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友怎么是深夜主播[电竞]》
1. 退役
12月3日零点整,东京国际电竞馆依然人声鼎沸。
环绕全场的银色巨幕上,游戏界面里那座高耸入云的通天巨塔巍然矗立,“Victory”的字样如同银龙盘绕在塔尖的Return队标之上,昭示这场持续六小时的总决赛,胜负已分。
FEL(Fantasy E-sport League)作为幻域游戏的最高级别职业联赛,每年年末都会迎来全球五大赛区十六支顶尖战队的巅峰对决。而今年,站在最终舞台上的,是两支来自中国赛区的队伍:Return和TRI。
双方鏖战七局,为全球观众奉献了一场堪称经典的视听盛宴。当胜者水晶塔拔地而起时,漫天金雨也簌簌落下。
银幕画面在粉丝疯狂的欢呼声中闪烁,随后清晰地切换成缓缓推进的特写镜头。
因为激动而跳起来的Return队员们狠狠地抱在了一起,唯一没有动的,就只有坐在最右边的打野,许洄。
镜头暗示性地停留在他仍然搭在键盘的双手上,于是,所有人都看见了许洄因长时间高强度操作而泛红的指节,手背上微微浮起的青筋,以及……
以及他微微颤抖的指尖。
这一刻,观众席、直播弹幕、媒体解说,全都因为这个镜头陷入了短暂的静默。
欢呼声戛然而止,仿佛全世界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不约而同的意识到一个有些难以置信的事实。
其实早在赛季中期,各大论坛就有传言,称Return战队的打野选手Drift将在赛季结束后退役。但这类传闻每年都会出现,许洄的“最后一舞”甚至成了粉丝间的调侃梗。更何况他刚刚带领Return杀入总决赛并夺得冠军……没人愿意相信他会在这个时候离开。
这可是许洄。
Return战队的灵魂人物,以七年如一日的超高竞技状态闻名业界。他获得的奖杯足以堆叠成山,个人荣誉更是数不胜数。
FEL比赛服每个大局开始前都会播放过场动画。当异域之门洞开,所有选手和观众都能看到众神殿的场景——最前排形形色色的游戏角色或坐或站,而后面笼罩着的石雕,大多却都是许洄的脸。
这代表着他与它们并肩而行的往事,以及一同拿下过的荣誉。
在这个更新迭代如流星的竞技世界里,太多人惊艳登场又黯然退场。唯有Drift始终屹立,久到让人几乎忘记了时光流逝。
但此时此刻,面对镜头,许洄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微微仰起头,伸手接住了一片落在指尖上的金色雨。
随后,他才慢慢起身,若无其事地提醒队友离开玻璃房,前往舞台中央与TRI战队握手致意。
这可能是FEL史上最安静的一场总决赛赛后。明明是同一赛区的两支队伍包揽冠亚军,但无论是台下粉丝还是台上选手,神情都出奇地复杂。
许洄弯腰与TRI队员握手时,注意到了对方打野如丧考妣的表情。他不禁有些好笑地拍了拍人的肩,心说看你这样子,知道的以为我要退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退圈呢……
退生物圈。
不过TRI这位新人打野从出道就公开表示是他的粉丝,情绪激动些也情有可原。
其他人绝对没这么夸张。
许洄在心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这么想着,一抬头,却猝不及防地撞进TRI队伍最后那人通红的眼眶。
……?
许洄疑心是自己看错了,但理智告诉他,以他的动态视力来说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于是许洄沉默片刻,在排除那人和新人小打野一样是因为自己要退役而感到难过这个不可能选项之后,确定了那个很匪夷所思的正确答案。
他不可思议地想:“真的假的,陆让被我打哭了?”
陆让,Luring,TRI的射手,也是他们不容置疑的建队核心。
虽说许洄巅峰时期经常在一些常规赛干出3:0甚至玲珑塔碾压这种很不人道主义的事,被他虐哭的后辈们凑一凑也能凑出个赛季大名单。但今天的总决赛,Return和TRI属实是打得有来有回,就算陆让心态确实不太好,应该也不存在被打击到道心破碎的情况。
不过,最接近冠军的失败才更让人心有不甘,大概是在遗憾吧。
两条队伍逐渐交错,陆让沉默地垂着眼,抬起手礼节性地拥抱了Return的每一个人,让大家都结结实实地惊讶了一下。
陆让不太习惯肢体接触这件事联盟大部分队伍都有所耳闻,今天突然这么热情,不是知道转了什么性。
许洄和陆让曾经做过三年队友,也知道他这个习惯。
所以在陆让走到自己身前的时候,许洄很体贴也很客气地抢先抬起了手,做出了准备碰拳的姿势,来避免那个即将到来的拥抱。
然而下一秒,陆让的指尖却直接滑过了他的掌心。
高挑的身影突然贴近,双臂环过许洄的腰际,随即甚至有几分温顺的微微偏过头,将侧脸轻轻地抵在了他的肩上。
一小簇凌乱的浅红发丝从冷帽边缘探出,若有似无地蹭过许洄的颈侧。
……好像有点太近了。
许洄眯起眼睛,语气平静地提醒:“陆让……?”
他感觉到怀中人很轻地颤抖了一下。随后陆让才慢慢松开手,后退半步,表情逐渐恢复如常,仿佛刚才那个略有些过界的突兀拥抱从未发生过。
紧接着他们擦肩而过,分别走向舞台的两端。
陆让重新把手收回口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才走出两步,他又听到了许洄的声音。
“让让”,许洄转过身,在聚光灯下随意地挥了挥手。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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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灰色的眼睛微微弯起来一点,用一贯漫不经心地口吻笑吟吟地安慰陆让,“明年会拿冠军的,不要哭哦。”
陆让迟缓地停在原地,抬手拉了一下帽檐,任凭红色的发丝挡住自己的眼睛,片刻后,又忍无可忍地加快了脚步。
TRI今天打得也很漂亮,无论是陆让还是队友都在赛场上发挥出了自己的最佳状态。所以下场的时候,陆让也听到了很多侧区的观众大声对他们说的加油,说别灰心,下个赛季我们再见。
电子竞技永远都是这样,每一局都很重要,但每一局都没那么重要。
很多粉丝都会用调侃的语气对输掉比赛的选手说出明天见,下周见,春天见,夏天见等等等等,在赛场上没有人会是永远的输家,也不会有人一直赢下去。
一个选手在役的短短几年里要打多少局比赛?大概连选手自己也不知道,只有在他们退役的时候,联盟才会放出那些冰冷罗列出来的数据总结。
陆让从漆黑的通道走向后台的时候,听到了解说开始为许洄正式宣布退役而铺垫的数据消息。
Return-Drift,在役7年一共参与了876局比赛,其中胜场685,职业生涯仅因病缺席12场,击杀榜稳居第一,决胜局胜率82.4%。
真是辉煌又琳琅满目的战绩,陆让在心里想,可从今往后,这个数据都不会再增加了。
观众席上还有粉丝举着Drift手幅和标语茫然无措地四下张望,在这之前,他们很多人从来没有把许洄退役的传言放在心上,却在今天被迫接受了这个即将到来的现实。
你还以为可以等到喜欢选手的下一场比赛,却发现原来在不断加速快进的竞技世界里,他的明天是不可以被约定的。
聚光灯被调到了最高功率,金色的雨翩然而下,无数亮片在空气中缓慢地飘落,每一片都在大屏幕的强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FEL总决赛的金色带上会印有用来纪念的短句,大多是“我们是冠军!”这样在决胜时刻庆祝的话。
许洄站在舞台上,就着主持人的背景音,也顺手展开了自己刚刚在座位上接到的那片金色雨。
大概是某种冥冥之间的命中注定,金色彩纸上居然不是那些激动人心的胜利宣言,而是:“春风若有怜花意,可否许我再少年?”
在看清这行字的瞬间,许洄忽然笑了笑。
与此同时,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一阵诡异机械的电子音——
「叮!插件加载完成,宿主绑定成功,现在开始进行读档!」
「欢迎绑定职业成功辅助系统,宿主许洄,恭喜您即将重返18岁!」
在这一刻,所有的声音——观众的欢呼、队友的笑声、舞台上的音乐,好像全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殆尽。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前就猛地一黑。
2. 重生
吱呀——
老旧的风扇在天花板上不安地摇晃着,每晃一圈就带起一阵缭绕的烟雾。吱哇乱转的声音在室内立体环绕,吵得人心烦。
许洄头痛欲裂,费力地睁开眼。
潮湿闷热与烟油混杂的味道传进鼻尖,与风扇一同传来的是耳边响彻云霄的击杀播报,和键盘连点混杂的噪音。
他面前的电脑上还挂着幻域的登录界面,只是和数次迭代后的最新版本相比,眼前的页面显得还有那么一丝简陋。
看起来,甚至还有一点点像好几年前流行的网络页游。
……?
许洄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抬起头,下意识地扫了一圈。
一摞热带鱼网吧的彩色传单。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落后好几个版本的外设。
这些室内的陈设布局,都明晃晃地指向一个事实——
他好像,穿越了。
在自己即将举办退役仪式之前,回到了18岁的那个夏天。
……什么东西给我删档重来了?
亏大了。
思及此,许洄面无表情地揉了揉太阳穴,再次确认这不是自己突发恶疾神志不清造成的幻想。
紧接着,他想起了自己昏过去前听到的那个诡异电子音。
像是回应他的记忆一般,一阵电流声滋滋响起。然后,一道人机般的语音欢快登场。
「宿主您好!这里是来自时空管理局的职业成功辅助系统666!恭喜您迎来自己的第二人生!」
「想一飞冲天爆火全球吗?想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吗?想支付宝一口气到账6个0吗?选择666就对了!我将为您制定详细的方案和计划,奖惩结合,帮助您走向职业巅峰!」
好没水平的推销词。
许洄言简意赅:“TD。”
「亲亲,退订不了的哦~」
666用某宝客服般的语气亲切回应:「在原来的世界线中,您所乘坐的基地大巴将会在两个小时后被失控的卡车撞击,这边不太好给您撤销穿越服务的!您看补偿您一个爱心可以吗?」
毫无作用的补偿,和真·撞大运的运气。
许洄沉默片刻,暂且没理会脑海中这个发疯的客服,随手打开了自己挂在显示器上的企鹅号,翻了翻聊天记录,来确认自己这时候在干什么。
就在此时,列表中很及时地弹出两条提醒。
一条是邮件提示,一条是联系人消息。
许洄机械地动了动手指,点开第一封邮件——
【FEL联盟官方通知】
因选手Drift于6月2日晚8点到9点,在两局排位赛中使用不当语言被举报,严重违反联盟形象管理条例,现决定:
即刻起扣除选手联盟发放补贴款项共计人民币¥20000元。
特此通知。
……很正常。
毕竟以许洄18岁那年的脾气,打排位遇到伪人不惯着于是被举报扣钱这种事真是家常便饭。
还好很快他就成长了。
成长为能一个脏字都不带,表面乍一看像夸奖,态度温柔可亲,却能让对面连送三封举报信都无法被判定的成熟选手。
许洄垂着眼看完这封邮件,眉头动都没动,又点开第二条信息。
是备注为严经理的人发来的。
严柯:「Drift,注意点形象!!你现在是战队预备首发,直到今天才被罚已经是联盟给面子了。后面再出事,我直接让替补顶上。这次罚款直接从你工资扣了,下个月发工资前不再额外提供任何补助,有事你自己想办法撑住。」
“……”
许洄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未来的电竞豪门Return福利待遇是一等一的好,基地里吃的用的全管够,连换季的衣服鞋子都有合作品牌赞助定期送。每个人每月还有额外的生活补贴直接打到卡上,但大家基本花不出去,因为基地连晚上训练的外卖都报销。
可现在的Return是个黑心赞助商拼拼凑凑拉起来的老破小,别说专门请阿姨和厨师做营养餐了,连食堂都没有。
三餐自费,水电不免,唯一方便的就是提供了宿舍。
许洄翻过倒扣在桌子上的手机,解锁屏幕,点开了自己的微信钱包。
余额:58
再查一下银行卡。
再查一下支付宝。
……再不死心地查一下Q币和幻域点券。
许·原本年薪8位数·卡里余额第一眼数都数不清·洄,面无表情地接受了自己现在全部身家只有436人民币外加38Q.币和159999幻域点券的事实。
实在是苦了谁也不能苦了自己的游戏角色。
什么叫网瘾?
这就叫网瘾。
666看着许洄的鼠标停留在那159999点券上久久不愿移动,很贴心地提醒道:「宿主您已经满18了哦,不能未成年人强制退款的。」
许洄淡淡地嗯了一声,把手从鼠标上收回来,无比平静地往电竞椅上一靠,指尖点了点桌面,对系统吩咐道:“现在你可以推销一下那个瞬间到账6个零的金手指了。”
Return这个堪称缅北园区的地方是待不下去了,在看到自己的余额后,许洄毫无负担地做出了决定,准备找个机会及时跑路。
「好的宿主!」
666迅速接管了电脑显示器,把幻域的游戏界面开到最小,然后打开一个花花绿绿的浏览器,跳转跳转再跳转,最后进入了一个被警告无数次的风险网站。
黑底红字的动感特效浮现而出。
【亚洲第一深夜直播热聊网站,最全最快最高清,你想要的,都在这里!】
【愛伱,不媞涐の罪!】
【请记住我们的永/久/域/名防走失……】
咔哒。
许洄稳稳当当地握住鼠标点了叉,还顺便打开声音设置,唰的一下把页面声音拉到了最小,成功隔绝掉了耳机里十分婉约的音乐。
666:「宿主我知道你很手速很快,但是你把网站关掉干什么?」
许洄:“不关广告弹窗关什么?关你吗。”
666:「它不是广告弹窗。」
许洄:“它自己写的它是。”
666:「不,它是亚洲第一,线路最全,网速最快,直播最高清的深夜网站——爱你,不是我的罪!」
“你确定是这个最全最快最高清吗?”
「我确定」
666的语气坚定不移:「宿主您的任务就是——在这个网站成为拥有天价打赏的深夜主播。我会监督您走上职业巅峰,绝不浪费此次生命。」
「请相信我,成为头部主播之后,您一夜到账6个零轻轻松松!」
听完这句话,许洄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原来你不是发疯的客服,刚才是我误会了。”
系统刚准备公事公办地冷酷语气被许洄这一道歉岔没了,思索片刻后,它才大方地回应道:「没事,别的系统带新人应该也这样,我不计较的。宿主你现在迷途知返,愿意配合我就好。」
它边说边看见许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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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邮箱,指尖在键盘上翻飞两下,迅速地打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标题。
“你们那个时空管理局有举报信箱吧?地址多少?”
666眼睁睁地看着许洄客客气气地写好了一封实名举报系统拉皮条的邮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离发送就差填个地址了。
它这才反应过来许洄要做什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用尽三寸不烂之舌,才向许洄保证那真的是个正规网站,以及,时空管理局没有宿主举报信箱。
最后,666才有些气势不足地威胁许洄:「我可是有惩罚机制的系统……请宿主不要不把我当回事!」
许洄充耳不闻。
他把手上的键盘一推,敷衍的点了点头。然后漫不经心地活动了一下手腕,重新打开了游戏界面。
……
热带鱼网吧29号机周围挤满了人。
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看起来像一群被光源吸引的飞蛾。
这种场景在网吧很常见,代表着这个位置上的人绝对是个高手,段位超高,操作天秀,才能吸引一群网瘾少年围在后面闷不作声地拜师学艺。
此时此刻,29号机前坐着的是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生。他染成灰色的长发在侧面盘起,扎成了一个极其随意的丸子头,而露出的那一小截后颈,此时正在网吧泛蓝的屏幕光下透出一种冷淡的苍白。
这男生游戏玩得淡定,长得也很好看。眉骨很高,睫毛垂下来时在眼睑投下小片阴影,衬得眼神更加随意散漫,有种游刃有余的掌控感,过路人乍一看,还以为他是哪个大平台来的路人王游戏主播。
但……现在的情况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许洄一进排位,网吧就特别谄媚地播放了语音,大意是恭喜29号位大神成功匹配进入国服前500,为大神赠送A套餐小食,祝大神上分愉快,欢迎再来么么哒!
