴露出的连接处,狠狠劈下。
噗嗤——
利刃切入粘稠坚韧组织的闷响传来。附着魔力的剑刃这一次势如破竹。暗紫色的污血如同高压水枪般狂喷而出,溅满地面,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和令人窒息的恶臭。
而咒灵那条粗壮的肢体竟被她这一剑硬生生斩断大半。
“吼嗷嗷嗷——!!!”
整个地下空间都在咒灵那饱含极致痛楚与暴虐的咆哮中震动。承重柱上的裂缝再次扩大,簌簌落下更多灰尘和碎块。
黑暗中,那个庞大的存在彻底被激怒了。剩余的扭曲肢体不再隐藏,如同狂舞的魔影,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从四面八方——头顶、身侧、甚至脚下湿滑的地面缝隙中——同时穿刺、缠绕、抽打而来。
宫崎晶眼神在这一刻变得异常冰冷沉静,感知提升到极限,感知在这一刻扩张到极限,心湖上的涟漪疯狂叠加、扩散。每一个攻击轨迹、速度、甚至那敌人咒力波动的强弱变化,都在水面上投射出清晰的倒影。
身体在方寸之地极限腾挪。
前扑、侧滚、矮身、后仰······每一个动作都简洁到了极致,于刀尖上起舞。
长剑在她手中化作一道吞吐不定的银光,不再是硬撼,而是精准地格挡、卸力、引导。剑尖带着凝练的魔力辉光,每一次刺在触手上,都让那狂暴的攻势产生一丝不易察觉的迟滞和偏移。
一条末端带着骨刺的长臂擦着她的腰侧掠过,运动服瞬间被撕裂,皮肤上留下被罡风刮过的红痕。
另一条形似两条人类腿部拼接的怪异肢体狠狠踹向她,却被眼疾手快地调整剑刃劈成两半。
但咒灵野兽般的本能令它不顾痛楚,迅速地将剩余的肢体不依不饶地刺向此时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宫崎晶······
13. 实战
宫崎晶的身体在剧烈的碰撞后尚未完全找回平衡,咒灵残余肢体裹挟着污秽咒力与破空尖啸已至眼前。那肢体末端的骨质倒刺闪烁着不祥的寒光,如同淬毒的箭矢,直刺她因格挡而防御松懈的面门。
避无可避?
不。
意识的水面被这直取要害的杀机彻底搅成惊涛骇浪。
千钧一发之际,宫崎晶的瞳孔骤然收缩,莫名的勇气和近乎冷酷的决断瞬间压倒了所有感性。
电光火石间,她身体猛地向右侧做出一个极限的拧转闪避姿态,同时在身侧凝聚出一颗辉石魔砾①。
意念引爆!
细微却强劲的魔力冲击波在身侧炸开,从而提供了一股恰到好处的侧向推力,让她的动作获得了关键的额外加速度和变向力。
嗖——
她的身体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险之又险地擦着那刺来的尖利末端掠过,冰冷的死亡气息刮过脸颊,带起一阵刺痛,却终究落空。
闪避成功的瞬间,她借势拧腰,左脚脚尖在地面上精准地一点,力量自足弓爆发,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借着辉石魔砾爆裂的余势和自身蹬地的力量,猛地向前下方俯冲,目标直指咒灵那条因攻击而前伸、此刻正暴露在她俯冲路径下的扭曲肢体。
足尖带着凝聚的力量,狠狠踏在那粘滑坚韧的肢体之上。这一踏,借力打力,时机妙到毫巅。借着咒灵肢体提供的坚实支撑点,宫崎晶的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上弹射而起。
一个干净利落的空翻动作,不仅完美规避了后续可能的攻击,更让她瞬间跃至咒灵庞大躯干的正上方。
她居高临下,俯瞰着下方因攻击落空而略显迟滞的咒灵。
双手紧握长剑,剑尖朝下,体内奔涌的魔力如同驯服的江河,稳定而汹涌。
意念所至,杀招瞬间发动。
赤金色的火焰如同苏醒的红色狮子,瞬间缠绕上冰冷的剑刃,发出耀眼的光芒和灼热的高温。
跃至最高点的宫崎晶,借助下坠的重力与全身拧转的力量,双手持剑,将缠绕着熊熊赤金色火焰的长剑,狠狠贯入咒灵躯干背部那能量最为紊乱、防御相对薄弱的节点。
噗嗤——
利刃破开坚韧粘稠组织的闷响清晰可闻,炽热的火焰顺着剑刃刺入的创口,如同找到了最佳的燃料,疯狂地涌入、钻蚀。
咒灵的躯体在纯净而暴烈的火焰焚烧下发出滋滋的爆鸣,如同滚油泼水,它所有的攻击动作瞬间僵直、失控,陷入了剧烈的硬直状态。
这一击虽重创咒灵,但尚未彻底终结其性命。
宫崎眼中没有丝毫犹豫,双脚在咒灵抽搐的躯干上猛地一蹬,借力向后空翻落地,行云流水般稳稳落在数米之外。
落地瞬间,她体内魔力加速循环,虽经爆发却未显疲惫枯竭之态。
她右手紧握剑柄,左手虚扶辅助稳定,身体重心下沉,如同蓄势待发的猎隼,目光死死锁定因剧痛而门户大开的咒灵。
机会!
足下发力,溅起些许积水。身影化作一道疾风,朝着目标猛冲而去。
剑光再起!是凝聚了冲刺力量与旋转惯性的、凌厉无匹的横斩。
剑身上,因刚才贯入咒灵身体而略有暗淡赤金色火焰,此刻再次暴涨。
呲啦——
缠绕着熊熊烈焰的长剑,精准无比地斩过咒灵,被斩破的身躯在火焰的焚烧下发生了剧烈的殉爆。
赤金色的火光瞬间吞噬了咒灵残存的躯干,将其化作一团剧烈燃烧的火球。凄厉的哀嚎戛然而止,只剩下火焰焚烧污秽的噼啪声。
几秒后,火焰熄灭,原地只留下一片焦黑的痕迹和几缕迅速消散的青烟。
咒灵,彻底化为灰烬。
宫崎晶拄剑而立,微微喘息。
左脸颊被之前攻击的罡风擦破,渗出细微血珠,运动服也在翻滚闪避中被碎石刮破几处,略显狼狈,她气息略有急促但却稳定,眼神明亮,握剑的手始终稳定有力。
轻盈的脚步声踏过焦痕,九十九由基走到她身边,金色的眸子上下打量着晶,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赞赏弧度。
“漂亮。”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废墟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认可,“利用能力爆发提供的额外的推理完成极限闪避,踩点借力跃上高位,拔剑贯入弱点,落地补刀······一气呵成。”
她的目光落在晶脸颊的细微擦伤和略显凌乱的衣着上,语气带着调侃却更显认真:“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破绽,硬是被你用脑子和小技巧填上了。时机掐得不错。”
宫崎晶平复着呼吸,湛蓝的眼眸中闪烁着战斗后的兴奋与冷静复盘的光芒。
她收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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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鞘,动作流畅自然:“它的速度比我预想的快一点,”她指了指脸颊的擦痕,“推力调整的时机还是差了一些,角度也没调整到最佳。不过······”
她看向那片焦痕,嘴角也微微上扬,“变招的时机选对了,效果很好。动作的衔接比训练时顺畅许多。”
“知道差在哪里,还知道哪里做得好,”九十九由基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不轻,“这就叫进步。硬实力它可能比你强一些,但今天赢的是你的脑子,还有这份······”
她顿了顿,找到一个更贴切的词,“战斗的嗅觉。天生的猎手,小家伙。”
晶点了点头,没有骄傲,只有一种经过实战检验的从容自信和更清晰的方向感。
她摸了摸脸颊的擦伤,感受着那微不足道的刺痛:“下次,辉石魔砾可以再提前一些释放。”
“走吧,小猎手。”九十九由基转身,朝入口方向走去,“带你去处理下脸上这点小勋章,顺便想想怎么跟你妈解释这身新造型。”
“啊······”宫崎晶低头仔细打量身上的衣物,无奈地笑着耸了耸肩,“我已经习惯了,想来妈妈也快免疫了。”
————————————
城市的另一端。光线被厚重的窗帘彻底隔绝,只有书桌上台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一隅。
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尘埃的味道。
一张宽大的实木桌面上,散乱地铺陈着文件。
最上面是一份精神科诊断报告的复印件,结论处刺目的红笔标注着“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伴严重解离性遗忘”、“自杀倾向高危”。
旁边是几张放大的报纸剪报:标题醒目的燃气爆炸事故报道,配图是废墟和警戒线;另一张则是关于事故“奇迹生还者”的简短新闻,配图是打了马赛克的草地拖痕特写。
而在桌角,一张小学班级合影被随意地放在那里。照片上孩子们笑容明媚。一只戴着普通黑色手套的手,正拿着一支红色马克笔。
笔尖悬停片刻,最终,在一个扎着马尾、笑容明亮、站在第二排的女孩头像上,稳稳地画上了一个醒目的、封闭的红色圆圈。
圆圈的中心,是宫崎晶灿烂的笑脸。
台灯昏黄的光晕,恰好笼罩在这张被红圈标记的照片上,将那抹红色映衬得格外刺眼。
14. 泡沫
八十年代中后期的日本东京整个浸泡在永不褪色的金色泡沫里。
银座橱窗流光溢彩,三越百货的店员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恭敬地为抢购爱马仕铂金包的买家们服务;六本木的霓虹彻夜不眠,高级俱乐部门口停满锃亮的进口跑车,穿着阿玛尼西装的年轻职员挥舞着公司信用卡,将轩尼诗XO如同矿泉水般倒入冰桶;房地产神话坚不可摧,东京都中心的地价足以买下整个加利福尼亚。
人们谈论着股票,如同谈论唾手可得的财富,证券公司的电话被打爆,主妇们将买菜钱投入日经指数,看着那根代表财富的红线一路狂飙,直冲云霄;终身雇佣制是不言自明的铁律,大企业的徽章别在胸口,是通往体面人生和尊重的通行证;高尔夫会员卡是身份的象征,海外度假是年度标配,整个社会弥漫着一种近乎眩晕的乐观和挥金如土的豪气。
那是一个被金钱、欲望和无限膨胀的信心托举到云端的黄金年代,空气中仿佛都飘荡着金粉,每个人都相信,这盛宴永不散场。
然而,泡沫破碎的巨响,比任何人预想的都要惨烈和迅速。虚幻的金粉簌簌剥落,露出底下冰冷坚硬的现实。
东京成为了一座在经济衰退的阴霾下喘息的城市,九十年代的尾巴尖,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拽住,拖向看不见底的深渊。
曾经象征着无限繁荣、只涨不跌的股价图表,如今只剩下断崖式的绝望下跌曲线,无数纸上富贵化为泡影;银行窗口前排起的长龙,目光呆滞而惶恐,只为挤兑那些摇摇欲坠的信用金库里最后一点存款;“终身雇佣”的神话如同脆弱的玻璃,在阵阵刺骨的寒风中,被名为“重组”和“效率化”的重锤轻易击碎,留下遍地失业的恐慌与无数石沉大海的求职简历。
日元在外部压力下持续攀升,出口企业哀鸿遍野,曾经横扫世界的“日本制造”光环黯淡;国内需求则萎缩得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通缩的幽灵在空荡荡的百货商场、贴着“半额”标签的过时奢侈品柜台和便利店冷柜里堆积的廉价便当间无声游荡。
物价停滞不前,甚至下跌,人心却比物价更加冰冷、绝望。
报纸的社会版,触目所及皆是企业破产清算、大规模裁员、家庭负债跳楼的黑色标题。
曾经被奢侈品与享乐主义淹没、霓虹闪烁的街头,如今游荡着更多西装革履却眼神茫然失焦的身影,以及蜷缩在纸箱屋和地下通道通风口旁,眼神空洞、如同被时代抛弃的残骸。
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感,如同蔓延的霉菌,在冰冷的水泥缝隙里,在每一个为下一餐、下个月房租而挣扎的灵魂深处,悄然滋生、疯狂蔓延。
随之而来的,是如同野火般燎原的戾气——便利店抢劫已成日常,街头斗殴屡见不鲜,深夜的居酒屋外时常爆发因琐事引发的血腥冲突,自杀事件更是不胜枚举。那些在重压和绝望下彻底崩坏的神经,正将这座曾经金碧辉煌的城市,一步步拖入更深、更冰冷的泥沼。
————————————
警视厅大楼,刑事部搜查一课。
空气仿佛被廉价速溶咖啡的焦糊味、劣质烟草的浓烈烟雾以及高强度工作榨干后渗出的疲惫汗水所浸透,粘稠得化不开。
电话铃声如同永不疲倦的报丧鸟,此起彼伏,尖锐地撕扯着紧绷的神经。
警员们脚步匆匆,制服皱巴,眼袋深重得如同淤青,交谈时嗓音无不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和一股被无数恶性案件反复摩擦后压抑不住的火气。
案情白板被层层叠叠的血腥现场照片、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图和写满疑问的便签覆盖,如同纠缠不清、布满尖刺的荆棘丛。
打印机嘎吱作响,如同垂死挣扎的老旧机器,吐出的纸张瞬间被焦灼的手抓走,带起一阵微弱的风,吹不动地上厚厚的烟灰。
***
“三系!目黑区三丁目,有情况!” 一个年轻巡查几乎是撞开磨砂玻璃门冲进来的,脸色发白,声音嘶哑变形,手里紧紧捏着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滚轮热度的出警单。
嘈杂的办公室瞬间被按下静音键,随即是更响的桌椅粗暴拖动声和几声压抑的低咒。
正在一堆卷宗后核对一份抢劫案受害者凌乱证词、身材敦实、一身棕色西装的目暮十三,闻声猛地抬起头。
帽檐下那张因常年劳碌而略显浮肿的脸上,疲惫瞬间被职业性的锐利取代,眼神沉稳却掩不住深重的忧虑。
“目黑区三丁目?具体门牌、死者情况如何。确认是自杀?” 目暮的声音依旧带着年轻人的洪亮,但也难掩疲惫。
他一把抓过巡查手中的单子,目光如电般扫过上面的地址和简要信息,眉头立刻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是。小田切警部已经带人先行赶过去了。辖区初步报告:现场是封闭房间,死者······疑似上吊身亡。”巡查快速补充,语气带着一种见多了悲剧后的麻木。
目暮十三无声地叹了口气,用手背用力抹了把脸,似乎想抹去那份沉甸甸的、几乎成为日常的无力感,声音低沉下来:“又是······自杀。这个月第几个了?走吧。”
他不再多言,朝身边几名待命的警员用力一挥手,动作带着一股雷厉风行的决断,“跟上,动作快!”
警车刺耳的笛声撕裂了城市午后灰蒙蒙、仿佛永远化不开的铅色天空,一路风驰电掣,驶向目黑区一片密集、破败如同生了锈的老式公寓楼群。
墙壁布满雨水长期冲刷留下的污黑泪痕和陈年油烟的熏染,楼道狭窄、昏暗,弥漫着潮湿、霉菌和廉价劣质清洁剂混合的刺鼻气味,令人呼吸不畅。
黄色的警戒线已经拉起,如同一条不祥的符咒,封锁了其中一栋灰扑扑楼宇二层的一个单元门口。几名辖区警察面容疲惫地维持着稀稀落落的秩序,几个被惊动的邻居远远地站着,交头接耳,脸上交织着本能的恐惧和一种被生活磨砺出的、近乎冷漠的无动于衷。
小田切敏郎,正站在公寓门口狭窄、堆满杂物的走廊上仔细观察。他身形更加瘦削,深色西装熨帖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冷峻,嘴唇习惯性地抿成一条毫无弧度的直线,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意。
目光锐利如探针,正冷静地、一寸寸扫视着楼道的每一处细节——斑驳脱落的墙皮、门框上细微的刮痕、锁孔的状态。
“小田切警部。”目暮十三带着人快步走近,微微欠身致意。
小田切敏郎微微颔首,镜片后的目光在目暮等人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随即移回现场门框上一个不起眼的旧污渍,声音低沉平稳,毫无波澜:“目暮。现场在里面,初步勘察进行中。跟上,保持安静。”言简意赅,没有一丝多余的寒暄或情绪泄露。
两人一前一后,踏过门槛,走进狭小逼仄的公寓玄关。
一股浓烈到令人鼻腔刺痛、胃部翻涌的酒气,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终结后的残余腐败气息,如同粘稠的泥浆堵塞呼吸。
房间是典型的单身蜗居,面积局促,陈设简陋陈旧,蒙着一层薄灰,透着一股被生活反复碾压后无力挣扎的窘迫和深入骨髓的绝望。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领口磨损的廉价衬衫和同样陈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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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裤的中年男性,身体悬垂在半空。一根粗糙的、看起来像是从老旧晾衣绳上仓促截下来的麻绳,如同毒蛇般紧紧勒在他脖颈上,深深地陷入皮肉,在颈侧留下两道紫黑色、肿胀扭曲、令人心悸的致命缢沟。
绳子的另一端,死死地系在天花板一个锈迹斑斑、却异常牢固的金属挂钩上——那挂钩,或许是某个早已被遗忘的、悬挂装饰品的遗留物。
尸体下方的地面,一把普通的、边缘磨损的木制方凳侧翻在地,一只同样破旧的拖鞋掉落在凳子旁边,另一只还勉强挂在死者悬空的脚尖,摇摇欲坠。
死者面部呈现出窒息死亡特有的恐怖景象:皮肤紫绀肿胀,眼球因压力而微凸,舌尖微微伸出紧闭的齿间,凝固着最后的痛苦。身体已经完全僵硬,呈现出悬吊后特有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诡异姿态。
鉴识课的闪光灯在昏暗压抑的空间里不断亮起。咔嚓、咔嚓——冰冷而规律的声响,是死亡现场唯一的节奏。
穿着白大褂的鉴识人员正小心翼翼地提取绳索纤维、挂钩上的微量物质、凳子表面的指纹,用强光电筒检查地板上的每一粒灰尘和可能的足迹。
法医正站在尸体旁,戴着无菌手套,神情专注而漠然,小心地拨开死者衣领,用专业仪器测量着颈部缢沟的深度和形态,检查着尸体的僵硬程度和尸斑分布。
“门锁完好,内部双重反锁,无技术开启痕迹。窗户紧闭,插销从内部扣死,窗框、玻璃无破损或攀爬痕迹。未发现强行闯入或破坏迹象。”一名鉴识课负责人走到小田切敏郎面前,向他汇报初步结果。
“死者身份?”小田切的声音毫无波澜,目光落在摊开的笔记本上,左手已自然地将钢笔帽旋开。
“中岛健太,三十八岁。原大和运输株式会社的货车司机,四个月前因公司业务严重萎缩被裁员。”另一名警员迅速翻着刚与辖区交接的初步资料薄,语速很快,“独居。邻居走访初步反馈,死者近两个月情绪极其消沉,酗酒严重,常深夜在屋内哭喊、摔砸物品,多次对邻居提及找不到工作,欠下数额不小的私人高利贷,言语中充满‘走投无路’、‘不如死了干净’的绝望……”
“现场发现明确遗书了吗?”目暮十三忍不住插问,他的目光扫过凌乱的书桌、堆满空酒瓶的角落和榻榻米上散落的衣物。
“目前尚未发现遗书。”警员翻过一页记录,“但在书桌抽屉里,找到数张不同高利贷公司发出的、措辞严厉的催债恐吓信。另外,”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沉了些,“发现一封未封口、未寄出的信,收件人是死者老家父母。通篇是自责、绝望、对债务的恐惧和‘不想再拖累你们’、‘来世再报恩’之类的告别话语。字迹潦草,多处泪痕晕染。”
“死亡时间?”小田切敏郎的目光投向正在做最后检查的法医。
法医直起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鉴识灯冰冷的光:“根据尸僵已发展至全身、尸温与环境温差、角膜高度混浊以及尸斑固定指压不褪等指征初步判断,”
他语速平稳,“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十点至午夜十二点之间。死因明确为机械性窒息。颈部缢沟呈马蹄形、斜行向上,索沟边缘伴有表皮剥脱和皮下出血,生活反应明显,符合典型自缢特征。现场悬吊姿势、绳索固定点位置及状态、下方翻倒的凳子形态和位置,均高度指向自杀行为。”
法医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当然,最终结论需解剖进一步排除极微小的他杀伪装可能,但综合现场环境、死者生前状态及遗留物品,自杀的指向性非常明确。”
15. 反常
目暮十三沉默着走到悬吊的尸体旁,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仰头看着那根深深勒入皮肉的粗糙麻绳,看着死者肿胀紫黑的面容和微凸的眼球,又低头死死盯着地上那只孤零零的拖鞋和侧翻的木凳。
他能清晰地拼凑出那个绝望的夜晚:浓烈的劣质酒精气味弥漫,催债信如同诅咒散落,这个男人如何在极度的痛苦和无助中,颤抖着搬起这唯一的凳子,将粗糙的绳索系上那个冰冷的挂钩,最后······用尽残存的力气踢开脚下唯一的支撑点。
他蹲下身,强忍着不适,用戴着手套的手指仔细查看翻倒凳子边缘和腿部的摩擦痕迹,又用电筒照射地板上的灰尘分布和死者拖鞋的位置,试图寻找任何一丝违背自杀逻辑的蛛丝马迹。
书桌上,那几张印着血红“最终催告”、“法律措施”字样的恐吓信和那封被泪水浸透字迹的未寄家书,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整个房间,就是一个被时代巨轮无情碾过、血肉模糊的绝望之地,无声地控诉着萧条时代的残酷。
眨眼间,那个悬吊着的男人似乎变成了目暮十三自己的脸。
小田切敏郎踱步到狭小的窗边,仔细检查着窗框的每一道接缝、插销的金属光泽、玻璃内外侧的光洁度。
他的左手自然地抬起,食指指尖轻轻抹过窗台内侧积累的薄灰,感受着颗粒的均匀分布和厚度。随后,他走到系绳的金属挂钩正下方,仰头审视着挂钩的锈蚀程度、嵌入天花板的牢固性以及边缘的磨损情况。
他甚至示意旁边的鉴识人员架上便携梯,仔细检查挂钩周围天花板的灰尘分布和是否有任何异常的刮擦或固定痕迹,再将放大镜递回。
“没有第二人活动的痕迹、室内财物无翻动损失、死者生前状态构成充分动机、现场所有物证痕迹链完整指向。”
目暮十三站起身,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在艰难地复述一个男人的调查死去,又像是在念诵这个时代的注脚。
他感到深重的疲惫。
看不到尽头的、由无数类似悲剧堆砌而成的尸山无声息地扩张。
“初步判断,自杀。”小田切敏郎“啪”地一声合上硬皮笔记本,语调清晰,如同在为这场悲剧盖棺定论。
“现场环境高度封闭,符合自缢特征。作案工具来源明确,均为死者屋内所有物品。现场痕迹强有力地支持自决行为。死者生前状况构成明确且强烈的自杀动机。”
他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众人,补充道,“所有关联物证按标准程序封存送检。死者社会关系,特别是邻居、前同事及债权人深入排查,务必排除一切伪装自杀的可能性。行动吧。”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了。
目暮十三走到门口,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悬在房间中央那具冰冷的躯体。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对他人悲悯与对整个沉沦时代无力感的疲惫,将他彻底淹没。
他靠在斑驳脱漆、冰冷坚硬的门框上,目光穿过狭窄的走廊,投向尽头那扇小小的、蒙着厚厚灰尘的窗户:窗外,是灰蒙蒙的东京天空,吝啬地透进些许惨淡的天光。
他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锈铁,异常低沉地对旁边负责记录的年轻巡查说,更像是一声无人回应的诘问:
“记录吧······又一个。”
楼下隐约传来的、运尸车沉闷压抑的引擎启动声,以及警戒线外,邻居们那麻木而复杂的、如同背景噪音般的窃窃私语。
阳光,依旧无法穿透薄薄的玻璃。
城市上空,那层厚厚的阴云不知何时才能消散。
也就没人能注意到,
尸体旁蝴蝶的虫茧一样的咒灵狰狞的口器微微翕动。
***
“小田切警部,目暮警官。”
一个温和、带着书卷气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在压抑的沉默中响起,打破了现场的凝重。
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他穿着剪裁得体的深灰色风衣,身形颀长,面容英俊而富有智慧,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深邃。正是世界闻名的推理小说家——工藤优作。
“优作先生。”目暮十三立刻挺直了腰,脸上露出一丝带着敬意的惊讶,“您怎么来了?”
小田切敏郎也转过身,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工藤优作,微微颔首示意,没有多余的表情:“工藤先生。”
“抱歉打扰了。”工藤优作微微欠身,态度谦和,“我恰好在这附近拜访一位朋友,听闻这边有情况,又得知是两位负责,便冒昧过来看看。希望能提供一些微薄的观察视角。”
谈话间他的目光快速而专业地扫过整个房间,最后落在悬吊的尸体上,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蹙起。
“优作先生太客气了,您的洞察力对我们帮助很大。”目暮十三连忙说道,侧身让开路。
工藤优作缓步走进房间,他没有立刻靠近尸体,而是先站在门口,将整个空间的布局、物品的陈设、乃至光线都尽收眼底。视线在翻倒的凳子、散落的酒瓶、书桌上的信件上逐一停留,最后才移向悬挂的死者。
“现场确实如两位警部所言,高度指向自杀。”工藤优作的声音平静,条理清晰,“动机充分,环境封闭,工具来源清晰,物理痕迹链完整。”
他走到书桌旁,自觉地戴上随身携带的薄手套,轻轻拿起那封未寄出的家书,仔细看着上面被泪水晕染的字迹,手指在信纸边缘几处用力过度、几乎戳破纸张的笔划上停顿了一下。
“字迹凌乱,符合死者的处境。”他放下信纸,目光又投向悬吊的尸体,“颈部的缢沟形态,下方支撑物的状态也都符合自缢特征。”
小田切敏郎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只是······”工藤优作话锋一转,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思索的光芒,“有一点极其细微的不协调感,或者说,一种精神状态的突兀,让我有些在意。”
“精神状态?”目暮十三疑惑地问。
“是的。”工藤优作指向书桌上那几封催债信,“从这些信件的内容和邻居的证词看,死者长期处于高压、焦虑、甚至可能带有被害妄想的极端绝望状态。这种状态下的人,精神往往是紧绷、混乱、甚至歇斯底里的。”
他的目光又移向那封家书:“而这封最后的告别信,虽然字里行间充满痛苦和自责,但开头的几行字迹,却透露出一种……反常的‘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清晰’。笔划稳定,语句连贯,像是在一种相对冷静的状态下书写的。但到了信中段和后段,字迹迅速变得潦草、颤抖、用力不均,泪痕斑驳,情绪崩溃的迹象非常明显。”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这就像一个精神濒临崩溃的人,在某个短暂瞬间突然获得了一种诡异的解脱感或决心,写下了平静的开头,但很快又被那巨大的绝望漩涡重新吞噬,写下了混乱痛苦的后续。这种短暂的惊醒出现在一个长期精神状态极差的人身上,尤其是做出最终决定的时刻,显得有些——突兀。”
工藤优作走到尸体下方,抬头仔细观察着死者悬空的双脚和那只摇摇欲坠的拖鞋:“还有虽然现场痕迹链完整指向自杀,但那个用来垫脚的普通方凳,似乎有些太远了?死者踢开它时,虚弱的身体状态应当不足以提供如此大的力量?当然,个体差异和瞬间的生理反应可能解释这一点,但这与死者体型和凳子重量结合来看,还是让我觉得有一些奇怪。”
他轻轻摇头,自嘲般地笑了笑:“或许是我多虑了,在如此沉重的现实压力下,强烈的自毁欲可能会导致这样的结果。现场也找不到任何他杀介入的证据,甚至连一丝外力协助的痕迹都没有。”
他的目光扫过天花板挂钩周围极其干净、只有自然积尘的区域,又掠过窗台那均匀的灰尘。
小田切敏郎沉默了片刻,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依旧,但也多了一丝对工藤优作观察的认可:“工藤先生的敏锐令人钦佩。这种精神状态的改变和凳子过远的距离,确实值得记录在案卷备注中。我们会结合后续的解剖报告和更深入的社会关系排查,进行综合评估。”
工藤优作点点头:“感谢小田切警部的认可。我也希望这只是我作为小说家过于敏感的臆测。这个时期······” 他环顾着这间称得上残破的房间,语气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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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身就已经足够沉重了。”
————————————
与此同时,东京综合医院,住院部。
消毒水的味道依旧浓烈,但暖阳透过窗户洒在走廊上,带来近乎虚幻的宁静。
宫崎晶提着一小篮新鲜水果,轻车熟路地走向美咲父女的病房。爆炸事件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二人恢复良好,即将出院回家休养。
推开病房门,美咲正靠在床头看漫画,看到晶进来,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晶,你来啦。”
她看起来精神不错,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美咲!”宫崎晶也开心地跑过去,把水果篮放在床头柜上,“感觉怎么样?医生说你要出院了?”
