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雾》
第 1 章 Hello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盛闻最近经常做梦。
事实上不算是“最近”——他有这毛病一两年了。
甚至可以说自打上高中起,到现在高二下学期,盛闻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晚上睡觉做梦,白天在学校打瞌睡做梦,就连有时候一个不到十分钟的课间,盛闻也要梦见点什么,就好像有哪个缺德的“做梦神”在他后头撵,赶着让他完成今年做梦的KPI。
每每做完一个梦起来,盛闻都累得好像被抽空骨头了似的。
偏偏更气的是,一当他醒过来,他刚刚都梦见过些什么,他就都全忘干净了。
这他妈就让人去找心理医生看病都没法找,心理医生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阴影,天天都在做什么梦呀——他回答什么?
瞎J8做?
这就严重影响了盛闻在校的学习进程:
盛闻,性别男。
十七周岁,B市南信附中高二一班同学。
天天课上睡觉,等下课,歇一会,打铃继续睡觉。
早上第一节课的睡觉原因:昨天晚上没睡好。
早上第二节课的睡觉原因:第一节课没睡好。
etc.
显而易见,这是一个影响极其恶劣的恶性循环闭环。
不到两年,盛闻迅速地成为了高二一班班主任张新业教学二十多年以来最大的心腹大患。
所患原因有二:
原因之一是盛闻天天上课睡觉,下课睡觉,还从来不写作业。
原因之二就是……盛闻这学生在学校都这个逼样了,居然没有影响成绩。
南信附中是B市名列前茅的重点高中,盛闻这届实行的是“3+3”新高考制度,但张新业教的一班的同学选的还是以前的理科班旧六门“语数英”加“物化生”——
一个上课不听、作业不写的“理科生”,成绩没烂得一塌糊涂,甚至还稳定在年级前一百……放在附中就是每年高考稳定能考上国内C9名校的名次,这种事就很难用人讲的道理来讲得通。
上课没听。
作业没写。
课后没复习。
但考试都会。
高一的时候,教一班的几个老师一度以为盛闻**了。
这种事不好明着说,直接质疑学生,要求级部再给盛闻一个同学单独安排一场考试,所以这些老师们就只能在课上多多“关照”盛闻,有事没事让他上黑板做个题……
结果盛闻都步骤完整地解出来了,有一些冷门的简单解法,就是他们考试在做学生卷子的时候也没有想到。
这,就,离,谱。
盛闻对整个一班的影响都肉眼可见——
因为这位主,导致各科老师在班里鼓舞同学们好好努力,实现理想,奋斗考个好大学的时候,用到“天道酬勤”、“一分汗水一分收获”、“天才不可怕可怕的是天才比你更努力”等等诸如此类的鸡汤词句的频率明显减少,只能绞尽脑汁,苦口婆心地劝大家不要在青春留下遗憾。
张新业执教二十多年,尽管他一直看盛闻不怎么顺眼,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盛闻是自他开始教书以来,见过的最聪明的学生。
也是最烂泥扶不上墙的一个。
——尤其后者,受到各科老师的广泛认可。
四月。春日回暖。
早晨起了些雾,班里玻璃窗水濛濛的,窗外正支着一树花芽。
靠窗最后一排窝着一个男生,肩膀上松松垮垮地搭着附中的红白色运动校服,斜偏着头,耳朵压着手背,睡得不省人事。
他手长脚长,身条颇高,蜷在这一方逼仄的桌空中。
一副细框的银边眼镜搭在他手旁,他向玻璃窗侧着头,露出俊气的半张脸,薄眼皮,左眼下一粒小痣,冷色调的白,唇色也浅浅的,书卷气很重,又有些冷。
桌头放着一张批过分的语文二卷答题卡,上面批着一个鲜红的连笔数字:
69。
满分111。
——天才少年的天赋卓绝仅仅针对数理化生,语文跟英语不分彼此地拉胯。
盛闻同桌王洋,一个自来卷男生,觑了眼盛闻桌头的69,又看了眼自己手里的72,立刻觉得自己舒坦了。
哪怕这次考试,语文他倒一,盛闻倒二。
下课铃响了。
老张没拖堂,一下课,就夹着卷子走了。
盛闻听响,准点起床。
他勾过手旁的眼镜,睡眼惺忪地抬头起来,一边摁了摁被压得发僵的指关节,一边从桌肚掏了手机出来看时间,以确定这是第几节课下课。
附中当然不让带手机,盛闻偷渡进来的。
耳朵有些微微的嗡鸣响,盛闻面无异色地揉了揉耳朵。
有个广为流传的说法:
你每次做的梦,都是上辈子经历过的事。
那盛闻估计他上辈子是个死事儿逼,天天他妈不消停,连睡一节物理课的功夫都能给他塞一脑袋垃圾进来……而且这些垃圾,一等你醒过来,就都不认识它们了。
大脑浸过水一样混沌、发沉,盛闻站起来准备去厕所洗把脸。
但突然,后门口有人喊他:
“闻哥!隔壁班有人找你!”
盛闻回过头。
一班后门门口,扒着个起码一八五,体重二百往上,铁桩子一样的男生。他把着门,颇殷切地向盛闻招手:“闻哥,我在这!!”
这是卓一峰,隔壁二班的。
一班跟二班隔得近,两个班男生关系都很不错。
其中十几个男生狼狈为奸,勾结到一起,成立了一个“上分小分队”的微信群,专门打游戏,从级部咂摸进各种上分大腿,进群抱大腿一块快乐上分。
盛闻属于此群中铁大腿行列。
而卓一峰,王洋,他们属于大腿腿毛。
盛闻拎了校服外套过去:“干什么?”
“今天不周五吗?”卓一峰笑嘻嘻道:“刚考完期中,这不好兄弟们赶紧一起好好上波分?快乐快乐?”
盛闻:“哪个游戏?”
卓一峰:“撸啊撸。”
英雄联盟。
盛闻玩游戏玩得很多,但不光是英雄联盟,绝地求生,DOTA2这种,拿手柄玩的街机,Steam、Origin上的单机,日本的一些GalGame……基本上除了网页上的贪玩蓝月和开局一条鲲这种,他都多多少少玩过。
盛闻有收集游戏的癖好,游戏库里大概有近千款买过没玩过的游戏。
但尽管这么博爱,LOL、PUBG此类游戏中,盛闻仍然是“上分小分队”的亲爹。
“行。”盛闻点头道:“回去你们拉我。”
“好的好的!”卓一峰笑得更殷切了:“我去跟他们说一声,一会放学回家我上号拉你!”
……
到下午放学,盛闻从学校自行车棚骑了车子出校门,已经近六点了。
风已暖起来了。
细软的杨絮柳絮迎着风扑到人脸上,黏在眉毛上、睫毛上,叫人浑身发痒。
东天边像塌下一角般暗下去了,西天边却正霞光明亮,像沾满了从春日彩绶般的鲜花中挤出的汁液。
盛闻一个人到家。
他家不远,离附中两个街区,算是这一片贵得离谱的学区房。
房子在盛闻名字底下,盛闻是中考后搬过来的。
盛闻这两年一个人住。
他爸妈早些年离婚了,后来又都出了国,如今就他一个人还在国内。可能是相处时间太少,即使是童年,盛闻有关他们的记忆也寥寥无几,所以彼此感情都不深,他们这两年没有再回国,盛闻也从来没有再去联系过他们。
但盛闻爸妈也并非是一点责任都不负的父母,到每个月的月初,依旧会各自给盛闻打一笔生活费。
可能是出于亏欠心理,他们出手就额外阔绰——毫不夸张地说,这笔钱别说给一个高中生当生活费,就是给百八十个普通高中生当生活费都绰绰有余。
但盛闻除了咸鱼和打游戏别无爱好。
他平常一个人住,偶尔会给自己做顿饭,但大多数时候叫外卖,到月末,有家务公司的钟点工上门来定时大扫除。其他时候就自己扫扫地、洗洗衣服。
到家没多久,盛闻收到一条微信:
-卓一峰:盛闻葛格在吗?[心心][心心]
卓一峰头像是个与本人极其不相符的粉头发小姑娘,网名大概也是什么骚ID,但盛闻十分有先见之明地把通讯录所有好友都备注了真实姓名。
除了盛闻本人。
盛闻所有社交软件上的网名都是“01”。
没有原因,只是用习惯了。
-01:这么快?你们上号了?
-卓一峰:没有,就是想葛格了[爱心][爱心]
-01:有屁快放,再恶心我我下车了。
-卓一峰:别别别别!开个玩笑!
-卓一峰:我刚到家,我妈让我先写完数学作业再上电脑,我去群里问了问,他们跟我差不多,也是得到七八点以后。你八点钟以后有空么?
-01:哦,我没作业,那我就先自己单排几把吧。八点叫我。
-卓一峰:……
不想写等于没作业。
卓一峰在家拿着一厚沓数学练习册,含恨给盛闻回了一串“爱心”。
盛闻仰起脖颈,转了转咯吱咯吱响的肩周,把校服外套拉链勾到底,扔到一边,重重地坐进电脑桌前的电竞椅,开了电脑主机。
Steam自动登录了用户账号。
盛闻一边登进LOL,一边打开Steam,照例看看最近有没有新上的游戏。
今天还真的有收获。
——在随机刷新出来的推荐游戏里,盛闻看见了一张生面孔。
对于普通玩家来说,有没见过的游戏蛮正常,但对于盛闻这种晚期收集癖来说,除非是十多年前的冷门老游戏,不然不会有没见过的游戏。
就算是新出的,大多数也都有宣传预告。
但今天这个,盛闻没见过。
游戏封面是一张3DCG,颇有魔幻电影的风格,看不见头的雪海,白云低垂的蓝天,深青色的高大松树连成一片,一直长进天际去。
看上去很有逼格。
唯一美中不足:
封面有四个宛如直接从WORD文档中复制粘贴出来的标准宋体大字:
“我的世界”。
以及底下标的价格:
人民币8000。
盛闻一时怀疑自己眼花:这游戏像是在逗他玩。
就这,8000——一个宋体字两千?
按理说这么贵的游戏一般是某大公司的宏篇巨作,至少不可能缺宣传,但盛闻不但没听说过这游戏,看这游戏名起的,还像是MineCraft小方块人的国内盗版。
游戏有详情页,他点进去:
上架时间:三年。
销量:0。
而游戏简介:
“想和可爱的小崽崽交朋友嘛>(ε~=~3~)<
“想亲手建设自己的萌萌小家园嘛~o(* ̄▽ ̄*)o
“想体验生活中的小确幸,一起狂奔向幸福生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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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ε ̄= ̄3 ̄)<
“那就买它!买它!买它!新朋友,新家园,美满新生活!增进关系,解锁互动,寓教于乐!极速订购,下载不后悔,先到先得!!*`)`)*`)*`)”
最底下的游戏开发公司:
000000网络科技有限公司。
盛闻:“……”
这游戏建议改名:
谁买谁傻x。
不是歧视,就事论事。
——所以盛闻买了。
但盛闻自认他这不是傻x,只是他“集游”集了这么长时间,难得看见一漏网之鱼,不能仅仅因为这游戏看上去像个骗傻子的游戏就放过它,不然这不是前功尽弃。
这是一种微妙的心理:
一套杯子,哪怕杯子有一千多个,但一旦这一套当中你少了一个,你就觉得自己不是个完整的人了。
下载游戏的间隙,盛闻给自己点了个外卖。
一般来说,越贵的游戏游戏本体就越大,下载要花的时间就越长,一款游戏十几个G甚至几十个G,下载六七个小时都是常有的事。
所以盛闻原本都没有指望今天晚上他能晚上这款游戏,但是等他点完外卖,抬头起来……
他就看见“我的世界”已经下载好了。
一行WORD文档般的方块宋体大字:
“Hello!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这句送给买了这个游戏的第一个玩家的第一句话,盛闻以为可以换成:
“Hello!没想到吧?”
盛闻拿着手机坐了会,暂时退出了游戏界面。
比起点外卖前,他的电脑桌面上多了一个宋体横排的绿色游戏图标:
“我的世界”。
用来下游戏的D盘多了一个10MB的“”,下过游戏的都知道,这是一个启动程序——也仅仅只是一个启动程序。
盛闻花了8000,买了一个10MB的游戏。
回到游戏界面:
“Hello!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最底下还有一行宋体蝇头小字:“点击注册”。
除了注册和立马拨打12315,盛闻竟一时想不起别的能干的事。
屏幕显示:“请输入注册姓名”。
盛闻放下手机,先输入了01。
但他没想到:“注册失败,请重新输入”。
盛闻皱着眉又输入了你爹。
“注册失败,请重新输入”。
盛闻:“?”
输入ABCD。
“注册失败,请重新输入”。
盛闻:“???”
有语言限制???
盛闻想了会,退出游戏界面,回到Steam游戏详情页,粘贴复制。
输入“*`)`)*`)*`)”
“注册失败,请重新输入”。
盛闻:“……”
这个游戏,是他妈来**骗人钱的吗??
可突然,界面换了一句提示语:
“请输入您的姓名”。
盛闻一愣,名字却已经敲出来了:“盛闻”。
「注册成功!欢迎来到‘林海雪原’资料片!(ˉ▽ ̄~)」
「在本游戏中,玩家既可以通过完成游戏任务,解锁意想不到的奖励,也可以培养人物感情,发展新的人物互动关系!本游戏高度模拟现实,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做不到的!! ̄へ ̄」
「注:本游戏一切进度不可存档、**、删除!!!请务必谨慎行事!」
「点击发布新任务」
一长串游戏消息叮叮叮地响,盛闻看不过来,光注意到了变得一片白的电脑屏幕——这游戏他妈连新手指南都没有。
凭游戏经验,盛闻尝试用鼠标转了转游戏界面。
这是一个可以调高低视角的游戏……他慢慢地把视角拉得很高,才发现这是片雪地,视角拉到最高,能俯瞰到连成片的树林,缩成一个个绿色的小点。
这大概是游戏地图。
在一片白得连地形的高低起伏都看不明切的雪地图上,还有一个黑色的小点。
盛闻拉近视角,发现这是一个小人。
……而且是一个头大比身高一比三的三头身Q版小人。
而且是代表玩家,由玩家操控的那个小人。
这是个Q版游戏。
雪地边缘茂盛生长的小树林证明了这一点——连树都是Q版的,嶙峋的树皮上印着一个个儿童简笔画一样的褐色圈圈。
一只多**圆脑袋的大头松鼠“嗖”地从雪地窜走。
这是,儿童,游戏。
盛闻无意点到“发布新手任务”,消息栏叮叮叮叮猛地一阵狂轰滥炸——
「已接受新手任务!>( ̄ε ̄= ̄3 ̄)<」
「新手任务发布:救助“未命名”,救助“未命名”,救助“未命名”,协助“未命名”脱离生命危险!」
「任务成功奖励:没想好( ̄√ ̄)」
「任务失败惩罚:吊销账号(号没了就不能再上游戏了!)」
盛闻:“……?”
消息刚刚响完,正对三头身玩家前面,从天上掉下来一个不明物体。
不明物陷进雪里,露出一条白毛尾巴。
还有从破裤子里露出来的两块冻得通红的屁股蛋。
盛闻:“……”
游戏系统吃了兴奋药一样:
「“未命名”出现!!冲冲冲!┌
*`
┘」
第一章重写的四五六七遍。
第 2 章 永不言弃 阿崽的状态提升了!...
这是一处占地六七百平方米、没有窗户的密闭空间,用恒温防辐射白色涂层铺陈的墙壁散发着柔和的自然光,类玻璃材质的透明墙把这处空间大致划分出了五六个分区,但每个分区都置放着庞大的操作台和计算机主体,以及外行人来看,根本看不出来用途和原理的精密仪器。
十几个穿着统一的白色制服的值班人员正在各自的分区中往来穿梭,处理手中的任务。
像一台庞然巨大的复杂机械,每个零件、每个部件都正在严格地遵循规则,忙碌却有条不紊地运作着。
所有分区中间,有一个被类玻璃材质墙四面围起来的四方台。
台子上是跟真实比例二比一放大的,3D全息投影。
投影正中是一个青年。
——一个穿着和值班人员们同样的白色制服的青年,他手长脚长,看上去瘦高嶙峋,脸上无多表情,戴着副细细的银边眼镜,左眼下,有一颗小小的痣。
青年仿佛是还不熟悉自己手脚似的,向左走了几步,又向右走了几步。
最后,他走到一个倒在雪中、浑身血污,寒冬腊月天中却只有套破得衣不蔽体的单麻衣单麻裤的少年身侧。
整个偌大的控制室响起一个成熟而温和的女音:
“已检测到陆行种实验体及01的粒子投射实体。”
“M102试验站,编号01,链接成功。”
“‘普罗米修斯’工程第一阶段,进入预启动。”
……
仿佛是生怕游戏消息太多,玩家没看见最新一条,游戏系统很智能,也像卡Bug了一样又发了一遍,提醒盛闻:
「冲冲冲!!┌
*`
┘」
盛闻:“……”
冲个屁。
这个游戏既能选择第一视角,也能选择第三视角。
花8000买一款Q版儿童游戏或许是不赚,但是一游戏下载包一共就10MB的4399小游戏还有这么多功能,甚至还有游戏任务,盛闻又觉得也不算那么血亏。
——亏是不可能亏的。
盛闻先熟悉了会操作按键。
代表玩家的小人穿着身白衣服,长袖长裤——要不是小人还长着头黑头发,盛闻估摸刚刚他进游戏的时候,这一片雪,他可能连玩家可操控的角色在哪都找不着。
也是巧合,小人也戴着一副银框眼镜,一双Q版大眼,琥珀似的,看上去有种呆瓜气质。
盛闻随便扫了几眼,没有多注意。
他对可爱的小东西不感冒。
他很冷酷。
那个天外来物还露着屁股蛋,冻得紫红,管也没人管、扶也没人扶地面朝下埋在雪里。
游戏系统的消息栏:
「管管他吧!!!你看他多可怜!!┗
`O′
┛」
「再不管他,人要没了!!w(Д)w」
盛闻:“……”
这游戏系统就很跳。
鼠标右键点击天外来物,不出意料地,跟所有交互游戏一样,出现了几个方方正正的方框选项:
「背起来送去最近的山洞」
「拖去最近的山洞」
「扛起来送去最近的山洞」
「公主抱!公主抱!公主抱!像个王子一样,把阿崽送去最近的山洞!」
盛闻一目十行,鼠标都懒得往下挪,就近点了第一个。
——很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一款下载包只有10MB的游戏居然包括交互行为的角色动作预设动画。
盛闻看见代表自己的三头身小人哼哧哼哧挖山药蛋一样,把不明物从雪地中挖出来,又用一个高难度姿势,艰难地把一动不动、昏死过去了一样的不明物背到了背上。
两个大头儿子叠罗汉一样,自动朝着最近的一个小山洞洞口进发。
自从不明物从天而降,游戏界面最底下多出一条图标栏。
最前头是一个Q版大头像,一头杂乱白毛,头顶两只分不清是猫是狗的白毛耳朵,一张圆圆的Q版大脸,面无表情,像是**犯的入狱照片。
盛闻揣测这应该是他捡来的这个游戏系统销号警告的大头崽,**色都对上了。
大头崽证件照右边多出一个长条,显示“状态值”。
目前还剩1%。
证件照最顶上有一个小文字框,显示可以“命名”,大头崽目前是“未命名”。
盛闻想了想,很敷衍地输入1号。
但没想到,这游戏系统都要播报一下:
「恭喜命名成功!!」
「1号崽崽从此就是你的小伙伴啦,让我们一起手牵手,建设美好家园吧!<( ̄︶ ̄)>」
「(命名机会只有一次,一旦使用,以后就再也不能改咯!╰( ̄▽ ̄)╭)」
盛闻盯消息栏里连串儿的做作颜表情盯了会,打开了消息栏、游戏设置、游戏登录界面——找屏蔽游戏系统消息的选项。
很遗憾,玩家盛闻没有找到。
盛闻把大头崽卸货卸在山洞里,大头崽的状态值还是1%。
刚刚卸货,系统消息栏又来了:
「呜呜呜,呼呼刮的大风中,阿崽不幸倒在了大雪山中!阿崽又冷又饿,还受了严重的伤!还好有善良的人从这里经过,让我们一起帮帮他吧!帮他恢复健康!」
「支线任务来啦!」
「支线任务1:把干草堆都堆在山洞洞口,这样大风就进不来啦!」
「支线任务2:找几根干树枝,一堆木屑,钻木生火,这样1号就不冷啦!」
「支线任务3:用剩下的干草铺在阿崽底下,盖在阿崽身上,这样1号就暖和多啦!」
「支线任务4:1号身上都是血,太可怜了,帮帮他把血擦干净,让他快点恢复健康吧!」
盛闻:“……”
他想起当初去同学家吃饭的时候,同学小学三年级的妹妹守在电视边上看的动画片……阿朵历险记?
这游戏详情页应该标注游戏针对的年龄群体。
——8岁以下。
山洞也是Q版的,小小的,门口被风吹进些雪。山洞还算深,但盛闻把昏迷不醒的大头崽搬到山洞尽头,就黑黢黢得看不见了。
山洞最里头堆了不少干草,点击干草,居然还真的出现了几个交互选项:
「搬到山洞口」
「铺个垫子」
「盖在1号身上」
精准对标那几个儿童欢乐多的支线任务。
盛闻开的第三视角,人在洞里,但能看到洞外的东西。
不远处有片小松树林,雪地上撇着几根枯叉条,一点,不出意料:
「拾柴生火」
……这游戏简单得像个脑瘫。
盛闻一次性把这几个脑瘫选项全点了——然后他就发现了更脑瘫的。
大头崽证件照底下出现了一行任务进度栏,栏里排排队等着“把干草搬到山洞口”、“铺个垫子”、“盖在1号身上”跟“拾柴生火”,自动执行任务,等干完上一个,自动进入下一个。
还有一个倒计时:
“预计完成时间:1小时45分48秒( ̄√ ̄)”
盛闻:“??”
这?
中间这一个多小时,他挂机吗?
——其实这种游戏套路有,而且挺多,动不动做个任务就让玩家等一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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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一般这种套路都是用来骗氪:不想等了吗?加速卡首充折扣,吐血大甩卖,让你立刻结束游戏进程,享受贵族般的享受!
但问题是,这个游戏,没有开放充值渠道。
盛闻等了五分钟,等一个奇迹。
奇迹没来,只有任务完成倒计时从1小时45分38秒变成了1小时40分38秒。
——盛闻难以相信世界上原来真的会有这么**的游戏。
卓一峰刚好上号来找他。
-卓一峰:闻哥?哥们儿写完作业了,啥时候上号?[心心][心心]
盛闻有些躁地抓了抓头发,回:现在。
-卓一峰:好嘞,我去跟哥几个说一声。
-卓一峰:欸?等一下,你之前不是说你先单排几把吗,我看你战绩,你没打啊?
盛闻在椅子上坐了会,盯着倒计时,终于信邪了。
他转头把凉了的外卖拎过来,拆了包装袋,一手拿可乐一手回消息。
-01:没打。找着新欢了。
-01:我今天就打到九点半,九点半以后我还要玩别的。
-卓一峰:**?啥游戏?新出的?
-卓一峰:叫什么名,我去搜搜。好玩不?
-01:好玩个屁。
-卓一峰:?
-01:就一垃圾游戏,我再玩几天,看看能不能举报它。
-01:早下架拉倒。
-卓一峰:……
盛闻游戏玩得多,又喜欢收集游戏,踩雷这种事其实挺常见。卓一峰就见风使舵,跟着盛闻一块一顿乱喷,却喷到最后连游戏叫啥都忘了问。
一个半小时出头,上分小队开了三局,三连胜。
盛闻在一片上分腿毛的依依不舍中退了LOL,“我的世界”在后台还开着。
他刚刚切进“我的世界”游戏界面,快两个小时没看的游戏消息一下子炸开了,叮叮叮叮叮系统抽搐似的狂响起来,消息栏不停往上刷消息,快到字都快成了一片残影。
「搬运干草任务进度完成10%……20%……50%……100%!」
「呼呼的大风被挡在山洞外了,在暖和的山洞里,阿崽的状态提升了!!ヽ(°▽°)ノ」
「支线任务1成功完成!」
……
「玩家取来剩下的干草,开始制作软和的干草垫子了!」
「干草垫制作任务进度完成10%……20%……50%……100%!」
「玩家把1号拖到了干草垫子上,1号不用再躺在冷冰冰的石头地上了!在软软的草垫子上,阿崽的状态提升了!!ヽ(°▽°)ノ」
「支线任务2成功完成!」
……
「玩家走出山洞,开始捡干柴生火了!」
「干柴寻找进度0%……50%……100%!」
「玩家开始钻木取火!」
「第一次取火,失败。」
「第二次取火,失败。」
「第三次取火,失败。」
……
「第十三次取火,成功!!!」
「黑黑的山洞明亮起来了!在暖融融的篝火旁边,阿崽的状态提升了!!ヽ(°▽°)ノ」
「前三项支线任务全部完成!」
「解锁本次支线任务奖励:成就徽章——“永不言弃”」
盛闻:“……”
盛闻心有所感,往下看了眼1号的状态值。
——1%。
奇怪的状态增多了Jpg.
大修,9.17号之前的更新不要看,对不上。
第 3 章 支线任务 “普罗米修斯”工程第一阶段,正式...
eon!让我们一起来继续完成第四项支线任务吧!」
「哇!1号受了好严重的伤,身上都是血!让我们一起把1号身上的血都擦干净,清理好伤口,让阿崽快快恢复健康和活力吧!~( ̄▽ ̄~)(~ ̄▽ ̄)~」
盛闻:“……”
这个游戏玩起来会让玩家觉得自己是个脑瘫。
「点击开启第四项支线任务!」
「1号已经昏迷过去了,无论我们现在干什么1号都不会知道!快快趁着这个大好机会,把阿崽身上碍事的衣服脱掉吧!」
盛闻:“……?”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个儿童过家家的游戏,这游戏系统发布的消息提示偏偏能透露出一种老色批的既视感。
盛闻脱掉了奄奄一息的大头崽的衣服——其实这应该算不上“脱”,1号的衣服破烂到了像是在身上挂了两片灰头土脸的烂菜叶子。
剩下的没穿衣服的大头崽,像是一根草垫子上的短胖白萝卜。
萝卜腿、萝卜胳膊上青青紫紫,泥泞着层半干半湿的泥灰皮,和着血。
左肩膀上一道大刀砍痕伤可见骨,血已经流干了似的,还没来得及结痂,却已流不出多少血了。
盛闻毫无心理准备,立时倒吸了口气。
一副放在现实中极其血淋淋的场景却用Q版的儿童画风画出来,既触目惊心,却又不搭调的滑稽,像极了某些儿童邪典游戏。
……操。
盛闻在心里骂了一声,赶紧用鼠标点了点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1号大头。
「把衣服撕成布条,替1号擦血」
「把衣服撕成布条,替1号擦洗伤口」
盛闻没想撕衣服。
虽然这衣服破得够呛能再穿,但好歹这是1号唯一有的衣服,要是这会他给撕了,以后1号估计就得光屁股蛋了。
但显示的选项都是撕衣服相关,盛闻以为他点错了,刚刚点在衣服上,就又点了点1号大头圆乎乎的脸。
「把衣服撕成布条,替1号擦血」
「把衣服撕成布条,替1号擦洗伤口」
盛闻:“?”
他不信邪,把1号大头从头到
脚丫挨个儿点了一遍鼠标点击位置变了但出现的选项没有变。
只在他多次点击大头但是一个选项都没有选的时候多出了第三个选项:
「先抚摸一番Σ(
▽
)」
盛闻:“……”
盛闻被迫把1号的衣服撕成了破烂。
开始执行“擦血”任务游戏载入了“擦血”步骤的预设动画。
这其中是不需要玩家操作的只需要看着游戏的“擦血”动画进行完毕然后再选择下一个互动行为。
盛闻懒洋洋地蜷在椅子里右手搭着鼠标左手捧着饮料心不在焉地看着游戏。
这个游戏乍看很烂玩起来……也确实很烂但总在一些想不到的地方会有一些想不到的设计。
比如“擦血”这段的设计就格外细致。盛闻看见玩家用雪水沾湿了布条在火上稍稍烤了烤从1号胸口的血渍开始擦擦向肩膀、脖颈、手臂。
大头玩家的擦拭动作很流畅带着些不紧不慢的意思……甚至有点过慢了。盛闻看着这段“擦血”的互动没由来地联想到医生给病人检查身体。
互动很流畅没有卡顿。
盛闻皱了皱眉……这是10MB下载量的游戏?
平常一个游戏的动作补充包就算是反反复复在游戏里重复一段动作动画
除非这款游戏是在线游戏否则基本不可能十兆的游戏里面还有这么多互动细节。
盛闻没想出个所以然也没较真非得去想出个所以然。
——他不是做游戏的是玩游戏的一游戏占多大内存不是他关心的重点。
盛闻连着点了“擦血”跟“清理伤口”最底下的任务进度栏又开始排队了。
还有一个看了就让人心肌梗塞的倒计时:
“预计完成时间:2小时01分24秒ヽ(°▽°)ノ”
卓一峰还在召唤师峡谷挨打——没了盛闻的车队剩下几个菜逼纷纷作鸟兽散不是说睡觉就是说吃夜宵去了就剩他一个单排在峡谷挨打。
这把运气不好前期就被对面打炸了三路野区炸穿
,十有八-九十五投。
刚死回泉水,卓一峰收到一条堪称真神降世的消息:
-01:卓儿,一会还打么?
-卓一峰:!!
-卓一峰:打!当然打!
-卓一峰:但你刚刚不是说今晚你要去跟你那新欢玩去了吗,不玩啦?
-01:……玩屁。
-01:这垃圾游戏,比那群天天守学校门口下棋的老头下的那象棋还无聊。不玩了。
卓一峰闻言,心里一想天天蹲学校门口聚众下棋的那老头儿下的象棋……
-卓一峰:这游戏还能玩??
-卓一峰:别玩了,咱俩双排去,哥们儿义不容辞!等等我,我这把还有两分钟队友就投了。
-01:……
盛闻随手要关“我的世界游戏界面。
但在点“退出前,盛闻鬼使神差地犹豫了会,最后却没关,只是把“我的世界
……
穿着合身的白色制服的青年蹲在昏迷不醒的半兽人旁,像是一台执行程序的机器,不言不笑,用雪水洗过烘热的衣服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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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慢慢地擦拭着半兽人血迹斑斑的躯体。
这是一个类人类兽的生物体。
它有着近似人类的四肢和躯干,但肌腱要远远比人类强韧得多。比起人类纤细脆弱的手指和脚趾,它的指爪更似于野兽的趾掌,指甲小刀般尖利,指关节微弓,掌背、掌踝等等常常活动的关节外表皮如同**蛇的肌肤纹理,粗糙而滑韧,愈靠近关节,已渐渐有鳞片化的特征。
不同于长在太阳穴两侧的人耳,它的耳朵如同虎豹长在头顶,外耳有细密的白色绒毛。
同样在尾椎骨后,附生着一条不会长在人的躯干上的长尾。比起人类族群中偶有返祖现象,多出一根猴尾的新生儿身上一看就是进化赘余的短尾,这根尾巴完全的属于野兽。
从它磨损程度极高但无大碍的指爪脚爪来看,不难辨别得出,它并不仅仅靠直立行走来完成日常活动。
它有些弓背的习惯,躺在草垫上,仅能大概测量出它相较于人类不算高大,大约在一百六十八公分到一百七十五公分之间。
青年无声无息地替
难以界定物种的半兽人擦拭干净身上的血迹半兽人一动不动它左肩中了很深一刀能看得见白色的锁骨。
但同样显而易见地是半兽人的恢复能力和自我调节的能力要远远强于人类……甚至可以说强于绝大多数现存已发现的生物物种。
它肩膀上的伤口没有再流血虽然也远远还没来得及结痂但在一个相对温暖、安稳的山洞中它原本游丝般的呼吸慢慢放实了气息渐渐变得均匀起来。
这种现况能让人毫不怀疑如果保持现状——只要不再给它施加另外的伤害那哪怕没有医疗干涉假以时日它也一定能完全恢复到往日的生龙活虎。
“陆行种实验体命名成功。”
“已命名为1号。”
全封闭的实验室中一份极其珍贵、拥有跨时代意义的数据正式传输进试验站的数据库。一张数据网把所有人都连接了起来这里如同一座庞大的巨型机械
整座试验站有一刻钟仿佛寂静无人走廊上空无一人。
只有嗡嗡的机器响和一道成**性的嗓音她宣告般的温柔道:
“1号骨骼肌结构拍摄成功已传入数据库。”
“1号基因取样成功已传入数据库。”
“1号部分细胞组织取样成功已传入数据库。”
“1号脑部结构、神经系统拍摄成功已传入数据库。”
……
……
……
“自即日起计算机‘0号’将实时记录陆行种实验体1号的血率血压血脂、神经递质分泌等一百三十八项基本体征数据并予以录入数据库供以试验站各级研究人员取用分析。”
“‘普罗米修斯’工程第一阶段正式启动。”
第 4 章 普通人 你会娶妻生子,当个普通人么?...
盛闻跟卓一峰一直双排到凌晨十二点多。
过了十二点,卓一峰就被他妈拎走了——他今天得早睡,明天星期天他上午还有数竞辅导班要上。
卓一峰下线了,盛闻就又一个人在LOL里单排了几把,一直打到下半夜三点多。
盛闻不是喜欢熬夜,如果有得选,他也想早点睡。
但他睡眠质量太差了,一沾到枕头,连夜做梦,睡也睡不好。
将近两年下来,盛闻觉得自己已经快得上睡觉PTSD了。
凌晨下雨了,一点,两点,三点,雨势渐响。
盛闻关了LOL,却没关电脑,一个人到了露台上。
盛闻家住的位置颇好,从露台上,可以高高俯瞰到B市最繁华的CBD区,灯火彻夜明亮,在雨丝中模糊了些,火烧一样将天也映得紫红。
他在遮雨棚底下站了会,无端觉得有哪空荡荡的。
好像他少了什么。
可他也说不清、分不明是少了什么,只让他有种不知道明天要去哪的恍惚感。
就好像……他是一只在看不见头的黑暗甬道中,踽踽独行的虫。
他走不到头,找不到同伴,不知道自己从哪来,不知道自己在等谁。
这两年盛闻不是没有因为这破烂儿睡眠去看过医生——老张赶鸭子上架,给他停了几天课,逼着他去看了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耐心地倾听完了这位高中生的所有困扰,譬如总是睡不好、失眠,偶尔心情也不好。
在询问过盛闻同学所在的学校、年级、成绩后,心理医生建议盛闻同学好好放松,学会劳逸结合,没事就打打球打打游戏,对自己放低要求,不要有太大学习压力。
——盛闻同学觉得甚有道理,当即回家又连着打了两天游戏。
后来又被老张骂了一顿。
雨滴敲在雨棚上,叩门似的。
盛闻坐在底下,静静地听了会,转头回房间拎了卷子出来,就着雨开始做物理题。
这是自打开学到现在,盛闻第二回写物理作业。
但他写作业不是因为懒,单纯是觉得无聊。
有些事听上去特扯淡,也没法和别人提——可却确实
如此:在学校学的所有内容编教材的、出题组的出的所有题印在书上和印在卷面上的……盛闻觉得都像一加一。
盛闻甚至有时候觉得他是不是**上辈子把这都学过一遍了高中教材才能这么无聊。
课本上印的基本公式跟考试出的题就好比告诉你一加一等于二问你一加一加一等于几……就这些东西在学校要学三年。
所以盛闻数学卷子和物理卷子常常扣的都是步骤分……他偶尔会忘了证明一加一加一等于三中间还要在卷面上拆分成一加一等于二跟二加一等于三。
盛闻完完全全地觉得他在学校就是浪费时间但他很难对别人去明说这些——说他觉得高中题简单得像是给弱智测智商的题。
别人除了会以为他是装了个狂得没谱的逼就是会把他当成一个“真正的天才”仿佛他不去立志改变这个世界就是他欠世界的让他高高在上、脚不沾地恨不能挂个佛龛把他供进里头。
盛闻属于偏科生。
附中尖子生多高分密集几分就是一个大名次差盛闻总成绩不算顶拔尖。所以他记得从高一起老张就找他聊过不少回有时候是恨铁不成钢地骂他一顿有时候却向他坦白了说:
你这样的学生啊几届……十几届里都未必有一个是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那种。你要么好好努力把偏科的分给念上去要么你就直接去学竞赛闯一闯学竞赛的孩子里有几个有你聪明我知道你爸妈都在国外那你就要对自己负责……明明有机会能让自己成为最优秀的那个前途不可估量为什么就不肯努力呢?
但盛闻那时只模模糊糊地想起来两句谁与他说过的话。
“……如果你没有……你会娶妻生子当个普通人么?”
“……当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好的你不用为国家负责也不用为这个时代负责
但盛闻记不得是谁说的了也记不得是否真的有这么一个人曾与他这么讨论过。
……
周末下了场春雨雨歇风停后天儿吹胀气了一般飞快地回暖了正是四月
底,气温每天一节一节地攀高。
“**,不是吧?”王洋眼睛瞪得要突出来,活像偶遇世界奇迹:“盛闻,**写作业了??”
早自习,老张进来吩咐课代表把周末布置的卷子收一收,王洋就看见盛闻从书包取出一沓写了字的卷子——平常作业,盛闻做大题能直接写答案就直接写答案,所以只要卷子上写了字,就代表这张卷子盛闻已经做完了。
上次看见盛闻主动交作业,还是……
没有还是,王洋高二才开始和盛闻坐一块儿,快一年了,就没见过他主动交过作业。
老办公室倒霉蛋了。
在那沓写了字的卷子里,王洋还看见了别科作业。他仿佛受到精神暴击:“**?你还把别的科作业都写了?闻哥,周末受刺激了?”
“前天失眠,就顺便把作业做了。”盛闻说。
“……”
王洋问:“你这是人话?”
盛闻没跟王洋贫。昨晚没睡好,打了个哈欠,他把眼镜往窗台沿上一摘,趴到桌上又开始补觉了。
等他朦朦胧胧醒过来的时候,早自习已经结束了,但第一节课还没有下课。
第一节是**。他们是理科班,但为了均衡发展,每个班每个周**历史地理都要各上一节,等到高三就没有了。
盛闻班上的**老师是位快退休了的老教师,姓李,不当班主任,总是笑眯眯的,看上去脾气很好。
理科班的政史地管得松,不用盯成绩,**老师就会时不时地会在班上和同学们聊一些课外问题,算是课业放松了。
盛闻戴上眼镜,听见**老师在台上说:“正好咱们这个学期的教材是必修四,《生活与哲学》,今天咱们就来聊一个关于哲学的问题,大家好好思考一下。”
盛闻从桌肚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分钟下课。
**老师说:“有个哲学家叫康德,大家应该都听说过,他说过这么一句很出名的话,大概意思是:这世上能让我肃然起敬的,唯有我头顶的星空,和我心中的道德律。今天我想问同学们几个问题,大家认真思考一下……第一个问题,大家认为道德有边界吗,第二个问题,如果大家认为道德有边界,那大家认为的道
德边界是在哪里呢?”
盛闻在最后一排伸了个懒腰,活动了活动僵硬的手臂脖子。
教室静悄悄的。
这个问题对于高中生来说,听上去太过深奥。
**老师笑道:“这么问是不是不好懂?没事,不用拘泥于我问的问题,大家对于‘道德’这两个字有什么看法,想法,想到什么说什么就行。”
盛闻不住校,中午回家。他解锁手机,开始在外卖App上考察中午吃什么。
教室无人吱声,偶尔有几声翻卷子的哗哗声。
**老师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同学主动举手表达观点,笑了笑,从后排点起一个男生,先打破僵局:“这样吧,我来说一些比较简单的道德困境,被点名的同学只需要跟我说说你们的选择跟理由就可以了,剩下的没有点名的同学就自己好好思考一下……”
被叫起来的男生挠挠头皮,显得有些紧张。
**老师笑眯眯地做了个场景假设。
有一个十人登山队,在登山过程中不幸遇到雪崩,求救器坏了,十个人都被困在雪山上,剩下的粮食和水严重不足,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把剩下的物资和水都交给最强壮的两个人,让他们去寻找出路,另一个是十个人一起走,各用各自的物资,直到物资用完了为止。
如果选择权交给你,你选择哪一个?
男生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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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了会:“物资用完了会怎么样?”
**老师说:“人吃不上饭当然就饿**。”
男生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他又想了会:“那……老师,如果是选第一个,把所有物资都给身体最好的那两个人,剩下的人那不是在原地等死吗?”
**老师比了个十字,颇揶揄道:“除非世界上有奇迹。”
都问完男生就沉默了。
班里反而窃窃私语,到处七嘴八舌地跟周围同学分析这个假设的场景。
——显而易见,要是真的没有奇迹,在这个问题里选择前者就相当于直接给剩下八个人判了**,不说这八个人同不同意,这种选择本身就违背人性;但是如果选后一个,让十个人都一起走,那结果也显而易见,十个人里没有一个人能活下
来。
“那……男生犹豫着,又问:“如果真的把所有物资都给了那两个人,那两个人就真的能活下来吗?
**老师道:“不是百分百,但可以确定地是绝对要比十个人一起走的存活率远远高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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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还在犹豫:“那就不能多分几个人……比如让四个人走,五个人走这种?多活一个是一个。
**老师笑了:“这就是一个场景假设,两个人代表的是少数人,跟到底是两个三个还是四个关系不大,不用较真。
他等了会,问男同学:“想好了吗?按照你的第一想法回答就好。
男生深呼吸了一口气,迟疑不决道:“我选……第二个吧。他给自己找选第二个的理由:“第一个的话……我觉得不现实,剩下八个人肯定是不同意的,那两个人就算再强壮,也肯定打不过八个吧,所以我觉得这种事要是真的发生了,所有人都遇难的可能性应该更高。
**老师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除非是家人,否则很难出现愿意为他人无偿奉献生命的情况,在一个团体中,少数人也往往要服从多数人的意愿。
他的视线在教室内逡巡了一周,向教室最后一排指了指:“最后一排靠窗的男同学,你是怎么想的?
——盛闻直到王洋搡他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老师点名了。
他刚在手机上下单了预计中午十二点半送达的单人餐。
盛闻站起来,沉默地回忆了一会。**老师一整堂课说过的话都像他耳边的过堂风,没有在他大脑中留下丝毫痕迹。
只在他点外卖的这几分钟,他依稀还记得**老师说了些“雪山、“登山、“人**的只言片语。
他用了半晌把这几个词组串联起来,得出一个回答:“我不爬山。爬山不安全。
交头接耳的教室因为盛闻有一刻钟的安静。
接着整堂哄然大笑。
王洋笑得狗一样:“**,还是你稳。
**老师也笑了,他做了个大家安静的手势:“放心,去爬山的不是你,你不用想这么多。接着又给盛闻讲了一遍题。
对大多数没有接触过太多这种困境问题的人来说,在这种进退两难的问题中做一个选择都需要犹豫很长时间……但出乎**老师意料的是,这位才弄明白题的同学立刻就给出了答案。
“第一个。盛闻说。
“哦?**老师意外道:“可以说说你的理由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盛闻说:“我就是不相信这世界上真的会发生这种宁愿所有人都死绝了,也不愿意让明明能活下来的少数人活下来的傻……他微顿,换了个措辞:“难以理喻的事。
他懒洋洋地按了几下指节:“如果非要说一个理由的话,那就是我觉得结果永远优先于规则吧。首先,要有人活下来。
1.主角立场、观点不代表作者。
2.雪崩是个隐喻,会在后文出现后续。
第 5 章 儿童邪典 下雪是好事,因为雪会掩埋掉所有。...
这周星期三晚上登录Steam,逛一逛看看最近Steam有没有又出新游戏的时候,盛闻才想起来前几天他花了8000块钱买了个尤其脑瘫的儿童邪典游戏,被他忘到爪哇国去了,在游戏库里吃了好几天的灰。
这个游戏委实邪典,Q版小人哗哗流血,都能看见骨头,大半夜玩都怪慎得慌。
但毕竟花了8000,出于对钱负责的态度,盛闻决定象征性地再玩几天这个游戏,玩够了再把它扔回游戏库吃灰。
盛闻大大小小买了上千款付费游戏,绝大多数一次都没有下载过,光塞在游戏库里充数。按照“最近玩过的”的游戏排序,盛闻把页面拉到最顶上,准备登录“我的世界”……
但盛闻没有找到。或者说,他没有看到“我的世界”的游戏图标。
按照“最近玩过”的游戏顺序,排在最顶上的是绝地求生,最近一次上号时间是在一个星期前。
而在最近一个星期内,游戏账号显示没有任何玩游戏的记录。
盛闻愣了会,在搜索栏迅速输入“我的世界”。
——显示游戏库中无此游戏。
他有几秒钟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清空搜索栏又输入了一遍——游戏库中没有这款游戏。
盛闻退出游戏库的界面,回到游戏平台主页,在“所有游戏”的分类中输入搜索“我的世界”。
……难不成几天没上号,真就他妈销号了??
这是当人的游戏开发商能做出来的事??
但这次又出乎他意料。
在整个平台中搜索“我的世界”,根据相关性显示的只有那款他熟悉的,也是大多数人都熟悉的那款大型沙盒类游戏“Minecraft”,而不是用四个宋体大字横排,图标设计得又土又丑的“我的世界”。
盛闻拿着鼠标不知道该往哪儿点,满脑子都是“**这么邪门三天下架了???”。
他关了Steam,回到电脑桌面,那款四个宋体大字横排制作出来的游戏图标却还像无事发生一样,静静地在那儿,依然很丑。
这是……只是被平台下架了么?