幻域国服前500的路人王,还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到的。此通告一出,许洄身后瞬间投来一堆好奇的目光,就连网管都借着送套餐之名端着泡面在他旁边悠悠站定。
许洄不疾不徐地在打野角色列表看了半天,最后随手选了个打野新手英雄乌瑞亚。然后他打开幻晶配置页面,又在那一栏仔仔细细看了足足两分钟。
大家还以为他有什么独特幻晶配置,纷纷伸长了脖子往屏幕凑,却听见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惆怅的点下了默认的万能设置。
路人:……
许洄这局排到的都是高分队友,看他选了个乌瑞亚,已经不理解地扣了两个问号。现在又看见他甚至还带了一组默认的生命幻晶,更是直接问:「兄弟别搞我,晋级赛啊,你玩个乌瑞亚还怕死什么意思?对面老板请的演员??」
许洄打字:「不是演员,会好好打,放心。」
这话说完,站在他后面的人就看着他又不慌不忙地抽了个窗口,点开视频网站,开始打字搜索:「S3赛季乌瑞亚出装」
然后,他大概是觉得这个搜索不够全面,想了想又删掉,改成:「十分钟教会你玩乌瑞亚」
动感的音乐和主播的教学声徐徐响起,许洄拉了下进度条,趁选图进图还有五分钟的时间,开始撑着脸认认真真地看教学。
“我靠……”一个男生小声说,“这哥们上高分局现学?真不怕被骂啊。”
刚刚让他别演的射手沉默两秒,忍无可忍地开麦,幽幽地说:“你现在看什么教程?来来来,你告诉我你哪里买的号,等打完我今天必给你封了。”
许洄微微挑眉,切回游戏页面,然后,把游戏麦给关了。
3. 陆让
队伍语音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如同他队友此刻的心情。
有人实在是好奇,看着许洄的电脑屏幕,语气里带点敬畏又迷茫地开口:
“哥们,你这是会还是不会啊?在搞什么节目效果?”
许洄思索了一下,坦然答道:“微会。”
众人无语。
说实话,确实是微会。
这也不能怪他,幻域为了保证平衡性和可玩性,几乎每个赛季都会大改版,角色的定位会调整,技能会重做,很多装备别说用法,甚至连名字都会改掉。而且,不同场景的地图也会随之更新。
七年过去,饶是许洄记忆力超强,也实在是记不太清S3赛季各个装备的用法,更不太熟悉这个版本玩家会做出的操作。
在任何游戏里,预判对手都是打出精彩操作的基础。所以许洄随便开了把排位,准备来找点手感。
当然,就算没有任何技巧,许洄也不觉得自己会坑到队友,甚至会输。
因为这是他的18岁。
没有任何伤病的18岁。
很快,这把排位赛就加载成功。
这局是丛林图,草丛格外多,视野极其难清,最适合那些有隐匿技能的阴人英雄露头秒杀。许洄玩的乌瑞亚设定是山脉之神,建模格外庞大,又因为基本没有走位技能,立刻成了全局最显眼的靶子。
被屏蔽的队友显然失去了和许洄争论的欲望,射手在开局许洄准备收下第一个buff的时候就格外不客气地站在了一边,开始不要钱的放技能。
大有接管两路资源,让许洄随便挂机一边待着去的意思。
许洄丝毫不在意,甚至连打野刀都没提前按,就这样和射手愉快地合作了起来。
还端着泡面的网管在旁边连连摇头,鄙夷道:“玩得太窝囊了。”
许洄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这句话,但他很轻地笑了笑,随即操控乌瑞亚精准地打出一发强化普攻,磨掉了水狮buff的最后13点血,然后就带着光环扬长而去,留着打野刀翻到了敌方野区。
站在旁边,以为buff一定是自己的射手显然懵了,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能转身狼狈地往自己线上赶路,好来得及吃辅助给自己留的尾刀。
“我去……这运气,贿赂策划了吧?”
有人在许洄身后嘟囔了一句,感慨那发强化普攻的运气之巧。毕竟稍微晚一点点,buff都会被射手自带的灼烧火焰给烧死。
但他们没想到,这样莫名其妙的好运居然还出现了很多次。
明明是高分局,大家走位技能都风骚,看屏幕也能想到对面的人是如何在键盘上暴风骤雨般地敲击。但许洄的手却动得很悠然,好像点了什么奇怪的天赋点,每一步都能惊险地避让,每一击都不讲逻辑地打中。
甚至在游戏结束高塔升起的那一刻,许洄还在基地外的丛林里闲逛,态度十分悠闲,从容不迫,做足了混子姿态。
但他这把战绩漂亮,数据美观,和混子两个字绝对沾不上边,队友的举报信想发都发不出去,更别提封号了。
那人只能咬牙切齿地扣出你等着三个字,然后狠狠地视奸了一下许洄的主页,点了个大大的踩。
围观群众看得脸都皱了起来,有种自己遇上摆烂流玩法队友却无能为力的痛苦感。
终于,有个穿皮夹克的男生率先出手,十分不见外地拍了拍许洄的肩膀,很不客气地扬起下巴,说道:“诶,不会玩就别打排位恶心人了,你这号花不少钱买的吧,掉分了到时候别卖不出去。”
许洄转过头,上下扫了他一眼,轻轻地笑了笑,说:“我现在会了。”
夹克男一乐:“现在才学会玩乌瑞亚?来来来,你和我单挑一把,我教你怎么玩打野。”
许洄已经很久没听到这种要教你玩打野的朴实垃圾话了,闻言竟然还有些怀念,遂很乐意地同意了他的邀请,大方道:“好啊,单挑10元组队翻倍,怎么付?”
夹克男:“???”
他气笑了:“不是哥们,你这也太无耻了,有钱买号没钱吃饭啊?”
许洄想想自己的微信余额,觉得不能放过这个冤大头,于是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你玩什么角色我就玩什么角色,速战速决,输了退十倍,或者你有别的要求也都随便。”
这口气,一听就是笃定自己不可能会输。
相当挑衅,相当激将。
夹克男一咬牙:“来!”
五分钟后,夹克男盯着自己莫名其妙就0-5的战绩,陷入了沉思。
许洄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慢悠悠地点了点桌面:“现金还是扫码?”
夹克男垂头丧气地掏了张纸币给他。许洄接过钞票夹在指尖晃了晃,很没有道德地粲然一笑,决定继续坑害身边这些网瘾少年。
“抱歉,不收徒。还有没有人想挑战一下难得一遇的教学局?”
嚣张的语气一时激起千层浪,身后一群人仿佛被什么古早中二动漫剧情上身,一群人视死如归,奋勇争先,轮番上阵,像排队献祭般败在了许洄不紧不慢按键盘的指下。
许洄和路人小朋友打比赛当然不至于动真格,但即使这样也不小心击碎了少年们那颗绝世高手的心。他有点好笑地摇了摇头,准备起身结束这个单方面碾压的赌局,却听见一道跃跃欲试的声音。
“输了要求能随便我提是吗?”
站在最末尾的一个格外干瘦的男孩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冰凉的声音穿透人群。
他看着许洄的脸,沉下去的目光像黏腻的糖浆,颇有些恶意地问:“那小哥哥,我要是想你做我男朋友,应该也可以?”
听到这话,原本还有些吵闹的空地瞬间安静了下来,旁边那些被许洄揍得落花流水的少年有几个面露嫌恶地别过了眼,提醒他道:“兄弟,别惹这个神经病,他就喜欢这么恶心别人,而且你不一定打得过他……”
“行啊,”许洄截断话音,微微偏头,任凭额前几缕银灰色的碎发随着动作滑落。
他慢悠悠地把耳机摘下来挂在脖子上,转过电竞椅正对着说话的人笑了笑,说:“如果你觉得你能赢的话。”
得到他的承诺,干瘦男挤开人群在旁边的机位上坐下,勾起嘴角慢吞吞地说道:“我给你20,组队pk。就按你刚刚的规则,我玩什么你就玩什么。”
“不过我只会拉戈普司,所以你也只能玩拉戈普司,没问题吧?”
拉戈普司,可以称得上是幻域最简单的辅助角色,它是神话里由兔子的头脚和鸟的身体组成的异兽,所以在游戏里也有个简单的别名叫兔鸟。
这角色总共只有三个技能,一个用来上身,一个用来逃跑,还有一个加盾回蓝,表现为慢悠悠地吐出个泡泡。
这角色就算换个职业辅助来也玩不出花,黄金以上都很少有人选,基本上是生是死全靠队友,有时候队内大腿都不一定保得住。
干瘦男看得出许洄打野很强,所以选这个角色来恶心人,有种不择一切手段也要赢下赌局的小气在。
他登上自己的账号,迅速创建了一个游戏房间,然后拉了游戏列表里几个亮着头像的好友进房。
这些人头像旁的积分框很亮眼,表明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国服前1000,上单的ID甚至还挂着可接代三个字的谐音,一看就是专门打单子的打手号。
“来吧,我准备好了,我们速战速决。你可以找这个网吧里任何一个人做你的队友,实在不行随机匹配也ok。”
“我草郑谨,你别玩这么恶心吧,谁想和你打啊,求你滚行不行?”
旁边有认识这个干瘦男的人看不下去骂了一句。郑谨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耸耸肩对他说:“他自己都没说不玩,你在这里叫什么?看不惯我,那你可以帮他赢啊。”
说完,他又把目光落在许洄身上,目的明确地催促道:“快点吧,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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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速决,你说的。”
许洄看着他这一系列钻空子的操作,嗤笑一声,也懒得和他争论,只是很随意地应了一声,拿起了手机。
找人这种事……
Return虽然现在是个小破队,但打国服1000的排位,除了保洁,随便拉个人出来都绰绰有余,根本没什么需要操心的。
许洄低头解锁屏幕,划开微信通讯录。
没记错的话,这个时候在队内,他和中单Night关系勉强称得上不错。
于是许洄在联系人一栏往下滑,看见了备注名【Night】的聊天框。
Night头像十分显眼,赫然是一张黄头发自拍,竖着中指,对着镜头冷眼鄙视,角度刁钻,滤镜惨烈,带着浓浓的非主流朋克土摇味道。
许洄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眼,果断地滑了下去。
抱歉,实在是太中二了,中二到他都不想点进去和这个头像多对视一秒。
——全然忽略了现在Return整个队包括他自己在内都是各种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非主流发型,什么骷髅头蛇型耳钉十字架,戴得那是一个赛一个的嚣张。
他继续往下翻,视线停在了Return-Luring的名字上。
许洄撑着下巴,食指轻点着屏幕,稍微思考了一瞬,然后点开了对话框,开始悠悠地敲字。
他垂着眼,眼睫微弯,唇线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弧度,看上去有种不怀好意的漂亮。
Drift:「让让,在不在?」
Drift:「双排有空么。」
消息刚发出去不到十秒,许洄的手机就震了一下。
Luring:「……?」
「基地停电,我没出门。还有你找错人了,我不是Night。」
许洄盯着那行字,眼尾挑了挑。
他当然知道陆让不是Night。
陆让的脾气在联盟也算挺有名,一如既往地嘴毒,一如既往地不好惹。严格来说许洄对陆让的印象也应该是这样,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同队乃至分开的那几年,陆让在他面前又有一点微妙的不同。
非常难以发觉,但是偶尔也会有些明显。
比如总决赛上那个有点越界的拥抱。
想到这里,许洄随手敲了一句:「没找错,我比较想和你一起。」
几秒后,陆让终于回了。
Luring:「……你什么情况?」
许洄慢条斯理地说道:
Drift:「有人和我打赌,要和我开房间5v5,说赢了就让我当他男朋友。」
Drift:「可我不太愿意。」
Drift:「所以,要不要来帮我一下?」
……
Return训练基地二层,小半个楼层都黑着。
停电之后空调彻底罢工,只剩低低的一声嗡响。陆让坐在窗边的位置,一边随手翻着训练赛复盘的笔记一边用手机照着光。
他额前的半绺红发垂下,略微拢住他的眉眼,露出一张精致,却又像是对一切都缺了点耐心的脸来。
手机上,备注为Drift的联系人又发过来一条信息。
陆让靠进椅背,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几下屏幕,却在看到最新一条消息的时候骤然蹙起了眉,翻回去把聊天记录重新读了一遍。
片刻后,他面无表情地按下删除键,把自己留在对话框的那句“许杨在基地,我帮你叫他”全部清空,拇指悬停一秒,转而飞速地打出一行字。
Luring:「位置发给我。」
然后他站起身,在看见黑掉的电脑屏幕上反射出来的自己的脸时,又犹豫片刻,转身走进了卫生间。
冰凉的水珠从鬓角滑落,陆让抬手抹了把脸,撑着洗手台微微拧起眉,停顿片刻后,又忍不住轻声抱怨了一句。
“这种事情也能拿来打赌……真是的。”
4. 玩笑
看到陆让的回复,许洄也没有废话,干脆利落地甩了个位置共享过去,然后就把手机往桌上一扣,抬眼看向对面满脸得意的郑谨。
“找到人了?”郑谨咧开嘴,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还是说你准备放弃,直接输给我?”
许洄完全没被他挑衅到,只是懒洋洋地靠在电竞椅上转了个圈,散漫道:“急什么,马上到。”
Return基地离网吧不远,走路过来都只要十五分钟。许洄随便点了个速成教程打发时间,把郑谨在旁边逼逼赖赖的废话抛之脑后。
见自己怎么说许洄都无动于衷,郑谨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他脸色铁青,正准备放点狠话来吸引注意力,网吧的玻璃门却突然被人推开,叮啷的响了响。
午后的热浪裹挟着蝉鸣声涌进,随之而来的是一道修长的身影。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转头看去。
站在门口的人逆着光,亮色的红发尾段微微翘起,像一簇轻轻燃烧的火焰。
许洄微微眯起眼,挡住了他带进来的刺眼的阳光,然后偏过头,无意识地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时间。
怪不得他觉得人到的太快,原来陆让从收到信息到赶过来,一共只花了八分钟。
即使是六月初夏,这个城市也已经有了过于浓热的暑气。陆让单手拎着个黑色外设包,另一只手捏住领口松了松,胸膛微微起伏一瞬,才把喘息平稳下去。
……看来是跑过来的。
许洄这么想。
对他来说,十七岁的陆让已经是记忆深处的一张模糊面孔了。相比七年后的冷静和淡定,眼前少年眉目间的锐气毫不收敛,下颌线条干净利落,耳骨上两个银色耳钉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许洄身后那群看热闹的小男孩儿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脖子,羡慕地望着陆让耳朵上那一排耳洞和印着夸张字母的黑色体恤,还有他那头闪闪发亮的红发,真诚感慨道:“好帅啊……这哥们道上的吧!”
听到这话,许洄没忍住,低头莞尔,轻轻地笑了笑。
突然之间,陆让在他心里又重新清晰起来。
帅是帅,中二病也是真中二病。
“让让,这里。”
他抬起手冲陆让勾了勾,声音还带着点低笑后的气音,“过来吧。”
陆让听到这个称呼后有些不适应的迅速转过头,然后环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许洄身上,眼神很轻地动了一下。
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全然忽视了背后那群少年奇怪的眼神和郑谨上下打量的目光,抬起手把被外设包挡住的塑料袋递到了许洄面前。
“停电,冰箱温度太高。”陆让把塑料袋往许洄面前一放,下颌绷得很紧,看起来是一副很高冷的酷拽模样,“严柯让我们分了,免得化。”
许洄低头一看,发现袋子里是五根快融化的绿豆冰棍,包装上还凝着水珠。
他突然想起来了。
这是Return老基地附近小卖部才有的冰棍牌子,夏天的时候队内几个人每次买回来都抢着吃。连后来Return换基地,许洄都有段时间特意回去重新买过,不过却被告知已经停产了。
他顿了顿,不免有些感慨。
然后他才从里面抽出一根冰棍,用还在滴冰水的外包装冰了一下陆让被太阳晒得的手背。
许洄脸上神色没什么变化,语气却很意味深长:“但是,让让,分了的意思……应该不是把五根全带过来给我?”
一口气也吃不完吧。
陆让突然愣住,大脑轻轻地懵了一下。
他不知道怎么回了。
显然,陆让带出来之前根本没想到这一层,直到现在被指出来才意识到了问题,于是此刻,他只能定定地同许洄带笑的眼睛对视几秒,随后略有些懊恼地抿了一下唇。
过了一会儿,他僵硬的别过头去,冷冷地开口,说:“我不爱吃这个。”
还没等许洄说话,他又一锤定音,堵掉了后续的询问:“Night他们也不喜欢,你不想要的话分了就行,我也只是顺手。”
话说到这里,陆让格外冰冷地掀起眼,凉凉地把目光落在许洄身后那一排人上,语气隐隐约约带了点威胁,逼问道:“你们要不要?”