“嗯。医生说下周就可以回家了。”美咲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就是爸爸他······”
她看了一眼旁边病床上沉默望着窗外的男人——小林健太郎。比起美咲,他的恢复显得缓慢而艰难,爆炸的冲击和随后的自杀未遂指控,似乎在他身上留下了更深重的阴影,他整个人看起来憔悴、沉默,眼神空洞,仿佛灵魂的一部分已经在那场灾难中遗失了。
“小林叔叔。”晶宫崎轻声打招呼,将另一个小袋子放在他的床头,“给您带了点苹果。”
小林健太郎迟缓地转过头,目光有些涣散地落在宫崎晶身上,几秒后才像是认出了她,嘴角极其勉强地扯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模糊不清的音节,算是回应。随即,他的目光又飘向了窗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宫崎晶心里有些难过。她记得以前小林叔叔虽然话不多,但总是很温和,会默默给她们削水果。
美咲拉了拉晶的手,小声说:“爸爸他,还是不太爱说话。医生说是创伤后应激障碍,需要时间。”
晶点点头,在美咲床边坐下,两人小声聊起学校的事情和漫画。美咲似乎刻意避开了关于爆炸当天的所有话题,晶也默契地没有提起。
阳光在病房里移动,时间缓缓流淌。
过了一会儿,小林健太郎似乎有些累了,动了动身体想躺下休息。他伸出手去够床头的呼叫铃按钮,动作有些笨拙。
就在他抬起手臂、袖口滑落的瞬间——
宫崎晶湛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小林健太郎右手手腕内侧,靠近袖口边缘的皮肤上。
那里,残留着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痕迹。
不是伤疤,也不是污渍。
而是残秽。
它如同最微弱的电流灼烧过皮肤留下的极淡焦痕,又像是一滴凝固的、褪色的墨汁,在空气中散发着微乎其微、却令晶本能感到排斥的异常波动。
它太微弱了,微弱到若非晶此刻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他抬手,且对能量的感知经过九十九由基的特训后变得异常敏锐,根本不可能发现。
晶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了爆炸案后,父亲九条和司曾提过,小林健太郎被认定为“精神崩溃意图自杀”,燃气管道是被“人为切开”的。
难道······?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仿佛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小林叔叔按铃的动作,继续和美咲说着话,但心中的警铃却已悄然拉响。
那道稀薄的残秽,如同投入心湖的一颗小石子,激起了层层不安的涟漪。
小林健太郎按完铃,护士还没来,他似乎想调整一下枕头的位置。他有些吃力地侧过身,背对着两个女孩。
就在他侧身、病号服领口微微敞开的刹那——
在靠近他后颈、衣领遮掩下的皮肤边缘,她又瞥见了一道刺入皮肤的咒力残秽。
这绝对不是巧合!
晶的指尖微微发凉。
爆炸案、小林健太郎的“精神崩溃”、人为切开的管道以及此刻他身上残留的残秽。
这一切疑点,在她脑海中疯狂地旋转、碰撞,试图拼凑出一个令人不安的答案。
她感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窗外温暖的阳光似乎也失去了温度。这间看似平静的病房,此刻在她眼中,被一层无形的黑手笼罩。
16. 调查
夕阳的余晖将宫崎家宅邸的轮廓拉长,染上一层温暖的金边。宫崎晶推开家门,书包随意地甩在玄关,小脸上没有了平日的轻松,眉头微蹙,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疑惑。
“我回来了。”她的声音有些低沉。
九条和司从厨房探出头,立刻察觉到了女儿的不对劲。“晶?怎么了,今天在学校不开心吗?”
他擦着手走出来,关切地看着晶。
宫崎枫也从书房走出,捕捉到女儿眼底的异样:“发生什么事了,晶?”
宫崎晶换好鞋,走到客厅,深吸了一口气,将在医院看到小林健太郎身上异常痕迹的事情详细地讲述。
“残秽就在手腕这里,还有后颈边上,”晶在自己身上比划着位置,小脸严肃,“非常淡的痕迹,但我确定不是意外留下的。”
父母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宫崎枫走到女儿身边,轻轻按了按女儿的肩膀,打量着对方:“晶,那你怎么样?”
宫崎晶脱口而出:“我没事啊。”话毕,她小心翼翼地抬头偷偷看了看,莫名心虚地说,“我有好好注意自己安全的。”
见两人没有过多追究,她继续讲起探病时发现的疑点:“美咲父亲的精神状态······有些奇怪。”
“他整个人的精气神像是被什么抽干了一样,反应非常非常迟钝。”
她加重语气狠狠强调。
宫崎枫和九条和司对视一眼,摸了摸女儿毛茸茸的脑袋:“爸爸妈妈知道了。这样,这件事交给我们来调查。晶你最近一定要注意安全,在事情明朗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九条和司也蹲下来,搂住女儿:“是的,晶。保护好自己,就是对美咲和她爸爸最大的帮助。剩下的,交给爸爸妈妈,好吗?”
看着父母眼中的担忧,虽然心中急切,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
第二天,阳光依旧明媚。宫崎晶背着书包走进熟悉的校园,操场上传来晨练的哨声和同学们的嬉笑。
她努力将内心的疑惑不安压制。
课堂上,老师在讲台上讲解着算术题。
宫崎晶坐得笔直,眼睛盯着黑板,思绪却像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不详的残秽。
九十九由基昨晚电话中关于“诅咒师”和“特级咒灵”的情报,在她脑海中盘旋:
“咒术界,或者说,这个世界的阴暗面,可不只有那些没脑子的咒灵。还有一种人,我们称之为‘诅咒师’。”
“他们和咒术师一样,天生拥有咒力,能看到咒灵,也能使用术式。但区别在于,咒术师大多归属于一些家族或者咒术高专,遵循一定的规则,目标是对抗咒灵、维护秩序。而诅咒师——”
九十九由基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他们只为自己或某些见不得光的目的服务。利用咒力敛财、操控、杀人无所不用其极。他们是藏在人类皮囊下的毒蛇,比咒灵更危险、更难以察觉。”
“还有一种可能,极少数异常强大的咒灵确实可能诞生智慧,它们狡猾、残忍,懂得策略,甚至能驱使低级咒灵。但特级咒灵极其稀少,它们留下的残秽通常更为强大暴烈,带着咒灵独特的恶意。”
九十九由基停顿一会,补充道:“你描述的不像是咒灵所为,更像是——诅咒师的手笔······”
“宫崎同学?宫崎同学?宫崎晶?!”讲台上老师的声音提高了些。
“啊?是!”晶猛地回神,这才发现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请回答一下黑板上的问题。”
她定了定神,迅速扫了一眼题目,流畅地说出了答案。
老师赞许地点点头,继续讲课。
#
正午的操场,阳光炽烈。
宫崎晶像往常一样和朋友们踢球。
“晶!接球!”一个伙伴将球传过来。
她下意识地抬脚停球,动作精准。当球滚到她脚下,她漫不经心地发力讲求传给另一个队友。
砰!
足球像一颗炮弹,带着远超平时的力量和速度,呼啸着飞向目标队友。
“哇啊!”那孩子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才勉强把球挡下来,脚被震得发麻,“晶!你今天吃火药啦?这么大劲!”
“抱歉······走神了。”晶赶紧跑过去道歉。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在眼前的球赛上。
然而,当笑声渐歇,她独自走向树荫下喝水时,目光却依旧不由自主地飘向远方,飘向美咲父亲曾经工作的方向。
————————————
放学铃声终于响起,宫崎晶踌躇片刻,终究是没有选择回家。
莫名的预感在她心中浮现,越来越强烈:小林叔叔的公司一定有问题。
父母虽然告诫自己过不要轻举妄动,但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幕后黑手已经盯上了自己了。
得先发制人!
凭着记忆,她坐上了前往小林健太郎之前供职的大和运输株式会社方向的电车。
夕阳的余晖将城市镀上一层暗金色,却驱不散她心头的阴霾。
大和会社位于一片略显老旧的工业区边缘,一栋灰白色的五层写字楼。此刻早已过了下班时间,大楼显得有些冷清,只有零星几个窗户还亮着灯。
宫崎晶站在街对面,湛蓝的眼眸深处,淡金色的辉光悄然流转。她集中精神,将感知延伸,谨慎地扫过写字楼的入口、玻璃幕墙和通道。
结果却是没有异常。
没有明显的咒力波动,甚至城市里无处不在的、如同薄雾般的负面情绪尘埃都消失不见。
?!
不对!
就是太干净了!
东京这样的地方,人类密度极大,负面情绪无时无刻不在弥漫。即便是最平和的街区、最明亮的写字楼,也总会沾染上些许咒力——焦虑、疲惫、微小的嫉妒或不满,如同空气中漂浮的尘埃,构成了城市里无处不在的背景。
然而眼前这栋大楼,却干净得像隔绝在真空中,一丝一毫的咒力都没有。
这绝不是可能自然形成的!
宫崎晶的心猛地一沉。九十九由基的话如同警钟在耳边敲响——这极有可能诅咒师的手笔。只有他们才会有意识地抹除痕迹,将狩猎场打扫得一尘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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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背脊窜上一股寒意,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大楼周边的环境。周边还分布着其他几栋写字楼、一个停着几辆老旧货车的停车场、以及后方一片堆放着废弃集装箱的空地。
无一例外,同样干净得令人窒息。
她抿紧嘴唇,目光投向大楼后方那片更幽深、堆满废弃集装箱的区域,那里或许是唯一能避开大楼正面视线的地方。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安,身形如同黑夜中捕猎的猫科动物,迅速绕过街角,贴着墙根的阴影,向大楼后方潜去。
————————————
工藤家的书房。
宽大的书桌上,摊开的不再是小说手稿,而是大量打印出来的数据和图表,旁边散落着东京各区的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了密密麻麻的标记。
工藤优作眉头紧锁,思考时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停留在其中一张图表上,那是他根据警视厅非公开档案、媒体报道以及一些民间援助机构的数据,自行整理绘制的——东京各区特定时间段内的自杀事件密度分布图。
一个醒目的、几乎被红色填满的尖峰区域,赫然指向目黑区靠近工业区边缘的地带,其中心,正是大和运输株式会社写字楼所在的街区。
“太奇怪了。”他喃喃自语,拿起红笔在那个区域重重画了一个圈,“目黑区整体自杀率本就高于平均值,但这片区域······”
他拿起另一份整理好的名单,上面列着过去一个月里,那片区域几栋写字楼内发生的自杀事件:
大和运输株式会社 (5楼):职员A(男,42岁,跳楼)、职员B(女,38岁,服毒)——均为近一周内。
······
相邻的日升物产大厦 (3楼):职员C(男,35岁,上吊)——即小田切敏郎和目暮十三刚处理完的案件。
后方老旧仓储区管理办公室 (平房):管理员D(男,58岁,割腕)、临时工E(男,27岁,烧炭)——死者年龄跨度较大,但均发生在夜间或无人值班时。
触目惊心的是,这些案例中,除了那位管理员是长期独居、有酗酒史的老人,其余几人,在事发前短期内,都呈现出一致的突发性精神崩溃。
他们原本或许承受着经济萧条的压力,但远未到彻底绝望的边缘。同事或亲友的证词里,总会有“前几天还好好的”、“突然就像变了个人”、“说些很绝望的话”之类的描述。
更让人心惊的是,所有被卷入这个漩涡的人,最终都走向了自我毁灭的终点,无一例外。没有任何人能在这种“崩溃”后重新站起来,或者被及时干预救下。
这不合常理。再高的自杀率,也该有挣扎、犹豫、甚至被救下的偶然。但在这里,只有冰冷的、百分百的死亡结局。
他凝视着地图上那个被红圈标记的区域,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这绝非简单的经济压力所能解释。有什么人在那个区域,像老练的农民拿着镰刀收割小麦一般,精准地、熟练地持续收割附近人们的生命。
他猛地站起身,抓起椅背上的风衣,他得亲自去那片区域看看。
17. 戏弄
太阳疲惫地喘息着,彻底沉入了地平线。
暗淡的余晖将这片城市边缘地带的工业区染上一种沉郁的红灰色,建筑墙面斑驳的脏污此时也呈现出陈旧鲜血一般的质感。不远处,废弃的集装箱层层堆叠,像是巨人残存的嶙峋骸骨。
工藤优作驱车悄无声息地在目黑区街对面稍远处的阴影里。推开车门,风裹挟着铁锈腥气和尘埃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令人心头莫名发沉的压抑感。
他锁好车,没有立刻靠近那栋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冷清的灰色大楼,而谨慎地沿着人行道缓缓踱步。
风衣的衣摆被冷风拂起,他的目光专注,一寸寸扫过周围的环境:略显破败的街道、紧闭的商铺卷帘门、远处孤零零亮着灯的值班室、以及大楼后方那片如同坟场般堆叠的废弃集装箱。
一座典型的在废弃边缘徘徊的萧条工业区。
这里安静极了——甚至能听到远处高架桥上隐约的车流声,风吹过金属缝隙的呜咽。
可唯独听不到此地人类活动的声响。没有属于街边小摊的烟火气、也没有下班后疲惫人群的细碎声响,只留永不停息的风将一切逐渐侵蚀。
工藤优作走向写字楼侧面一条狭窄的通道,那里堆放着一些杂物和垃圾桶。他蹲下身,借着远处路灯微弱的光线,仔细检查着地面。
水泥地面布满灰尘和污渍,但却有几道非常新鲜的、方向一致的拖拽痕迹,像是某种重物被拖向大楼后方。痕迹边缘,散落着几滴极小的、在灯光下反射着幽暗光泽的红褐色污渍,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粘稠感。
他小心翼翼地用随身携带的取证袋和镊子收集起这些污渍,眉头紧锁。
是血迹。
他想他找对地方了。
一股强烈的、近乎本能的直觉驱使着他站起身,悄然向那片满是集装箱的仓储区走去。
越是靠近,空气中无形的压抑感就越发沉重,如同一层层沾满水的的纸紧紧裹住了口鼻。
工藤优作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一种刻在人类基因的恐惧在心中苏醒。
冰冷粘稠的恶意如同舞厅的海啸,猛地冲刷过他的身体。
一瞬间,他仿佛被投入永冻冰面下的海洋,寒冷和绝望如同巨蟒一般将他缠绕,死死勒紧。
眼前的现实剧烈扭曲、变形。
那些冰冷的钢铁集装箱,在他眼中仿佛变成了巨大墓碑组成的森林;地面龟裂的缝隙,如同通往无底深渊的裂口;夜风拂过铁皮的呜咽,化作了无数绝望灵魂在深渊边缘的哀嚎。
一个充满诱惑的、仿佛来自心底最深处的低语在他脑海里疯狂回响:放弃吧,挣扎是徒劳的。一切都毫无意义······结束这一切,从永恒的痛苦中解脱······
工藤优作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精神的一半好似被这低语所感染发生了畸变,只剩下摇摇欲坠的理智艰难地维持自我意识。
他看见自己在狭小陈旧的公寓里自缢而亡,潮水般的痛苦淹没过后,意识一黑。一睁眼又站在大厦的顶部,外放的手机里冰冷的催债声推搡着身体,他从高空一跃而下······
最终,在无数次的死亡过后,他看见了妻子二人躺在客厅里,而自己将天然气管道狠狠划开后,一家人在沉默中静待一切的终结。
有希子······
新一······
工藤优作的意识在死亡的泥沼中剧烈挣扎,妻子有希子熟悉的笑颜、儿子新一稚嫩却坚定的呼唤,如同从人间垂落的蛛丝,将人间与地狱连接起来。
“优作!"、"爸爸!”
置身地狱的人还是抓住了垂下的蛛丝。
现实中,工藤优作额头上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牙齿死死咬住舌头,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腔弥漫。剧痛和血腥味带来的强烈刺激,如同划破黑暗的闪电,让他被绝望淹没的意识强行挣脱出一丝清醒。
他猛地睁开眼,肺部如同破旧风箱般剧烈抽吸着冰冷浑浊的空气。冷汗浸透衬衫,黏腻地贴在背上。眼前不再是温馨的家,而是扭曲的钢铁坟场——废弃的集装箱堆叠如巨兽骨骸,在血色天幕中投下狰狞阴影。
“嗬……嗬……”压抑的喘息声自身侧传来。
循声望去,不远处,一个穿着肮脏工装的男人蜷缩在集装箱角落,双眼翻白,口吐白沫,身体一动不动。正是白天工藤优作在案发现场附近走访时,那个眼神闪烁、语焉不详的仓库管理员。
“观察力不错的老鼠。”一个沙哑如同砂纸摩擦锈铁的声音突兀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可惜,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工藤优作心脏骤然一缩,循声抬头。
一个身影斜倚在堆叠集装箱的最高处,几乎融入沉郁的暮色。
那人穿着剪裁怪异、沾染不明暗渍的黑色和服,外罩一件破旧不堪、缀满不明金属饰物的羽织。最刺眼的是他胸前别着一枚扭曲变形的金色家纹徽章,徽章边缘沾着深褐色的陈旧污垢。他面容苍白瘦削,眼窝深陷,一双瞳孔却异常幽深,里面跳动着诡谲的、近乎癫狂的冰冷光芒。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工藤优作,嘴角咧开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如同打量脚边即将被肢解的蚂蚁。
“这里的‘肥料’,最近质量倒是越来越差了。”诅咒师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餍足感,手指神经质地抚摸着胸前那枚扭曲的家纹徽章,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诅咒师话音刚落,刺耳的、如同指甲刮过玻璃的噪音撕裂空气。
工藤优作全身寒毛倒竖,近乎本能地向侧面猛扑。
砰——
他原先倚靠的集装箱表面,几道极深的、冒着丝丝黑烟的爪痕凭空出现,金属如同被腐蚀般扭曲翻卷,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的铁锈混合腐烂内脏的恶臭。
这里有什么看不见的怪物!
工藤优作狼狈地翻滚起身,背靠冰冷的集装箱壁,生死关头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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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转。眼睛无法捕捉,但其他感官被提升到极限。空气的流动、尘埃飘落的轨迹……都是线索。
突然,左侧气流有极其微弱的不自然扰动,隐约能嗅到那股熟悉的腥腐味。
他毫不犹豫地向右侧翻滚。
又一道无形的利爪擦着他的后颈掠过,削断了几根发丝,冰冷的恶意几乎冻结血液。他顺势躲闪,眼角余光瞥见地面灰尘被一股无形力量带起,形成一道清晰的轨迹——那东西在迅速调转接近自己。
“啧,躲得不错。”诅咒师的声音懒洋洋地从高处飘下来,带着一丝赞许,如同主人夸奖宠物完成了一个简单指令。他甚至还轻轻拍了拍手,金属饰物发出细微的碰撞声,“不过嘛……现在在左边了。要跑快点啊。”
那语调柔和得近乎诡异,却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心底发寒,仿佛在耐心地指导一场注定结局的猫鼠游戏。
越发急促的呼吸和无形怪物越发清晰的身形都在昭示着局面的恶化。工藤优作一边凭借对气流和灰尘轨迹的捕捉狼狈闪避着咒灵神出鬼没的攻击,一边急速扫视周围环境,寻找生机。
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脑中瞬间成型。
他猛地冲向一堆摇摇欲坠的废弃轮胎,身后传来集装箱被无形利爪刮擦的刺耳噪音和诅咒师低沉的嗤笑。就在咒灵的攻击轨迹即将追上他后背的刹那,工藤优作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向轮胎堆叠最脆弱的支点。
哗啦啦——!
数十个沉重的轮胎如同山崩般轰然滚落,带着巨大的势能砸向他预判的咒灵移动轨迹前方。
同时,他将手中一直紧握的微型强光手电筒狠狠砸向前边一个敞口的、残留着刺鼻油污的铁皮油桶。
强光在昏暗环境中骤然爆闪。刺眼的白光如同利剑,瞬间刺痛了高处诅咒师那双习惯了幽暗的眼睛,让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抚弄家纹的手指也顿住了。
轰!!!
手电筒砸中油桶内壁残留的油气混合物,瞬间引发了猛烈的爆燃。橘红色的火球冲天而起,灼热的气浪裹挟着浓烟和破碎的铁皮碎片四散飞溅。
“呃啊——”诅咒师猝不及防,被灼热的气浪和强光逼得后退一步,羽织的下摆被飞溅的火星燎出几个焦黑的破洞。他眼中第一次闪过意外和被冒犯的冰冷杀意。
工藤优作要的就是这瞬间的干扰。他利用轮胎滚落制造的混乱和爆燃产生的强光浓烟,头也不回地朝着仓储区边缘、有微弱灯光透出的方向发足狂奔。
肺部火辣辣地疼痛,但多走一步就更可能重返人间,所以他不敢喘息片刻。
“想跑?”诅咒师的声音陡然转冷。他不再看那个在浓烟中若隐若现、拼命奔逃的身影,向身后比划了一个手势。
幽深的目光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
“今晚的余兴节目还真是不错。”他嘴角咧开一个扭曲而兴奋的弧度,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胸前那枚扭曲的金色家纹,发出轻微而急促的“嗒、嗒”声。
18. 处决
宫崎晶压低重心在阴影处穿梭,无声地越过办公区域灰白的外墙。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烬早已被吞没殆尽,夜播撒着黑暗登上了人世的舞台,昏暗的光线削弱了人类不可或缺的视觉,也唤醒了刻印在基因中的恐惧。
风在她四周呼啸而过,如同夜晚枭鸟怪异的叫声。她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空,往日明亮的圆月如今被厚实的云层遮盖,唯有一圈隐约的光环印证着月的存在。
是个雨天啊。
她悄声进入最近的一栋老旧办公楼。
这里已经荒废有些时日了。锈迹斑斑、布满凹痕的破损卷帘门半垂着,如同潜伏巨兽半张的大口。门下的空隙里,只有更浓稠的黑暗和一股混合着尘埃、过期食物腐烂以及一丝若有似无的铁锈腥气。
宫崎晶警惕地屏住呼吸,侧身从卷帘门下方狭窄的缝隙滑了进去。脚底踩到的不是坚硬的水泥地,而是某种粘腻的、仿佛踩在厚重苔藓上的触感。浓烈的腐败气息瞬间包裹了她,吸入的气息异常令人不适,她捂住口鼻迅速观察完这毒池一般的景象,转身轻巧地通过走廊。
早已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区域中,依稀能辨认出废弃办公桌椅东倒西歪,似是被无形的巨力扫荡过。文件柜倾覆,里面的东西泼洒出来,残存的塑料文件夹与地上的碎玻璃、断裂的笔和翻倒的花盆泥土混在一起。墙壁上,一道道深色的、如同被巨大拖把粗暴涂抹过的喷射状污迹触目惊心——那是早已干涸、却依旧散发着腥甜恶臭的血渍。有些地方的血迹甚至呈现出诡异的抓痕状,仿佛受害者临死前徒劳地在墙上留下了最后的印记。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般的干净。
没有随处可见的低级咒灵嘈杂的叫声,也没有事故发生后恐惧不甘的遗留,甚至看不见人群对此地的厌恶。干净得像一张被贪婪舔舐过无数遍、连残渣都被吮吸殆尽的餐盘。
所有的绝望、痛苦、恐惧都像是被某种无形的、贪婪到极致的存在,无声地吞咽下去,细细品味,最终化为滋养其存在的养分。
宫崎晶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冰冷的寒意缠绕上她的脊背,仿佛能听到不可视的黑暗深处,有一张看不见的、布满獠牙的巨口,在满足地打着饱嗝,发出亢奋的、充满恶意的疯狂大笑。
她不禁垂下眼帘,却又坚决地保持冷静,动作迅捷地探查每一个楼层。一楼是接待和公共办公区,一片狼藉,血迹最多。二楼是独立办公室和会议室,门大多被破坏,里面同样混乱不堪,文件散乱,一些抽屉被暴力拉开,但财物似乎并未丢失——似乎是对这些凡俗之物毫无兴趣。三楼是档案室和杂物间,相对整洁,但那股深入骨髓的、被彻底舔舐过的怪异感觉却更加浓郁。
一无所获,却又处处可见无声的控诉。幕后黑手不在这里,但这狼藉遍地的“进食残象”昭示了它的残忍酷烈。
宫崎晶从三楼一扇破碎的窗户翻出,轻盈地落在办公楼低矮的屋顶。
雨水开始零星地落下,冰冷的雨滴打在脸上。
她半蹲在屋顶边缘,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扫向那片堆叠如坟冢的废弃仓储区核心。
就在这居高临下的瞬间——
轰!!!
一声沉闷的爆响撕裂了风雨欲来的寂静。橘红色的火球在仓储区深处冲天而起,灼热的气浪即使在遥远的入口处也能感受到。
浓烟翻滚,紧随其后的,是一股浓烈到令人灵魂颤栗的咒力波动——森冷粘稠、充满了纯粹的恶念与杀意。更有一个沙哑如同砂纸摩擦锈铁、带着戏谑笑意的声音穿透雨幕隐隐传来!
宫崎晶瞳孔骤缩,迅速向爆炸的源头冲去。她足尖在湿滑的屋顶边缘猛地一蹬,整个人如同扑击的猎隼,朝着爆炸和声音的方向疾掠而去。
强化后的身体赋予她惊人的弹跳力和平衡感,在集装箱堆叠形成的钢铁丛林顶端几个轻巧的借力纵跃,瞬息间便跨越了大半距离。
当她悄无声息地落在一座最高集装箱堆的顶端边缘时,下方的景象清晰地映入她不知何时起燃烧着金辉的眼眸:
浓烟尚未散尽,一个穿着深灰色风衣、身形颀长的男人正狼狈不堪地翻滚躲避。他脸上沾满烟灰,镜片碎裂,风衣被无形的利爪撕开几道口子,渗出暗红的血迹。而在他身后,形貌诡异如同破茧失败的半人类半蝴蝶背着自己的茧来势汹汹,一道裹挟着腥风的的致命攻击正撕裂烟幕,直取他的后心。
雨水渐渐沥沥,打在生锈的集装箱顶棚上,发出沉闷而单调的声响,混合着远处咒灵那令人牙酸的嘶鸣。诅咒师斜倚在高处,污秽的狩衣下摆被雨水濡湿,紧贴在他瘦削的腿上。他胸前的金色家纹徽章在昏暗天光下反射出一点污浊的微光。他看着下方那个狼狈翻滚的身影,嘴角咧开一个纯粹的、带着孩童般残忍好奇的笑意。
“左边!” 诅咒师沙哑戏谑的声音再次响起,像冰冷的毒蛇,精准地钻入工藤优作嗡鸣的耳中。
工藤优作听到了警告,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这是陷阱还是怜悯,求生的本能压榨出肺腑里最后一丝灼热的空气,身体像被无形鞭子抽打,猛地向右侧翻滚。
腥风几乎是贴着他的左侧头皮刮过,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类似腐烂皮革被撕裂的声响。
他甚至能感觉到冰冷的粘液溅到了脖颈上。
咒灵那粗壮、覆盖着暗色鳞片和粘液的肢体,狠狠砸落在他刚才趴伏的位置。
“嘭——”
坚硬的水泥地面应声碎裂,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开去,碎石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激射而起。一股混杂着水泥灰土和浓烈腥腐气息的气浪狠狠撞在工藤优作身上,将他本就翻滚不稳的身体再次掀飞。
他重重撞在后方一个锈蚀的集装箱角上,剧痛从后背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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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猛地一黑,视野里只剩下扭曲的光斑和一片血红,喉咙里涌上浓重的铁锈味,他剧烈地呛咳起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撕裂般的疼痛,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肺叶里搅动。
咒灵那丑陋的头颅缓缓转动,空洞的眼窝望向蜷缩在集装箱角落、因剧痛而痉挛抽搐的猎物。
它似乎很满意猎物此刻彻底失去反抗能力的姿态,那覆盖着粘腻角质层、几乎与身体不成比例的位于腹部的巨口微微开合,发出低沉的、如同老旧风箱鼓动般的“嗬嗬”声,粘稠的涎液混合着某种暗红色的组织碎屑,沿着它开裂的嘴角滴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开一小滩污迹。
它迈开沉重的、如同石墩般的下肢,缓慢而确定地朝工藤优作逼近。
集装箱顶端的诅咒师,终于收回了那带着一丝无聊的、审视玩具般的目光。他微微抬起头,望向仓库区更深处那片被雨幕和爆炸烟尘笼罩的阴影,似乎在搜寻着什么,又似乎在等待着下一场好戏的开场。
就在此刻。
集装箱堆叠的钢铁丛林顶端,宫崎晶身影如同撕裂雨幕的黑色闪电,骤然爆发,从最高处那个集装箱的阴影里激射而出,速度快到在视网膜上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诅咒师甚至来不及将头完全转回来,那点污浊的金色徽章反光刚刚映入他眼角的余光,致命的刀锋已经降临。
刀刃撕裂了空气,甚至短暂地压过了风雨声。
诅咒师在千钧一发之际,只凭着本能的感应,猛地扭身。那柄长刀几乎是贴着他前胸污秽的狩衣布料擦过,冰冷的刀气刺得他皮肤生寒。
但他终究没能避开。
利刃入肉的声音沉闷而干脆,刀锋狠狠斩入诅咒师的侯鑫,斜着向下,势如破竹般切开坚韧的肌肉、撕裂脆弱的内脏。
鲜血如同被瞬间挤压爆裂的水囊,狂喷而出,在灰暗的雨幕中泼洒开一片刺目的猩红。
巨大的冲击力带着诅咒师的身体向前猛扑,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整个人从集装箱顶端翻滚着砸落下去。
他的身体狠狠砸在下方一堆散乱的空木箱上,腐朽的木头瞬间爆裂四散。
诅咒师像一滩烂泥般瘫在碎裂的木片和泥泞里,身体因剧痛而剧烈抽搐着。右肩到左腹的位置,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创口狰狞地咧开,鲜血如同失控的泉眼,汩汩地向外涌流,迅速染红了他身下的泥水和木屑。他的脸因极致的痛苦和惊恐而扭曲变形,那双原本带着戏谑和残忍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濒死的茫然和难以置信的怨毒,死死地钉在从高处轻盈落下的宫崎晶身上。
宫崎晶稳稳落地,溅起几点泥水。
她甚至没有多看濒死的诅咒师一眼,手腕一抖,甩掉刀锋上粘稠的血珠。
那双燃烧着熔金般火焰的眼眸,瞬间锁定了下方因诅咒师突遭重创而动作凝滞了一瞬的咒灵。
19. 蝶翼
咒灵似乎被主人遭受的重创和那骤然爆发的恐怖杀意所震慑,它那庞大的、覆盖着粘腻角质的身躯猛地一僵,放弃了近在咫尺的工藤优作,笨拙而愤怒地转向宫崎晶的方向,发出一声混合着威胁与惊疑的咆哮。
宫崎晶的抬手指向咒灵,精纯而庞大的魔力在她身前高度凝聚、压缩。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灼热,雨水在靠近她双手的范围内被无形的力场蒸发,发出“滋滋”的声响,蒸发成朦胧的白雾。
白雾之中,幽绿的光芒骤然亮起,随即疯狂塌缩,散发出令空间都为之震颤的毁灭性气息。
【辉石彗星】
两道幽绿得近乎妖异的拖着长长尾巴的彗星,撕裂了沉沉的雨幕,所过之处,空气被强行排开,发出刺耳的爆鸣,雨水被瞬间蒸发汽化,形成两条短暂而清晰的真空通道。通道边缘,炽热的高温扭曲了光线,让周围的一切景物都显得模糊而怪异。
那光芒太快,太烈。
下方的咒灵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而恐惧的尖啸,刚刚抬起一条粗壮的肢体试图格挡,那两道毁灭性的光流便已无情地贯穿了它的躯体。
如同烧红的铁钎刺入凝固的油脂,第一发彗星精准地洞穿了它那覆盖着厚实角质层、形似昆虫腹部的核心躯干,留下一个边缘熔融、焦黑冒烟的恐怖孔洞。几乎在同一瞬间,第二发彗星则狠狠贯入它那勉强维持着人类头颅轮廓的怪异头部。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沉闷到令人心悸的细微声响。
咒灵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动作瞬间凝固。它被洞穿的头颅和躯干部位,在那幽蓝光芒的侵蚀下,无声无息地开始向内塌陷、分解、湮灭。先是坚硬的甲壳和角质层如同阳光下的薄冰般消融,紧接着是下面粘稠恶心的血肉组织,最后是支撑的骨骼······所有被光芒触及的物质,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飞散的、闪烁着微光的黑色灰烬。
这毁灭的景象无声而诡异。咒灵那庞大的、压迫感十足的身躯,在不到两秒的时间里,从被命中的部位开始,迅速地消失了一大块。
头部只剩下小半截下巴和脖颈,躯干上则是一个前后透亮、边缘还在不断冒着黑烟和蓝光的巨大空洞。残余的肢体抽搐了几下,终于失去了所有力量,如同被推倒的垃圾,轰然砸在冰冷泥泞的地面上,激起大片浑浊的水花和尘埃。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焦糊味和蛋白质烧灼的恶臭。
宫崎晶微微喘息,维持着自身的防御,金色的眼瞳紧紧盯着那堆迅速失去活性、开始溶解溃散的咒灵残骸。
她并没有丝毫松懈,一股冰冷的直觉如同毒蛇般缠绕着她的神经——太顺利了。这咒灵最后爆发的怨念和残留的咒力波动,带着一种极不自然的感觉,仿佛并未彻底消散,而是被强行收束、沉淀了下去。
就在此时,一声饱含极致怨毒与不甘的嘶吼从诅咒师倒下的方向传来:“贱······贱人!!!”