按理来说,付费游戏,尤其还是这么贵的付费游戏,一般不可能莫名其
妙地就被平台下架了,就算下架,也应该有个前提才对,比如内容违规、不合政策……盛闻想不通,但他另一边觉得这么个垃圾游戏能上架就是奇迹了,不被下架才是扯淡,早下架一天平台少一个**游戏。
打开“我的世界”,账号还能用。
看来确实只是被Steam打击取缔了。
普天同庆。
盛闻登上号,在他调好习惯的游戏视角前,系统消息提示拉预警警报似的“叮——”了一声——盛闻立刻眼疾手快地关了游戏的音量键。
不出所料,接下来几秒钟飓风过境一样从消息栏刷上去了不知道几百条系统消息。
……
「玩家开始帮可怜的1号清理伤口啦!完成进度0%……10%……20%……50%!」
「1号身上的脏东西都被擦干净啦!全身上下崭崭新新,阿崽的状态提升啦!ヽ(°▽°)ノ」
「继续完成进度,继续为1号清理被感染的伤口,完成进度50……70%……80%……100%!」
「让1号不舒服,伤势更重的被污染的伤口都被清理干净了,也不再流血啦,阿崽的状态大大提升啦!ヽ(°▽°)ノ」
「支线任务4全部完成!」
「解锁本次支线任务奖励:成就徽章——“上帝之手”!( ̄√ ̄)」
……
「1号正在深度睡眠。」
「1号正在深度睡眠。」
「1号的体力提升了。」
「玩家下线啦!离线期间将自动记录消息!」
「1号正在深度睡眠」
……
「玩家下线的第一天!<( ̄︶ ̄)>」
「1号在睡觉。」
「1号还在睡觉。」
「今天1号睡了一天。」
……
「玩家下线的第二天!!(* ̄︿ ̄)」
「1号在睡觉。」
「1号又睡了一天。」
……
「玩家下线的第三天!!!w(Д)w」
「1号在……1号转入易醒状态!」
「1号醒
了!」
「1号又昏**过去。」
……
「第四天。」
「无事发生。」
……
「忘了今天是第几天了。(ノへ ̄、)」
「阿巴阿巴……%#…**%*@#」
……
盛闻:“……”
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提示系统能给设计这么多台词。
那十兆的游戏内存怕不都是消息系统的语言文字包。
下线了几天1号大头的状态值从1%涨到了5%。
——满格是100%。
盛闻不敢说这得玩多久才能等到1号的状态值涨到100%但从目前来看这个游戏的尿性估计是没到0%死不了就可以。
到今天上号盛闻才有心思去仔细看看这个花了他8000的游戏的细节。
乍看不算好但看久了也不算糟糕。
甚至可以说如果在玩之前就是为了来玩一款Q版游戏那“我的世界”还能算得上制作精良——从地图细节到小人细节都做得面面俱到游戏里的两个大头儿子也不仅仅是跟有些手游一样只给一个平面立绘。
尽管这游戏也是平面不是立体的但是360度旋转视角大头儿子的正脸、侧脸、后脑勺还有屁股蛋都能看到。
在不远处的雪丘底下盛闻还看到几只藏得十分隐蔽的白兔子。
点了一下更让盛闻没想到的是居然真的有选项出现:
「尝试捕捉~( ̄▽ ̄~)(~ ̄▽ ̄)~」
盛闻刚刚要点可哪怕已经关了音量键盛闻仍然仿佛在耳边听见两声“叮叮”——出现了两条新的系统提示消息。
「1号已转入易醒状态。」
「正在链接测试中——」
「1号醒了。」
雷克斯没有想过它还能再把眼睛睁开。
它受了很严重的伤左边整片肩膀都几乎被人给砍了个透
下雪是好事因为雪会掩埋掉所有。
在绝大多数知道雷克斯名字的
人们的眼中雷克斯都早应该死早应该死透了——它是头怪物是头残忍的牲畜没有一个广受尊敬的医生和一位博学多闻的贵族先生能够解释这世界上怎么会生出雷克斯这种“东西”主教说它是恶魔引诱人类女子生下来的孽种。
这个说法受到最广泛的认可因为没有人能把雷克斯看作一个人类:它长着豺狼一样的耳朵精妖一样的尾巴黄绿的眼像**蛇力大无穷极为矫健。没有人愿意让自己和雷克斯这种“东西”攀上关系它连最基本的思想和心智都不具有没有人和它交流过人们也一向笃定不需要交流就可以断言它是一头低等牲畜——连话也不会说只能像一些家禽家畜一样听懂一些最基本的人语。
如果询问雷克斯的过往大多数人其实除了能说出自己对它没由来的深恶痛绝其他的都一概不知。
只有去询问一些见多识广年纪已经很大了每天坐在树根底下絮絮叨叨的老人他们才能断断续续地给问者拼出一块消息还算完整、靠谱的关于雷克斯过往的拼图。
雷克斯其实年纪不大可能十几岁也可能二十几岁对人类来说正值一生最意气风发的年纪但对于它这样一个难以辨别物种的怪物来说就很难推论了有人对这个多耳打听来的结果不够满意便传言说雷克斯其实年纪已经很大了已经相当于人类的耄耋之年要不就传言说雷克斯原本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只是在一次去水塘玩的时候不幸溺水被游荡了上千年、找不到躯体的恶魔趁机而入占领了这具躯体才渐渐长成如今这个模样成为恶魔的麾下走狗。
传言有数不清个个个都像模像样似乎传言的细节愈多真相愈离谱它的可信度就愈高。
但那些固执己见、不懂变通的老头们还是会坚持自己的看法:雷克斯其实只有十几岁
雷克斯生下来的第二天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村庄。
村民们议论纷纷有的恐惧地宣言是魔鬼降世了
有的哂笑说是雷克斯的母亲不守贞节,丈夫出去打仗了,自己耐不住寂寞,跑树林去和畜生苟且,才生下来这么一个四不像,而有的人则统统把过错都归咎给猫,认为是雷克斯的母亲在怀孕期间被猫咬了一口,受到了邪灵沾染——所有人都说得有板有眼,笃信自己口中的就是事件的真相。
但最后的真相到底怎么样,饭后茶余时时在议论这件事的村民们没有等来,他们只等来了当地教会的主教。
主教在把这个可怜的女人和她的孩子关押在地牢里两个月后,庄重而威严地宣布,择日将在火刑柱上烧死这个女人和孩子——愿烈火能净化一切,让主原谅他们勾结魔鬼所犯的罪孽。
于是这个女人就活活被烧**,据说她被绑到火刑柱上的时候已经瘦得只剩一把骨架,整个人在火中燃烧,一会就烧成了一把灰。
而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没有被烧死。
孩子和女人是分了两天处置的,烧死这个孩子才是这场教会神圣审判的重头戏——因为主教坚信,这是向对人间意图不轨、蠢蠢欲动的魔鬼宣告他们将反抗到底、庇佑世人的大好机会。
这之间隔了两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在处死这个女人后的第二天,村庄下了一场暴雨。
——这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村庄,村民们的房子牲畜棚都建在山谷里,这是这座大山中唯一平坦,能种植庄稼的土地,但一旦当洪水来了……雨水从两侧山翼迅速**,疾雷一般轰然向山谷中滚去,洪水顷刻就摧毁了村民们脆弱的房屋和栏圈。
人们在洪水中挣扎哀嚎、自顾不暇,更没有人还想得起来用猪圈改造的破牢房中,还有一个两三个月大,却已经被判了绞刑的婴儿。
主教神父们被这一场暴雨吓得屁滚尿流,洪水还没到的时候,就连夜骑着马跟随从赶紧离开了这片鸟不拉屎的大山。
这个小村庄从此消失了,那个婴儿流落到哪儿了也无人知晓。
但有些几乎无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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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的老人会信誓旦旦地告诉你,这个魔鬼的孩子没有死,他从洪水中活下来了,后来被一个吉普赛人捡了去,进了马戏团,就是后来的雷克斯——雷克斯这个名字也是它在马戏团中得到的。
这就是雷克斯的人生拼图。向你讲述完后,上了年
纪的老头会唏嘘一阵:雷克斯是不幸,可这也是它应得的,它害**它的母亲,那场毁了整个村子的大雨,说不定也是雷克斯搞的鬼,雷克斯勾结魔鬼,这是一个板上钉钉的事——否则谁能解释得了一个两个月大的婴儿能从一场山洪中活下来?
看见消息提示,盛闻下意识地点了一下1号。
系统消息说是1号已经醒了,但是盛闻没有看见1号睁眼。
盛闻的鼠标点在1号的大头上,出现了一个“摸摸头后缀一串难以言述的颜表情的选项,还有一个小麦克风标志,类似于微信上语音消息的输入标志。
盛闻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先用鼠标点了一下——点住麦克风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录音界面,松开就结束了。
点了一下鼠标,什么都没说,代表玩家的大头儿子头顶出现一个圆气泡,气泡里什么都没有。
盛闻清了清嗓子,点住麦克风,尝试性道:“Hello?
大头玩家头顶的圆气泡中出现“Hello?,大小写正确,带标点符号。
……这么高级?!
这是能跟游戏角色对话???
——能跟纸片人实时对话,这是多少死宅的梦想??
盛闻不敢信:“Hello?Hellohellohello?
圆气泡里出现了四个“Hello?。
录入很准确,就是作为纸片人的1号没有什么反应,在地上躺尸。
盛闻让玩家大头蹲在1号耳朵边上,摁住麦克风,一顿乱说:“Hellohello?在吗?能说话吗?出个声?你是不是能回复我,老弟,会说话?
1号睁开了眼。
它不是像刚刚睡醒的人类一样,打着哈欠、睡眼朦胧地慢慢睁开眼,而是应激的野兽一样,哪怕是碾着它血肉模糊的左半边躯体,仍旧滚远了盛闻,用健全的右肢将自己撑起来。它慢慢站起来,眼睛却几乎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盛闻,处于一种随时准备进攻的姿态。
它有些佝偻,便让它格外像是民间传说中编造的狼狐精怪。
1号的左肩被挤压,又流出血来。
盛闻:“……能,你,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这个游戏,真的血腥。
1号目不转睛地盯着盛闻的脸,它在想什么,盛闻现在不会知道,以后也永远不知道。他只是把1号看成一个游戏角色。
盛闻也一样没有听到从1号喉咙中发出的,属于未驯化兽类的震鸣声,这是一种警告。
盛闻只有些失望:“老弟,你没有台词啊?”
——这游戏的语言文字包别是都被这消息系统给占完了,连颜文字都没给1号剩下。
“行吧,那没有也行。”盛闻说:“那你能检索到我说的话中的关键字来回应我……”说了一半,盛闻觉得1号大头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又换了个说法:“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1号毫无反应的样子已经给了这个问题答案。
盛闻:“……好的,我知道了。”
但除了因为意外期望带来的那点失望,盛闻也不算意外——要是真能让玩家跟纸片人无障碍通话,那单单这一项智能技术就不只几千块钱了,除非雇一个老太太在电脑那边装人工智能……有时候人工智能往往比**工还值钱。
可过了一会,1号头顶冒出了一个气泡。
盛闻愣了下。
气泡凝滞了几秒,出现了一串乱码:“%&*(%#&((……”
盛闻:“?”
接着又另一串乱码:“)&%!”
盛闻:“???”
他心有所感,不太敢信地把关掉的音量键重新打开了。
——在等待中显得很久的寂静后,盛闻听到了……一串乱码。
说乱码不恰当,那听上去根本就是一段杂音,你很难能去把它定义为人类语言,混合着气音,猫科动物的呼噜声,一些发音艰涩、无法确定内容的单字汉语,似乎背景中还有呼啸的风声,让盛闻什么都没听懂。他都不知道游戏开发商是从哪剪切的这些音频。
盛闻:“……”
盛闻想了会,对着电脑点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
1号不说话了,游戏音只还剩下依稀的风声,但这次的气泡盛闻可能看懂了。
“……”
盛闻咳嗽了两声,也不管1号能不能听得懂、能不能接收到信息,为今天这次鸡鸣狗叫、对牛弹琴的交流会做了个总结:“行,那我就先下……就先走了,你好好养伤,改天我再上线找你玩。”
1号不动如雕塑,盛闻关了游戏。
他看不到1号在他走后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
因为雷克斯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没有呼吸、没有体温,穿着一身样子奇怪却崭新干净的衣服的青年,像一阵看不见的烟,从原地凭空消失了。
第 6 章 见鬼 什么游戏上市三年销量一能在网上搜...
一块长七尺、宽五尺的薄透明板上正在用高分辨率显示着一段影像,哪怕这块显示板要比21世纪的电脑显示屏远远大得多,这仍无妨于它的清晰度。
几个穿着白色制服的研究人员正在分析数学模型。
唯一与四周严肃的实验室氛围都格格不入的是这块显示屏上正在播放,或说在一定延迟后实施反馈的影像。
——它像是切错台了,不小心在实验室里放出来的儿童动画片。
但如果盛闻正站在这里,就会极其震惊地发现,这段在实验室里播放的“动画片”,不就是他刚刚在玩的“我的世界”的游戏录像吗?
甚至连那段他和1号牛头不对马嘴的交流内容也包括在内。
唯一的区别是,在盛闻电脑上显示的语言和声音都是汉语,在实验室中却是一些晦涩、不知名的语言,通过计算机识别转换,统一成了相同的语种。
但盛闻此时此刻对一切都是无法知晓的。
在一个能裹挟一切、摧毁时代,而后又重塑时代的巨大漩涡中,假若有身处漩涡中心的人对自己此时此刻的处境却毫不知情,那要不就是他个人的不幸,要不就是其他所有人的不幸。
厚重的防辐射门打开,这间主要用以处理模型数据的实验室走进一个身材高大,但两鬓已经有些斑白,约莫五十多岁的先生。
这是康拉德·阿登纳教授,主攻空间理论。康拉德的祖上是日耳曼人,他也继承了日耳曼血统,以及教科书一般的对于日耳曼人,或说过去的德国人的刻板印象——死板又无趣,没有一丁点幽默细胞,对经手的研究项目已经严苛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要是一旦出什么纰漏,整个团队都得遭难,等着接受来自于康拉德教授的暴风雷霆。
可同时不可否认的是,康拉德教授同时也是一个团队中的主心骨,他永远是最无私奉献、付出精力最多的那个,所以虽然他的学生都怕他怕得不行,但还是从心底里由衷觉得这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导师。
康拉德穿着和所有人一样的白色制服,在制服前胸,同样所有人都有一个一眼就能看到的编号卡。
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两行字:
姓名:康拉德·阿登纳
编号:M102-
08
康拉德阔步走进实验室,开门见山地问这里的研究人员:“从目前的试验体身上检测到四维波动了吗?”
“没有。”一个研究人员摘下保护眼镜,叹了口气:“教授,这才多久。‘0号’才刚刚开始给1号测血压。”
“没有人等得起,这是我们的责任。”康拉德锐利地看着他:“现在1号所有的基本体征数据和组织取样都已经传进数据库了,C1实验室那边负责的基因测序的结果出了吗?”
“还在与人类染色体基因比对的流程中。”研究人员说。
“这大概是一个星期的事。”康拉德沉吟了一会:“等他们得出结果,就可以进入下一个流程了,培育1号实验体的干细胞和胚胎细胞,我们可以**出他不同的组织、器官,甚至是他本人……但这些都未必有用,对于**我不持乐观态度——我们在1号身上找不到的东西,哪怕**一百个1号出来,我们一样找不到。”
研究人员想到了什么,沉默不语。他是康拉德团队的人。
康拉德若有所思,这位研究人员一直沉默,直到许久以后,这位研究人员才问出了那个一直困扰着他,也是这座试验站在运行、在寻找、在研究的核心的问题:“教授……您认为四维孢子真的会存在吗?”
康拉德看了他一眼:“上千次上万次的实验结果已经给出答案了。”
“可是……可是那不能是实验误差吗,或者别的意外?教授,抱歉,我不是在质疑您,但是……四维孢子,您不觉得四维孢子听上去就太虚无缥缈了吗?我们是一群生活在三维中的人,却要去找四维的东西?”
这位研究人员一口气说完,就低下了头,等康拉德一顿劈头盖脸的批评。
做科研的大忌就是不相信自己手头上在研究的东西。
可是他等了半晌,没有等来批评。康拉德叹了口气,淡淡道:“安迪,你说得都对。我做了三十多年的空间理论研究,都一直研究的是三维宇宙——四维、五维,甚至还有更高维,在这之前都是纸上的一堆理论,数学上的一堆数字,没有人想过想去研究它,甚至把它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做出来。”
“四维,四维空间,四维宇宙,不是我们的三维宇宙加一个时间轴这么简
简单单的概念——它代表着全新的能量模式,全新的粒子结构……如果它们的宇宙还是由粒子构成的话,所有的在我们认知范围的我们的所谓科学的基石,物理定律、数学法则,都是在四维宇宙中不存在的,甚至连一加一也未必等于二,三维的大脑,连四维的世界都无法想象。
康拉德看着他:“这些重重困难,让凡是和四维沾边的研究课题都跟天方夜谭一样……可是安迪,我们没有选择,我们没有选择、没有别的任何一条路走得通了。我们的文明到了落日了。
研究人员已经是个青年了,可他听着康拉德的话,却低着头,无声地哭了出来。
他或许想到了别的,无人知晓。
康拉德没有继续说了,却也没有安慰,只静静地在这位年轻人身边站了几秒。他背着手走到数据台前凝望良久,吩咐实验室的研究人员们道:“如果试验体1号身上出现了任何四维孢子的活动迹象,立刻上报总控台,把所有1号的体征变化都上传到数据库。
研究人员们应了几声。
康拉德看着这幅放大的,看上去有些滑稽的Q版小人录像,自言自语般道:“1号的时代处境太不理想了,恐怕研究不了太长时间。
……
五月份。
附中放了三天劳动节假,盛闻混吃等死地在家躺了三天。
他没有大志向,刚刚月考完,成绩还没下来,盛闻也不牵挂成绩。附中是B市重高,全国闻名,就算高考盛闻正常发挥,考个级部八-九十名,基本也国内C9稳了。
但老张一直很为盛闻痛心疾首——在他眼里,盛闻上C9都是暴殄天物,他就应该、且只能去Top2,要不就是挂着国家科学院名头的那家名校,不去就是混蛋。
——但更混蛋的事盛闻还没说,如果有的选,要真让他选,他愿意高考再少考一百分,只要能把他睡觉老做梦睡不踏实的这毛病给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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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盛闻觉得吧,他就是那种没大志向,也懒得上进,扔到人群里影儿都找不着的了那种最普通的人。只是别人对他期望太高,总认为一个人要是聪明,就必须得出人头地。
但盛闻就想玩玩游戏,跟朋友偶尔联系,大学毕业了以后有清闲工作就找份清闲工作,要是
无聊了就养只猫养只狗,就这么普普通通、混吃等死一辈子。
不是每个人都是领袖,**挑一的天才也未必就能开心。
劳动节假期期间,盛闻还算勤快,又登了几次“我的世界。
之前嫌它傻x,是因为游戏内容跟过家家没什么区别,但自从盛闻只要他不停地对着1号说话,1号就会有反应的时候,这游戏就变得有意思多了。
——哪怕盛闻每回没完没了地对着1号嘚吧嘚吧嘚半天以后,往往都是1号把他按地上打了一顿作为收场,但对盛闻下次继续精神抖擞地对1号进行精神污染没有任何影响。
反正打又不是打在他身上。
在接受了太多精神污染以后,1号终于也会对盛闻说几个简单的句子了。
但相对于“教纸片人说话这个概念,盛闻更相信是经过他孜孜不倦对于游戏角色语言系统的长期使用后,1号的语言库终于从一堆乱码中抽出了几个有用的字组……以“停、“说、“不要、“闭上、“嘴这几个字跟字词为主。
——这几个字词,随便两两组合,最后表达出来的都是差不多的意思。
盛闻渐渐体会到了这8000块钱的乐趣。
顺带着他也在假期去网上查了查“我的世界的游戏开发商,他想看看是多神奇的一家公司,才能开发出来这么一款思路清奇的游戏。
但出人意料的是,盛闻没有搜到。
盛闻记得游戏公司的名字是一串“0,不过他记不清、当时也没数具体几个“0
盛闻又去搜了“我的世界,但他在几个搜索引擎里翻了一百多页词条,基本都是“Minecraft相关,没有一条是关于这个“我的世界。
如同“我的世界就没有上市过,公司搜不到,游戏搜不到,盛闻刚下了没几天,Steam上也搜不到了。
但盛闻的桌面图标却表明,它就在这,这个游戏在这,上市过,甚至还有买游戏的银行扣费短信……正好是假期,盛闻觉得这事就邪门,难不成还能白日撞鬼,打电话查了查当初他买游戏那笔8000扣费的具体收款方是谁……结果工作人员告诉他是一家银行的私人账户,要查这个私人账户的户主是谁,盛闻就查不到了。
——虽然查不到户主,但好歹是有人收款的。
没真见鬼。
盛闻想了想,估计这大概是个个人制作或者小团队制作的游戏,收款账户是个人,公司不正规,网上搜不到……至于游戏,什么游戏上市三年销量一能在网上搜到?
过完劳动节的第一天是星期二,学校要求七点半到校。
盛闻还是睡得不安稳,直到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听见两声消息提示响就醒过来了。
爬起来一看,才刚刚六点。
手机有两条短信提醒,几乎同时发过来,是两笔各来自盛闻爸妈的给盛闻的生活费转账短信。
第 7 章 和平 因为明天会更好。...
盛闻远在大洋彼岸的爸妈在每个月的月初这两天都会定时定点给盛闻汇款,这笔钱够盛闻生活很久——甚至如果盛闻现在就有一些理财概念的话,用钱生钱,这两年的生活费就够盛闻不上学不工作再过一二十年的清闲日子。
王洋、卓一峰几个大概了解盛闻现在的情况,纷纷表示对盛闻羡慕得不行。
虽然一年到头都见不着爸妈的面,但是有钱……但是有钱啊!有钱多自由!还没有人在耳边絮絮叨叨地管!
好歹也是一对有钱的离婚夫妇的亲生儿子,等过几年,大学毕业,说不准还能被爸妈叫国外去继承家族企业!
这几个哥们儿觉得盛闻过的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不过他们每回在口头上对盛闻表示嫉妒之情的时候,盛闻都不以为意,而王洋几个也都心里门儿清他们就是嘴上说说,开个玩笑罢了,要是真让他们过盛闻这样的日子,他们也扛不住……家里四大姑八大姨能一个都没有,一年到头见不到任何一个跟自己沾亲带故的人,孤零零地自己住,这种“自由”自由一两个月还行,“自由”上好几年,这跟孤儿有什么区别?
所以王洋几个是对盛闻三分羡慕三分同情四分嫉妒——这四分嫉妒里有一半得归盛闻不当人,就一学校毒瘤,有他在后头睡觉,班里老师来鼓励同学们天道酬勤、最幸运的人都是最努力的人的话都没法说出口。
盛闻却没有什么感触。
从他上高中后,他记得他就没有再联系过自己亲爸亲妈了,大概这对“有钱的离婚夫妇”在大洋彼岸也过得很好,也从来没有联系过他,只是每个月转钱,各自过各自的生活,父母儿女互不打扰。
可能是太久没见,盛闻父母的面目几乎已经在盛闻记忆中模糊不清了,现在让他再回想,他很难再想起来,和别人说出他父母身上都有哪些细节特征了,比如他爸戴不戴眼镜、头发多长、平时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或者他妈和他说话时的语气跟神态是什么样的,具体是什么性格……他只还依稀记得起他父亲是一个个头高大的人,他母亲皮肤很白,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
王洋几个偶尔会调侃酸酸盛闻多有钱,但基本没有人会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天天在盛闻跟前说自己爸妈有多恩爱,对自己多好,再问盛闻和父
母的关系怎么样——其实盛闻是不在意的可这几个男生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觉得这要是自己他们肯定会在意。
但盛闻是真的不在意。
他和父母关系很淡他们肯供他生活费这是一件让他感激的事但他依旧对他们没有太多感情……甚至是记忆。可能是离婚太早也可能是早早就分居了盛闻连童年记忆中的父母形象都只有些模模糊糊的影子——连同他一样快要忘得干干净净了的童年。
盛闻懒得去细究。
——太阳继续东升西落繁星每晚照旧挂满夜空世界上的几十亿人来来往往日子一天天地过每一天都平淡如水也在生死离别一个高中生的小问题在其中微不足道。
五月份就这么悄悄过去。
B市统一举行了期中考试出分数这天连教学楼走廊都是静悄悄的只有各个班班主任在班里分析这次考试的考试成绩的慷慨激昂声。
盛闻把答题卡都窝成一团在最后一排支着头犯瞌睡。
老张在台上开班会王洋在台下开小差——他在看藏在桌肚底下从隔壁文科班借来的**新闻素材杂志。
学校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在这除了教材卷子别的书无论多难看多无聊得跟老太太裹脚布一样哪怕是空调说明书你都能津津有味地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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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洋一边看一边小声啧啧:“我靠中东又出事了!被偷袭了说是暗杀炸**伊朗的一个元帅伊朗都升旗说要铭记血仇了……这不会要打起来吧?哎盛闻你说咱们有没有可能正在见证历史马上就要打**了?”
王洋用胳膊肘拐了一下盛闻。盛闻眼皮也没睁:“打明天就打。”
“不是我说认真的。”王洋用气音小声跟盛闻说话:“要是他们打仗了就算打不到咱们这来那也肯定会对国际形势有影响比如物价啥的……你说我要不要去跟我妈说一声去买点黄金打起仗来保值?”
盛闻这回终于两边眼皮都各睁了一半瞥了眼王洋:“那你记得今天回家去和你妈说买黄金的时候别把你期中语文卷子带回去不然影响你在你妈心里的威慑力。”
王洋:“……”
王洋一下
子就瘪了气了:“**的能说句人话吗?”
盛闻又闭上了眼。
王洋也懒得跟盛闻狗咬狗,两个语文破落户互相埋汰,兀自漫无边际地发散思维,感叹道:“其实当然还是不打仗好,又不是国家领袖,历史谁爱见证就谁见证去吧……要真打起来了,最惨的都是我们这些普通人,那些大人物是见证历史、改变历史,我们呢,最多算那个‘历史’,还是几十亿分之一的历史。”
盛闻闭着眼,不知道是在听,还是早就睡得四六不知了。
王洋扭头看了盛闻一眼,忽然突发奇想:“哎?盛闻,问你个问题,如果让你选的话,你说,你是愿意在和平年代当一个普通人,还是在战乱年代……就像现在的中东这样,没完没了打仗,看不见头,要是运气不好还会把命搭上的年代里当一个那种见证历史、改变历史的大人物?”
王洋问了好一会,到他要以为盛闻真睡着了的时候,盛闻道:“普通人。”
王洋一愣:“为什么?”
——这委实出乎他的意料,他以为绝大多数人,当然也包括他自己,要是有得选,肯定都选那个能在历史书上留名的大人物……这可是光宗耀祖、祖坟冒烟的大光荣,一般人连想都不敢想,更别提实现它了。
历史书上都写: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句话到现在也是一样,要是有机会,真的有人甘愿当个普通人?
不知道为什么,盛闻瞳孔有些失焦。
他沉默地坐了会,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把眼镜戴上了:“如果成为你说的大人物,要先在战争中失去双亲,在自己的国家流离失所,为理想殚精竭虑后还有可能会被监-禁一二十年的话,我估计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宁愿只当一个普通人。”
“……”
王洋愣了,好一会,他挤出个讪笑:“我靠,**说得好有道理。”
——盛闻不说,他都忘了还有这种一生悲剧的大人物了。甚至这种大人物在历史书上还不少。
可绝大多数整天想着出人头地,做梦都想成大人物的人肯定想的都还是能一辈子荣华富贵、世世代代敬仰,而不是想着自己是出身未捷身先死的那一个。
盛闻看了他一眼:“你想去
战乱年代给世界做贡献?”
王洋一下子就萎了讪笑道:“没有没有……怎么可能这还用说肯定还是当个普通人幸福。”他一边说一边心想死爹又死妈努力半辈子最后胜利没有等到自己先在牢里**——这他妈谁能顶得住?
聊到这下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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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响了。老张这回没拖堂一打铃就下课了。
下节课上体育也是今天上午最后一堂课。
刚刚打铃没多久隔壁班的卓一峰跟几个男生抱着球扒在一班后门门框上冲最后头亮嗓子:“闻哥王洋一会体育课打球不?”一班二班正好是体育课一起上。
王洋正喝水被卓一峰一嗓子喊呛着了边咳边道:“**……你吼什么吼?打!当然打!!”
盛闻懒洋洋地靠着最后一排后的墙从食指到中指到无名指一个一个关节按得咯吧咯吧响。他静静地往后门儿看王洋拎着水瓶吵吵着奔卓一峰去了一群十六七的男孩子嘻嘻哈哈打闹成一团门外几个男生像踩了滑板鞋风一样地从后门口疯跑过去了。
而教室前头几个擦黑板的值日生在聊天女生三两凑在一起要么在说悄悄话要么在哈哈大笑几个女孩子手挽着手亲亲密密地出去了大概率是约着一起去上厕所。
整栋教学楼沸反盈天的喧哗。
这是在学校每天都能看到的稀松平常的场景但盛闻的脑海中却不知道怎么地想到一句话——
这是和平年代和平年代的场景。
得不到的魂牵梦萦得到了只**以为常。
和平和平和平……和平和平和平和平和平有一刻钟盛闻的大脑像完全放空了只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像面对一道远远超出能力范畴的难题做题的人无数遍、无数遍阅读、默念这道题的题干直到哪怕连题干中的标点符号都能倒背如流了可仍然毫无头绪不知道这道题会通向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又应该去怎么解它。
和平的……答案?
直到一声嘹亮的“闻哥”
几个大个子男生还抱着球在一班后门那一道窄窄的单人通行门口外头挤得不行
但还都纷纷扒着门框挤头向一班教室里瞧。
其中以卓一峰以二百斤的体重一骑绝尘,扒拉开这群等半天都不好意思吱声的,朝盛闻大喊:“快点儿!打球去!走!就他妈等你了!
盛闻鲜少看上去这么呆——他愣愣地看着这群男生看了好一会,后门正对着的走廊窗外天光正大亮……他直到看到眼睛疼了,卓一峰等不及又要催他了,才慢吞吞地摘了眼镜,应:“知道了。我一会还要去上个厕所……
卓一峰已经进来勾上盛闻的肩膀了,一边连拖带拉把盛闻往后门带,一边嘟囔:“就你尿多……你今儿怎么这么墨迹啊?走走走,都他妈要上课点名了!
上完体育课,中午放学,这哥几个又约着去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馆子里吃了顿饭。
他们六个人,就盛闻跟王洋不住校,其他四个都是偷跑出来的。
六个半大男孩子,整鸡做的大盘鸡点了四盘,面条都是按盆上的,到最后消灭得干干净净,连大盘鸡盘子底下那点儿稠汤,都被这几个男生擓出来拌面条了。
下午还要上课,大家都很默契地没人点啤酒,喝上两听吹牛逼。
吃饭的时候,盛闻却还在想“和平。**他为什么突然要想这个,还没完没了地非得想这个,“和平
但到吃晚饭散伙,盛闻跟王洋各回各家,剩下几个哥们回学校午休的时候,盛闻突然觉得……这就是和平吧。
今天和朋友离别的时候,永远不用担心明天就再也见不到了;今天来吃的这家馆子,明天,下个月,甚至明年也可以来吃;在上的高中,几年后混得好了还可以回来给学弟学妹们演讲……有安定的家,有安定的床,睡觉的时候不用满怀惴惴不安的入睡,醒过来的时候知道今天会是什么样的,每一天都可以抱有期待,因为明天会更好。
第 8 章 它 好像一条被打了无数遍,恐惧人类,...
盛闻在红绿灯路口跟王洋分道扬镳。
高中学习担子重,下午还等着好几堂课,大多数同学都会中午睡一会……但盛闻没有午睡的习惯。
别人午休是冲着休息去的,他中午睡完一觉起来,能从下午第一节课打铃前就开始打瞌睡——睡一个小时觉做五十九分钟梦,越睡越困。
到家,离下午上学还有一个多小时,盛闻见缝插针,趁这一小会登上了“我的世界”。
他最近上“我的世界”上得挺勤快。
但没有特殊原因,比如突然某天发现了儿童邪典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妙处,盛闻上号上得勤,单纯地就是因为1号会说话,“我的世界”这款游戏的可玩性就一下子猪突猛进般陡坡似的升上去了。
尤其是经过了这大半个月和1号的“友好交流”,盛闻大大大大帮1号扩展了它贫乏的语言库,从原来的一堆“*%&(”乱码,变成了现在的一些词组自由组合,比如“哦”、“好”、“停”、“闭嘴”、“可以”……以及从盛闻这学来的“**”。
1号平常不怎么说话,大多数时候都闷着头不吭声,要到不得不说话的时候,说话也磕磕巴巴的,气泡里一句话断断续续地断开好几回,才能凑出一句一共就四五六七八个字的话。
盛闻觉得1号有些可疑,看上去不像是普通游戏里的游戏角色。
他怀疑是“在线服务”。
——也就是电脑对面,是个实打实的**。
而根据这段时间的交流跟观察,盛闻推断如果对面要真是“**在线服务”,那天天坐电脑对面跟他聊天的,要么是个得了阿兹海默症的老太太,要不就是个还在复健阶段的哑巴。
还是那种开了**的哑巴。
从音响中传出的1号声音,出奇的嘶哑,好像有十几年没有说过话,咬字很不准,带着种奇怪的腔调,喉腔微微震鸣……让盛闻无端觉得,这不是一个人类在说话,而更像是某种兽禽在模仿人类说话。
如果不看字幕——头顶的气泡,盛闻甚至难以听清楚它每句话都在说什么。
而某一次,盛闻向1号无意中表达出过“你说话听上去好奇怪”,后来1号就好几天再也没有和盛闻说过一句话。
这件事直到又过了好几天后盛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1号突然不和他说话了的原因……似乎是自卑。
这个发现让盛闻极其不可思议。
——他难以相信也难以找到理由让自己相信一个游戏角色一个纸片人会向玩家表露出自卑这种情绪吗?
这个游戏没有剧本而那天盛闻也只是在1号磕磕绊绊半天才说完一句话后随口说了句“你说话听上去挺奇怪的”后来好几天1号就完完全全的闭嘴了。
这段时间1号一直住在盛闻把它拖进去的那个山洞里它以前的衣服都破烂不能穿了有一天下线再上线盛闻看见1号用不知道什么小动物的毛皮给自己做了一身勉强能蔽体的衣服。游戏任务系统下线了盛闻在这个游戏里几乎什么事都不需要做每次他下线回来山洞里都会多出一堆东西有时候是惨遭不测的大头兔子有时候是不知道从哪拾过来的破锅烂盆1号是习惯生食的还带着血的大头野猪肉就能直接下咽——盛闻不太理解一个Q版游戏为什么这种内容要做的这么赤-裸裸血也不会打码但显然1号拾来那些别人扔在山里的锅碗瓢盆是为了让盛闻能吃上煮熟的肉。
似乎1号也知道没有“人”会像它一样吃东西。
但盛闻并不需要吃饭这些锅具就静静地摞在山洞石壁边上。
1号从来不会主动说话都是干活、干活、干活盛闻玩过这么多游戏从来没见过一个能像1号这么能干的纸片人普通的纸片人都是舒舒服服地吃喝睡大觉还动不动生病让玩家跑前跑后不停氪金嘴里还喊着“呜呜呜我一定要好好赚钱养崽崽”。
1号也从来都是离盛闻远远的不会主动靠过来如果盛闻靠过去1号就走远点
可能在1号的脑袋里它连“自卑”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但盛闻……偏偏就从它身上看到一种极深的不信任和自卑无时无刻不在提防他连睡觉的时候都保持警惕永远留一只眼不把后背留给他……却会默默地听他聊天聊地说东说西一个人说话说上十几分钟从大雪山上不知道哪刨出来些别人不要的烂锅烂盆带回来给他。
好像一条被打了无数遍恐惧
人类,却还渴望人类的狗。
这也是为什么“我的世界”玩得越多,盛闻就越怀疑这是“在线**服务”。一款单纯的游戏,哪怕是卖情怀的游戏,都不会有游戏公司把吸引玩家购买的主要游戏角色设计得这么逼真却并不讨喜。
自卑、多疑,不会讨巧,都不是流行的纸片人人设。
盛闻上线,玩家大头还在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里走,他远远已经看见山洞口正在清雪的1号。
1号心灵手巧,用几根枯枝子扎了一根大扫帚,山洞口干干净净,一旁垒着两个清扫出来的小雪包。
以及挂在山洞口,已然不幸罹难的几只剥了皮的兔子。
1号会打猎,会捆衣服,还会做扫帚、锅架子这些工具活,手脚也勤快,盛闻怀疑现实要是真有1号这样的人,就是当代鲁滨逊,能在这么个鸟不拉屎,还有暴风雪危险的大雪山上一个人生活到天荒地老。
真,自然之子。
“吃饭了吗?”盛闻过去问。
1号拿着扫帚,抬头看了盛闻一眼,没有说话。
盛闻也习惯了,就1号这人设,什么时候有问必答才是见鬼了……或者“**在线服务”那头换了个装人工智能的客服。
但既然在游戏里,就说游戏的事。他从山洞口扯下一只冻得梆硬的倒霉兔子,拎着兔子脚后跟道:“中午吃兔子么?”
1号不眨眼地看着盛闻,它有一双黄绿色的竖瞳,到夜里会像两盏冷光灯一样发光,但盛闻不觉得瘆人。
1号依旧没有说话,向盛闻伸过手。它是默认了盛闻的说法,要从盛闻手中拿过兔子。
玩家大头没有“把手藏在身后”的选项,盛闻就让自己往后退了一步:“等等,先不吃,你去拾点柴,我生好火,等兔子烤熟了再吃。”
这个游戏的状态值大概是可有可无的,将近一个月,1号的状态值才从1%,缓慢地上升到40%。
从外面看,最直观的就是1号能抬起左胳膊了,那一道几乎要把它左半肩砍碎的刀痕还剩下一层薄薄的痂。
之前盛闻也想让1号吃熟食,但是1号的状态值就在1%、2%上上下下,一个“把兔子烤熟”的执行动作,居然要他妈一个多小时,盛闻怕
等兔子烤完1号人没了就没给1号帮倒忙。
所幸“我的世界”大概没有“拉肚子”这种丧心病狂的设计1号吃到现在都还没出事。
1号在原地站了半晌头顶浮出一个“?”。
盛闻道:“烤熟了吃好消化。”
虽然是游戏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天天茹毛饮血这没有进步啊。
1号低下头。它不知道“消化”是什么意思就默默记住了这个词。
“去”十几年没说过话的舌头像不听使唤它卡卡顿顿地挤出几个字“那柴。”
我去那边拾柴。
它紧张地等着回复像第一次学说话的小孩耳朵不安地微动却连头也不敢抬。
终于——这个总是话很多也是唯一一个会对它话很多把它从雪堆中刨出来、带到山洞的青年板着脸道:“那你去吧我去把火从山洞里挪出来处理一下兔子内脏……哥们别走太远快点回来。”
有一块大石头“砰”地落地了。
虽说烤兔子是盛闻主动提的但是“我的世界”这个游戏除了跟1号聊天其他的实在都是一言难尽。
——在一次性点完了“把柴堆堆在山洞口”、“把火引着”、“清理好兔子内脏”、“带兔子去湖边冰洞洗澡”、“用树枝串好”以及“架在火堆上烤”后盛闻在自己的游戏界面底下看见了一个“3小时18分24秒”的倒计时。
等烤上兔子下午都放学了。
这还能玩??
……
“我靠?!这什么东西??”王洋惊了两个眼瞪得溜圆:“你把电脑带学校里来了??你疯了?”
盛闻从书包里拎出笔记本电脑
他一边摆弄手机在“闹钟”那设了个三小时整的震动闹钟一边道:“嗯。我有个游戏一会要上线看一眼。”
王洋一听险些没把血吐出来:盛闻现在都已经嚣张到这个地步啦?带着电脑来学校打游戏还没有没有人管了???这他妈还没高考完呢!!
“不是吧?你认真的?”王洋说:“**可别跟我说你一会准备在老张课上打排位。”
这次
盛闻终于看了王洋一眼:“我疯了?”
王洋:“你没疯??”
这电脑都带过来了!
王洋觉着下回盛闻搬着switch来学校打街机他都能接受了。
“没有,就是个……”盛闻顿了下,转回头:“单机游戏,做任务,我设了个闹钟,到点了看一眼就行。”
“这么简单?”王洋好奇道:“什么游戏?”
我的世界。
——盛闻要实话实说,可“我”字还没开口,他又想到就一个上架三年销量一,说小众都算抬举的游戏,又跟Minecraft撞名,王洋要以为是Mc,他又得花功夫一点点解释,索性直接懒得提了:“不出名的一个游戏,主要就是挂机做任务的。”
“哦……”王洋果然就没多问,这听着就挺无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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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啊……那你小心点,别被老张抓着。老张要看见,你人跟电脑都没了。”
盛闻比了个手势:“了解,问题不大。”
今天把电脑带到学校来,也不算是突发奇想,中午没玩完,下午来学校继续玩……是盛闻好奇一个问题。
他一直想知道电脑那头的到底是“**服务”,还是确实只是编好的游戏代码。
如果每次重新上线,1号都“在”的情况有在玩家登录过程中,装人工智能的“工作人员”也赶紧上号的可能性……那如果一次性挂上好几个小时机,突然回来,1号还会在吗?
“我的世界”可以挂机,哪怕电脑处于休眠状态,只要游戏还在后台挂着,没有点退出,就会自动运行,不需要重新登录。
三个小时前定的震动闹钟响的时候,下午第三节课刚刚下课。
今儿周五,一会还有一节短班会发发作业就放学了。
盛闻挎着包要出去,可堪堪迈过半条腿,王洋不知道刚在群里看见了什么消息,一手拉住盛闻:“闻哥,等等……卓儿他们几个刚跟我说,准备今天放学后一块约离咱们学校不远的那家电竞宾馆,咱几个一块开黑去,你来不来?”
盛闻收回脚:“不是中午刚约过?”
王洋“嗨”了一声,耷下半张脸来:“这不刚考完期中考试吗?放松放松……再说就我这回语文考试考那逼样,明天
开完家长会前我都不想回去了。”
出去玩这种事,盛闻一向好商量。
他想了会,打了个哈欠:“都行,那放学后校门口见?”
“没问题!那我跟他们说一声。”王洋又精神抖擞了,一边说一边手指唰唰唰打字发消息。
忽然,他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道:“诶,闻哥,你家是不是离咱学校特别近来着?”
盛闻:“是挺近。怎么了?”
王洋咳嗽了声:“开房不得要身份证吗?”
盛闻有预感了。
果不其然,王洋下一句:“我们这都不大方便,我跟卓儿和家里说的都是我俩一块去你家写作业了……要不闻哥您就委屈一下,一会回趟家拿个身份证,哥几个先打车过去?”
盛闻:“……”
王洋:“那要不我们去你家楼底下等你也……”
课间总共就十分钟,盛闻抬头一看表,已经过去一半了。
他赶紧往外走,抬手道:“行行行,一会我回家拿身份证,不用你们跟着,到时候宾馆见……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拜拜。”
王洋倍殷勤,只差鞠躬把盛闻给送走:“好的,我没事了,哥哥慢走。”
盛闻找了间空的阶梯教室。
他拿出电脑,连好耳机,打开了“我的世界”。
切到玩家的第一视角,盛闻看见了1号。
坐得离火堆远远的——1号极其怕火,哪怕是取暖的时候都不敢靠近,一看到火仿佛就有种刻在骨头里的恐惧,好像这一堆小小的篝火是什么能生生杀死它的洪水猛兽,可有时候1号又会远远地看着火光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实1号无论发不发呆,盛闻都不知道它在想些什么。
1号屁股旁边有两副吃剩下的兔子骨架,看不出来是1号烤熟才吃的,还是懒得烤就直接吃掉了的。
它就坐在那儿,狗一样蜷着,一动不动地盯着火光。
换回第三视角的时候,盛闻才发现今天1号坐得离他近了些。
——也不算特别近,就是恨不得离你八百里远跟普通距离之间的区别。
而玩家大头已经完成了吩咐的任务,蹲在原地挂机,风吹不倒
,日晒不动,像是一根没有感情的木头桩子。
对于盛闻为什么时不时地就蹲在原地变成木头桩子了的这件事,1号没有问过。
它什么都没问过,就好像什么都能接受。
1号看着篝火,盛闻看着1号。
就这么过去了好几分钟,1号一动不动。
盛闻心想着不会吧不会吧,难不成真让他歪打正着蒙上了,正好撞上1号也在挂机?
他指挥着玩家大头深一脚浅一脚地朝1号挪过去,不知怎么,他提了口气,用手指压着耳机,把音量提高了些,慢慢地、试探道:“□□盛闻已经准备就绪,队友1号听到请回复,队友1号听到请回复!
1号置若罔闻。
盛闻玩LOL有鼠标不停上下点走位的习惯,正好“我的世界
于是盛闻就一边这么在1号旁边反复走位,一边说:“□□盛闻即将准备降落,听到请回复、听到请……
1号突然站了起来。
而从耳机中,盛闻听见一种兽类的嗡鸣,艰难地用不标准的咬字音,拼出了两个字:
“啥,b。
第 9 章 身份证 他会看见……另一个世界。...
实际证明,1号不但没掉线,还从盛闻这学会了“啥b”。
越和1号交流,盛闻越觉得1号像个有血有肉的角色,它会干活,会发呆,会不高兴,还会跟他学怎么骂人……盛闻难以相信以现在的游戏技术,会有这种水准的人工智能纸片人,可他又找不到别的证据,证明1号不是人工智能。
游戏开发商无处可寻,连天眼的公司商标注册都查不到名号。
这让盛闻时不时的会有种,不真实的虚假感。
就好像他在玩的,他所处的,他拥有的……都是假的。
……
周五最后一堂课下课放学。
王洋他们几个约着先从学校打车到电竞宾馆,盛闻自己骑车回趟家拿身份证,他们先在那头等着。
渐入初夏,到了五月末,温热的风从回家的窄巷路中穿堂过。
盛闻匆匆忙忙到家,鞋没脱,校服也懒得换,书包暂时挂在玄关,大阔步回卧室翻箱倒柜找身份证。
他用身份证的次数不多,再说除了出远门,未成年人能用上身份证的地方也没几个。
盛闻记得上次他见到他身份证的时候还是当初搬家搬到这的时候。这套房子产权在他名字底下,买的时候是精装修,全配套家具。当时中考完暑假搬过来住的时候,盛闻记得自己什么都没拿,就拿了个夹着身份证的本子,跟房门钥匙。
盛闻记不清他当时具体把身份证放在哪了,进了卧室就沿着柜子抽屉,从上往下,一个个挨个往下翻。
翻出来的东西要不乱糟糟地扔在边上,要不又一通脑地塞回抽屉里。
他翻了有十分钟,没找着,也还没找完。
王洋发过来一条微信:闻哥,我们快到了,一会在宾馆一楼大厅等你。后面跟着几个“呲牙”的表情。
盛闻一边继续往下翻,一边给王洋回了个“好”。
直到柜子最底下的最后一个抽屉,盛闻一边拉开,一边心说今天这他妈怎么这么邪门,一张身份证,难不成还能插翅膀从柜子里飞了不成?
抽屉里塞着几包抽纸,盛闻蹙眉都取出来……身份证肯定是不能塞在这里头。
抽纸底下有几本不知道哪年哪月买的旧本子,盛闻都
一块儿取出来习惯性地准备也都翻一翻看看夹没夹在里面……
然后在盛闻把所有本子都拿出来了以后在所有本子底下看见了一本薄薄的病历本。
页边发黄了的白色病历本上印着几个大红色的字:
T市第一中心医院。
T市离B市不远有一百多公里路。
病历本封皮用圆珠笔潦草地写着“陈思权”。
盛闻不认识陈思权他没有听说过这个人更不可能知道为什么家里会有一本写着“陈思权”的病历本。
他把病历本拿起来准备翻翻看里面都写着什么……
两张身份证卡从软纸皮的病历本当中掉在了地上。
盛闻愣了下从地上把身份证拾起来。
他看见一张是他在找的他的身份证盛闻
而另一张。
陈思权。
户籍T市。
2004年2月14号出生。
两张出生年月日相同姓名户籍不同的身份证上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盛闻的第一反应却是“陈思权”这张身份证是张**。
他没有孪生兄弟他是独生子。如果有那连他亲爸亲妈都不知道。
但如果是**……
那病历本上写着的“陈思权”是谁?
手机震了几下王洋给盛闻发过来几张在电竞宾馆拍的照片盛闻顾不上搭理翻开了病历本。
病历本第一页夹着一张手写的病情总结字迹潦草却认认真真、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
“病人姓名:陈思权
“性别:男;民族:汉;出生日期:2004年2月14日
“2016年1月4号紧急入院原因系意外车祸病人颅骨受重创颅内大出血送医时已无呼吸心跳……经48小时抢救后病人转入ICU病房病情情况仍待进一步观察……1月15日病人已脱离生命危险转入普通病房尚处昏迷状态对外部刺激无明显反应……
“2月1日经临床诊断病人诊断为持续性植物状态(PVS)临床表现包括但不仅仅包括能自主
呼吸、血压正常认知功能丧失对语言刺激无反应保留脑干及下丘脑基本功能……”
盛闻一行一行向下看。
“……2月14日病人外伤基本无大碍颅内血压稳定对外部刺激仍无明显反应无法理解语言睡眠醒觉周期正常仍待后续治疗观察……3月1日病人欠缴纳医药费8432.1元……3月3日欠缴纳医药费已交清。
“……5月1日病人欠缴纳医药费16724.7元……5月15日欠缴纳医药费已交清。
“……8月1日病人欠缴纳医药费21444元8月2日缴纳医药费6000元尚欠未缴纳医药费15444元……
“8月7日无法联系上病人家属电话无人接听……8月19日多次联系无果后院方报警由警方协助处理这起医患费用问题。
“8月20日再次联系无果后根据病人家属所留家庭住址院方准备求助警察同志上门和病人家属沟通交流催缴所欠医药费……
“但在病人家属的家庭住址警察同志和院方人员没有找到病人家属。如果确定病人家属系失联故意拖欠医药费院方将上报将其纳入征信黑名单。”
这份病情总结不知道是谁写的
括号后头还画了一个生气的表情。
明明是一个连名字都没听说过更不知道是谁的住院情况记录满篇都是枯燥的病情描述盛闻就这么一行行看下去心脏却不可遏地愈跳愈快顶住嗓子眼仿佛就要有什么顶撞而出。
血液都在血管中喧嚣奔腾。
可他手是冷的。
他心悸得没办法再挨字挨行地看下去仿佛就这么一直看下去他会看见……另一个世界。
一张纸写满了正反面。
盛闻翻到反面直接去看了最后一行。
这是一份普普通通的病情记录。
有一个普普通通的总结:
“20
18年8月14日病人复诊后一切反应正常批准出院。”
后面也跟着一个括号用铅笔写着:“第一个病人成功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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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耶!虽然中间有很多曲折但幸好结果还是好的
说更新,记住域名caixs.com?(请来才小
说
看最新章节
完整章节)作为医生要永远相信奇迹!祝这个小弟弟未来一帆风顺!”