以夹克男为首的网瘾少年们在中二病前辈面前一句话也不敢多说,闻言立刻点头如捣蒜,谄媚道:“要,要,谢谢大哥。”
许洄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把剩下的冰棍递到后面,语气玩味道:“我记得刚刚还有人说输了认我做大哥,现在就被收买了?”
“呃……”
夹克男和他旁边的小伙伴挠了挠头,觉得许洄这个随心所欲的装逼犯也很符合他们中二病的调性,在认谁为大哥这个问题上,一时有些犹豫。
只有旁边那个把泡面吃完的网管看穿了他们的纠结,轻飘飘地哼笑一声,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提点这群小屁孩,淡淡道:“你们还没看出来吗?”
夹克男虚心求教:“看出来什么?”
网管用叉子指指慢吞吞咬碎一口绿豆冰棍的许洄,努了努嘴,说:“这个是大哥。”
泡面叉子随着他的手移动,又指向了陆让。
“那这个贤惠的就是大嫂呗。”
“……哦哦哦哦!”
夹克男和小弟们激动起来,恍然大悟,心说怪不得许洄这么淡定地就接受了郑谨的赌局,没有一点害怕的模样。原来是因为有个现任,要追他就得先搞定他男朋友啊!
夹克男觉得自己真相了,立刻把冰棒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对陆让说:“谢谢嫂……”
“闭嘴。”
陆让和他同时开口,截住了夹克男的话头。
然后他抹了把脸,分外冷漠地将外设包咚的一声扔在了旁边机位的椅子上,接着面无表情地对着咧着大牙看乐子的网管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语调阴森地开了口:“什么毛病?有病就去治。”
网管老实了,咬住泡面叉子竖起双手表示投降。
陆让冷哼一声,慢慢收回视线,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许洄的眼睛。
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所有见不得光的心情都暴露在了许洄那双冷而沉的灰色瞳孔里,脊背也蓦地一凉。
可是很快,旁边忍无可忍的郑谨就阴阳怪气地插进了话:“两位,可以不要浪费时间了吗?我还等着帅哥做我男朋友呢。”
“咔哒”一声轻响,陆让逃也似的避开了许洄的目光,然后把从外设包里取出来的机械键盘不轻不重地卡在了桌面上。他拉开椅子坐下,缓缓转过头,红发下的眼睛漆黑幽深,几乎要把郑谨吓到。
“你爹没在跟你浪费时间,别太把自己当个人物。”陆让冷冷地开口,语气暴躁的十分明显:“来,打,我现在就陪你打。”
郑谨嘴巴动了动,还想说些什么,却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只能狠狠地剜了一眼无动于衷的许洄和冷若冰霜的陆让,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游戏房间很快建好,双方各自就位。许洄这边除了他和陆让,还随机匹配了三个路人。郑谨则还是带着他找来的四个国服前一千的代打,阵容堪称豪华。
陆让边选角色边低头调试键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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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指尖却又在键盘上无意识地摩挲,用余光紧锁着坐在自己旁边的许洄。
耳麦里游戏的背景音似乎有点太大了,陆让喉结动了动,把背景音开到最小,然后稍微取下耳机,有几分犹豫地偏过了头。
“Drift。”
他叫许洄的ID。
“嗯?”
许洄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微微偏过了头。
其实他听不太清楚陆让讲话,不过出于职业选手对自己ID的敏感性,他还是象征性地询问了一下。
结果看陆让这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好像是真的有话和他说,还是不方便在组队麦里面说的话。
于是他稍微拉低了一点背景音,微微下垂盯着屏幕的眼睛轻轻掀起来了半寸,示意陆让开口。
陆让舔了舔唇,小声道:“刚才……有病那句话,不是冲你。我对你没什么意见,不是凶你。”
他垂下来的睫羽在鼻梁投下一小片阴影,声音刻意压得平直,“我只是……”
陆让一时没想好说辞,稍微语塞了一下。可没想到许洄很快就接上了他的话,很理所当然地说:“我知道。”
“放心吧,不会误会。你只是不喜欢被开这种玩笑。”
陆让瞬间哑然。
过了很久,他才带上耳机,用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心情,十分含糊地应了一声。
当然,许洄没有听。
他早就清楚,陆让是出了名的讨厌这种类型的玩笑。
在许洄的记忆中,陆让转到TRI后的第一年里,和自己是有一小撮CP粉的。
也许因为大家都比较喜欢在有些遗憾的事情上面发挥自己恨海情天的想象力,这个群体隐隐还有壮大之势。
当时还有TRI的运营来试探过许洄的想法,问他能不能接受偶尔卖一卖CP。
许洄本人对这种事情是很无所谓的,毕竟放眼整个FEL,每对CP的排列组合都少不了他,搞得他像和所有人都有一腿。
虽然许洄性取向确实为男,但也只是平等地对每位同事抱有战友情,一腔热血全部扑在幻域和他的游戏角色上。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好或者不好,TRI的运营就先向他道歉了。大概意思是说没问过他们射手Luring的意见就擅自做了决定,给他添麻烦很抱歉。
那封道歉信字字恳切,态度卑微,好像闯了什么天大的祸。这也就勾起了许洄的好奇心,主动回了一句我没生气,倒是你们,怎么吓成这样。
运营给他发了一个哭哭的表情包,说:“Luring把我训了一顿,说他绝对不能接受这种玩笑,和谁都不行,尤其是Drift。还让我们不要再冒犯人了。所以我们都还以为你和他说了很不开心的话……”
许洄了解了情况,很温柔地对运营小姐姐表达了安抚。然后他关掉手机想了想,觉得自己既然在Return的时候和陆让相处得还可以,那就尽量配合他避嫌一下算了,免得再传出一些不太尊重人家的流言。
所以剩下几年他和陆让几乎零交流,只有在赛场上遇到的时候才会随便聊两句。
但矛盾的点在于……
在于因为不怎么接触,所以许洄有时候会忘了这一茬,偶尔会在赛后见面时不太正经地随口和陆让开个玩笑。
可许洄和他开的玩笑,他又总是表现得很能接受。
比如“让让”这个称呼。
其实在正常的时间线里,十八岁的许洄是从来没有在和陆让同队的时期里这样叫过他的。
一直都是Luring,陆让,仅此而已。
5. 皮肤
想起这一点,许洄才意识到,自己重生后好像一直叫错了称呼。
毕竟在后来的职业生涯里,他这么叫了陆让很多次。起源好像是因为解说在两支队伍比赛时玩了个梗,许洄觉得有意思,所以就这样一直用了下去。
而在为数不多的、不用面对镜头的私下活动场合中,陆让总会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他一眼,再若无其事地轻轻应下。
而现在……
也许是因为把陆让叫出来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在没有前因的情况下,他竟然也没对这个称呼发表异议。
许洄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随便敲了两下,顺手ban了个角色。
然后他打开游戏麦,毫无征兆地开了口。
“让让?”
没有加上任何要求和提问,就只是很随意地、开玩笑似的叫了一下陆让。
“……在。”
陆让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眼睛还盯着屏幕上的幻晶调整页面,看起来和被叫到ID或者全名没什么区别。
但下一秒,他抬起的指尖就不可抑制地在半空中僵了半拍,甚至在落下时还错过了原本已经烂熟于心位置的确认键,把同意按到了恢复默认设置。
“……草。”
陆让咬着牙低低地骂了一句,抬手重新把机械轴体按得噼啪作响,有点狼狈地重新开始调整角色配置。
但心里的思绪却没调整过来。
——许洄刚才叫他什么?
让让。
他发信息的时候好像就这么叫了。
许洄,为什么突然这么说话啊……
陆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头顶上电风扇带起的冷风随之扫过他的脖颈,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一股奇异的麻痒从脊椎窜上来,让他不得不微微挺直了背。然后他就就着这个有些古怪的姿势,格外小心翼翼地、极其飞快地往身边瞟了一眼。
许洄的那根绿豆冰棍已经吃完了,竹棒也顺手扔进了烟灰缸里。但他齿间大概还有一块冰没有咬碎,此时像含着糖果一样抵在唇间,鼓起了一个略有点明显的圆。整个人现在就如同一只捕食到了猎物的大型猫科动物一样,懒洋洋地窝在了椅子里。
夏天的时候许洄在训练室里也是这样,和现在没什么不同。他好像格外怕热一点,总是挑空调正下方坐,吹着冷气按键盘。
在青训或者预备首发的日子里,所有人都很浮躁,只有许洄从来不说话,安安静静地打着他的游戏。
想到这里,陆让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片刻后才调整好情绪,淡定地问:“什么事?”
许洄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此时的陆让,脊柱绷得笔直,肩膀线条也在T恤下显出僵硬的弧度。他大概没有发觉自己后颈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烫,在发丝的映衬下格外明显。
本来许洄想的是,如果陆让不排斥的话,那就继续这么叫下去好了。毕竟自己这么些年都已经习惯这个称呼,现在也懒得刻意改过来。
但陆让这个反应……
“……没事。”许洄垂下眼,嘴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只是问你一下,我玩兔鸟行么?”
陆让一愣:“拉戈普司?你确定?”
许洄没和他说自己按照赌约必须得玩兔鸟这件事,陆让惊讶也很正常。毕竟一拖四打国服前1000的局,辅助还不适配,对AD来说也算是个不小的挑战。
许洄:“嗯。觉得麻烦?”
“没。”
陆让这句话接得又快又稳,很平静地把刚刚选的高移速多位移AD烬夜换成了萌萌小正太多特,犹豫着补充了一句。
“只是怕你……玩得无聊。”
毕竟许洄在游戏里的风格跟他现实中简直判若两人……当然,在某种程度上也可能如出一辙,只是这点陆让并不清楚。
Night曾无数次在被许洄精准点到后愤愤吐槽他是个控制狂兼神经病,不过陆让本人觉得不至于说得这么严重。许洄确实个人风格明显,但这也依托于他极高的竞技状态和对游戏资源的精准把控,没什么不好的。
听到他这句话,许洄轻轻地笑了笑,锁下了拉戈普司。
然后他打开自己几乎全皮的皮肤列表看了两眼,继续在全队麦里问:
“喜欢什么皮肤?”
陆让微微愣了一下,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偷偷加速了一点。
……好歹现在没叫让让了。
但多特这个AD本来就是和拉戈普司同时推出的角色。在幻域的背景设计里,两个人是非常好的朋友,当然,萌宠和正太搭配也深受很多玩家喜欢。
更别提这个组合在低分局的出场率很高,被很多人戏称炸鱼带妹专用搭配之一。
在以上这些情况出现后,幻域本着割韭菜的原则,给这两个角色出了无数对皮肤。什么情人节限定,中秋节限定,周年庆活动,直售的,抽奖的……同款皮要多少有多少。
所以,许洄主动问的意思是要和他用同款?
陆让嘴唇动了动,想说我随便都可以,或者不用问我用你想要的就行,但是想来想去,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开不了口。
显示屏上的角色建模被他用鼠标机械地转来转去,操作人心里乱成了一团毛茸茸的线球。
进入局内的倒计时只剩下最后几秒,陆让仍然没有说话,而许洄既不催促也没有再问,好像刚刚那句话从来没被说过。
陆让艰难地把自己的视线从那些千奇百怪的皮肤名字上移开,最后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情人节限定那五个字的旁边。
嘀嗒,地图加载成功。
陆让深吸一口气,用快到听不清的语速,在最后对局前的最后一秒,飞也似的、极其僵硬又干巴地说出了那个很少有人叫全称的皮肤名字。
“绒,绒绒暖情吧……”
陆让闭了闭眼睛,用自己都觉得古怪和尴尬的声音找补道:“挺萌的。”
许洄嗯了一声,托着下巴看着自己页面上早就选好的萌萌兔鸟皮肤,莞尔一笑:
“原来让让喜欢这个,记住了。”
陆让说完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脑子埋进键盘里,此时闭着眼睛飞速地揉了把脸,告诫自己别在打游戏的时候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蠢事。
太傻逼了。
还绒绒暖情。
草。
我有病??
陆让在心里面无表情地把自己审判了八百次,手已经格外熟练地操控角色迅速从基地出门赶往线上,却又在想起自己的辅助是谁之时,硬生生地忍住条件反射,停下来在原地转了个圈。
赶上来的兔鸟欢快地跟在了他的身后,发出“啾”的一声的可爱音效。
陆让平常没觉得这角色有多可爱,可是在不自觉地用余光看到许洄散漫的表情后,他突然体会到了奇妙的反差萌。
对面射手玩的是版本强势英雄莱尔。与多特不同,莱尔属于目前没什么短板的存在,有位移,输出够,能保命能拉扯。
而陆让玩多特和他对线,怎么看都是一只短腿小可怜,跑都跑不掉。
莱尔率先到线上开始补兵,陆让也不急,慢慢等兵线进塔,顺便还随手给许洄亮了个表情。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因为两人的皮肤是情人节限定,所以默认表情的第一个从他惯用的「给你点赞」也随之变成了大大的「给你爱心」。
陆让紧抿着唇,沉默地注视着屏幕上傻乎乎向萌宠比心的小正太,一瞬间,竟然生出在一级五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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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结束这局社死游戏的冲动。
许洄没什么别的反应,只是按着键盘回了他一个爱心。
陆让手一抖,差点没补掉最后一个兵。
不过一直和平发育显然不现实,很快对面打野就过来gank,大有特殊针对直接把下路抓崩的气势。许洄也并不莽,该吃线吃线,该拿资源拿资源,在多重控制下硬生生地只掉了一半的血,还拿到了中立精灵的加护。
这时候排到的路人队友终于也反应过来战况激烈,一行人直接往下路赶,形成了格外诡异的大混战。
靠陆让的操作,应付这种局面完全没问题。他淡定地交了个闪,对还在草丛里帮忙探视野的许洄说:“上来。”
说完,他又微不可察地朝着自己轻轻啧了一下,放缓语气重新询问道:“要过来吗?那边有点危险。”
许洄笑了笑,很配合地上身,从头到尾都没反驳他。
陆让平常要是对队里的辅助有这个态度,下路二人组也不会每天上演世界大战了。
陆让见他过来,微微松了口气,不再分心认真地操作。
毕竟对面英雄强势,而且整体水平比自己这边的路人队友要高,配合也很默契,稍不注意还是会有翻车的风险。
许洄确实没什么操作的空间,还有闲情逸致地打开装备商店逛逛街。看对面打得这么认真,他想了想,抬手在公屏上敲下:
「多特哥哥,你觉得什么颜色的辅助项链好看呀?我好纠结哦,不知道买哪个owo」
郑谨:「?」
陆让没忍住被呛了一下,片刻后才迅速地打字:「都买,都很配你。」
莱尔:「故意的?」
对面AD被雷得外焦里嫩,认真出装的郑谨更是有被恶心到。甚至自家不明真相的队友都略有些无语地在队内提醒道:「兔鸟,你别真的每个宝石都买啊,装备效果会重合的,只能用一个,你就出那个蓝的就行了。」
许洄懒懒地打字:「嗯,谢谢」
片刻后他又敲下一行:「桃乐丝别补我AD尾刀,你留在这没用,放个控制去上路带线。」
被指挥的中单也缓缓地扣出一个问号。
许洄继续打字:「没钱可以买辅助宝石,别吃线。」
桃乐丝打开经济面板看了一眼自己的经济,沉默了,老实地走了。
陆让没忍住笑出了声,片刻后,又迅速地绷紧了自己的嘴角。
许洄微微挑起眉,边回对面AD:「没有故意oxo,是你们太菜了一直在挑衅我们吧」,边随口问陆让:“笑什么?”