诅咒师躺在血泊和碎木中,身体因大量失血和剧痛而剧烈痉挛。他半边身子几乎被劈开,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地敞开着,每一次呼吸都带出大量血沫。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比地狱业火还要炽烈的仇恨,死死地钉在宫崎晶身上。那目光如有实质,充满了最原始、最恶毒的诅咒,几乎要将她的身影烙印进灵魂深处再撕碎。
宫崎晶眼神一凛,没有任何犹豫,手腕翻转,长刀在雨水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刀尖直指地上垂死的诅咒师。她身形微动,就要上前彻底了结这个祸患。
然而,异变陡生!
那堆本应彻底死亡、正在溶解溃散的咒灵残骸之中,一股难以言喻的咒力骤然爆发,它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又像是被打翻在地、却瞬间沸腾起来的沥青,猛地向诅咒师瘫倒的位置席卷而去。
“呃······啊?!”诅咒师脸上的怨毒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取代。他徒劳地想要抬起仅剩的、还能动弹的手臂,眼中流露出对死亡的发自内心的恐惧。
但那诡异的咒力比他垂死的挣扎更快。
如同饥饿的史前巨兽张开了深渊巨口,那翻滚的黑暗瞬间将诅咒师彻底吞没。没有咀嚼,没有撕咬,只有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巨大肉块被强行塞入狭小容器的沉闷粘腻声响,诅咒师最后半声短促的、扭曲变调的惨叫戛然而止。
“咕噜…咕噜噜…”
令人作呕的蠕动声在黑暗中响起。
宫崎晶瞳孔骤缩,硬生生止住了前冲的脚步,毫不犹豫地急速后撤,同时体内魔力流转,一枚边缘幽绿的彗星瞬间成型。
“去!”她清叱一声。
嗡鸣着的星星撕裂雨幕,带着刺耳的切割声,狠狠斩向那团正在疯狂蠕动的黑暗!
“嗤啦——!”
彗星精准地切入黑暗之中,如同热刀切过凝固的黄油。一声更加沉闷怪异的撕裂声响起,大团粘稠如原油、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污血和组织碎片被圆盘带得飞溅出来,泼洒在泥泞的地面和集装箱壁上。
然而,那团蠕动的黑暗,却对自身遭受的创伤完全无动于衷,仿佛被切割、被撕裂的根本不是它身体的一部分。蠕动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变得更加剧烈,它整个躯体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扭曲和膨胀,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它内部疯狂地挣扎、重组、等待着破茧而出。
噗嗤——噗嗤——
一连串密集得令人牙酸的撕裂声从黑暗深处爆发出来。
那团蠕动物质的后背位置,那个原本就存在的、如同巨大肿瘤般的暗红色肉茧,此刻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无数道粘稠的暗色浆液从裂缝中飙射而出。
茧壳剧烈地鼓胀、收缩,仿佛一个即将孵化的抱脸虫,正在承受着内部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
终于,
“嘶啦——!!!”
一声巨大无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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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无数张坚韧皮革被同时强行撕开的恐怖声响,压过了风雨。
那巨大的肉茧,彻底爆裂开来。
但从中伸展而出的,并非任何已知生物的肢体,而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亵渎生命本身的“翅膀”。
那是由无数张扭曲、痛苦、绝望的人脸组成的蝶翼。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数之不尽。
每一张脸都如同被强行拓印在薄而坚韧的肉膜之上,五官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变形,嘴巴无声地大张着,像是在发出永恒的惨叫。空洞的眼窝里,有的残留着凝固的恐惧,有的只剩下死寂的灰白。这些人脸彼此挤压、堆叠,边缘模糊地融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对巨大无比、缓缓扇动着的、覆盖着粘腻反光液体的恐怖蝶翼。
而在那对遮天蔽日、散发着浓郁死亡和诅咒气息的蝶翼正中央,最为巨大、最为清晰的一张脸,赫然正是刚刚被吞噬的诅咒师。
他的脸被拉伸、扭曲,镶嵌在蝶翼的中央枢纽位置,五官依稀可辨,但那双眼睛,却不再是人类的眼眸,而是变成了两颗巨大、冰冷、毫无感情的昆虫复眼。无数细小的、幽绿色的六边形晶状体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倒映着下方脸色凝重的宫崎晶,以及远处挣扎着想要爬起的工藤优作。
那张脸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僵硬地向上拉扯,形成一个凝固在永恒痛苦与无尽怨毒之间的诡异笑容。这笑容仿佛一个诅咒,深深地烙印在每一个看到它的人的灵魂深处。
冰冷的雨丝不断落下,敲打着集装箱顶棚,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焦糊、血腥、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千万具尸体在密闭空间里缓慢腐烂的浓烈恶臭。这气味源自那对缓缓扇动着的、由无数痛苦人脸构成的巨大蝶翼,每一次扇动,都搅动着令人作呕的气流。
蝶翼中央,诅咒师那张扭曲而巨大的脸孔上,两颗巨大的复眼冰冷地转动着,无数细小的晶面闪烁着幽绿的光,如同黑暗森林里无数窥视的虫眼,贪婪地捕捉着下方两个渺小身影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宫崎晶站在一片狼藉的泥泞中,雨水顺着她额前的发梢滴落,滑过冰冷的脸颊。她金色的眼瞳如同淬炼过的黄金,清晰地映照着空中那亵渎的造物。
长刀斜指地面,刀尖凝聚的水珠在重压下终于坠落,无声地融入泥水。
没有试探,没有言语。在那蝶翼中央那张脸嘴角的怨毒弧度扯到最大的瞬间,攻击降临。
蝶翼猛地向下一压!
刹那间,无数张组成蝶翼的人脸,它们的嘴巴同时无声地扩张到了极限。没有声音,却有无形的、粘稠如实质的诅咒洪流,如同决堤的黑色泥沼,从那些大张的、无声惨叫的口中狂涌而出。
绝望、痛苦、怨毒、疯狂······人类临死前所能产生的所有负面情绪,被压缩、提纯、异化成了足以侵蚀灵魂的毒药,铺天盖地地朝着宫崎晶和工藤优作所在的区域碾压下来。
20. 击杀
宫崎晶感到一股带着强烈腐蚀性的力量正试图钻透皮肤,侵入骨髓,啃噬她的意志。
她体表流转的魔力发出“滋滋”的细微声响,如同被强酸泼溅,顽强地抵御着这股无孔不入的诅咒侵蚀。
“呃······”远处,工藤优作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没有任何防护直接暴露的他,在这污染的洪流中首当其冲,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颅内搅动,各种扭曲的幻象和绝望的低语疯狂冲击着他的理智防线,身体摇摇欲坠。
宫崎晶眼神一厉。
不能再等了!即便自己能够抗住,但旁边被卷入的普通人恐怕难逃一死。
她足尖在泥水中猛地一旋,身体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向侧面急闪。
同时,她左手五指张开,朝着诅咒人脸蝶的方向凌空虚抓。
“缚!”
五道细若游丝、却坚韧无比的魔力丝线从指尖激射而出。
它们并未直接攻击蝶翼本体,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精准无比地缠绕向蝶翼下方支撑着庞大身躯的数条粗壮、覆盖着粘腻黑色刚毛的节肢状虫足。
丝线瞬间绷紧,高速移动的蝶翼怪物动作猛地一滞。
宫崎晶在高速移动中强行拧身,重心下沉,长刀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凄冷决绝的斩击。
刀锋之上,压缩到极致的魔力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如同撕裂黑夜的惊雷。
“断!”
刀狠狠斩向其中一条被咒力丝线暂时束缚住的虫足关节。
“锵——!!!”
一声刺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响彻雨幕。显然,那咒灵的外壳并非徒有其表,而是坚韧无比、堪比合金的甲壳。
巨大的反震力沿着刀身传递上来,震得宫崎晶虎口发麻。
但终究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咔嚓咔嚓的碎裂声响起。那条粗壮的虫足关节处,覆盖的厚重甲壳终究无法完全抵御这凝聚了宫崎晶全力的一击,崩裂开一道深深的缝隙。
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暗绿色□□如同高压水枪般从裂缝中喷射出来。
蝶翼中央,诅咒师那张巨大的脸孔猛地扭曲,复眼中幽绿的光芒疯狂闪烁,嘴巴无声地张到了极限,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整个蝶翼怪物发出一阵剧烈的、如同无数生锈齿轮强行摩擦的刺耳鸣叫,庞大的身躯因为一条支撑足受创而明显地失衡晃动了一下。
然而,这剧痛非但没有让它退缩,反而彻底激起了它的疯狂本性。
巨大的蝶翼裹挟着腥风暴雨,如同两片拍落的血肉磨盘,狠狠砸向宫崎晶闪避的落点。
翼面上,那些痛苦扭曲的人脸在扇动中变得更加狰狞,它们空洞的眼窝死死盯着宫崎晶,大张的口中喷吐出更加浓稠、带着强烈精神冲击的灰黑色诅咒雾气,瞬间弥漫开来,视野急剧下降。
宫崎晶刚刚完成斩击,旧力已尽,新力未生,面对这遮天蔽日、物理与精神双重压迫的拍击,她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快跑!”工藤优作强忍着剧烈的头痛和眩晕,哑声发出警告。虽然普通人的视力跟不上双方快节奏的交战,但不难猜测咒灵采用了以伤换命的战术。
在蝶翼即将合拢拍实的瞬间,宫崎晶猛地蜷缩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同时将长刀反手向上刺去,双脚在湿滑的泥地上狠狠一蹬。
身体如同离弦之箭,险之又险地从头顶上方砍出的空隙中成功脱身。
两片巨大的、覆盖着痛苦人脸的蝶翼在她脚下狠狠拍合。
狂暴的力量将泥泞的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泥浆混合着诅咒的污秽液体如同喷泉般溅射起数米之高,强烈的冲击波横扫而出,将周围散落的空木箱和杂物瞬间碾成齑粉。
宫崎晶虽然成功脱险,但也被那股爆炸性的冲击波狠狠掀飞。
人在半空,她强行扭转身形,目光如电,穿透弥漫的灰黑色诅咒雾气,死死锁定了蝶翼中央那张因攻击落空而更加扭曲愤怒的诅咒师的脸孔。
找到了——
那两颗巨大的复眼,此刻所有的幽绿晶面都死死地聚焦在她身上,充满了纯粹的毁灭欲望,那张脸上的怨毒笑容已经彻底消失,只剩下赤裸裸的、非人的狂暴杀意。
宫崎晶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混杂着浓烈的恶臭涌入肺腑。她在空中调整姿态,这一次,凝聚的魔力带着一种极致的穿透与湮灭气息。
高度压缩的魔力在她双手之间形成一个微小的、却亮得刺目的幽绿光点,如同即将爆发的超新星核心。
【帚星】!!①
下方,蝶翼中央的诅咒师复眼猛地闪烁。
它似乎感应到了那光点中蕴含的致命威胁,庞大的蝶翼再次疯狂扇动,卷起腥风,无数张人脸的口中,更加浓郁的诅咒雾气喷涌而出,试图干扰、遮蔽宫崎晶的锁定。同时,它支撑在地面的虫足猛地发力,庞大的身躯竟展现出与体型不符的迅捷,向着侧面闪避。
那一点幽绿星星骤然爆发。不再是之前那种纤细的星星,而是化作一道穿透性极强、压缩到极致的大彗星。
这颗星星无视了弥漫的诅咒雾气,精准无比地没入了蝶翼中央诅咒师那张巨大脸孔,那正是咒灵的弱点所在。
倏忽间,帚星不仅穿透了咒灵,将身后的集装箱也一同打穿。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半秒。
蝶翼中央,诅咒师那张巨大而扭曲的脸孔上,狂暴的杀意瞬间僵住。那双由无数幽绿晶面组成的巨大复眼,猛地停止了转动。所有晶面中的光芒,如同断电的灯泡般,在同一时间骤然熄灭,变成了一片死寂的、空洞的灰黑。
那张僵硬的脸孔上,最后残留的,是一抹凝固的、难以置信的茫然,以及纯粹的恐惧。
紧接着,以眉心那个微不可察的蓝点为中心,无数细密的、蛛网般的幽蓝色裂痕,如同被敲碎的玻璃一般,瞬间蔓延开来,爬满了诅咒师那张巨大的脸。
那张由无数痛苦人脸构成的巨大蝶翼中央的核心脸孔,连同周围其他人脸肉膜,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蜡像,无声无息地开始向内塌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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溶解、湮灭。
裂痕所过之处,无论是扭曲的五官、粘腻的皮膜,还是下面支撑的骨骼与血肉组织,都迅速化为尘埃,簌簌飘散。
“嘶······嘎······”
蝶翼怪物发出了最后一声短促而怪异的、如同漏气风箱般的嘶鸣,失去了核心驱动和庞大的能量来源,那对遮天蔽日的痛苦蝶翼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不再扇动,如同两块巨大的、肮脏破败的幕布,无力地向下垂落、垮塌。
支撑身体的虫足也失去了协调,庞大的身躯开始倾斜、崩溃,最终轰然砸落在它自己制造的泥泞深坑之中,溅起大片污浊的泥浆和诅咒残留的黑色粘液。
污浊的泥浆混杂着诅咒残留的黑色粘液,如同肮脏的喷泉,在蝶翼怪物轰然倒地的瞬间高高溅起,又沉重地落下,将那片区域彻底变成一片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沼泽。
宫崎晶轻盈地落在远处一个相对完好的集装箱顶端,脚下传来金属冰冷的触感。
她微微喘息,胸口起伏,刚才那凝练到极致的一击消耗巨大。
金色的眼瞳紧紧锁定着那片正在缓缓下沉、冒着气泡的污秽泥潭。
诅咒师那张扭曲的脸,连同蝶翼中央的核心部分,确实被她的帚星彻底分解了。
然而,那对由无数痛苦人脸构成的庞大蝶翼,虽然失去了支撑和活性,如同两块巨大的、浸透污水的破布瘫在泥泞里,却并未完全消失。
翼面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五官扭曲的人脸,此刻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溶解状态。它们不再发出无声的尖叫,而是在雨水的冲刷下缓慢地变形、塌陷、彼此模糊地融合在一起。空洞的眼窝里,残留的绝望凝固了。
那些构成蝶翼边缘和次要部分的诡谲花纹,以及部分沉入泥浆下的残骸,依旧散发着微弱却无比顽固的咒力波动。
如同深埋地底的病根,带着一种粘稠的、缓慢滋生的恶意,与周围环境中残留的绝望气息隐隐呼应着,它们并没有被彻底祓除,更像是失去了主导意识后,回归了某种原始的、等待再次被唤醒的一团血肉。
或许,它们本就并非一体。
“咳…咳咳……”一阵虚弱的咳嗽声从不远处传来。
宫崎晶循声望去。
工藤优作挣扎着从倾倒的集装箱缝隙中爬了出来,他浑身沾满泥浆和污血,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因为失血而失去了颜色。他的一条手臂不自然地垂着,显然在刚才的冲击中受了伤。
他背靠着冰冷的集装箱壁,大口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额头上布满了冷汗,眼神虽然疲惫至极,却依旧保持着冷静。
宫崎晶收回目光,抬头望向天空。
不知何时,遮蔽月亮的厚重云层被夜风撕开了一道缝隙。清冷的、带着一缕水汽的月光,无声地洒落下来,恰好照亮了下方那片狼藉的战场,也照亮了泥潭中那些正在缓慢溶解的、无数张凝固着永恒痛苦的面孔。
雨水冲刷着污秽,却洗不去空气中弥漫的浓烈恶臭和深入骨髓的诅咒寒意。
废墟之上,只有风雨声。
21. 协助
宫崎晶站在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金色的眼眸深处,映照着泥潭中那些缓慢蠕动、仿佛随时会再次汇聚的诅咒残渣。
她握紧了手中的刀,冰冷的雨水顺着刀尖滴落,融入脚下这片被诅咒浸透的土地。
泥潭中,那摊由无数溶解人脸构成的、散发着粘稠恶意的咒灵残骸,仍在缓慢地蠕动、融合,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伴随着气泡破裂的“啵啵”声,溢出更浓郁的、混合着焦糊、血腥与深沉腐烂的恶臭。这股瘴气般的气息,顽固地缠绕着这片被诅咒浸透的土地,渗入每一寸钢铁与泥土的缝隙。
雨水将宫崎晶过长的碎发紧粘在白皙却冰冷的小脸上,那双如燃烧着黄金金般火焰的眼瞳,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专注,紧锁着那咒灵死后现身的咒物。
她踏前一步,靴子踩在浸满污水的泥泞边缘,发出轻微的“噗嗤”声,身形显得格外单薄。没有理会不远处那个倚靠在集装箱上、狼狈喘息的高大男人,右手握刀斜指地面,寒光在月色下流淌。左手则虚空一抓,无形的魔力精准而冰冷地探入污秽核心,避开散发微弱波动的粘稠部分,捻起了咒物。
那是一枚鸽卵大小、形状极不规则的深红结晶体。表面覆盖着逐渐蒸发的暗绿色粘稠浆液,浆液之下,是仿佛凝固血液般的、令人心悸的深红光泽。晶体内部,极其细微的扭曲纹路如同被禁锢的灵魂在无声挣扎哀嚎,散发着惰性但庞大的诅咒气息。
宫崎晶稚嫩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指尖魔力流转,形成一层薄而坚韧的透明屏障包裹住咒物,隔绝了侵蚀感,将其小心地握在掌心。深红的微光透过屏障,在她幼小的脸上投下摇曳不定的、不详的阴影。
“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传来,一旁的工藤优作背靠着冰冷的集装箱壁,每一次咳喘都牵扯着胸腹剧痛和左臂传来的尖锐刺痛。
他努力平复呼吸,试图驱散脑海中残留的、如同无数烧红钢针攒刺般的幻痛,以及那无数张无声尖叫的人脸烙印。
他拽住沾满污泥和暗红血渍的袖口,胡乱抹去脸上的泥水、冷汗和破碎镜片上的污迹。视线稍微清晰,他不由自主地望向那个小小的身影。
月光下,那身明显属于小学生的制服,此刻沾染了少许泥污和鲜血,显得格外刺眼且荒谬。小小的孩子握着那枚散发不祥红光的结晶体,动作熟练、带着习以为常的漠然。
“咳咳······小姑娘。”工藤优作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难以掩盖的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
虽然刚刚才目睹了宫崎晶大发神威干掉怪物的现场,但他还是尽量控制着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吓人。
“那边的小姑娘!”他提高了些音量,带着些许急迫。从死亡的威胁中脱身的理智正艰难地接受科学世界观破碎的事实。
宫崎晶缓缓转过身,那双犹如流淌的黄金一般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锁定了声音来源。
雨水顺着她湿透的额发滑落,滴在她握着咒物的手上。她没有回应工藤优作,只是安静地审视着这个穿着破烂风衣、眼镜碎裂、浑身是伤、狼狈不堪的男人,目光清澈却带着一种堪称奇异的疏离感。
工藤优作被看得心头微凛,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混杂着巨大的困惑涌上来。
“你······”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刚才受伤了吗?”
说话间,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她幼小的身躯和那身略微破损的校服,语气中的担忧和茫然几乎要溢出来,“你还······这么小。”
风雨声在两人之间巨大的隔档中显得格外喧嚣。
宫崎晶弯了弯眼睛,笑了起来:“那大概是现在比较流行美少女拯救世界①。”
“咒灵已经死了,尽快离开这里吧。”
说完,她弯腰捡起脚边破损的金色徽章,动作利落,小小的身影在巨大的废墟背景下显得愈发渺小,却又无比坚韧。见对方还是没有动作,她倒也不再停留,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工藤优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急切,甚至不顾左臂的剧痛,强行向前迈了一步,雨水混合着伤口处的血液漱漱落下,也掩盖不住他镜片后坚定好奇的眼神。
宫崎晶的脚步顿住,叹了口气,转身看向这个刚刚死里逃生的人。
“我······”
工藤优作深吸一口气,湿润的空气夹杂着几分寒意,让他肺部一阵刺痛,却也让他混乱的思绪瞬间清晰了几分。
他语速加快,神情有些激动:“我知道,对你来说,我大概只能算是个有点碍事的普通人。一个刚才差点被怪物吃掉,现在连走路都困难的累赘。”
他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牵扯到脸上的擦伤,带来一阵刺痛。
“但是。”他攥了攥拳头,不再犹豫不定,而是坚决地看着宫崎晶的身影,“今晚发生的这一切,已经不可能从我的记忆力抹去了。我恐怕也没办法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去过所谓的太平日子。”
他艰难地抬了抬手指着周围被战斗波及的区域:“这种怪物不是幻觉。它们真实存在,并且正在······或者已经伤害了很多人。”
他向前又挪了半步,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更加铿锵有力:“我看到了。我亲身经历了。我甚至差一点就成了它们的一部分!”
“我明白,你让我离开是出于好意。你不想把我卷进这些超出常理的危险里。”工藤优作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些沉重,“但是,小姑娘,请你想想。一个对此一无所知的普通人,再次遭遇这些怪物,会是什么下场?就像刚才的我一样,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等死!甚至······在死前,都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宫崎晶那微微侧过来的小半边脸,月光在她金色的眼瞳边缘镀上一层冰冷的银辉。
“而我,现在知道了。”工藤优作的声音带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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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近乎恳求的坚决,“我知道它们的存在,我知道它们有多危险。更重要的是······”
他缓缓抬起那只未受伤的手,指向宫崎晶手中紧握的、那枚散发着深红微光的咒物,以及她另一只手里捏着的、扭曲的金色徽章,“我们有线索,可以继续调查。这个徽章,它指向了源头,指向了这一切事件的终点。”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筹码都压上,语气斩钉截铁:
“让我来调查。不是作为一个战士,我知道我做不到,而是作为一个侦探。一个能看清线索、追踪痕迹、找出幕后黑手的侦探。我没有特殊能力,但逻辑、推理、追查线索······这些是我的领域,我能够帮到你。”
“只有这样,”工藤优作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我才能真正保护自己,保护我的家人,保护其他可能像我一样,在无知中踏入陷阱的普通人。放任不管,只会让更多人成为那种怪物的受害者。这难道不是你想要阻止的吗?”
他不再说话,只是喘息着,胸腹的疼痛和左臂的剧痛让他额角冷汗涔涔,但他站得笔直,破碎镜片后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充满了坦荡、坚决和一种近乎固执的正义感。他赌上了自己作为侦探的尊严和信念,赌上了对真相的执着和对无辜者的责任,试图撬开眼前这个超乎想象的小小守护者紧闭的心防。
风雨似乎在这一刻变小了些。
月光清晰地照亮了宫崎晶的脸庞,那双熔金般的眼眸,此刻一眨不眨地看着情绪激动的工藤优作。
她静静地看着这个狼狈不堪、却站得如同标枪般笔直的男人,看着他眼中燃烧的、混合着恐惧后怕、求知欲和名为“责任”的火焰。
精彩的说服,她想。
的确,普通人一旦知晓诅咒的存在,反而更容易产生恐惧成为咒灵的目标,放任他带着模糊的记忆离开,就像让他绑上一颗不定时炸弹。而对方的身份,她认出来了——工藤优作,有名的推理小说家,帮警方破获不少案件,他那份追踪线索的能力以及跟警方的密切关系······确实是她需要的。
她擅长战斗,擅长感知诅咒,但像侦探那样抽丝剥茧、从现实世界的蛛丝马迹中找出隐藏的敌人,并非她的专长。
更重要的是,她没错过对方在提及家人时外露的情绪。
虽然刚刚那些话有表演的成分,但是······
沉默持续了大约十几秒,雨滴敲打金属的声音清晰可闻。
终于,宫崎晶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可以,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工藤优作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了大半,一股巨大的疲惫感随之袭来,但他强撑着,眼中迸发出明亮的光彩。
“但是,”宫崎晶紧接着开口,小小的手紧了紧握着的咒物和徽章,金色的眼眸直视工藤优作,带着警告,“你只能做调查工作,绝对不能和诅咒正面对上。”
“会死的。”
22. 羽生
引擎的轰鸣在寂静的山路上显得格外突兀,最终停歇在一条被疯长野草几乎淹没的岔道口。
车门打开,工藤优作走下车,他左臂的石膏在昏暗的天光下格外显眼。他打开后座,拿出一个强光手电和一个厚厚的档案袋。
宫崎晶小小的身影无声地滑出副驾驶,裹在深色的连帽衫里,湛蓝的瞳孔隐隐泛着金光,在帽檐阴影下扫视着前方被密林遮掩的宅院。
“就是这里了,”工藤优作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清晰而低沉,他指着那条几乎不可辨的小路尽头,“羽生家。一个早已被时代遗忘的没落家族。”
“羽生家,江户时代末期的华族分支,曾显赫一时,主要靠矿产和航运积累财富。但进入昭和时代后,产业经营不善,加上几代家主昏聩挥霍,家道急速中落。战后更是彻底失去了贵族头衔和大部分财产,龟缩在这片祖传的封地里苟延残喘,与外界几乎断绝了联系。家族内部等级森严,规矩繁复到令人窒息,据说还有不少······陈腐甚至残忍的旧习。”
他顿了顿,手指点在地图上一个被红圈标记的位置。
“根据残留的地籍资料和零星传闻拼凑,最后的落脚点,就在这片山坳深处。我们所追踪的事件源头,所有线索都指向这里。这里,就是那个诅咒师的家族所在。”
宫崎晶抬起头,她的目光穿透黑暗的林木,仿佛黑暗中的猎手悄无声息地锁定了自己的目标。
那股混合着腐朽、血腥和浓烈怨念的气息,如同无形的触手,正从密林深处蔓延出来。
工藤优作合上档案袋,深吸了一口带着山林湿冷和隐约腐败气息的空气,“走吧。真相,就在前面了。”
两人一前一后,无声地踏入被野草吞噬的小径。高大的树木如同沉默的守卫,枝叶交错,将本就微弱的天光遮蔽得严严实实,只有手电的光柱在浓密的黑暗中艰难地切割出一条通路。
脚下是湿滑的苔藓和盘结的树根,每一步都需格外小心,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腐烂落叶和一种越来越浓重的、令人不安的气味。
走了约莫十几分钟,穿过一片仿佛无边无际的、透着死气的密林,眼前豁然或者说,压抑地开朗起来。
一座巨大的、腐朽破败的和风宅邸静静地匍匐在荒芜的庭院中央,月光吝啬地透过云层缝隙,勾勒出它参差不齐、摇摇欲坠的轮廓。
庭院早已荒废,野草疯长得如同绿色的火焰,几乎要吞噬掉残存的石灯笼和干涸的池塘。宅邸主体由深色的木材构建,但大部分结构都已严重腐朽、变形,甚至部分坍塌。玄关处的大门歪斜着半开,门板布满裂痕和蛛网,悬挂其上的家族纹章早已剥落大半,只剩下模糊扭曲的残骸,在夜风中发出细微的呻吟。
浓烈的霉味、灰尘气息和那股刺鼻的腐败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死亡瘴气,扑面而来。
手电光柱如同探照灯,扫过布满污渍的玄关台阶,毫不犹豫地探入那如同巨兽咽喉般幽深的门洞。
光线下,尘埃在光束中狂舞。
一片触目惊心的景象。
玄关处,一具穿着破旧仆役服饰的骸骨以扭曲的姿态倚靠在墙角,头骨碎裂。
往里走,塌陷的榻榻米上,污黑的血迹早已干涸发硬,浸透了腐朽的草席。拉门纸破碎成絮,在不知何处吹来的穿堂风中无力飘荡,如同招魂的幡。曾经华丽的屏风倒在地上,布满了刀劈斧砍的痕迹,碎裂的木片和织物散落一地。
尸体。
到处都是尸体。
在通往主厅的走廊上,手电光扫过几具姿态各异的遗骸:有的身着华贵但蒙尘的和服,倒在深褐色的血泊中,身体被利刃贯穿;有的穿着旧式武士服,手中还握着断裂的刀柄,头颅却滚落在远处积满灰尘的角落;还有的蜷缩在壁橱里,像是在绝望地躲避什么,背后却插着致命的凶器。
尸体腐败程度不一,有些已化为森森白骨,空洞的眼窝凝视着虚空;有些则呈现高度腐烂的状态,皮肉乌黑溃烂,散发出浓烈的恶臭,隐约可见蛆虫在其中蠕动。
时间在这里仿佛被凝固在血腥屠杀的那一刻,死亡的气息浓稠得化不开。墙壁上,大片大片深褐乃至黑色的喷射状污渍如同干涸的泪痕,无声地控诉着曾经的疯狂。
两人强忍着翻腾的胃液和刺鼻的气味,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处细节。
在主厅正中,一面巨大的屏风被利器划得面目全非,隐约可见上面描绘的家族图谱,旁边倾倒的矮几上,散落着一些稀碎的白骨。
宫崎晶没有在主厅过多停留,她的感知如同无形的丝线,延伸向宅邸更深处。
空气沉默得可怕,只有他们脚下踩碎枯枝败叶和偶尔踏过不明碎骨的细微声响,越是深入,压抑感便越来越重,那股混合着血腥、腐败和怨念的气息几乎令人窒息。
宅邸的西侧,靠近边缘围墙的地方,有一排相对低矮破败的偏屋,与主宅的残存奢华格格不入,似乎是仆役或地位低下的旁支居住的地方。
其中一间屋子,门板歪斜,半敞着,门框上有几道深深的、仿佛野兽利爪留下的抓痕。
就在工藤优作的手电光即将扫向那排偏屋时——
“太郎······”
一声细若游丝的、带着无尽哀伤与执念的低语,毫无征兆地钻入两人的耳中。
宫崎晶转头看向那间半敞着门的破旧小屋,身体微微前倾,右手无声地搭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冰冷而锐利。
“太郎······回来”
低语再次响起,比先前更加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哽咽腔调,声音断断续续,仿佛一个迷失的亡灵在黑暗中徒劳地呼唤。
宫崎晶的动作快如鬼魅,小小的身影一闪,已无声地贴近了那扇半敞的门扉。
工藤优作屏住呼吸,强压下心头的惊悸,将手电光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引起注意地投向门内。
光线照亮了狭小、简陋得近乎寒酸的房间内部,角落里堆放着破旧的农具和废弃的家具,墙壁斑驳,地面是夯实的泥土。
而房间中央,一个扭曲、半透明的“人影”正背对着门口,跪坐在地上,身体微微前倾,做着某种重复的动作。
那“人影”由浓稠的、散发着怨念的黑色雾气构成,轮廓依稀能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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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旧式和服的老妇人。她低垂着头,肩膀不断耸动,发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太郎······我的孩子······”
“为什么······不回来······”
每一次低语,都伴随着她双手徒劳地在身前空抓的动作,仿佛在缝补一件看不见的衣物,又像是在拥抱一个早已消失的幻影,那动作充满了绝望的温柔和凝固的痛苦。
浓烈的咒力波动如同实质的寒冰,弥漫在整个狭小的空间里,带着能将人灵魂冻结的哀伤与怨恨。
就在咒灵又一次沉浸在徒劳的呼唤中时,宫崎晶动了。
她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瞬间突入房间,长刀出鞘的寒光撕裂了昏暗,带着冰冷的杀意,直刺咒灵的后心。
然而,那看似沉浸在悲伤中的咒灵反应却快得惊人。就在刀锋即将触及的刹那,它那由黑雾构成的身体猛地向侧面一滑,如同没有实体的影子,避开了致命一击。
同时,它猛地转过头。
一张扭曲变形、充满怨毒的老妇人面孔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幽绿色的鬼火,大张的嘴巴里发出刺耳的尖啸。
“吼——!!!”