画着一个小小的笑脸。
到最后显然已经可以看出来这份病情单是医生私下记录的。
但盛闻注意到的不是这份病情记录到底是谁写的也不是“陈思权”到底是怎么出院的他看着最后的那个“2018年8月14日”突然想起来……
他是2018年8月14号来的B市。
那时候是晚上了盛闻记得自己匆匆从出租车上下来到了新家两手空空在床上倒头就睡。
盛闻总觉得比起昨天来明天要更重要。所以他鲜少会花时间去想以前的事想想他的初中他的初中同学他的小学他的小学同学……和少得可怜的他和爸妈共度过的童年时光。
这些所有有关于“昨天”的回忆在盛闻大脑中都是淡淡的光影色彩不让盛闻觉得有异常却也懒得去回想。
盛闻一动不动地蹲在抽屉前脚旁都是被翻出来的杂乱的抽纸、本子。
地上的手机响了几遭是王洋没等到盛闻打的电话但盛闻统统没有注意到。
盛闻蹲在这回想、只回想、他强迫着自己回想2018年8月14号之前他在干什么。
**自己为什么非要把一个病人的出院时间和自己的时间联系起来但他下意识地认为至关重要。
8月148月148月14号——
盛闻木头似的蹲着。
慢慢地、慢慢地他蹲着到慢慢地坐在地上眼珠始终动也不动地盯着地板上两张孪生兄弟般的身份证。
——他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自己在8月14号到B市前做过什么了他不记得他8月13号在哪也不记得他2018年在哪甚至连整个2018年在他印象中是初三的一整年他都不记得了。
他记得他上过初三他中考过可他不记得他上的是哪所中学初中有哪些同学怎
么考的中考。
201820172016甚至201520142013……他上的小学他的小学同学他的小学老师甚至从前他住在哪、跟谁住、人是谁都不记得了。
如同他的十六年人生在2018年8月14号以前是一张白纸。
盛闻大口呼吸着喘得越来越深、越来越重。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他只寂然不动地看着这两张身份证。
一个念头他从来没想过的念头鬼影般的浮现出来。
盛闻手指冰凉。
他拿过手机
王洋秒回:???**你出什么事了?没事吧??
-01:没事。一点家里的小事。
-01:身份证有人接单了一会送过去。你们等等。
微信又震了几声盛闻扔下手机没有再回。
他一页一页地向后翻病历本最后一页夹着一张旧名片。
吕华。
T市第一中心医院主治医师。
一串电话号码。
第 10 章 基金会 他像一只莫比乌斯环上的虫子。...
盛闻几乎立刻又拿过手机,在拨号键盘上拨了这个电话号码。和名片一致,电话号码显示是T市号码。
但他刚刚拨过去就挂断了,没有打过去。
盛闻低头坐着,安静地想着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他才又拿过手机,打开短信编辑栏,输入了医生号码。经过好几次反复的删改编辑,他最后给吕华发了一句简短的话:
“吕医生您好,请问陈思权以前是您的病人么?”
吕华的名片看上去有点年头了,盛闻不能确定这个医生是不是还在用这个号码。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短信才刚刚发出去,就收到了回信:“请问您是?”
“我是陈思权的朋友。”盛闻回:“我在他这看到了一张您的名片。如果陈思权是您的病人,您对他还有印象的话,我想向您问一些陈思权当时还在住院的时候的情况。”
在吕医生还在回复的间隙,盛闻又发送:“我还在他的病历本里看见一张病情记录单,请问是您写的么?”
盛闻等了一会。
吕医生态度很和善:“哦哦,你跟小陈是朋友。对的,那张记录单是我写的。因为是这样,当时我刚毕业,陈思权是我负责的第一个病人,我觉得有纪念意义,就把小陈的情况做了个记录,没想到后来一记就是一年多。小陈的情况你也应该了解,这一年多都是没有记忆的,所以到小陈出院的时候我就把这个记录单送给他了。我对这个小帅哥印象还蛮深的,现在小陈情况还好吗?[笑脸][笑脸]”
盛闻大脑却一片茫然。
因为拥塞住的信息太多,有太多问题想问——他想问陈思权是谁;陈思权父母是什么样的;陈思权父母卖房子跑了,还欠着医院医药费,那最后陈思权是怎么出院的;陈思权的出院记录和病历本,甚至身份证又怎么会在他这;陈思权的身份证为什么照片上和他是一张脸……
陈思权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吗?
如果陈思权真实存在……
——那他是谁?
可这些问题盛闻都还没来得及问,吕医生似乎又想起件事,补充了一条短信:“忘了,不好意思。我忘了小陈改名了,我记得小陈出院前是就已经把名字改成盛闻了对么?
——盛闻。
某一刻钟,这两个字好像倏然在盛闻眼前印刻重叠出无数影子,每一个影子都是盛闻、盛闻、盛闻,这两个再熟悉不过的字,一朝变得陌生,好像从未见过。
而那个天方夜谭、鬼影一般缠绕着他的念头,在别人口中风轻云淡地成为了一个事实:
陈思权是盛闻。
对于盛闻来说,他的那个念头是“他是陈思权。
而在别人口中,这个问题的答案是“陈思权是盛闻。
盛闻生出一种不啻于白日做梦的虚幻感,一种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虚假感。好像他生活在一个虚假世界,他是一个假人。
他看见自己因为这种虚假感而产生的不信任,发出了一条短信:“您是吕华医生?
对面似乎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盛闻怎么突然问这个:“当然了,难不成我还能是骗子?我电话号码一直没换过[笑哭][笑哭]
一个人原来可以活得这么荒诞不经。
盛闻甚至从来没觉得自己失过忆,包括现在,他仍旧难以相信他忘记过什么。
哪怕高中前的十多年如同被腰斩了一样,没有一件能回忆起的事,盛闻仍旧不觉得自己失过忆——他甚至觉得那十几年的记忆本来就不属于他。
盛闻一边觉得荒唐,一边大脑又仿佛浸在冰水里一样清醒。他问吕医生:“对不起,刚刚打错字就发出去了。我是在您的记录单上看到说当时陈思权住院,家里交不上医药费就联系不上了……我想问问,请问您知道到最后是谁给陈思权交的医药费么?
“哦哦,这个。吕医生回:“我记得当时是某某银行信托基金的人来交的医药费,正好那段时间小陈身体恢复得不错,被批准可以出院了,就跟那个基金的员工一块回了B市。医院这边确实是没联系到过小陈的家里人,夫妻俩还有一个小儿子都搬走了,但后来的这些什么基金的事具体我也不清楚。
外面天色大黑,盛闻没有开灯,坐在一片厚重的幽暗中。
他最后回:“好的,我知道了。今天麻烦您了,谢谢。
……
第二天是星期六,盛闻起了个大早,早上八点,在京发银行门口下了出租
车。
他每个月月初都会收到两笔金额相同的转账,来自两所银行,京发银行是其中之一。
让盛闻有些意外,却也似乎在情理之中的是,盛闻进了京发银行后,银行经理亲自出来接待了盛闻。
这是盛闻第一次来银行,经理却把他请进了贵宾接待室。
经理大约四十几岁,亲自帮盛闻倒了茶水,一直带着笑容:“您可算来了……您可是我们银行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客人,有时候我想找您谈谈最近的投资情况,都生怕会耽搁您时间。
有这幅态度经理显然是知道盛闻的。对于一个年纪能当自己儿子的高中生,他却从头到尾都一口一个敬语“您,姿态放低到了地下。
盛闻没有碰茶杯。他沉默地坐了会,问:“我在你们银行是有投资么?
“是的,您当然有。经理愣了下:“您……是不知情吗?
“我不知情。盛闻问:“我应该知情么?
他十指交叉在膝前,身体微前倾,几乎目不转睛,开门见山道:“我今天过来,是因为过去将近两年的时间每个月月初我都会收到来自京发银行的一笔固定转帐,而直到刚刚,我才发现我对这笔转帐的来源和原因都毫不知情。
这原本是个简单的逻辑:
如果一对父母连儿子的住院医药费都交不起,已经被逼到了要卖掉房子举家搬到外地去来逃单医药费,那怎么会有钱每个月都各自给儿子转一笔远远多于所拖欠医药费的生活费?
既然没有……
那在转钱的是谁?
盛闻不知道。
而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发现,**。
过去他以为他知道的、他认为的、他所思所想的,都仿佛建筑在一个高高的幻象世界,直到某一日,这庞然巨厦轰然倒塌下来,露出一个在名义上真实的荒诞相。
他记忆中早早离婚了的父母在医生口中是夫妻俩,他记忆中他是独生子,到现在却添上一个素未谋面的弟弟,医生告诉他父母吃穿用度捉襟见肘,几万块钱的住院费要拖上三五个月才能陆陆续续勉强交齐,而现在银行经理坐在他身边,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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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这间银行有投资项目。
荒诞离奇。
如同两个不同境遇的人人生各摔碎一半硬生生拼接到一起。
其中除了一张一模一样的面目再无相同之处。
经理愣了一下他是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这种级别的大客户竟然对自己在银行办理了什么业务都毫不知情。
他迅速反应过来出去吩咐助理把详细的合同书都打印一份拿进来回来坐回到盛闻对面思索了一下用词尽力把这件事深入浅出地和这位高中生大客户讲明白:“不碍事合同我去印了如果您现在知道得不多的话那我先把大概情况和您简单说一下……”
盛闻点点头示意他在听。
经理道:“首先是您问的您每个月都会收到我们银行的一笔转款……这笔钱不是谁转给您的是本来就属于您的相当于您在我们这的存款到月初了我们就把这笔存款取出来给您。”
他一边看着盛闻脸色确定盛闻有没有听明白一边继续解释:“至于这个‘存款’呢也就是说您每个月收到的这笔钱……刚刚我不是提到您在我们银行有一个投资项目吗这个投资项目的具体内容一会合同会拿过给您看但大概就是您把钱给我们我们帮您理财帮您盈利用钱生钱而您每个月都会收到的这笔钱
盛闻抬手做了个打断的手势。
他问:“那用来投资的这笔本金钱是谁的?”
经理彻底愣了:“……利息是您的本金就当然也是您的!”
对他们这些投资经理来说盛闻一直都是个颇神秘的客户。不光是因为自打签了合同盛闻从来没联系过他们也是因为有这个财力能随便拿出这种量级的流动资金来和银行签一份中规中矩的投资合同的企业集团在国内不说数一数二但也绝对是他们干金融的这一个圈子里都倍儿耳熟能详的门户——但他们没有一个人听说过盛闻后头的背景是什么。
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些流动资金都来自于一个信息寥寥的私人基金会。
这个基金会在国外注册查不到创设人姓名运作方式、部门构成也无从知晓只大概听说基金会大量
资产都做在股市、虚拟货币上,完全依托数据贸易,创设人不是盛闻,但资产的唯一拥有者是盛闻。
经理忽然想到这一茬,心想盛闻这不可能再不知情了吧,笑道:“是基金会来签的合同,但基金会的拥有人是您,那当然基金会的钱就是您的钱,本金当然也是您的。
他不太顺畅地回想着这个基金会的名字——基金会名字起得很简单,却很古怪,不好记……不好记到底有几个0。
“是零零零零……零零私人基金会。经理尴尬地笑了笑:“是六个零么?我希望我没记错。
他接下来就顺畅了:“基金会在我们银行有一个账户,是专门给您管理利息的……前段时间,我记得是上个月,您还向这个账户打了八千块钱,您还有印象吗?
000000网络科技有限公司。
000000私人基金会。
盛闻看着这个银行经理——在这一刻钟,他产生了强烈的和吕医生发短信时的那种白日幻昼的虚假感,让他一层鸡皮疙瘩从手臂汗**中耸立而出。
他像一只莫比乌斯环上的虫子,一直向前走、一直向前走,最后发现自己仍在这个无边界世界的出发原点。
第 11 章 真实 扎实得像钻进土根的野草,蓬勃、野...
盛闻没看过几本小说,却无师自通了什么叫魔幻现实主义:
一个昨天被医生告知你亲爸亲妈交不起医药费卖房子跑了的穷光蛋,今天从银行出来,却赫然发现自己成了亿万富翁。
幼儿园小朋友都编不出这种剧情。
仿佛一面完整过的镜子被摔成两半,盛闻站在其中,照出两个不同的影子——两个影子天差地别,但哪个都不像他。
他既不觉得自己会是个一清二白的穷光蛋,也不觉得自己是个会在国外有私人基金会的亿万富豪。
盛闻打车从银行回了家,没有再去另一家银行。
因为没有必要了。
这两家银行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换一家银行,不过是换一个经理客气接待,用另一个人的方式给他一个一模一样的答案。
一路上盛闻的大脑都像灌了铅。**他这一路都想了些什么,一会不信邪死命逼着自己去回想两年前他来B市以前的记忆,好像只要他回想起来任何一件事,昨天、今天发生的这些事就都成了一场离谱的梦,一会又觉得既好笑又稀奇,把思维发散得很远,想起从前看过的一些电影,疑心自己就是现实里的《楚门的世界》的主人公,一群人制造了一个虚假的世界,都陪着他演戏,或者他现在所在的世界的真相不过是未来世界发明的仿**生体验游戏,他就是一个被屏蔽了真正记忆的游戏玩家……
盛闻支着头向大开的车窗外看,却只觉车窗外平日里**以为常的街景都变得光怪陆离而陌生,仿佛只要谁来一碰,这些高楼大厦的色彩、树叶间的光斑、往来喧嚣的人车声就都会碎成无数片水波般的波点,慢慢散去,最后无影无踪。
司机师傅正放着一首节奏强劲的DJ喊麦串烧,一路上循环了十三遍。
车渐渐开出了繁荣的CBD中心,商场少了,沿街奢侈品店少了,国际银行、证券风投写字楼少了,渐渐驶进民区房,刚刚下了辅导班的男孩子们呼朋结友地骑车而过,像一阵刮进初夏的风,石榴籽似的个挨个的小馆子店头印着雪花啤酒的logo,街头停着卖煎饼果子、鸡蛋灌饼、糖炒栗子的小摊车,风既温热又咸甜,几个裤腰带别着蒲扇的老头还在凑堆下象棋。
司机师傅接了个女儿打的微
信电话连忙关了喊麦DJ声音变了三个调一口一个乖宝在家好好听妈妈话爸爸马上回去吃饭……还给你带糖炒栗子!
——可这一切又如此真实。
扎实得像钻进土根的野草蓬勃、野蛮风吹不倒雨浇不死。
一种奇异的割裂感出现盛闻看到的世界上。他既觉得虚假又觉得真实。
还有一种饱胀在他胸腔中但他说不出具体是什么的情绪让他有耐心从车窗外仔仔细细地看一路上景色中的每一个细节。
这是盛闻没有发觉的。
等到以后等到他知道了这种无名情绪是从何而来的时候他就会知道了这种胀得他胸口发闷的情绪……叫做羡慕。
盛闻到家的时候没有来得及吃午饭。
但他委实也没有多少胃口
一朝从银行得知他吊得不行说不准能竞争最年轻的亿万富翁的这件事在实际上甚至在心态上都对盛闻的改变不大。
可能是天性他对“钱”这个概念不是十分敏感。
积攒了一天的微信消息在手机里快**了盛闻一边从上到下挨个回消息一边自动登录了游戏。
但等到他把消息都回完注意力转回到电脑的时候才发现他下意识登录的游戏是“我的世界”。“我的世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代替了LOL跟PUBG成了他的第一肌肉记忆游戏。
盛闻这边上了“我的世界”的号因为“我的世界”游戏节奏太慢另一边也登了LOL的号。
到现在为止对他精神产生最大冲击的就是开发“我的世界”的游戏公司可能……现在已经可以定性为百分百是那家他“名下”的私人基金会开的。
就00000……盛闻到现在也没记住几个0的这种脑瘫名字会有可能撞名吗?
撞名而且共用同一个银行账户?
是巧合的概率基本为0。
不说百分百是因为万一世界上还有奇迹。
即使抛去盛闻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在国外有一个私人基金会哪怕是他早就知道——他都理解不了基金会为什么要开发一款人工智能游戏倒回国内不知道怎么上的
架,又标价8000卖给他的这个行为本身。
他甚至还是唯一销量。
就好像……就好像基金会开发出这个游戏,是为了特地卖给他。
盛闻登入“我的世界”的时候,看见1号蹲在山洞的石头上削木头。
现在“1号の山洞”已经被1号打理得井井有条了,1号心灵手巧,用摔碎的石头做了把石头刀,去树林搬了好多木头回来,削了不少板凳椅子还有烤签条。
盛闻成功说服了1号以后吃肉要吃熟肉。
大概是——反正盛闻认为正是他的谆谆教诲,让1号把生肉都换成了熟肉,1号才因此体格夯实不少,状态值升到了70%,尾巴耳朵都油光水滑了不少。
闻,一等功。
玩到最近,盛闻才发现“我的世界”的游戏地图也有四季变换,一个多月的时间,山上积雪已经化了不少,到现在已经不用1号再扫雪,山洞口也能露出褐色的土地皮。
离山洞不远的冰湖也化掉了,波光粼粼,映着蓝天白云。
盛闻指挥着大头玩家把两条短腿迈到最大,朝山洞跑过去。
1号手里正在削的是一柄木头棒的形状,已经削得差不多了,盛闻到1号旁边,也没先出声,有点好奇地看着1号用牙撕了段干藤,把自己磨过的石头片刀用藤蔓绑在了木头棒上。
盛闻这时候才问:“这是什么?”
1号呼呼地挥了两下手里的“大刀”,一刀把挂在山洞口的嗝屁兔子之头斩落脚下。
盛闻:“……”
盛闻:“您这是准备去打仗吗?”
1号说话不利索,也不喜欢说话,平常盛闻说什么问什么它就一副没听见的样子,也不搭理盛闻。
但今天可能是开了窍了,也可能是1号今天比以前所有天都想说话。它扭过头,那对黄绿的蛇瞳干净得像一面镜子,对它说话的人都能清晰地在其中看见自己的面目,或友善、或愤怒,或悲悯、或恐惧,或恨不能欲之死……或一个恶魔。
它就这么看了盛闻一会,出声道:“乌、乌……哦,喔,我……”
1号的喉腔不住地响着沉厚的震鸣。它在困难、笨拙地学着盛闻发音,但它的声带结构生来就不是为了
如同人类般窃窃私语、耳鬓厮磨,它本属于山林,它本应该是独行者。
它控制不住自己像是一条流涎水的野兽。它自卑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只能感受着自己的蠢笨。
可它还是坚持下去了。
因为……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1号搜刮遍了它所有的记忆,竭力回想着过去每一次它被呼唤名字的时候,那几个在人类唇舌间灵巧的卷舌音,拙劣地、四不像地模仿着:
“我,它说,“叫……瑞,内……雷,雷克,斯,雷克斯。
它重新说了一遍,带着兽类嗡鸣的嘶哑:“我叫,雷克斯。
盛闻愣了下,下意识跟着念:“雷克斯?
说的域名caixs?(请来才小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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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号如释重负。
它费了这么大力气,却仿佛只是为了从盛闻口中复述一遍它的名字。
或许其实它还有别的想说,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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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之前独自想了很多,但它永远不会说,而盛闻也将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1号——
雷克斯深深地望了这个一身白色制服,戴着一副薄眼镜,不会笑,却总是话很多的年轻男人最后一眼,喉口轻轻“嗬嗬了几声,掉过头去,像一匹真正的狼,四足奔跃,奔向了正在迎来春天的雪原,它光亮的白色皮**,像逝去的冬日留在这的最后雪光。
盛闻愣住了,他点着麦克风想叫住1号——他这时并未意识到那已经是雷克斯的最后告别。
但不过转瞬间,1号已经消失在了盛闻的视野。
盛闻连忙调整了游戏高低视角,把视角拉到了最高。
——但出现在高视角游戏界面的,不仅仅只有不停地向远奔跑的1号。在山岬松林的尽头,盛闻看见一片密密麻麻的点。
那里每一个点,都是一个人。
“我的世界玩到现在,盛闻从来没有见过除了他和1号以外的第三个人,更从来没想过会有第三个游戏角色。这里像一个属于小孩子的世界,没有复杂的关系,1号每天打打猎,做做家具,自给自足,盛闻就以为这是这里的一切了。
盛闻拉近那片密密麻麻的黑点,看见了人群,高头大马,带着铁盔的士兵,长长的刺矛,以及挂在骑兵腰侧的燧发枪。这是发
明在十六世纪的热-兵器。
而这正是1号奔去的方向。
一个让人惊骇欲绝的念头倏地冲撞而出。
这一刻盛闻完全忘了对他来说“我的世界”应该是个电脑游戏。
他几乎从椅子上站起来了顾不上他说的他做的对这个“游戏”接下来的发展到底还有没有影响他来不及过去甚至所有能做的仅仅是用鼠标不停地点着那边的地图暴跳如雷地对着电脑吼:“**1号?1号??**要去干什么回来回来啊!!1……雷克斯雷克斯**能听见吗??我让你回来!”
可再也无法挽回了。
这并不应当去怪责其中正在经历着的谁只是一些事在它发生很久前就被写好了结局。
盛闻的想法成真了。
盛闻看见人群对1号搭弓射箭——直到这一刻他才清醒地知道这支军队般的人群就是为了1号而来。
而1号早就知道了。只有盛闻不知道。
这是一场默片。除了嘶哑模糊的风声盛闻什么都听不到。
而在这嘶哑的风声中盛闻看见长箭穿着1号的骨肉与血飞过溅起一串线珠子般的血利矛刺破了1号的皮矛柄将1号层层围住它在其中像一名囚徒。
而为首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兵将发条上弦的燧发枪
风声之中仿佛传来了一声遥远的枪响如同朔风泣鸣。
盛闻停下点鼠标。
——但这一秒钟在印象中仿佛被拉至了无限长盛闻甚至幻觉般的在那极短暂的刹那中看见了一条清晰可见的燧发**轨迹。
它直直、直直地洞穿了……一个影子。
一切都恍如幻觉因为盛闻无法解释也没有人能够解释为什么一秒钟内能够急遽发生这么多不符合视觉暂留效应的事像时间这个维度上的发条弦倏然失去了绷紧度在这个短暂时间段内发生的所有事都变成了没有时间意义的零散点。
在这短暂的刹那盛闻看见雷克斯属于人类的特征急剧消失了变成了一种难以以言语描述的……怪物。他不能用他所知的在地球上的任何一个生命物种来与它作对比但如果硬要作对比的话……它像是某种流动的、令人惊惧的白色影子。
那一发**穿过了这个影子。
盛闻一时微微恍惚而随即听到了两声系统消息的“叮叮”声。
“‘我的世界’目前已进入维护暂时关闭‘林海雪原’服务器入口。”
“感谢您本次的旅途参与。ヽ(°▽°)ノ”
下一章进入第二卷。
第 12 章 M102 热烈欢迎裴将……执政官莅临M10...
围绕着距太阳系4.2光年的半人马座α三星系统中质量最小的一颗恒星比邻星运转的小行星带中,一个介于小行星和矮行星之间体积的宇宙空间站正在缓缓地沿着它巨大的旋臂转动,以为空间站中的人们提供能够充当重力的向心力。
实际上,在这一片小行星带中这种空间站并不少见,把它单拎出来说是因为它的用途特殊。
这里是M102试验站。
它的前身叫“M102负能量试验站”,是在半个世纪前风行一时、闹得沸沸扬扬的“虫洞逃亡计划”留下来的试验站遗址,也可以说是当年那个极其不靠谱,甚至说狗急跳墙的“科研计划”到现在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
到现在它保留了M102的编号,扔了“负能量”这个噱头——这个在当年轰动到就算是对科学一窍不通到三位数乘法都算不明白的底层体力工,都耳熟能详这是“用来盖虫洞的砖瓦石头”的科学名称。
现在M102试验站又运作起来了,一支武装部队和作战舰队一天24小时严格守控着这里。
这是个宇宙空间中鸟不拉屎的地方,跟普通人的居住区,甚至跟用来搭载乘客的民用航舰的飞行路线都隔了十万八千里远,除了被关在里头的核心人员,谁也不知道这个大转盘一样的空间站里面在干什么。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至少对试验站中的某些人是。
这里的某些人特指在一个科研试验站,但对科学狗屁不通,天天在这闲出屁来,恨不能上级领导天天过来视察,他好阿谀奉承、钻营倒灶的“行政管理委员”们。
比如行政管理委员会会长靳恭。
靳恭看上去大约三十,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颇讲究地留着两缕八撇胡,不近视——这个年代早都没有近视这种病了,但戴一副古着眼镜,一看就是个很要求自己形象的人。
他身上是一身全新的试验站白色制服,喷了身体清新剂,含着口气清新片,板板正正地在防冲玻璃后严阵以待,如果再给他一捧花,他能直接去婚礼上当司仪。
制服胸前,一块卡片形状,贴合衣服材质的软显示屏上显示着几个字:
姓名:靳恭。
编号:M102-102
靳恭和其他所有等在这的试验站人员身前是一面宽阔厚重的防冲玻璃,能隔绝太空中的强辐射以及极高强度的对冲压力。
玻璃后是十几千平方米的停舰坪。
一艘以光子源喷射为驱动引擎的最先进型作战舰缓缓降停在停舰坪上,这艘庞然巨物和空间站平台交接的时候,靳恭脚底踩着的地板都在震颤。
他露出微笑,仿佛一个考过合格证的迎宾童子。
或许是提前准备上的阿谀奉承,也或许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终于来了个会说人话的人了。
这群搞研究的不乐意跟他说话,就好像他就乐意跟这群搞研究的说话啦?
一帮人说话,他查词典都听不明白,天天“量子来“量子
速降梯从作战舰两翼侧门迅速降下支撑好,两列持械太空兵行云流水般从梯-子上下来,在两侧长刀般整齐列好。
靳恭目不转睛地盯着中间窄窄的正门,却止不住咽口水,心里发怵。
这位大人物连来视察工作都坐的是战斗舰,这阵仗就好像不是来检查工作,是过来炸空间站似的。
空间站里除了一群风吹就倒的科研狂人,可就剩一群他们这样的老弱病残。
那道窄窄的舰门开了。
在所有舰种中,作战舰是舒适度、修饰度最低的一种,相对应的,也是航行速度最快、最灵活,使用科技最先进的一种,以满足不同的作战需要。但对于绝大多数联盟高层来说,相较于作战舰省下来的这点赶路时间,他们更在乎舒适度,会选择配备的功能区更多、装潢更奢华的私人航行舰舰种。
舰门和空间站内部搭载起了一个连通的通道,一条长阶梯直接通向靳恭等人的面前。
舰门打开的瞬间,靳恭等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来自于空间站外的寒意。
几个军官率先下来,最后是一个高个男人。
太空军的军服是一种深深的青黑色,磁扣腰带在腰间束紧,裤腿整齐地一律扎进长靴,衣领上是银色的太空军军徽:一只展翅的猎鹰,头顶银色五角星,两侧是簇拥的银色松枝。
男人走
在最后,比几个一米八的军官都要高半头。
他没有戴军帽,却戴着一副白色手套,左腰间别着枪套,下阶梯时贴枪的左手几乎没有摆动。这并非是对试验站安全系统的不信任,而是种长期养成的作战习惯,预备拔枪随时进入作战姿态。
男人头发剃得很短,露出极深刻的眉骨和一双钢刀般锋利的灰色的眼。
这无疑是个极为英俊的男人,同时却也是个让人无法,或说不敢产生任何没边没际的暧昧遐想的人。
试验站行政管理委员会的成员们早都等候已久,对这位大人物的莅临翘首以待,甚至在几周前就早早开始准备迎接了,但到此时此刻,大多数人却连抬头正视一眼这位大人物的勇气都没有。
这种压迫力远远并非仅仅来自于一个掌权人的权势跟名望。
而是今天来的这位……是位领兵打仗、亲**过人的将军。
这位将军还隔了老远没有过去,靳恭精神过度紧张,提前大鞠躬,恨不能把头埋进土里,显得有几分滑稽:“热烈欢迎裴将……执政官莅临M102试验站考察指导工作!”
他舌头绊了一下,险些把名头说错。
“将军”是个大官不错,尤其是领兵打仗,手上有实在兵权的太空军上将更是大官中的大官——自**类迈出了踏入太空的第一步,在传统的三军种,陆军、海军、空军之外,发展出了第四个全新的军种:太空军。
尤其到了今天,人类早就迁居出了地球,在地外建立了新的人造家园,不同地区之间的争端作战牵扯到的兵种几乎都是太空兵了——这个作战方针跟舰队规划沿袭自传统海军,但随着人类踏入太空,在太空中建设的新家园中没有海洋,取代了因为没有海洋而渐渐没落的海军的军种。
并到今天,成了无可替代的四军种中的第一军种。
太空军上将的军衔实权可见一斑。
但这都远远比不上这位将军的另一个官衔。
联盟军事最高级执政官。
执政官来试验站视察的意义,放到几百年前的社会体系中,就相当于国家总统……三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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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总统来视察。
一排行政管理委员纷纷鞠躬致礼。
几个军官行以军礼回敬。
军人的脊背直松般挺拔,这位将军:裴廷仅淡淡地扫了一眼鞠成一排歪脖子树的“迎宾队,步伐不减,阔步向试验站内走入:“你们传上来的报告说,‘普罗米修斯’的研究已经有进展了?
“普罗米修斯
工程的机密性在法律中为甲级A等:所有需要保密一切数据、一层层审批才予以审核通过的研究工程项目中的最高保密级,一切违反保密合同向外泄漏信息的研究人员甚至所有试验站工作人员都会被刑法从重量刑。
而即使在试验站内部,对于正在进行着的研究的信息知情权也是层层分级的:
从零到前十是一个权限等级,也是最高的信息知情权,能够调用试验站的所有研究数据;从十一到五十是次一个的权限等级,从五十一到一百零一又是第三等的权限等级。
所有试验站人员胸前需要出示的试验站编号就代表着他们的信息知情权分级。
比如靳恭,编号102。
这属于第四等的权限等级,还是第四等里的头一个,可以说除了前头那些核心研究人员,剩下的里头就数他最大。
但这个“最大能知道的东西也就寥寥——尤其是靳恭这种门外汉,基本对试验站在干什么是两眼一抹黑、一问三不知,除了工程名“普罗米修斯和一些道听途说但不知道什么意思的四维孢子、黑洞奇点这种不说人话的专业名词,别的一无所知。
这也是靳恭最怨念的地方,他呆在这,简直是杀鸡焉用牛刀、英雄无用武之地,还天天一群**大兵守在这,谁也不让出去!
而靳恭这个“最大后头也有第五等、第六等,甚至第七等的权限等级,也大多是科研人员,但对于这些低权限的研究人员来说,他们相对于这个试验站不过相当于一个小小的螺钮相对于一座庞大的机械,每个螺钮在其中各司其职,却未必知道自己是身处在一个用以何种用途的机器之中。
“是……是的!执政官上来不拐弯抹角的一句,一下子就把靳恭精心准备了半个月的欢迎致辞,他对试验站如今崭然一新、积极向上的思想面貌的总结,以及对他在其中微不足道,但绝对不可或缺的努力工作起到的作用的暗示全都打断了——执政官在问他“普罗米修斯的工程进展。
——他怎么可能**知道??
虽然每次上报给执政官的近期工作总结都需要经过行政管理委员会的**审批……但诚实地说,那群科学疯子交上来的工作总结,他们委员会十几个人从来没有看懂过一篇,每次在结尾开头加上几句溢美之词就当审批通过了。
“最近的进展,对……是有很大进展,试验站不仅在**思想面貌上进行了焕然一新的大整顿,同时也在工程研究中……
靳恭绞尽脑汁地想要编出几句话圆上去,但他还没有想好要编什么话,执政官及他的随行副官已经越过了他和全体出来迎接的行政委员会成员,解锁了试验站的防辐射大门进去了。
靳恭无缝切换,热情地跟了上去:“执政官阁下,很荣幸,我来为您介绍一下,这是试验站用当前最新科技研发出的防辐射门,能够……
……
攻出场啦。
第 13 章 天才 在此时代中,他即为唯一的光。...
无怪靳恭这么一副倒贴着都想热脸贴人冷屁股的样,委实是今天来视察的这位官太大了。
——要不是这位当年在联盟安全理事会上一力破十会的支持,“普罗米修斯”这个工程今天都还不知道在哪呢。
这位执政官是联盟现任的三位最高级执政官中,甚至可以说一百多年的联盟历史中上任过的最年轻的一位执政官。
在联盟政府结构中拥有最高话语权的三位最高级执政官:军事最高级执政官、行政最高级执政官、科技最高级执政官中,在职的军事执政官一般由军队在役将领竞选担任,也一般是三位中最年轻的一位——但裴廷是联盟成立一百多年来,唯一一位在四十岁以下就职军事执政官的在役将领。
直到今年,裴廷任职的第四年,靳恭想他要是没记错的话,裴廷也才不过三十六岁。
甚至还比他小几岁。
联盟的成立是上个世纪末的事了,是在那次值得全体人类铭记……如果人类还有明天的话,值得全体人类社会中每一个不同的地区、种族、宗教、**体都写进历史书中永远铭记的大事件——“大坍塌”之后,当时的各国各地区紧急会议,统一联合成立的一个新**体,用以集合人类所有的所有力量,来共同面对这一次灾难。
如同几百年前的联合国,联盟有责任对每一个协议国的和平和公民生存负责,但是几百年前的联合国只是一个政府间的国际组织,并没有实际的**权力和独立的武装军队,而联盟的存在更类似于一个巨大的国家,拥有独立的**和军事权。
这种整合了所有协约国的独立军事权在当时是出于能够整合人类社会所有资源干大事的考量,然而在一百多年后的今天,人类社会又经过了无数次动荡后,联盟已经有了慢慢取代所有协约国,成为唯一的一个“超级大国”的趋势。
因此各国各地的“反联盟化”运动和游-行在每年愈演愈烈,愈来愈有组织性和计划性,反对联盟独-裁,要求恢复从前的**国家制。
在这些**中甚至有武装分子,背后有没有居心叵测的政权支持,这个谁也说不清楚。
但像靳恭这种自认有点身份的“上流人士”,就纯属觉得那群天天**的人都是吃饱了饭没事闲的,天灾都火
烧屁股了,还有心思在这搞人祸,就说得好像哪天联盟解散了就真有什么好处似的……自由,自由那能当饭吃吗?
反正靳恭是既不关心联盟解散不解散,也不关心人类的明天在哪:他就想过好他这辈子,天是塌了,但还有个儿高的顶着,压不到他头上来,他就升升职、发发财,跟老婆孩子安安稳稳地过好这辈子就行了。
试验站的体量相当庞大,从建模、编码、分子反应、宇宙空间理论到基因测序、细胞培养、量子测算、高能粒子对冲等等有上百间实验室和数据分析室,几乎跨越了当代科学的所有大头领域:从计算机到数学到化学到生物基因到宇宙物理到量子物理。
而在这除了吃喝拉撒的时间都在做工作的研究人员有上千名。
升降梯的大门打开,这是一间干净明亮的会议室。
几个穿着同样的白色制服的研究人员正坐立不安地在会议室中,一会坐一会站,哪怕是见过大世面,一向德高望重的康拉德·阿登纳教授也显得稍微有些紧张,心不在焉地翻着光屏中的电子文献。
如果有观察力的人来观察这几位科研人员的话,就会发现他们胸前的软屏幕上显示的编号都是个位数。
对于在试验站中拥有最高级权限的编码0到10的研究人员来说,他们的编号不分前后,仅仅用以区分负责的不同部门,“0是试验站中的超级智能计算机,“01是这个工程的提出者,也是这个工程所依赖着的核心理论的提出者,“02、“03是试验站中量子物理研究组的负责人,“04、“05
说更新,记住域名caixs.com◇(请来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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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整章节)是试验站中有关生物的部门,包括基因测序、性状研究、分子分析等等各个研究组的总负责人……而“08,康拉德教授就是一些空间建模研究组的负责人。
会议室中早早等在这的研究人员有三位,一位当然是康拉德教授,坐在一旁走神,佯装还在看文献,另两位则年轻得多,一位胸前编码是“05,显示她是生物研究组的负责人,大约三十出头,剪着利落的短头发,紧闭着唇,手绞在一起,眼神却很坚定。试验站中的女性尤其少,她显示出一种极难得的山石一般的可靠气度。
试验站中很少会直接叫名字,同级就直接叫编号,上级就叫组长、总负责、委员长等等诸如此类……
但大多数和“05”相识的研究人员都愿意更亲切地叫她一声“星姐”。
据说是因为她小女儿的小名中有一个“星”字所以她也乐于让别人这么叫她。
但试验站不准许没有上级批准的出入也根本没有法定假期
会议室中最后一位研究人员是个比星姐还要年轻的青年个头颇高却瘦得竹竿似的头发看得出来今天梳过了但大概已经有几个月忘剪了。
他是里头最紧张的一个:早来了足足一个小时一直在这一会坐一会站、一会站一会坐好像屁股长了疮从会议室这头来来**打着圈转到那头。但剩下这俩深受其扰的负责人代表也顾不上教育他什么不过五十步笑百步。
在这位青年负责人胸前的名字和编号:刘在存;02。
客观评价刘在存是这两年理论物理界难得一出的青年才俊——“俊”可能差了点但年轻和天才是一等一的。
两百多年前公元二十九世纪末“大坍塌”还尚未到临的时候神经学科学家对人类大脑研究有了重大突破对脑部活动的记录分析深入到了量子层次随之而来的突破性理论应用就是“人脑芯片”借用计算机芯片的名字但“人脑芯片”并非由电子元件组成而是由分子级别的有机质材料组装能够在人脑中建立新的神经通路能够让人掌握从来没用学习过的知识技能……就像真正的计算机芯片一样存储着知识内容导入人脑能让一个从来没上过学的人轻而易举地掌握一门新语言、背诵一本书、应用一些简单的计算公式。
这随之引起了传统教育的**既然不用去上学也能够拥有知识了那学校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在“人脑芯片”大量生产成本降低到普通人也能负担得起以后各个国家地区……当时联盟还未成立纷纷放弃了小学、中学这种传统的基础教育院校在公民满十七周岁也就是大脑发育基本健全后提供给公民有偿的“基础通识教育知识芯片”服务。
这个服务不贵各国有各国的货币但延承自过去的金本位制黄金的价值在各国各地区的价值大概相等——
一片“基础通识教育知识芯片”和二十克黄金价格持平。
二十克黄金的价格远远低于从前小学加初中、高中的总花费但因为芯片是有偿、自愿的所以仍有大量民众选择不去植入芯片:拒绝芯片的民众要不就是严重的不相信科学者要不就是认为有没有这块一次性付清就显得贵得离谱的破芯片都对他的生活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而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对的:因为往往这么做的大多是社会的底层民众他们有没有知识都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靠社会福利……“大坍塌”前的社会福利他们就足以吃饱喝饱地过完这一生。
于是这造成了一个后果:
这个时代从“大坍塌”之前到如今愚蠢的人愈发愚蠢
过去的大学被保留了下来这是给社会精英和有理想要在学术界大干一场的年轻人们准备的十六岁提供入学考试通过考试后是八年制的学习生活。
大学的数量少了门槛也比过去高了不知几倍尽管有学生补贴大学学费和生活费仍然比过去呈指数级增长了十几倍甚至几十倍甚至于说一个普通家庭要供养一名大学生几乎要倾家荡产。
而之所以说刘在存天才就是因为他在考大学的入学考试前——那时候他十六岁还没到法定能植入“知识芯片”的年纪就单单靠自学全部学完了联科大理论物理系包括狭广义相对论、超弦理论、大统一场论等等所有基础课还参与了几名联科大老师的论文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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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
——联科大全名联盟科学院大学是联盟搞科研方面最顶尖的学院。
而联盟科学院集中了全联盟最顶尖科学家的地方就在联科大隔壁不少联科院院士都在联科大兼职任教。
刘在存从联科大毕业原本八年的课程用六年就读完了。
鉴于正常来说联科大的课程设置之不合理和傻x以至于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同学都要延迟毕业——其中最牛逼的是一个八年课程念了二十五年比上课老师年纪都大的哥们到刘在存毕业那年这位哥还没修够学分:联科大没有开除的说法什么时候修够学分什么时候让你走修不够就是你天天在学校扫厕所也不放人。
故联科大一向有联盟第一男子监狱……学生男女比例八比一的美名。
由
此可见,刘在存这种毕业学长,哪怕在联科大,都是传说级人物。
但刘在存从没把自己当成天才看过。
他甚至常常认为,他在科学这条长路上,不过是个比别人多了些好运气的普通人。
因为真正的天才太多了。
在试验站,刘在存绝不是那个最亮眼的。当年是他们几个从联科大毕业的同学一起做研究,有了“普罗米修斯工程的最初想法,工程审批下来后,他们几个都振奋得好几天没睡着觉,每个人都想大干一场,都自愿签了保密合同进了试验站。
刘在存是02,除了他,还有03,07,10……
以及01。
——真正提出“普罗米修斯和支撑着“普罗米修斯运作的核心理论的那个怪物,一个比刘在存还小两岁的学弟。
如果问刘在存,他认可的“真正的天才都有谁,刘在存的回答是且仅仅会是01。
每个时代都总不缺乏科研天才。
但01的天才程度不会让他仅仅是和一群天才在这个时代中群星闪耀,而是在此时代中,他即为唯一的光。
刘在存只能用怪物来形容。
联科大八年课程,刘在存用了六年读完,除去休学不知道跑哪去干什么了的那一年,01用了五年……但他和01的区别远远不仅仅在于这一个学年。
提前毕业听上去很酷,但只有刘在存自己才知道他为了提前毕业,那几年每天都在白天晚上连轴转,周末休息都不敢,饭没法按点吃,口渴了也得等实验做完再喝水。六个学年,十二个学期,刘在存瘦了将近四十斤,才堪堪在第十二个学期修完最后一个学分。
联科大的选课没有大一大二大三的区别,只要你能力够,随便选课。
刘在存大三和01大一选了同一门课,那一整个学期,他都没在课堂上见过01,最多偶尔会在下半夜的实验室碰见,他要去睡了,01才刚刚来。
其他的更多时候,01都好像在学校的不知道的哪个犄角旮旯里一个人呆着,与世隔绝。
可到了期末,刘在存因为没赶上自由分组的最后时限,被迫跟没人要的01分到了一组做课题研究的时候……
他险些以为他遇见了联科大的唯一真神。
一篇普通结课论文,交上去后,刘在存和01双双被物理学院的院长叫过去了,被院长亲自审问这篇论文是谁写的。
要不是后来他俩通过了学校专门为他俩准备的答辩考试,险些就被当作找大佬**、**论处。
两名**卫兵从升降梯门后率先进了会议室,树桩一样一动不动地守在升降梯门两侧。
升降梯门大开,会议室中几人老远就听见靳委员长殷勤得不能再殷勤的抑扬顿挫宣讲:“执政官阁下,我们试验站的**思想教育工作做得非常之好,每个研究人员都是有高觉悟的研究人员!我们心向联盟,就算被敌人用枪指着头,都绝对不会做出任何背叛、损害联盟利益的事!俗语说得好,士可杀,不可辱!在这种全人类社会的危难时刻……
刘在存尴尬地看向星姐,而一向稳重内敛的星姐这回难得翻了个白眼。
1.这两到三章是世界背景介绍章。
2.每一个有具体描写的角色都有用,世界框架很大,牵扯角色很多。
第 14 章 大繁荣 这是一个盛放的荼蘼花般的时代。...
靳恭亦步亦趋地跟在执政官的副官后头——执政官本人他不敢跟,必须保持距离,不然万一他挠个头,被卫兵以为心怀叵测要袭击执政官,一枪把他毙了就事大了。
但跟副官也不碍事,只要他忠心耿耿的“汇报工作”能让执政官听在耳朵里头就行了。
临近升降梯大门,远远走在前头的执政官阁下做了个手势,随即靳恭就被后头的副官拦住了。
副官不像执政官一样冷冰冰的,对他笑了笑:“委员长先生,将军开的会议就不是咱们要一块跟进去听的了,您可以在此稍候。”
让他在这等着!
等裴廷这么大一个官当然不碍事,但是……但是他的汇报工作还没说到要紧的地方呢,那几次最关键的思想工作都是他开建的——这一点他还没有说到!
但靳恭眼珠转到副官肩章上的上校衔,熄火了,陪笑道:“好的,好的,肯定是不能打扰……但在这等着也是干等着,上校阁下,要不我带您去参观参观试验站?”
上校婉拒了靳委员长的盛情邀请。
裴廷迈进会议室,坐着的康拉德教授和星姐都站了起来,稍有些局促。而刘在存早就紧张得人都僵了。
裴廷示意守在会议室的卫兵也都一并出去。
厚重的升降梯大门又缓缓关上。裴廷伸出戴着手套的右手,和几个研究人员挨个握了手,嗓音极低沉:“裴廷。幸会。”
康拉德教授点点头,先不卑不亢地做了自我介绍,然后是星姐,最后是就一句“我叫刘在存”还说错成了“我叫李在存”的刘在存。
裴廷坐到一把椅子上。这是一间十分传统的会议室,没有安装当下十分流行的各种智能服务系统,传统得有些古着,只有简简单单的椅子、桌子、沙发,和用来显示会议内容的光屏。
但会议室外还有多少一层套一层,严防死守的安保系统和防泄密系统就不得而知了。
执政官坐下,康拉德教授才猛地发现他刚刚走神走得太严重,连本次的会议内容都忘了导进会议桌正中的光屏中了。
光屏到现在显示着的还是他在执政官来之前浏览过的数据和资料。
正在光屏上播放着的是一段关于太阳系最新情况的观测影像,
由联科院天文观测台上传。
康拉德教授连忙要关掉这段影像,歉意道:“不好意思,我的准备工作没有做好,这段影像是和本次会议要向您报告的内容是无关的,我现在替换……”
执政官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光屏。
他抬手道:“不用,我想看完这段视频内容。”
光屏上冰冷的深色光映在执政官那双冷金属般的眼中,显示出一种令人心悸的严酷。
康拉德教授默然,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光屏的投射影像是立体的,悬浮在离会议桌桌面不高的半空中。
会议室中关了灯,只有光屏影像中依稀的光。
这并不明亮,因为光屏投射的影像是一片宇宙背景,在这片宇宙的黑暗中,是全体人类的发源地太阳系。
影像是根据观测台收集的真实观测录像又另建模,改变太阳和八大行星之间的大小比例后重新制作的影像——因为太阳的体积太大,如果不调整比例,其他围绕着太阳正在运转的行星将会像是绕着一个大圆球的几粒灰尘。
光屏上的太阳闪耀着橙红色的温暖光芒,而会议室中是一片死般的寂静。
如果有一个来自于二十一世纪,上过初中高中的人坐在这里,他必定会高呼不合理。
——在这个硕大无朋的橙色火焰光球之外,只剩下了地球、火星、木星、土星、天王星和海王星这六颗“八大行星”,而在地球公转轨道之内的金星水星则不见踪影了。
公转轨道最接近太阳的成了地球,哪怕模型已经调大过地球相对于这时候的太阳的比例,地球仍渺小得像是一团熊熊烈火前的一粒小石子,仿佛随时会跌入火中,或被这团火彻底吞没。
曾经催生出了上万亿地球生命,给它们以温暖和能量的太阳,到现在成了一枚极不稳定的核弹,随时都有可能**。
甚至还比不上核弹,核弹**总有**的终点,而太阳……没有人知道太阳的终点是什么,又究竟在哪里。
公元十九世纪进入工业时代后,人类享有了一段相当长久的繁荣时代。
这个时代百花盛开,文明绽放,人们远远脱离了吃饱穿暖的生活基本需求,几乎所有的前沿科技应用,都是为了让人们
过上更便利、舒心的生活。
虽然这段在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大繁荣时代中,偶有一些不和谐的插曲:比如环境污染、能源紧缺,因栖息地丧失而导致的物种大量灭绝……但可控核聚变的实现解决了这些问题,人类在太空中建造了大量太阳能收集以驱动核聚变反应堆的能源站,从此能源紧缺成了一个历史问题,而可控能源数量级的历史性大突破,也一并让人类有了解决工业社会带来的环境污染的能力……
至于物种灭绝……
有了充沛的能源支持,人类迈出了向地球外建造人类家园的第一步——都到这种时候了,谁还会去在意老家的几只鸟几条鱼?