陆让想了一会儿才给自己找了个看起来天衣无缝的借口。
“没什么,”他在麦里说,“只是觉得兔鸟这个皮肤攻击特效确实很可爱。”
“确实。”许洄喝了口水,心说自己也觉得陆让应该会喜欢,然后才淡淡地回道:“可惜比赛没什么上场的机会。”
“等回去我和Koi说,有机会你们双排的时候可以用。”
Koi是Return的辅助,辅助和AD天生就是下路双人组,一起组排一起训练,许洄这句话说得合情合理,没有一点问题。
可麦里却突然陷入了一片沉默。
陆让没有回答一个字,手中多特的走位突然变得极具侵略性,仗着自己有兔鸟的盾顶着刀雨闪现向前,三下点掉对面射手半管血,又回收大招伤害瞬间秒掉了从他身上掉下去的郑谨。
许洄看着屏幕上暴起的伤害数字,目光轻轻地顿了顿。
然后他听见了陆让假装欢快的声音。
“不用。”
陆让把目光从击杀播报上移开,眼神轻轻下垂注视着那个为他认真用被动装备加血的小小萌宠,慢慢地说:“我开玩笑的。”
6. 别扭
许洄没有再说话,用完回血装备后,就操控着手里的角色顶着最后一丝蓝条回城。
不知道为什么,还留在塔下的陆让已经成了完全的激进派,哪怕刚刚兔鸟只给他加上了半管血,看到人过来他都想赌一把暴击,整个人不要命似的往前翻滚按技能,有种生怕晚一秒人头就没有的暴戾感。
在收掉对方中单后,陆让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自己同归于尽暗下去的屏幕,抬起手在键盘上对许洄打字。
「等一下可以不用跟着我。下路人多容易带着你一起死,中路游走可以出优势。」
相比抗压的发育路,辅助还是跟着自家慢悠悠在中路带线的桃乐丝比较安全。兔鸟的作用不算大,没必要让许洄跟着过来坐牢,平白浪费游戏体验。
但这行字刚刚打完,陆让就反应过来自己的错误,带着几分自嘲的笑意迅速地按下了退格键,将对话删了个干干净净。
真是……想多了。
许洄可不是什么路人局要带的妹。
大家都是职业选手,许洄还一直都是队里指挥位。以他的水平,就算之前不怎么玩辅助,现在也不可能需要陆让来教他做事。
陆让一边等着自己复活,一边拉过小地图去看视野。可过了几分钟,他却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原本早就回城加血的拉戈普司并没有出现在线上,甚至整张地图都看不到踪影,会出现这种情况,除非他在……
陆让不可置信的皱起了眉,握住鼠标倏地一下把地图切小,果然看见垂着长耳朵的兔鸟安安静静地站在基地复活池边等着自己,因为待机时间过长,它还缓缓地吹了个漂亮的透明泡泡。
一见他的人物模型从池中沐浴而出,兔鸟就愉悦地转了转身体,然后迅速地使用技能上身,乖乖地趴在了他的头上。
陆让感觉自己的脑子轻轻地“嗡”了一下,骤然熄火了。
草了,这副样子为什么这么像那种平常打游戏时会遇到的连体情侣……
还是陆让平时最讨厌的那种下路情侣。
不对,我在想什么?
我为什么总是要把许洄往情侣方面想?
我对他不可能有那种诡异的想法,为什么今天这么反常?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和之前一样,他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很正常。
Night和Koi会开玩笑,Drift和Luring当然也会开玩笑。
陆让带着许洄往前走了两步,还是被心里这些想法打败了,实在没忍住停了下来,慢慢对着麦低声道:“那个……不用等我,你可以去跟桃乐丝的……”
许洄靠着椅背,听见少年略有些艰涩的语气,没有说话,只是懒懒散散地按了按键盘,在对话框里敲下了自己的回答。
Drift:「可我喜欢跟着泥owo」
在原地站了半天的多特此时彻底宕机。
直到游戏页面弹出了请勿消极游戏的提醒,陆让才找补一般略有些僵硬地A了两下送到自己面前的兵线。
许洄慢吞吞地笑了一下。
Drift:「娱乐而已,就想随便玩玩,不考虑那么多」
Drift:「所以,不愿意让我跟吗?」
陆让盯着屏幕上的文字看了几秒,过了一会儿,才竭力压低声音,假装一切如常地回了一句没有不乐意。
片刻后,他又格外不自然地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垂下眼皮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镇定地带着许洄去杀人了。
看着系统播报的超神通知,旁观这一切的666终于忍不住了,蹦出来继续推销自己的产品。
666:「宿主,我发现你真的很有当主播的天赋!真的不考虑换条路走吗?我保证,你绝对能把你未来的榜一大哥哄得团团转,乖乖为你花钱!」
许洄再一次冷酷地拒绝了他,心说废话,我这套就是原封不动照搬幻域高分陪玩来的,连颜文字都没改过,怎么可能哄不动人。
当年有某个陪玩软件给了Return一大笔天价代言费点名让许洄来推广,运营方点了一男一女两个顶尖陪玩和他三排直播打了一晚上,粉丝直呼我们洄神宛如进了盘丝洞。
但说实话,陪这两人打一晚上低分局真的挺无聊的,于是许洄边打游戏边分心学了点人家的专业话术,在最后学以致用了一下。
这一学就导致最后直播结束时两位陪玩晕头转向地把自己今晚的工资全砸在了他的直播间,还胆大包天地问出了洄神什么时候下海当陪玩这种问题。
当时弹幕还真的嘻嘻哈哈地讨论了起来,说虽然我们都很想让Drift主动当野王让buff哄人开摄像头,但不得不承认,以洄神的性格来看,这种事应该得等到下辈子了。
当时许洄没太在意这个话题,结果……
结果现在还真是下辈子,并且还是给陆让当陪玩。
他在心里笑了笑。
陆让和大部分心态稳定操作也稳定的选手不同,他是那种能让很多粉丝又爱又恨的时神时鬼类选手。
虽然他超神的时期比超鬼多得多,看起来好像是个人特色,但许洄很清楚,自始至终,心态一直都是他无法克服的缺点。
和一般职业选手是因为怯场或者无法抗压导致心态不稳的原因不同,陆让在赛场上心态不稳的表现,是太容易冲动,甚至极度暴躁。
其实许洄还挺好奇他心态不稳的原因的,毕竟,这也直接导致了许洄亲自把他送去TRI,让他们没有一直做成队友。
陆让是他认为潜力最好的AD,如果就止步于七年后在TRI的成就,未免有些遗憾。可如果不改变这个毛病,他就并不是许洄最想要的射手。
但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许洄都没看出来陆让的心结在什么地方。
就比如现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陆让不开心,只能按学来的套路随便哄哄了。
但好像还挺有用。
许洄边想边拉视野看了下对面消失的打野,同时在对话框里给那句“多特哥哥好厉害”打上-w-的颜文字,又抬手按了一下耳机,淡声道:“Luring,回我这里来。”
听到许洄叫他ID,陆让想也没想,立刻听从指令后撤。而几乎在同一秒,一道致命的控制技能从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呼啸而过。
对面的打野与射手一起包抄,第二道利箭技能无缝衔接,可许洄不紧不慢地为他挡了一箭扛了所有伤害,然后吐了个泡泡上身跑路,和陆让一起安全离开了。
陆让下意识地看向许洄,后者神色自如地靠在椅背上,仿佛刚才那个精准预判只是随手而为。
看见陆让的目光,许洄想了想,以为他还需要哄,立马秉持着做陪玩的态度,重新在麦里补充了一句温和的夸奖:“做的好,乖。”
陆让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平常打训练赛,许洄只会按着键盘冷冷地丢下一句:“再不听指挥就滚开让人机来打”,听从他是理所当然,并且毋庸置疑的事,谁受过这种待遇?
有人把许洄夺舍了么?
陆让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在心里祈祷:不管你是谁,千万别从许洄身上下来。
……算了,还是下来吧。
陆让咬了咬牙,真觉得自己应该是中了什么邪,不然以前都好好的,为什么今天莫名其妙就是遭不住许洄这么在自己耳边讲话。
他平静心态,故作淡定地嗯了一声,矜持地赞同了许洄对他的夸奖。
然后,在许洄的耳朵里,就又听到少年用故意染上冷意的声音,硬邦邦地顺道:“但是……但是你等会儿别夸我了。”
“不准打字,也不准说话。”
更不准……
更不准说我乖。
/
游戏结束得毫无悬念。
陆让带着许洄压着高地输出,把人堵在基地里出不来,最后还分外嚣张地让掉了即将到手的三杀,把人头全喂给了辅助。
打又打不过死又死不掉的郑谨只能看着兔鸟慢吞吞地用几个泡泡收下了大杀特杀的播报,然后干脆利落地赢下了游戏。
他1-15的战绩从结算页蹦了出来。
提示音刚落,郑谨就猛地推开键盘站了起来,脸色沉得滴水。金属椅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引得周围几桌人都转头看过来。
陆让冷笑起身,动作干脆利落地将指节分明的手按在桌沿,态度比郑谨更暴躁,直接一脚把他的椅子踹飞,格外不善地眯起眼睛,问:“你什么意思?想打架?”
郑谨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咬了咬牙,从钱包里扔出一张一百在桌上,又觉得自己被眼前这两人下了面子,非要嘴贱,对陆让冷笑一声,梗着头皮说:“我们心甘情愿打赌,你在这里急什么?”
想到这里他故意放慢语速,每个字都说得格外清晰:“说不定……你那朋友早对我有意思,用这种方式倒贴呢。”
看见陆让骤然收缩的瞳孔,他立刻得寸进尺地舔了舔虎牙,“你现在倒是毁了一桩姻缘,看来给人当舔狗都当不明——”
“我草你爹——!”
陆让忍无可忍,瞬间暴起,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他一把揪住郑谨的衣领将人提离地面,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手背上的青筋如同藤蔓般清晰凸起,看起来格外狰狞恐怖。
这个动作让郑谨不得不踮起脚尖,脸色由红转白,像条缺氧的鱼。
“别特么把人想得和你一样恶心。”陆让死死盯着他的脸,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低得可怕,“同性恋有病就去治,谁对你有意思?谁和你一类人?”
他另一只手攥紧成拳悬在半空,小臂肌肉绷出凌厉的线条,骨节也咔咔作响,“上完厕所低头照照马桶看看自己配不配行么?你也配碰瓷许洄?”
拳头带着风声朝郑谨脸上挥去。
啪——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横插进来,稳稳地攥住了陆让的手腕。许洄漫不经心地垂下眼,动作看似随意轻松,纤白修长的十指却如冷铁般稳稳收紧。陆让暴起的青筋在他掌心下跳动,却丝毫动弹不得。
“打架会禁赛。”
许洄声音很平静。
他不紧不慢地用拇指摩挲了一下陆让腕内侧突起的骨头,在确定陆让的力气放小之后慢慢地松开了手。带着凉意的指尖顺着紧绷的手臂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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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滑,在摸到少年后颈那块凸起的棘突时,又按下掌心,很轻地揉了揉。
这个动作让陆让浑身一僵,然后不由自主地松懈了下去。
许洄顺势捏住那块软肉,像拎着不安分的流浪猫一样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叫你来不是为了这个。”
他偏头训了一句,语气比平时凶了点,呼吸却很轻柔地扫在陆让耳尖,“给我安分点。”
陆让抿紧了唇,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最终还是不甘心地松了手。
郑谨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饮料瓶。橙黄色的液体泼了他一身,在灯光下反射出黏腻的光泽。
“我们……”郑谨喘着气,狼狈又不死心地看向许洄。
“我们?”许洄偏头看他,垂落的眼睫在灯光下投出冰冷的阴影。然后他忽然笑了,浅灰色眼睛里溢满了居高临下的不屑,“你谁?”
这句话直接剜掉了郑谨最后一点强撑起来的面子,他脸色瞬间铁青,却又不敢再上前动手。
许洄转向吧台,朝已经撸起袖子的网管抬了抬下巴:“倒了的椅子他赔。”
然后,他不由分说地、半牵半拽地把还在冒火的陆让带出了网吧。
准备撸袖子和大哥一起揍人的非主流少年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已经结束,于是只能赶紧追到门前,格外质朴的冲许洄的背影挥了挥手,大喊:“哥你很强!!下次再带嫂子来打……不是,下次再带二哥来打游戏哈!我们一定会赢的!”
陆让一个趔趄,玻璃门被摔得震天响。
夏日的热浪扑面而来,混杂着街边烧烤摊的烟火气。许洄松开了陆让的手慢慢地往前走,旁边人却越想越气,重新绷起脸握拳狠狠地砸向身旁的墙壁发泄。
许洄不紧不慢地注视着他,并不担心。
没有哪个电竞选手会蠢到让自己的手受伤。
果不其然,陆让在最后一厘米硬生生地停住手,指节距离粗糙的水泥墙面只有毫厘之差。
“操!”他收回手,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红发,发丝被汗水黏在额前,“特么的……”
“你就不应该拦我,反正这里也没人知道我是职业选手——他凭什么造谣你是同性恋?”
话里话音,竟然还带着委屈的意味。
……
许洄有点想笑,但硬生生地忍住了,只是抬手摸了摸鼻子,心道幸好你没听清楚刚刚那群中二少年们说了什么,不然不得被气死。
不过抱歉了让让,性取向天生的,我还真喜欢男的。
“现在没人知道不代表以后不会被挖出来。”许洄懒懒地抄起双手,想到了什么似的,掀起眼淡淡地说:“一个人想搞你的时候,总能找到办法。”
陆让喉结滚动了一下,还是没说话。
许洄轻轻地啧了一声,有些搞不明白明明说的是自己,怎么他生这么久的气,只能随便猜了个理由,问:“你恐同?”
听到这句话,陆让的呼吸一滞,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应激了起来。
“废话我当然恐……”
许洄玩味地挑了挑眉,表情依然平静。
陆让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有点慌乱地加快语气找补道:“也不是,反正……反正不是歧视所有人。我只是觉得,两个男的……很奇怪。因为身边这种人很奇怪,而且你肯定也不是……”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含进嘴里,只能无意识地攥了一下自己的T恤下摆,将布料揉得皱皱巴巴。
奇怪的是,明明说的是实话,他心里却莫名发虚,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陆让避开许洄的视线,低着头盯着地上两人的影子发呆,就是没说出个所以然。
半晌,许洄无奈地笑了。
他自然地跳过了这个话题,转而从口袋里翻出刚刚郑谨放在桌子上的纸币,懒洋洋地在陆让眼前晃了晃:“好了让让,别生气,这不好歹还有个战利品留给你么。”
陆让别过脸,前面那一点诡异的情绪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刻意绷直了嘴角,干巴巴地说:
“……我不要,本来就是你的,你自己留着。”
“那不行啊。”
许洄唇角弯起点似有若无的弧度,眼尾微微垂着,看起来有种散漫的认真,修长的手指夹着纸币轻轻一折,指节抵着纸面反转,三两下就翻折出一个爱心。
然后他轻轻地弯腰,将爱心塞进陆让的口袋。
冰凉指节隔着薄薄的布料不经意地擦过大腿出的肌肤,带来酥麻的错觉,陆让瞳孔微微一缩,听见许洄笑着说:“这可是陆神为我打下的江山。”
非常短暂的,陆让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他无意识地用鞋尖碾过地上的小石子,发出刺耳的声音。
也正是这道声音也把他拉回了现实,陆让急促的吸了口气,快步往前走了两下,格外迅速地清了清嗓子,逃也似的说:“那请你吃烧烤,快走吧。”
吃烧烤?吃烧烤好啊。
听到这句话,明明清楚自己微信余额但还要折爱心哄人的许洄先生弯了弯眼尾,十分大方地同意了他的邀请。
7. 强吻
黄昏的烧烤摊人还不算多,炭火正红,青灰色的烟霭裹着孜然与辣椒面的香味,在渐暗的天色里慢悠悠地打了个旋,又被穿堂风卷着往路边飘。
穿白褂的摊主正抡着铁钳翻烤串儿,肥瘦相间的五花肉遇热缩成卷,油星“滋啦”一声爆开,溅在炭上腾起小股火苗,把肉皮燎得焦香,光是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见许洄和陆让走过来,他远远地就打了个招呼,笑眯眯地问:“呦,今天就你俩?小黄毛还有锡纸烫呢?”