咒力的冲击如同海啸般爆发。
工藤优作只觉得脑袋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眼前一黑,无数张痛苦哀嚎的虚幻人脸瞬间充斥了他的视野,尖锐的耳鸣几乎要刺穿他的耳膜。
与此同时,他身上闪过一道金光,挡下来袭来的攻击。
宫崎晶小小的身体在冲击波中只是微微一晃,护身的咒力在她体表流转,将大部分精神冲击隔绝在外。她眼神一厉,足尖点地,身体如同陀螺般旋转,长刀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光,斩向咒灵再次凝聚的脖颈。
咒灵发出更加凄厉的尖啸,身体猛地膨胀,数条由怨念构成的、如同枯枝般的黑色手臂从它背后伸出,带着刺骨的阴风,疯狂地抓向宫崎晶。
狭窄的空间里,黑雾翻涌,刀光闪烁,速度快得只能看到残影,腐朽的杂物被激荡的咒力撕扯得粉碎。
工藤优作强忍着头痛欲裂和翻腾的恶心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他背靠着门框,手电光艰难地追随着战斗的轨迹。他的目光扫过房间角落——那里有一个倾倒的破旧矮柜,柜门敞开着,里面似乎散落着一些杂物。
在手电光一晃而过的瞬间,他瞥见了一样东西!
一张泛黄的、边缘破损的旧照片,静静地躺在灰尘中。照片旁,还有一张被撕成两半的、印着“镰仓·江之岛”字样的老旧车票。
照片上是两个人。
左边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旧式和服、笑容温婉慈祥却带着一丝疲惫的老妇人。而右边,则是一个穿着笔挺但明显是廉价西装的青年男子,笑容略显腼腆但眼神明亮,充满了对未来的希冀。
男子的面容,赫然与那晚在废弃仓库操控咒灵、最终被吞噬的诅咒师,有七八分相似。
照片的背景似乎是某个简陋的车站月台,两人都提着简单的行李。照片背面,用褪色的墨水写着几个小字:“与母亲,启程日留念。太郎。”
23. 幕后
长刀归鞘的清音在死寂的偏屋内格外清晰,如同冬日里敲碎凝冰。
咒灵最后一丝怨念凝结的黑雾在刀光下发出轻微的“嗤嗤”声,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冷水,迅速变得稀薄、透明。
那咒灵状似老妇的面孔上,凝固的怨毒也仿佛奇异地松动了一瞬,空洞燃烧的猩红眼珠黯淡下去。
构成她身体的咒力如同退潮般消散,在彻底化为虚无的最后一刻,那只由雾气凝成的手,似乎极其轻微地、徒劳地朝着墙角矮柜的方向——朝着那张泛黄的旧照片——虚空抓握了一下。
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残念,在宫崎晶敏锐的感知中轻轻荡开,随即彻底湮灭。
刚刚趁机退出战斗范围的工藤优作满头冷汗地跨过腐朽的门框,他脸色有些苍白,手电光柱微微颤抖着,落定在那张静静躺在尘埃里的旧照片上。
宫崎晶缓缓扫过这称得上家徒四壁的屋子——夯实的泥地、堆砌的破败农具、塌陷的草席······最终,目光也落在那张照片上。
照片上是温婉却疲惫的母亲,和眼神明亮、充满希望的儿子。
工藤优作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脑海中的嗡鸣,强撑着上前几步,弯腰,用未受伤的右手,极其小心地捻起那张泛黄的照片和旁边撕成两半的旧车票。
“他们是想离开这里的。”工藤优作小心翼翼地将车票拼在一起,面上的神情有些复杂,“只是最终,”
“没能离开。”
“它······她最后是不是在找这张照片。”
宫崎晶只平静地说道:“咒灵只是负面情绪构成的怪物而已,一厢情愿地认为它们有‘生前情绪’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刚才那些尸体腐败程度差别巨大八成也是这只咒灵的手笔。”
对咒灵了解不深的人常会有这种错觉。
认为咒灵是死者灵魂的回响,它们身上寄托着死者的思念。
但很遗憾,这只是人们的自作多情。
咒灵是完完全全的非人怪物,生者在它们身上怀念死去的亲友,只能说是老寿星上吊——活够了。
“比起这些,那个太郎到底是从哪里得到那个咒物的。”
宫崎晶环视四周破败的庭院,“羽生家可没能力保留这种等级咒物。”
毕竟不是第一次接触咒灵了,工藤优作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思考起来:“确实。根据我的调查,这个家族早就入不敷出,只是苦苦维持着所谓‘贵族’的作态罢了。”
“这座族地看着也很久没有修缮过了。”
“所以,是巧合吗。在亲人死去、满心绝望的时候,这位太郎先生恰好获得了一件咒物,又因为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驱使吃下咒物的咒灵残杀人类?”
“巧合?”宫崎晶咀嚼着这个词,她想起险些在爆炸中丧命的美咲父女,想起那仓库里诅咒师被咒灵吞噬时惊恐扭曲的脸,想起蝶翼中央那张由无数痛苦人脸构成的面孔。
想起那吞噬众多生命后鲜红欲滴的咒物。
“恐怕不是。”她握紧了刀柄。
“或许连整个羽生家的覆灭,恐怕都不仅仅是一场绝望下的疯狂。它更像是一场早就设计好的戏剧,一场精心策划的收割。”
工藤优作指向门外主宅方向,那里还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死亡气息,“满门的死亡,堆积如山的怨念和绝望······这些对常人而言是恐怖的地狱,但对于某些存在来说,恰恰是再好不过的试验田。”
“羽生家,很可能只是幕后黑手选中的一个‘培育场’或者‘中转站’。利用这个与世隔绝、规矩森严、积压了无数代怨气的腐朽家族作为容器,收集、浓缩绝望。那个诅咒师‘太郎’,”
工藤优作的目光落在照片上青年明亮却注定陨落的眼睛上,“他或许是被选中者,或许是试图自救却反被吞噬的可怜虫。他一步步成为幕后黑手的爪牙,在城市里制造混乱、收割生命,为咒物提供养分。而羽生家本家爆发的惨剧,不过是惨剧前的序幕罢了。”
工藤优作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宫崎晶:"这样的话,那枚咒物——也许会有人来带走它。"
山风穿过破败的宅邸,发出呜咽般的呼啸,卷起地上的尘埃。
手电光柱在黑暗中摇曳,映照着满地的狼藉和两人神色凝重的脸。
宫崎晶静静地听着工藤优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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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丝剥茧的分析,小小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那枚被魔力屏障隔绝的深红咒物正安静地躺着,内部细微的纹路在幽暗光线下如同活物般缓缓扭动,隐隐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咒力。
“咒物是带有诅咒力量的残骸、物品等,由术师的尸骸演化而成,有些咒物上还附着着尸骸主人的灵魂。”她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屋里格外清晰:“能稳定持有、甚至可能利用这种级别咒物的存在,其本身的力量和地位,必然远超羽生家所能想象的极限。”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咒物外层的魔力屏障,感受着其中蕴含的、被暂时禁锢的庞大而邪异的能量,“它的纯度,它的稳定性······都指向一个在诅咒上浸淫极深的源头。羽生家,包括那个‘太郎’,都只是被推到前台的傀儡,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我们得做好准备。”
工藤优作挺直了脊背,尽管左臂的伤痛和精神的疲惫依旧沉重,但一种久违的、面对终极谜题的兴奋感和沉甸甸的责任感压过了一切。
他郑重地点头,将那张照片和撕裂的车票小心地收进贴身口袋,将那枚扭曲的徽章紧紧攥在掌心,仿佛握住了开启秘密的钥匙。
谜题悬而未决,敌人匿于暗影。
战士的道路,从来只在不断攀登的脚下延伸。
羽生宅邸的血腥与谜团,并未打断宫崎晶既定的轨迹。
夜色褪去,黎明依旧,她的生活仿佛按下了循环键:
课堂的书页翻动,课后的身影则在城市的阴影间穿梭,祓除着悄然滋生的咒灵;父母的言传身教,将未雨绸缪的智慧融入日常点滴;九十九由基的实战场,则化作锤炼本能的熔炉,每一次训练都逼近极限。
身体在重复的锤炼中突破桎梏,剑刃在无数次挥斩中愈发锐利。她沉心钻研魔力的精微流转,解析咒物深藏的奥秘,尝试赋予普通物品抵御诅咒的力量。
时光如静水深流,不为任何人驻足。寒暑悄然交替,枯叶落了又生。少女专注于自身的淬炼,唤醒蛰伏的力量,日复一日,不曾懈怠。
九年光阴,倏忽而过。
24. 海港
二零零八年的第一个月,寒潮席卷关东。
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地压着千叶县木更津港外的海面,凛冽的海风裹挟着咸腥水汽,刀子般刮过码头堆积如山的货物。
巨大的起重机沉默的在湿冷的空气中投下狰狞的剪影,几艘货轮泊在远处,船舷吃水线附近凝结着冰壳,昏黄的舷灯在浓稠的暮色和细密的冻雨中晕染开模糊的光团,非但不能带来暖意,反而更添几分阴郁诡谲。
港口最偏僻的F区深处,一个标着“XX水产”的巨大冷藏集装箱被孤零零地遗弃在角落里,箱体表面凝结着厚厚的白霜,与周遭锈蚀的钢铁和污浊的地面积水格格不入。
集装箱厚重的门虚掩着,泄露出里面比室外更刺骨的寒意和一股若有似无、令人头皮发麻的腥甜气味。
集装箱内部,惨白的应急灯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
几个穿着黑色西装、脖颈或手臂纹着狰狞刺青的男人正紧张地忙碌着,他们呼出的气瞬间凝成水雾。
中间的地面上,放置着一个特制的、约半人高的铅灰色金属箱,箱体表面蚀刻着密密麻麻、意义不明的符文,此刻正闪烁着极其微弱的、不祥的暗红光芒。
箱子被粗大的铁链牢牢捆缚,铁链上挂满了绘有朱砂符咒的纸片,在冷藏库的低温下冻得硬脆,体本身没有任何标识,只在几个不起眼的角落蚀刻着一些意义不明的扭曲花纹。
“动作麻利点!X的,这鬼地方能把人冻成冰棍!”一个光头壮汉搓着几乎冻僵的手,低声咒骂,眼神却死死盯着金属箱,有些神经质的紧张和一丝竭力掩藏的恐惧,“这玩意儿······邪门得很!老大交代必须万无一失。要是‘冷气’断了,让它······让它‘闹’起来······”
他咽了口唾沫,没敢把话说完。
“管好你的嘴,田岛。”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
说话的男人站在集装箱门口附近,身形颀长,穿着灰蓝色兜帽卫衣,黑色高领内搭,牛仔裤,戴着兜帽,挡住了小半张脸。
他似乎是这群人的头领,应急灯的光线斜斜打在他露出的下半张脸上,线条冷硬。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即便在昏暗的光线和冻雨湿气的氤氲下,也如同在寒潭深处打磨过一般锋利,却又生了猫咪一般可爱的眼型。
此刻,这双眼睛冷冷地扫视着忙碌的手下和那个被层层封印的金属箱。
他缓步走近金属箱,靴子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回响。他并未触碰箱子,只是微微俯身,指尖在距离箱体几厘米的地方虚拂而过,仔细检查着锁链的结实程度、符纸的完整,以及箱体表面那些扭曲花纹的状态。
“制冷机组的噪音变大了。”他声音不高,随着话语周围逐渐升起一种穿透骨髓的寒意,“箱体表面的结霜速度也比刚运来时快。里面的东西活性在升高,运输途中的颠簸和之前的意外,损耗比预期大。”
他指的是不久前在海上遭遇不明风暴,船体剧烈摇晃,导致看管箱子的两个外围成员突然发狂攻击彼此,场面一度失控。
田岛和其他几个手下闻言,动作都是一僵,脸上血色褪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离那箱子更远了些,仿佛里面关着什么择人而噬的凶兽。
“老大······那、那怎么办?”田岛的声音有些发颤,额头渗出冷汗。
猫眼男直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惊恐的脸,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慌什么?这点损耗还在可控范围。记住你们的身份,也记住这东西的价值。现在,加固外层保温层,检查备用电源,确保制冷系统绝对稳定,在接应的人到来之前,它必须完好无损。听明白了吗?”
他的声音并不高亢,甚至算得上平淡,但其中蕴含的压力却让每个属下都绷紧了皮。
“是!大哥!”田岛等人被那目光看得一个激灵,连忙躬身应诺,恐惧暂时被强压下去,动作更加麻利,也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蓝眸男人不再言语,转身走向集装箱门口,背对着手下和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箱子。
他抬眼望向外面被冻雨笼罩的、死寂的码头,瞳孔深处,映照着远处港口模糊的光影。
忽然风起,海面上一片波光粼粼。
与此同时,东京都心,一栋和风庭院深处。
细雪无声飘落,将枯山水庭园覆盖上一层纯净的银白,修剪过的黑松枝桠托着积雪,在夜色中勾勒出静谧的轮廓。
纸拉门透出温暖的灯光,在雪地上投下朦胧的方格子。
庭院深处,远离屋舍灯光的地方,宫崎晶静静伫立。
十七岁的少女身形挺拔,深蓝色的训练服在雪夜中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气息沉凝如渊。她微微垂首,目光落在手中一个狭长的、由深色阴沉木制成的刀匣上。
匣身古朴厚重,没有任何雕饰,只有岁月沉淀的温润木纹。
她指尖拂过冰凉细腻的木纹,轻轻打开卡榫。
匣内铺着深灰色的天鹅绒衬垫,一柄长刀静静躺在其中。
刀鞘是近乎纯黑的皮质包裹,色泽深沉内敛,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刀镡是简洁的圆形铁镡,打磨得如同镜面,边缘线条流畅,中心镂空处隐约可见繁复的暗纹。刀柄处缠绕着银色的柄卷,握感沉稳。
吸引宫崎晶全部目光的,是那露出的寸许刀茎(刀身插入刀柄的部分)和刀鞘口隐约透出的刃身弧度。刀茎呈现出一种历经千锤百炼的、致密的暗银色金属光泽,仅仅是这惊鸿一瞥,隐隐微光带着锋锐到仿佛能斩断月光的锐气便扑面而来,刀身则与刀鞘严丝合缝浑然一体。
“月隐①。”
“这把刀就叫月隐好了。”
她左手握住漆黑的刀鞘,右手稳稳地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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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白银柄卷的刀柄。
“噌——”
一声清越悠扬、如同冰泉滴落深潭的鸣音响彻寂静的雪夜。
月隐出鞘。
刀身并不雪亮刺目,而是一种内敛的、如同深秋夜空般的暗银色,刃口处流动着一线几乎无法察觉的、凝练到极致的幽蓝寒光。刀身修长,弧度完美得令人窒息,在雪夜微弱的天光下看去,竟仿佛没有厚度,如同一道被截取、凝固的月光。
一股无形的锋锐之气瞬间弥漫开来,周身的落雪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宫崎晶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奔涌的魔力,在触及刀柄的瞬间,如同百川归海,毫无阻滞地流淌进刀身。
月隐仿佛一个完美契合的容器,贪婪而驯服地接纳着她的力量,刀身上那线幽蓝寒光瞬间变得清晰、灵动。
她一步踏前,身影融入纷飞的细雪。
立于庭心,月影斜指地面。
闭目凝神,调整呼吸,体内魔力与手中长刀建立起一种玄妙的联系。
下一刻,她动了。
空中闪过一道快得超越了视觉捕捉极限的幽蓝弧光。
刀锋过处,空中飘落的数十片雪花,无声无息地从中裂开,断口光滑如镜,甚至来不及改变下坠的轨迹。
一道无形的、凝练至极的横斩光波在她身前数米外一闪而逝,将那片区域的落雪短暂地清空,更远处,一株手腕粗细、早已枯死的庭栽小松,树干上悄然浮现一道倾斜的细线。
片刻之后,上半截树身才沿着光滑无比的切面,缓缓滑落,“噗”地一声轻响,砸在松软的雪地上,扬起一小片雪尘。
宫崎晶收刀,动作行云流水。
月隐归鞘,发出一声低沉悦耳的轻吟,仿佛意犹未尽,刀身带起的微弱气流拂过,将那些被精准剖开的雪花吹散。
庭院重归寂静,唯有雪落簌簌。
她低头凝视着手中如臂使指的月隐,指尖感受着刀柄残留的微颤与共鸣。
月隐在她手中,如同沉睡的凶兽苏醒了一瞬,又归于沉寂,但那斩断一切的锋锐意志已然醒来。
她指腹缓缓摩挲过粗糙而温润的鞘身,感受着其下那柄沉寂凶刃传来的、冰冷而驯服的脉动,一种奇异的联系在指尖与刀柄间流转,仿佛血脉延伸,又似灵魂共鸣。
雪,依旧无声地落着,覆盖了枯枝,也掩埋了试刀时那细微的断木残骸。
庭院重新被纯净的白色包裹,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现的斩切从未发生,唯有少女静立雪中的身影,与腰间那柄融入夜色的长刀,无声伫立。
而在木更津港冻雨深处,那冷藏集装箱内,铅灰色金属箱表面的扭曲花纹,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如同某种活物无意识的脉搏。箱内被层层禁锢的不详之物,于绝对的冰寒与黑暗中,搏动着,等待着搅动下一场腥风血雨。
25. 赐福
训练室内,只余一盏孤灯,细雪无声敲打着窗棂,在纸拉门上投下婆娑的影。
灯光笼罩下,宫崎晶盘膝坐在榻榻米上,膝前横放着已然归鞘的月隐。
深黑色的皮质刀鞘在灯光下泛着内敛的幽光,如同凝固的黑夜。
一方素白的棉布铺在面前,旁边是盛着特制刀油的小瓷碟。她神情专注,动作细致得甚至显得有些虔诚。
左手如同铁钳般稳固地握住刀鞘中段,指腹感受着皮革特有的冰冷与坚韧;右手拇指与食指捻着棉布一角,蘸取少许清亮微稠、散发着淡淡松脂清香的刀油,自刀柄与刀鞘结合处的“鲤口”开始,沿着笔直的鞘身,以恒定的压力和速度,缓缓向下推移。
棉布拂过冰冷光滑的鲛皮,发出极其细微、均匀的“沙沙”声,如同春蚕食叶。每一次擦拭都确保油膜均匀覆盖,滋养着历经岁月考验的皮鞘,同时带走任何可能存在的微尘与潮气。
宫崎晶的指尖能清晰地感知到刀鞘下那隐隐的锋锐之气,却在她的手下无比温顺。
指尖的棉布最后轻轻拂过刀鞘末端,确保油膜完整,她放下布,双手捧起月影,置于膝上。
灯光下,少女与刀,构成一幅沉静而充满力量的画面。
“月隐······” 宫崎晶不自觉地呼唤手中长刀的名字。
而月隐也似有所感地嗡鸣着回应着使用者的呼唤。采月光为刃,隐锋锐于鞘,它自然是一把举世无双的兵器。
而这样的神兵理所应当地来历非凡。
它来自一个晦涩难明的梦:
无尽的坠落感包裹着她,从冰冷的悬崖跌入深不见底的幽潭,刺骨的潭水淹没口鼻,意识在窒息边缘沉浮。规律的、仿佛来自远古祭祀的铃铛声在死寂的水底响起,穿透黑暗,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奇异韵律。接着,是温热的触感——一匹皮毛如夜色流淌、四蹄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灵马,它极通人性,俯首温柔地舔舐着她冰冷的手掌,试图将温暖传递,将她从溺亡的边缘唤醒。半睡半醒间,一个温柔却无比坚定、仿佛跨越了时空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她努力想睁开眼,看清声音的来源,视野却被一片纯粹、刺目的白光彻底吞噬。意识随即被强行拉拽,重归现实世界的冰冷地面。
只是个梦罢了······
然而,当她带着梦境的余悸走进自家庭院,试图平复心绪时,异象发生了。
草坪之上,一点黄金的赐福正发出盈盈光芒,温暖纯粹。刹那间,它便摄取了宫崎晶的全部心神,她不由自主地靠近那温暖的源头,盘腿坐下,沐浴在那神圣的光辉之中。
同源的力量温柔地缠绕着她,安抚着她因梦境和现实冲击而略显波动的心神,灵魂深处,一道不可见的连接被点亮了,闪烁着微光。她仿佛感觉到,自那遥远无垠的冰冷星空深处,有谁将目光垂落,投注于她身上。
将意识沉入那片赐福,一个独立而玄奥的空间在她脑海中清晰地浮现:散发着生命与魔力气息的红蓝露滴盛装在由仿制黄金圣杯制成的奇异瓶子里;一枚刻印着古老箴言的黄金戒指散发着柔和而永恒的光芒;更有各式各样造型奇特、蕴含着不同法则波动的武器和防具悬浮其中,如同陈列在宝库之中······
心念微动,一柄银色的长刀便自那空间跃出,带着清冷的月光气息,稳稳落入她的手中。刀身修长,弧度完美,刃口流动着一线幽蓝寒光,刀镡镂刻着繁复的云雷暗纹——正是此刻她膝前的月隐。
将月隐保养完毕,放下棉布和长刀,宫崎晶伸手舒展一下身体:“嗯,今天的训练完成。”
她侧头看向一旁的长刀,不禁笑道:“幸好这几年长得快,不然根本举不起来月隐。”
十七岁的少女身形已完全长开,挺拔如笔直的橡树。身上没有夸张的肌肉隆起,每一寸线条都蕴含着内敛的爆发力,流畅而矫健。湛蓝的眼眸如同初融的极地冰川,清澈之下沉淀着千锤百炼的冷静与锐利,偶尔流转的金芒则是不经意间泄露的、足以灼烧一切的火焰,一头利落的深蓝色短发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晃,更添几分飒爽。
她身穿一件剪裁精良的哑光黑色高领内衬,极高的领口恰好抵住下颌线,平添冷冽气场。外罩一件深靛蓝色的改良立领风衣,其上带有不易察觉的疏水涂层和暗纹,在光线下流转着细微的、如同深海漩涡般的靛蓝光泽。风衣并未完全系扣,露出内搭的黑色高领,袖口采用魔术贴收紧设计,确保活动自由。
下身则是一条同色系的深靛蓝多袋工装裤,裤脚利落地收进一双黑色低帮靴中。
腰间束着一条两指宽的黑色复合纤维战术腰带,月隐以传统带绪斜佩于左腰侧,深黑的刀鞘与整体深色系完美融合,只有靠近细看,才能感受到那份杀伐之气内敛的压迫感。
即便对于见惯了明星的现代人来说,逐渐长开的宫崎晶姿容都是极其惊艳的,走在大街上总是会吸引不少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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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后确认了一下月隐的佩挂角度与稳固性,确保在任何姿态下都能在顺畅出鞘。
镜中的少女,眉眼精致却毫无柔媚,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锐利与沉静。
“我出门了。”
“路上小心。”父母的声音从房间传来,温和中满怀关切。
宫崎晶推开家门,清冷的空气涌入。她步入一月暗淡的天光,身影迅速融入街角涌动的人潮,如同水滴汇入湍流,唯有腰侧那抹深沉的黑色,在行走间偶尔折射出一点内敛的幽光。
###
霓虹灯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在光洁的地板上切割出几何光斑。
宫崎晶坐在二楼角落,面前一杯黑咖啡早已冷却。她一手撑着下颌,目光似乎落在手机屏幕上,另一只手的手指却在桌子金属边框上有节奏地、极其轻微地敲击着。
咖啡馆流淌着慵懒的爵士乐与低语,暖气和咖啡香气氤氲。
突然。
掌中的手机开始震动。
宫崎晶敲击桌子边框的手指瞬间凝滞,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只是极其自然地调整姿势,身体微微后靠,仿佛只是长时间盯着屏幕后的短暂休憩,顺手拿起那杯早已凉透的黑咖啡抿了一口。
屏幕上,一条来自未知联系人的短信闪烁着。
“今晚,千叶木更津港。”
指尖划过屏幕。
宫崎晶缓缓放下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她毫无表情的脸。咖啡馆的爵士乐慵懒依旧,邻座情侣分享甜点的低笑隐约可闻,灯光透过玻璃幕墙,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然而,一股低气压从她身上弥漫开来,周围数米内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瞬,温度骤降。
邻座一位正端起卡布奇诺的女士猛地打了个寒颤,杯中的奶泡微微晃动,差点溢出杯沿。她惊疑不定地看向明明正常工作的暖气口,下意识地裹紧了披肩,脸上浮现一丝不安。
宫崎晶站起身,动作流畅自然,丝毫不拖泥带水。她将拿起那杯凉透的黑咖啡,步履从容地走向门口的回收台,手腕轻转,将咖啡杯精准地投入其中,发出“哐当”一声轻响,在这陡然安静下来的角落显得格外清晰。
只有在她推开厚重的玻璃门,踏入冬日黄昏那被霓虹初染、却依旧清冽刺骨的街道的瞬间——
那双一直半阖、掩映在黑色短发阴影下的眼帘才倏然抬起!