公元二十三世纪,人类至此踏出向太空的真正第一步。
人类的第一步并不急功冒进,由亚洲、欧洲、北美等几部分领头大国或洲共同体在离地球最近的月球上划分了几块不同的属地,由各国的开发团队登月建造新家园。
第一批各国公民从地球搬到月球常住的那一天,是人类历史上值得纪念的一天。
而自此一天,人类扩张正式开始。
——月球、火星、木星、木星卫星、土星……宇宙好像突然对人类慷慨起来,带他们离开了这口小小的井,让他们看见了一个无限的世界:无限广阔、无限利益、无限未来。
这是一个你能力有多大,你就能有多少资源的时代。
从公元二十三世纪到公元二十六世纪,后来的人们把这个疯狂向外扩张,如同久旱逢甘霖的时代称为“大开发时代
这个时代的人们每天早起看新闻,都总能在新闻上又看见一件值得人们精神振奋的大新闻。在时代的洪流大潮冲刷之下,从未解决过的种族平权、少数族裔平等,越来越大的贫富差距、阶层固化都随浪潮泥沙俱下,在其中不值一提,无人注目。
“大开发时代中有两个时刻值得铭记。
一个是随着太空航舰驱动引擎的技术突破为光压驱动,最高行驶速度提升至了光速的15%,人类第一次前往了距太阳系最近的恒星系:4.2光年外的半人马座α三星恒星系,并在这建立了新的人类家园。
另一个是人类到达
离太阳系第二近的恒星,5.9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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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外的巴纳德星,同样在此建立了新的居住地。
尽管人类对太阳系、半人马座α三星系、巴纳德星系的开发程度显然不能相提并论,但在后来,根据人们在地球上能观测到的三星系位置和巴纳德星系位置,这三个星系的人类居住地渐渐发展成了以太阳系为主的中部区,以半人马座α三星系为主的南部区,以巴纳德星系为主的西部区。
就算以当时航行中能达到的最高航行速度,15%光速来航行全程,从一个星系到另一个星系也至少需要二三十年时间,所以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他们定居在哪个星系,就一辈子再也不会离开这了。
直到进入二十七世纪,人们这种疯狂的扩张欲才渐渐平息下来,回到脚踏地的平凡现实中来。
当初怀着一定要抓住时代机会,狠狠出人头地的高涨热情,而自愿从中部区(太阳系)搬到南部区(半人马座α星系)和西部区(巴纳德星系)的人们,也渐渐发现,他们此去一别,便和太阳系上的亲人朋友是一生之别,再不能相见。
科技让人类踏出了地球,但在某种程度上,文明却又像一朝回到十五世纪的大航海时代,你在海岸这头,我在海岸这头,一生不相见不相闻。
但这一点小问题不过是时代余烬,远远阻挡不住人类在这个爆发式的大繁荣时代中的高歌猛进。
人类建造了难以数计的宇宙空间站,人造小行星家园,人造矮行星家园,甚至人造行星——有科学家宣称要造一个从大气到海洋到岩石层,生态环境完全和地球一模一样的行星发射到南部区和西部区的行星轨道上,但后来因为地球环境实在过于复杂,远远并非造一个有大气层的大石头块这么简单,这项堪比上帝造人般的宏伟计划就不幸流产了。
而战争——在这个人人都争着要去开发宇宙、一鸣惊人的时代中,没有人顾得上打仗。
偶有局部战争,都是老得不能再老的旧调重弹,在历史上发生过无数次的领地战争、资源战争,甚至还有太空“领空权**战争,而一旦这些小问题协商好,两国就立刻重修旧好,又仿佛是一块建大房子的亲兄弟俩了。
资源能源的巨量充沛,让富人愈富……富到甚至有能力开发一整颗小行星当作自己的“私人住宅区
小说的域名caixs?(请来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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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整章节),放在过去的概念,就是一个人把整个欧亚大陆都开发成了自家别墅,而穷人与富人差距愈大,单拎出来却也没那么穷:只要他不是顶倒霉的那种,生在年年打仗的地区,他所在的国家就都会有能够保障他一辈子衣食无忧的社会福利制度,哪怕他到死都一天不工作,天天宅在家里,也一样能活得过去。
只是富人和穷人的差距从过去的有钱没钱,成了如今的一介屁民和“欧亚大陆之主。
但这样的生活,富人很满意,穷人也一样很满意。
这是一个盛放的荼靡花般的时代,从外看,所有人都只看得见向上的蓬勃和无限的生气,可荼蘼花期一过,便是春日终结。
但在这有着吹不尽烧不尽的无限生机的春日终结前——
“大坍塌来了。
背景章看样子还一章。
看样子有几个朋友在看,在这预警一下:
有感情线,但不是二人转,是一个时代的故事。(但最后写出来什么样另说)
第 15 章 大坍塌 ——绝对高枕无忧。...
公元2999年12月31日。
——这是值得全体人类铭记住的一天。
倘若把这一天后发生的所有事都比作一场火灾,那这一天并不是火烧得最凶的一天,也不是牺牲了最多灭火英雄的一天,而是这一天……是预示着一场熊熊大火即将来临的一声哨鸣。
二九九九年是三十世纪的最后一年。
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在发生着历史性大事的伟大时代中,这一年其实是十分普通的一年。
一向繁荣的中部区太阳系更加繁荣了,大国们依旧为战略性意义最强的南部区的“领土”、“领空”分配抢得头破血流,而最荒凉最偏僻,堪称鸟不拉屎的西部区无声无息地通过了几项开发计划法案。
至于一些小政权们,哪怕仅仅是能从大国手中捡些被挑剩下的“边角料”,依旧天天鸡飞狗跳,每天宣战……只是这些“战争”比起国家争端,更像土匪窝内斗。
这个时代的国际格局充满了动物世界的特色。
一个广阔的大草原上,瘟**几头鹿,老虎、狮子、豹子先来抢了,后头是狼,但单匹狼不成气候,就成群结队来,一个狼群多少能拖走一头鹿。
直到老虎、狮子、豹子、狼群都走了,在后头远远盘旋了半天的秃鹫和鬣狗才上来,捡些成块的剩肉。
至于一些更小的小鸟、小蛇,它们要不被撵得远远的,要不就使些小聪明,趁早时候,众兽乱泱泱谁也顾不上谁的时候,偷走一点小肉。
直到这些瘟鹿身上的每一丝肉都被分食干净了,而微生物们在骨头上繁衍,把它们骨头上最后的筋膜、骨髓都消耗干净了,这场宴会才算到了散会。
这一年是普通的一年,往**,这年也无数次重演。
一直到十二月的最后一天。
——出于纪念,离开了地球的人们也还在用着地球的年月日计时法和节庆新年。
十二月三十一号是除夕节。
这本是祥和的一天。
明天是公元三千年的第一天,这是有跨世纪意义、真正“千载难逢”的新年时刻,人们都早早聚在了家里,和亲人朋友们享受着珍贵的跨年时光,而保留了传统习俗的人们,抛弃了高科技娱乐,欢聚在夜
空下,点起篝火,载歌载舞。
而某处同事们都放假走空了的天文观测站中,一位留在这的值班人员在整理观测数据的时候,发现了最近太阳活动的一点小异动。
后来这点异动被当作一个小新闻发了出去,但没有引起丝毫波澜。
——凡是和科学沾边的新闻,除非是“xx行星发现上亿吨金矿价值连城!”或者“xx知名科学家抛妻弃子、劈腿嫩模!”,大多数人连看都懒得看完。
但一场急风骤雨般的灾变,就此揭幕。
几天后,多地观测台的研究人员发现太阳的日常活动有了变化。他们记录了下来,暂时没有找到原因。
但这不是一件大事。
而几个月后,中部区各国各地区的航空航天当局先后检测到了太阳辐射的变化:太阳辐射增强了,亮度也更高了。
没有找到原因。
这引起过一小部分人的忧虑,但大多数人仍不觉得这是件大事——即便真有什么事,他们相信以现在的科技发达程度,人类完全可以处理。
可再后来,太阳辐射更强了,亮度更高了。
没有找到原因。
太阳热辐射大幅增强的最直观后果就是,依靠反射太阳光“发光”的月亮也更亮了,以致在满月的时候,整片夜空都亮如白昼。
而在白天,愈发明亮的太阳旁边,是探照灯般刺目而冰冷的月亮和在白天都能看得见的金星、火星、木星。
而全球都在升温。
地球上的人类失去了黑夜。
太阳仿佛变成了一个没有尽头的火炉。
一年后,除了南极北极,全球入夏。
地球失去了四季。
全球升温,两极冰川融化,海平面大幅上升,日本群岛、夏威夷群岛,甚至马来西亚群岛,都被淹没了。
至此,人类社会才反应迟缓一般地进入恐慌。
他们原本傲慢地以为,以人类现在的科技,地球上的什么问题都不成问题——他们能轻而易举地把地球从南极到北极轰个对穿,摧毁整片喜马拉雅山,把珠穆朗玛峰发射进太空,过去的温室效应、臭氧层破坏都只是一些不痛不痒的小问题,能随随便便解决。
但他们现在连太阳异常活动的原因都没找到。
出现了一批主张“太阳老化”说的学者——太阳本身是一个巨大的核聚变反应堆
但在正常的恒星演变周期中“太阳老化”本来应该在四五十亿年后才出现。
而这些认为是因为太阳老化的学者也解释不了本来应该在四五十亿年后才发生的事怎么会发生在现在又发生得如此之快……甚至前后不过一年。
正常情况下一切恒星级甚至是行星级的大型灾难的发生时间尺度之长能让整个人类的上百万年进化历史都在其中不值一提可这次灾难却是一个人类个体都能肉眼看见、亲身体会的——
看见太阳一日比一日明亮看见海洋吞没了自己的家园看见自己看见地球上的人类如同曾经因高度工业污染而丧失了栖息地的鸟鱼树木一般大批死去。
人类能轻而易举地把珠穆朗玛峰发射进太空却没办法让一座被毫无预兆的海啸袭击的城市保持完好无损。
各国各地区代表紧急举行了一场地球国际会议。
在这场会议上中部区-西部区-南部区三区联盟成立了。
联盟被提出来的初衷就是集合各国力量用最高效率和最先进手段来应对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灾变。
会议上各国代表达成了统一意见:公平抽签先让一部分地球公民搬到中部区其他的居住地减少地球人口同时由联盟统一规划建造地下城市避开地上越来越强的太阳辐射和高温以及因为海平面大幅上升造成的越来越频繁的海啸。
第一批搬离地球的人口量是两千万——几乎是各国所有太空舰队甚至包括作战舰、采矿舰能承载的人口最大量。
但相对于地球人口总量还是九牛一毛。
地球是人类的母行星、发源地也是人类最繁荣最发达的地区截止到三十世纪末的人口数据统计显示人类将近一百五十亿的人口有接近一百亿都还在中部区。
其中地球三十亿人口。
刚刚成立的联盟紧急制定了五个“十年计划,计划把五亿人口迁离地球。
但这五亿人口相较于地球人口总数也不过是六分之一。
没有人统计过这小半个世纪中**多少人,只是在半个世纪后,地球上的地下城市群全面建成,重新进行人口数据统计的时候,被统计进地下城居民档案的人口只剩十五亿五千万。
地上世界早变成了海洋和荒漠。
半个世纪中,各国都完全搁置了原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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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扩张计划,才将将不计损失地“解决了这次灾难。
地球地下城市群建成的消息迅速风一样地传遍了中部区、西部区、南部区,堪称本世纪最大喜讯。
所有人都在庆祝:中部区的人们在庆祝,南部区、西部区的人们在为他们中部区一脉相承的同胞们庆祝,庆祝这次共渡难关、劫后余生。
可这时候无人知晓,如果把未来比作一场戏剧,地球上的一切幸与不幸,不过是这场戏剧的开幕。
而直到这半个世纪后,学者们都一直没有为“太阳为什么会提前老了四十多亿年找到合理解释——这单单听上去都极其匪夷所思,如果不是在这个时代,一定会被认为是扯淡。
只是很少再会有学者争辩是不是“太阳老化的问题了。
一个是因为观测数据符合“太阳老化的规律特征,另一个是除了“太阳老化的解释,谁也给不出第二个解释。
而学者们算出,在太阳“老化到能够影响到现在已经建成地下城市群的地球前,至少还要上万年。
上万年……谁会去想上万年后的事?
人类从进入工业文明到现在,也不过才一千多年。
——绝对高枕无忧。
所有人对此笃信不疑。
直到人类第一次观测到了水星轨道偏离。
水星是“八大行星中距离太阳最近的,也是质量最小的,质量仅仅有地球的二十分之一。
太阳还是太阳,它在那里,静静地燃烧着。
但水星如同一个受力失衡的小球,向太阳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偏转,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它从原本的轨道上向太阳拉近了些。
而在这只手将水星向太阳拉近了些后,中部区的天文学家们观测到了……金星也向太阳发生了偏移。
偏移是同时的。
只是水星轨道最靠内,偏移明显得多,第一个被观测到。
而后是地球。
火星。
木星。
土星。
天王星。
……
海王星外的柯伊伯带。
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抓住一张原本平整的纸,从中心,把它抓得向内皱缩。
缩到——纸上所有点都狠狠向中心点冲撞而去,直至成为同一个点。
整个太阳系,除了太阳,所有天体都发生了轨道偏离。
这不是匪夷所思,这已经是违背了物理学的基本定理。
用牛顿力学做最简单的解释:既然太阳系的所有行星的公转轨道都向内发生了偏移,那说明原本来自于太阳的万有引力一定增强了……但太阳的质量没有改变,引力为什么会增强?
太阳的质量并非严格的没有改变,但即使算上这一些微不足道的改变——太阳的质量也是随着大量太阳辐射和太阳风的产生而不断减少的,不是在增加。
科学家们无法对此做出解释。
不要说从量子物理层次,它甚至满足不了一千多年前牛顿建立的经典物理。
太阳的引力在增加。
在不断增加。
哪怕是最先进的实验室、研究院中的研究人员们都无法从不断增加的太阳引力中计算出一个有迹可循的数学模型。
这是一个完全的理论问题,却是一个无法由计算得出答案的理论问题。
唯一可以知道的,就是它在增长。
红巨星演变的具体过程不在文内赘述,有兴趣的可以自己了解。
第 16 章 老熟人 他生怕从裴廷嘴里听见的不是“老熟...
以人类当前的技术,还没有研发出任何一种抗高温抗高压材料,能做成发射进太阳最内层的热核反应区并传回信息的探测器——发射进一个巨大的核聚变反应堆中心,这里超过一千五百万开尔文、两千五百亿大气压,连氢原子核都“活不下去”。
人类世界能对这颗庞然大物作出的唯一推论是,由于不断增长的引力,太阳内核会加速坍塌,提早向红巨星演变,加快老化的速度。
这是一个完全不痛不痒的结论。
在第一次发现太阳的引力增强前,就有大批量学者声称是太阳“提早老化”了。
但除此之外,在一颗坍塌的恒星前,人们所能做的,和几十万年前的原始人们能做的,区别并不大。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太阳系中的天体犹如一个个打着转的陀螺,转着圈、螺旋着朝太阳去了。
直至——砰。
无声的。
第一个是水星。
这其中用了二十年。
水星撞进太阳的这天,整个中部区,四十六个太阳系内人类居住区,上千上万个通讯频道同时直播了天文观测台观测到的近距离影像。
数十亿人同时注目。
——注目着水星离太阳越来越近,离这颗半径是它二百八十一倍的恒星越来越近。
倘若天文观测台播放的实时影像不是仅仅截了太阳的一部分,水星渺小得简直像是一粒会发光的尘土。
直至水星跌入这团烈火。
如同将一粒石子投入海潮,海潮表层浮泛起了一层浪涛。通讯频道的解说员们解释这是日冕层的物质抛射,会对太阳系中各个居住区的通讯系统有一定干扰,但以目前的科技水平,只会造成一个几秒钟的信息延迟……
而后——解说员们不说话了。
因为这就结束了。
太阳恢复了波涛暗涌的寂静。
而水星消失了。
一颗自人类还心智未开的原始时代,就被记录在各种象形符号中的星星消失了。
所有守在直播前几天几夜没有合过眼的人们,在这一刻不寒而栗。
因为没有人能料定如果把水星换成地球,又会是怎样一幅场景。
或说……能在这片海洋般广阔的烈火中溅起多高的“浪潮”?
地球半径是水星的二点六倍在太阳前是一粒略大些的尘粒。
没有人知道“那一天”会是哪一天。
也许在几十年后也许一百年也许几百年。
于是在公元三十一世纪的中旬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移民狂潮开始了:似乎太阳系一朝成了人间地狱地球上、月球上、火星上、人造卫星上……中部区所有人都疯了一样地往外跑跑不论去哪哪怕死在太空哪怕死在路上他们不信任新联盟政府不信任科学家他们只信自己——往外跑。
一张载人航舰的舰票从原本的一百克黄金上下一度炒到了一万克黄金的天价——整整十公斤黄金!
而那些既买不起炒到天价的航舰票也不愿意在中部区“等死”的人们宁愿拖家带口地上非法走私舰也不愿意在太阳系再多呆一天。
可时代早变了:
从前一艘走私船从大洋这头航行到那头至多不过几个月——但从太阳系到四光年外的半人马座α星系到六光年外的巴纳德星系这一走路上至少是四五十年。
于是拖妻带子上走私舰的人们大多如他们所愿
有的是路途上病死的走私舰上没有医生。有的是疯了**的普通载人航舰会提供“休眠”服务类似于人体冷冻会大幅延缓人的衰老而走私舰上没有他们有的只有下半辈子中舷窗外一个冷冰冰、亘古不变的宇宙。只有寥寥几个幸运儿得以在路上寿终正寝。
但更多的……是饿死的、渴死的被人杀死的。
因为舰上没有足够的饮用水和营养剂。
走私舰大多是偷运矿物、**、**的环境极其简陋更没有用来储存“旅客”们四五十年间口粮的额外空间。
于是他们**他们死后的尸体或被如同太空垃圾一般扔向太空在宇宙中孤零零地漂浮或被烧成了一把灰扔在不知道哪个角落里或是被认真收敛起来……成了同伴们的食物。
直到半个世纪后联盟新政府又规划了五个“十年计划”把中部区一半以上的人口都搬到了南部区和西部区
这次移民狂潮才渐渐偃旗息鼓。
联盟没有给出这五个“十年计划”中搬到南部区和西部区的人数。
——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不到五十亿。
这原本是场天灾后来成了人灾。
到三十二世纪人们为它起了一个名字:
“大坍塌”。
……
执政官默然地看着会议桌中心的影像。
在这颗太阳之外水星和金星的踪迹已经消失了。
现在距离太阳最近的公转行星是地球。
这副虚拟的立体影像是可以局部放大的如果有人把地球那一颗围绕着太阳的小球给放大就会发现从外看这颗人类熟悉的蓝色星球的地貌已经发生了巨大改变。
蓝色的海洋消失了奶油般的白色云层也消失了……整个曾经斑斓多彩的行星失去了颜色大陆板块和海洋失去了界限——因为整整三点六亿平方公里的海洋都被蒸发掉了剩下一个裹着厚重大气层的干裂星球。
这是人类曾经的家园但倘若它曾经如此人类不会诞生于此。
裴廷静静地看完了这段录影。
所有人陪着执政官把这早就看过的录像又重新看了一遍各自心里都颇忐忑没有人吱声。
直到录影结束会议室自动亮灯。
裴廷静默地坐了会扭头看向康拉德教授:“地球的时限还剩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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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
康拉德教授谨慎道:“具体到未来哪一年的哪一天是计算不出来的但联盟天文观测站那边普遍认为是在地球撞上太阳前还需要三五年时间。”
他顿了下:“但在那之前地球上的生命就早都灭绝了连微生物也活不下来。”
执政官微微向椅背上靠了靠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眼睛盯着静止着的立体影像。
通过这短暂的接触康拉德教授观察到这位执政官先生的坐姿举止并不像一位真正的军人般(他他想象中的)坐如钟、站如松反而有些不合规矩只是给人以极强的压迫感。
像一头猎场上的豹子。
裴廷淡淡道:“但地球上现在还有人。”
这次不光是康拉德连缩在旁边不敢吱声的刘在存
也惊讶得“啊”了一声:“都到现在了地球上还有人?”
“以地球现在的公转轨道”星姐犹豫了一下说“地球表面的温度起码在四百摄氏度以上大气压是从前的几十倍海洋已经全部蒸发了几乎和从前的金星一样这种生存环境……是还有人没有搬走吗?”
“不是没有搬走。”裴廷的瞳孔中倒映着投影中太阳的光辉:“是自愿留在地球上的。有十几万人现在都住在北极点附近的地下城。”
“十几万??怎么……怎么可能?他们是还舍不得离开家吗??”星姐问。
“不是。一群狂热的神信徒罢了。”
裴廷关了投影转而向康拉德教授:“盛闻”他几不可察地微顿在后添上了“博士”好显得更疏远“博士最近在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康拉德教授原本要导入会议内容进入正题提到这个跟今天会议完全不相干的问题他愣了下:“盛闻博士?您……您问的是哪个方面的情况?”
盛闻博士在那头吃好喝好天天打游戏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愁。
——情况都可好了呢。
“都可以。”裴廷慢腾腾地摘了手套:“比如……感情情况?”
康拉德教授:“……感情情况?”
“有没有聊得来的有没有好朋友跟家里人的关系怎么样
今天的这会议开头属实惊掉人下巴。
康拉德教授跟星姐面面相觑刘在存迟疑了会战战兢兢地问:“请问……您和盛闻认识?”
执政官收好手套淡淡道:“老熟人。”
刘在存胆都快吓裂了他生怕从裴廷嘴里听见的不是“老熟人”是“老情人”。
以盛闻的背景认识裴廷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但他反应了会……
“盛闻找男朋友??”刘在存震惊道:“盛闻喜欢男的???”
执政官抬了抬眼皮灰色的眼扫过刘在存。
“哦?”他意味不明道:“盛闻喜欢女的?”
草终于到剧情章了。
开始进入剧情
第 17 章 草履虫 你这些草履虫有脑子吗?...
“盛闻”是执政官的叫法,这是名字。
但在试验站中,更多的人应该叫这个名字为“01”。
——那个提出了“普罗米修斯”工程和支撑着“普罗米修斯”运行的基础理论的年轻人。
如果说在会议室中的,和不在会议室中的,试验站编号前十的其他人员是试验站的大脑和复杂的神经系统,那01就是试验站的心脏。没有01,他们根本不会聚在这里。
盛闻就是那个跟刘在存当了两年联科大同学,险些让小刘对自身智商水准留下心理阴影的小学弟。
在另一个时代中,也是中国B市A大附中正在给各位备战高考的高中同学及其班主任留下心理阴影的盛闻同学。
在“普罗米修斯”开始前,这是两个时代中的两个人。
但在当下,这勉强可以算作一个人。
盛闻博士的肉-体在试验站中的神经链接舱里,而“精神”……那大概可以总结为“精神”,在盛闻同学快快乐乐的脑袋瓜里。
刘在存揣测,执政官问的盛闻近况应该是盛闻同学脑袋瓜里的“不朽精神”的近况。
“我没有和盛闻博士讨论过这方面的问题。”执政官不小心漏了一次“博士”后缀,这次又严格地加上了。他道:“我只是想表达类似的意思……那盛闻博士现在有交往的女朋友了么?”
大约是错觉,在表达了对于“盛闻喜欢男的”这个命题的强烈质疑后,刘在存感觉执政官看上去更不近人情了。
其实他怎么可能知道盛闻喜欢男的喜欢女的。
——一个天天呆实验室的科研狗还有资格交女朋友?
大学六年,刘在存从入学solo到毕业,盛闻大学五年……除非他在休学不知去向了的那一年里有艳遇,不然刘在存敢百分百保证,盛闻也跟他一样是从入学solo到毕业。
联科大的男同学不配有女朋友。
刘在存瞟瞟康拉德教授,又瞟瞟星姐,颇紧张道:“应该是没有吧……”试验站又不可能在盛闻身上安个监控,盛闻在那头吃喝拉撒怎么着,在这头是看不着的……试验站只会定时抽查盛闻心率血压等一些基础健康数据,以及记录“我的世界”的全部游戏影像和游戏记录,盛闻
玩游戏玩得多,有时候试验站这头也能看见盛闻玩的其他游戏。
“我看盛闻这两年天天通宵打游戏,他这样,也不能有女朋友吧?但估计和同学都关系不错……”刘在存想了想,补充道:“而且他们那时代好像特变态,一群小孩十六七了,身体都发育成熟了,但就是不让谈恋爱,天天让做卷子学习。”
“哦。”执政官点点头:“那盛闻博士的学习成绩怎么样?”
学习成绩——
刘在存露出了一个“过来人”的笑:“这个您放心,盛闻这样的,他上哪去上学,对他的老师跟同学都是一个打击。”
执政官问:“你的意思是他成绩很好么?”
这个人不是说成绩好不好的那种,他是那种很难描述……很特殊的那种。
他就不像个人。
刘在存腹诽,没敢直接这么说,憋了会道:“不是一般的好。”他真心实意地评价:“他要是一直留在那个时代,说不定能带领时代前进两百年。”
裴廷没有对刘在存这句话表达认可,也没有表达不认可。
他那双眼很深,旁人很难从其中窥见这个人的言语举止之下的真正想法。
“那个时代很和平,不需要他做什么。”裴廷淡淡道:“如果他真的在那个时代,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就够了。理想太多,未必有好结果。”
星姐多看了裴廷一眼,刘在存挠挠头笑道:“那未必也太可惜了,有能力却要去当个普通人……这不是浪费吗?不过盛闻在那头也就几年,等‘普罗米修斯’结束了,说不定他还没从学校毕业,确实是不用他做什么。”
裴廷没再说什么。
康拉德教授把这次会议的内容……主要是近期“普罗米修斯”的新进展导进了各个人桌前的光屏。
这是“普罗米修斯”从准备到启动再到现在,将近三年间最值得振奋的一次大进展——用试验站里他们这些人的行话说是孢子“长”出来了。
1号身上的孢子有了动静。
这里的“孢子”并非是指一些真菌生物和低等植物的生殖细胞,而是一种形象化代称。
它不是细胞,也不是独立的生命体……甚至到现在也没有人搞清楚它究竟是种什么东
西,长什么样子,由什么组成,是什么结构,但它像生物的生殖细胞一样,具有“生长”特征。
这和几年前的一次实验中的意外发现有关。
也正是因为这次发现,后来才有了“普罗米修斯”。
试验站中细胞培养部门的总负责07,是联科大3150级细胞生物学系的毕业生,大盛闻三级。不像刘在存和盛闻一个拼命三郎一个怪物,07属于正常八年毕业。
临毕业最后一年,07做了一个单细胞动物的研究课题。
他研究的课题内容是和单细胞动物的基因变异有关系,这个课题不算高深,任务也不算重,大多数功夫都花在培养单细胞动物上。
07选择的研究对象是草履虫,一种简单的单细胞动物。
因为研究的是在自然条件下的基因变异,一种概率极小的偶然事件,所以07培养的草履虫基数非常大。
一开始是几千,后来增长到几万,又增长到几十万、几百万、几千万……一直到上亿、几十亿,甚至上百亿。
对于一种动物来说,哪怕是单细胞动物,这种群体数量也极其惊人,但好在有超级计算机协助,所以对于07来说,这个课题只能算得上枯燥,且占地方。
一直到草履虫群体数量到上百亿的规模时,07在诸多的变异个体中……发现了一个更特别的变异个体。
比起普通草履虫来说,这个变异个体要更大,但仅仅是体型更大,并不能算得上“特别”,07把所有的变异草履虫都收集了起来单独培养,在其他的基因突变个体要不是因为恶性突变提前死掉了,要不是“寿终正寝”,子子孙孙早就繁衍了好几代了的时候……这个变异个体还没有死。
既没有死,也没有繁衍。
远远超出了普通草履虫的寿命。
07以为这是产生了“更长寿”的基因突变。
——这是个不得了的发现,要是生物真有“更长寿”的基因突变,那研究出这只草履虫的突变基因,类比到人类身上,那人类就也有“长生不死”的可能性!
07以为自己发现了了不得的大新闻,连忙把这单只草履虫拎出来准备研究……可是正在他准备对这只草履虫下手的时候,这只草履虫出
现了意外。
它产生了某种畸变,像被拉扯着,变形、挤压,薄薄的表膜仿佛随时会因为不堪压力而爆裂开来,流出浓稠的细胞质。
最后,它急速烂掉了。
速度快到07在显微镜下看完了全过程。
仿佛有一粒无形的寄生种子,从它体内急不可耐地涨破而出,萌发、发芽,而后留下这一副腐烂的空壳。
07的震惊难以言表。
草履虫的确只是一个细胞,但也是一种动物……
有什么会让一个动物个体这么快的“烂”掉呢?
07延长了课题时间,又培养了上亿只草履虫。
但其实07对此几乎不抱希望:一次自然条件下的基因变异基本不可能再在同一次实验中出现第二次。也就是说他不可能再等到这么一只草履虫了。
然而当07培养的草履虫种群数量又到了上百亿数量级的惊人数目时……
那只特殊的草履虫“又”出现了。
这次07险些错过这只草履虫,因为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他就把大多数注意力都放在那些体型一骑绝尘的大草履虫上了,但直到把这些变异草履虫培养到了第二代的时候,他才发现了这只异常长寿的草履虫。
这只草履虫只是普通体型,比起其他标准鞋底脸的草履虫来,它还有些丑。
这个草履虫活过了普通草履虫的三十个生命周期,也就是整整三十天。
直到第三十天,它涨破了。
它像一个被吹破的气球,细胞核、食物泡、伸缩泡这些“内脏们”悉数从它体内流了出来。
07把这个研究结果报告了上去。
情理之中的没有人理会。
——谁会在意一只草履虫怎么怎么样了?不能是普通的基因变异吗?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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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普通变异……几只草履虫身上难不成还会有什么大秘密?
课题同组的同学拿到实验数据后就都退出了研究,但07没有结束这个课题。
他一个人又分批次培养了上百亿,甚至上千亿数量级的草履虫,并从中找出了那寥寥几只的特殊变异个体。
他想对比这种特殊个体和普通个体之间的基因差别……但是这种巨大工程量,哪
怕有超级计算机,他一个人也根本无从下手。
毕竟给某一个物种做基因测序跟养这个物种可远远不是一码事,养草履虫,他要做的仅仅是等草履虫繁殖,然后由计算机检测出变异个体就可以了,而基因测序是个大工程,涉及到几十亿甚至上百亿碱基对,都是要人力参与的。
07完全卡在了这。
除了每天记录、观察这几只来之不易的草履虫,07完全不知道该做些别的什么。
直到那天盛闻进了他的实验室。
他们两个修过同一门课,关系还不错。
——是盛闻不务正业来细胞生物系上的课。
盛闻本人是理论物理系的学生,但07看过这逼课表,一个学期十门课,能分出四个不同专业的课,哪个院的课他都去听,还时不时地出现些诸如“古代风水研究、“BDS-M文化起源这种稀奇古怪,学生都不好意思选的课。
07回到实验室的时候,看见盛闻正在显微镜底下摆弄他这俩月的命根子……那几只颇为尊贵的超级草履虫。
07差点疯了,生怕盛闻一物理系的一个不小心把草履虫都给他摁**。
“你别乱动!
盛闻侧过头:“草履虫?
07推开他:“……不然呢?你不是在我们系里上过课吗,你不认识这是草履虫?
盛闻被推开,就在07旁边站了会。
他低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到07好好检查了一番他那些宝贝虫每一只都须尾俱全,纤毛都没少,盛闻才抬头问:“你这些草履虫是从哪找的?
“自己培养的。07概括道:“这些是变异个体……怎么了吗?
盛闻没说为什么,他只又问:“那你这些草履虫有脑子吗?
07:“……
07怀疑能问出这话来的才是真没脑子,但这人又是盛闻。他嘲讽道:“有,还能上大学,跟你还是同学。咱们学校同学都是草履虫精。
盛闻沉默了会,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看着安放着草履虫的培养皿:“我的意思是……
这些草履虫的一些行为表现很像是群居的高级动物。但是草履虫显然没有大脑这种结构……”
他顿了顿道:“所以我更倾向认为你说的这些变异个体之间有某种特殊联系……类似于感应。”
07愣了:“你这……你是怎么观察到的?”
他观察了两个月都没有发现过这种事。
盛闻屈着食指
过了好一会他才瞥了眼07道:“我刚刚不小心把这几只草履虫都倒一块去了弄**一只……你刚刚没数我还想既然你没发现那我就不和你说了。”
07:“…………”
盛闻又接上话及时转移07注意力:“在这只草履虫受到外力死掉的时候我观察到剩下的所有草履虫都做出了相似的那种受到外部危险刺激的反应。但显然草履虫是没有视力和听力的这种单细胞动物对同类死亡也不应该有什么反应……那为什么剩下的这些草履虫会有反应?”
07一时沉默。
片刻后他道:“我觉得你是故意弄死这只草履虫的。”
不小心弄死的——
谁他妈会在显微镜底下一边“不小心”弄死一只草履虫一边观察其他草履虫的反应?
这是人干的事??
盛闻摸摸鼻子装作没听见。
但其实07并没有怪盛闻的意思。
相反他现在能听见心脏砰砰的搏动声。他在这一个人像无头苍蝇一样研究了两个月……而盛闻带给了他一个方向。
“那我们”07深呼吸了口气“就需要再弄死几只多观察几遍。”
盛闻是一副少年相神情总是冷冷淡淡的也不怎么笑。
他比起一个大拇指:“英雄所见略同。”
第 18 章 孢子 孢子是他为这颗“种子”起的名字。...
07和盛闻联手在显微镜下处决**几只草履虫。
每一只草履虫死的时候,07的心都在滴血——这是上百亿分之一的变异个体。
但所幸这几只草履虫死得其所,给出了预期中的实验结果。
这期间07负责继续培养大量草履虫……确定实验结果需要大量重复实验,这几只小草履虫根本不够死的,而盛闻负责进行“处死”草履虫的实验。
盛闻是一个令人惊叹的实验天才——到好几年以后,07都没想出来当初盛闻是怎么想到弄死其中一只草履虫,观察其他草履虫反应的。
或许是阴差阳错,或许本来是个故意搞他心态的恶作剧。
但有时一些重要实验中的关键进展,往往出现在这种看似简单,却用正常思路很难联想到的步骤中。
盛闻和07的实验进行的很顺畅。
他们首先确定了在同一个培养皿中,如果这些变异草履虫有一只**,其他草履虫都会出现受到危险的应激反应。
后来盛闻把这只准备下一个赴死的草履虫拎到了另一个培养皿中……几乎是违背科学的实验结果出现了:
在两个不同的培养皿中,一个培养皿中的草履虫**,另一个培养皿中的草履虫依旧出现了应激反应。
他们两个把这个实验重复做了三遍,盛闻因此找到借口翘了一整天的课。
实验结果出来的时候,07是懵的:“这是怎么回事?”
盛闻懒洋洋地窝在他实验室的沙发上喝汽水……时至今日这种在一千多年前出现的气泡饮料仍旧有大量拥趸。
他想了会,抬头道:“你给我只草履虫,我去校门口把它人道主义处死……你在这看剩下草履虫的反应。”
因为有各学科领域最先进的大型实验器材,联科大占地面积极广,从07所在的实验室到校门口有三十多古公里。
07:“……不用这么夸张吧?”
盛闻站了起来,掸了掸敞着怀的实验室白褂子:“以防万一,万一你这的草履虫基因突变长眼了呢,培养皿都是透明的,它们要都能看见怎么办?”
07:“……”
07:“显微镜图像就放在这,草履虫长眼我们看
不见……是草履虫没长眼还是我没长眼?
盛闻懒懒散散地扫了07一眼,从实验桌上拾起盛着预备下一批死的草履虫的培养皿,转头向门口走过去:“有些东西是我们看不见的。
“哎!07没有听懂盛闻这句话,单单看见盛闻拿着草履虫跑了:“你真去?不是,就算你真去校门口做实验,校门口又没显微镜,草履虫就一个肉眼看不见的单细胞……你怎么确保它们一定都**?
盛闻回了下头,好像看一个傻子:“我把培养皿烧了不就行了吗?
07:“…………
这次实验的实验结果是不可思议的:
隔了三十多古公里,当校门口的这批草履虫死亡的时候,实验室中剩下的这批草履虫仍旧出现了类似的应激反应。
07的震惊不亚于他在计算器中输入一加一计算器结果显示零。
盛闻倒是没说什么。
他和07吃了顿饭,吃饭吃到一半,他突然道:“你知道超距作用么?
“超距作用是一个物理学名词,07是细胞生物系的学生,跟盛闻不一样,他没兴趣天天跑别的院去上课。
“超距作用他听说过,但没拓展了解过。
“听说过,你突然提这个干什么?07问。
盛闻看着他:“你那批聪明的草履虫让人很难不联想到超距作用。
07:“……我就没有联想到。
“因为你是生物系的。盛闻说。
07皱起眉来,盛闻不急,静静地看着他。
07有一会出神。
但肯定不是因为盛闻长得帅,07是直男……是和盛闻认识久了,常常会让人觉得他很孤独。
好像谁也跟不上他。
和他对视,总是只能看到一种浓郁、厚重,不太符合他年龄的寂静。
“超距作用我听说过……07慢慢拾回自己的思路:“但那不是你们量子物理的东西吗?你们量子物理研究的不都是微观粒子,跟草履虫有什么关系?
超距作用的大概概念07是听说过的。
是一种不受空间局限的相互作用。
比如处于叠加态的两个
粒子,其中一个受到观测,坍塌成了一个具体状态,那么系统中的另一个粒子,也会立刻坍塌成相反自旋的互补态,这种信息传递是不受空间约束,是“超光速的——打个比方:两个加和等于零的数字,一个在这头确定了是负一,那么另一头的数字就立刻会变成正一,就好像冥冥之间自有感应。
这就是超距作用。
在三十一世纪初,也就是一百多年前,随着多时空平行宇宙理论的提出和证实,超距作用也被证实:这种曾被爱因斯坦称为“幽灵般的相互作用是因为一种瞬时性虫洞的产生,如同一条隧道,以超光速传递信息,但瞬时产生,又瞬时湮灭。
不用盛闻说,07自己回过味来了:“不是,你的意思是……草履虫的这种联系你觉得是超距作用???
——这比玄学还扯淡。
超距作用是一个微观名词,如果把某件宏观事件归咎于它,大概就如同全世界经济崩溃来自于楼下大妈的一次鸡蛋涨价。
“和超距作用类似,但连接它们之间的未必就是虫洞。盛闻微眯着眼,看着窗外。窗外是繁茂的爬山虎,衬着联科大的仿古式红砖建筑格外颜色鲜明,天是清透的湛蓝……但这是一面“假天,温暖的太阳光不过是人造光。
联科大在一颗人造卫星上,真正的天空是一片寂冷漆黑的宇宙。
而曾经的蓝色天空,已经不可能再拥有了。
07常常理解不了盛闻在想什么。盛闻道:“无论是微观粒子还是草履虫,我们对这个宇宙的大多数理论都知之甚少。
接着,他提出了一个在07听来像是疯子疯言疯语的想法:“你不是说你这批草履虫都特别长寿么……你说有没有可能根本就不是基因突变,是时空曲率的问题,就好像我们这种普通的、连续时空中的一个窟窿眼,时间在这个窟窿中是无限慢的……有点类似黑洞,其中有一个理论上质量无限大的零维奇点,时空曲率也无限大,时间在这没有意义……直到这个零维点蒸发,消失,你的草履虫就都死掉了?
07用看一个神经病的眼神看着盛闻。
盛闻耸了耸肩,把汽水一口喝完。
“随便说说而已。他道:“到底是怎么样,我们都需要后续实验证明
。
盛闻在实验上极有想法——在07看来,就是东一榔头西一榔头,想到哪算哪,在实验结果出来之前,根本看不出来盛闻这么干有什么意义。
草履虫没研究明白,盛闻又找07让他培养另一种单细胞动物。
07没同意,觉得浪费时间,盛闻就自己和学校申请实验装置使用权,自己培养去了。
盛闻随便选了变形虫,让变形虫在实验室自行繁衍,他就撂挑子干别的去了。
等变形虫在实验室迭代到不知道第几万第十几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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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总培养量已经到了上千亿数量级的时候,盛闻才回来。
而在这批已经快成灾了的变形虫中,发现了和07的草履虫中相似的变异个体。
07难以置信,问盛闻是怎么想到这的。
——盛闻单单回了他句直觉。
但07即使不问,盛闻即使没这么气**地回他,他也知道……如果之前盛闻那番宛如疯人院病人跑出来了的猜想,但凡有万分之一的真实性,那么他培养的这批草履虫身上的变异特性……就具有普遍性,而非草履虫的物种特有性。
而接下来的实验结果似乎佐证了普遍性这一点:
变形虫中的变异个体和草履虫中的变异个体之间,出现了和之前相似的“超距感应。
对于这种低等单细胞生物,除了能在它们身上期望看到仿佛它们死到临头了的应激反应,别的什么都看不到。
于是07看到,当这个培养皿中的变形虫因为高盐溶液而慢慢死掉的时候,另一个培养皿中的草履虫出现了仿佛它们也在高盐溶液中的失水反应。
而后一年中,07不信邪又培养了无数种单细胞动物……
仅限于动物,一旦当这些单细胞动物的种群数量大到一个足够的巨大数量级的时候,就会出现那么几个特殊的变异个体。
它们更长寿,大多体型有畸变,短暂的一生中始终孤零零地呆在培养溶液中,既不**也不繁衍,它们没有后代,也无法产生后代。
直到那一刻——
像一颗种子慢慢萌芽,从它们体中暴涨而出,撑裂它们的“脏器,吸收它们的“血液,而后慢慢地、慢慢地弥散无形。
这
些变异体像是孕育一颗无形种子的母体被无形的菌丝撕裂最后与这种子一起化为乌有。
一个胆大到近乎于白日梦的猜想诞生了。
盛闻认为部分人类体内或许也有着这么一颗“种子”。
它让这些人类更长寿天生畸形孤零零地远离人群之外直到……直到他们人生最后一刻。
而因为这种“种子”的物种普遍性有这颗种子的人类或许可以和一个草履虫一个单细胞动物产生“感应”……但那远远不是单细胞动物这种简简单单的应激反应而可能是要复杂得多的神经活动但无论那种感应是什么可以猜测的是这种“超距感应”中或许有一条可以观测得到的传递通路。
这个问题就成了从一个固定起点和一条已知道路确定出终点。
盛闻那些臆病般的疯狂想法07很少是能够理解的。
他不是物理系的学生那些晦涩的物理名词他也大都一知半解、兴趣不大从一只小小的草履虫到如今的M102试验站到“普罗米修斯”工程07不知道盛闻是怎么走到今天的他只知道有关于自己专业的那一部分——
盛闻成功了。
他成功地找到了这颗“种子”在人类身上的存在。
这其中涉及到上百亿上千亿的人口基数远远超过当前时代的人口总数……所以盛闻是“跨时代”或说跨越了上百个不同的平行宇宙
除了从不怀疑自己的疯子没有人能干出来这种事。
07听不懂盛闻一堆夹杂着高度亢奋情绪的宇宙物理、量子物理解释他只记得盛闻和他说:四维孢子是来自于更高维宇宙的种子高维宇宙或许有文明存在。
孢子是他为这颗“种子”起的名字。
“普罗米修斯”的研究体1号就是在一个不同时空的平行宇宙中的孢子携带者。
要交代的太多了还是交代缘由的一章
第一次写科幻发现科幻信息量真是血马大不然就没头没尾的==
第 19 章 表决 人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但...
“普罗米修斯”的研究核心就是孢子携带者身上的“孢子”。
但在这么一个全世界实验室和研究院都在为未来人类找出路,甚至狗急跳墙设想过“虫洞逃亡计划”的时代——
一个妄图在两个平行宇宙之间挖个大洞,带全人类跑到“墙”那头的春秋大梦,花了全人类无数资源能源,设了一百多个试验站,M102就是此项计划中的第一百零二个,载着全人类希望运转了半个多世纪,到最后却计算出来,要想在两个平行宇宙之间“挖个大洞”再把几十亿人类都送过去,至少人类的能力得达到玄幻小说中“宇宙共主”的级别……至少也得是“银河系共主”,能调动起整个银河系上亿颗恒星的能源数量级,才有戏“挖”出这个大虫洞。
后来“虫洞逃亡计划”破产,媒体相当刻薄地称之为“害全世界**上亿人的一场白日梦”。
——因为那些用来造试验站的能源和巨额资金,本来可以用来造大量载人航舰,带那些不幸失去家园的各国公民到新的居住地。
在这样一个时代,如果仅仅是为了研究一个还未被广泛接受的“生物学新概念”,“普罗米修斯”尚不足以被联盟批准运行。
“普罗米修斯”之所以能够被批准运行,更多的是因为对高维宇宙的研究。
但对于“高维宇宙”,甚至对于“宇宙”本身,07都无高见,这不是他的专业。
对于试验站物理相关部门正在研究的具体内容,07也从未用权限去主动了解过,他知道的只有一个大概方向,而这在他进试验站前,盛闻就已经完全毫无保留地告诉过他了:
盛闻认为四维孢子和高维宇宙有关联,同时也认为“大坍塌”中太阳无法得知来源,无法计算出数学规律的引力增长,也和高维宇宙有关联。
他想借四维孢子,研究高维宇宙。
而后——永绝后患地解决太阳的问题。
这是一个远古人想要并肩太阳般的巨大野心。
07跟不上盛闻。
他看不懂盛闻的研究,想不到盛闻是怎么把这几者:四维孢子、高维宇宙、太阳引力增长联系到一起去的。
但这并不是他的问题,而是盛闻走得太快,把其他的所有人都落在了
后面。
07是自愿进试验站的,“普罗米修斯是一项野心太大,以致让所有人都无法预料到它最后的结果的工程,这一进,在试验站可能是一二十年,甚至是一辈子。
但07完全地信任盛闻。
在签订保密合同时,07想,如果这个时代中人类历史会出现一位伟人,他无法成为这位伟人,那他至少可以成为这位伟人搭建出的高楼大厦中的一部分。
……
1号身上的孢子“长出来了。
这是自M102试验站重启,进入“普罗米修斯
这个进展足以振奋得整个试验站都彻夜不眠——在这之前,没有人敢确信人类身上携带的孢子真的会有动静,敢确定他们日以继夜地研究了这几年到最后不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这种动静,既不是真的像种子一样,在1号体内发了芽,长了棵小树出来,也不是像以前研究过的单细胞动物,整个细胞“砰地炸开了,细胞质都零零碎碎地被炸散在外头。
1号是高等哺乳动物,孢子“长出来了,在它的身上的表现要远远复杂得多。
——而这些具体表现,就是本次会议康拉德教授原定准备向裴执政官报告的内容。
他打开了光屏中的会议文件,准备尽最大力,用最通俗易懂,门外汉也能听懂的方式为执政官报告这次里程碑式进展。
但在他开口前,执政官就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示意不用他讲,他自己看文件。
康拉德教授稍感尴尬,又坐了回去。
执政官还保留着过去十分传统的习惯,习惯用纸质文件页,在手旁的折叠打印机中打印出了厚厚一沓文件。
这沓文件有近百页,裴廷一页页翻过去。
会议室一时静得惊人,整个偌大的空间中只有“哗啦、“哗啦轻轻的翻动纸页响。
执政官在翻文件,而康拉德教授佯装无事发生地把早看过一百遍的资料又都看了一遍,星姐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而刘在存缩在桌子角,大气儿都不敢喘。
近百页的文件,执政官花了十分钟就看完了——这个翻页速度,令人不得不怀疑他每翻开一页,都仅仅只是看了眼页脚数
字。
但迫于执政官迫人的威严没有人敢质疑这位是不是根本看不懂才显得这么敷衍。
这十分钟对于除了执政官以外的剩下三个人都仿佛是一个世纪。
每个人都正襟危坐但所思所想大概和本次会议方向都关系不大。
简称开小差。
“普罗米修斯”属于联盟甲等A级工程属于最高等级机密工程的具体内容对于除了试验站核心人员和工程总审批人是完全保密的包括联盟议事会——联盟的最高级权力机构由三位最高级执政官和二十四位议事会成员组成而这些成员往往也是联盟政府其他部门、军队、科研院中的高官。
一项甲等A级工程的通过实行是需要议事会全体成员投票表决的但出于保密级议事会的成员们只能知道一个工程研究方向的大概
所以就刘在存前两年的八卦所知当年“普罗米修斯”审批的时候议事会是过半票反对……尤其是以最高级行政执政官诺文一个年过八旬的老头儿带头的议事会中偏向于行政机构的“政府派”议事会成员一共十一人全票反对理由是占用资源跟半个世纪前的“虫洞逃亡计划”一样哪怕这回没有“虫洞逃亡计划”那么夸张但是大众对这种事已经高度敏感要是再搞了几十年白白占用资源却什么都没研究出来等到一两个世纪后工程保密级失效这项看着就不靠谱的工程内容泄漏出来被媒体知道……这是要遗臭万年的!