这个老兵烧烤摊和热带鱼网吧一样离基地很近,又从晚上开始一直营业到清晨。Return那一帮网瘾少年经常在凌晨两三点打完训练赛后飘出来觅食,老板对他们印象很深刻。
不深刻也没办法,毕竟个个都顶着一头五颜六色的乱毛,大晚上披个黑色队服就出门,脸上神色还一个比一个疲倦。假如路边恰好停了几辆摩托车,那看起来活活就是一群出来炸街的鬼火少年。
听见他的话,许洄笑了笑,说:“今天不想带他们。”
老板一乐:“得,你们还秘密约会上了。那您二位坐最外面得了,吹风凉快,顺便还能给我招揽点小姑娘来。”
许洄还没来得及说好,陆让就自顾自地背着外设包,穿过支起来层层桌椅走到了最里面,然后他撑着桌子探出半个脑袋,大声说:“老样子啊王叔,再上几瓶冰啤酒,烧烤放最辣。”
“行!”
王叔麻利地给手里的烤串撒了把孜然,又咦了一声,看了看陆让选的座位,对着许洄问:“小红毛怎么坐里面去了?这天气里面闷,在外面舒服。”
许洄随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片刻后才自然地说:“没办法,小红毛害羞。”
“害!大小伙子的!”王叔发出了一声敞敞亮亮的感慨。
“也还小。”许洄抬腿往里面走,想了想又偏过头,笑着说:“酒给他少上点,谢谢叔。”
/
一听到招揽小姑娘的那句话,陆让就特意选了个靠里的位置,心说虽然基地没明确禁止谈恋爱,但现在大家正在努力打联赛永久席位,属于事业上升期,无论是谁,最应该把这种苗头掐灭在襁褓里。
许洄……许洄尤其。
谁让他长得最好看。
塑料椅腿被拉开,陆让心不在焉地伸手在桌面上轻轻蹭了蹭,指腹浅浅地沾上一层很薄的油光。
烧烤店有这种情况很正常,吃了这么多次陆让本人也不是很在意。但他记得之前许洄坐下的时候都得格外仔细地重新擦一遍筷子和桌面,不知道是不是有洁癖。
于是陆让皱了皱眉,还是从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皱巴巴的餐巾纸按在了对面的位置上。纸屑沾在指尖,他轻轻地捻了捻,擦出一块格外干净的区域。
陆让做事很专注,许洄站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他也没发现,红色的发尾晃了晃,在到点亮起的灯牌下泛起一层毛茸茸的光。
许洄默了默,抬手抽了张纸,说:“我来。”
“嗯?我不用,你坐。”陆让头也不抬地把纸巾揉起投进垃圾桶里,极其自然地在自己位置上坐下,给许洄留了片格外干净的桌面。
许洄神情变得有点复杂,他在座位上坐下,本来想说些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却震个不停。一打开,发现是Night给自己发的微信。
Night:「撑不住了基地好热,你人在哪?我出来一起吃饭,不点外卖了。」
Drift:「没空调,烧烤摊。」
Night:「吃烧烤的话没空调也行,王叔那是吧?等着我马上来。」
Drift:「不行,别来。」
Night:「?哥们和你一起吃烧烤你说不行?男人怎么能说不行?你什么意思?」
Drift:「在和陆让吃饭,没空理你。」
远在基地的Night抱着手机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终于确定许洄打出来的是陆让两个字。遂愤怒地对着自己竖着中指的头像竖了个中指,果不其然感觉火气更甚,立刻就着怒气噼里啪啦地给许洄打字。
Night:「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和那小子单独吃饭?他不是每天拽得二五八万的对谁都没好脸色吗?你知不知道在训练室我总看见他盯着你的位置发呆,那表情严肃得都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许洄你小心被他套麻袋下黑手我和你说!!」
看到这条消息,许洄轻轻地掀起眼,上下扫了扫对面靠在椅背上装模作样玩手机的陆让。
很显然,陆让并没有把注意都放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而是悄悄地留了点余光注视着许洄。
此时一见他朝自己看过来,人马上欲盖弥彰地把自己的手机往上挪了挪,又心虚地舔了舔唇角。
许洄实在是很难把这样的陆让和下黑手三个字联系起来。
Night:「喂!喂!人呢!!别逼我来捉奸啊!」
Drift:「。」
Night:「好吧我错了,能打包二十串羊肉串回来吗,求求洄神,洄门永存!」
许洄扯了扯嘴角,淡定地点开了消息免打扰,暗自觉得自己今天没把Night这个话痨叫出来,真是个正确的决定。
那边陆让正心不在焉地戳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此时看见许洄放下手机嘴角含笑的表情,瞬间如临大敌。
他迟疑片刻,还是迅速地关掉屏幕,颇有些狗腿地从旁边的筷桶里抽了双筷子出来,分外体贴地掰开,吹掉倒刺,再递向许洄。
然后他故作不经意地旁敲侧击,问:“你刚刚和谁聊天呢?笑这么开心。”
“怎么看出来是开心的?”
许洄摇了摇头,说:“搭不上边。是Night,他非要跟过来吃饭,吵了半天。”
说完,他跟着陆让的动作去拿他手里的筷子,可是指尖触碰到木筷的时候,却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阻力,硬生生地将筷子留在了原地。
许洄一愣,再次抽了一下,还是没抽动。
他抬眼对上陆让的视线。
陆让闷不作声地捏着那截筷尖,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地垂下眼睫,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小声嘟囔了一句话。
……这闹脾气闹得也太明显了。
许洄觉得有点好笑,漫不经心地在指尖转了一下筷子,拉长声音懒懒地说:“原来让让不想和我出来吃饭啊,好伤心——”
原本默默在一边生闷气的陆让立刻把脸转了回来,挣扎片刻,还是十分克制地、硬邦邦地反驳道:“我没有不想。”
许洄看着他目不斜视屹然不动的视线,故意偏了偏头,把自己放进他的目光里,撑着脸轻轻地笑了笑,模仿着他的语气重新把话说了一遍。
“哦,没有不想。”
陆让看着他的脸,良久,喉结轻轻地滚动了一下,终究还是泄了气败下阵来。
“我就是不想让Night也过来……”
陆让把话轻轻地说出口,自己也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翘起来的乱发软塌塌地贴在了脸上。
明明Night才是许洄的好朋友,自己才是只有点头之交的同事……但也许是今天的许洄太温柔,他也不小心地暴露了自己那些诡异又毫无道理的想法。
烧烤却在这时上来了,滋滋冒油的肉串配合着撒满了料的烤茄子,散发出了诱人的香气。啤酒刚从冰箱里捞出来,瓶身凝着层细水珠,在桌角积成一圈湿痕。
陆让抬手抓起一瓶冰啤酒,直接用牙咬开瓶盖往下灌。他略微有点尖的犬齿在瓶盖上留下几道细小的划痕,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几滴酒液顺着下颌线滑落,消失在衣领里。
“慢点喝。”许洄提醒了一句。
但显然陆让没有理,甚至说着又灌了一口,像是要用酒精浇灭胸中那股无名火。啤酒泡沫沾在他的唇角,他下意识地舔掉,浅色的舌尖一闪而过。
许洄看了一会儿,才垂下眼,慢条斯理地笑了笑,说:“我没有让Night过来。”
陆让手猛地一顿,片刻后又重新抿了一下湿润的下唇,别扭地询问道:“真的吗?可你们不是关系很好么……”
许洄懒得和他多费口舌,直接把手机解锁,明明白白地把聊天页面摆到了陆让面前。
陆让盯着亮晶晶的屏幕,眸光黑亮,顿了几秒后,还得寸进尺,并且自以为自然地抬起指尖将屏幕往上滑了滑。
直到确认许洄拒绝得十分残忍,Night祈求得极其痛苦,他才心满意足地把许洄的手推了回来,假惺惺地表示自己绝对没有要看许洄隐私的意思。
许洄好笑地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陆让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轻轻地咳了一声,十分小肚鸡肠地向许洄告状道:“他造谣,我才没有很凶地看过你。”
许洄嗯了一声,说我知道。
陆让轻轻地用指尖蹭了蹭鼻尖,借着酒意。感觉整个人飘飘然了起来,继续胆大包天的给Night找不痛快。
“等会儿也不给他打包羊肉串。”
他哼哼几声,忿忿不平地说:“别想白嫖我的烧烤。”
许洄挑了根羊肉串堵住了他的嘴,挑起眉懒懒地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护食?”
陆让呛了一下,胸口却突然轻快起来。他咬下一大口羊肉,含糊地说:“我才没有……”
许洄没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吃着烤肉。
他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浅灰色的长发被拂到耳后,露出线条流畅的侧脸。陆让突然觉得老板让许洄坐在外面不是没有道理的,他这个样子,确实很招人喜欢。
盘中的羊肉串逐渐减少,铁签在盘边堆成一座小山。那盘烤茄子许洄却始终没动过筷子,金黄的蒜蓉上点缀着细碎的葱花,在灯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泽。
陆让拧起眉看了一眼,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放缓动作问:“你是不是不吃葱花?”
许洄愣了一下,才说:“是。”
他自己也忘记平常吃烧烤默认的菜单里有烤茄子了,毕竟在他的记忆里,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来过这家烧烤摊了,自然也不会特意叮嘱。
陆让轻轻地啧了一声,有些抱怨似的说:“怎么不早和我说……”
他说话声音闷闷的,手上的动作却格外细致。就这样低着头,睫毛格外小心地垂下,重新抽了双筷子分了块茄肉到碗里,轻轻地拨开上面的蒜蓉,一点一点地把葱花挑掉了。
许洄有些意外地注视着他,觉得既不解又匪夷所思。
看陆让今天对郑谨的态度,说他恐同没什么问题。
但世界上到底有哪个恐同的直男,会像陆让现在这个样子,又乖又听话地给自己挑葱花。
许洄沉默了一会儿,为了避免误会,还是斟酌着开了口,
“陆让,你对我这个人,到底是……?”
“好了。”陆让和他同一时间开口,把那一碟挑好的茄肉推了过来,洁白的瓷碟里,茄肉被整齐地码放着,蒜蓉金黄,没有一丝绿色。
而在听到许洄问的那个问题后,陆让整个人都懵了懵,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出现一种心事被拆穿的慌乱。
他的耳尖肉眼可见地红了,从耳垂一直蔓延到脖颈,在灯光下呈现出漂亮的绯色。
许洄看着他支支吾吾的表情,犹豫片刻,尽量温柔地慢声道:“抱歉,如果你真的……那我确实不应该和你这么……”
陆让怔怔地注视着他,筷尖悬在半空中,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握住透心凉的冰啤酒,整个人如坠冰窟。
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一直蔓延到胸口,在让他清醒的同时,也让他遍体生寒。
陆让难过而绝望地注视着许洄,说出口的声音都变得含糊而沙哑:“什么意思?”
许洄有点想安慰他,但是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陆让继续不死心的追问:“所以我真的……不可能和你成为朋友了吗?”
许洄:……?
他盯着陆让的眼睛,抬起手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沉默良久,才缓缓地确认道:“你说的朋友,是指……哪方面的?”
陆让伤心地说:“是指比Night、Poppet、Koi都要好一点的朋友。”
许洄没有反应,和他格外认真的对视几秒后,忽然偏过头笑了一下。
他都有点懒得再说话了。
许洄朝陆让挥了挥手,说:“这个可以,你努力就行。”
陆让显然还处在伤心,浑然不觉他的无语,他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滑下,带起一阵灼烧感。酒精壮了他的胆,他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真的吗?”
许洄敷衍地点了点头。
陆让像得到了什么珍贵的承诺,酒一杯接着一杯地灌,眼神逐渐变得模糊而迷离。桌上的酒几乎都被他喝光。许洄吃到一半,掀起眼发现他还在喝,于是略作提醒地曲指敲了敲桌子,淡淡地说:“可以了,收敛点。”
陆让透过模糊不清的视线盯着许洄的脸,一句话也没说,呆呆地看了很久。过了一会儿,他好像才识别出来这句话的意思,轻轻地勾起唇角,冲许洄弯起眼笑。
然后抬手去抓另一瓶啤酒,意思是我还要喝。
但指尖刚碰到绿色的玻璃,一只修长的手就抢先一步按在了瓶身上。陆让懵懵懂懂地抬头,看见许洄懒洋洋地靠在塑料椅里,银灰色的发丝垂落在眉骨,在夜色下泛着冷调的光泽。
“还喝?”
他轻笑一声,食指与中指微微分开,骨节分明的手掌整个覆住瓶身,拇指轻轻一顶——
“咔嗒”一声脆响。
旁边服务员用来点菜的塑板被他随手抄起,边缘精准地卡进瓶盖缝隙。他手腕一翻,瓶盖应声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银亮的抛物线,叮当一声落在桌面上,转了几圈才停下。
许洄仰头喝酒,喉结上下滚动,抬起脖颈带出一道雪白的弧线。酒瓶里的液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气泡在玻璃壁上炸开细小的烟花。
他痛饮的样子很从容,完全看不出来是以前说自己滴酒不沾的模样。
陆让呆愣地注视着他,醉意朦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受惊的猫。
塑料椅随着许洄后仰的动作轻轻地在地上划出了一点痕迹,他随手将空瓶往桌上一放,玻璃底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那双被酒液浸润过的唇泛着轻微水光,原本苍白又轻薄的唇瓣此时看起来格外柔软。
察觉到陆让怔忡的视线,他漫不经心地笑笑,手指在瓶身上轻轻一弹,淡声说:“想喝也没办法,现在没了。”
陆让看着他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神,脸上突然升起一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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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的红晕,红发湿漉漉地凌乱搭在额前,宛如轻微晃动的火烛,整个人都散发着热气。
“许洄……”他含糊地叫着,声音因为酒精而变得轻而软。
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许洄本能地探身向前,问:“什么事?”
陆让迟滞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摇欲坠地晃了晃,突然整个人向前倾倒,整张脸埋进了臂弯里。
他的呼吸变得平稳而绵长,像是睡着了。
许洄盯了他两秒,无奈地坐了回去,心说酒量这么差还乱喝,几瓶啤的都能醉。
他打开手机,准备找个冤大头把陆让这个醉鬼带回基地。可他还没来得及给Night发消息,666的声音就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不同于以前贱兮兮的推销音,666此时的电子音格外严肃。
「……宿主,不按时完成任务是真的会被惩罚的。您现在还有最后十分钟的时间,请先登录网站注册成为主播吧!」
许洄眼神微微一暗,并不急着根据指令做事,而是用指尖在桌上轻轻地点了点。
“喔。”
他满不在乎地说:“那你先惩罚好了。”
许洄交叠起双腿,右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看起来很是惬意。
但实际却是在赌。
如果系统所言非虚,自己在原世界确实命不久矣,那么重生算是白捡的便宜。但这一切都建立在系统单方面的说辞上——许洄向来不太喜欢被强买强卖,更不是很能接受在深夜平台下海。
所以他必须知道666的惩罚能做到什么程度,才好权衡利弊。
又别名:不见棺材不落泪。
毕竟系统一副很想让他完成任务的模样,既然是有求于他,那么这个惩罚就不可能太严重。
666一噎,只能乖乖地从了宿主的愿。
按照时空管理局的规定,系统不得对正常绑定的宿主采取极端惩罚措施,所以什么电击火烧,666都是不会做的。
他能做的惩罚,其实就是违背宿主的意愿,给他找点优秀素材正面例子,身体力行地让人实践一下,让许洄清楚干这一行有多么轻松多么快乐。
至于怎么个违背法……
666输入网址,格外流畅地打开了【愛伱,不媞涐の罪!】,果不其然,里面人才辈出,群魔乱舞,首页一片百鬼夜行。
它打开排行榜,按打赏热度点进了现在的榜一直播间。
这个直播间是一对情侣博主的私人频道。他们每天会按照观众的要求换不同的设定谈恋爱,而今天,直播间的名字就是【校·園·桌·底·の·祕·密】
随着一层层打赏的加码,劳累了一晚上的两位主播也已经玩到了结尾。只见在一段嬉笑打骂后,穿着JK制服的女生轻轻地打了个哈欠,披上外套轻轻地趴在了桌子上。
而她的对面,就坐着那个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她睡颜的男生。
礼物特效如烟花般炸开,弹幕迅速刷屏,大呼嗑死我了,好般配,祝99之类的话。
666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男方现在这个坐姿和许洄一模一样,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且正好,女生的部分也不用担心——对面陆让不就睡得很香吗?
你看,做主播真的很简单啊!