湛蓝的瞳孔深处,火焰骤然升腾。
26. 灵马
发信人是“麻雀”。
那是一个混迹在东京地下情报网络阴影里死命扑通的人。
两年前,宫崎晶初涉那个充斥着真假消息与危险交易的灰色世界,试图追踪某些诅咒师活动的蛛丝马迹时,撞见了她。那时的麻雀正被一只二级咒灵逼到角落,绝望地挥舞着一把可笑的弹簧刀与咒灵对峙。
宫崎晶顺手斩灭了那只咒灵,留下一个吓瘫在地、目瞪口呆的情报贩子。事后,麻雀不仅提供了她当时急需的关键信息作为回报,更敏锐地嗅到了长期合作的可能性——一个能解决“超自然麻烦”的强力人物,对于麻雀这种在刀尖讨饭吃的人来说,本身就是无价的护身符和潜在的金矿。
利益与恩情交织,竟也结下几分真诚。
麻雀自有她的奸诈狡黠和鬼蜮伎俩,但那份将晶视为友人的真心,倒也不曾作假。这次的消息,正是她耗费巨大心力,从走私网络几个看似无关的异常节点——异常严格的冷链运输要求、人员精神状况的离奇报告、以及某个小头目醉酒后含糊提到的“邪门玩意儿”——中抽丝剥茧,最终指向了木更津港。
诅咒师借道走私,运送的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宫崎晶推开咖啡馆厚重的玻璃门,冬夜凛冽如刀的空气瞬间划破了室内的暖意,霓虹初上的街道在她身后退潮,喧嚣被无形的屏障隔绝。
她没入一条狭窄无人的暗巷尽头,阴影浓稠得几乎化不开。这里远离主街的喧嚣,只有远处海港隐约传来的汽笛呜咽在寒风中破碎。
闭上眼,心神沉入那片唯有她能感知的装备空间,黄金的微光在灵魂深处脉动,温暖而纯粹。
宫崎晶右手食指上突兀地显露出一枚散发柔和光芒的戒指,抬手吹响。
召唤在寂静中回荡。
脚下的阴影骤然沸腾起来,紧接着向四周拉伸。冰冷的空气被某种未知的存在驱散,幽蓝色的火焰凭空燃起,勾勒出灵马健壮的轮廓——皮毛如同最深沉的黑夜凝结,光滑如缎,却在奔流中反射着星辰般细碎的微光,四蹄踏破虚空,燃烧着永不熄灭的幽蓝烈焰。
灵马托雷特昂首而立,温润的黑色眼眸看向晶,鼻息喷出两股带着点点星辉的白汽,它低下头,亲昵地蹭了蹭主人的手臂。
宫崎晶翻身而上,掏出死王子杖①施展魔法【化为无形②】。
一瞬间,宫崎晶和托雷特的身影化作透明,缓缓消失在空气中,避开了肉眼和监控探头。
“托雷特,我们走。”宫崎晶轻拉缰绳,双腿推动马的腹部。
托雷特前蹄扬起,幽蓝的火焰在空中划出炫目的轨迹,落地时已是追风逐电。
马儿摆脱了重力的束缚,撞入铅灰色的夜空。
托雷特四蹄踏落之处,无论是冰冷坚硬的柏油路面,还是荒草丛生的废弃路基,甚至是低矮房屋交错的屋顶瓦片,都只成为它蹄下借力的踏脚石。
它的蹄印烙在虚空,幽蓝的火焰在身后拖曳出长长的、梦幻而致命的光轨。速度在瞬间就突破了凡马的极限,风声化作了撕裂鼓膜的沉闷雷霆。
宫崎晶伏低身体,深色的风衣在身后猎猎狂舞,视野中城市的灯火、道路、建筑,统统被拉长、扭曲、模糊,最终化为高速倒退、色彩斑斓的流光之河。
灵马如冯虚御风。
它时而冲上陡峭的岸边防波堤,蹄下幽焰在冰冷的混凝土上炸开;又掠过空旷的货运堆场,庞大的集装箱阵列在身下如同积木般渺小;甚至直接跃过一段因施工而断开的公路断崖,蹄印在虚空中燃烧着,留下转瞬即逝的幽蓝路径。
下方是漆黑翻涌的大海,冰冷的浪花碎沫被无形的力场排开,在高速的奔袭中,陆地与天空的界限在灵马的脚下模糊,宫崎晶如同驾驭着风暴,向着千叶方向的海岸线狂飙突进。
仅仅十几分钟,浓重得化不开的海腥气和工业港口特有的气味便混合着凛冽寒风扑面而来。远处,木更津港庞大的轮廓在夜色和弥漫的冻雨中显现,昏黄的港口照明灯在湿冷的空气中晕开模糊的光团,却不能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在风雪交加的夜中更添几分阴森。
然而,就在托雷特即将冲入港口外围区域的前一刻,宫崎晶瞳孔骤然收缩。
一股混乱而充满恶意的咒力波动,如同海底积蓄了庞大压力火山骤然喷发。
一个肉眼可见的、扭曲的高温力场正在急速膨胀、蔓延,所过之处飘落的冬雪甚至来不及落地,就在离地数米的高空被瞬间蒸发殆尽,发出“嗤嗤”的爆响,化作翻滚的白雾。
地面上,来不及流走的积水“滋滋”作响,瞬间化作升腾的蒸汽,露出龟裂的水泥地。更远处的积水则被急速加热、沸腾翻滚。
生锈的集装箱外壳,在恐怖的高温炙烤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表面的铁锈迅速剥落、变色,甚至开始发红软化。散落的缆绳、橡胶轮胎瞬间焦黑、冒烟,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
空气因高温而剧烈扭曲,视线所及的一切都在热浪中晃动、变形。
“呜——轰——!”
一声沉闷的轰鸣,混杂着金属被高温熔化的滋滋怪响,从远处传来。
灼热的空气里弥漫着硫磺、焦肉和金属熔化的混合恶臭,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吸入滚烫的砂砾,灼烧着气管。
宫崎晶绷紧了神经,再次吹响灵马哨笛。
身下的灵马发出一声悠长的嘶鸣,奔跑的姿态骤然分解,燃烧的幽蓝火焰熄灭。灵马身躯化作无数飘散的幽蓝星尘,融入灼热的风,瞬间消失无踪,只留下原地一丝香甜的、温暖的果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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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息,旋即被硫磺恶臭吞没。
宫崎晶轻盈地落在一块尚未被高温完全烤裂的水泥空地上,靴底接触地面,发出轻微的“嗤”声,鞋底边缘的湿气瞬间蒸腾。
身形在落地的刹那便已融入旁边一个巨大集装箱的阴影之中,收敛气息缓步向咒灵走去。
随着距离的缩短,眼前的景色在高温的空气中越发扭曲,火焰灼烧着万物,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果然,是特级么。”
宫崎晶低语,湛蓝的眼眸深处熔金流转,穿透翻滚的热浪与蒸汽,死死锁定咒力的来源。
就在她缓步接近,距离咒灵不足三十米的瞬间——
“咚——!!!”
一道暗红色的、如同岩浆构成的光环瞬间爆发,以极快的速度横扫而过,光环所过之处,空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刺耳尖鸣。
咔啦啦——
宫崎晶瞳孔骤缩!她感到一股无法抗拒、无法闪避的规则之力瞬间加身,仿佛整个人被投入了滚烫的琥珀之中,四周的空间不再是流动的空气,而是变成了粘稠灼热的岩浆。
“领域展开······”冰冷的字眼从她齿缝间挤出。
常世离她远去,咒灵构成的领域将她包围。
领域——【熔炉回廊】。
空间如同玩具一般被无限拉伸扭曲,脚下不再是龟裂的码头地面,而是变成了流淌着液态金属的血管网络。
这些粗壮如巨蟒的血管纵横交错,构成了这片领域的地基,每一次搏动都泵送出滚烫的“血液”,散发着咒灵极端的恶意。
血管网络的缝隙间,是深不见底的、翻涌着暗红岩浆的深渊,灼热的气泡不断炸裂,喷溅出致命的火星。
头顶铅灰色的夜空消失不见,无数块烧得赤红的灼热金属拼接而成新的穹顶。这些巨大的金属缓缓移动、挤压,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不断有熔融的碎块剥落,如同燃烧的陨石般坠入下方的岩浆深渊。
四周耸立起一根根通天彻地的、由焦黑骸骨与熔融金属扭曲缠绕而成的巨大铜柱。表面布满了痛苦扭曲的焦黑人脸浮雕,空洞的眼窝和嘴巴里不断喷吐出硫磺色的毒火浓烟。
宫崎晶身上的【化为无形】魔法效果,在这绝对的领域规则与空间凝固之力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冰,瞬间消融瓦解。
她的身形被迫从虚无中显现出来,深靛蓝的风衣在暗红的光线下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领域深处,咒灵发出震耳欲聋、饱含怨毒的咆哮,领域内的所有铜柱同时震动。柱身上无数焦黑人脸浮雕的口中,炽白耀眼的硫磺火柱如同无数条暴怒的火龙,带着领域必中的规则之力,瞬间跨越空间,从四面八方,每一个可能的角度,朝着显出身形的宫崎晶奔袭而来。
27. 幸存者
咒灵的攻击已至,
领域的必中规则之下,这些饱含诅咒的火焰,必将直接灼烧宫崎晶的灵魂与□□。
千钧一发之际,
龙飨祷告——【玻列琉斯的冰雾】①
低沉的古老祷言自宫崎晶唇齿间迸发,右手手背上,那枚暗沉古铜铸造的龙飨印记骤然爆发出刺骨的光辉,印记上狰狞的龙首符文仿佛活了过来,发出无声的咆哮。
她身前凭空出现了一个狰狞的虚幻龙类头颅。
这头颅栩栩如生,咆哮时长开的嘴中赫然翻涌着极寒的吐息。
“呼——”
苍白的、夹杂着无数锋利冰晶的极寒冰雾从那虚幻龙首的口中喷涌而出,一头撞上咒灵施放的火焰。
“嗤嗤嗤嗤——!!!”
硫磺火焰与永冻冰雾相互对撞,吞噬彼此。
然而,这冰雾来自遥远交界地中盘据于巨人山顶结冰湖处的苍白飞龙,曾令此地的暴风雪昼夜不息,又如何是这咒灵的火焰可比。
火焰以肉眼可见速度黯淡委顿下来,只能在冰雾风暴中徒劳地挣扎,发出不甘的滋滋哀鸣,被彻底消磨吞噬。
冰雾的边缘甚至反卷而上,将几根靠得最近的铜柱表面喷吐毒烟的焦黑人脸浮雕都冻成了惨白易碎的冰雕。
虚幻的古龙头颅在喷出吐息后缓缓消散,留下周围一片被强行冻结的冰面,以及无数缓缓飘落的冰晶尘埃。
但宫崎晶的反击并未停止,就在冰雾喷涌火焰消融的一刹那,她左手从装备空间中取出一柄法杖。
那是一根通体由深蓝色、如同夜空般深邃的辉石晶体雕琢而成的华美权杖,杖身流淌着星月的光辉,顶端镶嵌着一枚仿佛由凝固月光铸就的奇异宝石“卡利亚之蓝”——正是曾为满月女王所有的卡利亚权杖。③
磅礴的魔力乳燕归巢般涌入权杖,宫崎晶目光沉静,左手紧握卡利亚权杖。
满月魔法——【菈妮的暗月】②
权杖顶端的宝石爆发出纯净无比的冰蓝光辉,一股超凡脱俗、冰冷而孤高的月之法则被其引动。
一轮冰冷又黑暗的神秘月亮在此降临。
随着施法,那神秘的暗月无声无息地脱离了权杖的指引,优雅迅捷地飞向咒灵。
暗月看似美丽,但它所过之处,空间被冻结,领域内弥漫的咒力、残余的高温热浪、甚至那些硫磺毒烟,在接触到暗月散发出的辉光时全都毫无抵抗之力地湮灭。
领域的中心,咒灵感受到前所未有地致命威胁。它那拟人的面孔上仿若又冷汗渗出,狗急跳墙地试图凝聚起火焰护盾。
可这半神所创的传说魔法能够抵消一切力量投射,暗月轻巧地融化了那熔岩护盾,直直触碰到咒灵的躯体。
在两者接触的瞬间,暗月轰然爆炸,深邃幽蓝的坚冰吞噬了一切,将咒灵彻底冰封凝固。
细微密集的碎裂生响起,咒灵在这月亮面前如同被阳光照射的积雪,迅速消融瓦解。
随着领域主人的被祓除,整个【熔炉回廊】剧烈地颤抖起来开始崩塌。
现实回归。
领域崩解的烟尘与能量乱流缓缓散去,冰冷的、带着咸腥气息的海风重新灌入这片狼藉的废墟。
无数冻结的暗红碎块和冰晶向四周溅射,每一块碎片在脱离本体的瞬间,便失去了所有活性与诅咒链接,在残余的高温中迅速气化,化作缕缕带着硫磺焦臭的黑烟升腾消散。
构成咒灵庞大身躯的诅咒能量,如同溃散的沙堡,疯狂地逸散、湮灭,再无一丝复燃的可能。
咒灵的躯壳被暗月冻结后,又在坠落中崩解,彻底化为飞灰。
然而,就在那崩解的咒灵残骸中心,有一物残留了下来。
那是一颗仅有拳头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风干后的暗红近黑色泽的人类心脏。
赫然是那诅咒师不惜借道走私网络、动用重重手段也要运送的咒物本体。
而且,
“又是咒物。”
宫崎晶想起七岁那年蝶翼咒灵死后留下的血肉状咒物,又看着面前脱离受肉后搏动逐渐停止的咒物,眼中火光渐起。
曾经的幕后黑手,似乎漏了马脚。
宫崎晶向上弯了弯嘴角,眼里满是兴奋:“这一次,我一定能把你揪出来!”
咒物在冰冷的地面上似乎仍在跳动,宫崎晶没有立刻去拾取它,目光扫过四周狼藉的战场,远处,有几个被不幸卷入领域的走私分子早已化为不成人形的焦炭,无声地诉说着特级咒灵的恐怖。
“咳咳······”
微弱的呛咳声从远处一堆相对完好的集装箱残骸后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宫崎晶耳朵微动,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
这次走私,根据线人的调查,是某个隐秘的国际犯罪组织主导的。要不是线人胆大心细,思路广泛,恐怕不可能探查出这群行事低调却出手狠辣之人的取货点。
没想到,这些人的命还挺硬。居然能从特级咒灵的手中活下来,要知道即便靠咒物强行提升的特级也是特级。
说不定能从这群人嘴里问出点什么······
思索间,宫崎晶靠近了刚刚发出声音的人。
这个短发男人看上去颇为凄惨。
灰蓝色的兜帽卫衣破损不堪,背部一道狰狞的撕裂伤深可见骨,皮肉翻卷,边缘焦黑。一条腿的裤管被烧毁大半,露出严重烧伤、皮开肉绽的小腿。最致命的是胸口的凹陷,胸骨显然在剧烈的冲击中断裂了数根,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血沫的嘶声,气息微弱。
不过,比起几步之差,那几个被物理意义上被火葬的同伙来说,这人又是幸运的。
希望他知道点什么。
宫崎晶拿出红露滴圣杯瓶,撬开男人紧咬的牙关,小心地将瓶口倾斜,散发着生命气息的红色露滴流入他口中,效果可以说是立竿见影。
卫衣男翻卷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口、愈合,留下淡粉色的新痕;严重烧伤的腿部,坏死的皮肤迅速剥落,露出下方快速生长的健康组织;连凹陷的胸口都伴随着几声轻微的“喀嚓”声,断裂的胸骨竟自行复位愈合。原本气若游丝、带着血沫的呼吸,几乎在几个心跳间就变得平稳而深沉。
“你最好真的知道些什么······”
宫崎晶有些惊奇地拿着空掉的圣杯瓶仔细观察,她虽然知道这红色露滴效果非凡,但如此严重的致命伤在顷刻间痊愈,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期。
“好东西。”她赞叹了一句,小心地将空瓶收回装备空间。
现在,就等当事人醒来了。
她环顾四周,在一处相对干净、背靠半截未倒塌集装箱的角落停下。这里可以避开大部分寒风,视野也相对开阔。
她伸出双手,抓住男人卫衣的后领和腰带,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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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力地将他提起——对于她锻炼强化过的身体而言,一个成年男性的重量轻若无物。她将他安置在角落,让其靠坐在冰冷的集装箱壁上,确保不会因为姿势而窒息。
做完这一切,宫崎晶自己也在一旁抱膝坐下,将月隐横置于膝头。闭上眼,一边调息恢复刚才战斗消耗的魔力,一边听着身边男人逐渐平稳有力的心跳和呼吸声静静等待。
海港的寒风卷过废墟,呜咽着。
————————————
几天前,代号为苏格兰的组织成员接受了新的任务。
这个任务从一开始就透着诡异。
一个跨国犯罪组织的核心代号成员,被派来押送货物?这本身就极其反常。组织什么时候缺人到需要动用代号成员做这种低级走私押运了?
除非······
这件“货物”的重要性远超想象,或者······押运本身隐藏着其他目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真名为诸伏景光的警方卧底可以说是绷紧了神经。
不幸的是,这次任务的确非同一般。
最开始,仅仅是其中一个金属箱的制冷要求特别严格,还有箱体上诡异的锁链和纹路罢了。
但逐渐的,他发现手下人的状态极度异常。田岛他们,平时虽然不算精锐,但也算是心狠手辣、见过世面的亡命徒。
可自从接手这个箱子,尤其是海上那次意外之后,他们的精神就变得极其不稳定,烦躁易怒、眼神涣散,带着一种神经质的恐惧,仿佛箱子里的东西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们的理智。他不得不时刻弹压,用更严苛的压力去压制他们濒临崩溃的情绪。
而那个金属箱······
他至今记得在集装箱里检查时指尖传来的异样感,里面的东西似乎是······活的。
抵达木更津港后,他们按照计划将集装箱安置在指定区域,等待接应。就在他再次检查完外层保温,背对着箱子,望向外面冻雨笼罩的码头时——
嘎吱——
他猛地回头,只看到冷藏集装箱内部,那个被层层铁链和符咒封印的铅灰色金属箱。
箱子竟凭空打开了。
“快退!!”
他几乎是凭借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示警,身体比思维更快地向外面跑去。
就在他远离时,
爆炸发生了。刺目的暗红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他感觉自己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拍飞,后背撞上冰冷的金属,剧痛和灼热感瞬间淹没了他,意识也随之沉入黑暗······
意识恢复后,就是现在。
他似乎是坐在这片废墟里,毫发无伤,至少身体上是,任务目标不翼而飞,手下全军覆没,组织交代的万无一失成了天大的笑话。
这次走私到底是运送什么?金属箱为什么会自行打开?那没有理由的爆炸和高温又是怎么回事?组织······知道这东西的危险性吗?还是说,他们本就想借此达成自己的目的······
无数疑惑如同毒蛇般盘踞在他的脑海中。
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枪还在!这给了他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他必须立刻离开,向上级汇报这失控的灾难,并追查“货物”的下落······
就在他撑着地面,试图站起的瞬间,一个声音,毫无预兆地从他头顶侧前方响起:
“呦,你醒啦。”
28. 名字
诸伏景光如同受惊的猫科动物,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他猛地抬头,锐利的猫眼瞬间锁定了声音的来源。
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随意地坐在旁边半截扭曲的集装箱顶上,屈着一条腿,另一条腿悬空轻轻晃荡。
她穿着深靛蓝色的立领风衣,领口竖起抵着下颌,黑色的短发利落,几缕碎发垂在额前。
此刻正微微歪着头,唇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那双如同深海的蓝色眼睛,正饶有兴致地俯视着他。
但诸伏景光却没办法因为对方的年龄掉以轻心,因为······
对方腰间,赫然斜佩着一柄长刀,甚至因为武器主人没有刻意收敛,锋锐的刀气隐隐刺痛他的皮肤。
她是什么人?什么时候在那里的?她看到了多少?她······和刚才那场爆炸有什么关系?!
无声的对峙中,出于一贯的谨慎,苏格兰的手隐蔽地移向了腰后的枪柄,猫眼中凝聚起十二万分的警惕和审视。
废墟的寒风卷过,吹动两人的衣摆和发梢,却吹不散两人之间沉默无声的紧张气氛。
“别动!”苏格兰抬枪指着这个突兀出现在现场的人脑袋。
宫崎晶当然看见了对方的小动作,但却并没有选择制止。她只是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对于眼前线索的不配合感到不满。
“把手举起来。”
苏格兰出言警告道。
正所谓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以内枪又快又准。两人目前的距离正是热武器能取得绝对优势的程度,既不会被轻易缴械,又有不算远的距离可以瞄准。
他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不是来自组织,但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没资格去赌。
他压下所有翻腾的疑问和震惊,强迫自己继续维持穷凶极恶犯罪分子的角色。
但失控的预感从心中隐隐升起。
“你是谁?”他的声音刻意压得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任务失败后的暴躁和不耐烦,完美符合一个代号成员在遭遇重大损失后的反应。
“刚才发生了什么?我的手下呢?” 他目光扫过周围饱受蹂躏的环境,最后钉在少女脸上,猫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
宫崎晶却依旧居高临下地坐在集装箱上,悠闲地晃荡着悬空的小腿。
见苏格兰举枪质问自己,她脸上流露出了像是看见小奶猫被惹急后伸出爪子哈气的微妙表情。
她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只轻轻叹了口气:“看来你没打算配合。”
话毕,脚下发力冲向苏格兰,右手抽刀,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烟火气。
但刀,已经横在敌人脆弱的脖颈上。
!!
什么——
冷汗顺着苏格兰的额头滴落在地,现实实在太过荒谬,他十分确定自已连眼都没眨,就让人将刀架在了脖子上。
他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再次尝试交涉:“你既然能找到这里,应该知道我们是谁······”
“杀了我,你只能和组织不死不休,如果你有什么要求,我们可以谈谈。”
宫崎晶轻嗤一声,收回月隐,抬脚踹向对方的膝窝。
苏格兰只觉得一股匪夷所思的巨力踢中了自己,甚至感觉不到小腿的存在。他踉跄着狼狈地摔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啧,”宫崎晶不爽地咂舌,“杀了你?你以为你现在为什么还活着。”
她在趴伏在地的苏格兰身旁蹲下,伸手拍了拍对方后脑勺,左手捏碎了一颗药丸,“好好想想。”
金色的微光在宫崎晶手上亮起,顺着两人接触的部分渗入苏格兰的大脑,抚平了对方被咒力搅混的脑子。
“清醒了?”
苏格兰捂着自己从混乱思绪中恢复的脑袋,闷闷地“嗯”了一声。
“感谢您出手相救。”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在爆炸发生时虽然幸运地离开了爆炸中心,但余波的冲击还是让他陷入濒死状态。
而现在完好无损的身体(除了刚刚被踹中的右腿)全是托了这位来历神秘的少女,而自己刚刚竟然举枪威胁对方······
是会半夜从床上坐起来给自己一巴掌的程度。
至于对方的来历,自己这位救命恩人绝对不可能是组织的人。
但凡她是,boss现在就该在千代田区永田町(日本首相的办公地点)给代号成员打视频了,他们酒厂该是全员都有编制了,何苦做这些违法犯罪的差事。
意识到这一点,苏格兰,或者说名为诸伏景光的警方卧底隐隐松了一口气,毕竟对方不仅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更重要的是真打起来对方和他的胜负恐怕是三七开,指对方三拳,他诸伏景光头七。
“您想知道什么?”诸伏景光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拉扯到小腿时不免倒吸一口凉气,老天!她力气可真大。
"你们走的这一单,客户是谁?"
虽然少女并非组织成员,但这次的走私任务组织相当重视,是少有的boss亲自向他下达的命令,这么透露出去恐怕不太妥当······
见诸伏景光目露犹豫之色,宫崎晶看着对方故作无害地笑了笑,刻意抬腿跺了跺脚。
······但话又说回来了,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观其行事也并不阴狠——绝不是因为,感觉对方刚才那跺的那两下脚马上回踢在不配合的自己身上。
诸伏景光苦笑着:“好吧,虽然这算的上机密,但您对我的大恩却难以回报。”
“这批货物的单主是我们一位长期合作伙伴,之前就替对方跑过几趟。”
“但只有这次,是有代号成员参与的。”
听到这里,宫崎晶若有所思地盘了盘手里的刀。
“代号成员?”
“是的,在组织里最底层的外围成员人数最多,但也不过是消耗品而已。只有获得代号,才算真正进入组织的核心部分。”
“照这么说,你是代号成员喽。那你的代号是什么?”
“Scotch(苏格兰),我的代号是Scotch。”
随着两人一问一答,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诸伏景光的眼睛不知不觉中变得茫然,他面色酡红,看上去仿佛偷喝烈酒醉倒的顽皮猫咪。
在这种神志模糊的状态下,宫崎晶陆陆续续从他嘴里问出来不少东西,从对方的犯罪历史到组织的人员架构一应俱全。
但在宫崎晶无意间问到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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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姓名的时候,理应最轻松的问题却使得诸伏景光失守的心智剧烈挣扎起来。
“你的名字是?”
诸伏景光的面色骤然苍白起来,神色无比挣扎,那双陷入迷茫状态的蓝色猫眼更是氤氲起一层水汽,有泪水从中滑落。
“我······我不能······”
宫崎晶感兴趣地挑了挑眉,她想了想,
伸手轻轻捧起对方苍白的脸,金光再次亮起,她清丽的嗓音变得无比温和:“好孩子,好孩子······你现在非常安全。你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你回到了最安全的地方······”
她笑着:“在这里,你是谁?”
“Hiro(景光),我是景光,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温顺地蹭了蹭宫崎晶的手,他面色平静下来,仿佛坠入幸福的梦境,满是挣扎的眼睛也缓缓合上。
他整个人放松下来,“我和ZERO一起,我们都回来了。”
“ZERO那么认真,他会是个好警察的。”
宫崎晶陷入了沉思······
哦呼——
真的假的,这家伙居然是警方的卧底。
虽然这么开玩笑,但她很清楚没有魔力的人是没办法拜托催眠药和魔法的双重影响的。
看来不能把这家伙送走了,宫崎晶色泽浓重,由蓝变黑的眼睛渐渐清澈起来。
那现在怎么处理这家伙呢。
————————————
诸伏景光感觉自己现在柔软的云上。
那给人一种暖呼呼软绵绵的感觉。
他躺在刚被太阳暴晒过的蓬松的被子上,呼吸间满是阳光温暖的味道。
母亲推开他的房门,告诉他,有朋友来找他。
他飞快的起身,旋风般跑出卧室,和正在对弈的父亲、哥哥打过招呼,径直出了门。
“好慢啊,Hiro。”金发黑皮的幼驯染假装抱怨他。
“景旦那又赖床了哈哈!”卷发的英俊男人打趣他。
“诸伏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也没多久啊。”半长发的同期笑着打了打圆场。
“好了,诸伏也来了,我们走吧。”板寸头的浓眉男咬着牙签一锤定音。
本来是散步慢慢走的,但不知是谁开的头,五个人你追我赶地跑了起来。金发黑皮的小孩和卷发的高大男人斗着嘴跑在最前面······
啊······
诸伏景光突然意识到这里是梦。
他自己也从小孩的身体逐渐恢复到成人的体型,
他停下了脚步。
前方四人转头招呼他,有的抱怨他怎么突然停下来,有的问他发生了什么,有的目光严肃没有说话。
他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不曾动弹也不能动弹。
他又哭又笑地看着四人,
有三人渐渐远去,
仅仅只有披着半长发的同期跑到他面前,紫色的柳叶眼看着他,
那是萩原研二,
他笑着伸手将诸伏景光翻了个面,
用力推了他一把,
他好像说着什么,但已经开始碎裂的梦境吞没了他的声音。
29. 剖心
诸伏景光的意识从一片温软的云层里坠落回现实。
梦境的余温还残留在神经末梢——阳光晒过的被子气息,幼驯染带着笑意的抱怨声,友人最后推他那一把时掌心的温度——都在意识完全清醒的瞬间被粗暴地从心口扯开。
他猛地睁开眼,瞳孔在昏暗光线下急剧收缩。
映入眼帘的是锈蚀的集装箱内壁,上面凝结着灰白色的盐霜。海港特有的、混杂着铁锈机油的腥味空气,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灌满他的肺叶。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潮水卷到岸上搁浅的贝壳,生硬杂乱地嵌入意识的海岸:自行打开的铅灰色金属箱、突兀发生的爆炸、被爆炸撞断胸骨的剧痛、然后是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接着是离奇出现在爆炸现场的女孩,
那只覆上他后脑勺的手。
温暖的,带着一股诡异得无法升起抗拒之心的力量。
伴随着隐约的草木香气,他像是岸边搁浅的,被锋利刀刃剖开外壳的贝类,被迫在他人面前袒露出柔软的内里,连最隐秘的记忆角落都一览无余······
那些用生命守护、用谎言编织、用黑暗浸染的秘密,尽数暴露。恐惧如同毒蛇勒紧了心脏,但那份被彻底审视、人性最幽微的部分被揭开的不适,却在鲜血淋漓的疼痛中,奇异地转化成了安抚内心负罪感的麻醉剂。
他几乎要为自己的软弱大笑出声,这是他自己亲手选择的路,步入这寒夜,选择与豺狼为伴,蛰伏着等待给这阴影中的庞然大物致命一击的时刻到来。
可他当时年轻,不曾想过人生竟能如此煎熬,手上无辜之人的鲜血总能让他回忆起心底那个躲在壁橱中听着父母生命流逝的小孩。午夜梦回之际,那些自己亲手送往地狱的幽魂又何尝没有唾骂鞭挞他的内心。
他已经数不清自己究竟有多少个彻夜难眠的晚上,唯有眼下的青黑只增不减。
而今他咬紧牙关、紧紧攥住的秘密竟如此轻易地被人尽收眼底。
如果······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就此死去。他眼中凶戾的光骤然闪过,像受伤野兽最后的反扑。
他从来不缺殊死一搏、同归于尽的决心,最后的家人和朋友······一定不能再连累他们。
###
“你醒了。”
宫崎晶的声音在寂静的废墟里响起,瞬间击碎了他所有混乱的回想和决死的疯癫。
诸伏景光的心脏猛地一紧,他循声猛地抬头,动作快得重重拉伤了颈部的肌肉,带来一阵酸痛。
宫崎晶就站在几步之外,背对着远处港口稀疏昏黄的照明光晕,深靛蓝的风衣几乎融入了阴影,只有领口竖起的一线硬朗轮廓被微光勾勒。
她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姿态看似随意,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稳固。海风吹动她额前几缕碎发,露出那双此刻正静静凝视着他的眼睛——清澈的眼中沉淀着千锤百炼的冷静与洞悉一切的了然。
诸伏景光的指尖瞬间冰凉,那股寒意再次从尾椎骨直窜头顶,被催眠状态下那种身不由己、口吐真言的失控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了他。
宫崎晶眼帘微垂,消解了凌厉眼神带来的压迫感,一步一顿、无比缓慢地尝试靠进神经崩紧的男人,“我很抱歉。”
诸伏景光整个人僵住了。所有的凶戾、决绝和恐惧,都在这一声平淡的道歉面前,像被戳破的气球般泄了气。他愕然地睁大了那双蓝色的猫眼,里面翻涌的复杂情绪瞬间凝固,只剩下一片茫然。
道歉?为了什么?为什么要道歉?!