有“政府派”的议事会成员在会议上颇尖酸地宣称他已经预见到那时候媒体会怎么评价他们了——
人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但**家会。
归根结底他们不相信这项工程。
之前科学家们的白日梦狂想已经消耗尽了他们所有的信任力。
议事会中分为诺文带头的“政府派”裴廷带头的“军队派”以及最高级科技执政官也是联盟科学院院长小泽野平带头的“学院派”……这不是这一届执政官当任后才渐渐划分出的权力体系而是自联盟成立以来就慢慢形成的代表着不同方话语权的派系结构。
诺文带头的“政府派”成员大多
都是联盟行政政府各部部长,“军队派”大多是将领,“学院派”则是一些德高望重的院士和荣誉科学家。
其中“政府派”和“军队派”在议事会中各占十一票,而“学院派”仅占五票。
跟削尖了脑袋铆足劲想往上爬,想狠狠表现自己的“政府派”成员,以及一帮领兵打仗,天天开会就是要钱要人要枪三连的“军队派”枪杆子不一样,“学院派”票数少,同样也对**、打仗不怎么关心,可能是懒得管,也可能是累了,大多数表决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三年前“普罗米修斯”投票表决,十票赞成,十四票反对,三票弃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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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赞成的十票均来自于闭眼跟着裴廷站队的“军队派”,其中不幸有一个“叛徒”,深思熟虑后,觉得“政府派”这次说得对,他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去“遗臭万年”,选择弃权。
本来“普罗米修斯”过半票反对,到这就基本没戏了……
但裴廷执行了他作为最高级执政官之一的一票表决权。
“一票表决权”类似于几个世纪前总统制中总统的“一票否决权”,能够一人通过被议事会否定的项目——
但在过去,总统的“一票否决权”是否决的被立法机构通过的立法法案,议事会不是立法机构,执政官能执行的“一票表决权”也不针对法律制度,仅仅能够通过议事会上被否决的计划和工程项目。
而一旦执政官执行他的“一票表决权”,这项工程就将奉行“谁通过谁负责”的原则,由他全权负责,外人无权知悉。
可如果这项工程失败,且后果惨重,那么同样需要这位执政官负担降职、撤职,甚至包括**抨击、民众抵制在内的所有负面后果。
整个联盟历史上还没有哪位执政官愿意大动干戈地实行“一票表决权”。
那个值得流传后世的傻x“虫洞逃亡计划”当初是议事会全体通过的。
——这帮人如今已经成了人类历史上的罪人。
故而今天听裴执政官说他和盛闻是“老熟人”,刘在存不但不讶异,反而有种“噢原来**是这样啊”的恍然大悟感。
但说实话,他也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老熟人”,才能让一个对科研一
窍不通的将军能为一个乍看就像个神经病一样的科学家做这种可以说赌上仕途的担保。
不说别的就单单说“四维孢子”这个词让外人来看……哪怕是让试验站中编号靠后的研究人员来看谁会相信这种东西会真的存在??
刘在存暗中观察裴廷的神色……可不知道是裴廷把情绪都隐蔽得太深还是根本看不懂会议文件上都在说什么又或是对盛闻完完全全的信任刘在存从裴廷脸上看不到疑惑也看不到那种领导既想指手画脚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踌躇。
刘在存不敢瞟视裴廷的眼。
那双眼中……他总觉得藏着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
“啪”。
一声轻响文件沓被放回桌子上。
执政官一时没有说话于是所有人都陪着他沉默。
心惊肉跳的沉默。
“这场会议结束了你们不用向我介绍什么我不会插手工程。”裴廷淡淡道。
他并没有多此一举地以门外汉的身份对试验站的科研工作发表任何“高见”仅惜字如金道:“我唯一想问的就是……”
裴廷在此停顿所有人心又吊到半空。
裴廷舒出口气
会议室三人死一般寂静。
“如果难度高的话就算了。”执政官的表情却并不像是“那就算了”。
康拉德教授终于首先第一个反应过来并有勇气开口:“没有!这个难度并不高我们所在平行宇宙时空和盛闻在的平行宇宙时空之间已经有一条既有通道虚拟实体的量子重组也不是难事只是……”
康拉德教授觑了执政官一眼:“只是您应该知道盛闻现在是不记得您的。”
执政官神情无大变化。
“所以您要是想和盛闻一起回顾往日美好友情的话我想您会遇到不少挫折。”康拉德严肃道。
“不是出于友谊只是为了便于询问一些盛闻博士的近况。”
裴廷的眉头终于慢慢松开了他淡淡地添道:“是他父亲的要求。”
阿爸:放**屁。
第 20 章 来了 点击进入新服务器——老师老师再爱...
盛闻倏然有一种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战栗感。
他重重地跌回电竞椅,大脑好半晌都是白纸一样空荡荡的。
他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那两行字看:
“‘我的世界’目前已进入维护,暂时关闭‘林海雪原’服务器入口。”
“感谢您本次的旅途参与。ヽ(°▽°)ノ”
花了好几分钟,他都没有反应过来“林海雪原”是什么。
他就这么恍恍惚惚地关了游戏界面。
等他又尝试重新登录,好看看这个游戏有没有存档刷新这种东西的时候……
他看见屏幕上的一行字:
“‘我的世界’正在维护中,目前不可登录,请耐心等待哦ヽ(°▽°)ノ”
——“我的世界”,进不去了。
……
1号……
或许该称之为雷克斯。
雷克斯陷入了一个难以用呜呜啊啊的言语和肢体动作传达出痛苦和欢愉的激烈漩涡。
它看见……看见从它自身,诞生出了一个无限的世界。
这世界像一个春日的芽,风一般地冲破了它的躯体,向更高、更高、更高处弥望,将它膨胀、撑开,让周遭真实的世界,无限化渺小,而它自身,于其中无限化宏大。
它如同一个不小心踩进蚁巢的庞巨人类。
真实的世界像在它眼前层层解构、分崩离析,它看见成群的人、连片的马,看见湛蓝的天、清透的湖,看见山岬连绵的雪、洪流般的青松和轰然而行的林间风啸……看见人面皮下的血,马鬃下鲜红的肉,网织般的白色骨骼、血肉中翕动的大脑,细细地跳动、汩汩地穿梭,而千万英里之外的高山之上,雪融成河。
山峰林尖,一声鸟啼。
——这世界万千的鸣啼声浩然而至,人语声、马嘶声、血流声、水哗声,滋滋、**细般的电流声,还有更高、更高,穹顶之上,千万亿年间冰冷、寂静的宇宙杂噪声。
宛如从一奇点**,而世间万物纷纷沓沓而生。
万亿、千亿的**信息量刹那洪水般涌入雷克斯的狭小世界,像十几年前,将整个狭小村庄吞没、杀死的那一场洪水。
终于……
终于雷克斯低头看了一眼自身。
它看见了一个影子。
一个来自于上帝世界的影子。
雷克斯**。
但并不是死在刀棍下,也不是死在燧发枪下。
只是一个当一个纸面上的人试图向纸面外伸出一只手时,那它在这张纸上,便已**。
可一个纸片人,却到底也无法在纸面之外生存。
……
时至六月,天已大热了。
B市的夏天是能烤死在沥青地皮上晒太阳的狗的天气,高速公路上铁栏杆煸鸡蛋的新闻屡见不鲜,连盛闻学校的花花草草也都蔫了又蔫。
尽管还是不能理解自己到底是怎么一朝“暴富这种扯淡事,但盛闻的心态比起半个月前已经放缓不少了——
一朝暴富,总比一朝猝不及防变成背债上亿的穷光蛋好上不知道多少倍去了。
但当六月初那几天,收到两家银行的打款短信时,盛闻心情还是有点操蛋。
这大半个月,盛闻正事没干,觉没少睡。
他到现在依旧是睡不好,故而“我的世界
另外就是中间在六月七、六月八,高一届的高三学长学姐考了高考……除此之外,别的没有值得一提的事,非要提提,就是每科老师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一天恨不得跟同学们提三十遍:明年就是你们高考啦!还不努力还不努力还不努力??
每天平淡如水,但可能是日子过得太闲散,吃喝拉撒,在学校闲出屁来,盛闻觉得现在的生活还过得挺舒心的。
至于陈思权……
陈思权到底是谁,陈思权爸妈、一大家子现在都在哪,他又怎么一会是富二代一会是陈思权……卓一峰他爸在**局户籍科,盛闻托他们帮忙,帮忙查了查自己以前的户口落户。
医生说陈思权一大家子把房子卖了,不知道跑哪去了,可户籍信息还是有存档的,在陈思权改名改成“盛闻之前,陈思权就和他们一家子在同一个户口本上。
最后借哥们儿爸妈的光,盛闻第一次从照片上看见了自己的亲爸、亲妈,还有那个弟弟。
盛闻记得他爸是个个头魁梧,模样记不清楚,但相貌在端正以上的男人,记得他妈是个稳重而温和的女人,皮肤很白,说话总是细声细气的。
他不记得他有个弟弟。
但传过来的陈思权一家人的户口照片上,陈思权的爸爸是个个头矮小、体格瘦弱,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衰老的男人,瘦削的脸像没有水分的树皮,大概长年累月从事在外奔波的体力劳动。
而陈思权的妈妈是个干瘦糟乱、其貌不扬的女人,一头褪色的、草一般的黄发。
这一家人都黝黑干瘪,唯独家中的小孩,白白胖胖,像是树干中吸饱了汁液的虫。
盛闻不认识这家人。
他甚至完全无法从这几张面孔中,感受到来自于相似血缘的亲切感。
于是盛闻放弃了。
——他就当他出过车祸,以前的事都忘干净了,接着现在的茬儿,继续往下过就行了。
盛闻不想承认他是在逃避。
因为他害怕……害怕继续这么查下去,他会发现更多**、不合常理、解释不了的事。他会……完完全全觉得自己是个假人。
过好今天就够了,不要去想明天的事。
去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到六月底。
蝉鸣争噪,梧桐荫绿。
整个B市还有俩星期期末联考,对盛闻这一届来说,考完期末,再过完暑假,他们就是正当高三生了。
放晚自习回家,盛闻依旧天天晚上上号打游戏。
什么都打,但MOBA类为主——自从“我的世界”关服倒闭,盛闻英雄联盟王者大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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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位上了两百多分。
但有时候打开电脑,盛闻还是会肌肉记忆地去点一下那个“我的世界”的桌面图标。
只是那句系统消息从未变过:
“‘我的世界’正在维护中,目前不可登录,请耐心等待哦ヽ(°▽°)ノ”
盛闻有时会看着这句话发一会呆,想起到他最后一次下线状态值还只有70%,从来没有满格过的1号。他常常觉得那仿佛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而1号变成了一匹真正的雪原上的狼,向远方去了。
而此一别,再无
相见。
后来盛闻就渐渐不去点了。
仅仅会有偶尔。
——今天是星期五。
刚刚到家,还没来得及把身上校服都脱了去洗个澡,盛闻就听见“叮咚一声门铃响。
手机App上显示送外卖的已经到了家门口——临放学最后一节老张的班会课上,盛闻开小差点的外卖。
是家附近新开的馆子,点的手抓羊排跟焖羊蝎子骨。手抓羊排,细羊肋骨炖得软烂脱骨,送来都是热烘烘的,烫嘴,其上撒了层薄孜然面跟干辣椒面;羊蝎子骨带油汤连大料,骨髓也一并焖得咸烂,贴骨头的肉啃起来韧口十足。
盛闻一边拆了外卖,一边摁开电脑。
等他把注意力从羊肋排转回到电脑,准备输账号密码的时候,才发现他又把“我的世界
账号默认自动登录。
但这次在短暂的加载后显示的不是那一句话了,而是——
“欢迎重新登录!想你的第四十三天!(ノへ ̄、)
“经全体程序员的秃头紧急加班,现已增加了全新的服务器入口!解锁全新世界,互动全新人物,更有性感姿势解锁!!ヽ(°▽°)ノ
“想加入就快快来吧!点击进入新服务器——老师老师再爱我一次!
盛闻:“……?
老师老师再爱我一次——
这是服务器名字?
盛闻点了进去……在他点进去的一瞬间,他心想“这他妈新服务器不会变成一个成人18x游戏了吧。
但点进去后,盛闻就知道是他想多了。
熟悉的戴着小眼镜一身白的大头儿子又回来了。
但是这次的降落地点在一个方方正正的小豆腐块床上。
大头儿子泰山压顶,四脚趴在床上。
而床上的小被子里,躺着一个面无表情盯着他的短发灰眼大头崽。
——裴执政官有幸在他刚刚睡醒的时候,和盛闻同学见了第一面。
虚拟实体是接近零质量的,所以哪怕这么大一个人跪在他的身上,都感受不到压力。
只是这看起来如此真实。
一副养尊处优相的青年,像一只瘦长的白狐,俯在他身上,贴着他脸颊,裴廷听见自己的心跳,和青年的耳语:
“Hello?学生来了,请问老师去哪领?
开始切入感情线!
第 21 章 大演说家 “少看点没用的。”...
裴廷凝固了似的盯着青年的眼。
虚拟实体完完全全复刻了盛闻的一切细节:薄而微上挑的单眼皮,眼下的小痣,浅色的眼,瘦削到近于嶙峋的轮廓……仅神情总是冷冷淡淡的,做不出起伏。
可连这都与盛闻相像到了极致。
裴廷的嗓子带着些晨起的嘶哑。他道:“下去。”
盛闻却又向他挨近了些,近到裴廷不由自主地敛住呼吸,仿佛生怕会和一个没血没肉、没有呼吸的假人亲密无隙地呼吸交融。
“你叫裴廷?”他听见盛闻问。
“是。”他道。
“噢,我叫盛闻。”细长的手指屈着,撑在床头,盛闻低着头看他:“那你这里有什么情景设定么?”
裴廷盯着他:“什么情景设定?”
“这个啊……”盛闻微顿,像是在想。
他道:“比如师生禁忌Play?我当老师,你当我的学生,或者你来当老师,我当你的……”
这句话盛闻还没有说完,盛闻就被执政官掀到了地上。
——他轻飘飘地没有几克重,单单论质量,跟一根**区别不大。
先前在“林海雪原”之所以没被大风刮跑,靠的全是虚拟实体中单向强磁极和地磁的相互吸引,但现在执政官又不在地球上,试验站就更换了执政官**版本的虚拟实体中的磁极,用新磁极和一种广泛应用在普通航舰和非特殊用途建筑中的磁性地板材料之间的磁力,来代替原本的重力。
执政官没有搭理掉在地上的盛闻,径直去了盥洗室。
盛闻坐在地上,倒是还很惊奇。
——这回的新服务器小人不但会说话,甚至还有脾气了!
很多个零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开发的游戏AI有进步了!
看这房子装潢,背景起码得是工业时代。
比起上个服务器,游戏界面也有变化了:
游戏界面最底下最左侧的大头儿子大头照换了一张新的:一个圆圆的脑袋,剃得极短的头发,一双灰铁质感的眼,短短的脖子上露出一截挺括的深灰色衬衫领。
表情十分冷酷——
仿佛下一秒就会掏枪一枪子崩了你。
这次没有
百分比状态值,大头照顶上显示的也不再是“未命名,而是一个不可修改的陌生名字:
“裴廷。
裴执政官的这处私人住宅在南部区一颗人造卫星上的驻军中心。
自打上个世纪初的“大坍塌
到最近十年的总人口统计,全人类总人口有近七成都**在南部区。
南部区建立起了新的文明核心。
同时也是联盟的权力核心。
——这并非说明被遗弃的中部区和偏远的西部区就不需要国际间的协作帮助了,而是联盟鞭长莫及。以目前的科技水准,从南部区向中部区、西部区发一次兵、捐助一批物资,都要在路上走几十年甚至是一个世纪。
南部区向其他区唯一能提供的就是精神支持:
托上个世纪引力波通讯的技术突破的福,三个星系间实现了不受光年距离限制的实时通讯——但仅仅只有通讯。
裴廷的宅邸大多都在军部中心,但他鲜少在此长住。大多数时候,他都在航舰上起居。
唯独昨天航舰经停此地,裴执政官在宅子里住了一夜,第二天早,就在床上看见了刷新上号的盛闻。
前段时间M102试验站给执政官寄来了一个投射机,每当盛闻在那头登录游戏的时候,投射机就会在十米范畴内投射出一个量子重组的虚拟实体,由盛闻操控。
虚拟实体是有触感的,但没有体温、没有心跳,如同一个装了中枢神经系统的机关娃娃。
还是和盛闻本人比例一比一的娃娃。
投射机只有腕表大小,这两天执政官一直随身携带,昨天睡觉前,他把它放到了床头。
执政官在盥洗室洗完脸,突然觉得他此举做得十分愚蠢。
但想起现在的盛闻四六不通,也不认识他了,执政官又觉得稍有宽慰。
裴廷独自一人在镜子前百转千回、反复拉锯,盛闻已经自行从地上起来,在裴廷的房间转了一圈。
如果让一个三十二世纪的人来看,裴廷宅子的装潢和建筑结构无疑十分传统。
结构是过去的二层复式别墅,没有安装升降梯,只有一段橡木楼梯从一楼通向二楼,而到这个年头,几乎所有几个世纪前人们还在使用的东西:厨灶锅具、生活用水、纸质书……都被完全取缔了,取而代之的是烹饪服务系统、干洗服务系统、电子图书馆等等涵盖了一个人吃喝拉撒睡玩全方面的智能服务系统,人们的家居也都渐渐趋向于极简,因为什么都不需要,一个服务系统机器就够了。
但裴廷的宅子中这种科技感极弱:开放式厨房柜子中的锅具都擦拭得很干净,拧开水龙头,有饮用水,待客厅很大,但布置简明,一张有不少年头了的羊皮地图挂在墙上,但如果仔细看,会认出这不是从前的大洲地图,而是一张半人马座α三星系的星图分布。
原木书柜上摞着厚重的纸质书和纸文件,不算太整齐,有几本书还别着要汲墨的钢笔。
整栋宅子,除了一个不起眼的清扫机器,和一个需要裴廷本人才能解锁的房间中满柜子的当前最新一代的光子枪、**解离迫击炮,几乎零科技含量。
但盛闻仅仅发现,他的视野范围受到了限制——不是像一个人瞎了一只眼那种的“视野限制”,而是当他切第三人称视角的时候,视野范围是有限的。
和上个服务器不一样,在“林海雪原”,盛闻切第三人称视角,几乎能划到无限远之外。
但在这个新服务器,盛闻切第三视角只能看到靠近自己周围的这一圈。
就比如他站在这,就看不见在浴室里头的洗澡的裴廷。
……当然切第三视角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偷窥一个大头儿子洗澡,盛闻只是有点不习惯。
而当盛闻准备出门转转的时候,又发现了自己活动范围的限制——当他用鼠标点卧室门口的时候,玩家小人走到门口附近,然后就开始原地踏步了起来。
盛闻以为这是卡了,又挪回来:小人顺滑地走了回来,但再走到门口差不多的位置的时候,又开始了原地踏步。
经多次测试,这个活动范围以浴室大门为圆心,呈一个半圆形。
盛闻只能在这个圆弧里活动。
就好像谁拿了条狗链把他拴起来了,拴浴室门口,给里头洗澡的人看门。
“……”
盛闻就此思索了一会。
盥洗室的光调得颇暗。裴廷抽了条毛巾三下两下地擦干了头发。他是个生活习惯相当传统古板的人小时候他没有用过那些花里胡哨的高科技服务系统现在就变成不喜欢用这些高科技服务系统。
内衬、外套、军裤、磁扣腰带、仿皮长靴他极快地整理好了着装太空军军装挺括的面料发出摩擦时的沙沙声。
裴廷背对着全身镜把内衬袖口的最后一粒纽扣扣好。
深灰色的硬面料衬衫掩盖住了他右肩头上的一处弹孔伤疤。
在他把改装成腕表样式的投射机戴到手腕上前听见“砰砰砰”地有人在外头拍门。
裴执政官面无表情地打开门正对上把他椅子拖了过来坐在门口的盛闻。
盛闻开门见山地问:“你卧室外面是出不去么?”
“可以出去。”执政官径直从盛闻旁边掠过。
“可以出去?”盛闻问:“那我怎么连你卧室的大门都碰不着?我出不去啊。”
裴廷走到写字桌前从抽屉取了一副新手套慢慢戴上。他的眼珠却看着向盛闻的一边盛闻的虚拟实体罚坐一样朝着盥洗室正襟危坐用一颗形状颇圆的后脑勺冲着他。
他低下眼皮扣紧了手腕上的投射器:“你要离我十米之内才能活动。”
开着第三人称视角的盛闻:“??”
盛闻问:“……也就是你去哪我去哪?”
执政官:“是的。”
盛闻心想游戏开发商**是个鬼才。
别的游戏都是玩家去哪游戏角色跟着去哪——上这反过来了游戏角色去哪玩家去哪?
那鬼知道一个智能AI都会天天去哪?
除非裴廷是天天去逛窑子不然这波盛闻不能苟同游戏设定。
“那你一会准备去哪?”盛闻问。
裴廷看了他一会:“你先走吧。”
盛闻:“……什么?”
裴廷不近人情道:“关掉电脑下线游戏
盛闻:“??”
“你知道……你是一个游戏角色?”他问。
“我的世界”的新服务器简直
诡异到了极点:裴廷顶着一张蜡笔小新式大圆脸说话声音却是成熟男人的嗓音。
还跟市面上的所有智能语音系统都不一样完全没有那种字正腔圆、做作十分的机器感他……就像一个真实的人。
这让盛闻有种他在网聊的错觉。
他想到一种可能性:“……好兄弟说实话你不会是零零零零零零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的在线配音吧?”
裴廷无动于衷淡淡道:“你玩别的游戏应该也有青少年健康系统吧?”
盛闻:“……”
“小孩还是以学习为主把心思放在学校里。”裴廷一边向门口走过去一边打开光屏检查副官发给他的行程信息。“平常有空上线把游戏任务都做完就够了。其他的不需要你操心也不需要你多想。”
盛闻隐约从裴廷话中听出点不对劲。
但他没追究:“……请问您是我爸吗?”
新服务器建议改名为“劝学”。
裴廷猝地在盛闻旁边停顿了会。他低下头看着盛闻:“你现在的年纪我确实是可以当你叔叔。”
“年纪?”盛闻愣了下:“你怎么知道我多大咱们俩以前认识?”
裴廷在此站了半晌没有说话。
拉长的人影映在白色墙壁上把盛闻整个儿都埋了起来。裴廷抬起手转了转手腕他看见墙上的影子中
裴廷神情不变手垂回了身侧:“不认识。我只是觉得玩这种游戏的大概没有成年人。”
盛闻:“……”
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寒碜他。
随即他的注意力就被裴廷刚刚打开过的光屏吸引了。
“你刚才用的那个悬浮屏幕是可触的么?”盛闻有点惊奇:“这么高级?你们这是什么时代未来星际?”
离航舰进港还有十分钟十分钟后裴廷要上航舰去军部中心开会。
但裴廷还是回答了盛闻:“公元三十二世纪三一六二年。”
“操”盛闻说“真的是未来?还有别的设定么?”
裴廷:“你要什么设定?”
盛闻想想:“有外星人没有?”
裴廷:“没有。”
盛闻又想想:“那有丧尸潮生物变异虫族文明么?”
裴廷:“没有。”
盛闻:“那机器人文明跟人类文明的大战呢?”
执政官唇角微掀:“都没有。问完了么我还有事问完我就走了。”
盛闻:“……”
这服务器真就“劝学”啊挂着个星际背景什么幺蛾子都没有?
可他接着想起裴廷刚刚说他有事:“你一会要去哪?”
“和你没有关系。”裴廷道。
试验站寄到执政官这的投射器是双向的——盛闻在那头下线可以切断连接同时这头如果执政官关了投射器盛闻也会被迫下线。
执政官缓慢地转着手腕上的投射器神情看不出想法。
“就不能带我一块去么?”盛闻站了起来捉住裴廷袖口的一片布料:“哥哥今天星期五就算是未成年健康系统也让玩两个小时的吧?”
虚拟实体比执政官要矮上半个头微仰着头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裴廷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好一会他才倏地把手扽回来。
他掉头朝门口继续走了冷声道:“不嫌无聊那就跟着我。”
轻型航舰在卫星太空港停泊自动在太空港对接口搭建起一条通向舰内的长隧道。
一个野熊般魁梧的红发太空军上校等在舰门外。
这是莱斯特裴将的副官长。
他看见隧道那头长官远远阔步走过来身后破天荒地跟了个人——在私人住宅区裴将一向不喜欢有人上门打扰副官不准贴身警卫员也不准。
那人穿了身白色衣裤比裴将矮些瘦些。
直到那人又走进了些莱斯特才得以看清那人的面目……一时莱斯特险些以为自己白日做梦
——盛闻??
这都过了这么多年没见了长官是又找盛闻……
盛闻走至跟前莱斯特恪守军礼向他微微点头致意。
只是盛闻似乎不记得他了一样径直从莱斯特身前走了过去。
而当莱斯特
转身跟上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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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了一个他这辈子都没想到能在盛闻嘴里听见的问题:“哎,这是飞船么?好大啊。
——莱斯特活如白日撞鬼,猛地抬头看了眼落了长官几步远的盛闻。
盛闻面无表情,边走边道:“不是吧,这真的会飞吗?
莱斯特:“……
前头的裴将:“……
原本莱斯特以为一个联科大理论物理系的高材生,在军舰上问一个在军队干部学校走后门都差点毕不了业的将军“这是飞船吗就够惊悚了,原来还有更惊悚的:飞船会飞吗?
盛闻他爸是拿盛闻基因**了个“双胞胎弟弟???
裴廷脚步顿了下:“会飞。跟上,别落下。
——莱斯特更见鬼了。
盛闻从善如流,往前撵了几步:“好的阿sir。
新服务器“劝学……别名“老师老师再爱我一次最大的缺憾大概是限制视野范畴。
所以盛闻只能看得见这艘大飞船的一小部分,在圆圆鼓鼓的Q版画风中像个被煮破皮了的小钢蛋,但形状还颇考究,有航空母舰的风采。
盛闻跟到裴廷身侧:“阿sir,我们这是去哪?
“去开会。阿sir道。
盛闻:“开什么会?我能进去么?
裴执政官仿佛又不胜其扰,大跨步把盛闻落在了后头:“进不去。大人开会,小孩不用知道。
盛闻:“……
一直到主舰休息室,裴廷停步,朝盛闻转过头:“你先进去,不要跑太远。
盛闻不疑有他,先进了休息室。
但刚进去,他就心想这休息室未免**做得也太偷工减料了点:
白花花的墙,白花花的地板,虽然有光,但看不见灯——事实上这么大个房间,按比例目测在现实得有几百平方米,里头什么东西都没有,家徒四壁,毫不夸张。
但还没等盛闻出门问执政官这里连把椅子都没有么,他看见整个偌大的房间开始变形了。
地板变成原木色,向外凸起,一节节变成阶梯,墙壁颜色柔和了些,向内凹陷,组装成了一整面复杂的墙柜,类玻璃材质的透明墙从地板下升起,将整
个休息室隔断成了不同的功能区
但如果走近观察就能发现这是量子重组出的“假货”仅仅用以赏心悦目。
而盛闻所处的隔断区四周的墙壁都暗淡了下来:这里没有吊灯挂灯全部靠墙壁或者地板发光。
盛闻看见了一片宏大的星图。
他身处其中他指尖、头顶是缓慢流转的银河。
只有一个东西是即便游戏、动漫画面也无法折损它原本面貌的:
星空。
当科技水准足够而个人占有空间又被压缩到极致的时候就会倡导极简主义——当前主流的智能服务系统大多都基于极简主义风向。
而航舰设计采取“极简主义”除了是因为空间珍贵也是为了防止在航舰起步高达几百G的加速度中航舰中的物品会因高压错位破碎。
盛闻切到第一人称视角置身其中极其震惊。
他一边走一边仰着头看。
他难以相信……这是一个游戏能做出来的水准。
直到他走着走着不知道不小心碰到哪了星空戛然而止整个片区唰地亮起来了中间的银河成了不知道从哪找的时事新闻播报。
——新闻中间的那张大圆脸被放大得有整个银河那么大盛闻站在他的鼻孔底下仰着脑袋勉强能看到他的下眼皮。
新闻是平面的这位仁兄在此犹如一张巨人的粘贴画。
他只露出个演讲台上的半身盛闻一米八三够不到演讲台面走出去好远才将将把新闻画面看个囫囵个。
但他能看见的也仅仅是个大头纸片人。
倘若盛闻真的本人在此才能看见新闻当中演讲的这位的模样。
此**约四十出头典型的高加索人面孔棕色的卷发蓄到耳侧但用发胶收拾得颇为妥帖。一身蓝色正装领带打得整整齐齐但从头到脚再别无饰品整个人隆重而朴素。
不过即便盛闻真的在这也认不出这是谁——
此人叫德鲁斯。直到这两年他才声名鹊起在盛闻进M102试验站前德鲁斯还是联盟政府机关里一个默
默无闻的小职员。
事实上,纵观德鲁斯过去的人生轨迹,都找不到任何天才或令人惊艳的痕迹,在德鲁斯人生中的前三十多年中,甚至看不出他将来会是个胸怀大志的人。
这一点与绝大多数立志要改变历史,并后来真的改变历史了的伟人们都大不相同。
德鲁斯甚至有些罪恶的平凡,当然这点后来被夸作大器晚成。
他生于一个条件优渥的家庭——得以让他顺顺利利地考上了大学。在这个有“基础教育人脑芯片”的时代,天资平庸不会成为拿到高学历的阻碍,只有贫穷会。
德鲁斯大学读的古文学历史,又顺顺利利地毕了业。
毕业之后,家里托人让他顺顺利利地进了联盟地方政府的一个文化-部门:一份相当轻松的活计。薪水不高,可德鲁斯也并不缺钱。
到这里,德鲁斯都过得顺风顺水,他没有大才能,可也没有大志向,在学校学的那点东西和这三十多年的生活经验就几乎够他应付他能遇到的所有事了。
直到六年前,公元三一五六年,南部区爆发了联盟一百多年历史中规模最大的一次武装暴-乱。
事实上自联盟成立伊始,这种极其激烈的“反对声音”就屡见不鲜,要求拆解联盟,联盟解体,反对独-裁,反对专-政……但这次是最严重的一次,反对组织组成了有**支持的武装分子。
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打仗了。
德鲁斯不幸住在战火波及区——但这对有钱人来说本来不算是事,他们消息灵通,口袋富裕,就算航舰票被炒上天价,他们也必在旅客名单之列,这次仗打起来前,德鲁斯全家就早听到风吹草动跑到外地去避难了。
只是唯独德鲁斯十分不幸地在此耽搁了一段时间……当然他还是搭着最后一班离开战火区的航舰离开了这里,但在他离开前,南部区比邻星C-17居住区,他原本住的地方,就已经在**火炮中全面沦陷了。
这次死里逃生后,德鲁斯宛如重生。
虽然原本的政府大楼被炸没了,但他还是在编公职人员,可以接受调剂,立刻去其他行政区的文化-部门报道——但德鲁斯辞掉了这份文化-部门的清闲工作。
德鲁斯去应聘了一份政府的
第 22 章 名人 “准备什么时候把我儿子放出来?”...
刚刚盛闻先进的主舰休息室,裴廷在升降梯中稍停了会。
大门重新紧闭,跟在裴将后头的副官莱斯特才意会到地压低声音问:“您有什么要嘱托的吗?”
“不要和盛闻提以前的事,他现在不记得了。”裴廷道。
说完,升降梯门又自动扫描解锁,缓缓开启,裴廷没有回头地进了休息室。
后头的原因,不是莱斯特一个副官应该问的问题。只是他有一会的愣神,目送着裴将踏入主舰休息室,而休息室正中,曾经相当博学的盛闻博士像一个孩子,仰着头,有些新奇地看着德鲁斯公开演讲的投映屏。
大演说家人没了。
盛闻切的第一人称视角,随着他转动视角,虚拟实体扭过头去盯着执政官:“你干什么?节目都不让看?”
“没必要看。”裴廷走过他,毫不受触动:“哄傻子的玩意罢了。”
盛闻:“……”
这说的,就好像他再坚持要打开看,他就位列傻子之流了。
裴廷没有跟他多废话,把军帽摘了扔到一边,服务型机器自动把帽子收纳了起来。盛闻又被这吸引了注意力:“诶?这凳子怎么还会动?你不是说你们这没有机器人文明么,怎么……”
裴廷妥帖地戴好了手上的手套,眼皮微抬,打断道:“一会跟着我进反冲室。”
“啊?”盛闻没反应过来:“什么室?”
——反冲室?
盛闻没听说过“反冲室”,但听说过“反冲斗士”。他语气有些微妙:“你要……冲?”
十多个世纪的文化差异成功在这俩人中间建立起了一座沟通壁垒。
盛闻没听明白裴廷的“冲”是哪个“冲”,裴廷更没听出来盛闻的“冲”是那个“冲”。
裴廷皱眉道:“冲什么?你们学校不教物理?”
“……物理?”盛闻更没反应过来了:“当然教了,还教生物呢。”
生物?
执政官更听不明白这怎么又扯上生物了。他眉头蹙得越来越紧:“跟生物又有什么关系?一会航舰加速,几百个重力加速度,不进反冲室,人不被挤碎了?”
说到这,执政官有种复杂的心情。
什么时候……也轮到他来教盛闻物理了?
“啊?重力加速度?”盛闻好像反应过来了:“……哦,就这啊?”
裴廷:“……不然呢?”
盛闻心想他果然不该指望一款做给未成年人玩的破游戏里头能有什么18x内容。“那没事了。”盛闻含糊其辞道:“我想多了,不好意思。”
执政官多看了盛闻一眼,却没有问盛闻这到底是想到哪去了。
他打开光屏,关了休息室的服务系统——休息室的座椅、星图、隔断区都消失了,变回了盛闻刚刚进来时候的样子。
唯独从他们脚下一阶白色阶梯缓缓上抬,打开了一扇窄门,盛闻从那窄门中看见一条通向下一层的阶梯。
还不等盛闻问这又是什么,裴廷走了下去:“跟上我。”
盛闻一头雾水,弯下腰向那道窄门内看。
一条长长的楼梯通向下,散着微弱的照路光,楼梯最尽头,是另一扇白色的门。
而裴廷大踏步已经快走到那扇门前了,盛闻连忙跟了上去。
尽头的门自动打开了,但盛闻有点失望——门这头居然只是一条很长很窄的走廊,仅仅有半个人宽窄,所以他和裴廷在其中都要侧着身才能进来。
“这里就是反冲室?”盛闻问。
从裴廷的话推断出,这里大概是给人一个和飞船行进方向相反的加速度,好保持飞船上的人受力平衡,不被挤压成沫沫的地方……这游戏服务器设计得还挺周全。
但盛闻没看出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裴廷侧过头,瞥了他一眼,没等到裴廷的回答,盛闻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咬字字正腔圆:“航舰即将进入一级启动,反冲室即将关闭,隔断倒计时:十、九、八、七……”
“还有广播?这又是……”什么?
一句话还没问完,盛闻看见这条原本就很窄的走廊又挤压着向内收窄,而就在他手旁,升上一堵厚门,铁墙似的把这原本就极其逼仄的地方又更逼紧——这几乎是只能容纳一个**小的地方。
盛闻被拥塞到墙角,而在他的第一视角中,裴廷的下颏几乎紧挨着他的额头,手臂要环在他的脑后,才堪堪放得下。
某一刻钟,隔
着电脑屏幕盛闻甚至有种要挤得穿模了的错觉。
而在他视线中除了被放大的裴廷军服胸膛、肩上的银星肩章别的什么都看不见。
盛闻连忙切到第三视角……可同样拥挤。
裴廷微低着头像拥抱一样环着他。
实际上裴执政官也没有想到——直到反冲室开始压缩空间隔断出不同的分区的时候
——盛闻一个虚拟实体根本没有红热现象也没有心率所以这里只能计算作一个人的隔断区。
裴廷尽量让自己的视线和盛闻错开后肩紧紧抵着墙壁……可他再向后退也撼动不了跟航舰是一体的隔断墙壁。
虚拟实体没有体温像一个物件和环境温度一起变化紧贴着裴廷裴廷能感受到凉意。
他别过头没有说话。
盛闻就这么静静的伏在他怀里。**盛闻在那头在想些什么。
航舰的系统广播:“反冲室已关闭即将注入反冲流体。”
从隔断区墙角一种淡白色、雾一样介于固体和流体之间的物质慢慢流泻进来淹没过脚底、膝盖、胸膛最后填充满了整间隔断区紧密地裹住两个人。
盛闻沉默了好一会这时候终于出声了:“这个什么流体很贵么?”
在电脑屏幕前他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团大棉絮里。
“不贵。一次性消耗品。”执政官盯着隔断区墙角一动不动惜字如金道。
“……不贵?”
——刚刚盛闻已经观察这玩意好一会了刚流进来他还以为是墙那头放了块干冰。
这地方实在太挤了盛闻只能勉强切第三视角把视角放在两个人的头顶:“那你们这也太抠门了吧?这么长一条走廊就给留这么点地方?”
裴廷:“……”
裴廷向后仰了仰头眼梢扫过去:“嫌挤你可以下线写作业去。”
盛闻:“…………”
**不友好。
他装作没听见换了话题:“你的设定是当兵的?”
“太空
军。”裴廷吐出几个字。
“我看刚刚那个红头发叫你长官”盛闻问“你还有军衔么?”
“上将。”
“!”盛闻一惊:“这么牛逼??”
裴廷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你能封我个什么一官半职的么?”盛闻问。
“……”执政官掀唇道:“我是将军不是皇帝。”
“这么严谨?”盛闻有点意外又有点惊奇:“封个光杆司令都不行?”
——裴执政官无端想起来《西游记》闹上天庭要封官的弼马温。
他扭过头冷冷道:“给你封个齐天大圣?”
盛闻:“……”
怎么玩个游戏他都觉得这AI在拿他当小屁孩糊弄?
“大人我们可以聊点成年人的话题么?”盛闻问。
裴廷没有回答。
这次短途航行是从C-4区到C-1区
“少说两句。”裴廷垂下眼:“你太吵了。”
盛闻:“……”
至今他仍不明白这狗屁服务器起个很令人遐想的“老师老师再爱我一次”是为了什么要是直接起成“劝学”说不准他就直接卸载游戏了。
盛闻听话地安静了会可没两分钟——严格地没到一百二十秒他又问:“还有多久到?不会要在这里面挤一路吧?”
这么大个飞船就在这么个换算成现实面积可能不到零点五平方米的地方里头挤上一路?
裴廷的手臂始终抬着手肘屈着手掌撑在盛闻耳后的墙壁上。
“还久。”他淡淡道:“等飞船不加速了就可以出去了。”
盛闻:“那飞……”
裴廷几乎和他同时开口:“不要问我什么时候不加速我不知道。”
盛闻戛然而止:“……”
盛闻终于安静了。
他懒洋洋地向后靠到柔软的电竞椅上看着屏幕左下角的时间:刚刚到晚上七点。窗外天已经黑了一簇簇的灯火照亮了各自夜中的角落。
他向后退了退放下鼠标抽空给自己点了个外卖。
点外外卖回到游戏盛闻突然觉得挺神奇:刚刚跟一个游戏角色说的话比他跟哥们儿一块打游戏的时候说的都多。
他也不是话唠居然被AI评价话多。
网瘾晚期特性?
隔断区寂静下来。
裴廷仅仅听得到沉雷般的航舰引擎轰鸣和他的呼吸声。他低下头目光触及盛闻静默不语。
二十一世纪。
那是一个和平的时代。那里很好。
航舰的加速渐渐放缓下来趋向于匀速。
当加速度彻底可以忽略不计了的时候系统广播又一次响起:“目前加速:一点五重力加速度;目前速度:一万六千八百七十四点三千米每小时……隔断区即将下降反冲室即将开启。”
白絮一样的反冲流体水位线渐渐下降隔断墙体下降回地板以下。
反冲室开启。
莱斯特向执政官发来一条请求:“长官盛海威先生要求联络您。”
裴廷已经回到了主舰休息室。他扣紧手腕上的投射器:“什么时候?”
从正在双向视频通讯的光屏中
莱斯特不动声色地想:博士的行为举止越来越奇怪了。
是受了刺激?
那真不幸。他是个好人上帝保佑他。
“刚刚。”莱斯特没有耽误回答。
“我知道了。”裴廷道:“把他的通讯线路切进主舰休息室。”
“好的长官。”莱斯特抬手行军礼切断了通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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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廷转着手腕上的投射器低下头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盛闻。
这个姿势大概是象征着盛闻在那头挂机了的标准姿势刚刚反冲室开启盛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蹲在了地上。
最后劳裴执政官把他扛上来的。
航舰通讯室效率极高地接受了盛海威的通讯请求执政官面前出现了盛海威的立体投影。
这不是第一次盛海威“要求”和裴执政官通讯。
是第……非常多次。
这同样是一位身形颇高大的男人看上去至多四十穿着身合体的西装长眉深目能看出过去的英俊只是这其中带着种近乎野蛮的傲性。
——实际上盛海威已经年过半百但在这个人均寿命比几个世纪前长三分之一的年头有钱人们总是看上去老得更慢。盛海威亦是。
而如果在南部区做一个“当代名人知名度”统计盛海威毫无疑问地会是除了联盟这三位执政官之外的第四位甚至在某些科学技术行不通但钱可以的愚昧地区中盛海威还会超过小泽野平成为第三位。
但盛海威不是联盟政府官员他是一个商人。
他什么钱都赚——餐饮、旅游、娱乐产品、建筑开发、科技产品……各行各业都有他的生意。
这个时代的贫富差距有多大?
就是一个住在十平米蜗居四肢健全但就指望着每个月的社会福利金没有上过一天学一个字都不认识在高度发达的虚拟互联网游戏世界中过了一辈子的穷鬼和盛海威之间的区别。
——盛海威有一百多颗小行星的私人所有权换算成纯土地面积相当于十五个地球的七大洲总面积。
当然大多数都是未开发的但也不需要他开发他做的只是生意:一旦有需求把它们高价卖出去。
而这些鸡零狗碎、倒卖土地的生意对盛海威来说甚至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因为他拥有联盟恒星能源采集装置的百分之四十的所有权以及能源采集装置核心技术的完全所有权。
这是极其惊人的:因为在过去这就如同一个财团一个人垄断了全球所有石油、煤矿、太阳能、天然气等等所有自然资源的百分之四十——就连一整个国家甚至是一整个石油湾地区都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但往祖上数三代盛海威也是个穷鬼。
他是在三十多年前“大坍塌”时代中一次能源**中发的迹。
而除了能源巨鳄盛海威先生大概还有一个在此时此刻值得一提的身份:
盛闻他爸。
盛海威坐着身体微微前躬似笑非笑地看向光屏:“裴将好久不见准备什么时候把我儿子
放出来?”
裴廷淡淡道:“他人又不在我这。”
“不在您这可人不是您给弄进去的么?”盛海威问:“拖您的福一个本来联盟不给批的破烂工程您给硬批下来了盛闻进去那年二十三今年二十六这三年一点影没有……要不您说说
“路是盛闻他们选的。”执政官摩挲着手腕上的投射器:“就再回不了头了。”
一把烧起来的火连带着气直冲上盛海威胸臆。
操!
这他妈已经是数不清楚第几回他来找裴廷要人了——要杀了当任执政官工程立刻叫停他第一个就去雇人刺杀裴廷。
“回不了头?”盛海威压着火冷笑连连:“这年头搞科研能他妈搞出个屁?盛闻脑子轴屁都不懂可您不可能也不懂吧?”
——借着骂盛闻的名头指桑骂槐地骂裴廷这已经是盛海威先生对联盟执政官最高一等的忌惮了换成诺文他就直接上来劈头盖脸地骂了。
比起诺文那个老匹夫裴廷是实打实枪杆子里打出的权力。
“还是我儿子休学跟你跑去打仗了的那一年里他有眼无珠哪冲撞到您了……”盛海威问“让你恨不能他一辈子都出不来在试验站当一辈子和尚去?”
早些年盛闻在联科大念物理——盛海威从前是从土里摸爬滚打上来的一天学都没上过年轻时候过了十多年穷日子后来发迹了才植了基础教育芯片所以他觉得都到这年头了还学科学甚至还是理论物理都是脑子有问题的……
这有个屁用?
不是他一个人瞎说。
早在“大坍塌”前理论科学就衰落几个世纪了热门的全是应用技术临到头了出事了想再拾回来这不是白日做梦吗?
盛海威心想就是他一天学都没上过可这种简单道理不是傻x都知道——他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儿子去学理论物理?
再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有用盛闻就是那个时代之子能单枪匹马地把当前的理论科学往前挑二百年……
盛海威也不准盛闻学物理。
不但是物理凡是科学理论都不准学。
他宁愿盛闻是个普普通通、吃喝等死的蛀虫。
他盛海威养得起——他这辈子就只会有盛闻一个儿子。
可有两件事盛海威现在想起来是委实**后悔到他姥姥家了。
伏笔。
这篇文伏笔蛮多。
某些人物描写不是为了x人设是后文剧情伏笔。
第 23 章 手套 一枪打碎了的话,可以再拼回去。...
第一件事是当年他做生意,房子是不少,可没个家,天南海北地跑,他怕盛闻没人教管,等他回来就长成棵歪脖子树了,就把七八岁的盛闻送进了联科大放养——虽然他十分厌恶科学,但联科大环境没得讲:一条路上十个人里头八个科学家,九个男的,剩下唯一一位女科学家是已婚。
于是盛海威一没看住,回来就发现儿子进了联科大学物理去了。
儿子大了不由爹,盛海威一回来,险些被盛闻气厥过去。
他要盛闻转学——盛闻和他说大学读着玩玩,以后又不干这行。
玩了一辈子鹰,结果最后被鹰啄瞎了眼——盛海威对自己儿子毫无防备,居然就这么信了,直到他眼睁睁地看着盛闻在联科大一年一年读下来,眼见着再继续读,等毕业就他妈要出门直拐隔壁联科院了,盛海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儿子给耍了,在盛闻大学第四年,亲自赶到联科大,连哄带恐吓,宣称盛闻要再不从这狗学校出去,他就立刻去找联科大校长开除盛闻学籍……
通讯联络的时候,盛闻满口答应,说立马退学。
……可等盛海威先生亲自到了联科大,准备把儿子抓走的时候,才发现他又被他儿子耍了:
早在他来俩月之前,盛闻就提前办了一年休学,人已经跑了。
盛海威立刻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关系,终于于当晚得知,盛闻在半个月前已经搭上了前往南部区C-17区的行军舰。
简言之,就是跟着军队去打仗了——这一年,南部区C-17区、C-16区、C-13区爆发了这半个世纪以来南部区波及范围最大的一次反联盟战争。
叛军就是一伙拿了长-枪大炮的疯子,第一天就把C-17区的区联盟政府大楼连同其中的几百名区政府官员、普通工作人员炸了个透底。
在刚刚得知盛闻去了C-17区的时候,盛海威差点心脏骤停。
但后来,他把军部也翻了个透底,就快要派私人航舰单独把盛闻接回来的时候,才又了解到盛闻不是作为“临时兵”上去的……他有一项特殊任务。
盛闻是被招聘上去,在打仗期间,给等打完仗回来就要准备毕业考试了的太空军总司令当“课后辅导老师”的。
此司令姓
裴。
——专门给没上过几天学的高级将领发毕业证课程水到令人发指的联盟第一军事学院的……著名但不准别人说出去的毕业困难户裴廷。
裴总司令颇轻蔑盛海威这种把盛闻当命根子的行径但为了免受其扰不得不向盛先生保证除非联盟三军阵线全破他本人也在前线牺牲不然盛闻不可能有事。
这是盛海威先生到如今最后悔的事。
他万万没想到这短短一年的“师生情谊”竟然让裴廷愿意为“普罗米修斯”买单把盛闻送进了试验站。
这是盛海威极后悔的他不怕盛闻平庸做不出什么他只怕……盛闻做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
**未来。
但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将以全力保存盛闻。
盛闻的命……比他的重。
“不用这么悲观。”执政官垂下眼看向盛闻头顶的发旋:“无论工程成功与否对盛闻来说都不一定是坏事。”
盛海威一愣这才倏然后知后觉地发觉裴廷后头蹲着一个人看不见脸但是能看见后脑勺和耳朵一直蹲在那不动……
他猛地起身险些碰翻通讯器:“盛闻!你出来了!?”