666放心地启动了强制惩罚系统,暂时接管了许洄的身体,然后按下跟随键,短暂地把直播间里那个男性博主的动作嫁接给了许洄,好告诉他当一名深夜主播就是这么简单。
放完狠话的许洄一怔,瞬间就感觉后颈一麻,然后某种奇异的力量顺着脊椎爬上来,像无形的丝线缠绕住四肢百骸。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收紧,很快却又脱力松开。
“666。”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警告意味。
系统有些心虚,但还是格外欢快地通知道:「宿主,惩罚机制已启动。你的身体现在已进入跟随模式,请好好学习头部主播的优秀案例,全心全意投入直播工作哦~」
好巧不巧。在666说出这段话的时候,直播间里的那位主播也开始了他最后的行动。
他调整了一下镜头,轻轻地叫出了女生的名字,然后俯身,弯腰,一气呵成,在恋人懵懂地抬起头的时候微微一笑,低头轻轻地吻了上去。
一个暧昧的、绵长的湿吻。
与此同时,坐在椅子上的许洄也缓缓地掀起眼,慢慢地说:“陆让。”
趴在桌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听话地抬了起来。
陆让醉醺醺地睁开眼,红发乱糟糟地支棱着,脸颊因为酒精泛着不自然的潮红。漆色的眼睛蒙着一层朦胧的水色,导致看人时还带着点迟钝的专注。
他茫然地看向许洄,依照本能字正腔圆地回答道。
“我在。”
许洄抬起手,没有说话,指尖不紧不慢地擦过陆让的脸颊。
他的手很漂亮,骨节分明,指尖因为常年敲键盘有一层薄茧,碰上去会有很舒服的触感,酥麻轻缓,近乎战栗。
陆让本能地抬起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原本是身体条件反射性的抗拒,却在摸到那节冰凉白皙的腕骨后却像宕机一样怔住,手失力般缓缓地滑了下去。
然后他顺从地微微仰起脸,方便许洄触碰。
许洄的指尖冰凉,宛如一场冬雨淅沥,将陆让被酒精烧得滚烫的大脑浸润。
先是鼻尖,再是暧昧不明地摩挲唇角,然后在脸颊轻微的转折处缓慢辗转,最后落在了唇珠与齿间。
陆让眼前光影晃荡,睫毛上逐渐溢出了一层薄汗,黏稠又湿润,让他不舍得眨眼。
他看见许洄垂下的视线,浅深灰色的瞳孔深邃地延伸,蜿蜒成深不见底的静谧河流。
原来许洄的睫毛这么长。
一贯倦怠的瞳孔覆上湿润水汽,就变得格外暧昧流连。许洄身上微微夹杂着一点酒精的雪松香落在了他的领口,几乎瞬间就令陆让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许洄不容分说地、格外强势地扶着他的下颌往上抬,然后低头,迟缓地将呼吸洒在了陆让的唇角。
陆让突然意识到,这是个避无可避的情境。
许洄要吻他。
夜晚是烧烤摊生意最红火的时候,熙攘的人群爆发出欢笑,几乎称得上人声鼎沸。可陆让的世界突然万籁俱寂,所有的感官同时收缩,把一切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许洄身上。
要躲吗?
要的吧。
朋友之间……不可以随便做这种事吧。
也许是在做梦也说不定。
我喝醉了。
所以……这一切都是我幻想出来的吗?
我居然幻想出了这种事。
如果是许洄要做的,那我……
我不可以躲开。
——陆让闭上了眼睛。
他听见了一声含混的、无奈的轻笑。
许洄的指腹用力地按住了他的唇瓣,不紧不慢地擦去了上面晶莹的水渍。那个只有一线距离就要轻轻擦过的吻没有落下,灰色的长发从他颊边擦过,取而代之的是许洄轻轻按进他发顶的掌心。
清润的声音无端带上了一点沙哑,连带着说出的话也变得缠绵悱恻,还带上了一点无可奈何的浅淡笑意。
“恐同都不躲……”
“真是没救了,让让。”
8. 直播
陆让整个人僵在原地。
酒精让他的思维变得迟缓,完全无法解读许洄话里的含义,但身体却诚实得可怕,下意识地停在原地,乖乖地承受着来自许洄的触碰。
莹白的指尖带着夜风的凉意,在他发间穿梭的触感清晰得令人发指。
“我……”陆让张了张嘴,声音哑得不行,被锈住的脑袋终于慢吞吞地回过神,心脏开始为那个悬而未决的吻变得摇摇欲坠。
他想说些什么,却被许洄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了思路。
许洄的那只手像哄小孩一样从他的发顶离开,想了想又重新托过陆让的下颌,垂着眼去看他的表情,低声诱哄道:“没事了,睡吧。”
许洄的声音很低,手的触感也很轻,看人的眼神也那么奇怪。陆让定定地与他对视,突然就觉得自己现在不是很想听话地乖乖闭上眼睛。
但他终究还是败下阵来,呼吸逐渐变得平缓。
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超过了他大脑所能理解的范围,此刻在许洄的安抚下,困意如潮水一般涌来。
陆让乖乖地阖上眼睛,头轻轻地点了点,最终重重地落进许洄的掌心里。
少年的红发在他掌心散开,宛如赤色的潮汐,露出的后颈肌肤也同样泛着淡淡的浅红。
许洄轻轻地“啧”了一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陆让靠得更舒服些,然后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终于糊弄过去了。
他这辈子就没见过酒品这么奇怪的人。
说不好吧,喝醉了倒头就睡,别的什么也不做。说好吧,喝几瓶冰啤酒都能醉得彻底失去行动能力,别人亲过去都不知道躲。
如果真的亲下去了……
许洄想了想陆让的直男朋友发言,心说如果真是这样,那对两个人来说,应该都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黑历史了。
幸好666还算有眼力见,惩罚机制见好就收,此时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乖乖地待在系统空间不吱声,生怕自家宿主三下五除二把他当羊肉串串上。
“老板,结账。”许洄用空着的那只手拿出手机叫车,扫码,付钱,顺便再次给自己的余额狠狠地上了一课。
网约车来得很快。
霓虹灯飞速后退,许洄把陆让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半降下车窗。
夜风拂过,带着夏夜特有的凉爽。陆让在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许洄的肩窝,发出一声含糊的呓语。
……
Return基地。
迟到了一整天的空调终于姗姗来迟地吐出冷风,顶着一头正宗黄毛的Night正翘着二郎腿躺在大厅沙发上享受这份凉爽,并且期待着他的好兄弟许洄带回来的二十串羊肉串。
但事与愿违,他等到的,只有一手空空的许洄,和许洄旁边喝得不省人事、烂醉如泥的陆让。
“什么情况……?原来你和他吃饭是场鸿门宴?陆让终于准备夺权篡位,但是被你杯酒释兵权了吗?!谁说男人没心机!”
许洄带上门,眼皮都没抬,凉凉地开口:“都打职业了,就别卖弄你的文化水平了好吗?”
“……”
Night在许洄眼神的示意下悲愤地扶了一把差点倒在地上的陆让,怀抱最后一丝希望问:“那我的羊肉串呢?”
“问他。”
许洄毫无负担地指了指闭着眼睛的陆让,然后把自己另一只手臂从他肩膀后挪开,漫不经心地活动了一下手腕。
因为太久保持着一个姿势,加上陆让不算轻的重量,那上面已经压出一道显眼的红痕。
“你让他在下面透会儿气再扶回房间,我去洗个澡。”许洄根据记忆往自己房间里走,顺便把陆让交到了Night手上。
想了想,他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放沙发上就行,他挺乖的。”
Night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表情注视着他,迟疑片刻,问:“乖是指陆让?这位人中霸王、狗中比格、猫中狸花?”
许洄懒得理他,脸都没回,根据记忆精准地抬手揉了一把陆让的头发以示示范。闭着眼睛的陆让乖乖地任人施为,看起来确实很听话。
Night沉默地看着他们的互动,突然缓缓地生出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怎么突然过去一天,队里这两个完全不熟的人已经可以这么黏糊地……摸来摸去了?
他一边把陆让扶到沙发上坐好,一边忧心忡忡地抬头问许洄:“Drift,我还是你最爱的中路,最好的兄弟吗?”
许洄脚步一顿,拧起眉,用相当嫌弃的眼神瞥了一眼Night,信步走上楼梯。
眼中意思很明显,大致是你们直男一天天的到底都在发什么疯。
不过Night没有看出他眼神中蕴含的含义,只察觉了到赤裸裸的嫌弃,遂十分伤心地摇了摇头,下意识地拍了拍陆让的肩。
结果,明明还闭着眼睛的陆让就像开了透视一样,条件反射似的抬起手臂狠狠地给Night来了一记飞天肘击。要不是Night作为职业选手拥有良好的动态视力,差一秒就要把晚饭吐出来。
Night震惊地倒在沙发上,看着从许洄身边离开后就仿佛恨上全世界的陆让,不信邪地往前挪了挪。
一个扫堂腿。
他气笑了,把在训练室的Koi也叫了过来。
于是,一场网瘾少年们鸡飞狗跳、鬼哭狼嚎的晚间锻炼活动拉开了序幕,其中还夹杂着对Luring选手认爹的祈求,以及对Drift选手严重与实物不符的描述的愤怒。
不过这一切和许洄已经没关系了。
关上房门,从浴室出来打开电脑的许洄,正神色凝重地在键盘上敲下一串防走失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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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伱,不媞涐の罪」,是由澳门旧葡.京特别赞助的亚洲第一深夜网站,拥有私人频道上千万,主播百万,线路最全,网速丝滑,进入也十分方便。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打开浏览器摇一摇手机,顶着红色感叹号一直按确认,就能畅通无阻地进入它的页面,国民度极高。
王卿卿就是爱罪网站的一名PK主播。
PK主播是新手入门最容易积累人气的赛道,只需要一边开直播和大哥大姐唠唠家常,一边连线其他主播开挑战求上票就能获得打赏,不用像其他情景主播一样每天换着花样更换背景设定,把自己累得半死。
王卿卿刚入门不久,但已深谙其中规则。首先,PK不能找和自己实力差距过大的,碾压或者完败都不吸睛。其次,最好对方和自己赛道不同,否则两个人撞到一起很容易把对方的榜一撬走。最后,惩罚环节一定要玩得开,绝不可以扭扭捏捏擦.边就算过。
秉持着这三个原则,王卿卿虽然才做主播不久,但也积累了一批忠实粉丝,而今天,他也按照惯例,开始了自己的PK直播。
「呦,铁柱开播这么早?」
铁柱是王卿卿的真名,在某次直播中他为了完成任务爆出了自己的名字。
「劳累了一天下班回家的大女人就得看点这个,铁柱今天给我们来点刺激的好吗?」
「铁柱今天奈窗开这么大是为了展示不存在的八块腹肌吗?唉,要不是看腻了大鱼大肉,谁会来你这吃几天素呢?」
看完弹幕的王卿卿:……
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他咬了咬牙,抱着今天绝对让这群观众大吃一惊的心态点开了PK连线,开始兢兢业业的工作。
爱罪平台的PK赛有两种模式,一是两个认识的主播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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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线,二是随机匹配。不过,随机匹配可以在匹配前由主播本人进行一定程度的标签筛选。
一般情况下,为了节目效果,观众们更爱看没有剧本的随机PK,爱罪的PK主播们也大多偏向这种。
王卿卿今天受到打击,不想和比他身材还好的男主播碰上,特意把男性标签点了排除,又排除掉「入夜」和「深夜」两个专区,决定在「午夜」区里选择PK对手。
爱罪把主播的直播间大致分为三个大频道,其中入夜和深夜都是小打小闹,午夜专区才是真正的大餐,只有通过官方的标签判定才能把直播间放进来,是真正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地方。
此刻,王卿卿的筛选已经完成,平台展示正在为他匹配旗鼓相当的对手。
他摩拳擦掌,看着自己屏幕另一半的直播间开始飞速跳转,然后猛地一黑,徐徐传出一道似乎还带着水汽的浅浅低音。
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和谁确认。
“……点这个就开始了是吗?”
声音一出,王卿卿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怎么是个男的!
怎么还走这种初次进入虎狼之地、于是懵懂无知的清纯小白花装纯路线!
好有心机的对手!
王卿卿看着屏幕上性别显示为沃尔玛购物袋,ID为默认乱码qwertyuiop的主播,谨慎地夹起嗓子,缓缓问道:“小哥哥晚上好呀。”
“看你头像ID,是第一次来我们网站吗?怎么第一次就被分到午夜专区啦,应该有摄像头吧?”
“小哥哥怎么称呼?我是王卿卿,叫我卿卿就可以了。”
那头的人暂时没有声音。
王卿卿暗自冷笑,心说在我面前装小白兔你还嫩着呢!午夜区全是老油条你在这里玩上cosplay了?半遮半掩只能证明你不敢见人,弄巧成拙罢了!
他的直播间弹幕也滑过一片。
「对面声音挺好听的,怎么不说话……」
「没开摄像头就算了吧,再不开都能直接给举报了,申诉结算一下PK,我们下一把呗。」
王卿卿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说:“不说话的话,那我就结束PK了哦小哥哥……”
他话音未落,啪的一声,对面直播间的摄像头就亮了起来,开始忠诚的转述着面前的影像。
这个摄像头的角度很刁钻,看不到对面主播的脸,只能看到他靠在桌前的半身和放在键盘上的手腕。
但说实话,这样也够了。
镜头里,青年只穿了一件宽松的棉质睡衣,上面还附着一层绵绵的水汽,好像刚从浴室出来,就连苍白的颈上还沾着水渍。于是,那些若隐若现的线条就更加明显。
肩线撑起恰到好处的轮廓,锁骨线条一路延伸至肩头,在布料下勾勒出精瘦的弧度。
他伸手调整摄像头,确保不会让不该出现的东西出镜。倾身向前时,白T恤的下摆微微提起,一截劲瘦腰身的阴影在镜头边缘一闪而过。
而那曲起的指节实在是分明又好看,被磨红的手腕内侧还带着难以言喻的暧昧感,白皙肌肤下清晰可见手背上的青筋。
耳机精准收录着他平静的呼吸与布料摩擦的声音,十分酥麻入耳。王卿卿与直播间的一干观众眼睁睁看着他偏过头拨了一下没吹干的灰发发尾,然后随手取了根皮筋,高高地扎起一个丸子头。
“我草。”
王卿卿气沉丹田,一口气缓缓从齿间泄出。他看着直播间飞速刷过的「老公掐我」「帅哥看看腹肌」「哥哥撩下衣摆」「我这辈子就被长发男给毁了」的弹幕,不由自主地咬牙切齿吐出一段感慨:
“这个死绿茶,竟然会高级擦……?”
9. 双人
许洄抬起手点了一下鼠标,摄像头拍摄的屏幕被拉到最小,取而代之的,是主界面上正在加载的小圆球。
刚刚因为一个简单扎头发动作就大呼小叫的粉丝们彻底兴奋起来,在王卿卿的直播间里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我靠我靠,我还是第一次看午夜区的主播直播,心里莫名很期待是怎么回事?」
「还是录播?不是打PK吗?铁柱你快问问对面能不能来个现场版的,姐有钱!!」
「但是看对面主播直播间标签,我感觉很吓人啊,铁柱和对面说收敛点,别吓到家人们了。」
看到这条弹幕,王卿卿赶紧把许洄的直播间拉到最下面,寻找他打上的标签。
好家伙,【多人】【道具】【恐怖】【暴力】……看起来一个比一个重口。
屏幕前的王卿卿倒吸一口凉气,意识到今天自己是碰到硬茬了。
原本想通过PK入驻午夜区擦把大的,没想到遇到了个变态?!眼前这个身材顶好的绿茶男看起来清纯不做作,背地里居然……
王卿卿赶紧用不存在的胸肌晃了晃屏幕,试图拉回自己粉丝的最后一点良知,可怜巴巴地卖惨道:“怎么办啊,哥哥姐姐们,对面看起来很可怕的样子,你们一定不会让我输掉PK的吧?一定要给我上票哦……”
不过弹幕暂时没有理会他,全部都在期待对面主播即将准备的多人刺激小视频。
许洄按下确认同步屏幕的按钮。
一道熟悉的BGM先一步悠悠响起,令被吊足胃口的观众们陷入深深的怀疑之中。
「嗯……?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想起了知名某二字游戏……是错觉吗?」
爱罪平台的直播系统复杂,许洄调试了半天,才把电脑界面接入直播间。等到音画同步的那一刻,直播间的页面已经是进入排位赛等待的提示。
「。。。」
「养胃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举报!!举报!!客服!!」
「我裤子都脱了给我看这个吗?你怎么不放小猪佩奇?」
在屏幕那一头的王卿卿不可置信地反复点击刷新键,好确认这不是网站某根线接错了导致的播放事故。
但没有错,这就是许洄通过审核认证的直播内容。
一局10个玩家的多人游戏,商店琳琅满目的道具,技能与伏击存在的暴力恐怖击杀元素……这,就是幻域!