“为了刚刚的拷问。”她捏了捏自己的衣角,目光掠过对方眼中残留的惊悸和决绝的凶狠,最后落在诸伏景光紧绷的下颌线上。
“你的精神比预想的更混乱和脆弱,强行探查对你造成的冲击,远超出我的估算。”
“还有,”
“辛苦你了,诸伏警官。”
依旧是平稳到有些冷淡的嗓音,却让诸伏景光的手有些颤抖。
语言的尖刀远比武器更加锋利,轻而易举地诸伏景光层层包裹的伪装,直抵他时时刻刻被拷问的内心。
巨大的荒谬感和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冲上喉咙,堵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长久以来背负的十字架,在泥沼中踽踽独行的孤寂,在这一刻,竟被一个初次见面的人以一种近乎残忍的直白方式,点破并······肯定。
“······”
“不必。”诸伏景光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怅然若失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放松。
“你救了我,这是事实。”他艰难地陈述着,目光复杂地落在少女身上,“谢谢。”
这句感谢是真诚的,但事情脱离控制的不安和身份暴露的恐惧,以及对方话语的冲击,让这两个字显得格外复杂。
“顺手而为罢了,”宫崎晶抬手揉了揉鼻尖,“何况,我确实需要从你这里问一些消息。”
她再次向前踱了一步,靴底踩在冻硬的水泥碎块上,发出轻微的脆响。
这一步,让她彻底脱离了背后的光晕,面容完全沉浸在阴影里,只有那双湛蓝的眼眸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如同雪夜中的寒星,直直进入诸伏景光的眼底。
“诸伏警官,”宫崎晶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投入诸伏景光刚平复些许的心湖,溅起圈圈涟漪,“你能查出这批货物的提供者吗?”
宫崎晶抬眼诚恳地看向诸伏景光,注意到对方左手攥紧到有些发白。
“那么,诸伏警官,告诉我,你们那个组织,和这种东西打了多久的交道?”
她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经从风衣口袋中伸出,掌心向上。
诸伏景光的目光瞬间被牢牢钉住,一股寒意比刚才更甚地窜上脊椎。
在宫崎晶白皙的掌心,静静地躺着一颗仅有拳头大小的······东西。
它呈现出一种红黑色泽,表面布满扭曲盘绕的沟壑,整体形状依稀可辨——那正是一颗人类的心脏。
但它和用作医学研究的标本可谓是天差地别。粘稠冰冷的恶意从它内部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即使隔着一段距离,诸伏景光也能感觉到皮肤上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仿佛被无数双充满怨毒的眼睛同时盯上。仅仅是看着它,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厌恶和恐惧就在心底疯狂滋生。
直觉告诉诸伏景光,这正是他们此次押运任务的核心——那个被层层封印在金属箱里的货物。
“这就是······”诸伏景光的喉咙干涩发紧,“我们叫它‘特殊物品’。”
他有些艰难地组织着语言:“组织内部有专门的渠道和合作伙伴进行这类特殊物品的交易。但具体是什么,除了最核心的少数人,没人真正清楚。我们这些执行者,只负责按照指令,确保它安全隐秘地运送到指定地点。”
他努力回忆着有限的接触,“据我所知,这种层级的特殊物品交易非常罕见,保密程度极高。我成为代号成员以来,还是第一次直接参与押运。之前只是隐约听说过,组织似乎在进行一些······超越常规的研究项目,需要某些极其特殊的素材。现在想来······”
他看着那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咒物心脏,“恐怕指的就是这种东西。”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
“日本平均每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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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多人离奇死亡或失踪,几乎所有的原因都是诅咒。”
“人们的负面情绪会变成诅咒的源头,所以人群密集的场所像是学校、医院中常会藏有用来辟邪的咒物。”
“邪恶的咒物是剧毒,可以赶走其他诅咒。辟邪不过是是徒有其名的恶习,咒物的封印松动后就成为了吸引诅咒、助其成长的饵料。”
宫崎晶晃了晃手中的心脏,加重了语调:“这个是被分类为特级的危险品,普通的咒灵吞下它,就会一跃成为特级。”
“而特级咒灵,即便使用导弹进行地毯式轰炸也不一定能解决。”
“能持有这种等级的咒物,幕后人的实力也必然非同寻常。”
咒灵、特级、连导弹都难以解决······诸伏景光听着这些颠覆唯物主义者世界观的词汇,看着那些连人形都难以分辨的焦痕,一股寒意混合着后怕瞬间席卷全身。
他作为卧底潜入组织,是为了铲除毒瘤,守护秩序和正义。可如今却发现,他所在的这个黑暗组织,其所作所为带来的灾难,可能远超他过去所有的想象。
“我······”诸伏景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双猫眼中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和沉痛。
“我明白了。”他的语气变得凝重而直接,“组织的作为,其危害远超我们的预计,但我潜入的目的就是为了彻底摧毁它。”
“我想······我们可以合作。”/“你愿意跟我合作吗?”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请求跟你合作,共享情报,互相支援。你可以解决那些超乎常理的诅咒,我能提供组织动向、人员信息、交易路线等一切我能获取的情报。”
“但是,警方能否加入我并不能做出承诺。”
宫崎晶沉默着,那双湛蓝的眸子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静静地看着诸伏景光。对方的眼神里有恐惧,有后怕,但更多的是破釜沉舟的决绝和坚定不移的责任感。
“合作可以。”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但仅限于你我之间。”
诸伏景光微微一怔:“你的意思是······”
“警方?或者任何你想联系的官方力量?”宫崎晶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省省吧,诸伏警官。你以为负责处理这类异常事件的官方机构是什么清正廉明之地?”
她向前逼近半步,目光锐利如刀:“我比你更清楚那些坐在总监部位置上的老家伙们。守旧、贪婪、把持权柄、视人命如草芥才是他们的常态。为了维持他们的地位和利益,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包庇、纵容、甚至与像你们组织这类存在暗中交易,也并非不可能。把情报交给他们?”
她冷哼一声,“那和直接把情报送给敌人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换了个更冠冕堂皇的渠道泄露出去。”
“更何况,”宫崎晶的语气带着一丝厌烦,“官僚机构的拖沓、内斗、无休止的审查和扯皮,除了浪费时间、束缚手脚、增加泄密风险,还能带来什么?等你层层上报、获得授权、组建起一支可能连咒灵都看不见的专家队伍,黄花菜都凉了,新的咒物恐怕早已流入城市,孵化出下一个特级。”
她的目光扫过诸伏景光腰后的枪,最后落回他震惊的脸上,斩钉截铁:“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提供情报,我负责解决诅咒的威胁。这是最高效、也是最安全的方式。如果你执意要将官方牵扯进来······”
她的眼神骤然转冷,周身弥漫起一丝无形的压迫感,“那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我宁可独自行动,也好过被一群猪队友或者潜在的敌人拖入泥潭。”
30.回忆
早些时候,
在宫崎晶用了不少力气和手段从诸伏景光嘴里套出情报,但过量的负担还是让对方昏睡过去。
即便失去了意识,过于激烈的情绪还是让诸伏景光面色不安。
宫崎晶在他身边蹲下,注视着他眼睫下未干的泪痕,那温热的湿润感仿佛还停留在她捧过他脸颊的掌心。
鬼使神差地,
宫崎晶抬起还残留着苔药①粉末和魔力的指尖,轻轻地点了点对方的额头。
有温暖而不刺眼的微光亮起。
他应该会做一个好梦,宫崎晶想。
眼泪落在手上的感觉如此熟悉,
但那个人,宫崎晶在最后时刻甚至没能给她一个拥抱。
记忆的闸门悄无声息地打开,那些曾因转世而蒙上一层迷雾的记忆终于肯揭开面纱。
梅琳娜,
宫崎晶想起那个在【关卡前方】第一次见面的身穿黑袍,拥有栗色卷发和异色瞳的女巫。
她们是坐在交易天平两端的合作者。
在交界地厮杀的日子,梅琳娜代替了宫崎晶死在侯王礼拜堂的女巫的职责,无数个日日夜夜,她们一起骑马赶路,一起从可怕的熊薪王面前逃跑,一起在赐福的篝火前凝视彼此的眼睛。
梅琳娜是宫崎晶重返故乡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她们度过一段漫长的、艰辛的但绝称不上痛苦的旅途,从田园牧歌般的宁姆格福,游过千湖之国利耶尼亚,踏入猩红炼狱盖利德,也领略永恒之城诺克隆恩的银色星空,见到了罗德尔王城的恢弘壮丽。
然而,然而,
在暴风雪肆虐的化圣雪原,在那禁忌的火焰大锅边缘上,
宫崎晶亲眼看见自己的女巫以自身为引,点燃了黄金树,为自己开辟了的最后的道路。
她在催眠壶的药性中挣扎,却动不得一步。
她看见火焰在梅琳娜全身燃起,
她看见梅琳娜想要触碰自己却又收回的手。
梅琳娜专注地看着褪色者:“······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永别了。”
等她终于能挪动身体,投入火焰的女巫早已不见。
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很不真实,甚至刚开始没办法意识到她的逝去。
只是独自一人坐在赐福的篝火前,张开嘴却没有了想要倾诉的人。
那种剜心一般的失去的痛苦才捏紧了心脏。
梅琳娜的火,烧尽了黄金树的拒绝之刺,也烧穿了她身上名为野心的冰冷甲胄,露出底下血淋淋的的柔软内核。
只是这通往艾尔登法环的代价,太过惨烈。
这代价化作了沉重的使命,压在她的肩头,也点燃了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对那高高在上、肆意拨弄命运之人的滔天怒火。
###
“卑劣的褪色者,”
“受愚昧的野心之火鼓动,妄想得到艾尔登法环。”
曾有敌人如此评价如今名为宫崎晶的褪色者。
当然、当然······
她飘零异乡,就连死去也不得安眠,
费尽千辛万苦返回故乡交界地,
难道是为了在那无故驱逐褪色者,坐视世界滑向疯狂边缘的永恒女王玛丽卡面前,恭恭敬敬地问上一句:“您当年为何要流放褪色者?”
开什么玩笑?!
支撑她踏过尸山血海,从地狱中爬回来的,早已不只是最初的归乡之念。
无端蒙冤的痛苦,一路上死去的褪色者同胞,以身为引的梅琳娜······这些沉甸甸的重量,让她心中名为愤怒的火焰燃烧得轰轰烈烈。
是守护逝者遗愿的执念,是终结那可悲现状的决意,更是对那冷漠俯视众生、视万物为棋子的神与律法的——反叛!
她想要的是把刀架在女神脖子上面,逼视那双曾倒映众生却冰冷无情的眼眸,要她亲口吐露那被时光掩埋的真实!要她看着自己亲手建立的秩序,最终如何孕育出如此绝望的疯狂!她要······
她要······一个答案,一个交代。
哪怕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回忆里的愤怒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宫崎晶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冰冷的刺痛感才将她从交界地那血与火的回忆深渊中暂时拽回。
眼前是海港冰冷的废墟,海风带着咸腥和焦糊味。
耳边没有黄金树燃烧的轰鸣,没有战场的厮杀,只有寒风穿过的呜咽,以及······近在咫尺的、属于诸伏景光的、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声。
“呼——”
她长呼一口气,逼迫自己不再去回想,转而将目光落回诸伏景光身上。
对方此时身上盖着她的风衣,像一片沉静的夜幕,包裹着这个刚刚在绝望回忆中挣扎的男人。
她想起自己刚刚下意识点在对方额头的动作,那一点输入的魔力会给他带来一个好梦。
真奇怪啊······
怎么会有人愿意在黑暗中坚守、宁愿独自背负也不愿牵连他人?
怎么会有人愿意点燃自己,为众生的未来开辟一条新的道路?
多么,
多么愚蠢······
宫崎晶抬手捂住自己的脸。
她不可避免地对诸伏景光产生了移情。
他选择了潜入黑暗,抹去真名,成为代号“苏格兰”的犯罪分子。
为了什么?为了摧毁那个庞大的犯罪组织?为了复仇?但他前二十几年的人生似乎跟这个组织毫无关联······
善良的、愿意自我牺牲的、会选择离开朋友的人。
这份守护,将自我置于刀尖,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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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粉身碎骨。这份在黑暗中砥砺前行的坚持,这种沉重却坚韧的力量。
她会不可抑制地产生联想。
这个世界也并不怎么善待诸伏景光。幼年时父母在眼前被杀,寄人篱下的少年时代,如影随形的心理阴影,步步惊心的卧底生涯······
为什么仍然对这个世界抱有善意呢?
她见过太多坠入疯狂的人。偏偏她的朋友却选择了清醒,而清醒的人总是痛苦。
“我真不该以这种方式问情报的。”宫崎晶有些烦躁地揉着太阳穴想着。
和一个人成为朋友,就需要去了解对方,要了解对方是如何被经历塑造成现在的模样。
做到了这一点,对于没办法靠思维交流、酷爱说谎的人类而言,就已经算的上挚友了。
也罢······
反正现在宫崎晶也没办法放着对方不管,她觉得自己还是很擅长交朋友的······
思绪如同打结的毛线团,凌乱地在脑海里蹦跶。
宫崎晶的指尖拂过冰冷的刀鞘,有些复杂地看着沉睡的男人。
至少此刻,她希望这个和梅琳娜有些相似的人在这个不那么疯狂的世界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合作吧,她相当擅长和别人合作,对方的能力也正好是自己需要的。
只是,他背后的警方高层还是离远点的好。
那些伪人高高在上久了,只会是满嘴的仁义道德,行动上却只会坐在安全的办公室里,如同下棋般布置着名为卧底的棋子,将他们投入最危险的漩涡。
考量的到底是正义、秩序,还是某些人自己的利益,就不得而知了。
这些年来,她没少见这些乱七八糟的恶心事。咒术界高层和这些政客只能说是半斤八两,烂到一个锅里去了。
都是高高在上地搅弄风云,将他人命运视为草芥的自觉高贵的蠢货······
宫崎晶的嘴角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她想和诸伏景光合作,但对他身后的高层,休想让她有半分信任!她太清楚这些自诩为执棋者之人的丑恶嘴脸。
必要的时候,她甚至会······把棋盘拿起来砸他们脸上。
下定决心后,等待的时间也不显得难熬。
寒风似乎减弱了些,铅灰色的云层裂开一道缝隙,一缕稀薄却真实的金红色阳光挣扎着穿透下来,斜斜地照射在狼藉的码头上,照亮了冻结的冰洼,也照亮了远处海面上缓缓驶入港湾的、灯火通明的巨大货轮,平凡,忙碌,充满生机的嘈杂。
这个世界,纵然不算完美,隐匿着诅咒与黑暗的组织,却也真实地存在着这样微小动人的日常。
它或许脆弱,或许不完美,但它已经将遍地颠佬的交界地、那征战不休的绝望与疯狂,甩出了老远的距离。
“我真的希望,”
“你也能看见这样和平的世界。”
31.梅雨
距离宫崎晶与诸伏景光在木更津港的废墟中心照不宣地达成合作,已悄然滑过小半年。
这半年间,名为“苏格兰”的组织成员依旧兢兢业业地做着法外狂徒,为组织的犯罪事业发光发热。
而身为卧底的诸伏景光,则是一边完成警方任务,一边不动声色地在一团乱麻、看似毫不相关的情报中筛选涉及咒术的部分,将那些看似寻常、却被他敏锐捕捉到的异常碎片,通过各种渠道,传递到宫崎晶手中。
宫崎晶如同游走在城市阴影中的幽灵,循着这些线索,在东京乃至关东的地下世界编织起一张无形的网。
她追查咒物走私的蛛丝马迹,祓除因此滋生的咒灵,解析残留的残秽波动。
两人一明一暗,行动如默契的齿轮,在庞大的黑暗迷宫中艰难地逆向追踪。
线索繁多庞杂,如同散落一地的珍珠,需要耐心与极其敏锐的洞察力才能将其串联。
幕后黑手极其狡猾,清扫痕迹的手段堪称专业,每一次看似接近,最终往往又陷入新的迷雾。
直到三天前。
组织需要利用本地地头蛇“磐城会”在地下渠道处理一批敏感,磐城会派来对接的,是一个面相凶悍、脖颈纹着般若刺青的干部,名叫岛田。
事情办妥后,岛田显然放松下来,招呼着组织这边的人(主要是外围成员)在仓库旁的简陋休息室里抽烟闲聊,言语间带着□□特有的粗鄙和炫耀。
“······所以说,这年头,真是啥怪事都有!”岛田叼着烟,大大咧咧地拍着大腿,唾沫横飞,“就我们组里,前阵子,山崎那家伙,还记得吧?管西边那几个场子的。嘿,前两个月还好好的,突然就没了!”
旁边一个组织的外围成员随口搭腔:“没了?道上栽了?”
“栽个屁!”岛田啐了一口,“碰上邪门儿事了!说是去仙台收笔旧账,回来没两天,人就不对劲了。整天神神叨叨,说什么‘眼睛’、‘虫子’,脸色白得跟鬼一样。去医院查?屁都查不出来!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故意顿了顿,吊人胃口,“就在他自己那破公寓里,砰!一声闷响,人就没了。现场那叫一个惨,听说······像是从里面炸开的,可邪性了,组里都传他是撞了邪,欠了不该欠的东西。”
周围几个磐城会的小弟配合地发出几声低低的、带着敬畏的惊叹。
岛田很满意这效果,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最邪乎的是,收拾他遗物的兄弟说,在他贴身口袋里,摸到个硬邦邦、皱巴的小玩意儿,怪模怪样的,像是个······人的手指?看着就晦气!那兄弟手快,给扔进处理炉了,省得招晦气······”
诸伏景光(苏格兰)当时正抱臂靠在门框边,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指间夹着的烟燃着一点猩红,仿佛只是漫不经心地听着这些江湖轶闻。
然而,兜帽阴影下的那双猫眼,在听到“人的手指”这个关键词的瞬间,瞳孔如同发现猎物的夜行动物骤然收缩。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木更津港那个被层层封印的金属箱,闪过宫崎晶手中那枚深红近黑的、搏动着的咒物心脏。
这恐怕不是巧合。
一种冰冷的战栗感和终于抓住敌人马脚的兴奋同时涌上心头。
他维持着表面的漠然,甚至微微侧头,对岛田那粗俗的“撞邪论”露出一个极淡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嘲弄的弧度,仿佛在说嘲笑这些人居然相信这等无稽之谈。
但就在烟蒂按灭在生锈铁皮烟灰缸里的瞬间,这条情报的核心细节,已深深刻入他的脑海。
当夜,这条信息连同磐城会干部山崎的姓名、生前负责的区域、以及他最后前往的“仙台收旧账”的关键地点,就稳稳地递到了宫崎晶面前。
###
此刻,宫崎晶正站在仙台车站熙熙攘攘的出站口。
时值六月下旬,梅雨锋面盘踞在东北地方上空,不肯离去。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来,沉甸甸地压在人的皮肤上,带着泥土和植物过度生长的、近乎发酵的闷热气息。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兜不住那蓄积的雨水,将整个城市浇透。
站前广场人流如织,行色匆匆。上班族提着公文包,眉头紧锁地快步穿梭,躲避着不时滴落的冰凉雨珠;学生们穿着深色制服,聚在一起嬉笑打闹,青春的气息暂时冲淡了阴郁的天气;游客拖着行李箱,茫然地对照着地图或手机屏幕。巨大的电子屏幕悬挂在高处,播放着色彩鲜艳的广告和列车时刻信息,光影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晃动的、不真切的倒影。
喧嚣的人声、行李箱滚轮摩擦地面的噪音、车站广播柔和却穿透力极强的女声、还有远处街道传来的、被雨水闷住的汽车鸣笛······所有这些属于现代都市的、庞大而嘈杂的生活气息,如同浑浊却奔涌不息的河流,将她包裹其中。
宫崎晶穿着一件防泼水的深灰色连帽冲锋衣,拉链拉到下颌,下身是同色系的工装裤和一双便于行动的黑色短靴。深蓝色的利落短发被潮气润湿,几缕贴在光洁的额角。
她背着一个不起眼的深色吉他包,月隐被妥善地隐藏在其中。她看起来就像一个独自旅行、稍显沉默的年轻女孩,完美地融入了这片人潮。
然而,那双掩映在帽檐阴影下的湛蓝眼眸,却如同冰封的湖面,清晰地倒映着眼前的一切,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疏离与审视。
她微微侧头,目光扫过广场边缘被雨水冲刷得格外干净的玻璃幕墙大厦,扫过街角便利店明亮的灯光和里面挑选便当的身影,最后落向城市更深处——那个叫山崎的□□成员最后消失的方向。
仙台。
那个离奇暴毙的磐城会中层,生前最后踏足的土地。也是那跟可疑的、被其手下视为不祥而丢弃的人类手指,最后出现的地点。
“说起来手指······那该不会是两面宿傩的手指吧。”宫崎晶情不自禁地想到,毕竟宿傩手指可是咒术界赫赫有名的存在。
潮湿的空气里,除了雨水和尘土的气息,宫崎晶那经过千锤百炼、对诅咒异常敏锐的感知,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城市中混乱气息彻底淹没的······异样感。
那不是某个具体的咒灵,更像是一种沉淀的、稀薄的“残秽”,如同最淡的墨汁滴入奔腾的大河,转瞬即逝,却又顽固地残留着一点痕迹。它混杂在城市的背景噪音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令人联想到陈旧铁锈和腐败根系的阴冷,与这梅雨季的湿闷格格不入。
这感觉太淡了,淡到若非她刻意追寻,几乎无法察觉,就像在交响乐的轰鸣中,去分辨一根琴弦极其轻微的走调。
宫崎晶的指尖在冲锋衣口袋里,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装备空间里那枚被层层魔力屏障隔绝的深红咒物。咒物内部细微的纹路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传递出一丝冰冷而邪异的共鸣。
是同类残留的气息?还是······新的诱饵?
她微微眯起眼,熔金般的光泽在湛蓝的瞳孔深处一闪而逝,快得无人能察。车站巨大的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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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屏幕光影在她脸上掠过,映出一瞬冰冷而锐利的轮廓。
目标自然是山崎最后的目的地,以及那跟被丢弃的“手指”可能残留的线索。
她抬步,无声地汇入出站的人流,深灰色的身影如同投入河水的石子,迅速被仙台这座被梅雨笼罩的城市所吞没,唯有那敏锐的感知,如同无形的雷达,持续扫描着空气中那稀薄却致命的“残秽”痕迹。
雨水落在她的帽檐和肩头,溅开细小的水花。
宫崎晶撑开一把朴素的黑色折叠伞,步入仙台六月粘稠的雨幕。深灰色的冲锋衣身影很快融入车站外湿漉漉的街景,伞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她步履从容,与周遭或匆忙或悠闲的行人并无二致,方向却明确地朝着城市档案与信息汇聚之地——市政公共记录中心。
她需要在那里查到全名为山崎健太郎的磐城会成员,那次收账时的目的地同时也是他最后被火化的地点——山形殡仪馆的有关信息。
市政公共记录中心的大厅宽敞却略显昏暗,弥漫着纸张、油墨和旧式复印机特有的气味,空气循环似乎不太好,梅雨季的湿闷在这里沉淀得更加厚重。咨询台后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打着哈欠,百无聊赖地翻着杂志。
宫崎晶径直走向一排可供公众查询老旧纸质工商登记簿录的厚重橡木桌。指尖拂过蒙尘的皮革封面,动作轻巧地翻开属于“葬仪相关行业”的册页,纸张泛黄发脆,翻动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她的目光快速掠过一排排或清晰或模糊的印刷体名称、地址和法人信息。
找到了。
·山形葬仪株式会社
·法人代表:佐久间守
·创立时间:昭和 41 年(1966 年)
·注册地址:仙台市青叶区柏木四丁目十三番地
记录显示,这家葬仪社已于平成 7 年(1995 年)正式注销登记,注销原因一栏,只有冷冰冰的两个字:“废业”。
废业?不是破产或转让?
宫崎晶的手指在那个词上停顿了一瞬。
她合上沉重的簿录,走向另一侧存放老旧黄页电话簿的区域。泛黄的纸张散发出更浓烈的陈旧气味。她翻到对应年份和区域,在密密麻麻的名单中再次找到了“山形葬仪社”的条目,后面跟着的地址与登记簿一致:柏木四丁目十三番地。
她拿出手机,调出仙台市最新的电子地图,输入这个地址,屏幕上的地图迅速定位、放大。
青叶区柏木四丁目十三番地——如今的位置,赫然标注着“柏木中央灵园管理事务所”以及一片代表墓园的深绿色区域。
葬仪社的原址,如今是一座大型公共墓园。
山崎健太郎,一个□□中层干部,生前最后的目的地,是去一座如今已是墓园的地方“收一笔旧账”?
宫崎晶收起手机,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无意识地敲击了一下。乱麻似的线索,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清晰了一丝:墓园······死亡······人类手指······
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被逐渐串了起来,指向那片被雨水浸润的寂静之地。
她没有丝毫犹豫,转身离开记录中心,推开沉重的玻璃门,潮湿的风裹挟着更密集的雨点扑面而来。
她撑开黑伞,再次步入越发滂沱的雨幕,深灰色的身影在灰暗的城市背景中移动。
仙台的雨,似乎下得更急了,雨点敲打着伞面,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声响,如同奏响的前奏。
32.皮囊之下
雨声渐密。
梅雨将柏木中央灵园浸泡成一片湿漉漉的灰绿。雨水连绵不绝,敲打着林立的墓碑、锈蚀的铁栅栏和荒草丛生的石板小径,空气里弥漫着泥土被过度浸泡的腥腐、青苔疯狂滋长的闷湿.
宫崎晶站在锈迹斑斑的铁艺大门前,仰头望着门柱上那块早已褪色模糊的牌子——“山形葬仪株式会社”。
字迹已经被风雨侵蚀得难以辨认,仅剩轮廓依稀可辨。
铁门并未上锁,只是虚掩着,一根锈蚀严重的链条垂落在地。
推开铁门时,铰链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在寂静的雨幕中传得老远。
门内的景象比预想中更为破败。
庭院早已被疯长的野草和藤蔓吞噬,荒草高及膝弯,在雨中耷拉着湿漉漉的脑袋。主建筑是一栋低矮的和风混合混凝土结构的平房,外墙的白色涂料大面积剥落,露出底下灰黑潮湿的墙体,大片大片的霉斑如同溃烂的疮疤,蜿蜒爬满每一寸可见的表面。窗户大多破损,有的用木板钉死,有的则只剩下黑洞洞的缺口,像一只只盲眼,空洞地凝视着不速之客。
宫崎晶踏着湿滑的、布满落叶和碎石的路径,走向主屋,靴子踩在积水洼里,发出“噗嗤”的轻响。
玄关的木门歪斜着,早已失去了原本的作用。她轻易地推开,更多的尘埃和霉味扑面而来。
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狼藉。接待处的柜台倒在一旁,玻璃碎裂,文件散落一地,被湿气浸润得软化成浆,字迹模糊成一团团墨晕。几张破烂的等待长椅翻倒在地,蜘蛛网如同灰色的纱幔,从天花板垂落,随着气流的改变轻轻晃动。墙壁上还挂着几张泛黄、卷边的殡仪服务价目表,上面的数字和文字也早已模糊不清。
一切迹象都表明,这里被废弃了远不止十年。
那么山崎健太郎,一个“前途远大”的□□成员,在两个月前,来这样一个地方收的是什么样的旧账?
宫崎晶的目光扫过积满厚灰的地面,那里没有近期有人活动的迹象,除了她自己刚刚留下的。
这片早已被废弃的土地中,雨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死寂得令人心头发毛。
她继续穿过杂乱的前厅,走向更内部的区域。
走廊两侧的房间门大多敞开着,里面堆放着更多废弃的杂物——破损的棺材板、生锈的推车骨架、散落的、不知是何用处的金属零件。
一间像是办公室的房间里,文件柜抽屉全部被拉出,里面的东西被翻检过,但显然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所有东西都覆盖着统一的、厚厚的灰尘。
没有任何近期人类活动的痕迹。
山崎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真的收账吗?如果是,他向谁收?收什么?
宫崎晶在一间相对宽敞、似乎是昔日告别厅的房间中央停下。这里相对空旷,只有中央一个水泥砌成的平台,大概是昔日停放棺椁的地方。雨水从屋顶的破洞滴落,在水泥平台上积起一小滩浑浊的水洼。
是时候了。
她将背后的吉他包轻轻放下,打开卡扣,取出被妥善安置其中的月隐。
然后,她从装备空间中取出一只小巧的、密封的玻璃瓶。
瓶子里是细腻的、灰白色的粉末——她从山崎健太郎墓中取来的部分骨灰。
接着,她抬起右手,一枚刻有繁复螺旋纹路,隐约可见漆黑幽光流淌的铃铛出现在她掌心。
这也是她所得的馈赠——召魂铃,原本是幽魂的随从们使用的摇铃。
在宫崎晶的手上,她便可凭借这铃铛与逝者的骨灰令死去的亡魂短暂地重返人间。
她轻轻摇动铃铛,铃声清越,却带着一种穿透冰冷不详的力量,清晰地荡开,连绵不绝的雨声仿佛在这一刻被短暂地隔绝在外。
宫崎晶将骨灰粉末倾倒少许在掌心,伴随着铃声的节奏,魔力自她体内流转,注入铃铛,再通过铃声与骨灰作为媒介,构建起一道沟通生与死界限的桥梁。
空气中的尘埃仿佛受到了无形力场的扰动,开始不安地颤动。温度骤然降低了几度,一种令人畏惧的、代表死亡的气息开始在那水泥平台上方凝聚。
灰白色的粉末从宫崎晶掌心飘起,如同被牵引的磁屑,在空中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随着铃声渐响,那轮廓逐渐清晰凝实起来。
一个穿着花哨衬衫、外套皱巴巴西装的男人出现在那里。
他大约三十岁上下,面相带着□□分子惯有的凶悍和疲惫,眼神却是一片茫然的空洞。他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微微发光的手,又茫然地环顾四周,最后视线落在宫崎晶身上。
“我······这是在哪?”山崎健太郎的灵魂发出嘶哑、带着杂音的问话,仿佛信号不良的电台,“你、你是谁?老子不是已经······”
他脸上露出极度困惑的神色,“不是已经死了吗?在、在组里的赌场里,被对头找来的疯狗枪手······”
他猛地捂住胸口,那里似乎还有一个无形的弹孔,让他脸上浮现出痛苦和恐惧交织的表情。
宫崎晶金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他:“山崎健太郎。仔细想想,你真的死在那里了吗?”