这是盛闻!
他居然**现在才看见!
别说后背就是给盛海威一条腿盛海威都能认出来这就是他儿子!
可还没等盛海威再说一句话裴廷关了手腕上的投射器。
盛海威:“……人呢?!”
“盛闻还在试验站。”裴廷言简意赅道:“这个是投影。”
盛海威好似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气坐了回去冷笑道:“合着是我多想了。”
裴廷未多言仅在手上慢慢转着投射器。
盛海威隐晦地扫了眼裴廷。
当任的三位执政官加上最近风头正劲、号称诺文准**人的德鲁斯他唯独忌惮裴廷。
但不光是因为裴廷打过仗、上过战场手里是实打实的军权
警戒是因为看不懂。
说来可
笑,盛海威比裴廷多二十多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一路爬上来的经验,却看不出裴廷的想法。
凡是人,都有立场、信念、忠诚:哪怕这忠诚是忠于自己,忠于钱权利益。
可盛海威看不出裴廷的立场。
他有时觉得裴廷仿佛只是一个战争机器。这些年战功赫赫,没有过一次败绩,但在战争之外,在对叛乱者碾压性的残酷**之外,他几乎不对联盟的任何事发表意见。
故此当盛海威得知,裴廷把他儿子顺利送进了试验站,盛海威的震惊不亚于得知明天太阳系就要紧急**了。
盛海威也不希望自己儿子跟裴廷这种人混迹到一起。
无论当天才还是当普通人,当英雄还是当懦夫,盛闻快快乐乐地过完他这辈子,盛海威就心满意足了。
“但投影是由盛闻操控的。”裴廷彻底关闭了投射器,确保这段时间中,即便盛闻在那头上线,也暂时回不来。
他抬眼看向盛海威:“普罗米修斯是联盟甲等A级工程,出于保密等级,我不会告诉你别的,但你可以知道的是盛闻现在好好地在二十一世纪呆着,只是这个时代的事,他都不记得了。”
“刚刚的投影确实是盛闻操控的,”裴廷说,“但对他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游戏。我是游戏人物,而这个年代,是游戏背景。”
盛海威向后仰,一动不动地坐着。
好半晌,他若有所思地问:“盛闻什么都不记得了?”
盛海威没有问盛闻为什么会在二十一世纪,又是怎么去的二十一世纪、怎么在那头生活的——这都是试验站的科学家要解决的问题,他不是来问科学道理的,也不需要科学道理。
他只需要知道事实……和一些道理讲不通的地方。
“是的。”裴廷道。
“为什么?”盛海威的目光锐利地射向裴廷,审度着裴廷神情中的每一丝变化:“我记得能把一个**脑中的所有记忆转移到另一个人脑中的记忆编码技术早些年就已经投入市场应用了……盛闻为什么会什么都不记得?”
盛海威没上过一天学,不懂科学,可却不耽搁他做前沿技术的生意。
他紧盯着裴廷,显露出一种无形的压迫。
执政官神情沉冷低头重新打开了手腕上的投射器。
“二十一世纪是个信奉科学的时代。但我们这个时代是个需要造神的时代。”他仅道。
终于他向盛海威展露出了他深海般的立场下的一角裸露出的泥滩。
盛海威骤然梦醒般背后刹时渗满了冷汗。
……
当盛闻拎着外卖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迫下线了。
他放下外卖盒又重新登录了“我的世界”。
大头儿子盛闻刷新在大头儿子裴廷边上但挤巴巴的反冲室已经打开了盛闻看见自己在主舰休息室。
主舰休息室这次还多了一个小人但不是那个红头发副官是个黑头发、穿着西装的大头人。
盛闻小声问裴廷:“新人物?”
——天知道盛海威先生眼睁睁看着儿子在跟前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先跟裴廷这个坏东西说话是种多**的心情。
但他还要端坐微笑就像天天端着一副傻子笑容的迎宾机器人一样。
裴廷瞥了眼盛闻大概出于怜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盛闻却又小声咨询:“阿sir他叫什么名字?”
盛海威恨不能一口血吐出来。
他皮笑肉不笑地抢在裴廷回答前出声道:“我姓盛——盛海威。”
盛闻愣了会心想“这他妈不会又是一个高级AI吧”试探道:“哦……那还挺巧。我也姓盛。”
“……噢。”盛海威端着假笑:“是挺巧。”
盛闻却有些悚然——这不会又是一个高级AI吧?
一小破游戏汇聚两个AI界的卧龙凤雏未免太离谱。
这让他不禁一边怀疑会不会是“000000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的员工在线陪聊一边又想着要不要给盛海威出几道数学题测一测智商
其实盛海威有许多话想问盛闻。
这是他儿子。三年不见。
不是轻飘飘的谁。
而以裴廷的那番话……盛海威后脊还是冷汗湿透着的。他什么都不能说。他第一次把裴廷
当作诺文那种心细如发的**家来看而不是一个只会打仗**的大老粗。
最后盛海威只问:“你今年多大年纪啦?”
他矫作出一个和蔼的表情——但这种上了年纪的老头的慈眉善目委实是不适合出现在盛海威先生这张颇具魅力但更像个土匪头子的脸上。
这倒是像一个坏透了的坏蛋在小孩面前装样:更吓人了。
幸好他的宝贝儿子看不见他爹如今的滑稽模样。
然而盛闻几乎是同一时刻问道:“x+4x+3=0的解是多少?”
出于对一款未成年人游戏的体谅盛闻随口说了道初一题。
“……”盛海威卡壳了。
他植入过基础教育芯片然而用进废退盛大老板有十多年没算过数了。
执政官用眼梢扫过盛闻语气寻常道:“负三负一。”
盛大老板一噎。
“哇。”盛闻浮夸道:“真聪明。”
盛海威也反应过来了:反应过来这是道多简单的题。他实在是看不过去裴执政官那副闲庭信步的嘴脸更看不过去他和盛闻三年里头就说了这两句话裴廷还要进来横插一脚彰显存在感——但就这么一道小孩算术题还要另做文章就太跌份了。
盛大老板阴阳怪气道:“裴将果然博学多才会解一元二次方程。”
“过奖。”裴廷道:“老师教得好。”
——裴廷比盛海威还阴阳怪气。
老师是谁?
当盛大老板面说的不就是盛闻吗?
一口气塞在盛大老板喉咙眼里半天才让他挤出句话:“老师确实教得好。好老师好学生严师出高徒。”
盛闻的虚拟实体笔直地坐着瘦长的手微屈搭在膝盖上。
这是虚拟实体的通病
但现在的盛闻比以前活泼多了。
所以盛海威猜测他在那头过得还不错。
盛闻好长一段时间没说话倒一直有刺啦刺啦撕纸袋子的声音。
“还在吗?盛闻?”盛海威问:“在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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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闻起来绕着裴廷转了个圈。好像叼着吸管说话含糊不清:“在呢吃个外卖……你们聊到哪了我再给你们俩出道题?”
盛大老板:“……”
执政官:“……不用。”
盛大老板同样婉拒了儿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欠揍行径。他看着盛闻却好像由盛闻又看到了谁。他似乎是没有忍得住:“你在那头……”
“啪”。
一粒小磁扣掉在地上。
执政官往前半步弯腰拾起了这粒磁扣但刚刚好隔在盛海威和盛闻之间卡在盛闻前半个身位
他直起腰收好了扣子微微抬眼道:“盛先生军部通讯是有时间规定的改日再聊。”
盛海威有一时愣神。
但他仅坐着没有说话。
裴廷扭过头:“如果以后盛海威也来找你一起玩你愿意吗?”
——这话一从裴廷嘴里说出来盛大老板只觉他从头到脚从汗**到头发都跟炸了一样地倒竖起来。
找你一起玩:这他妈是什么见鬼的哄小孩的语气??
其实盛闻同学本人也觉得这话说得像哄小孩。
可这游戏不本来就是给小孩的玩的么?
“好啊。”他说:“闻闻廷廷威威一起玩?”
裴廷:“……”
盛海威:“……”
盛闻静了会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对不起我是不是说得太恶心了?”
“不恶心。”盛大老板心想不能让他儿子下不来台强忍着恶心矫揉造作道:“闻闻真好闻闻真棒改天闻闻记得来找我玩。好不好?”
——这次裴执政官觉得恶心了。
执政官切断了通讯。
这么大一个大头小人不见了盛闻愣了一下:“他不是真的?”但他无师自通:“是3D投影?”
执政官“嗯”了声。
盛闻由衷道:“你们这个时代确实挺先进的……是三十二世纪?”紧接着他又想起了一件天大的事:“对了刚刚的盛海威……也和你一样是人工智能么?”
执政官转过头看着盛闻。
盛闻看到了一双灰色的眼。这双眼不像其他Q版小人那样圆圆的、水光潋滟而是偏狭长灰蒙蒙的像起了海雾。
他没有回答盛闻“人工智能”的问题只道:“你可以把我们都看作机器人。而在这像我一样会说话会动的机器人还有很多。既然是玩游戏你就不用想太多想做什么做什么就可以了。”
“……机器人?”
航舰响起了系统广播:
“即将进入预减速阶段请做好准备反冲室即将开启——”
通向下一层的白色窄门打开了露出一条幽深向下的长阶梯。
裴廷转身大跨步进了窄门。沉重的靴底踏在楼梯板上紧密响着的“噔噔”声他的嗓音在那密不见风的长廊中也沉闷了:“反冲室还是和之前一样挤嫌挤你就先下线不要呆在上面你扛不住减速压力。”
会被挤碎。
当然盛闻这种虚拟实体被挤碎了还能再拼起来但一个人形的东西被挤碎了总不是件美观的好事。
可盛闻跟了上去他才不嫌挤:“噢你等等我……”
在反冲室盛闻还是怀疑有人在墙上挖了个洞堵上了一大块干冰白汽一样的水慢慢地淹没了他们的头顶。
裴廷围着他。也不得不围着他。这地方小得可怜。
视线太逼仄盛闻都能看得见裴廷微微翘曲的睫毛。
如果这是位**大概是个帅哥。
盛闻第一次有空好好打量裴廷:头发特别短
裴廷也总是戴着一副手套样子比普通手套在手腕处要长一些一直没进内衬袖口。这副手套也很少摘下来过。
“我看你一直戴着手套”盛闻问“手套有什么特殊意义么?”
执政官扫过他:“特殊意义?”
“就是人设背景。”冲浪爱好者盛闻解释道:“不是一般那些讨人喜欢的游戏角色都会设计几个小特点么比如眼镜娘猫耳娘童颜巨……”
盛闻一顿抹掉最
后一个继续道:“或者戴单边眼镜,天天随身带着一枝玫瑰花这种,你一直戴手套,就没有什么特殊意义么?”
虽然这种设定往往一般不是18-禁就是为了装逼,但显然经典套路久经不衰。
执政官看了他一会,却只问:“握过枪么?”
盛闻:“啊?”
“当然没。”他说:“热知识,二十一世纪中国公民不准非法持有**。”
“开枪有反冲力,有的枪能把手折断。”裴执政官低下眼皮,淡淡道:“冷知识,三十二世纪的手套材质能减缓**冲力对手掌和手臂的损伤。随时戴着手套,是以防不备之需。”
他微微抬手,屈起一个指节,在隔断区墙壁上轻敲了两声:“你右手边就是紧急军库区,有五百多支光子狙击-枪、微型核弹枪和M-257四代中口径解离炮,需要我去拿一支,给你做个击毙示范么?”
盛闻:“…………”
也不用等盛闻再开口问,就这小破地方,一共俩人,裴廷想击毙谁,裴执政官道:“没关系,你死不了。一枪打碎了的话,可以再拼回去。”
“……”
“诶,我有数学题不会做。”盛闻假装没听到,随手从桌子边上抓了张卷子:“f(x+1)=2x+1,f(x)等于几?”
第 24 章 走狗 “我们的安全口号是什么?”...
如果让一个外人来公正公平地评判盛闻和盛海威,那这父子俩实际上并不相像:不论是样貌,还是气度。
盛海威比盛闻高,但盛闻也不矮,更关键的是盛海威要比盛闻魁梧得多,哪怕他都已年过五旬,盛海威还是看上去要高大得多,年轻时是种硬挺、筋骨分明的英俊,浓眉大眼。他下巴颏有道一寸长的淡疤,但这些年他一直没有去祛疤,就留在这,像一件纪念品——但这道疤却导致一些不待见盛海威的媒体评价他像个流匪头子,有辱精英阶层的观瞻。
而他唯一的儿子,完全与他大相径庭。
盛海威是不婚主义者,盛闻是他二十多年前去联盟基因库挑选的优良母体基因,用人造子宫体外孕育出的小孩。
所以盛闻可能更像那个不知姓名、素未谋面的妈一些,像一幅用细毫描出的工笔,白,瘦长,俊气,到了二十多岁却还没变过模样,带着种单薄的少年气。
切断了通讯,盛海威仰坐在椅子上好半晌没有动。
离通讯器很近,放在他桌子上,有一张用早被淘汰了几个世纪的相片纸打印,用木头相框框起来的彩色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男人,二十多岁,一个呲着大白牙眯着眼朝镜头比“V”,一件白背心,汗涔涔的,天光给他晒上了一层油泽的焦黄,汗津津的手臂勾着另一个男人的肩膀。
另一个男人披着白褂子,似乎想躲,拿手去推他,消瘦的手腕在过度曝光下白得像一盏刺眼的灯。他也对着镜头笑,但比一起拍照的另一个要沉稳得多,带着点拿朋友没办法的无可奈何。
相片最底下,签着俊秀的两个字:
柳政。
穿着白背心的年青男人,是年轻时的盛海威。
……
航舰停港。
盛闻很有自觉性地出了反冲室,跟在执政官后头等着一起下飞船。
最终执政官还是高抬贵手,放了盛闻,没有残忍地进行“**示范”。他走在前头,上了阶梯,听见盛闻跟在自己后头。
“现在几点了?”裴廷没有回头。
这头的时间和盛闻那头的时间哪怕都是二十四小时制,也当然是不一样的。
裴廷问的是盛闻的时间。
盛闻看了眼左下角:“九点半。”
“晚上?”
盛闻心说裴大人这是程序太复杂日子都过糊涂了么:“当然。”
“你该下线了。”裴廷站到反冲室最上头的窄门旁看着盛闻跟上来:“明天没有课么?”
“……”真就无时无刻不忘初心。
建议全国中小学生全体下载“劝学”性感上将在线辅导。
盛闻说:“阿sir热知识明天是星期六不上学。”
裴廷无动于衷:“那你就去早睡觉。”
一开始盛闻以为裴廷是个很高冷的角色到现在他才发现
这游戏不对劲。
其他游戏都恨不能做成勾引还在上小学的商纣王们的苏妲己唯独这狗游戏怎么天天想着怎么拉他去早睡早起爱学习?
“二十一世纪已经有电灯了。”盛闻说:“已经不用日落而息了。”
“……”
“我一会要开会。”裴廷冷淡道:“你进不去我也没空管你。下线睡觉去。”
他摁断了副官长发来的通讯请求向主舰休息室中通向舰体外的升降梯阔步走去。航舰系统广播已停港完成正在建立港口连接隧道。
盛闻向他走了两步被他落在后头。
盛闻远远地停住了:“我真的进不去么?”
裴廷没回头。
盛闻又问:“在外面等着也不行么?”
裴廷也没回头。
他听见脚步声盛闻向他又赶了几步但没有赶上来就又停住了:“那你什么时候开完会……我想一会等你开完会回来到飞船外面去玩。”
“飞船外面有店铺么?”盛闻说:“如果有的话你带我出去玩我给你买一束花?”
盛闻想出去看看。
他想看看飞船外面还有没有别的比如五彩缤纷的小蛋糕店小朋友撒丫子疯跑的幼儿园或者堆满了刚刚剪枝下来的圆圆的向日葵花店。
如果有他就抱一束新鲜的向日葵回来作为报酬送给裴廷。
执政官停下脚转着手上的投射器。
他回过头,盯着盛闻。
盛闻以为裴廷是被花打动了,朝他跑了过去,保证道:“如果有花店,我就肯定给你带……你喜欢什么花?”
裴廷垂下眼,没有回答:“你想出去看看?”
“对啊。”盛闻说:“你们这总不可能天天都呆在飞船上吧?没有外景……就是一些餐厅,咖啡店,书店这种普通街景么?”
“我有会要开,没有时间带你出去。”“咔”一声轻响,裴廷解开了袖口的投射器。
“没事,我可以等你开完会再上线……”
执政官抬起了盛闻的一只手,低下头,把投射器戴在了盛闻的手腕上。
盛闻愣了一下:“这是……”
执政官松开了盛闻的手,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现在你不用再跟着我了,去哪都行。”他说:“你可以自己出去逛逛,别走丢了就行。”
他转头走了,留给盛闻一句吝啬的话:“回来的时候再把它还给我。”
“……”
盛闻没有回过神来。
他抬起手,胖胖圆萝卜似的小手上多出一条黑色小表带。
莱斯特在舰港连接隧道入口等裴将。
这次在长官后头,他没有看见盛闻。长官从他身旁走过去,简短道:“找两个卫兵跟着盛闻。”
盛闻不知道戴在手上的那根黑色小表带是什么……但这根小表带十分神奇,戴到手上后,不但没有了活动范围限制,第三视角的视野范围都大了一大半。
靠路标指示,他出了这个叫“停舰港”的地方。
印象中的“港”都是海港河港,但出来以后,盛闻才发现“停舰港”建在半空。
向下俯瞰,是密密麻麻的白色建筑物海洋。盛闻想起来他看过的一些博主的山城Vlog,天桥上有楼,天桥下还有楼,天桥压着天桥,楼压着楼,错综复杂,第一次来山城的人永远不知道自己这是在第几层。
但这比山城的建筑还要密集复杂,如果要比喻,像是一根根并行上下、弯折交错的白色水管。
盛闻居然一时有种拥挤得喘不上气的错觉。
这是一个白色世界。
没有树木,没有绿植,
天倒是蓝莹莹的但盛闻把视角切到天上没有看见太阳。
于是这天就虚假得像一块刷了蓝漆的幕布。
但这也并不是只有白色和蓝色两个颜色盛闻乘着透明墙的升降梯一路向下离地面愈来愈近看见了一池清澈的喷泉长着玫瑰色的莲花水花四溅。
道路还算宽阔整洁干净但路上几乎看不到人。
这和盛闻想的“飞船外头”一点都不一样哪个做街景经营的Q版游戏把街景做成这样游戏是要关服倒闭的。
和盛闻一起从升降梯下来的还有一个人但这偌大的升降梯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那个人穿着军服和裴廷一样的军徽
盛闻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说话试探性问:“住在这的人很少么外面怎么没有人啊?”
这个兵似是没有料到盛闻会上来搭话警惕地打量着盛闻:“这里是C-1区C区第一大区怎么可能住的人少?”
“你不是南部区的人吗?”他的口气听上去像是他在说一个人人皆知的常识同时对盛闻表示了怀疑:“大家当然都呆在家里外面哪来那么多人?”
盛闻:“都呆在家里?”
不至于吧?
B市春节半夜大街上人都比这多。
街上没人是“劝学”的背景设定?
“你们这的人天天都呆在家里么?”盛闻问。
士兵的脸色更古怪了:“有钱人当然可以上太空旅游去小行星度假普通人不呆在家里还能去哪?”
“没钱也不耽误出门逛逛吧?”盛闻说:“逛街买个东西或者去公园走走?”
士兵的脸色已经仿佛是白天见鬼了。
但不等他说什么升降梯到底了。他好像从哪听见了盛闻没听见的什么应道:“收到!正在路上马上到!”
士兵跑了留下盛闻。
盛闻没听懂。
设计新服务器的程序员**是个鬼才这个背景设定让他分不清楚这是魔幻现实主义还是单纯的经费不够剧情BUG。
还不如“林海雪原”设计不出来背景就直接不要背景了
,直接荒野求生。
在地面朝上看,白色高楼都高得几乎看不到头,像连绵的山,把四周围死,压抑得人抬不起头。
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有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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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空如也,崭然如新。像一座精致的空模具。
盛闻下意识地不怎么喜欢这,也不知道要去哪,就朝之前在升降梯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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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的喷泉池走了过去。
喷泉池的水很清,沿着青石头阶向下淌,池子里荷花开得旺,簇着蕊黄的芯。
盛闻一边走一边心想要是附中街对面的人民公园里也有这么一个喷泉池子,得一年到头都是人,围满小孩在这踩水玩,至于这花……也得这一瓣、那一瓣,被人偷偷摸摸地五马分尸了去。
但这没有人。
盛闻蹲到池边,想拨弄几下叶子……
但他看见,他的手,径直从荷叶当中穿了过去。
荷叶一直轻轻晃动着,但不是因为盛闻碰到它……而是仿佛遵循着计算机程序,根据数据计算,做出漂亮的晃动幅度。
盛闻愣了下,以为游戏穿模了,把手压进了池水——一圈完美的水波纹荡漾开。
是盛闻不在这。
如果他真的在这,他就会发现他根本没有碰到水,而是碰到了……一个古典喷泉的仿真投影。
即使真的有小孩们跑到这个喷泉里来,也无法在水里撒欢,“啪啪”地踩水玩,这里有的,仅仅是一团虚假的计算机数据。
而不仅仅是喷泉,盛闻在此所见的一切——
都如同一个看上去壮美庞大、巧夺天工的蜂巢,从外头看,它够漂亮,找不到缺点,可蜂巢里面……成千万上百亿的虫蛹们拥挤在狭小不堪的蜂格中,蠕动、腐烂、醉生梦死。
在这一方狭窄的蜗居之外,虫蛹们生不拥有,死不带去。
盛闻没有发现不是穿模,便又从电脑音响中听见了一片喧哗声。
那喧哗隐隐约约的。
他调大音量,向着喧哗的方向慢慢走去。
拐过一个街角——
盛闻看见了人群。
黑压压的人头,人头们攒动着,像是洪流的浪潮。他们每个人都戴着一个黑色口罩,高高举起自己的左手,在他们左
手上,系着一根黑色的丝带。
震响的鼎沸人声顷刻压倒而至。
人们高举左手,声嘶力竭,用一块块光屏拼接成一条条长蛇般的刺目条幅,或在帽子、衣襟上的软显示屏中写满了血一样的红字。
他们仿佛无往不前,无坚不摧。
一个激愤得脸涨成血色的中年人迎面和盛闻撞到一起,盛闻被撞了个趔趄,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虚拟实体轻得可怜,虽然勉强有磁力能让他不至于被一阵风吹走,但重心却一点都不稳当。
一张印刷的画像掉在地上。
是一个银发老人,脸上被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叉。
上面有字,可盛闻还没来得及调一下视角,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字,一个女人抓住了盛闻的胳膊,她声音又尖又哑,像一把碎玻璃碴:“你是谁!你是来干什么的!”
这一嗓子差点给盛闻送走。
他把电脑音量调到了最低:“不是……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他看见女人也戴着黑色口罩,左手系着黑丝带,像一根火柴杆顶着一个大脑袋。
女人紧紧地盯着他:“我们的安全口号是什么?”
盛闻:“?”
安全口号?
他踌躇了会,不确定道:“司机一杯酒,亲人两行泪?”
女人:“……”
盛闻又想了想:“山上一把火,所长爱上我?”
女人:“……”
都不对?
难不成是溺水安全口号?
盛闻一边回想一边道:“预防溺水有妙招,游前热身不可……”
但没等他说完,女人的手钳子似的拧着他,冷不丁地嚎起尖利的一嗓子,吓得盛闻一个激灵:“在这!诺文的走狗!把他抓起来!!”
最后再说一次吧ovo
第一次尝试科幻题材,可能也是最后一次,所以想在这个文里讨论一些比较严肃的问题,比如信仰、信念、贫富差距、灾难当中的群体等等之类,当然限于我的能力,我不一定可以把这些话题展开的很好,但我希望有一次思考和尝试。
这也是之所以我为什么把内容定为一个时代,不是两个人的爱情。
但这种内容就非常不有趣,所以想要看一个睡前小甜文,可爱的爱情故事的读者就可以弃文了。我们以后见。
而不嫌弃这个文的读者呢,就可以做一次愉快的讨论啦,废土向(灾后社会)的内容还是蛮值得探索的,就像今年的这次疫情,也算是一次天灾打击,某些国家的“抗疫伟迹”就蛮有思考价值的。
这个文我花了很多精力,所以哪怕是单机,数据差一些,我也希望能在完结的时候,交出一个能让自己相对满意的答案。鞠躬。
第 25 章 玫瑰花 每一株花都开得烂漫。...
盛闻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拽了起来——那女人还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没想到盛闻看上去这么高的一个男人居然体重这么轻。
虚拟实体的磁吸力转换成重力质量,不过也就勉强能够得上一个矮矮瘦瘦的小女生体重。
“在这!他没有口罩,也没有安全口号!”女人尖叫道:“他是诺文派过来的奸细!”
盛闻被扯着趔趄向前。
掉在地上的画像被他不小心踩了一脚,翻卷到一边,露出了画像的反面,那上面写着大大小小几行潦草狂乱的字:
“反对诺文!!”
“诺文下台!”
“还我们工作!还我们社会福利!还我们钱!”
“立刻废止新‘五个十年计划’,恢复自由经济,反对暴-政者,反对独-裁者!!”
……
最底下,用简笔画画了一个可笑的白头发老头,脸上打了个大叉,旁边标了一句小孩般歪歪扭扭的话:“诺文********!臭狗屎!!”
盛闻被拉扯着,他调过视角,向女人拉他过去的那个方向看……
那一瞬间,他以为他看见了一群狼。
一个脸涨得通红,仿佛喝多了酒般的酒槽鼻男人冲过来,指着盛闻,声如洪钟:“他是奸细?”
女人叫道:“**我们的安全口号!”接着,她愤恨道:“不是奸细,谁会大白天在大街上乱逛!更何况,他还不知道安全口号!”
女人连着重复强调“安全口号”,仿佛这是盖棺定论这个陌生人是奸细的铁一般的罪证。
男人似乎觉得她说得有理,将盛闻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他还穿得这么古怪!一看就是某个政府组织的统一着装。”
盛闻从头到尾没听懂,也没看明白这群人是在干什么。
但一帮人已经围了上来。他们面目各异,男男女女,但脸都涨红着,落在盛闻眼里,是一个个高矮胖瘦,顶着一张张大红脸的大头纸片人。
这个酒槽鼻男人似乎还是个小领袖,有人问:“汤姆,他是谁?”
汤姆说:“我们觉得这个人很可疑。他突然出现在大街上,没有口罩,也没有丝带,更没有我们**的光屏标语,最主
要的是,他还不知道我们的安全口号,所以我怀疑……”
没有等汤姆说,窃窃私语着的人们当中一个人失声道:“他是叛徒……不,他是诺文派来监视我们的奸细!”
人群霎时炸开了锅,像尖叫的沸水。
“奸细?”
“他是奸细!”
“诺文已经开始行动了吗?他是想非法驱散我们还是想非法逮捕我们??”
“**和游-行是我们的合法权利!”
“诺文这条见不得光的老狗,迟早要……”
“这个人是诺文派来的……那他不会是危险分子吧?”
“他有枪?!”
“啊——!”一个小孩被吓得尖叫起来,抱紧了妈妈的胳膊,他不管他是在哪听见的,只知道本能地害怕:“妈妈,枪!有枪!”
人群哗然,骤地轰动起来。
“枪???”
如果说刚刚是掉进了狼群,那现在盛闻就是掉进了一帮得了疯狗病、八百年没吃过肉了的狼群。
他甚至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刚刚还死拽着他不肯放手的女人往后险些一个仰倒,连滚带爬钻进人群中去了。
惊声尖叫、不安骚动迭起,没有一个人站在最前头,一大帮人却犹如一面铁墙,紧紧地围住盛闻,密不透风。
正仿佛有什么不可摧的意志支撑着他们。
倘若这画面对盛闻来说不是一个Q版游戏,他会看见人们眼中血海般的深重仇恨。
一个嘶哑的男声从人群中响起,吼得声嘶力竭:“——抓住他!抓住他!我们不要害怕,我们不能后退!”
人群当中爆出了一种野兽般的吼声。
——从第一只手,从这面铁墙般的人群中破出,向盛闻伸过去的时候,就算盛闻到现在还是屁都没看明白,还是无师自通了一件事:
不跑是**。
盛闻拿出他打排位晋级赛的键位手速,秒切到第三视角的最高视角,让小人掉了个个儿,朝背后头方向人最稀疏的那一个“人洞”当中拔足狂奔。
“妈的,他跑了!”
人群当中却有人反而更受鼓舞,士气大振:
“追上他!抓住他
!”
“他在那!快跟上!!”
盛闻看见自己逃命路上把刚刚不小心踩过的白头发老头的画像又踩了一遭他一边继续玩命跑一边心想“这谁啊真对不住了”。
他也委实没有想到这个进展原本说好的“劝学”裴廷一走变成了刺客信条。
而这帮人聚在这他到现在也没找明白原因。
看上去像游-行气氛倒是颇像邪神庆典。
难不成“劝学”时代背景不是未来星际
但唯一能看出来的是这个时代似乎不怎么太平。
另外能看得出来的是……这的大头纸片人放在游戏副本里等级连个小Boss都算不上。不说血条了体力都不行。
盛闻刚跑时看见后头浩浩荡荡一大片人好似城市马拉松比赛还有一些自路边过来看热闹疑似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就来跟着跑了的大头纸片人。
但到后头盛闻跑出去没多远估计算成现实距离也就一两千米后头还继续穷追猛打的就剩下了顶多不到三分之一。
之前那个嗓子一亮声惊四座把人都给喊过来了的酒槽鼻跑出没二百米就气喘吁吁地跑不动了。
其间还夹杂一些物理攻击盛闻后背后腚受袭一些不明用途的电子器件甚至还有纸飞机但他又没血条所以不造成实际损伤。
但这场“马拉松比赛”像是没有尽头纯拼体力。
这是盛闻玩过的最不需要操作的逃命游戏。
因为无处可躲也无处能逃就是一直地向前跑、向前跑。
向前路面崭新、干净。而路两侧是连墙角缝都没有黄渍像没有经历过风吹雨打的白色高楼。
可这楼既看不到窗户也看不到门。
说它是楼不过是因为它在路两侧如果单把它拎出来更像一副汉白玉打的棺材。
高楼楼底也理所当然地没有商铺、小摊这种充斥满了泥土味的东西。它们像是高级文明上一个冒着烟、乱糟糟的污点迟早是要被擦掉最后留下一个精美干净的文明壳子。
盛闻不知道这条路要什么时候跑到头。
——就这
街道布置他连找个犄角旮旯躲一躲都找不着。每一个地方都好像在阳光底下在积极发光。
直到……
一声枪响。
盛闻并没有听出来那是枪响只听见“砰”地一声声音特别响像是故意给人听以作警示。
人群当中炸响起一阵尖叫好像那一枪把谁打得鲜血淋漓。
盛闻不知道这又是怎么了正准备把视角调到后面看看什么情况……
一架……或说一辆扁流线型、像是作战机和F4赛车结合体的深灰色车向下急速降落在盛闻面前悬停。
车门自动打开车中是一个身着太空军军服的兵。
他急切地向盛闻道:“快上来!”
这人盛闻也不认识但出于对他身上那一套军装的下意识信任盛闻“啊”了声
车“噌”地加速向上升了上去盛闻一时有些眼晕。
等上到半空他才从车窗外看见同样的另一辆深灰色车远远地在那头在**着的人群上空开烟雾枪示警。
但嘈杂的人群渐渐远了车中也渐渐安静。几声警示枪把人群冲得四散奔逸更没几个人追着盛闻不放了。
“你是盛先生吗?”把盛闻搭上来的兵有些拘谨地问看样子他还是个小孩:“是我们头儿……长官让我们跟着您毕竟如您所见C-1区这两天不怎么太平。”
“长官……”盛闻问“裴廷?”
“啊”小孩一听裴廷全名更拘谨了“不是裴将军是裴将军的副官长莱斯特上校指派的。”
盛闻心想副官长那莱斯特应该就是那个红毛。
那不还是裴廷找的么?
——裴廷找的红毛红毛找的这个兵。
这哥们未免太认死理。
盛闻隔着车窗向下看已经飞得很高了人们被缩放成一个个黑蚂蚁似的小点。谈不上心有余悸但盛闻对刚刚的事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他连诺文是谁都不知道五分钟就被打成了诺文的狗奸细。
盛闻想问问这个兵底下到底是在进行什么集体活动但先想了想先问道:“就你一个人么?”
“不我还有同伴。”小孩舒了口气看上去倒是对刚刚的事颇为心悸:“他们负责去吸引那些追着您跑的人的注意力了
说完小孩真诚地看了盛闻一眼:“您刚进去一会就能吸引上百人跟着您跑——您真厉害。”
盛闻:“……”
他竟听不出来这是夸赞还是反讽。
“现在下面比较乱。”小孩问:“我们就先回军部吧?”
盛闻也没得选:“行。”
接着他想起来件事:“你们这……是没有人开店么?”
“开店?”小孩听上去颇疑惑:“您说的是做生意的人么?当然有了。”
“不是做生意”盛闻解释道“是开实体店的比如花店在楼下租个铺子在里面卖花这种。”
“实体店?”小孩把这三个字着重读音又念了一遍扭过头一脸惊奇:“我上次看见这个词还是在我姥姥留下来的历史书上……实体店不是古代的东西么?”
他的语气活像盛闻在二十一世纪出门用贝壳当货币交易。
盛闻:“……”
对不起他忘了这是高贵的三十二世纪怎么可能还有实体店这种东西。
虽然现在实体店已经有被电商慢慢取代的趋势……但他也没想到在“劝学”服务器里被取代得这么彻底。
小孩好奇地问:“您是想买什么东西吗?”
“没什么。”盛闻蹭了蹭鼻子:“就是以为这会有花店……想买一束花回去的。”
“花?您想买什么花?”车是自动驾驶的车前座的投射光屏上显示着行车路线但盛闻都看不懂。小孩调出自己的个人光屏:“您在线上商城订货就可以了您要是急着拿我们可以直接去店主那取。”
他冲着盛闻稚气地笑了笑:“我们C-1区有好多卖花的呢。”
盛闻听出点什么:“你经常买?”
“没有!”小孩红了脸:“我们部队管得很严的不准偷溜出去……”
他匆忙把光屏推给盛闻:“您自己看吧这什么花
都有,我们可以一会去花园取。平常这都是自动配送的,一会就能到,但外送货物要进军部,审查很麻烦,到时候花可能就不新鲜了,所以您要是着急的话……”
慢慢熟了,小孩在盛闻边上絮絮叨叨。
盛闻看了眼,果然很多花。
——但他不忘初心,点了十二支向日葵。
不过临下单前,他顿了下:“买花的钱我能先从你这借么?以后我肯定想办法还给你。”
“啊,”小孩挠挠头,“当然可以!您随便用就可以……几支花又花不了几个钱。”
盛闻下单了,小孩看上去心情颇好。
盛闻的虚拟实体目视前方,但他开着第三视角,看见这个小士兵偷偷摸摸地背着他又补了一束红玫瑰的单子。
下好单,他看上去心情颇好,哼了几声歪歪扭扭的小调:“那我们直接去店主那吧?”
盛闻心想这哥们原来还有个小女朋友,但他佯装没发现:“好啊。不远吧?”
“很近!”
“哦。”盛闻又想起刚刚在底下的那茬事:“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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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诺文是谁么?”
“诺文?”小士兵扭过头,眼瞪得溜圆。
“您不是南部区的人吗?”他说:“诺文……诺文是这任的联盟最高级行政执政官呀!”
——盛闻想问南部区、联盟、最高级执政官又是什么东西。
但理智阻止了他。
小士兵的神情好似发现了一个史前人。
“哦,原来是他。”盛闻沉稳道:“我想起来了。”
他不得不停顿了会,好继续往下编话:“诺文……他很不得民心么?刚刚我在下面,好像那帮人很抵制诺文,还说诺文欠他们钱?”还说他是诺文的奸细。
“欠钱是不欠钱的。”小士兵咕哝道,皱起眉头来:“但是……啊,我要怎么解释呢,这些大人物们的一举一动,我也说不明白……但事情大概是前段时间诺文颁发了一个政策?法令?”
他费解地挠挠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反正就是做了一件事,让好多人都失业了,还提高了税,连好多线上的生意都破产了……我听人说是诺文要拿政府的钱做大事,他要去开发西部区,还要去开发另一
颗星星因为他认为南部区也不安全人们应该搬到更远的地方去。”
说这么长一段话小士兵几乎抓耳挠腮:“反正大概就是这么一件事然后就有人认为诺文这是独-裁搞权力**外面那些**的人就是要求诺文收回政策把税降回去把工作也还给他们。”
“最近**闹得很凶但我觉得两头都有自己的道理?”小士兵摇摇头:“但到底要怎么样就是那些大人物跟有大学问的人要想的事了
盛闻想起他在画像上看见的白发老头。
其实他没听懂“南部区”是什么“南部区也不安全”又是为什么但是……
“诺文还挺有魄力的。”他道。
“大人物肯定是有能成为大人物的道理的。”小士兵说。
不多久车渐渐减速向下降落。
小士兵一下子轻快起来:“到了!”
车悬停住。
在车下方犹如一个敞口瓶的瓶口其中栽满了花:深红的玫瑰灌木丛低矮的雏菊花丛一株株紧挨着的郁金香……还有高高的、色彩热烈的金色向日葵。
与其说这是花店不如说这是花田。
这是盛闻今天在这个“城市”中看见的最具生命力的东西。
不死板不单调不洁净得像一只刚被刷过的白瓷碗。
只是确实很近。
路上盛闻从车窗中看见他们又经行过远远的下头那片攒集涌动着的黑色人头——但倒不至于会在半空中有什么安全问题。底下**概是能看到这辆车的但哪怕他们认出这辆车还想攻击它难度也不啻于在地上向飞机扔石头。
花田在楼顶上向下是几十层的高楼到平坦的地面但地面之下似乎还有楼层……
不过这里应该是最高层了向上盛闻只能看见蓝漆漆的天。
“我们到了!”小士兵轻快道他还检查了一番腰间的枪和弹匣确保都装备好了才打开车门:“就是这……您可以让服务机器帮您打包也可以自己亲自下去摘。”
“那我自己下去摘吧。”盛闻看着这片灿烂的花田只觉这是“劝学”里最心旷神怡的场景
了。
他不知不觉松了口气:“你在车上等我?”
“当然不,我要贴身保护您呀。”小士兵下了车,向盛闻笑了笑,脸有点红:“还有……我在这也订了一束花,我和您一起摘。”
——盛闻早看见了。
他促狭道:“部队里也能谈恋爱么?”
小士兵万万没想到盛闻这么一出釜底抽薪,阵脚大乱:“没、没有!是给我自己的!”他慌忙指了指向日葵的方向:“向日葵在那,您去摘吧!我就在这等着您!”
每一株向日葵都开得烂漫。
可这没有太阳,它们是朝着哪个方向呢?
盛闻踮起脚,掐了一支连着叶子的向日葵下来。他摘了第一支,瞧见一朵葵花就足足有大头纸片人一个大圆脸盘大,心想十二支可别把他给直接压塌了。
向日葵毗连着玫瑰丛。
楼顶对面的白色高楼楼皮像是在给这片花田打光,显得愈发灿烂。
这的白色楼皮材料都颇神奇,熠熠生辉,洁净得像是圣堂,可又不会产生建筑光污染,反射出让人不敢睁眼的强白光。
盛闻切第三视角,偷瞄到小士兵费好大劲,脸都扭曲了,才空手从玫瑰丛里挣断一朵花,到头来却还紧张兮兮地先检查上头的花瓣有没有掉。
小屁孩。盛闻扛着大向日葵心想。
对面的白色高楼上暗下去了一角。
但两个人都没有发现。
可倏地——
“嘀——”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刺耳警报长鸣。
那一刻是小士兵的本能反应:“趴下!!”他嘶吼出声。
盛闻没有反应过来,而下一刻,小士兵猛地一下扑倒了他:“趴下!!”
在这刺耳长鸣中,一声经过消音的“噗”响起,它是如此轻微,让人根本分辨不出它。
可它连着响了:
“噗——噗——噗——”
数不清的很多声,像连续地将一个小沙包反反复复扔到地上。
刚刚摘向日葵,盛闻切的第一视角,他看见眼前一片翻天倒地,让人目眩的模糊,好像世界在来来**翻转。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忘了切到第三视角,只看见眼前不停地翻转、翻转、翻转……
最后停下来了。
他听见小士兵一声痛苦的“呃”。
“噗!”
又一声轻响。
盛闻看见自己眼前晕开了血。
泥土尘灰一样扬洒起来,又落回到他眼上,他脸上。
一支被攥得皱皱巴巴的玫瑰花掉了下来,红色的花瓣散得到处是。
血淌过了花瓣。
第 26 章 一枪 什么叫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小士兵死死地按着盛闻,冷汗一滴一滴地掉进土里。
他嘶哑道:“您……别动。”他声音发抖,眼睛红了:“您,您没事吧?”
盛闻整个人浑身发起抖来。
他像筛糠,像看见1号走的时候……一种无以具名的暴怒和恐惧充斥满了他:“我他妈当然没事!这是怎么回事……你在流血,你受伤了——你受伤了?”
这应该是个游戏,可他又忘了这应该是个游戏。
他调到第三视角,看见压住他的小士兵,后脊背被强冲力打得深深凹陷下去——他中枪了,不知道中了几枪,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他,到现在还能问盛闻怎么样。
他按着鼠标的手抖抖索索起来,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
“你中枪了,”盛闻说,“我带你去医院,你们这有医院么,医院在哪,我背你上去,我开车,带你去医院……”
他一遍一遍说着,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他不停地用鼠标点小士兵,渴望有一个“止血”,甚至是“一键救助”的选项出现……
可什么都没有。
这时候游戏选项像是下线了。
什么都没有。
仿佛是另一个人,在此,静静地看着小士兵流血,看着他一点点流走他的生命。
盛闻幡然醒悟般地,向楼对面看。
高大、光亮的白色高楼对面的另一栋白色高楼,矮他们两个楼层的高度,原本没有窗户的墙面开了一个小小的方格。
一个长卷发的男人持着一把长-枪,从这黑漆漆的方格中探头出来,像是知道盛闻在看他——他仿佛一个光荣至上的英雄,摘了自己的黑色口罩,露出下半张长满络腮胡的脸,咧开了嘴巴。
他是无声的,他向盛闻举起自己系着黑丝带的左手,用口型缓慢地说:
“去——死。”
长-**落回他手上,他重又将黑洞般的枪口对准了盛闻。
警报长鸣仍在刺响:
“这里……危险,”小士兵的肺被一枪打穿,他喘不上气,每说一个字都在吐血:“您,快跑,快……”
那一刻,盛闻只想让那根**对准他,对准他的心脏、脑门
——朝他打。
他不敢把小士兵翻到地上,他怕摔重了小士兵会死,他屈起一只手臂,挡在小士兵的后背上,妄图想如果下一发**打到要害,他这条胳膊能替小士兵挡一挡。
而他另一只手拔出了小士兵的枪。
这把枪和他认知中的手-枪结构不一样,没有转轮,也没有**保险,不知道有没有装**,也不知道该从哪开——可久旱逢甘霖般的,游戏选项慢了几拍的猛然活过来了,出现了“直接射击”选项。
盛闻切到了第一视角,持起枪,对准了楼对层的那个男人。
**这把枪的射击距离是多少,他只希望一把三十二世纪的枪不至于垃圾到楼对面的人都打不到。
他对准——
“砰!”
骤地,那一方黑漆漆的小方格窗,连同那片白色墙皮,如同被狠狠弹进一颗石子的一张白纸,轰然向内塌陷,高强度建筑结构瞬间融化,黑烟长驱直上,奔逸四散。
这一枪——几乎打塌了一个楼层。
强后坐力把盛闻掀翻在地,他后背抵着土,直直剐蹭出去几米,连小士兵都抓不住人,于是只他一个连着向后剐,最后在土里打了几个滚,狠狠撞在仿古的木头围栏上。
盛闻躺在了泥土上。
盛闻坐在电脑前。
他的胸膛猛烈起伏着。
最后,他用左手撑着自己站起来,向小士兵走了过去。
远远地,传来了惊慌失措的尖叫。
……
连片的悬浮车匆匆赶来,停满了这片楼区。
深灰色车辆是军部用车,白色车辆是C-1区的安保警察。
水雾般的红色烟气从白色悬浮车洒下来,洋洋洒洒,分散满了这栋高楼,像一层无形的围栏,把“事发现场”围了起来。
这红烟除了用作对路人的避让提醒,更主要的是给被轰塌的那层楼做急速降温,同时吸收建筑物材料因过高温产生的有害气体。
安保警察赶来的第一时间,就让随行的医务人员把小士兵抬走了。
他们也第一视角缴了盛闻的枪。
盛闻孤零零站着,一帮警察围着他,用枪指着他,远远地用检测仪给他
搜身。
他手里捏着一把向日葵,脏兮兮的,花上有血也有土。
从这个楼顶,盛闻能看见对面楼上被他一枪打塌进去的“弹坑附近,一帮穿着制服的警察正在紧急搜查这场“枪战中的另一个当事人。
但估计是找不着了。
这一枪,钢筋铁骨都融化在里面了。
盛闻冷静了些,心想他可能这是摊上事了。
——“劝学背景里有刑法么?