系统空间里,只要求许洄今天熟悉直播页面和网站的666也陷入了沉默。
#你居然真的就播这个吗?!
许洄轻轻地笑了笑,看着自己眼前从王卿卿那里跑过来扬言要举报直播间的观众弹幕,十分淡定地给默认直播间重新取了个符合网站调性的名字。
【兄弟今天卟在傢,手感焱辣辣】
一瞬间,对面观众的重点果然歪了。
「真的假的?有多火辣?」
「什么兄弟?情弟弟吗?好哥哥,我一眼就看出了你的1感,不好意思了姐妹们,这次受众是我!」
「看看手……不是,看看手感。」
许洄慢悠悠地微调了一下变声功能,稍微将自己的声音模糊了些许,加上了一些电流声的特效,很随意地说:“手感多火辣,看看不就知道了。”
「只想看腿,能看吗?」
「只想看腹肌,能看吗?」
「真的不擦吗?好吧,我也没有很遗憾,我的意思是真的不能把衣服脱了吗?别误会,我也不是很想看……」
许洄低低地笑了一声,稍微把椅子往后退了一点。
这一退,就在镜头前露出了更多的部分。他坐得懒散,半倚半斜,长腿随意地曲着搭在地面,随便一伸,好像就能把整张桌子占满。
此时,他大概是要拿东西,身体微微向后仰去,一只手同样向后延伸,另一只手则为了稳固重心撑在桌面上。
肩颈线条就这样被拉长,他凸出的喉结不紧不慢地滚了滚,松散的白T恤领口倏地下滑,又晃悠悠地回归原位。
一瞬间,许洄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爆满,点赞数量直线飙升,还有不少人大方地送出了几个白嫖平台的小礼物。
许洄把放在书桌另一端的水杯拿了过来,懒洋洋地喝了口水,重新拉近与镜头的距离,在排位对局前按照习惯懒散地活动了一下指尖。
刚刚拿水杯时,马克杯里透明的水液轻轻晃动,溅了几滴落在他的手上,此时。这一普通的动作就硬生生多出了点挑逗意味。
附着在他指尖的水渍被挤压碾碎又轻轻甩去,配上轻轻崩起的青筋,让原本还在口嗨的水友们集体安静下来。
一分钟后,他们又集体化身为尖叫鸡。
看着这些弹幕,许洄略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动动手指把刚刚直播间说话露骨但求一睡的几个水友踢走了。
“第一次下海,没什么经验。”许洄对着镜头诚恳地说:“但是卖艺不卖身,想学技术的可以点个关注,别的就算了,不感兴趣。”
话音刚落,直播间关注人数直线上涨……虽然其实和学技术没什么关系。
「哥,你别又靠回来啊!!!这次连腰都看不到了,救命!」
「主播你故意的吧?给一颗甜枣打一个巴掌!」
「我草,但是这个距离能看到主播小半张脸啊,看个下巴也觉得是帅哥,没救了吧,谁来打醒我,明明说过警惕一切虾系男的!」
「唇角有颗痣,好性感……」
弹幕飞速刷过两个直播间,王卿卿摇了摇头,怒其不争地看着这些嘴上说要举报却还是忍不住去给许洄当小丑的水友们。
他清了清嗓子,刻意拉回自家大哥大姐的关注,十分温柔地问:“小哥哥,PK都得展示才艺拉票的,我们今天PK玩什么呀?”
“喔。”
听见声音,许洄才想起被他缩到最小的王卿卿直播间窗口:“我就打游戏,你随意。”
“那……那好吧。”
王卿卿假装遗憾地点了点头,实际心里已经胜券在握。
PK比的是节目效果,你不露脸不整花活,一件白T怎么和我的人夫爱心镂空围裙比!
想到此,他马上凹了个角度,换了一首BGM,开始在直播间里跳起动感小舞蹈。
而屏幕对面,许洄的小号已经进入对局。
「刚刚没注意,主播这个号段位居然已经超凡了吗?」
「那也挺厉害了,主播怎么不去隔壁播,在我们这里生不逢时啊!」
……是我不想吗?
许洄在心里暗暗吐槽了一句,继续沉默又冷静地敲键盘,上分如喝水。
王卿卿直播间换了一首节奏鼓点极其强烈的英文歌,鼓点节奏极具暗示意味。
但许洄的直播间没有音乐,只有键盘轻微的咔哒声,以及他偶尔随口哼两句的小调。
水友们不知道他在哼的是什么歌,但如此低的轻声不会被系统变音,于是那点微乎其微的本音就不带任何修饰地进入耳麦,轻飘飘的,还带着如同喘息的气声。
「不行了,给我哄睡着了,主播你是ASMR天才,上一次我这么想睡还是十年前在听英语听力的时候……」
「键盘声好听,声音好听,好听的我要晕了……」
一时间,两边直播间的PK条居然勉勉强强打了个平手。
这已经很不可思议了,王卿卿榜上大哥大姐不少,而许洄在今天之前,直播间甚至连个关注都没有,播的还是游戏。
不过王卿卿还有十八般武艺没有发挥出来,在动感舞蹈跳到高潮之时,他收到的礼物终于开始压许洄一头。
但突然,许洄的房门被敲响了。
笃笃两声,格外清晰。
他一愣,看了一眼房门,微微拧了一下眉,把直播界面缩到最小,语音麦也关掉,才扬声问:“在排位,什么事?”
……
没人说话。
但门又被轻轻叩了叩,听起来很执拗,像万圣节讨要糖果的小孩一样不依不挠。
许洄这把排位已经到最后的大团,稍有不慎就容易被翻,他按了一下键盘断开屏幕连接,头也不回地直接说:“门没锁,直接进。”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钻出一头红色的乱毛。
许洄:……?
怎么是陆让。
他边收割对面人头,边缓缓地问:“怎么还没睡?你现在清醒了吗?”
陆让吸了吸鼻子,小声回答:“应该……清醒一点了,我就是来看看你。”
许洄叹了口气,说:“我马上打完这把,你先进来。”
陆让乖乖地应了一声,带上门走进房间,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抿着唇不说话了。
他本来是不清醒的,但在楼下和Koi还有Night互殴三百回合,把两个人连带前来调解的Poppet都累趴在沙发上,气喘吁吁到说不出话之后,竟然出奇的恢复了精神,没有倒头就睡的欲望了。
——虽说可能还有点懵懵懂懂,逻辑跳脱,断片不记事。
在这种状态下,陆让看着被自己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三个队友,心里一紧,本能地想:许洄没事吧?
是许洄把我带回来的,他不会也……
话都没来得及说,他就跑到许洄房门口敲门了。
不过,等到现在真的进来了,他才艰难地理清这其中的逻辑关系。
许洄好好的在打游戏——许洄没事——我应该走了。
可他还没说话,许洄就已经精准推进了对面的基地,边A塔边淡淡地问:“什么话要和我说?”
陆让嘴唇开开合合,最终又泄了气,看起来很可怜地摇了摇头,小声说:“好像没有了。”
“是没有了,还是忘记了?”
许洄问得很耐心,并且看出来陆让此时绝对没清醒。
房间内没有多余的椅子,他点爆基地最后一点血,抬起手指了指床沿,说:“坐着说,我不介意。”
许洄上辈子的直播合同签在星聚,星聚断开连接键指的是一次性默认断开所有屏幕,所以他已经养成下意识的习惯,以为自己已经断开了游戏画面和摄像头。
但他不知道,在爱罪,每个窗口都需要单独取消。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他电脑上的摄像头并没有关闭,反而忠实地记录着这一切。
「我草!!我就知道不可能只是单纯的打游戏!」
「但是关麦也关同步电脑了,主播是真不清楚我们在看,还是假不清楚?」
「节目效果罢了,这种最受欢迎了。」
「我去,怎么又进来一个小帅哥?第一次当偷窥视角,我怎么这么爽呢……」
「就是看不到脸啊啊啊啊啊!」
许洄的椅子转了个方向,金属滚轮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直播间的观众只能看到他灰色运动裤包裹的长腿向前伸展,黑色拖鞋随意地挂在脚尖,要掉不掉地晃了两下。
陆让听话地在床沿坐下,大概是因为紧张,他紧绷的大腿肌肉线条和微微发抖的膝盖在镜头前格外明显,直到两人的膝盖几乎要碰在一起,许洄终于停下了动作。
不知道为什么,处在自己房间里的许洄侵略性好像比平常突然上了一个档次,这让陆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一直在乖乖地执行他的指令。
此时此刻,陆让抬起手揉了把脸,刚想说我没事,我先走了,许洄却又一次打断了他。
“手怎么了?”许洄拧起眉。
对职业选手来说,手无疑是和大脑同等重要的器官。而陆让手腕内侧那一道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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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很明显,许洄想当看不见都不行。
陆让毫无察觉地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在看到伤口后,立马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迅速把手往后挡了挡。
直播间的画面里,只能看到许洄从电竞椅上站起,修长的双腿毫不犹豫地插入另一个人的双膝之间。
一双明显属于另一个人的手猛地缩了一下,又慢慢摊开在深色床单上,指尖微微发颤,不敢动弹。
许洄的身影完全挡住了陆让,观众们只能看到他弯下腰时后腰露出一截冷白皮肤,以及他伸出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扣住对方的手腕,拇指在腕骨突出的位置摩挲了一下。
「我去……主播怎么这么S,这个居高临下的气场隔着屏幕都腿软了。」
「助演嘉宾是??能随机抽选吗?我想报名下一期……」
“啧……”
摸到陆让凹凸不平的伤口后,许洄轻轻地啧了一声。
伤到手是最麻烦的事,许洄自己之前就有伤病,没办法对此置之不理。
他低头看了看,颇有些强势地掰开陆让攥紧的手指,把它们包裹在自己掌心里再次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别的伤口后,才转身去旁边拿自己房间里的简易医药箱。
陆让躲得太狠,几乎半个身子都往后仰,从摄像头的角度来看,就像他完全倒在了床上。而此时许洄后退这个动作,就像是刚结束一个深吻,并且直起身体,转身走得十分果断,徒留坐在床上的陆让一个人发呆,不好意思到要抬起手臂轻轻遮住眼睛。
「我真服了……这个摩挲,这个掰开……这个腰,这个腿,这个手,主播手法也太熟练了!!」
「冲晕了,好主人的哥哥」
「放置也放置得这么果断吗?」
「对面脖子都红透了还在忍……我草看得我好爽啊!」
许洄从抽屉里取出医药箱,金属搭扣在寂静的房间里发出“咔嗒”一声轻响。他单膝跪在床沿,灰色运动裤勾勒出大腿肌肉的轮廓,拖鞋不知何时已经掉在地上,露出骨节分明的脚踝,血管的颜色在青白的皮肤下蜿蜒,犹如青涩的树叶脉络。
“手。”
这个单字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陆让的手腕被重新扣住,许洄的拇指按在他脉搏跳动的位置,将那道细长的擦伤暴露在灯光下。酒精棉签触到伤口的瞬间,陆让猛地缩了一下,膝盖条件反射地抬起一点,而在镜头里,这个动作,就像是他主动抬腰贴近了许洄的小腹。
「卧槽,这个角度!!我截图了!!」
「恭喜主播获得打赏:星空顶x1」
「助演小哥哥膝盖顶到哪了?这是能播的吗?」
「恭喜主播获得打赏:浪漫气球x3」
「主播腰看起来好带劲啊,被带得晃了一下后还无意识往前顶,我看见了prprpr」
「已录屏,有无同款1能联系我?」
「吃不到的楼上,放弃吧,看看视频爽爽得了。」
许洄皱眉按住陆让乱动的腿,掌心隔着布料压在他膝盖上。
“痛?”
“不是……”
陆让僵硬地吐出一行字,感觉自己的头都能埋进地里。
他耳尖通红地别过脸,膝盖内扣微微遮了一下自己与许洄紧贴着的,莫名其妙起来的部位,喉结滚动着吞咽了一下,明白自己彻底醉了。
许洄的床绝对有问题。
醉酒太可怕了。
我陆让,这辈子不会再碰一滴酒。
不是说喝醉了没办法???我怎么是反过来的啊!!许洄在房间里下药了吗!!
陆让躲得太让人没办法,许洄捏着他的下巴强硬地把人转过来,皱起眉,加重语气问:“还有哪里不舒服?有问题马上叫队医。”
“我没事了!谢谢洄哥,晚安,早睡……!”
陆让用尽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反应速度,倏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然后飞速夺过许洄手里的棉签,在自己手上随便擦了擦,逃也似的冲出门,头也不回地跑了。
许洄:……?
陆让喝醉酒了真的莫名其妙。
他无奈地走回书桌边,拿起手机给队医发了条消息,让他们等会儿记得去看一下人,别真的出了什么事,然后在椅子上重新坐下,顺便看了眼缩到最小的直播窗口。
就因为这一眼,许洄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摄像头上的指示灯依然亮着。
……不是吧。
这个角度应该没拍到脸,大概没有什么问题。
许洄这么想着,迟疑地放大了直播界面,满屏的礼物特效和虎狼之词瞬间淹没整个屏幕。
「怎么跑了为什么不继续?!跪求后续啊!!」
「主播快把人逮回来继续做啊啊啊啊啊」
「主人他竟敢跑路这太过分了让我来吧桀桀桀」
在此等攻势之下,王卿卿最终失去了PK赛的胜利,已经挥着手帕含泪主动断开连接,并且留言表示:小哥哥今天我就先不打扰你了,技不如人不丢脸,下次再来履行惩罚!
许洄看完这条留言,沉默片刻,五味杂陈地关闭了摄像头,忽视了那群弹幕,面无表情的点击了下播。
爱罪平台蹦出了一个金灿灿的小奖章。
【声名鹊起】
【主播qwertyuiop!恭喜您打败了99%的新人,在第一场直播就获得超过5000元的打赏,恭喜您声名鹊起!看来您潜力无限哦~】
【推流大礼包已发放到您的后台,私人频道服务现已开启,爱罪直播小助手时刻为您服务哦~】
看着那枚小奖章,许洄神情复杂的按了按眉心,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天才打野Drift的第一次下海,居然因为队友陆让的出其配合,而大获成功了。
10. 习惯
陆让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过曝的光斑从窗帘缝隙里钻进来,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动了动指尖,抬手遮住眼睛,感觉喉咙干涩得像吞了一把沙子。
意识缓慢回笼,随之而来的不是清醒,而是潮水般涌上的、令人不想面对的羞赧与难堪。
“草……”
醉酒带来的钝痛还在颅腔内来回冲撞,陆让哑着嗓子低声骂了一句脏话,觉得昨天自己可能是被下了什么蛊,这十七年以来的脸都在许洄面前丢完了。
喝这么点也能醉是怎么回事……?
像个傻逼一样问能不能和你做朋友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
还有梦到队友差点和自己接吻、莫名其妙闯进别人房间,最后落荒而逃又是什么意思?