“当然!”山崎的灵魂激动起来,带着亡魂特有的偏执,“子弹打穿了啊!就在心口!X的······那群混蛋,我、我还不想······”
他的话语混乱起来,沉浸在死亡的恐惧和不甘中。
“那么,”宫崎晶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直抵灵魂核心,“两个月前,你来仙台,来到这座早已废弃的殡仪馆,做了什么?”
“仙台?殡仪馆?”山崎的灵魂脸上露出更大的茫然,甚至带着一丝荒谬感,“开什么玩笑!老子什么时候来过这种鬼地方?收账?收什么账?这里他X的连个鬼都没有!我死了之后······就一直浑浑噩噩的,好像睡了很长一觉······”
他努力回想,灵魂体的光芒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明灭不定,“仙台,好像有点印象······但,不是我来的。绝对不是!”
他的否认非常肯定,那种对自身经历的彻底陌生感,做不得假。更何况,作为被召唤的咒魂,他也不可能反抗主人。
宫崎晶的心缓缓沉下,她的对手比想象中的更加谨慎。但是,还有希望······
“看看这里,”她引导着他的视线,扫过这破败不堪的告别厅,“仔细感受,有没有一丝一毫的熟悉感?有没有那么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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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经’站在这里?”
山崎的灵魂依言仔细感知,片刻后,坚决地摇头:“没有!半点都没有!这地方又破又臭,老子要是来过,肯定记得!但我的记忆……就停在赌场中枪那一刻了!”
“那你死后,”宫崎晶追问,“有没有感觉到异常?你的身体······或者说,你‘以为’已经死去的身体,有没有可能······被别的什么东西占据了?”
“占、占据?”山崎的灵魂体剧烈地波动起来,这个猜想触及了他认知的底线,带来了巨大的恐惧,“你什么意思?难道······难道老子死后······身体还他X的动了不成?!”
他脸上的凶悍被一种毛骨悚然的骇然取代,“像······像僵尸那样?不······不可能!”
“比那更糟。”宫崎晶的声音冰冷,“也许有什么东西,在你‘死亡’的那一刻,或者更早,就窃取了你的皮囊,顶替你的身份,活动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两个月前,它来到了这里,然后彻底崩溃。”
山崎的灵魂呆住了,半透明的脸上是无法理解的震骇。
“那根手指呢?”宫崎晶问出最关键的问题,“在你的遗物中,有一根干枯的、像是人的手指的东西。它从哪里来的?现在在哪里?”
“手指?什么手指?”山崎的灵魂更加迷茫,“老子身上从来不带那种晦气玩意儿!”
他显然对自己口袋里出现过的手指毫无印象。
所有的疑问,在山崎本人这里,都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他对自己“死后”的一切,毫不知情。
那个来仙台收账、最终离奇死亡的“山崎健太郎”,根本就不是他本人。
有一个东西,披着山崎健太郎的皮,扮演着他,活动着,最终来到了这座废弃的殡仪馆,然后如同程序错乱的机器般崩溃、自毁。
那根手指,极可能就是导致这一切的咒物,也是那东西的目标,或者······是它的一部分。
召魂铃的效力开始减弱,山崎灵魂的轮廓开始变得稀薄、不稳定。
“我······我到底……”山崎的脸上充满了不甘和巨大的困惑,他的存在正被拉回亡者的领域。
宫崎晶收起招魂铃,最后的铃声余韵消散在雨中。
山崎的灵魂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彻底消失不见,告别厅里只剩下更深的死寂和寒意。
宫崎晶站在原地,雨水滴落的声音重新变得清晰。
不是山崎。
是某个借用他人身份的阴沟里的老鼠。
它为什么要伪装成山崎?为什么要来这座废弃的殡仪馆?那根手指是它带来的,还是它来这里寻找的?山崎身体的崩溃,是因为咒物的力量失控,还是因为它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疑问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整件事透着一股令人脊背发凉的诡异。
宫崎晶的目光再次扫过这间潮湿、破败的告别厅。
如果那个“东西”最终是在这里崩溃的,那么这里,或许还残留着一些······不同寻常的痕迹。
她的眼眸深处,熔金般的流光再次缓缓亮起,超越了凡俗的视觉,开始直视此地探寻更深层的“真实”。
33.发现
森冷的告别厅内,死寂循着雨水打落在地的声响层层逼近。
分明是空无一人的废弃之地,阴影处却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无声窥探,某种粘稠非人的注视感如附骨之疽,缠绕不去。
宫崎晶眼眸中的熔金流光愈发炽亮,冰冷地灼烧着此地的虚妄。
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以自身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极细致地蔓延开去,渗入每一寸潮湿的墙体,每一块松动的砖石,每一粒积年的尘埃。
魔力在她体内低啸,以特定的途径流淌过经脉释放到外界,试图捕捉任何一丝不谐的震颤,任何一点异常残留的痕迹。
时间在仔细地探查中缓慢爬过指针,只有雨水滴落的单调声响,以及宫崎晶自己平稳到近乎虚无的呼吸声。
······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墙壁是普通砖石所砌,地面是积满灰尘、偶尔有虫豸爬过的水泥。空气里除了浓到化不开的霉腐味,再无其他异常的能量波动。
没有残秽的存留,没有咒力的回响,没有空间被强行扭曲后留下的褶皱,甚至连最微弱的、属于异常的气息都感知不到。
真谨慎啊。
像是早已习惯隐匿自身的生物,时刻注意扫去行动的踪迹。
宫崎晶微微蹙眉,金色的眼眸恢复成深邃的蓝,其中星星点点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寒意。
对手比她预想的还要狡猾和谨慎,不直接出面就算了,甚至选择借用他人皮囊行事,事后还将现场处理得如此彻底,连她都找不到任何直接线索。
不过······
如此隐秘行事,不是本身见不得人,就是实力不够强,说不定二者兼而有之。
她收起月隐,重新背好吉他包,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再次步入绵密的雨幕之中。
站在荒草丛生的庭院里,她环顾四周。
柏木中央灵园占地颇广,除了这处废弃的殡仪馆,周边还有大片的墓区、管理事务所以及更外围的民居和商业设施。
那人特意选择这里作为其中一环,绝不会毫无缘由。
既然殡仪馆内部一无所获,那不妨在四周查探一番。
他来时走的路、在此地徘徊时与外界产生的交互,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痕迹,也可能成为撕开迷雾的突破口。
宫崎晶压下帽檐,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抿紧的薄唇,她迈开脚步,以废弃殡仪馆为中心,对附近进行仔细地搜索。
她的动作悄无声息,如同汇入江河中的一滴水,穿过一片片寂静的墓区。这里墓碑林立,在雨水中沉默地矗立,石刻的姓氏和寄语被冲刷得模糊不清。
然而,除了那些因死亡和遗忘自然产生的、稀薄而哀伤的负面情绪沉淀外,并无任何与强大咒物或诡异事件相关的波动。
她途径管理事务所——一栋还算整洁的现代建筑,里面有值班的工作人员,透过玻璃窗能看到里面明亮的灯光和取暖器的橙光,显然这里人气尚存,与殡仪馆的死寂截然不同。
宫崎晶从窗边掠过,简单试探一番后,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便继续扩大了范围。
时间在细致的搜寻中流逝,雨势时而渐大,时而渐小,天空始终是压抑的铅灰色。
宫崎晶的脚步踏遍了灵园周边的每一条小径,每一处可能藏匿线索的角落。
她检查过破损的围墙,探查过荒废的工具棚,甚至感知过几处年代久远、怨气稍重的老墓,结果依然令人失望。
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那披着他人皮囊的东西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踪的尾巴。
黄昏悄然降临。
雨天的黄昏来得更早,光线迅速暗淡下去,像是被浑浊的污水稀释了的墨汁,天地间一片昏蒙,路灯陆续亮起,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昏黄而模糊的光晕。
宫崎晶的身影已从郊外的灵园区域,悄然移至更靠近市中心的地带。她沿着那些不那么起眼的街巷穿行,目光扫过便利店明亮的橱窗、匆匆归家的行人、在屋檐下躲雨说笑的学生······
最终,她停在一栋七层居民楼的楼顶。这里视野相对开阔,可以俯瞰下边街区和更远处影影绰绰的建筑轮廓。
雨水敲打着天台的水泥地面,溅起细小的水花,很快浸湿了她的鞋底,她靠在潮湿冰冷的护栏边,摘下兜帽,任由冰凉的雨丝落在她利落的短发和光洁的额头上。
调查陷入了僵局,仙台之行,似乎就要无功而返。那根疑似咒物的人类手指,以及背后操控一切的黑手,再次隐没于深沉的迷雾之后。
难道对方的清扫手段真的如此天衣无缝?
还是说······自己探查的方向有所偏差?
就在她凝神思索,将今日所有观察到的细节在脑中逐一复盘、试图找出被忽略的蛛丝马迹之际——
嗡——!
一种极其细微、却尖锐狂暴无比的咒力,突兀地出现在她的感知中。
宫崎晶猛地抬头,湛蓝的双眸瞬间锐利如出鞘的利刃,目光穿越雨幕和建筑,笔直地钉向震颤传来的方向。
“哈,逮到你了。”
“托雷特!”她低喝一声,右手食指上那枚散发柔和光芒的黄金戒指瞬间显现。
幽蓝色的火焰凭空燃起,灵马托雷特矫健的身影踏破虚空,燃烧的四蹄无声落在天台积水的地面上,溅起细碎的、闪烁着星辉的水沫。
宫崎晶翻身而上,左手举起法杖在空中急速划出几个玄奥的符文轨迹,魔力奔涌。
魔法——【化为无形】。
她与托雷特的身影瞬间变得透明,如同融入了空气和雨幕,只留下极其淡薄的、几乎无法被肉眼捕捉的扭曲光影。
天台边缘的水泥护栏被幽蓝火焰包裹的马蹄踏碎一小块,托雷特载着宫崎晶,如同一道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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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然跃入了高楼之间的虚空。
风声瞬间变得凄厉,雨水砸在无形的屏障上,向两侧飞溅,下方的街道、车辆、行人在高速下坠中模糊成一片流动的色彩。
就在即将坠地的瞬间,托雷特燃烧的四蹄在虚空中猛地一踏,幽蓝的火焰在空气中烙下清晰的蹄印,下坠之势骤然转化为向前方的狂猛冲刺。
宫崎晶伏低身体,双腿紧紧夹住马腹,感知牢牢锁定着前方那不断喷涌恐怖咒力的源头,她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在高速移动中飞速规划着最优路线。
众所周知,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但中间隔着密密麻麻的建筑和错综复杂的街道。
“跳到上面。”
身下的骏马心领神会,面对前方一栋五层高的商业楼,它没有丝毫减速,抛弃重力一般踏着垂直的玻璃幕墙和外墙跃上顶层。
玻璃应声碎裂,但在【化为无形】的效果下,无人察觉这诡异的景象,只能听到仿佛狂风刮过和玻璃莫名破碎的声响。
蹬墙、借力、飞跃——
到达楼顶的瞬间,毫不停滞,再次跃出!
跨越狭窄的街道,落在对面一栋低矮公寓楼的屋顶,蹄声被雨水和魔法隐匿,只有瓦片轻微碎裂的细响。
屋顶、天台、广告牌、电线杆······所有的一切都成为了她的跑道和踏脚石。
遇到过于宽阔的障碍,宫崎晶左手再次挥动,简易的辉石魔法【辉石魔砾】激射而出,精准地击碎前方挡路的通风管道或小型障碍物,清出通路。
深灰色的身影在魔法掩护下,如同一个穿梭于雨幕的无形魅影,以远超常理的速度和方式,沿着直线路径,疯狂逼近那咒力爆发的中心。
越是靠近,那股咒力的压迫感就越是明显,寻常人或许只是感到莫名的心悸、恐慌,甚至呼吸困难,但在宫崎晶的感知中,前方那一片区域已经被蜂拥而来的咒灵淹没。
又是解封的咒物么······
疾行之中,这念头迅速划过脑海,来不及细想已被抛之脑后。
终于,穿过最后一片低矮的民居屋顶,她的视线豁然开朗。
前方,一圈高大的铁艺围墙之内,是一片开阔的操场和几栋整齐的校舍。
校门口的墙上赫然写着——“宫城县杉沢第三高等学校”。
此刻,整个学校都被翻滚扭曲的漆黑咒力所笼罩,被解封咒物吸引而来的咒灵更是密密麻麻,如同蠕动的虫堆,令人不寒而栗。
宫崎晶在距离学校围墙最近的一栋三层民居屋顶勒停托雷特,魔法效果解除,她和灵马的身影缓缓浮现。
她利落地翻身下马,轻轻拍了拍托雷特的脖颈,灵马会意,化作幽蓝星尘消散于空中。
宫崎晶独自立于屋顶边缘,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全身。
她紧紧盯着下方的学校,手指无声地抚过吉他包的背带,指尖触及内里月隐冰冷坚硬的刀鞘。
34.邀请
糟糕的一天······
虎杖悠仁在教学楼湿滑的天台地面上翻滚、跳跃,用尽毕生所学的运动神经去躲避咒灵那嘶叫着,挥舞着扭曲的肢体,每一次都带着致命恶意的攻击。
有好几次,那黏腻恶心的触感几乎是擦着他的皮肤掠过,将他的校服撕开一道道口子,但他不能退缩。
伏黑为了救学长学姐已经受伤倒地,他必须撑住!
“混蛋!”他怒吼着,试图用拳头击退它们,但普通的物理攻击效果微乎其微。
湿滑的地面和快速消耗的体力让他的动作开始变形。
他听到伏黑惠在远处声嘶力竭地大喊,让他快逃。
胜利的天平在无可挽回地倾斜,焦躁和绝望开始啃噬他的内心。
必须······做点什么······
咒灵狂笑着,伸出一只格外强壮的手猛地抓住了他。
巨大的握力瞬间收紧,虎杖悠仁感觉自己的肋骨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痛和窒息感同时袭来。
“呃啊——!”他拼尽全力挣扎,双脚甚至踩在咒灵恶心的牙齿上试图对抗那将他塞向利齿的力量。
被抛飞的那根干枯手指,正划着弧线向下坠落。
“诅咒只能由诅咒来祓除······”
“咒灵吃掉咒物是为了获得更强的咒力······”
伏黑惠先前介绍诅咒时的话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一个疯狂至极的念头瞬间占据了一切——如果咒灵吃掉它能变强,那人呢?!
“这不是有拯救所有人的方法吗!”
咒物的苦涩和难以形容的邪恶气息瞬间充斥口腔,但他顾不上了!
“只要我有咒力就行了吧,伏黑!”他含糊地喊着,就要用力咽下——
但是,这个诅咒方面的门外汉全然不知,一旦吃下咒物,等待他的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
······
“哇啊!”
一阵剧痛传来,虎杖悠仁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横飞出去,重重摔在伏黑惠旁边,嘴里的手指也掉了出去,呛得他一阵干咳。
发生什么了??
虎杖悠仁脑袋发蒙,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
但一旁的伏黑惠看的可是一清二楚。
就在虎杖悠仁吞下咒物时,
一道模糊的影子以惊人的速度切入战场,精准无比地一脚将虎杖狠狠踹飞——这一脚力道惊人,却恰好将他从咒灵口中救了出来。
对方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虎杖刚才的位置,左手轻松一抄,接住了那根差点被吞下去的手指。而她的右手——
一道幽蓝的刀光亮起,冰冷、迅疾、优雅如同洒下的月光,轻描淡写地地划过了那只咒灵。
咒灵狂喜的表情凝固在扭曲的脸上,下一刻,它的身体从中整齐地裂开,连挣扎都没有,就化作黑色的尘埃消散在雨幕中。
虎杖悠仁被疼痛唤醒了神志,捂着剧痛的腰侧,张着嘴,半天发不出一个音节。
刚才······
他差点就死了。
是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救了他?
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茫然席卷了他,他下意识地喃喃道:“那个······谢谢你!”
那人闻声转过头。
雨水打湿了她利落的深蓝色短发,一双蓝色的眼眸如同冰封的海洋,目光锐利得让虎杖悠仁感觉自己像被剥开了层层伪装,连灵魂深处都被审视了一遍,让他莫名地有些发毛。
她没说话,只是微微蹙起了眉,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什么极其费解的东西。
这时,旁边的伏黑惠挣扎着站了起来,声音还带着伤后的虚弱,但语气异常郑重:“多谢你救了我和虎杖。”
无论如何,对方救了他们是事实。
他郑重道谢的同时下意识地将还搞不清状况的虎杖护在身后,这个少女太强也太过陌生,他必须保持警惕。
“你也是高专的术师吗?”伏黑试探着问,这是最合理的猜测,拥有这种实力,很可能是学校的精英。
“我不是。”那少女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平静。
几乎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另一个轻佻又带着极强辨识度的男声从天台入口方向传来:
“不是哦——”
伏黑惠猛地转头,看到那个戴着眼罩的高大身影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嘴角带着惯有的玩味笑容。
终于来了!
伏黑惠心里一块大石稳稳落地,隐约的戒备姿态也放松下来。毕竟那可是咒术界的最强五条悟,又有谁能在最强面前伤害他的学生呢。
宫崎晶下意识握紧刀柄,警惕地看向声音来源。
天台入口处,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白发男人懒洋洋地倚着门框,脸上戴着不透光的黑色眼罩,嘴角勾着一抹玩世不恭的弧度。
他看似随意地站在那里,却仿佛一个天生的发光体,周围的雨丝和压抑的咒力氛围都因他的出现而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很强,这个人没有破绽。
宫崎晶的直觉疯狂预警。
这个男人给她的压迫感,远超她之前遭遇过的任何咒灵或诅咒师,甚至让她想起了记忆里交界地那些盘踞一方的半神。他周身流转的咒力庞大、精妙且浑然一体,如同平静的海面掩盖了不可见处的庞大冰山。
她握紧月隐刀柄的手指微微收紧,身体重心下意识调整,进入了最佳的攻防姿态。
湛蓝的眼眸深处熔金之色一闪而逝,警惕地审视着这个不速之客。对方身上没有立刻显现敌意,但这种级别的存在,其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巨大的变数和威胁。
“五条老师!”伏黑惠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松懈和依靠。
“呀嘞呀嘞~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呢?或者说······稍微晚了点?”五条悟笑嘻嘻地说着,抬起自己那双大长腿轻巧地踏上栏杆,居高临下地“扫视”全场。
他的目光隔着眼罩轻飘飘地掠过伏黑惠和虎杖悠仁,最后定格在宫崎晶身上,脸上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些。
“特级咒物失控,大量咒灵聚集······”他歪了歪头,语调轻松,换个场合的话甚至会有些可爱。
“这位小姐,刀法相当不错哦。干净利落,很有风格~”
宫崎晶没有回应他的称赞,只是冷静地反问:“五条悟?”
她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波动,仿佛刚才瞬间祓除咒灵的人不是她。
“我就说嘛——”五条悟拖长了调子,欢快地笑了起来:“怎么可能有咒术师不认识我呢。”
他毫不谦虚地自卖自夸,然后话锋一转,手指指向被伏黑惠护在身后、正揉着腰龇牙咧嘴的虎杖悠仁:“不过现在,重点是你——”
虎杖悠仁一脸懵:“啊?我?”
五条悟的视线似乎能穿透一切,牢牢锁定了虎杖:“明明手指还好端端地在你手里,”他对着宫崎晶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但两面宿傩的咒力却已经和这小子混在一起了······”
他摩挲着下巴,凑近了粉发男生,带着那条黑色眼罩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真有意思。”
“正常的诅咒受肉可不会这样。”
“这种情况,连我也是头一回见呢。”他的语气依旧轻佻,但内容却足以在知情者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宫崎晶心中一动。
身为六眼的五条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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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看清一切咒力流动,连他都没见过的情况······
有没有可能她找到了幕后黑手的要害?
五条悟继续说着,恶狠狠地近似于恐吓了:“按照规定呢,他这种情况,要么现在立刻被我‘处理’掉,以绝后患······”
他故意拉长了音,感受到虎杖瞬间绷紧的身体和伏黑骤然警惕的目光,才笑嘻嘻地接下去,“要么嘛~就得由我们咒术高专接管,严格监管起来。毕竟,这可是特级咒物相关事件,超级危险的哦~”
虎杖悠仁的脸色白了白,任谁听到自己可能被“处理”掉都无法平静。
然而,五条悟的话题转得飞快,他突然又面向宫崎晶,语气变得异常热情,仿佛刚才讨论虎杖去留的不是他一样。
“不过嘛~这位厉害的小姐!看你身手这么好,解决咒灵比切菜还轻松,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学校当学生?”
他张开手臂,做出一个夸张的欢迎姿势,“我们高专师资力量雄厚(主要是我),环境优美(偶尔有咒灵捣乱),包吃包住,毕业包分配(通常都是危险任务),专门负责处理这种‘麻烦事’,顺便还能看着这个笨蛋不让他乱来哦~怎么样,是不是听起来超级有意义,超级适合你?”
这完全不合时宜、如同街头推销般的入学邀请,让天台上的气氛变得格外诡异。
伏黑惠嘴角微微抽搐内心不停地在骂八嘎,似乎对自家老师的行为感到些许无奈。
虎杖悠仁则完全搞不清状况,呆呆地看着五条悟,又看看宫崎晶。
宫崎晶沉默地看着五条悟。
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看似不着调的行为下,藏着极其敏锐的观察力和深不可测的实力。他的邀请或许有几分真心,但更多是一种试探和掌控,将她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纳入视野范围内,无疑是最安全也是最傲慢的处理方式。
但她宫崎晶,早已不是那个会被他人安排道路的褪色者了。
“没兴趣。”她干脆利落地拒绝,声音依旧清冷,没有丝毫犹豫。
“诶——为什么嘛?”五条悟立刻露出一副备受打击的表情,就算戴着眼罩也显得楚楚可怜起来,“我们高专福利很好的哦!而且你看,这家伙——”
他指了指虎杖,试图换个角度忽悠:“一看就是个全身麻烦的人,你难道不想就近看管······呃,是教导他如何正确使用力量吗?”
“我有自己的事要做。”宫崎晶言简意赅地继续拒绝。
她追踪咒物源头、寻找幕后黑手的线索才刚刚在仙台受挫,不可能就此停下脚步,将自己束缚在一所学校里。
更何况,她对咒术界高层的官僚作风毫无好感,从老师九十九由基和合作者诸伏景光那里得到的信息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五条悟歪了歪头,眼罩下的目光似乎更加专注地投向她:“哦?自己的事?比如······拿着那根危险的手指,到处追查什么吗?”
宫崎晶眼神微凝,这个男人果然是在装疯卖傻么。她握着宿傩手指的左手微微一动,但没有松开。
这可是重要的线索,不可能交给对方。
“这与你无关。”她的语气带上了几分冷硬。
“怎么会无关呢~”五条悟摊手,“特级咒物可是管制物品,很危险的哦。随便流落在外,可是会引发大乱子的。作为维护咒术界秩序的最强,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吧?”
他虽然笑着,但话语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压力。
气氛再次变得微妙地紧张起来。
伏黑惠屏住了呼吸,他能感觉到五条老师虽然表面笑嘻嘻,但态度已经认真了起来。
虎杖悠仁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35.A班
宫崎晶感受到了那股无形的压力,但她脊背依旧挺得笔直,毫不退缩。
想让她放弃辛苦追踪到的线索,绝无可能!
就在她暗自调动魔力,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冲突时——
“呃······”虎杖悠仁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虎杖?”伏黑惠立刻扶住他。
五条悟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他“看”向虎杖,语气变得稍微正经了些:“哦呀?看来副作用开始显现了。虽然没吞下去,但那么近距离接触,又情绪激动,引动了体内本来就有的东西吗······”
宫崎晶也蹙眉看去,她隐约能感知到,虎杖悠仁体内那股与宿傩手指同源的力量正在变得躁动不安,虽然微弱,却极其顽固地与他自身的生命气息纠缠着,试图活动起来。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重新看向宫崎晶,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轻快。
“好吧好吧~既然小姐你现在不想来高专做客,我也不强求。”他摆了摆手,仿佛刚才气势迫人、施加压力的不是他,“不过,这根手指······”
他指向宫崎晶的手,“暂时还是由高专保管比较合适哦。至于这个小子,”他指了指痛苦蜷缩的虎杖,“我得带回去好好检查一下才行,不然可是会出大问题的。”
他向前走了一步,虽然依旧笑着,但那股笃定自信到傲慢的威慑力再次弥漫开来:“你应该也不希望看到他被体内的东西彻底吞噬,或者因为这根手指再引来更多麻烦吧?”
宫崎晶冷静地权衡利弊,五条悟的话戳中了要点:虎杖悠仁的状态确实不稳定,留他在外面随时可能失控或成为靶子。而宿傩手指······她虽然需要线索,但带在身上也确实是个巨大的隐患,会持续吸引咒灵,妨碍她的行动。
快速思考后,她做出了决定。
她抬手,将那根宿傩手指抛向五条悟:“可以暂时交由你保管。”
“但关于他,”她看向虎杖悠仁,“我需要知道你们检查的结果。”
她要知道虎杖体内那股力量的真相,这是目前最为明朗的线索了。
五条悟轻松接住手指,看也没看就塞进了口袋,仿佛那不是什么特级咒物,而只是普通的玩具罢了。
他笑嘻嘻地说:“关于他的情况,可是高度机密哦~不过······”他拉长了语调,“如果你改变主意愿意来高专参观一下,顺便交流交流情报,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嘛~”
他又开始了。
宫崎晶已经能很熟练地无视五条悟装乖撒娇的话,掏出手机和一旁面上看似平静实则眼角抽搐的伏黑惠自然地交换了联系方式。
最后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痛苦喘息的虎杖悠仁,对着五条悟和伏黑惠微微颔首,算是告别。
下一刻,她的身影向后一纵,融入雨夜一般瞬间消失在天台边缘,几个起落便远去了,速度快得惊人。
“呜······走掉了。”虎杖悠仁忍着不适,喃喃道。
五条悟摸着下巴,看着宫崎晶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个感兴趣的弧度:“真是个有趣又警惕的小姐啊······说起来她身上的那种力量,似乎不是咒力呢。有意思······”
他低声自语,随即又笑了起来:“算了,反正还会再见的~”
他转过身,一把捞起几乎站不稳的虎杖悠仁,对伏黑惠说:“走了,惠。先带虎杖回高专。今晚可真够热闹的~”
五条悟口中的高专正是日本境内仅有两所教授咒术学校之一的——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行走间,逐渐昏沉的夜隐去了三人的身影。
······
翌日清晨,连日阴雨的铅灰色天空终于大发慈悲地透出一丝微光。
宫崎晶踩着上课铃的尾音,单手拎着随意甩在肩后的棕色书包,不紧不慢地推开了二年级A班教室的门。
她黑色的短发被随手抓过,本应凌乱的发型却因为优秀的建模恰到好处地显出少年的率性不羁。她的肤色是常年锻炼后自然健康的白皙,眉眼清晰锐利,湛蓝的瞳孔望过来时迫人的俊美直冲面门。
“早上好啊,宫崎同学。”几个女生声音清脆地打招呼,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崇拜。
宫崎晶略一点头,出声回应,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步伐快速而稳定。
所过之处,同学们似乎都不自觉地微微让开些许空间。
“呐,每次看到宫崎同学,都觉得好有气势啊……”
“是吧!还记得上次那几个高年级的在楼梯口堵人找麻烦吗?她只是走过去问了句‘需要帮忙叫老师吗’,语气超平静,但那几个家伙瞬间就怂了,灰溜溜地跑了。”
“还有上回化学课,坩埚差点打翻烫到人,她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一下就稳住了,还顺手把操作步骤里的错误指了出来,救了那个手忙脚乱的家伙!”
“最绝的是体育祭那次,隔壁班的佐藤君在接力赛摔倒扭伤,疼得脸都白了,大家都有点慌,是宫崎同学第一个冲过去,用看起来超专业的手法检查了一下,说了句‘只是普通扭伤,别乱动’,然后直接指挥大家用担架把他抬去医务室,冷静得不像高中生······”
同学们的窃窃私语在她身后响起。
身怀特殊能力的宫崎晶虽然习惯于和众人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感,但她奇特的人格魅力和不流于形式的正义感,还是让她在群体中获得了相当的声望和拥趸。
她的座位在窗边倒数第二排,刚刚落座,上课铃就正式响起。世界史的老师抱着教材走进教室。
宫崎晶迅速拿出课本和笔记本,姿态瞬间变得极为专注。
对于前世在交界地那片知识被贵族垄断、无数真相湮灭于战火与时光中的土地挣扎求生的褪色者而言,现代社会系统化、低门槛的知识传播体系近乎一种奢侈的奇迹。
她不会轻视任何获取知识的机会,无论是人类历史的演进,还是物理化学揭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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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物质法则,都是她理解这个相对和平的新世界、获取崭新思维的养料。
她的目光紧跟着老师,偶尔快速而工整地记录下要点,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轻而坚定。
时间在宫崎晶专注得近乎贪婪的学习中溜走······
###
课间时分,教室外的走廊变得热闹起来。
宫崎晶刚合上笔记,三个身影就出现在了A班门口,正是隔壁B班的工藤新一、毛利兰和铃木园子。
“晶!早上好!”铃木园子活力十足地率先挥手,大大咧咧地就走了进来,“听说你们班今天小测验?怎么样怎么样?”
毛利兰温柔地笑着跟在后面:“园子,不要一上来就问这个啦。早上好啊,晶。”
工藤新一则双手插兜,靠在门框上,嘴角带着一丝了然的笑容,目光扫过宫崎晶桌面上摊开的课外书:“看来是毫无悬念的结果了。”
宫崎晶抬起头,看到三人时脸上露出笑容:“早上好,测验题目很基础。”
她回答园子,然后看向工藤新一,“比起测验,你眼下似乎有更困扰的问题?眉头皱得太明显了。”
工藤新一一愣,下意识摸了摸眉心:“这么明显吗?确实有个案子有点卡住······”
“诶?新一你又碰到案子了?”毛利兰惊讶道。
“我就说这个这家伙是个瘟神吧······”铃木园子吐槽着青梅竹马诡异的运气。
“是啊,一个密室手法怎么都想不通钥匙是怎么被送出去的······”工藤新一顺势就开始摸着下巴思考起来。
铃木园子则凑近宫崎晶,小声道:“别管那个推理狂了。晶,这周末有空吗?我家新开了一家度假酒店,一起去玩啊?”