如果**犯法,那他可能这以后都不用再上号了。
“劝学
盛闻的右衣袖空荡荡地垂着。
那个**在临死前又开出两枪,可他的主要目的大概是让盛闻死,也可能是确信另一个士兵已经死得不能再**,剩下的**,准头就都朝盛闻一个人去了。
他开出两枪,一枪打中盛闻额头,一枪打中盛闻右手腕。
第一颗**径直穿过了盛闻的额头。
它击碎了盛闻的头。
——可没有流血。
盛闻没有“留住这颗**,**穿过他,重重钉在他背后的墙上。
而盛闻被击碎的头,又如影子一般,重新组装了起来。
在那人一脸活见鬼的神情中,他开出第二枪。
第二颗**擦着盛闻手腕上的投射器打进了他的腕骨。
于是这次就没那么幸运了,投射器掉在地上,盛闻的手从掌心开始崩裂,像一个跌碎手的瓷人。
可在他的手完全碎掉前,他已经开出了那一枪。
那一刻,盛闻脑袋里想的只有“裴廷诚不欺我也——盛闻看见他的整条手臂从手腕到小臂到肘关节开始寸寸崩裂,如同被碾碎了、压成齑粉,强劲的**反冲力把他生生向后倒冲出两三米,肩膀在土里压出一个小坑,险些整个人都被冲碎。
投射器掉在土里。
他的整条右胳膊都没了。
新晋残障人士盛闻倒是还没想到他少了条胳膊,是因为裴廷给他的这个“表带被一枪振得不好使了,但没忘了把投射器拾回兜里。
说好要还的。
但如果以后他进了局子,可能再也用不到它了。
安保警察一个个都隔了大老远,恨不能把检测仪拖到它的最远检测范围,仿佛盛闻是个绑了十个隐形核弹的高危分子。
他们在交头接耳,但隔得太远,又过不去,盛闻仅仅能依稀听到“红热成像”、“奇怪”、“坏了吗”几个前言不搭后语的词。
只是看神情像在他身上发现了新大陆。
安保警察封锁了附近区域,军部的人在和警察交涉。
但盛闻谁也不认识,仿佛已提前在此过上了牢狱生活。
他百无聊赖地揪着手里的向日葵——
点一下花瓣,就有“揪一片”的选项。
嗡嗡的轰鸣声从上空响起。像有无形的对冲气流向下压迫着,军部车辆、安保车辆有条不紊地向两侧退散。
一艘小型舰破开道路,反射着青灰的金属光泽,它的线条是种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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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主义的美,像一条从海中跃出,浮泛着海潮上波光粼粼的箭鱼。
接着,是一整片低空舰队。严苛地排列着,在天穹底下发出森森的冷光。
在楼下,几乎像乌云压境,天色都暗沉了下来。
十数条折叠软梯从小型舰船中迅速地放了下来,上百名持械太空兵齐刷刷地自软梯降落下来。
——说是“小型舰”,不过是因为比较对象是那些航行宇宙的巨无霸,而能进入太空的舰船真正的规模,一艘最小型号的航舰便可以全覆盖好几栋白色高楼的楼顶。
当然破坏力也是惊人的,这一艘小型舰携带的常规**,能把整个C-1区翻来覆去地炸平十几回——相当于能把过去的整个亚欧大陆全部炸成海拔一百米以下的平原。
一艘艘舰船悬停在此,如同成群过境的巨鹏。
太空兵们犹如出鞘的利剑,一列列笔直立好。
一个高个头的短发男人从为首一艘舰船上不疾不徐地走下来。
这人盛闻认识。
裴廷。
安保警察们纷纷向执政官致礼,执政官摘了帽子,和安保警署的警长说了几句什么话……盛闻听不清。
“抱歉,但是行政官阁下……”能和这样的一个大人物攀谈,警长多少有些紧张。
而执政官的意思很简单:他要带人走。
但警长犹疑道:“这种现场破坏程度已经可以定性为公共**案了我们需要走警署的行政程序暂时收押嫌疑人所以恐怕您……”他停下了认为话说到这已经足够表达意见。
“这是正当防卫。”执政官冷声道:“我的兵还在医院生死未卜如果要收押你们应该先去收押那个真正犯罪的。”
“他我也需要带走检查身体。执法的前提应当是不违背基本的人道主义。而如果你们所说的那个‘受害人’认为这有失公允”执政官唇角微掀露出个讥诮的弧度“他可以依法对盛闻提起诉讼。”
——这一句简直是赤-裸裸的嘲讽。
“受害人”早都化了还起诉?
可警长犹豫了……
因为那位叫盛闻的危险分子确实需要进一步的身体检查。
他的红热成像很离奇而且少了条胳膊——天知道只有一条胳膊的残障人士是怎么开出后坐力和破坏力这么强的一枪的!
尽管警署当然也可以提供医务检查但是……
警长向后妥协了一步:“好的……那您先带盛先生去做身体检查。等后续调查我们会再联系盛先生。”
盛闻独苗仅存的左手握着两支破破烂烂的向日葵看着裴廷向他走过来。
裴廷停在他面前:“走吧。”
“……我能走了?”盛闻问。
“可以。”
盛闻抬起脚但刚刚要走
他回来小声道:“走吧。”
“会没事的。”裴廷淡淡道:“三十二世纪时代变了医疗没你想的那么落后。”
盛闻愣了下:“……啊?”
可裴廷已转身走了:“走吧。跟上。”
——什么叫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盛闻反应过来裴廷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说的是小士兵连忙跟上:“真的?真能救回来?**这设定可以啊?我看他好像肺跟肝都被打穿了真的可以……”
执政官头也没回在前面截断了盛闻滔滔不绝的话头话里带着点讥诮:“二十一世纪还没有**替换么?”
那倒有。
三十二世纪肯定更发达了说不准还有**培养。
盛闻松了口气。
可接着他又想起另一个:“那……被一枪打化了的人还能救回来么?”
“……”
执政官顿住脚微侧过头:“去问上帝然后闭嘴跟好。”
第 27 章 册子 “你不是说要给我买一束花么?那我...
临上“飞船”前,盛闻切在第一视角,扭头看了眼楼顶上的那些安保警察们。
他问:“我这……就可以走了么?”他停顿了会:“我好像杀了一个人,在你们这不需要坐牢么?”
执政官走在前,没有回头,高大的背影在盛闻脸上落了一层淡淡的阴翳:“如果你打中的那栋楼用的不是防火材料,或者今天不是**游-行,万人空巷,那层楼基本没有别人……那你就可以入狱了。”
他停下脚:“但我们这个时代很少会动用**,所以你大概只需要承担八百年到一千年的**。”
盛闻:“……”
执政官抬脚,进了舰门。
盛闻跟上去,想的却是另一件事:“裴廷,你万人空巷是不是用错了?”
高中生经典例句:
“《西游记》播出了,万人空巷,家家户户都在守着电视机看电视剧。”
——盛闻记这句话记得很牢。
只是不记得对错。
盛闻说:“万人空巷不是形容街上没人么?”
裴廷在舰口站定了会,低头看向盛闻:“你语文是不是不太好?”
盛闻:“?”
裴执政官转头走了。
被一AI发现语文不行,盛闻顿觉大失面子,立刻从旁摸过手机,查了查“万人空巷”的意思……
“形容家家户户都从巷子里出来了;多用于形容庆祝、欢迎的盛况。”
语文老师直呼内行。
——他跟裴廷一个都没用对。
“……你这不是跟我半斤八两么?”盛闻对着手机就是准备一顿照本宣科:“万人空巷的意思是家家户户都从巷子里出来了,多用来形容……”
裴廷却打断道:“十一个世纪了,中文早就……”在此,他微不可查地停滞了片刻,又自然地跟上道:“变了。词语词义对不上也正常。”
事实上不仅仅是中文“变了”,过去大规模使用过的任何一门语种,都“变了”。
大语种“变了”;小语种灭绝,成了大数据中无人问津的古籍资料。
过去的几个世纪中发生过多次语言融合和改革,而当前联盟地区使用的是统一的南部区通
用语言脱胎于古中文、古英语和少部分的古法语。
跟过去的英语和中文一样不同的地区——即不同的居住分区会因居住公民的祖籍血统而有不同口音但大家仍使用的是同一种语言。
和盛闻能无障碍交流是因为试验站的“零号”计算机系统在做双方的“翻译”。
这一点裴廷心知肚明。
但他没有提起。
盛闻的右边衣袖空空如也瘪瘪的袖口别在裤兜里。
裴执政官看见了但在路上没有问起。
直到回到舰长休息室他向盛闻伸出了一只手戴着白手套摊平了掌心:“把你的投射器给我。”
盛闻没有听懂“投射器”又是什么黑科技:“……什么投射器?”
执政官静默了会换了个哄小孩的说法:“就是那个黑黑的长得像腕表一样的东西。”
“噢”盛闻懂了捉襟见肘地用他仅存的左手把左右衣兜裤兜摸了个遍还在胳肢窝艰难地夹着那把蔫了的花才从裤兜缝里摸出一块“黑表”递还回去“喏。”
这块“黑表”他并不知道用途只猜出来大概是个能让他自由活动的游戏道具。
有今日一行盛闻差点对“出去玩”留下了心理阴影。
外面一点都不好玩。
裴大将军居然还没提醒他。
执政官接过投射器夹在指间端详了片刻。
他屈起食指在这上头弹了一下接着不动声色地觑了眼盛闻:盛闻还是少着条胳膊。
执政官神色不变把这玩意扔给了清洁机器清洁机器当垃圾一样拾走了它。
他从太空军军装前襟取出了一副新的投射器在手腕处扣紧调出连接光屏
——盛闻不知道裴大将军这是在干嘛可他看见自己的右胳膊长出来了。
不过这个“长”不是像出芽似的从原来的断胳膊面上一截截地长出来而是像画面刷新一眨眼的功夫他就一下子多了条胳膊。
盛闻猜出来了点什么:“我手长出来了……跟这个表有关系?刚刚那个坏掉了么?”
裴廷没有回答坐到了舰长椅上。
他背对着盛闻,摘了右手手套,慢条斯理地折叠好、收起。他调了一下控制屏,一方窄窄的立台自舱下升起,立台表面慢慢倾斜,斜成一个画架似的斜面。
上面别着一张纸和一支汲墨钢笔。
裴廷似总习惯用这些“古代玩意”。
他执起笔,摘了笔帽,在画纸上试了几下笔痕。“你胆子是真大,不知道拿的是什么枪就敢随便开。”裴廷转过舰长椅,眼皮微抬:“但凡你今天要是拿的不是枪,是小型炮,或者你连着开了两枪,那我也保不住你。那栋楼要整个塌了,不是像今天只塌一个楼层的话,底下就是****,要死成百上千个人。”
盛闻干笑两声:“这么夸张?”
裴执政官冷笑:“**一千年都是轻的,一般造成公共恐慌的高危分子都是直接**。”
盛闻:“……”
“对你来说这里是一个游戏。”裴廷看着盛闻的眼:“如果不喜欢,你可以随时下线,但对其他人来说,这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他的嗓音像冰叩击在钢刀上:“这里没有数据刷新。断了胳膊的人不能再长新的出来,死掉的人也不会再复活。世界上每天死掉的人不计其数,但在法律上,**要偿命。”
盛闻觉得裴廷似有言外意,可他没有抓住那一点难以捉摸的尾巴。
“我知道了。”他干巴巴道:“我下次不会再乱开枪了。但是……”他捏紧手中败掉的两支向日葵和一支红玫瑰。
“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开那一枪。”盛闻道。
执政官冷冽地盯着盛闻……却好像借由此刻,看到了过去的某一幕场景。
最终,他先缓和了语气,像早就知道了盛闻是个劝不动的脾气:“不用太自责,这不是你的错。”他带着些哂笑的意味:“这应当算是……三十二世纪的特色。”
盛闻的面前悬浮起一个光屏,上面是几张证件照似的人物像,还标着性别、年龄、职业、家庭状况,但令人讶异的是,性别不再仅仅只有男女之分了,还多了几种盛闻看不懂的分类,其后跟着括号,标注着性别释义。
于是这其中既有还没做变性手术、性别认知障碍的男性**工作者,也有做了变性手术的历史系在
读女大学生,还有从事廉价劳力劳动,到五十多岁还孑然一身的普通男人,一脸小雀斑、没有上学的十几岁小女生……
盛闻看见一张熟面孔,是那个先前抓着他嚷嚷的酒槽鼻男人,在这上头的信息倒写得颇为清楚:
四十五岁;待业;未婚;无子女。
盛闻有些茫然:“这是什么?”
“伤患名单。”裴廷把每一个字都吝惜到了一种严酷的意味:“今天的**游-行发生了大规模踩踏。轻伤二十一人,重伤六人,死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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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闻听了下意识又把名单看了一遍,又看到酒槽鼻。
这一次他才在酒槽鼻的照片底下,看见一行小小的红字:重伤伤患;已送医。
“都三十二世纪了,”他愣神道,“原来还会有**件么?”
执政官定定地看了盛闻好一会,低下头,执钢笔在画纸页头不知道标了行什么字。
他的话慢悠悠下来:“都二十一世纪了,孔子出生快三千年了,还会有学生到周末只知道玩游戏,不知道早睡早起好好写作业么?”
盛闻:“…………”
这一句话把刚刚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那点严肃气氛打得烟消云散。
盛闻:“这能是一码事??”
执政官微微抬头,竖起钢笔对准盛闻,似在做一个比例对比。
“所以你作业做完了?”他问。
盛闻:“……”
唯此事,他硬气不起来。
裴廷在那头不知是在写些什么,还是在描画些什么,盛闻看不见,唯独能听见钢笔的金属头隔着层纸碰在硬台子上划出几道长线条的沙啦声。
他企图向前走,好装不经意觑上一眼:“你是在批文件么?”
可他刚一抬腿,裴廷叫停他:“站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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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动。”
“嗯?”
盛闻不动了,手里还捏着花。他摸不着头脑:“站这么?——有什么事么?”
可裴廷仅仅是坐在高处,上身前压似的倾侧着,左手仍戴着手套,摘掉手套的右手握笔,垂着眼望盛闻,既不说话,也不动作。仅仅是看。
盛闻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却又突然想起自己手里的花……
都已经无精打采细细的草绿杆都失水了似的弯折着花瓣被掐得零零落落一点都不好看了。
盛闻不好意思再把这样一束花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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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刚刚把手背到后头裴廷问:“花是送给我的么?”
盛闻:“……”
先前大半天都没注意到他一藏裴大将军倒是第一个发现了。
“没有。”盛闻否定:“小士兵买的送他女朋友的。”
裴廷:“送女朋友向日葵?”
盛闻:“……”
微小得仿佛是个错觉裴廷似笑了一下:“你不是说要给我买一束花么?那我的花呢?”
盛闻:“……”
此情此景盛闻实在难以硬扯一句“忘了”。他叹了口气破罐子破摔把花往前递了递:“我……其实这本来是给你捎的但是刚刚在那打了一架花就都滚上泥了。”
有一说一盛闻再也不想“出去逛逛”了但他还是秉着说话算数的精神违心道:“今天就不作数。我下次出去再给你捎。”
好半晌执政官走了下来。
他走到盛闻面前低下头看着盛闻头顶小小的发旋又看到盛闻手中破败的花闻到一种和着泥土腥的花香气。
食指和拇指捏住花杆他轻轻地把向日葵从盛闻手中都抽了出来俯低嗅了嗅花蕊。
“没事。这次作数。”
盛闻一个出神地功夫就见裴大将军已经坐回了舰长椅。
只这次裴廷的脊背慢慢松弛下来。
那两支花被他放在画纸一旁。
“晚上十一点了。”手中的钢笔头规律地轻叩着台子裴大将军道:“同学未成年人健康系统现在提醒你该下线睡觉了。”
盛闻:“……”
拿了花就让人睡觉去??
可紧接着不等他说话裴廷摁了一下手腕上的投射器。
屏幕一黑系统消息: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好好休息明天再战!(ノへ ̄、)”
——盛闻这才后知后觉:
干。
那个小黑表还有强制下线的功能??
……
裴执政官先给钢笔换了新墨。
斜方台上是一张普通的白色画纸,页头右脚是一行劲遒的钢笔字:公元3162年8月1日。
这是今天的日期。
而画纸当中有一个用寥寥几笔流畅勾出的人物轮廓。
渐渐地,他被一笔一笔地细致补全:微垂的眼睛,瘦削的下颚角,头向下低着,后颈凸起一块线条锐利的骨节,衣服的皱褶中落入很深的阴影。
他侧立着,神色有些冷。
在他手中,松松地握着一束晖光灿烂的向日葵,沾着几瓣野红莓般的玫瑰。
这整张画都是用钢笔白描的,唯独向日葵和红玫瑰浸透了花瓣汁液般的浓烈色彩。
裴廷把这张画纸放了会,直到墨渍都晾干,才提起它,从画台底下的保险柜中取出一本厚厚的纸质文件册,把这张人物画像夹了进去。
册子沉甸甸的,夹了几百张人物画像。
几百张……同一人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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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与一个时间标注。
而在第一页,第一张画像上,是一个托腮发呆的青年,线条极为简明,左眼下一点小痣,整张白描相,唯一上色的仅有那双浅色的眼珠。
时间标注:
公元3156年1月1日。
下一章插回忆杀。
第 28 章 补习 这应当算军部一等机密:传出去有损...
六年前的事,应该从联科大开始说。
这一年刘在存还在联科大呆着,盛闻也是。但这是刘在存在联科大的最后一年。
联科大同学是出了名的毕业难……当然入学也不容易,就是因为联科大不但课程变态多,毕业论文又卡得极其死,在这么一个堪称集合了这个时代有志于科学研究全部人才的顶尖学府里,一拉**,照样是每一届都有数不清的十六岁入学,到三十多岁还没能毕业的同学。
——基本都卡在“毕业论文”这一关上。
刘在存的毕业课题选的黑洞相关,就准备找盛闻搭伙干——
前两年的亲身体验,盛闻此人,乃联科大毕业密码。
但刘在存连着好几天都没能联系上人,后来去盛闻以前天天半夜三更去的实验蹲点,也没能蹲到人……一直到一个多星期后,和一个同系学姐聊起来,刘在存才猛听说,盛闻休学了。
“他休学了?”刘在存讶然道:“为什么?这学期刚开学他不是还来了吗?”这才开学刚刚一个月。
学姐用一种看史前人种的眼神看着刘在存:“你不会还不知道盛闻他爸是谁吧?”
“不知道……很有名吗?”
“惊不惊喜,”学姐用一种讲冷笑话的语气说,“盛闻姓盛,盛海威也姓盛。”
“……”刘在存沉默了会,接着:“盛——海——威???”
“前段时间这事闹得很厉害的,盛海威来咱们学校了,好像是不想让他儿子继续在联科大念下去了?”学姐说,“由此可见,盛闻休学,应该是回家继承亿亿万家业了。”
“——学弟,以后要勤上网。”
刘在存:“……”
盛闻,联科大毕业密码,一日后能登上联科大招生简章坑蒙拐骗新生入学的“联科大之光”,居然是盛海威,一个一天学没上过的“土匪头子”的儿子……这事给刘在存冲懵了,他讷讷道:“那盛闻这就不回来了?他都读了三四年了,还没毕业就不读了,这不是前功尽弃吗?”
“等他去给咱们学校捐栋实验楼,”学姐现出种怜悯的神色,“盛闻不但可以拿毕业证,还可以进联科大名人堂当荣誉校友。”
刘在存:“…………”
——操。
……
这是一处检查点。
空荡荡的一个方格房间。
地板是白的,墙壁是白的,灯刺眼的白。墙壁中段架着一排深灰色机器,亮着一个点、一个点的红外线光。
一个半尺高的方台子从地下支出,上面站着一个高个儿青年,披着白褂子,可敞着怀,胸前的软显示屏还亮着一串学生编码条。他低着头,抬着两边胳膊,像支起翅膀的一只高脚鹤。
在旁边,是两个年轻的太空军士兵。
其中一个金发,剃成**茬,祖上大概是盎格鲁人,口音带着英音:“把头抬起来。”
青年仰了仰下巴颏,喉结锐利地突出一个尖。
金发划着面前的光屏,上面是对这个青年的各种射线成像。另一个士兵从青年袖口,一点点摸索到手肘,到胸前,地毯式地一点点搜查。
这阵仗,恨不能把你去年在骨头上打的钢钉都找出来。
这是进太空军军部的第三次搜身,已经比前两次宽容了许多,至少能让士兵亲自碰到被检查者了——好施行这种最原始、最谨慎的搜身方法。
材料学极度发展,机器检查偶尔会让一些仿生材料制作的化学武器成为漏网之鱼。
这种极度谨慎倒不是因为被检查者是高危分子,只是战时应急,迫不得已。
“联科大的学生?”金发问。
“学物理的,刚从实验室跑出来。”青年的胳膊动了动,想抻一下胸前的学生编码——可他刚动一个手指头尖,就被警告:“别动!”
“被你们搜了三天了……”他把手指头抬回去,低下头,嘴角上拉,露出个虚情假意的笑容:“长官,我真不是危险分子。”
“抱歉,但这是军部程序。”金发抬头:“你右兜里的是什么?”
另一个士兵已经闻言从他兜里把那玩意摸了出来。
“电子烟。”盛闻懒洋洋道:“你们今天已经把它拆开过了,里面没有新型武器和**器。”
摸出来的确实是一支电子烟,细细长长,银亮的金属管。
自代尼古丁嚼片被发明出来以后,这玩意就已颇少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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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发把这支电子烟从
头到尾又仔细扫描了一遍,最后还是把它放回了盛闻右兜。他取来了一套太空军军服:“在这把衣服换掉。以后注意,军部的公共空间不允许抽烟。”
盛闻接过衣服,意外地还在这里头发现了内裤。
——内裤都要脱?
几个人面对着的这一面墙,其实是一整面单向窗。
窗后的人能看见房间内的光景,听见他们说话,但房间中的人看不见窗后的人,也听不见声音,甚至如果不仔细观察,都发现不了这里有一扇窗户。
故盛闻正要问这俩兵“你们就在这看着我脱么”,冷不丁听见一道陌生而沉压压的男声:
“不用换了。”
面前的墙体像窗帘般向两侧打开,盛闻才猛然惊觉原来这是一面薄薄的单向窗,窗后还有别人——
一把椅子,坐着一个男人。
他沉着头,顶着墙灯,眉骨压下深深的影子。手套却极白,给人以很深的印象……初次见面,后来盛闻再回想时,能想起的只剩下一个坐在黑暗中的男人,有一双白手套,一把枪,和肩章最外头的一颗银星。
肩章三颗银星,是上将衔。
这位将军起身:“你们都出去吧。”
盛闻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好像有什么在吸引着他。
他没有注意那几个士兵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只习惯性地打开了电子烟,很深地吸了一口。
将军走到他的身前,向他伸出一只手:“裴廷。”
盛闻挑着烟管,慢慢地吐出口烟,在那只手上礼节性地握了一下:“盛闻。”他接着抬眼问:“您是打这次仗的总司令?”
裴廷没有回答,只问:“你知道这次随军过来是要干什么的吧?”
“知道。”他从台子上跳下来,但这样他就得仰头看裴廷了……他挺高的,有一米八三,但裴廷显然要比他高将近半个头,在一米九以上。
“教您数学和物理。”盛闻微微眯起眼:“听说您快毕不了业了。”
堂堂一位将军,成绩居然烂得快要毕不了业了——还是那种专门给高级军官发学历-证书,出了名的水的烂学校。
这应当算军部一等机密:传出去有损太空军总司令的赫赫威严。
裴廷向盛闻低下头,盛闻看见一双深灰色的眼,他没有见过海,但那一瞬间他联想到历史书插图上将海员们吞没,让他们迷失方向的海雾。
他一时出神。
可随即将军便从他身旁走过,没有理会盛闻哪怕出于事实,也实属冒犯的说法,更没有质问是谁在盛闻面前如此“诋毁”他。
“八个月后我需要参加毕业考试。”裴廷淡淡道:“我不希望明年重考。”
这就是盛闻能以编外人员上舰的目的了。
他是来给裴廷“补习”的——但在刚刚见到裴廷前,他也万万没想到他的补习对象是太空军总司令。
盛闻现在处在一艘作战型航舰上,这艘航舰正载着他和逾千名太空军潜行向C-17区,而前后是浩浩荡荡上千艘的大规模舰队。
——一个月前,自发生在C-17区的一声炸响,直接炸塌了C-17区的区政府大楼,造成上百区政府人员伤亡,一次有组织的大规模武装暴-动发生了。
暴-动分子称自己为“反联盟军”,这次暴-动不知道在地下秘密筹划了多少年,一朝爆发出来,短短时间“反联盟军”就**到了十数万的规模,而真正致命的是——“反联盟军”有**支持。
自从人类有了热-兵器,就早远离了陈胜吴广揭竿起义的时代了,口号一喊,乡亲聚首,就敢“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到如今,打仗靠的是军备**。
当初南部区成立联盟,好处是能集中力量办大事,可管理一个横跨上千颗小行星,总“领土”面积是过去地球总土地面积上千倍的人类居住区,就犹如心脏给一个身躯庞大、四肢肥大的人体供血,反应和调度都僵硬而不灵便,哪怕最快作出指示,还有大把的赶路时间……
于是不到半个月,C-17区沦陷,毗邻C-17区的C-16区沦陷,C-13区陷入硝烟。
这是自南部区联盟成立以来,最大规模的武装暴-动。
——按道理来说,这本来是件极其严肃的事,但一旦盛闻想到这位总司令上个小时还在总调度室和联盟的核心将领们做战略部署,下个小时就苦大仇深地到他这来补数学了,就觉得这场景怎么也严肃不起来。
甚至还有点逗乐。
但裴大将军宁愿考试挂科、明年重考,也坚决不走后门,在脑袋里植个一次性**芯片的精神可歌可泣,十分能体现军人风采。
“我肯定尽力教。盛闻用指节抵住鼻子咳了声,“您上课好好学,按时写作业就成。不过……您打算从哪天开始上课啊?
不得不说,找这么个“学生太有压力了。
盛闻一边说,一边胡思乱想着他这要是没教好,会不会按军规论处,万一裴将军再费好半天劲没做出题,气火攻心……不能一枪把他给崩了吧?
裴廷微顿。
“回去好好休息。这位将军看着吓人,可似乎也没那么不近人情,“明天会有人通知你。
盛闻咬着烟,扭着头,看着将军的背影出了门,才扭回头,对自己“哦
……
士兵领盛闻去了他的寝室。
虽然这间寝室小得像一粒胶囊,但值得庆幸的是,这好歹是间单人寝室,不是传说中十六个人甚至三十二个人的大通铺。
寝室很小,没有窗,直通着门,只有一条两米宽、三米长的窄道。
床铺是折叠的,桌子、柜子也是折叠的,从下到上,一层层空间利用得很密实,如果全收起来,就是空空如也的一个胶囊小房间。
很贴心地,还附带着一个智能服务系统,尽管功能少得像是几个世纪前的淘汰款,但在漫长旅途中,也能和盛闻聊几句天,勉当慰藉。
在折叠柜中,体贴地准备有一沓男式便衣。
审美不敢恭维,不过都是宽松的黑白灰纯色衣裤,也不算太丑。看上去像特地为他准备的。
在抵达C-17区前,还有七天旅途。
盛闻从折叠柜里抽了套灰衣黑裤出来,换掉了身上这身。这套衣服衣料很薄,质地类棉,但保温性更好,寝室恒温在十九摄氏度到二十摄氏度之间。
衣裤显然都要大一个号,盛闻把袖子和裤腿往上折了两折,拉开折叠床,仰头倒了上去。
他已经有些困了,闭着眼道:“服务系统?
一个标准女声回复:“您好。
“你有名字么?这是寝室的智能服务。盛闻心想剩下七天的大半旅途他的交流
对象除了那位冷酷的总司令,大抵就剩下了这个智能服务。
“没有。女声答。
“那我给你起个吧。盛闻说:“阿狗怎么样?
“好的。女声答。
“……
盛闻拿手背掩住眼皮,心想**完了,这可能真是市场淘汰款,不怎么聪明的样子。那他的交流对象,可能就剩下裴总司令一个了。
盛闻的个人信息端“叮
是莱斯特发的——莱斯特是他先前在寝室外头认识的一位红头发军官,给裴廷办事的。但莱斯特比总司令阁下有活人气多了,和盛闻还聊到了私人情况,颇愉快地给盛闻分享了他总是随时携带着的一张他女朋友的电子照片。
这份电子文件的文件名颇长:
“联盟第一军事学院初等数学教材新编版及联盟第一军事学院初等物理教材新编版及历年高级军官毕业考题精编版
电子封面的封面装帧十分严肃,印着联盟的总军部军徽。
但翻开第一页,接着盛闻看见了数学教材的详细目录:
“第一章:数
“第一章第一节:认识自然数
“第一章第二节:加法与减法
“第一章第三节:乘法与除法
“第一章第四节:认识数轴和负数
……
盛闻:“……
联盟第一军事学院建议改名为联盟第一白给学院——别告诉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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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教裴总司令这个。
再往后翻,单数学教材有一百多个大章,从“教你数数到三角函数到微积分到矩阵数列,名副其实,当代“初等数学大全,涵盖了过去义务教育中学生的数学全教材。
——仅限于中学生教材。
初等物理教材也差不多不过如是,从小球落体运动到小球斜坡运动到小球磁场运动再到小球滚动转动及一根绳拴着小球做向心运动和一个小球浮在水里做漂浮运动,书别名“一个小球的故事,超弦理论、量子研究一概不涉及,只有最后几章是恒星与行星,本质还是“小球运动。
盛闻本想认真看看教材,给裴大将军好好备课,但一翻目录,
他竟不知道这课要从哪备起。
晚上盛闻被告知明天晚九点他要给裴大将军上第一堂课。
以后上课时间不固定看裴大将军安排反正他得随叫随到一堂课两小时。
——这天半夜盛闻看教材看到下半夜两点从头开始重新看了十多遍都没能成功把数学教材、物理教材里的任何一本逐字逐句地看到第二章。
因为他每看一行都觉得他在看这玩意的样子像个脑瘫。
第二天盛闻空着手去了
他想:要是裴大将军不能理解一千多年前伽利略是怎么把小球滚下斜坡的他可以当场给裴将军做个“经典再现”。好老师要懂得寓教于乐。
上课的“教室”在总司令的休息室。
盛闻提早到了五分钟来时休息室还没有人直到四分钟或四分半后休息室的门打开裴廷几乎踩着点进来了。
他身后的副官和警卫兵没有一并跟进来。
裴廷没有和他说话径直走到了位子上不急不慢地摘下军帽脱下手套服务机器把它们都妥帖地收好。
裴廷坐了下来从旁拿了几张白纸和一支钢笔——他的战略桌上备着纸、笔、墨水瓶。盛闻不知道已经多少年没见过这玩意了只有一些不嫌麻烦极其念旧或十分讲究写字手感的人还在用这老一套的写作工具。
总司令眼皮微掀:“开始吧。”
“?”
——这节课这就开始了。
“……您是说哪一门?”盛闻问。
“都可以。”裴廷道。
盛闻默了会:“从第一章第一节开始?”
数学第一章第一节:认识自然数。
物理第一章第一节:认识牛顿。
可能牛顿自己也没想到他有一天能和自然数一个地位。
“我没看过教材。”裴司令神色自若仿佛丝毫不觉得联盟第一军事学院四年学位制他到最后一年了还连教材都没看过是件多离谱的事只道:“我记得毕业考试里有一部分是微积分你今天从微积分开始讲。”
盛闻:“……”
他问:“那请问
……您有数学基础么?
“你先讲。裴司令道:“听不懂我会告诉你。
他淡淡道:“不用紧张,也不用用敬语。毕竟你是老师,我是学生。
盛闻:“……
现在是学生坐着,老师站着。
他调出光屏,直接打开了白板书写模式——他翻过数学教材目录,微积分大概在五十多章。但这本教材上一百个字里九十九个字都是废话,微积分又不难,他打算用自己的方式讲。
——于是在五分钟后,盛闻结束了自己的“微积分小课堂。
白板上算上函数图,一共有三行字,都是盛闻用手指头写的。他今天带了小球,但忘了带电子笔。
裴廷静了会:“讲完了?
盛闻也静了会,干巴巴地问:“那我再给你出两道题?
“可以。
这次盛闻打开了联盟第一军事学院的数学教材,翻到第五十二章,微积分,照着上面的课后题差不多的模式一连仿了二十多道誊抄到了白板上。
裴司令有一刻的寂静。
盛闻后知后觉:“……是不是太多了?
裴司令没有回答,面无表情地把第一道题题干抄在了纸上。
过了三五秒,他在左题头标了个“解。
盛闻绕过桌子,弓着背瞧他解题。
不知道为什么,盛闻看见裴廷握笔的手背上慢慢崩起一根青筋。
又过半分钟,但这道题还仅有左题头上的那个“解字。
盛闻找不出话夸,只能说:“你这个解字写得不错。
然而此话一落,他非但没有看见裴司令开心,反倒看见裴司令手背上又崩起一根青筋。
裴司令终于抬头,冷着脸道:“你去那边坐着,别杵在这。
盛闻:“……
盛闻被远远撵到了另一头,但好歹有了个座。
他远远向裴廷觑,看见裴廷还是好半天一动没动,最后像迫不得已,打开了光屏,不知道看了些什么,钢笔杆终于慢慢地动起来了,是在另一张纸上演草。
盛闻支着头,不知道裴司令把这二十道题做完要等到猴年马月,就默默在心里数了五百
个数。
数到四百九十九,他出声问:“你没有植入基础教育芯片么?
“没有。裴司令百忙之中,抽空给盛闻回了俩字。
“为什么不植入?
裴廷没有抬头,仅冷淡地给了盛闻一个似是而非的回答:“不是每个人都需要这种东西。
但这句话是对的,不是每个人都需要——联科大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学生都没有植入过基础教育芯片。他们是**挑一的人才,在十六岁之前就能自学完成基础教育芯片包含的这点基础知识,当然不需要芯片。
但盛闻觉得一位濒临毕业考试挂科,出来打仗的路上还在苦学微积分的将军应当并不属于此列。
盛闻又慢慢地踱步回了裴廷桌旁,向下瞄了一眼。
——进展比他想像得多得多,已经解出大半了。
只最上面,空着两道同类型的小题,大概是卡在这,先略过去了。
等裴司令解完手头的题,盛闻指了指那两道空出来的小题,简单说了下思路,就又踱步走了,免得“干扰总司令解题思路。
“一会我给你留几道作业题,下次上课交。他坐回战略桌另一头:“长官,你觉得几道题合适?
裴司令的笔不动了。
他抬头,那一刻,盛闻仿佛觉得自己被一头野兽擒住了。
裴司令问:“还有作业?
第 29 章 反联盟军 他身处一个战争的时代。在一艘航向...
在抵达C-17区前的旅途上一路顺畅。
裴司令是位“好学生”,尽管每次盛闻要布置作业的时候,都有种裴司令要把他驱逐下舰的错觉,但一旦他布置了,裴司令还是会尽力守时完成。
偶尔盛闻还会收到裴廷发来的“作业协助请求”。
在航舰上,盛闻的自由度还不错,舰上的普通公共区域都可以自由行动,也不受军队晨起晚睡的规章制度限制,又因为他是裴廷的“老师”——此事机密到盛闻揣测这艘航舰上,知道这件事的加上他一共不到五个人——盛闻被特准可以自由拜访裴廷的私人休息室。
其间盛闻还旁敲侧击地询问过莱斯特,裴总司令要补课,为什么不找一帮专业老师,远程在线“服务”,以当前的科技水准,远程教育完全可以做到让老师的投影和学生面对面上课……
莱斯特冲盛闻笑了笑,让盛闻琢磨不透他这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莱斯特说:“一个原因是因为要求紧急,来不及准备,另一个原因,也是更主要的原因……当然是因为这属于军队机密,远程通讯,就有被窃取信息的风险——而如果真的不幸信息泄漏了,老师本人就在舰上,不是更容易追责吗?”
盛闻直呼内行。
——就裴总司令这仨瓜俩枣的总成绩,被窃取出去公之于众,简直是有损于联盟军队的公信力。
航舰上没有白天和黑夜。
事实上南部区如今的所有人造居住区都没有自然的昼夜更替:人类已经离开了太阳系,这里是半人马座α三星系。但模拟天空根据程序设计和人们依旧在使用的24小时制拟出了逼真的日升日落。
从前除了日升日落,是还有月升月落、斗转星移的——从前地球夜空中的斗转星移,但渐渐地,过了几个世纪,人们就弃置了斗转星移,又过了几个世纪,人们又弃置了月升月落,到现在,“日升日落”大抵是南部区的人们能窥见的人类过去曾在太阳系中目睹过的壮阔天空中的最后一丝光彩。
人们离开了家园,就自然渐渐地把另一片土地当作故土。
曾有公知提出过把模拟天空的景象从太阳系的“单日”替换成半人马座α三星系该有的“三日凌空”,不过当然还是要使用模拟天空,而不是面对真正的
半人马座α三星系天空——三颗恒星,三颗“太阳”,不建造厚厚的防护层而直接面对,其中的紫外线和强辐射对人类是致命的。
但这当然也没有被采纳,媒体直白地评价其为“脱裤子放屁”以及“不怀好意地制造地区矛盾”。
只后来,一部分的南部区居住区取消了最后的“太阳”,只留下了一个蓝色天空,另一些思潮没有这么激进,相对怀旧的居住区保留了这唯一的太阳。
南部区社会依旧遵循着24小时制,盛闻所在的舰队上也不例外——士兵统一早五点半起床,晚十点上床,十一点之后,不允许有人在寝室外活动。
盛闻没有入过伍,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军队都是这样……他后来才听说裴廷是向来出了名的治兵严,他底下的军官也都谁不遵守纪律就严罚,从来不心慈手软,以致盛闻每天下半夜出来闲逛,整艘航舰静得像艘鬼船,哪都静悄悄的,只有低沉的引擎轰鸣。
盛闻不用遵守军队的规章制度,可到下半夜,整艘航舰都四下无人,他也只能回寝室呆着。
他不是个习惯于规律作息、早睡早起的,他习惯通宵,用高强度的咖啡-因提神——这是种毛病,但盛闻没有去刻意控制他对于咖啡-因的这种病态依赖性。
但比起带有苦味的咖啡和茶,盛闻喝得更频繁的是咖啡-因冲剂。一种含咖啡-因的冲泡饮品,有不少口味,比传统的咖啡和茶好入口得多。
这是抵达C-17区前的最后一个晚上。
凌晨一点半,已经早早过了航舰上的“宵禁”时间。
盛闻打开折叠床,让服务系统为自己冲了一杯牛奶味的热咖啡-因冲剂过来。
他仰躺在床上,面对着寝室不算太高的天花板。
寝室的每一面墙上都带有和墙面一体的显示屏,天花板亦如是,盛闻在天花板上打开了“虚拟舷窗”——不是真正的舷窗,却也不是完全虚拟的,是这艘航舰上某一扇舷窗外宇宙景象的真实成像。在这漫长旅途中,大抵算作每一个旅客的无聊慰藉。
寝室中很暗,舷窗外是一片漆黑,黑洞洞的,偶有几个寥落的星点闪烁。
南部区应当是极为繁华忙碌的,但这空间尺度太大,在一艘航行在宇宙中的小船上,能
看见的也不过仅仅只有窗外的几片浪涛。
盛闻坐起身啜了口咖啡-因冲剂打开了军部网络系统能连接上的几个新闻网站点。
当首第一个冲进眼球的大版面新闻就是C-17区、C-16区及C-13区的暴-乱战况。
盛闻翻了翻看见了一段仅有十几秒但却极触目惊心的视频片段:
是一名瘦弱的女记者。
她在一栋白色大楼底下这一栋坚实的楼已经被轰塌出了一个大洞嶙峋的建筑材料像焦黑的骨架在废墟中直愣愣地支着。
她蹲在这个墙角面对着摄像师嗓音已经焦渴:“……像我们能在这看到的C-17区的区政府大楼损毁非常严重周围的居民区建筑也有不同程度损毁公共交通系统已经完全瘫痪但根据来往C-17区的载人舰舰票数统计目前离开C-17区的公民不足三分之一还有将近四百万的人口……”
可她这句话没有说完。
“砰——”一声低响摄像师的尖叫失声而出镜头抖落几下一下跌到了地上。
而在镜头毁坏前录入的最后一帧画面是女记者“咚”地倒在地上脑壳几乎被削去一半。
在视频自动重复播放第二遍前盛闻关掉了它。
盛闻过去鲜少会主动去看新闻——因为他觉得娱乐明星的花边新闻没有看的价值
可直到此刻他才有某种清晰的意识。
他身处一个战争的时代。
在一艘航向战争的船上。
这次叛乱他大体上是听说过的:反联盟军他们自称为要为复兴**国家、实现自由**的理想主义者。
可从前线传回来的照片、影像来看反联盟军更像是一帮不顾一切只知道□□甚至敢拿长-枪短炮轰炸手无寸铁的无辜者的无耻暴徒。
记者死在前线老人儿童流离失所。
盛闻想这是战争。
这仅是战争。
——而绝非如同历史上任何一次值得人们抛头颅洒热血,不惜牺牲性命也要为之践行的伟大变革事业。
盛闻慢慢啜着咖啡-因冲剂,一篇、一篇报道地翻过去。
通常他下半夜是不睡的,如果有时间,会在第二天早上七点左右补一个短觉。如果他还在联科大,这段时间他应该都一个人呆在实验室。
当盛闻要求服务系统——被他起名为“阿狗的服务系统,给他冲第四杯咖啡-因冲剂的时候,得到了阿狗的一个严肃拒绝:
“您今日的咖啡-因摄入量已超标,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内,您将被禁止摄入任何含咖啡-因食品及饮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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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闻:“……
“健康系统显示,阿狗又说,“您目前已出现了心悸,手部轻度震颤,中枢神经系统高度亢奋的症状。长期摄入过量咖啡-因易造成成瘾症,请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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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惜健康。
盛闻:“……
“现在是凌晨五点零三分,建议您早休息。阿狗说。
盛闻仰撑在折叠床上,没有回答,抬头盯着虚拟舷窗外黑漆漆的宇宙。
他关了新闻网站点,坐起身来:“今天几点到C-17区?
“C-17区目前十分不安全,您并不直接前往C-17区。阿狗说,“您所在的航舰预计今晚在C区太空军的空间站基地对接停泊。
“空间站基地,盛闻抬眼,“意思是我不用随军上前线么?
“您是编外人员,当然不需要上前线。
盛闻思索片刻:“那裴廷呢?——他会上前线么?
“……
阿狗静了会:“抱歉,我不知道。
盛闻自觉询问这种重大的高级将领的战略部署问题,委实太为难一个给人端茶倒水的小服务系统了,于是又问:“所以在打完仗前,我要一直呆在空间站基地么?
“……阿狗:“抱歉,我不知道。
盛闻也静了会:“那空间站基地是什么样的?
阿狗:“抱歉,我不知道。
盛闻:“……
刚好五点半,士兵们都该起床了。盛闻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问:“今天自动发放的早餐餐点
都有什么?”
像卡死机了一样,阿狗沉默了半晌道:“抱歉,我没有和军务系统联网,我不知道。”
“……”
“请问在你的知识库里,你知道什么?”盛闻问。
“我会做计算题。”阿狗回答。
盛闻:“……”
盛闻也沉默了好半晌,最后道:“那你比裴廷强。”
……
今天有一节“早课”。
这节早课是临时加的,在盛闻刚刚“夸奖”完阿狗算数比裴总司令强之后,就收到了一条来自裴总司令的指令:立刻过来上课。
——盛闻险些以为裴总司令在他寝室中安了摄像头。
当盛闻气喘吁吁地赶到总司令休息室时,裴廷已在这了。
战略桌上悬浮着南部区C区,即半人马座α星系比邻星的缩略星图,幽暗的宇宙背景中,火星般闪动着一个个亮点,那是比邻星的行星、小行星、人造卫星以及成百上千的空间站。
总司令坐在战略桌的另一头,手边放着几个牛皮纸袋和几本已经很旧了的纸质书。
还不到六点钟,但他已衣装齐整,似睡醒起来很久了。
他拿着支笔,正在不知批改,还是批注着些什么。——这幅景象,假若拆走面前的这一篇南部区C区星图,盛闻要以为是二战军官工作的珍贵影像实录再现。
堪称当代“文艺复兴”的忠实拥趸。
裴廷眼皮也没抬,嗓音带着惯有的冷峭:“你先出去等着。”
“哦——”盛闻拉长调子,本就只踏进半只脚,这次半只脚也都退了出去,门重又关住了。
总司令的休息室与其说是休息室,不如说是栋“休息楼”,构造是个复式楼的设计,战略室、通讯室、反冲室以及各种按摩、水疗设施一应俱全,还有独立厨房。
——到如今这个年头,独立厨房已经成了奢侈品。
一个是因为普通人家里没有地方放厨房,另一个是有也用不上:
即食的合成食品占了食品市场的绝大多数份额,它们容易携带,吃起来方便,添加了各种营养素,口味又一年比一年好,所以早在几个世纪前,就鲜有大规模的蔬菜种植基地和畜牧养殖基地了。这种由地球泥土孕育出的滋味,也就此渐渐没落。
到“大坍塌”以后,蔬菜以及原生的肉蛋奶完全成了有钱人才吃得起的玩意。
卡文。整理一下思路。
第 30 章 选择 如果是你,你怎么选?...
等盛闻醒过来,早就已经黑天了。
他睁开眼,卧室没开灯,安静、漆黑。
睡了一下午,大脑灌了水银一样沉重,脑仁发疼,一时半晌分不清这到底是还在做梦,还是已经回到现实……窗外隐约听得见呼啸而过的车声,盛闻清醒过来。
他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的细节记不清了,只记得一片深青色,和上面金色的肩章。
从枕头底下,盛闻摸索出手机。
——已经晚上八点半了。
盛闻又倒头回去——这个点了,除了继续睡,也没有别的能做的了。明天星期一,还要上课。
他躺在床上一动没动。
但突然,忽然记起什么似的,盛闻猛地翻坐起来,顾不上拖鞋,踉跄着摸黑去开了卧室灯——等一下子亮得刺眼,他眯缝着眼皮,“哐”地扯开椅子,从他得有好几年,或说自打买了就没用过的彩铅筒里倒腾出几支铅笔,随便撕了张本子纸,用青色彩铅在纸上杂乱地涂了一片背景,然后改换金色彩铅,画了一个围成环的六金星标志。
金星上面还有一艘金色舰船,但盛闻画画水准极烂,根本画不出来,他揉废了几张纸,最后在六金星上面画了一艘窗户很多的小船。
这是他在梦中唯一记得的东西。
如果不画下来,到明天,甚至几个小时后,他都会再忘得一干二净。
他做过很多梦,但所有梦到第二天都会荡然无踪。
盛闻看着这张画看了半晌,深喘出一口气,慢慢起身,折起画把画夹进了属于“林真”的病历本。
**他现在是种什么心情。
自从上午2号问他——你怎么证明你真的是你?
像陡然一块巨石兜顶砸向他,压得他喘不上气,他有一种极深的背叛感——但他说不清楚是他背叛了别人,还是谁谁背叛了他,或说这本是种双向背叛。
只是画了张画,盛闻背后渗满冷汗。
他去喝了杯水,没有关灯,重新躺回了床上。
他闭眼闭了半晌,又突然睁眼,从旁摸过手机。
明天是星期一,他给老张发了条请假短信。
-
星期一
早上,早自习都快下课了,卓一峰还没看见盛闻来,手机藏在桌肚底下,偷偷给王洋发微信:洋儿,盛哥哪去了?一早上都没见人。
王洋回挺快:盛闻今天请假了。
卓一峰:为什么?生病了?
王洋:不知道啊,今早盛闻跟我说不用帮他带午饭了,今天他请假,但盛闻没具体说去干嘛,可能是有事吧。
“宏发银行是吗?”出租车师傅说,“到正门了,我给你停这行么?开门小心后面来的车。”
“好,”盛闻收好手机,看后视镜打开车门,“谢谢。”
“哎,不客气。”
盛闻下出租车,径直进了宏发银行正门。
他今天没带几样东西:就一块手机,一张宏发银行的眼银行卡……还有林真的身份证。
直到今早,盛闻准备翻出自己身份证来银行的时候,才发现,他根本没有身份证。
盛闻是每天都过得懒懒散散,在学校混日子,不会天天整理东西,但也远远没有懒散到能把关键证件随地乱丢的程度,而过去两年,盛闻既没有出去旅游过,也没有离开过S市,需要身份证的高考报名现在还没有开始——所以这两年,盛闻根本没有他见过他的身份证的印象。
盛闻没有身份证。
或说他不是没有身份证,是林真的身份证,就是他的身份证。
如果他没有身份证,他连S市都来不了。
两年前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盛闻想不起他是怎么中考的,也想不起他怎么会从H市第三人民医院出来。
医生并没有说他有失忆的可能性。
“您好,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银行服务人员上前问。
盛闻摸了摸口袋里的两张卡,指肚有层薄汗:“我是来查一查我银行卡最近几个月的转账记录的。”
“交易记录是吗?”服务人员笑道:“您可以下载网上银行,在线上查询……”
盛闻看着她:“我想查的不是交易记录,是这两年一直每个月都给我转账的那个人是谁。”
服务人员愣了会——大概是这种每个月都收钱,钱还来自于不知名好心人的好事极其罕见。
“好的,先生,”她笑道,“那您
去3号柜台排队办理一下吧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星期一早上来银行办业务的人不多。
很快排到盛闻盛闻把卡递进去。
柜台工作人员接过卡也愣了下他对盛闻笑了笑把卡递回来:“您稍等一下我联系经理来处理您的业务。”
盛闻没听懂:“为什么要经理来?”
工作人员态度和蔼:“您是我们银行的核心客户您等一分钟就好了。”
的确一分钟一个经理打扮的男人匆匆过来对盛闻笑道:“盛先生您这边来。”
自从进了银行盛闻见过最多的表情就是笑容。
盛闻有种不妙的预感跟着经理一起进了一间高级客户接待室。
“您坐——盛先生您想喝点什么吗?”
盛闻不是拘束的人他沉默了一会:“不用了谢谢我就是想来银行查一下是谁每个月都在给我打钱。”
这次怔忪的换成经理了他是真情实意地愣了会试探性问:“您是忘了吗——两年前我们还见过面您还对我有印象吗?”
盛闻:“……什么??”
经理:“我是从H市支行调到S市的两年前就是我帮您办的出院手续您没有印象了吗?”
盛闻沉默住。
他没有印象甚至连有人帮他办过出院手续都不记得了。
“您不用多想不记得也正常。”经理连忙打圆场。
“您这次的业务”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您是完全没印象了吗?”
盛闻叹了口气:“完全没了。”
在盛闻记忆中他爸妈早年离异后来又都出了国留他一个人在国内但每个月都还有一笔大额生活费——但根据医生的说法他记忆里的事完全都是子虚乌有他爸妈没有离婚他出了意外躺在医院里
而医生和经理的说法是一致的不是他们在撒谎是盛闻的记忆出了问题。
那边经理先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沓密封的文件袋。
他一边关上门一边向盛闻说:“盛先生您可能是不记得了但具体地
说,每个月给您汇款的单位不是个人,而是我们银行的私人基金项目,其中一个要求就是要我们银行在每个月第一天的晚上十点,给您准时汇款二十万,这是具体文件,您可以自己看看——但因为客户的私人信息是保密的,所以这里面没有,我们也不能向您透露这位办理私人基金的大客户的个人信息。
盛闻接过牛皮袋,倒出文件纸的页头。
——“A基金。
“基金名字叫A?盛闻听见自己问。
“对的。经理回答:“蛮怪的对吗,但还蛮独特。
盛闻抬头:“里面有写,一共要给我汇款多少年么?
经理点点头:“有的,在后面,您看看——汇款年限是六十年,但因为考虑通货膨胀,所以前二十年给您的月汇款款额是二十万,中间二十年是四十万,最后二十年是六十万,您在这六十年在我们银行的预储蓄金额一共是两亿八千八百万。
这不单单是笔钱,对普通人来说,这根本就是一笔巨额的诱惑。
盛闻却猛然萌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
有人想把他在这里困六十年。
或说困他到死。
**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念头,他既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猜不出那人破财做这种事的目的——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而已。
盛闻缄默了许久,才问:“每个月月初晚上十点,我同时还会收到另一家银行的汇款,这么说,那家银行应该也是出于基金项目要求么?
经理愣了一下:这种汇款数额,基本不可能是助学项目……居然还有两个,那他估计盛闻十有八-九是哪家上市公司老总的儿子,被流放出来锻炼,每个月亲爹亲妈都准时给匿名打款,以防儿子在外头饿死。
“具体的情况还是需要您去那家银行亲自确定,经理谨慎道,“但如果是每个月都分秒不差的按时汇款,十有八-九是银行的项目,人是没办法完成这种操作的。
其实盛闻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我知道了。他起身:“谢谢。
-
中午十一点,盛闻拎着袋麦当劳回了家。
回卧室,他躺倒在床上,好半晌,才从裤兜里
掏出一张卡。
——那是林真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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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
从宏发银行出来后盛闻去了就近的派出所。
林真这张身份证是真的而档案信息对应的就是他本人。
他在两年前改过名从林真改为盛闻但是没有办新身份证。更具体地怎么改的名因为不是在S市的派出所办理的当地的派出所**也不清楚。
像人生产生了裂缝裂缝那头是林真而裂缝这头是盛闻。
盛闻对“林真”毫无归属感
——那林真的生活呢?
高二一中学生在一班班主任是老张认识一票哥们儿王洋卓一峰徐光承整个仿佛懒洋洋地在夏天阳光底下晒太阳一样的高中生活属于他么?
要不属于林真?
如果他不是林真那林真在哪?
盛闻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虚幻感。
但不是怀疑环境那种感觉是——所有人都是真的而他是假的。
不知道怎么盛闻又打开了电脑。
他知道所有答案可能都在“我的世界”里而如果和2号见面2号极有可能又“帮”他发觉一些连他根本都没有注意到的事但盛闻还是没有登录“满月夜”。
原因十分简单:2号不适合当作排遣压力的对象。
如果让一个普通人拥有听到别人在想什么的能力恐怕他想听的在意的只有一些你是怎么看我的你是不是讨厌我你跟谁谁谁说过我坏话这些鸡零狗碎的屁事还极有可能因为控制不住听到太多人、太杂乱的心声导致心理崩溃但2号却表现得极为从容甚至能从三言两语中洞察出连谈话本人都没有觉察到的事实。
目前盛闻只有两个选择:满月夜和老师老师再爱我一次。
说实话每次看见“老师老师再爱我一次”这个名字盛闻都有种隐秘的羞耻感。
不知道是谁起的。
这次登录玩家掉落在地毯上。
从默认的玩家第一视角中盛闻看见一截白色流理台
,流理台后是高大……虽然是三头身,因为玩家趴在地上,显得十分高大的裴四老师。
裴四似乎见怪不怪,仅手腕微顿,又继续冲茶了。
玩家从地上爬起来,而盛闻开门见山:“裴四,你是**么?
裴四的心情条没有变化,始终是白色,气泡也是白色。
「你觉得呢?」
盛闻:“我觉得是。
裴四没有否认,给自己倒了杯茶:「那就是。」
盛闻猜到了。如果2号是**,那么1号和裴四也极大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但这一点极容易被掩盖,让人以为是游戏剧本的设计,如果不是2号能直接读心,盛闻也发现不了这一点。
盛闻沉默了一会,突然问:“我的茶呢?
——他知道玩家不能喝茶,但是跟裴四说话,他就想问这句话。
就好像是种习惯,而他早就问过无数次了。
……但如果真的问过无数次,那这人到底得多冥顽不灵、四六不通,才能这么多次都坚持不给别人倒茶。
裴廷掀眼皮瞥了眼盛闻:“自己倒。
“算了,不渴,我不喝了。盛闻熟悉地给自己找台阶下,自觉找了个地坐下,“我想问你个事。
裴廷:“什么?
盛闻想了会,慢慢道:“如果你有一份工作,而这份工作对你来说很重要……怎么重要呢,就是你可能对这份工作有很强的责任心,你不能放弃,但这份工作可能吃力不讨好。如果提供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不用去工作了,当一个米虫,每天都有人养你,而你什么都不用做,这份工作也不用做而且不能做,你只需要天天快快乐乐当米虫就行了……
他顿了下:“你会怎么选?
找出“林真是怎么回事,找出“我的世界的蹊跷,直到要么一切水落石出,要么他把过去的事全都记起来了——或说什么都不管了,继续做一个高中生该做的事,等“我的世界玩腻就卸载了,以后上大学、工作,面对新的未来……
如果是你,你怎么选?
裴廷没有说话,神情淡淡,慢慢啜着茶。
盛闻:“……语音没输入进去?你刚刚听见我说话了么?
“我会选前者。裴廷抬眼:“但我的选择并没有参考价值,绝大多数人都会选后者,事实证明,从众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好事。
师生日常:
我茶呢我茶呢我茶呢
自己倒自己倒自己倒
发50个小红包
第 31 章 ** 回到我们这里来。...
盛闻问:“你觉得随波逐流是好事?”
裴廷半阖着眼,向下看着茶杯:“因人而异。但有机会活得简单些,不用担惊受怕,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事。”
或说是这个时代,一亿一千万人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事。
曾经人类繁华至极,一百二十亿人口,不过五六个世纪,就只剩下百分之一。
这一百一十九亿的每一个数字,都是一张人脸,一条人命,一个姓名,在死亡前,在浩灾前,被无限无限无限化的缩放,变成了数字“1”。
“但不包括你,是吗?”盛闻问。
裴廷没有正面回答:“我有我要做的事,我没有第二个选择。”他眼皮微掀,灰质的眼露出种机器般残酷的意味:“你在来问我的时候,我想你心里就已经有答案了。但盛闻,不是所有人都有权做第二个选择,你也不例外。所以索性现在就尽早放弃,以免努力到最后发现自己无能为力,是最聪明的选择。”
盛闻盯着他:“你的意思是让我安于现状,当我举的例子里的那个米虫?”
裴廷没有回答,以当默认。
自从发现“我的世界”中所有资料片的角色都是现实存在的——哪怕不和他在一个时代,盛闻的嗅觉就比从前敏锐了许多。
他冷笑着问:“裴四,你跟‘我的世界’的研发人有什么关系?”
裴廷神情毫无波澜:“没有关系。”
具体地说,“我的世界”的研发者不是人,试验站的研究团队只是给了一个类似设计的框架,而具体的设计——人物设计、地图设计、交互设计甚至资料片的起名,都是由“00”完成的。
“你不在我的时代,对么。”
之前和2号的交流给了盛闻许多方面的启示,他扫过裴四房子中许多用途不明的机械品,得出结论:“你是未来的人,而如果我没猜错……我也不可能猜错,这款游戏也来自于未来,对么?”
2号的觉察力相当敏锐,如他所说——如果盛闻所在的时空根本没有能够让人“跨时代交流”的可能性,那游戏必然是来自于未来。
而盛闻被这款未来的游戏选中,也未必是当下时代真实存在过的人。
但远出乎盛闻预料——在他
预料中,如果他像现在这样直接质问裴四,裴四十有八-九会否认,或打太极,用别的说辞搪塞过去,既然裴四是游戏的知情人,那游戏不想让他知道内情,那裴四就不可能向他透露游戏的关键信息。
——以上是所有游戏、电影、小说等剧情类产品,主角最后通关打boss,寻找世界真相的时候必然会用上的套路。
因为如果一问,boss就什么都说了,后面也不用演了。
但盛闻没想到的是,裴四岿然不动,但冒出一个冷淡的白气泡:「是的。」
盛闻:“……
某一瞬间,他对自己“我的世界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的男主身份产生了质疑。
盛闻原本想了不少如果裴四否认,他要怎么接话的对话套路,但现在裴四一下子俩字就承认了,他大脑空白几秒:“噢。
接着,他才反应过来:“那我和你有什么关系么?
裴四头顶空白了半分钟。
“没有关系。裴廷淡淡道。
但有没有关系,都不是问题的关键,盛闻问出关键:“我猜这款游戏只有我一个玩家——能告诉我,为什么是我么?我是你们时代的人么?如果是,我为什么会在这,对于你们这些研发游戏的人来说,我这个玩家在其中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一个一行字叠一行字的大气泡压在玩家小人头顶,岌岌可危。
“问题太长,只回答你最后一个。裴廷把茶一饮而尽,“第一,我说过,我不是研发游戏的人,第二,你的角色——我很荣幸为你解答这个问题,并提醒你,他唇角微抬,“你充当的角色是个苦劳力,希望你能频繁上线另一个资料片,把任务都趁早做完,少来找我扯皮。
盛闻:“…………
跟他想得不一样。
他问:“……苦劳力?什么意思?
执政官:“干活的。
盛闻:“……
盛闻:“干什么活?
“就是游戏任务。
他们获得他们的信息、血样反馈给‘我的世界’的研发人员等任务都完成你的工作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执政官抬眼匮乏表情:“其中没有人想害你
盛闻:“……”
某一秒盛闻听见青少年幻想破灭的声音。
真就苦劳力。
不发工资还倒贴八千。
盛闻沉默了一会又问:“等我做完满月夜的任务我就退休了?”
“不。”执政官说:“还有下一个研究对象。”
盛闻:“……”
他现在就要卸载。
执政官从旁拿过一个磁控器对准盛闻——盛闻立竿见影地看见自己的腿少了一截而且正在越来越少。
执政官似是觉得没有必要再隐瞒盛闻了——毕竟隐瞒盛闻本身是种非常低效的工作方式。“你出现在我面前的身体是粒子束投影”裴廷说“我可以通过施加弱磁场打散你的投影我一会要开会你下线吧。”
裴四说两句话的功夫盛闻就看见代表他的玩家小人腰以下都没了。
盛闻:“……”
盛闻:“行吧那我先——等等你还有件事没有告诉我。”
裴四:「哪件事?」
“你说我的研究对象都有特殊能力”盛闻盯着他“那既然你也在我的游戏里那你也属于我的研究对象——你的特殊能力是什么?”
裴廷微微滞顿。
等到盛闻消失到脖颈才等到他的回答。
他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玩家完全消失终端显示“玩家已退出登录”。
裴廷把磁控器放到一旁终端自动弹出光屏:
“即将到达行星NC02-a正在减速中目前航速0.02%C预计20分钟后将在NC02-a的三号停舰口降停。”
“本次行程安排:下午14:00时将于联盟理事会一号会议厅就‘开发迁居带外人类新居地’议题展开会议。”
裴廷关闭光屏摘下通讯器上楼去了盥洗室。
时间即最珍贵的资源为了节约时间有成十上百种
盥洗方式,裴廷极珍惜时间,但他依旧长年累月用这种花洒喷水的旧式淋浴。
小时候他父亲会带着他一起用水冲澡,他们一家拮据而紧迫,买不起多少科技含量高的生活用品。
后来他父母都死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大撤离”里,撤离资格有限,在整个社会结构中,他们是最廉价,最底层的人,他们没有活下来的机会。
而因为一个新兵的怜悯,裴廷被推上了撤离的军舰。
后来许多年,那些绝望的人的嘶喊、咒骂、灯尽油枯的怒火和一只只从大地伸向天空的脏污的手臂,一直出现在裴廷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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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延续至今,付出太大代价。
而只要有万分之一的生的希望,即使不择手段,即使牺牲更大的代价,也应该把这一撮微弱的火传递下去。
裴廷解了军装,水温被自动调到合适的区间。
他花五分钟冲了个快澡。
简单擦拭过身上的水珠后,裴廷走到镜子前——淋浴台对面有一面半身高的镜子,镜前架着一个平台,但不是用来放淋浴用品的。
上面放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军装,一把便携枪,和一把**的激光热熔枪。
激光热熔枪不是军方用枪,一般是警察缉拿普通犯人用的——口径小,伤害低,没有生命危险,会留下烫伤伤疤,如果打到关键地方,能让犯人吃痛失去抵抗能力。
执政官微俯下身,看着镜中的自己。
——右肩上看不出任何疤痕。
而七年前,他右肩中弹片,自己草草处理了以后留下的疤痕早就不见踪影。
这个时代可以让你哪怕断腿断胳膊,断口截面都不会留疤,但裴廷从来没去做过任何“祛疤手术”。
甚至于,连这几年他人为向旧伤处施加的疤痕到最后又都消失无踪。
这不是体质好,裂开的疤痕会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停止流血,然后慢慢愈合,像用橡皮擦去一道线,从他身上消失。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膜障,把他锁在里面,和外面的世界绝缘。
而脑海中有一道声音,不停地问他:
——你想得到更多么?
背叛你的信仰,放弃你的身份——回到我们这
里来,到我们这里来,不要再继续做无谓的挣扎,回到我们这里来,不要再和一群虫子在不见天日的泥沼里共沉沦。
你不属于人类,你不是虫子。
裴廷去做过精神**的检测,直到三年前盛闻来找他,聊“普罗米修斯”的构想。
“四维空间中有高级文明,”盛闻对他说,“我们对它们来说——可能相当于培养皿中的细菌?它们催生了地球生命的诞生。而我们发现,极少数极少数的地球生命个体,保留了部分难以和我们三维世界融合的四维特性。”
那声音骤然变得海潮一般喧哗。
——选择新生——选择新生吧,回到我们这里来,你怎么甘为虫子,人类不配拥有你,来……你能拥有得更多,放弃你的大脑,放弃你的心脏,放弃这些赘余的、不堪一击的东西,感情、信仰、忠诚,我们不需要这些,回来——
“砰!”
激光热熔枪用以警示犯人的**。
裴廷对自己开枪。
血一下子汩汩地从高度烫伤的右肩伤口中淌出,淌满他整条右臂。
裴廷神情冷漠,熟练地从一旁扯过绷带,粗鲁地擦拭干净血渍,没有抹药,只简单地在肩膀上垫了几圈,保证不会渗血到军服上,然后利索地穿回了军装。
他走出盥洗室,终端光屏弹出:
“已降停行星NC02-a三号停舰口。”
执政官重带上终端,行动如常:“下达通知:除驻守哨兵,全体下舰!”
作者是从结局倒推回来写的,所以伏笔很多,线也非常长,peting让盛闻留在另一个世界是另有预见,没有“是为了让他逃离末日”这么简单。
到后面你们就懂了,peting很强==+
-
另外前文chapter开头的章节会全部重修,一切细节以新版为主。
第 32 章 短梦 你个畜牲。
行星NC02-a,联科大、联盟理事会大楼所在地。
这次众人前往NC02-a,就是因为最近要召开一次“开发迁居带外新行星的人类新居地”的正式会议,三位行政、军事、科技上的执政官,理事会不包括秘书长诺文,来自于人类目前剩余的五大居住行星上不同的十二个地区的共十二名理事会成员,还有一些担任关键部署工作的高级将领以及知名科学家,以及唯一一名身份完全脱离于政府结构的与会人员——盛海平先生,都会参与本次会议讨论。
其中有部分与会人员因为所在地距NC02-a太过遥远,会通过弦共振通信在现场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参与会议。
——人类迁居带是一个直径五十光年,形状勉强可以算作平面圆的圆形,而NC02-a大体在圆心位置,如果一位居住在迁居带边缘的理事会成员要到场参加会议,那以目前的飞舰最高速度,他要在路上花费五十年以上才能赶到会议现场。
这也算是如今颇为滑稽的一件事——只有通信是实时的意思就是,一位胸怀大志、颇活跃在**舞台上的政客,他却可能在他一辈子的任职期间,没有见过他任何一位同僚或政敌。
有媒体戏称这种现状是把两千多年前的互联网无限放大了,让连领袖和领袖都成了网友关系。
这次用以会议场地的理事会一号厅被层层驻守,裴廷走过一条长长的、无人的**通道——但大概只有设计场地的专家才能算出这里到底有几套还是几十套防御系统,严丝合缝得比箍紧的铁筒还严密。
一号厅中心是一张大大的圆桌,桌子正中是正在缓慢旋转的按比例尺缩放的五大行星。
圆桌上某一个位置是科技执政官、联科院院长小泽野平的,而以小泽野平为中心,他两侧是这次与会的科学家代表,再向两侧延伸,右侧是裴廷,左侧是诺文,而从裴廷向右,是这次与会的各军种高级将领,从诺文向左,是这次与会的联盟理事会成员。
最后,最后一位将领和最后一位理事会成员汇到一点,这里是最后一个位置:盛海平。
据说座位安排是根据古时候中国文官在左,武官在右的方式。
小泽野平位高,却到得很早。
在所有与会者中,
小泽野平是最为年长的一位,即使是以如今的人均自然寿命来看,小泽野平也已经来到了生命最后的落日,对于联盟,对于所有人,比起一个执政者,他更像是某种精神象征。
而他也是当年研究出能制造光速飞船的曲率引擎的主要的五位科学家中,活下来的唯一一位。
三个世纪前,一批年轻科学家研究出了曲率引擎,同一年,联盟却通过了“反逃亡法”,即禁止人类以任何形式组织群体大规模向外逃亡,尤其禁止精英阶级——这是**上的压榨和不公平,原本就是为了让部分精英人类逃亡出银河系,留存一线希望的曲速引擎立马成为了一纸废纸。
五位科学家当月**了三位,剩余两位一位因为心灰意冷,选择冬眠——冬眠就是通过冷冻人体,降低各项代谢,让人在多年后醒来,依旧是刚刚被冬眠那年的年纪和身体状态。
而另一位科学家在后来遭遇暗杀,死于非命。
——三个世纪前选择冬眠,在两百年后苏醒,就是当年研究曲速引擎的五位科学家中唯一存活下来的一位:小泽野平。
小泽野平醒来后,就彻底放弃了曲速引擎,也一辈子没有再碰过曲速引擎,改而去钻研计算机去了,卓越的人在哪个领域都有成就,联盟最高级别、远超人类智能量级的超级计算机只有两台:一个是“00”,一个是“原点”,“00”被卫庄送给了盛闻,而“原点”就在小泽野平手里。
裴廷入座自己的位置,而此时绝大多数高级将领早都已经入座——比起喜欢靠谁先来谁后来用以摆谱的政客们,军人们更讲究纪律,宁早到,绝不迟到。
理事会成员们也陆陆续续入座,盛海平不紧不慢地缀在最后,简直像是进了自家后院一样自在。
理事会的一个年轻成员似嘲非嘲,声音不小地和旁边的同僚说:“我还以为这是次能关乎人类未来存亡的核心会议,原来不过是桩左右离不开钱,连盗国偷生的商人都能来掺一脚的生意。”
盛海平认出这是理事会秘书长诺文的侄子亚当斯。
不过亚当斯能进入理事会倒和他叔叔关系不大,他们俩的主张甚至南辕北辙,诺文主张的是“积极应对,尽力而为”,但难免因为执政官高高在上的身份显得有那么几分虚伪,毕
竟人类就是全灭亡,他们这些“高等人”也是最后死的一批。
毕竟尽力而为的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在能力范围之外,你们这些人就被联盟政府放弃了。
但亚当斯在进入理事会之前,就一直主张着“让每一个人都有生的权利,每一条生命,每一个人格都应当受到平等尊重,没有一个人应该被放弃,他们是一个家庭的父亲、一个家庭的母亲、一对父母的骨肉儿女,我们的同胞兄弟姐妹,我们不应该被灾难麻木,我们应该重新唤醒我们珍贵的怜悯和同理心,让每个人都享有平等的生的权利”,同时对盛海平之流——这种享有特权,用权力碾压其他人的**,所关心的最要紧的事永远是个人利益,而不是大众死活的腐朽的“社会害虫”深恶痛绝。
虽然亚当斯的说辞冗长,但他发自内心的嫉恶如仇和对平凡人们的怜悯像一把早就在这个冰封时代绝迹的烈火,一下子点燃了无数人的心,在短短几年内就获得了相当大体量的群众支持,甚至已经有媒体做出预言——亚当斯必定是诺文的下一任继任人,他将带领人类开启一个伊甸园一般的新时代。
盛海平理了理衣襟,却连看一眼亚当斯都没有看:“哪怕是让你亲爸一枪崩了你妈,我也能做成这桩生意——而我除了能做生意,还能把你送到今天会议上准备开发的新行星上种玉米。”
亚当斯立时火冒三丈,噌地站起来,从脸气红到脖子:“盛海平你不要欺人太甚!你这是侮辱——你这是罔顾法律,在侮辱一个联盟政府官员!”
但盛海平依旧连看都没看过他,对身后的随行秘书吩咐:“把这次会议的提案导入进我位置上的智能屏。”
亚当斯:“盛海平——”
诺文抬头,威严地呵斥:“亚当斯,坐下!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亚当斯不可思议地看着叔叔,浑身气得发抖——这是包庇!这是对盛海平的包庇!
盛海平却如同无事发生,径直走向圆桌另一端入座。
裴廷半阖着眼,对场上的小插曲充耳不闻。
短暂而无伤大体的意外过后,作为这次会议的带头人,执政官诺文在秘书的协助下组织起会议,做了一个简短的开场讲话——他没有起身,依旧坐在位置上,但他讲话的材料
和与会内容都已经传送到每一位与会人员面前的光屏中。
这次圆桌会议与其说是一场正式、严肃的联盟首脑会议,不如说是一场气氛温和的洽谈会,而在这温和的氛围中,整个人类社会在几个世纪后的存亡去向,就将成为定局。
这次会议的目的是为了探讨人类是否需要在现在既有的直径五十光年的迁居带以外开发新行星,供以人类未来的搬迁和居住——未来要开发新的人类居住地是必然的,这次会议主要要解决的问题是应不应该从现在就立刻开始着手这个问题。
诺文大概概括了这次会议的目的,他喝了口冰咖啡,说:“好了,先生们、女士们,我作为这次会议的提出人,我首先来表明我的立场——无关乎我支不支持这次‘新家园计划’,我的立场是首先站在大多数选民的意见基础上的。
这次会议的目的被诺文言简意赅地概括作“新家园计划。
“首先我们都知道,诺文说,“目前我们剩余的,人口密度最大的,而且适宜人类生存的五大行星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是稳定期,我们的科技水准容许我们如果某一天有小行星体像我们的家园撞击过来,或说我们的家园本身受到轻微的引力扰动导致轨道偏移——这些问题我们都是可以解决的,而根据联科院的测算数据,五大行星的稳定期至少在五个世纪以上。
“这无疑是给我们喘一口气的宝贵时期,
在场内的与会人员中,诺文的年纪仅仅次于小泽野平,他第一天来联盟政府上班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了——如众人所见,他是位典型的“行政执政官,好话说了一堆,逻辑天衣无缝,但要解决的问题依旧在原地打转,没有丝毫进展
。
这次会议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日后”还是“现在”。
诺文的视线逡巡过众人不疾不徐道:“但事有轻重缓急联盟能支出的资源是有限的我们都知道寻找一个新行星本身就是工程量相当大的工程更不用提后续的开发建城五大行星上的人们或许高枕无忧但在五大行星之外还有一千多万人口每日在生死线间担惊受怕所以我认为当下的当务之急是安顿好这些人们而不是急冲冲地去找新家园——这是我的意见我持反对票。”
到最后诺文终于慢腾腾地把他的意见说了出来。
诺文露出微笑:“抛砖引玉这仅仅是我个人的意见——你们怎么想呢?”
小泽野平左手边一个年轻人举手——他是主攻行星研究的科学家。
“但是没有人会知道明天发生什么事”年轻人紧张而谨慎地说“我们能够应付外太空撞击但我们也仅仅只能应付这些了……如果将来某一天我们行星围绕着的恒星发生变故因为突如其来的引力扰动发生轨道偏离那这就远远不是我们能解决的问题了戴森球、行星、空间站都可能会被恒星吞噬到时候所有人都要在原地等死。”
他深呼一口气鼓足勇气:“这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的丧气话是将来迟早会发生的事。”
诺文依旧微笑:“我知道谢谢你的勇敢发言——但是你认为你说的那天在哪天呢?”他神情温和:“你说的对这样的灾难也终将会有一天降临到我们身上但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当务之急而不是远在一千年后骇人听闻的隐患。”
年轻人一下子被驳住他天天呆在实验室根本没有办法跟诺文这样的老油条辩论整张脸都通红抬不起头来。
——但他说的是真心话从各个方面分析寻找新家园都已经刻不容缓了。
但同时他也没有意识到既然诺文也知道单单寻找合适的新行星就要花费巨大的人资物力那为什么还要一拖再拖不立即着手
而如果他跟在场任何一位理事会成员是好友关系他就能问出个大概了。
——一旦“新家园计划”
通过,诺文和他所有的理事会成员以及下属部门就摊上一个烂摊子了,他们要为此殚精竭虑,以完成数不清的工程审批、监察、督促,忙上忙下,而同时还要承担着选民们的抨击:选民们会抨击他们在位不作为,连现在的问题都还没有完善解决,就要考虑以后的问题,并质疑他们这帮人花大资源建立新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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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目的是不是为了让他们这些精英阶层和精英子女逃难,把他们这些底层选民、纳税人压榨出最后一滴血后再像垃圾一样抛弃。
哪怕这次危机的波及范围在一千光年以上,如果真的想逃难,过上伊甸园一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大概需要逃离银河系,去隔壁星系,比如M31发掘新家园,但是这些选民们并不会听,群情激愤并不会因为一句“这是错的”而偃旗息鼓。
而一旦失了**,诺文就会倒台——没人乐意接“开发新家园”这个烂摊子,自己做不如留给下一任做。
诺文并不代表人类利益,他只代表,也只愿意代表选民们的利益。
哪怕选民们利益的根本,是在侵损人类利益的根基。
诺文是理事会秘书长,他的声音,即理事会全体成员的声音。
年轻人不好意思抬头,却叹了口气。
诺文连同理事会成员,这就是十三票,而本次会议的与会人员一共就三十名——根据少数服从多数原则,这次会议的决策已经显而易见了。
年轻人这才后知后觉诺文的险恶用心:这次会议是诺文发起的,而与会人员,也都是应理事会的邀请。
年轻人下意识看了眼裴廷,裴廷低垂着眼皮,议题在诺文和理事会成员那过了几轮,裴廷都未发一言,甚至看上去仿佛连听都没听。
这次会议简直是理事会控场,他不善言辞,与会的另外几位联科院的院士更是不善言辞,即使偶有质疑,也根本辩驳不过理事会,在场的高级将领同理,他们是带兵打仗、指挥前线的,既不是辩手,更不是大演说家。
而场中唯一一位既不是科学家,也不是将领,却富可敌国的盛海平先生,也一副并不在意会议结果的样子。
——他确实是不在意。为了方便交流,众人面前的智能屏是互相连接的,意思就是能随意查看任何另一个人的屏幕桌面并下载文件,而盛海平
先生的屏幕桌面,贴满了儿子的照片。
此前盛先生让秘书给他导入的会议材料就是盛闻的照片。
与其听人放屁,不如多看看儿子照片。
裴廷的夺子之仇,常看常新。
而后这位年轻的行星学家,发现了一件更惊悚的事——裴廷下载了盛海平桌面上的儿子照片。
裴廷做了一个简短的梦。
或那不是梦,他不至于松懈到在会议上睡觉,他听得到诺文,听得到亚当斯,听得到卡奥尼亚少将,并有精力辨别他们的立场,他们的想法。
但他却整个人像置身于另一个环境,环境中的一切都是如此真实——且触手可及。
他从床上睁开眼——这是一种难以言述的感受,他耳畔能听到会议上某个人的发言和驳论,但他又能切身感受到他躺在一张床上,盖着暄软的被子。
“哗——”旧式窗帘被手动拉开,天光一下子洒进来,他微眯起眼皮。
他侧头看过去,宽阔的透明窗前,窗外是青草坪,而窗内……是个仅仅穿着军式衬衫的高个儿青年,甚至从衬衫尺寸来看,那衬衫还十有八-九是他自己的:套在青年身上,就盖到了腿根,肩膀也不能挺括地撑起来。
“啊,天亮了。”青年毫无语言美感的感叹。
青年扭过头,而那张脸裴廷已经见了无数遍。
盛闻慢腾腾地回到床边来,裴廷的视线不自觉地向他腿根、膝盖、小腿上看,那里有一些淤痕还有……吻痕。
盛闻单膝曲起,抵在床边,低着头,双臂撑在裴廷两侧,懒洋洋地用嘴唇摩挲过他鼻梁:“大头领,醒了?”
耳边还能听到诺文针对此次“新家园计划”的战略分析,鼻梁上却还能感受到盛闻嘴唇的温度——这是一种荒谬的体验,甚至让裴廷有种在会议现场干这种荒唐事的错觉。
而他的肢体行动、语言行动都是不受他控制的,裴廷看见自己捉住盛闻瘦长的手,而盛闻就这么直直地向他吻了下来——裴廷睁大眼,或说他想睁大眼,但他的眼皮丝毫不动,这是不受他控制的。
盛闻温吞、有一搭没一搭地吻着他,而裴廷听见自己低哑道:“把衣服脱了,乖。”
盛闻微微撑高了些,
眼珠盯着他,慢着调子,懒懒散散地揶揄道:“啊,大头领昨晚好棒啊,今天早上就算了吧。
然后裴廷看见自己不受控地拽过盛闻手臂,把他推倒在床上,主动位反转,他亲吻过盛闻的脖颈、耳垂、喉结,盛闻在他耳畔要命的喃语,带着点儿想让人把他x死的笑意——当然其中还掺杂着某个人的会议发言,让这一幕愈发荒谬。
而他指腹沿盛闻的腰沟摩挲而下,真实的、摸得到脊骨的微硬触感如实反馈进他的神经系统。
直到——直到盛闻抓着床单,闷着头一边笑一边疼得抽气:“嘶——大头领,你个畜牲。
最后是peting预见的未来——这部分内容(主要是gh),等修完前文后,前文会补充内容和解释。
另外:
1.想看沙雕文的建议弃文。
2.想看治愈文的建议弃文。
2.想看常规套路文的建议弃文。
以及本文所有花大篇幅描写的人物都不是单线人物,即他做了A他就是坏人,他做了B他就是好人,如各位所见,无论作者能不能驾驭,这依旧是一个非常大的世界观架构,要写的也不仅仅是两个人你爱我我不爱你,追文看文是一个读者作者双向选择的过程,谢谢支持,也祝各位阅读愉快。
第 33 章 一票 只剩最后一票。...
裴廷看见自己盯着盛闻抓在枕头上,筋骨微微突出的手背上看。
指头肚都是红的。
他感到一种莫大的失控感,他想停下来——立刻停下来,不要再延钝一秒,他连这一秒都根本等不起。但他停不下来的,他对自我没有任何控制权。
喉结上下一滚。
——做出吞咽动作的这一秒,裴廷甚至分不清这究竟是梦中的他在不自觉地吞咽,还是他本身,坐在会场、正在听发言人讲话的他本身忍不住向下吞咽。
他看见自己看向盛闻,盛闻背对着他,被他搡在床上,屈着手肘撑在床上,衬衫后襟被他撩到腰沟以上,他看见自己扯开了盛闻的纽扣——实际上也是他的纽扣,那是他的军服,有些粗暴地把衬衫向下拉下来。
衬衫的两只袖子堪堪挂在盛闻肩上,他向下撑着,裴廷看见他向上自然突起的肩胛骨,像两片翼翅,渗着层在微光下发亮的薄汗。
后颈、肩胛、背沟,每一处,他好像都已经吻过千万遍。
盛闻放松了一只手,单手撑着,他用这只手向后摸——摸到裴廷湿漉漉的手指,他拉过裴廷的手,引着裴廷的手放到他腰胯上,最后不轻不重地捏了下裴廷的手指。
他手指也湿了。
裴廷看见盛闻把拇指和食指搭在一起,分合了几次——像小孩喜欢在手上挤玩具胶水来拉丝那样。
最后盛闻把拇指搭到唇边,舔了舔,偏着头笑:“大头领,你好**啊。
——一刹那,裴廷听见耳蜗中**细血管血液躁动的强烈嗡鸣,世界猛然无序的喧嚣起来,如同从极遥远处听见一声声嘶哑的尖叫,而心脏在这混乱的噪鸣中,泵血、激烈地搏动。
裴廷有少顷恍惚。
而下一刻,等他抬眼,智能屏显示在他眼前。
他动了动手指,手指顺从地听从神经系统的指挥,点开了一份会议材料。
……这是一张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次会议上的盛闻的照片。
不知道是谁拍的,可能是偷拍的,盛闻敞着到膝盖长的白外褂,坐在人家桌子上,两条长腿搭在另一张桌子上,手臂曲着垫在脑后,手里捧着本难得一见的纸质书。
纸质书封皮上印着书名
:《儿童性教育大全》。
刚刚的荒谬画面难以遏制地出现在裴执政官脑海。
执政官神情寡淡但心情并不能算得上好。
他微微低头调整了座椅的位置让桌子盖到了他的大腿上方。
在一个公共场合在会议现场产生生理反应委实是件让人不太愉快的事。
裴廷心不在焉地又往下翻了一页——这份“会议材料”的下一页还是盛闻的照片。
等裴廷反应过来连着好几页都是盛闻的照片终于退登了页面出去看了眼材料来源。
毫不让人意外:材料来源是盛海平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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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文当下心情有些复杂。
对他而言这原本可以是一场顺利的会议从开始到结束都不会出岔子——除非有人铁了心地要和他对着干但能当这个和他“对着干”的人的人选寥寥可数在场参与会议的众人中只有两位有这个资格:裴廷和盛海平。
但裴廷没必要插手:无论是否立即通过了“新家园计划”都跟军部利害关系不大。
在场三位执政官但实际上除非牵扯到联科院的利益小泽野平鲜少插手一向中立裴廷同理。而即使退一步讲如果要让会议上持支持票的占主导那就需要全场:包括在场的所有高级将领联科院院士甚至裴廷、小泽野平和盛海平都统一立场。
这件事发生的概率极小
至于盛海平的威胁性——那完全在众人遵循的规则之外。
诺文跟盛海平打了二三十年交道如果宇宙之外真的有上帝的话——当然神不爱世人至少不爱还活着的世人目前已经成了世人共识但如果真的有上帝的话诺文希望上帝早日带盛海平走。
如果上帝带走盛海平那这可以从侧面证明神还是爱世人的。
但这些陈年旧事都不是当下的关键当下的关键是……诺文最先是发现盛海平在敝帚自珍地翻开自己那个叛逆儿子的照片。
这本可以当作一位孤寡商人的自娱自乐但自从裴执政官也下载了照片逐张翻看这组照片就引起了在场与会人员的重视——首先是高级将领们跟从长官的行动纷纷开始查看这组照片……
于是离得最近的联科院院士们也一头雾水地打开了这组照片,而作为最后的净土,理事会的成员们也并没有挺住多久,没几分钟,诺文就在自己右手边的那个理事会成员的智能屏上看见了一张单人照。
那张照片上的盛闻才八岁,诺文记得,那是盛闻小时候跟他的合照——但是盛海平把他给剪掉了。
诺文:“……”
诺文对发言的理事会成员做手势示意暂停,同时有一种现实荒唐的感觉。
他清了清嗓子,神情严肃:“请大家的注意力回归会议议题本身,不要放在一些无关紧要的文件上。”
此言一出,绝大多数人都关闭了下载的照片。
……除了裴廷。
连盛海平都因为把照片看过一遍了的缘故暂时关掉了它,而裴廷却只是把显示着盛闻照片的智能屏放在那里,没有再动。
诺**手势重新示意发言的理事会成员继续发言。
“我私以为目前最要紧的,人们最关心的,也应该被我们放在紧急度第一位的,首先是新地下城的扩建,而不是新行星的开发。”这位理事会成员的发言其实已经快结束了,毫无疑问,她同样站在诺文的立场上,并正在替诺**最后的总结。
但比起理事会的大多数男性成员,她的语气和神态要温和得多,让人更能从心底接受她的意见:“当然,我并非是在说后者不重要,而是说前者更紧急——我们需要更多的地下城和地上城规模,来容纳那些从其他行星居地逃难迁移到这里的人们,如果我们选择了新行星的开发,可供调用的资源是有限的,我们就相当于放弃了现在正在蒙受不幸的那些人们。”
“这是我的意见——既然我们每一个人都不知道明天将要发生什么,那么我们至少要把今天的事做到最好。”
按照流程——按照理事会原本预定的流程,在这位成员做出最后总结后,由诺文再来引导几句话,就基本进入最后的表决环节了。
这次“新家园计划”的不通过,几乎已经成了一件板上钉钉的事。
但忽然,一个年轻人猛地站了起来。
他是之前被诺文反驳过的那位行星研究专家,他这次脸色依旧涨红,甚至红到了脖子底,但他梗着脖子,看着理
事会的成员们质疑道:“资源是有限的——既然你们都知道资源是有限的那你们难道不知道如果把资源跟时间都浪费在当下未来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你们一直在说今天今天今天如果明天都没有了那今天还有意义么?你们现在倒是在这里悲天悯人那我请问你们二十多年前那次‘大撤离’因为你们的失误造成NC15-d上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没有撤离
会议场中一片死寂。
在场的太空军少将卡奥尼亚几乎下意识地看了眼裴廷。
——裴廷就是那次“大撤离”的幸存者。
讲话的理事会成员有些尴尬她看了眼诺文神色也严肃下来:“4540年8月21日——”她精准地说出“大撤离”的那一天……更准确地说是最后一艘载人军舰驶离行星NC15-d的那一天。
不是所有人都死在这一天是在这一天被遗弃在NC15-d上的所有人都看见了自己的死亡。
“这一天应当被我们全体人类铭记在心这是我们人类史上最惨痛的教训之一。”
“但是会议现场并没有任何一个人为这次无法弥补过失的过错开脱”她缓声说“这次会议的议题和‘大撤离’没有关系还希望您不要把情绪和仇恨带到这次理性讨论里来。”
一群人永远天-衣无缝、无可抨击的论调让年轻人露出绝望的神色:“我不知道你们在拖延什么在等什么你们完全是一帮不负责任的混蛋——你们只顾自己享受当下却不想想以后的人们的死活不开发新行星未来我们还会有第二次‘大撤离’第三次第四次第无数次……直到所有人都死完为止!”
“请您保持冷静。”理事会成员露出公式般的微笑:“您现在是不冷静的看事情也并非出于一个客观公正的立场——未来的事我们大可交给后人评说。”
年轻人孤身一人站了半晌最终瘫倒在椅子上。
诺文没有表态仅用视线逡巡过在场的众人沉声道:“开始表决。”
裴廷食指轻轻叩下去点亮了光屏上的发言示意板。他淡淡道:“稍等。”
诺文看向裴廷,笑了笑:“裴将,你还有什么见解么?”
“交由后人评说,”裴廷微微抬眼,“前提是你们还有后人,他们还能活到评点你们的那一天。”
诺文笑道:“裴将倒不必如此悲观。”
裴廷神情淡淡:“一边亲手勒死你的孩子,一边认为你的孩子前程似锦,诺文阁下,这原来叫悲观么?”
裴廷旁边的卡奥尼亚少将肩膀抖了两下。
裴廷鲜少会和诺文发生冲突,尤其是这种会议立场上的正面冲突,几个理事会成员面面相觑,其中亚当斯没忍住站起来,驳道:“裴将军,您的这个比喻并不恰当,我们这次会议并不是讨论是做是不做的问题,讨论的是今天做还是明天做的问题,事有轻重缓急,还有那么多人在受难,难道我们就应该放弃他们每一个人的生命,而去——”
裴廷用左食指抵住右手掌,做出“停”的手势。
他不掺感情地看向亚当斯,灰色金属一样的眼像一把刀:“这套说辞留给你们的选民听。”
亚当斯不喜欢裴廷,但并非是出于某种私人过节。
他不喜欢,甚至恐惧裴廷。
而他远远不是个例。
在他眼中,裴廷像一把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刀,一旦哪个人挡在了他前面,他就会像一台行刑机器一样,刺穿这个人的心脏。
“你们在等死。”裴廷平淡地得出这个结论,“你们所谓的做好今天,不如说你们觉得没有明天。以目前联科院测算的数据来看,人类迟早要灭亡,无非区别是在五百年内,还是一千年内。”
“而耗费大量资源时间,顶着**压力去开发一个新行星,也不过是把这个死亡过程延缓有限的一二百年而已。如果把整个人类比作一个人体,这个人体正在慢性死亡,等到他脏器都衰竭到再也支撑人体活动的时候,这个人就死掉了,而同理,等到人口锐减到再也支撑不起剩下的人类去寻找新的家园的时候,人类就彻底消亡了。”
“你们是这么想的,所以推诿责任,找各种借口为自己开脱,归根结底,不过是认为人类必然灭亡,不如先让自己活得舒服,享受当下,不考虑以后。”
诺文深吸一口气:“裴将,这只是你的一面之
词。享乐主义在哪个时代都是受到抨击的,没有人在等死,所有人都在为明天努力,求生是生命的本能,裴将,没有任何一条生命是会主动放弃希望,在原地等死的。
裴廷放松了些,双手搭在桌上,后背微微后仰。他平静道:“你们理事会的成员都有一个通病,讲话像演说一样,只追求逻辑上的无懈可击,不追求实际性,把参与会议的别人也当作听你们就职演说的选民——我们和选民的最大区别就是我们和你们是信息对等的,理事会可以用来糊弄普通人的说辞,糊弄不到你们的同僚头上。
“说什么用处不大,唯一有用的是做了什么。裴廷十指交叉:“而军人的传统就是宁愿在战争中死去,流血流到最后一滴,也绝不可能因为恐惧而站在原地等死。
“哪怕是十年,五年,一年,都必须要争取,不撑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希望。
裴廷锐利地睃过在场的所有人,嗓音沉低:“我支持‘新家园’的通过。我希望大家能合起力来,一起来打这场跟天灾争分夺秒的仗。
他转向诺文,微微抬手:“我说完了。
诺文依旧微笑着,但这微笑完全是一张毫无真情实感的假面。
“好的,他笑道,“但裴将应当知道,我们没有共同的敌人,我们只有共同的目标,是让……
裴廷轻轻叩着桌面:“我们的敌人是自己。我认为可以开始表决了,大家有自己的想法,这不是竞选大赛,你一言我一语的为自己拉票。
这次诺文连微笑也不微笑了,他盯着裴廷:“裴将说得对,那大家慎重思考后,就可以开始表决了。
表决开始。
理事会统一通过十三票反对票。
在场包括裴廷,有十名高级将领,一人弃票,其余九人通过票。
在场联科院院士及相关专家共六名,包括小泽野平有两人弃票,四人通过票。
到此通过票及支持票平票。
只剩最后一票。
——剩盛海平这一票。
这场会议除了会议结果都是不向外公开的,也没有留下任何录像资料,在后来的人们,包括媒体们的想象和编造中,这次会议都是极其惊心动魄的,它被赋予了极其特殊且重要的意义,哪怕这意义并不是开这次会议的本意——可既然它最终的结果仅仅只有一票之差,人们想,这其中必定有惊天骇浪的艰难曲折。
但事实上,盛海平翻着儿子四仰八叉的毕业照,极其随意地投出了这一票。
公元纪4565年6月28日,“新家园计划以多数票正式通过。
好累。
听说看这本书的人都是很幸运的,分享后你的运气会更棒
词。享乐主义在哪个时代都是受到抨击的,没有人在等死,所有人都在为明天努力,求生是生命的本能,裴将,没有任何一条生命是会主动放弃希望,在原地等死的。
裴廷放松了些,双手搭在桌上,后背微微后仰。他平静道:“你们理事会的成员都有一个通病,讲话像演说一样,只追求逻辑上的无懈可击,不追求实际性,把参与会议的别人也当作听你们就职演说的选民——我们和选民的最大区别就是我们和你们是信息对等的,理事会可以用来糊弄普通人的说辞,糊弄不到你们的同僚头上。
“说什么用处不大,唯一有用的是做了什么。裴廷十指交叉:“而军人的传统就是宁愿在战争中死去,流血流到最后一滴,也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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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因为恐惧而站在原地等死。
“哪怕是十年,五年,一年,都必须要争取,不撑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希望。
裴廷锐利地睃过在场的所有人,嗓音沉低:“我支持‘新家园’的通过。我希望大家能合起力来,一起来打这场跟天灾争分夺秒的仗。
他转向诺文,微微抬手:“我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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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他笑道,“但裴将应当知道,我们没有共同的敌人,我们只有共同的目标,是让……
裴廷轻轻叩着桌面:“我们的敌人是自己。我认为可以开始表决了,大家有自己的想法,这不是竞选大赛,你一言我一语的为自己拉票。
这次诺文连微笑也不微笑了,他盯着裴廷:“裴将说得对,那大家慎重思考后,就可以开始表决了。
表决开始。
理事会统一通过十三票反对票。
在场包括裴廷,有十名高级将领,一人弃票,其余九人通过票。
在场联科院院士及相关专家共六名,包括小泽野平有两人弃票,四人通过票。
到此通过票及支持票平票。
只剩最后一票。
——剩盛海平这一票。
这场会议除了会议结果都是不向外公开的,也没有留下任何录像资料,在后来的人们,包括媒体们的想象和编造中,这次会议都是极其惊心动魄的,它被赋予了极其特殊且重要的意义,哪怕这意义并不是开这次会议的本意——可既然它最终的结果仅仅只有一票之差,人们想,这其中必定有惊天骇浪的艰难曲折。
但事实上,盛海平翻着儿子四仰八叉的毕业照,极其随意地投出了这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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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和异性朋友讨论本书情节的,很容易发展成恋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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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诺文连微笑也不微笑了,他盯着裴廷:“裴将说得对,那大家慎重思考后,就可以开始表决了。”
表决开始。
理事会统一通过十三票反对票。
在场包括裴廷,有十名高级将领,一人弃票,其余九人通过票。
在场联科院院士及相关专家共六名,包括小泽野平有两人弃票,四人通过票。
到此通过票及支持票平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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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你可以去书友们那里给他们剧透了,他们一定会“羡慕嫉妒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