宫崎晶看了看园子亮晶晶的眼睛,又瞥了一眼还在纠结密室手法的工藤新一和一脸无奈的毛利兰,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周末有训练计划。不过,还是谢谢园子你的邀请。”
“啊~又是训练,晶你真是太刻苦了!”园子夸张地叹气,但并没有强求。
毛利兰笑着说:“没关系啦园子,下次再约就好。晶,如果训练太累要注意休息哦。”
“我知道分寸,谢谢,兰。”宫崎晶点头。
工藤新一终于从旁若无人的思考中回过神,突然开口:“对了,那个密室,如果排除所有物理手法,会不会是利用了心理盲区或者······”
宫崎晶打断他,一针见血:“开始推理前,最好仔细确认证物本身是否完全可靠,你似乎默认了某个前提。”
工藤新一猛地顿住,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那枚硬币可能本身就有问题!谢了,晶!”
他说完,风风火火地就往外跑,似乎急着去验证什么。
“真是的,新一这家伙!”毛利兰无奈地叹了口气,和园子对视一眼,两人都对工藤这种状态习以为常。
“那我们先回去啦,晶,下次聊!”园子挥挥手,拉着毛利兰离开了。
36.封锁
“叮铃铃铃——”
放学的铃声准时响起。
宫崎晶收拾好书,随着人流离开校园,街道上熙熙攘攘,满是少年喧嚣,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将她利落的身影拉长。
她并没有和自己的同学们一般,去参加社团活动或是三五好友结伴玩耍再或是直接回家。
而是走入偏僻的小巷,一如既往地施法隐匿自身踪迹后,开始日常巡逻。
不得不说,咒灵当真是一种极其麻烦的怪物,就像是寄生在人类群体中的癌症,是根本没办法彻底拔除的顽疾。只要人类一息尚存,咒灵就永远能从无数负面情绪中孵化。
距离宫崎晶上次清扫不过一周时间,本该干干净净的地方又有些重新生成的咒灵在常人不可见的维度里嘶鸣着。
虽说其中大部分不过是四级的“蝇头”,但即便是最低等级的咒灵,一旦缠在人身上,也足够引起身体的不适。
拐入一条小巷,一团由怨怼情绪凝聚、形如烂泥的咒灵正附着在垃圾桶上。宫崎晶甚至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经过时,插在外套口袋里的右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指尖一缕凝练到极致的魔力轻微鼓动,一颗小小的【辉石魔砾】就将对方击穿。
随着“啵”的一声轻响,那咒灵尚来不及反应,便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般骤然溃散,化作一缕黑烟,迅速消散在空气中,连一丝残秽都未曾留下,干净利落地消失于此。
随着宫崎晶不断地除去新生成的咒灵,她的活动范围也逐渐扩大,逐渐清完小巷,来到繁华些的商业街。
一个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的中年男子与她擦肩而过,对方眉头紧锁,印堂发黑,时不时转动脖子伸手揉捏。
一只形如蠕虫的咒灵正紧紧缠绕在他的脖颈上,缓慢汲取着他的精力。
男子却是毫无所觉,只是下意识地松了松领带,表情更加疲惫。
宫崎晶目光微凝,脚步不着痕迹地慢了一瞬,左手看似随意地抬起,拂过额角的碎发。
指尖抬起时,一缕微不可察的清风般的力量拂过那男子的肩侧。
缠绕其上的咒灵像是被无形的烙铁烫到,猛地收缩了一下,发出只有宫崎晶能听到的细微嘶鸣,随即形体变得稀薄,最终不甘地消散。
那男子忽然顿住脚步,有些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自己方法卸下了什么重担一般,不由长长舒了口气,稍稍挺直了些背脊,虽然身体疲惫依旧,但脚步有些轻快地继续前行。
宫崎晶已然走远,仿若无事发生。处理这些杂鱼,对如今的她来说根本算不上问题,唯一需要注意的是要控制自己的动作幅度,否则很容易引起别人对自己大脑健康的担忧。
一路上处理掉沿途三四只新生的、弱小的咒灵,城市的气息似乎都清新了些许。她今日的目的地是车站前的大型书店,那里有新到的考古学与神秘学期刊,或许能找到一些关于特殊祭祀物品或诅咒仪式的边缘记载,为她追踪咒物提供不同角度的思路。
然而,还未接近书店,前方道路不寻常的拥堵和闪烁的红□□光就让她停下了脚步。
只见前方不远处,一家装潢雅致的咖啡店外围起了警戒线,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察正在维持秩序,疏散好奇围观的人群。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好奇和慌乱的气氛。
宫崎晶目光扫过店内,果然,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工藤新一正蹲在店内,神情专注地检查着倒在地上的受害者,周围警察一副以他为首的模样。
宫崎晶:“……”
真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即便是经历过无数光怪陆离事件的褪色者,对此情此景也难免感到一丝荒谬。
怎么又是你啊·······
工藤新一你还真就是行走的案件触发器啊。
三个小时······不到三个小时啊!
三个小时前工藤新一还在自己面前思考一起······,不对,是上一起案件的手法,这就又碰见啦?!
说实话,在刚认识这位大名鼎鼎的日本警察救世主、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的时候,宫崎晶真的怀疑这家伙具备一些吸引事件的特殊体质或者诅咒之类的。
出于好奇和一些难以言喻的感情(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这种倒霉蛋吧),宫崎晶甚至坚持暗中观察工藤新一几周,试图弄清楚对方能遇到如此多案件的原因。
但是最终的结果让这位一人一马杀穿交界地、见多识广的前褪色者相当震惊:没有。什么都没有!工藤新一周身干净得不像话,没有任何超自然力量纠缠的痕迹。
就是纯巧合!
纯概率问题!!
这个人,他就是纯粹地、莫名地、概率学上不可思议地,总能精准降落在案发现场!!!
褪色者不懂,但褪色者大为震撼.jpg
默默收回目光,宫崎晶果断选择绕行。根据工藤过往的辉煌战绩,他肯定能自己解决这个案子的,宫崎晶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打扰这个遇见案子就异常兴奋的侦探了。
从这方面来讲,工藤这家伙还确实挺像福尔摩斯的······
从书店买到心仪的期刊后,宫崎晶踏上回家的路。
推开家门,一阵诱人的食物香气扑面而来,与书店的油墨香、街外的喧嚣截然不同,是令人安心的味道。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小晶。”回应她的,是父亲九条和司沉稳的声音。
他正系着围裙,从厨房端出最后一道味增汤,放在餐桌正中,桌上已经摆好了煎得金黄酥脆的鲑鱼、色泽鲜亮的蔬菜沙拉和嫩滑的茶碗蒸。
母亲宫崎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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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坐在书桌旁,面前摊开着几份厚厚的论文打印稿和笔记本电脑,手指还在飞快地敲击着,眉头微蹙,显然还沉浸在学术世界里。
“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了。”九条和司语气温和,目光扫过女儿,确认她无恙后,便转身去盛饭。
宫崎晶放下东西,洗净手回来时,母亲才仿佛刚从知识的海洋里浮上来,揉了揉眉心,感叹道:“啊,已经这个点了?和司,辛苦你了。”
“小事。”九条和司将饭碗递给女儿和妻子,神色自然,“看你忙得忘我,总不能饿着肚子搞研究。”
宫崎枫的脸上有些疲惫,但眼中的兴奋和专注熠熠发光,格外神采飞扬:“没办法,下周的研讨会太重要了,是神经生物学领域的盛会。我的研究有些新发现,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看来你的研究进展很大。”九条和司为她夹了一筷子鱼,语气里是全然的支持,“能在那样的会议上做报告,本身就是你工作能力强的体现。放心去准备,家里的事不用担心。”
他顿了顿,似是无意地补充道,“我最近也需要和几家医药公司洽谈一些合作项目,可能也会比较忙。”
宫崎晶安静地吃着父亲准备的晚餐,味道一如既往地精准可靠,就像他这个人。她听到父母的交谈,心中微微一动,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并没有引起她的深思。
“是啊,你之前帮我理顺那些模型也帮我大忙了。”宫崎枫对丈夫投去感激的一瞥,“还有小晶偶尔提供的······嗯,一些特殊案例启发,思路开阔了很多。”
“能帮上忙就好。”九条和司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柔和。
宫崎枫闻言,转头笑眯眯地正对丈夫:“那是,我眼光可是一绝。”
而宫崎晶只能在一旁默默吃饭,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免得连狗粮一起吞下。
等两人聊完后续的行程安排后,终于想起来今天是自家女儿按例出去义务“巡逻”的日子。
“今天怎么样?”九条和司端着碗,语气随意地问道,目光却仔细地扫过女儿。
“没什么问题。”宫崎晶咽下口中的食物,回应父母的关心,“都是挺弱的咒灵。”
宫崎枫斜睨了宫崎晶一眼,还是尊重了女儿的选择,只抬手拍了拍她依旧有些单薄的肩膀:“小晶,一定要把自己的安全放在首位。”
宫崎晶闷闷地应了一声,她知道父母其实并不赞同自己去独自对付咒灵,只是出于对自己的信任和尊重,没有过多干涉罢了。
九条和司见状握住妻子的手,聊起之后家中的安排。
晚餐就在平和的气氛中继续,电视里播放着无关紧要的社会新闻,父母交谈着生活里的琐事,宫崎晶时不时地也掺和两句。
窗外,太阳照常落下,和它曾经千百次地落下并无二致。
37.赔罪
傍晚时分,城市边缘的街道已亮起零星灯火,位于转角处的一家的咖啡厅里,暖黄色的灯光透过有些模糊的玻璃窗,在逐渐深沉的暮色中划出一方温暖区域。
“三位点的咖啡,请慢用。”
穿着整洁制服的服务员将三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轻轻放在木质桌面上,袅袅白雾从杯中升腾,带着咖啡豆烘焙后的醇厚香气,在灯光下蜿蜒舞动,最终消散在空气中。
“哇,看起来就很不错!”铃木园子眼睛一亮,率先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随即满足地眯起眼睛,“嗯——果然和她们说的一样,虽然地方偏了点,但味道超正的!”
坐在她对面的工藤新一有些局促地摸了摸后颈,视线不住地飘向旁边的毛利兰。
长发飘逸披散的女孩正小心地往咖啡里加了一块方糖,用勺子轻轻搅拌,睫毛低垂,侧脸在柔和光线下显得格外温婉。
“那个······”新一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上次的事,真的很抱歉。明明说好一起去看电影,结果又半途丢下你们跑了。”
毛利兰抬起眼,对工藤新一温柔地笑了笑:“没关系啦,新一。我知道你是去抓犯人,这是很重要的事。”
兰的语气一如既往地体贴,但工藤新一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熟悉兰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她是真的有些难过,只是善解人意的她总会选择体贴别人,将自己排在最后。
“喂喂,工藤!”但铃木园子可没那么好打发,她放下咖啡杯,双手叉腰,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不是我说你,一两次就算了,每次都这样!破案当然重要,但你也稍微看看场合好不好?那天兰特意穿了新买的裙子,期待了好久!”
新一被说得耳根发红,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双手合十做求饶状:“我当时看到那个嫌疑人要跑了,一时着急就······”
“就是这种‘一时着急’最伤人了!”铃木园子看了一眼闺蜜,语气中的愤怒逐渐消散,但多次想起眼前这混蛋屡次放鸽子的事迹,又有一股邪火冲上大脑,“你知道兰后来多失望吗?在电影院门口等了你半个小时才确定你又不会回来了。你能不能多考虑一下兰的感受?哪怕抽时间发个line告诉我们一声呢?”
“园子,别说了。”毛利兰轻轻拉了拉好友的袖子,脸颊微红,“新一也是急着抓犯人,不是故意跑走······”
“正确的事情也要用正确的方法做嘛!”铃木园子鼓着腮帮子嘟囔道,但看到工藤新一诚恳的认错态度和兰的不好意思,最终还是缓和了语气,“算了算了,看在你今天特意请客赔罪的份上。不过工藤,你真的要改改这个毛病了,不是每次道歉都有用的哦!别人也不会一直等着你的!”
等······等着我······
兰在等我······
工藤新一扭扭捏捏地红了脸,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我知道错了,真的。以后一定注意,绝对会知会一声的。”
他偷偷摸摸地看向对面的女孩。
毛利兰看着他那副难得的乖顺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眼中的最后一丝阴霾也消散了。
她总是这样,容易难过,却更容易体会别人的难处。
“说起来,这家店的提拉米苏真的很好吃。”毛利兰拿起小勺子尝了一口面前的甜品,眼睛幸福地弯成月牙,“园子,你选的地方真棒。”
工藤新一立刻抓住这个机会附和:“对啊,咖啡也很香醇,比米花中央大厦那家网红店好多了。园子你找店的眼光真不错。”
听到两人的夸奖,铃木园子立刻眉开眼笑,得意地扬起下巴:“那当然!我铃木园子的品味可是一流的!虽然这家店位置偏了点,装修也有点旧,但味道是实实在在的好。我可是打听到这里的老板坚持用传统手法冲泡咖啡,蛋糕也都是每天现做的。”
说话间,三人开始环顾四周。
咖啡厅确实有些年头了,深褐色的木质家具被岁月磨出了温润的光泽,墙上挂着几幅褪色的风景画,角落里的老式唱片机正播放着轻柔的爵士乐。客人不多,除了他们只有两三桌,安静的氛围与市中心那些喧闹的连锁咖啡店截然不同。
“这种老店才有味道嘛。”新一赞同地点头,暗自庆幸话题终于从自己的罪过上移开。
三人之间的气氛重新融洽起来,聊着学校的趣事和最近的新闻。窗外的天色已完全暗下,街道上行人稀少,路灯在潮湿的空气中晕开一团团光晕——似乎快要下雨了。
就在这时,园子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看了眼来电显示,表情顿时垮了下来:“不是吧······”
接起电话后,她的表情从无奈转为焦急:“什么?现在?但我还在外面······好吧好吧,我知道了,马上回来。”
挂断电话,她哭丧着脸看向两位好友:“对不起啦,我家那个不省心的老爸又忘了带钥匙,被关在门外了。我妈让我赶紧送备用钥匙回去,不然我爸今晚得睡花园了。”
工藤新一和毛利兰都忍不住笑了,园子家的情况他们再熟悉不过——虽然是个豪门,日常却充满了这种令人哭笑不得的琐事。
“那园子你快回去吧。”毛利兰体贴地说,“代我们向叔叔问好。”
园子匆匆收拾好东西,站起身:“下次再约哦!工藤,这次算你欠我们的,还得再请一次!”
“知道啦。”新一无奈地笑笑,“需要送你吗?”
“不用不用,我打车回去就好。”园子贼兮兮地眯眼笑了笑,挥挥手快步走向门口,“你们慢慢聊!”
门铃叮当作响,园子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咖啡厅里的其他客人也陆续离开,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低沉的音乐和偶尔传来的杯碟碰撞声。
工藤新一和毛利兰突然陷入了某种微妙的沉默中,没有了园子活跃气氛,两人独处时的某种微妙难言的氛围悄然浮现,让人有些坐立难安,却又能嗅到甜蜜的气味惹人脸红。
工藤新一偷偷看向毛利兰。她正低头搅拌着已经微凉的咖啡,灯光在她的发丝上投下柔和的光晕。
他注意到兰今天戴了他送的那对小巧的珍珠耳钉——那是去年兰生日时他挑了很久的礼物。
他忍不住微笑起来。
“兰······”他鬼使神差地开口,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
“嗯?”毛利兰抬起头,清澈的眼如同一片沉静的湖泊。
那一刻,工藤新一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他本来没想说什么特别的话,只是突然想叫叫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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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刻被她的眼睛注视着,他突然有种冲动想说点什么——那句重要的、他一直想说却不知如何开口的话。
······
“那个······耳钉,很适合你。”最终,他还是怂了,说出的话与胸膛里快把自己撞死的心全然不符。
毛利兰微微一愣,随即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耳垂上的珍珠,嘴角扬起一个羞涩而甜蜜的弧度:“谢谢,我一直都很喜欢。”
空气里凭白生出些黏糊甜蜜的糖丝,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流淌。
工藤新一紧张得握紧了杯子,他用力抿了抿嘴唇,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却又是一半胆怯一半舍不得让这一刻结束。
他看到兰的睫毛轻轻颤动,自己的手心不知何时有些出汗。
就在这时——
“啊——!!!”
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从外面传来,尖锐得划破夜空,也瞬间击碎了咖啡厅内所有酸酸甜甜的气氛。
工藤新一的表情迅速变了。刚才那个青涩的少年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机警地竖起耳朵蓄势待发的侦探。
他几乎是瞬间弹射般从座位上起身,全身肌肉紧绷,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而锐利。
“兰,你听到了吗?”工藤新一的声音急促而低沉,所有的注意力都已转向窗外。
没等兰回答,他已经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门口:“声音是从旁边的公园传来的!我去看看!”
“新一!”毛利兰急忙起身,无奈又担忧地叹了口气,“真是的,还是老样子······”
她没有犹豫,迅速从钱包里掏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甚至来不及等找零,就紧跟着新一的脚步冲出了咖啡厅。
多年的相处让她早已习惯这种突发状况,尽管心里难免有些失落,但她理解新一的责任感——这也是他之所以是他的原因。
与此同时,匆匆离开的铃木园子正站在街角,困惑地看着手机上的缺德地图。
“奇怪,明明说这条路可以穿到主街打车的啊······”她嘀咕着,望着眼前越来越暗的小巷子,心里有些发毛。
由于不熟悉这片区域,她似乎走进了一条僻近路。周围的建筑越来越旧,路灯间隔很远,光线昏暗,几乎照不清前路。一阵冷风吹过,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后悔没有让工藤他们送一程。
“应该没错吧?”她犹豫着继续往前走,高跟鞋在寂静中发出清晰的回声,让她格外不安。
就在这时,她突然意识到——这条小巷似乎是条死路,前方被一堵高墙挡住了。
“倒霉!”她懊恼地跺跺脚,正准备原路返回,却突然僵住了。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不是她自己的回声,而是另一个人的脚步声——沉稳、缓慢,正从巷口的方向向她靠近。
园子的心跳骤然加速,她不敢回头,只能加快脚步向旁边荒芜的小路走去,假装自己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异常。
但那脚步声依然不紧不慢地跟着,保持着固定的距离,稳定地、固执地、死死地跟着自己。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她的脊背,她终于忍不住,猛地回头——
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远处路灯投下的模糊光影。
38.公园
工藤新一如同猎豹般冲出咖啡厅,毛利兰紧随其后。
夜晚的冷风瞬间灌满他们的衣襟,将皮肤上残留的暖意彻底驱散。
“在那边!”新一凭借卓越的方向感和丰富的寻物经验,精准判定了尖叫传来的方向——是咖啡厅旁那个废弃的公园。
公园的铁门早已锈蚀大半,歪斜地敞开着。
园内杂草丛生,几盏残破的路灯投下昏黄而微弱的光,勉强照亮一条通往深处的小径。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和植物腐败的气息,还有一种焦躁的、令人不安的寂静。
两人循着隐约的抽泣声和慌乱的脚步声,快速穿过荒芜的庭院,直奔公园中心的沙坑区域。
眼前的景象让即使是见多识广的工藤新一也倒吸一口凉气。
沙坑边缘,一个穿着附近高中校服的男生仰面倒在地上,身体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蜷缩着。
三个同样穿着校服的学生站在不远处,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其中一人正捂着脸低声啜泣。
“不许动!都离远点!”工藤新一厉声喝道,同时表明自己的身份控制住现场,“我是工藤新一,现在所有人在警察到场前都不许离开”。
他迅速扫视环境,确认没有明显威胁后,快步上前,同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兰,快报警。”
“好。”毛利兰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拿出手机,冷静地向接线员说明地址、事件性质和现场人数,声音稳定,条理分明,完全看不出只是一个高中女生。
毕竟和工藤新一一起长大的这些年是真没少碰见各类事件,这就导致毛利兰对于报警的流程不能说是司空见惯,只能说是倒背如流。
工藤新一蹲下身,谨慎地开始检查倒在地上的男生。他先从口袋中拿出一副常备的薄手套戴上,然后才小心地观察。
对方的死状称得上一句诡异。
死者腹部异常鼓胀,像是被强行塞满了什么东西,将校服衬衫的纽扣都绷得紧紧的。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紫色,尤其是面部和颈部,颜色深得近乎发黑。
原本高大的身形痛苦地蜷缩成胎儿状,双手如铁钳般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咙,指甲深深陷入皮肉,留下紫红色的淤痕。
工藤新一小心翼翼地转到死者正面,继续观察。
只见死者面目狰狞扭曲,眼睛充血凸出,眼球结膜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尖状出血点,死死盯着虚无的上空。
嘴巴和鼻孔里溢出混合着暗红色血液和灰黑色粘液的沙浆,这些污秽物干涸在他的下巴和脸颊上,像是锈蚀了的痛苦。
工藤新一的眉头紧紧锁起,强忍着不适,更仔细地观察死者口腔周围。
奇怪的是,除了疑似吞咽沙子造成的咽喉内部划伤,嘴唇、牙龈、口腔内壁却并没有被器械强行撬开或摩擦造成的挫伤和撕裂伤。
仿佛这些沙子是他自己主动、甚至疯狂地吞下去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新一站起身,锐利的目光扫向那三个惊魂未定的学生,“你们是谁?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三个学生互相看了一眼,脸上写满了恐惧和慌乱。
“我、我们是同学······”一个矮个子、身材微胖的眼镜男颤声说,“他、他是佐藤健太······我们刚才······刚才还在那边聊天······”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排生锈的长椅。
“聊什么?”工藤新一追问,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三人的表情和身体语言。
“就、就是随便聊聊······”身材微胖的男生却眼神闪烁,不敢直视新一,“学校的八卦······还有······还有······”
“还有中村那个废物!”头发染成浅黄色的高个子突然激动地插嘴,狠狠地推了一把和两人隔着一段距离的男生,“健太哥只是在教训这个不懂规矩的家伙!谁让他总是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
“不许动手!”工藤新一制止黄发杀马特的推搡,问道,“中村?”
“中村翔,”眼镜男小声补充,指着那个始终没有开口的男生,“是我们的同班同学······性格比较孤僻。佐藤他······不太喜欢中村。”
微胖男连忙接话,仿佛急于撇清什么:“对!就是中村!刚才健太还在说他呢!说上次在这里······在这里让他吃了点苦头,没想到那小子今天居然没来学校!肯定是怕了!”
工藤新一的目光变得冰冷,他听出了话语中的不妙意味。
“所以,你们刚才在这里,是在欺负这个叫中村翔的同学?”
两人顿时语塞,脸色更加苍白。
黄毛梗着脖子:“哪、哪是欺负!只是教育他一下!”
工藤新一没有理会他的狡辩,转而问道:“命案发生前,你们在做什么?谁最后接触死者?”
“我们就在那边坐着。”眼镜男指着长椅,“健太说有点闷,想去沙坑那边走走······然后我们就听到他······他发出很奇怪的声音,像是被呛到了,接着就倒下了······”
“我们跑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已经那样了······”微胖男的声音带着哭腔。
“期间有没有其他人靠近?”新一追问。
“没有!绝对没有!”两人异口同声地否认。
新一的目光缓缓扫过三人,最后定格在那个从始至终几乎没怎么说话,只是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的男生身上——他就是中村翔。
他的校服看上去有些旧,洗得发白,裤脚甚至短了一截。他的存在感很低,如果不是特意指出,很容易被忽略。
但新一注意到了几个关键点:中村翔的鞋边和裤脚沾着新鲜的沙粒,他的手指关节有些发红,甚至破了点皮,像是用力握过或者擦过什么粗糙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上有一种与另外两人截然不同的沉寂,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更为暗淡的、几乎死寂的情绪。
结合死者口中大量的沙子,以及中村翔身上的沙粒和手上的痕迹,还有他们之前谈论的“教训”内容,一个可怕的推测在新一脑中逐渐成形。
警方迟迟未到,现场的气氛越来越诡异。另外两个学生开始用恐惧又带着一丝怨恨的眼神偷偷瞄向中村翔。
工藤新一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等待,他需要打破僵局,凶手的心理防线往往在指认时最脆弱。
“我想,事情经过已经很清楚了。”工藤新一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在寂静的公园里回荡,“佐藤健太并非意外死亡,而是死于人为。”
两个学生猛地抬头看向他,中村翔却依旧低垂着头。
“死者口腔和胃部恐怕是充满了沙坑里的沙子,这是导致他窒息死亡的直接原因。”新一继续说道,目光如炬,“但奇怪的是,他的口腔内部没有强行灌入的伤痕。那么,这些沙子是怎么进去的?”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每个人的反应。
“唯一的解释是,他在某种极端的情境下,被迫或者说‘自愿’地吞下了大量的沙子。”新一的目光扫过另外两个学生,“而能让他这么做的人,必然对他有着极强的心理控制力,或者抓住了他致命的把柄。”
黄毛和微胖男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惊恐地看向中村翔。
“中村,”新一的声音放缓,语气十分笃定,“佐藤他们,是不是曾经用类似的方式对待过你?”
中村翔依旧没有反应。
他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另外两个学生却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急忙喊道:
“对!对!是健太逼他的!不关我们的事啊!”
“我们只是看着······是健太说要给中村一个教训,让他知道该怎么做人······”
“上次······上次健太就是把中村的头按在沙坑里······逼他吃了好多沙子······”
他们的证词坐实了新一的猜测:佐藤健太曾在此霸凌中村翔,逼其吞沙。而今天,中村翔或许是用某种方式,迫使佐藤以同样的方式“自我惩罚”,最终导致了悲剧。
逻辑链条似乎闭合了,动机、手法、证据都指向中村翔。
另外两人仿佛松了一口气,开始虚情假意地劝说:
“中村······你······你怎么这么傻······”
“就是啊,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然而,就在这一刻,一直不对外界做出任何回应的中村翔,终于抬起了头。
他青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并不扭曲,只是拉长了嘴唇,但却有一种恐怖谷般的怪异。
他猛地从背包侧袋里掏出一把美工刀,“咔哒”一声推出锋利的刀片。
工藤新一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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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
毛利兰连忙冲上前去想要阻止:“不要!”
但一切都太快了。
中村翔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将刀片狠狠地划向自己的脖颈!
温热的鲜血如同泼墨般瞬间喷涌而出,溅了离他最近的黄毛和微胖男满头满脸。
两人一瞬间呆愣住了。
他们颤颤巍巍地抬手,摸了摸脸上黏腻温热的液体,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目的猩红。
“啊——啊啊啊啊——!!!”
极致的恐惧终于冲垮了神经,两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眼睛一翻,几乎同时软倒在地,昏死过去。
转瞬之间,废弃的公园里,只剩下两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两个昏迷不醒的生者,以及目瞪口呆、脊背发凉的工藤新一和毛利兰。
夜风吹过,带来刺骨的寒意。公园里的温度仿佛诡异地降低了好几度,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冰冷的恶意。
一阵细微的、仿佛来自地底的呜咽声,若有若无地飘荡在寂静的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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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条街之外的死胡同里。
铃木园子屏住呼吸,紧张地抓紧包带,浑身汗毛直竖。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脏上。
“园子。”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叫着她的名字。那声音平静,甚至有些冷淡,但在极度恐惧的园子听来,却如同鬼魅的低语。
她吓得魂飞魄散,几乎要尖叫出声,死死地闭紧了眼睛不敢再看,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完了完了,遇到变态跟踪狂了!还是知道她名字的变态!
但来人并没有贸然接近,只是停在一个不近不远的地方。
“······园子?”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宫崎晶站在巷口,看着前方那个背对着自己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背影,感到有些好笑又有些担忧。
她刚才在附近祓除一只低阶咒灵时,敏锐地察觉到一股微弱但十分阴冷邪恶的诅咒气息一闪而过,方向似乎指向这边。
她立刻追踪而来,没想到看到的却是铃木园子。
园子身上还有一缕极淡的、如同黑色蛛丝般的咒力残秽,正缠绕在园子的背包带上——那是被标记的痕迹,通常意味着有咒灵或者诅咒师注意到了这个“猎物”。
“是我,宫崎晶。”她放轻了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柔和一些,“你没事吧?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和名字,园子猛地一愣,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脏稍稍回落。
她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回过头,透过朦胧的泪眼,看清了站在月光下的那个身影——利落的深蓝色短发,挺拔的身姿,以及那双熟悉的湛蓝眼眸。
不是变态跟踪狂!是宫崎晶!
巨大的恐惧瞬间转化为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委屈。
“晶——!!!”园子带着哭腔大喊一声,眼泪彻底决堤,想也不想地就朝着宫崎晶冲了过去,一把抱住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搂住,“哇啊啊啊!吓死我了!我以为我遇到坏人了!这里好黑!路也好奇怪!我怎么走都走不出去!还有人跟着我!呜······”
她语无伦次,声音颤抖,显然被吓得不轻。
宫崎晶身体微微一僵,她不习惯与人如此近距离接触,但感受到园子身体的颤抖和哭声中的恐惧,她还是放松下来,抬手轻轻拍了拍园子的背。
“没事了,只是走错路了而已。”她低声安慰道,眼神却锐利地扫向园子身后的阴影处。
在那里,一只咒灵正因标记被触动而显形,如同扭曲的阴影般扑向园子的后背。
宫崎晶眼神一冷。
她背后的右手悄无声息地抬起,指尖魔力瞬间凝聚、压缩,随即轻轻一握——
那扑到半空的咒灵连嘶鸣都来不及发出,就像被无形的巨手捏碎的肥皂泡,瞬间湮灭,化为一丝微不可察的黑气消散在空气中。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沉浸在恐惧和后怕中的园子毫无察觉,只是紧紧抱着宫崎晶,抽噎着诉说自己的遭遇。
“······我还以为我要死在这里了······”铃木园子哭得稀里哗啦。
“好了,没事了。”宫崎晶再次拍了拍她的肩,语气如常,却让铃木园子分外安心,“我带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