模糊的脸庞,近在咫尺的呼吸,几乎要触碰到的唇,以及自己避无可避的生理反应。
……
浴室里,冷水冲在脸上的瞬间,陆让终于恢复了理智。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活像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精气。他不带一丝感情地和自己对视,片刻后,又像没忍住似的,眼中透出一丝难以抑制的尖锐嫌恶。
他猛地移开视线。
密闭的空间里弥漫着湿漉漉的闷热气息,空气沉重得几乎让人窒息。陆让沉默片刻,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累。
于是他缓缓地、无声地蹲了下去,脊背抵着湿滑的瓷砖墙,将衣服布料皱巴巴地黏在一起。
想了想,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皱巴巴的烟。
潮湿的水汽难以点火,陆让叼着烟,费了好大力气才点燃烟尾。刚燃起来的一点火星在昏暗的光线里明灭不定,而他盯着这些灰白的烟雾发了会儿呆,觉得喉咙有些发紧。
湿漉漉的掌心攥紧了手机边框,屏幕亮起的光刺得他眯起眼,指尖僵在搜索框上方停顿了几秒,他最终还是自暴自弃般地敲下几个字。
【同性恋会遗传吗?】
搜索结果跳出来的瞬间,陆让猛地吸了口烟,辛辣的烟雾呛进肺里,激得他眼眶发红。
就在他盯着回答发愣时,头顶上突然传来“滴滴”两声尖锐的警报。
许久不用、早已老化的烟雾报警器在今天头一次派上了用场,陆让还没反应过来,冰凉的水柱就劈头盖脸浇下来,瞬间把他淋成落汤鸡。
……真的草了。
原本还在悲春伤秋的陆让手忙脚乱地跳了起来,烟盒也啪嗒一声掉进积水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浴室门就被“砰”地撞开。
经理严柯狞笑着站在门口,朝陆让露出一个“你死定了”的经典表情。
/
训练室最中央,严柯正穿着他一百年都不换一件的格子衬衫走来走去,如同雄狮巡视领地一般,冷冰冰地用眼睛死死瞪着陆让,幽幽道:“Luring,让哥,陆神,你知道我们基地修一次被烟雾报警器淋湿的器材要多少钱吗?”
这还是陆让头一次面对严柯感到心虚,不过此时,他仍故作镇定地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刚洗澡完还湿漉漉的红发,嘴硬道:“从我工资里扣就行。”
“呵!”
严柯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令人发指的冷笑,声音陡然拔高:“全基地,一共就装了那么几个烟雾报警器!结果呢!我特么天天耳提面命,不要学那些不良习惯!有人听吗?!啊?!”
他猛地一拍桌子,吓得在角落里啃薯片的Poppet差点噎住。
“你们几个平时在天台抽烟,我都当没看见了,现在倒好!”严柯指着陆让的手指都在发抖,“大清早的!对着报警器来一根!很忧郁是吧?很潇洒是吧?很非主流——”
“别笑!你们几个笑什么笑?”
他目光扫到憋笑的Night,立刻调转枪口:“Night,你看看你每天穿的什么玩意?我都不想说你!Koi,别摆弄你那两根卷毛了!还有Poppet!我训话呢!把你那包薯片放下!”
严柯的怒吼无差别地分散到每个人的身上。陆让身后三个偷笑的人齐刷刷地低下脑袋,竭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最后就是Drift……Drift人呢?”
严柯本来还想顺便把许洄前两天在排位里口出狂言扣了一万的反面例子广而告之,结果发现看热闹的人群里居然没有许洄,不由得卡了壳,环顾四周。
坐在他背后的许洄终于摘下耳机,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这儿呢。”
“哦……”严柯看着很明显一大早就开始勤恳上分的许洄,原本憋着的火气突然泄了一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抓了抓脑袋,干巴巴地表扬了一句:“Drift……今天表现很好,大家要向他学习。”
许洄哑然失笑,趁此机会偏了一下头,给还站在后面当木头人的陆让使了个眼色,让他趁此机会赶紧溜回位置上,免得再挨严柯一顿唠叨。
对上视线的那一秒,陆让很明显的迟疑了一瞬,紧接着飞速地避开了许洄视线,仍然执拗地站在原地。
反倒是另外三个人脚底抹油跑得飞快,还没等严柯回头,就成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并且手忙脚乱地戴上耳机,装出一副“我马上就要开始努力了”的态度。
许洄微微挑了挑眉,心道原来陆让这么有骨气?还是说这是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非主流少年的执着?
果不其然,严柯又重新回到了陆让面前,劈头盖脸地狠狠把他数落了一顿。
不过陆让完全不在乎,他此时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件事上,脑子里还在百转千回地想着许洄。
——如果自己是变态的话,是不是应该离许洄远一点?
万一他知道自己是这种人,肯定连队友都没得做。
“……陆让,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严柯看着明显在走神的陆让,重重地叹了口气,想了想,语气忽然软了下来,开始打感情牌:
“Luring,整个队里就数你年纪最小。”严柯揉了揉太阳穴,声音里带着少有的温和,“你十四岁离家来青训,跟着原来的前辈还有Drift去打那些城际赛、网吧赛,直到现在打上首发,一路吃了多少苦,我都看在眼里。”
“Return不是什么有底蕴的老牌战队,到这个赛季才勉强够格打席位赛。管理层不当回事,我也没办法。现在我这个经理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把你们照顾好。”
他盯着陆让湿漉漉的红发,声音又放轻了些:“比赛压力大,抽烟喝酒的选手我见得多了。但你才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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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严柯拍了拍陆让的肩,缓声说:“其实我理解你,现在咱们队正是压力大的时候,谁都会想找点发泄口,有些不好的想法很正常。”
“但坏习惯要改就趁早。等上了瘾,有你后悔的时候。”
——坏习惯要改就趁早。
严柯的话像一记闷雷砸在了陆让心口,把一直纠结的他叫醒了。
陆让怔怔地盯着眼前人,呼吸停滞了一瞬,指节瞬间攥得死紧,在掌心掐出几道深色的月牙痕。
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闪回。
——初见时与许洄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对峙。
——在临时拼凑的青训营里互相看不顺眼,却总忍不住在余光里瞥见他独自加练到深夜的侧脸。
——城际赛后台,两个毫无经验的新人被嘲讽后,一唱一和地回怼时那种并肩作战的酣畅淋漓。
——还有昨夜梦里,那个几乎就要落下的吻。
一切的一切,全都混作一团在脑海里炸开。
陆让不擅长与人相处,不像许洄那样能和所有人谈笑风生。他只能悄悄地注视着许洄,暗自想着,总有一天要变得足够优秀、足够耀眼,等到许洄笑着夸他是最好的射手时,再装作云淡风轻地回答一句:我也觉得你很好,我们做朋友吧。
可是,万一想做的不只是朋友呢?
如果放任这种心思发展下去,一定会毁了他们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吧。
同性恋是坏习惯,这一点在过去的人生中,陆让早就无数次被教导过。
于是他放低声音,十分茫然的请教道:“真的什么都能改掉吗?”
严柯笑了,说:“当然啦,你有这个心肯定可以。从现在开始远离那些动摇你意志力的东西,不出一周,我保证你就不会再那么想了。”
陆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却发不出声音。他迟滞地点了点头,回到自己的电脑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训练室里一时无话。
“……哦对了。”严柯去而复返,拿起桌上的笔记本时突然宣布:“我还有个好消息忘了说。”
大家纷纷抬起了头。
“我们被新老板看中了。”严柯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得意,“毕竟只差一个大场的积分就能正式登上FEL的舞台,怎么看Return都潜力无限吧?”
“卧槽!”Night猛地跳起来,椅子撞在Koi的桌子上发出巨响,“真的假的?严主任你这个铁公鸡终于不用克扣我们夜宵钱了?”
“去去去,别叫我这个外号,我还不都是为了你们?!”
严柯恼怒地挥了挥手。
Koi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我要换新键盘!”
“换,都换!”
欢呼声在训练室里炸开,许洄的指尖却在键盘上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听着队友们兴奋的讨论,嘴角却并未上扬。显示器冷光映在他脸上,将那张平静如水的脸衬得分外凝重。
对局还在继续,许洄用力按下R键,格外血腥地收走了对面敌人的人头。
屏幕上炸开的特效映在他灰色的瞳孔里,转瞬即逝。
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垂下眼,用长而密的睫毛盖住了晦涩的双眸。
……新老板啊。
11.后台
Return的最后一场席位赛在三天后。
和他们争夺唯一一个出线名额的,是在FEL与FDL(幻域次级联赛)赛场上起起伏伏挣扎的战队VEX。
这支队伍的特点很微妙,他们的选手单论对线和操作并不算顶尖,但在FDL的队伍里整体运营水平要高出一截,尤其是抓机会和节奏转换,时常能打得对手一头雾水。
更重要的是,VEX和Return之间也算半个“世仇”。你来我往输输赢赢打了快半个赛季,最早的恩怨还能追溯到当年最早的城际赛。
大敌当前,为了将来的投资能成功到手,严柯硬生生拉着众人和教练在训练赛后又多开了三小时会。
会议室长桌的一端堆满了外卖纸杯,咖啡和奶茶并排放着,感觉看一眼都糖分爆炸。不过严柯倒是正美滋滋地嚼着珍珠奶茶里的黑糖波波,举起杯子挨个往队员面前怼:
“都给我喝!新老板特意让助理送来的,什么意思不用我多说了吧?这场比赛——”
“只能赢不能输。”Poppet拖着长音接话,眼皮还耷拉着,显然没睡醒。他随手捞过杯芝士葡萄,吸管“噗”地戳破塑封膜,“老板要是真关心我们,不如把训练室那破椅子换了,我都快坐出痔疮了。”
“赢比赛一切好说,赶紧为你的痔疮努力一下。”
许洄靠在椅背上看手机,右手无意识地转了转手边那杯冰美式,杯壁凝结的水珠沾湿了他的指尖,却又被他推远了点。
“Drift,你是不是不爱喝咖啡?”
Night的声音从对面飘了过来。
许洄抬头,看见自家中单正眼巴巴盯着自己手边的冰美式,话里话外意思十分明显。
“太苦,最近爱喝甜的。”许洄淡淡道:“你拿走吧。”
Night呵呵一笑,刚想伸手去拿,结果人还没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横插进他面前。
“啪!”
一杯七分糖茉莉奶绿被重重搁在了Night桌前,震得杯里的冰块哗啦作响。坐在他左手边的陆让不由分说地拿走了Night面前那杯冰拿铁,十分冷酷地说道:“我和你换。”
陆让今天难得穿了件黑色队服,领口竖起的拉链卡在下颌线,衬得那张冷脸越发杀气腾腾。
Night瞪圆了眼睛:“谁要和你换?!”
陆让没和他商量,直接俯身,就着吸管猛吸了一大口冰拿铁。
“现在它归我了。”陆让咽下咖啡,舌尖无意识地舔了下嘴角,带着几分恶劣意味说道:“你喝奶绿。”
Night的表情活像生吞了只青蛙,愤怒地拍桌而起,可惜他179的身高在陆让面前毫无竞争力,只能小发雷霆道:“凭什么?!我最讨厌喝甜的!”
“那你就和Drift换。”陆让十分淡定地又吸了口饮料,这次还故意咬住吸管发出很响的声音,“他喝奶茶。”
“……靠。”Night骂骂咧咧地探过身把许洄手边的冰咖啡和自己进行了交换,忿忿不平道:“本来两杯咖啡都可以是我的!再说你为什么不直接和Drift换非要来抢我的?!欺软怕硬!”
许洄笑了笑,没对这场闹剧发表意见,只是随手拿起被陆让强塞过来的奶绿,低头抿了一口。
他喝得很慢,喉结上下微微滚动片刻,又因为心不在焉,不小心蹭了滴奶茶沾在下唇,轻轻用舌尖卷走了。
陆让心里一紧,瞬间别开了眼,捏着杯子的指尖微微用力,隐隐带出些青白。
……别乱看。
陆让冷静地告诫自己,然后低下头,面无表情地又灌了一大口苦咖啡。
靠。
陆让皱起眉。
真特么苦。
……
分完饮料零食,终于轮到讲正事了。
“先说个事。”严柯敲了敲桌子,语气不急不缓,“刚刚周骁给我发消息,说这次要让我们输得没脾气,从哪儿来就滚哪去,别在这里蹦跶。”
“草。”Night顿时坐直,“他有这个本事吗?总共就赢了我们两次就这么嚣张?之前城际赛被Drift血虐的是谁来着?”
“就是他。”Koi懒洋洋地接话,“当时还有他那帮队友,在后台对着许洄和陆让大发厥词,结果上了场被按在泉水里打。”
“怪不得这孙子每次见着我们和吃了枪药一样满嘴狂言。”Poppet嚼了口薯片,好奇地问:“我来的最晚,只依稀知道和他们互相看不顺眼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当时到底什么情况?”
许洄低头笑了一声,说:“没什么好说的,年纪太小教训傻逼没轻没重,被记仇了。”
“行了行了,你还在这谦虚上了。”严柯打断了许洄的话,狐疑道:“再说不就是两年前的事么,你现在也才成年,就忆上当年勇了?”
许洄清了清嗓子,没说话。
见Poppet一副十分好奇的样子,严柯又喝了杯奶茶,回忆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简单来说,就是当时Drift……”
/
城际赛后台,选手通道,许洄正靠在消防栓旁刷手机。
黑色耳机线垂在锁骨处,衬得脖颈线条愈发流畅好看。他今天穿了件oversize的队服外套,袖口松松垮垮地堆在腕骨,露出青筋微凸的手背——此刻这双手正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指尖偶尔停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泛着不太明显的粉色。
站在一旁的陆让偏头看他,神色复杂欲言又止,本来忍不住想开口,顿了顿,又轻哼一声,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手里纸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反倒是许洄察觉到他的视线,面无表情地掀起眼,很不客气地开口,问:“看什么看,有话就说。”
“……谁想莫名其妙看你。”陆让略有些心虚地怼了回去,“你没听教练说VEX今天上了主力吗?他们都是次级联赛的老手了,来打城际赛就是为了捞奖金……本来二队那群人就不想让我们留下来占位置,听到这件事刚刚还在那边幸灾乐祸……你难道就一点都不生气?”
此话说完,还没等许洄发话,他就有些闷闷不乐地垂下了眼睛,低声道:“算了,和你说不通。我很重视这场比赛,不像你……我有必须留下来的理由。”
许洄静静地看着他。
十六岁的少年侧脸线条尚且青涩,但眉骨到鼻梁的弧度已经显出几分锋利的俊秀。睫毛垂下来时,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像羽翼未丰的鹰隼,执拗又有趣。
片刻后,许洄才扯起唇角轻轻笑了笑,很傲慢地扬起了头。
他的瞳色比常人浅些,在顶灯照射下呈现出漂亮的银灰石般的质感,此刻正微微眯着,像某种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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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休憩时被强光惊扰的猫科动物:
“所以呢?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上不上主力难道会有区别么,一样都是要输的。”
陆让怔怔地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通道尽头突然传来哄笑。
VEX的队长周骁带着人从墙角走了过来,队服外套大敞着,露出里面的潮牌T恤。他大概是听到了刚刚许洄的“大放厥词”,此时目光在他和陆让之间转了转,饶有兴趣地咧开了嘴:
“Return的青训营现在开始搞少爷了?细皮嫩肉的长得倒是不错,不会还在家里喝奶吧?”
“有病……”
陆让朝他翻了个白眼:“一个大男人说话怎么这么恶心?”
许洄慢条斯理地摘下耳机,淡淡道:“确实比不上您,毕竟您这张脸——”他上下扫视周骁,“一看就是靠实力打比赛的。”
通道里瞬间爆发出哄笑。几个隔壁战队的选手甚至为许洄吹了声口哨。
这一下可丢面子,周骁额头青筋暴突,猛地逼近一步,鞋底在地面刮出刺耳的摩擦声:“两□□崽子活腻了是吧?”
“骁哥别气呀~”VEX的辅助捏着嗓子阴阳怪气,“人家细皮嫩肉的,打哭了还得找妈妈哄呢。”
周骁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也不一定。”
他盯着陆让瞬间绷紧的肩膀,慢慢道:“万一是——有妈生没妈养的东西呢?”
“啪!”
陆让手里已经空掉的纸杯瞬间被他捏扁,猛地扔在了一边。许洄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陆让——黑白分明的眼睛赤红一片,脖颈上青筋暴起,整个人像张拉满的弓。
“周骁,我、操、你、大、爷。”
陆让一字一顿,抬腿狠踹的力道带起风声。周骁仓惶后撤,却仍被鞋尖刮过裤腿,“刺啦”一声留下灰黑的鞋印。
人群瞬间开始慌乱起来,劝架的劝架,找裁判的找裁判,而周骁脸色铁青,伸手就要揪陆让的衣领:“急了?兔崽子,等会儿台上——”
“我劝你嘴巴放干净点。”
许洄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头,一把扣住周骁的手腕。他现在比周骁矮了小半个头,气势却丝毫不输:“裁判马上就到。”
许洄指尖微微发力,逼得周骁不得不松手,“后台没监控,谁先惹的事也说不清,不过我们就打个城际赛,不像你,还得考虑FDL的问题吧……?”
周骁死死盯着他,半晌,恶狠狠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许洄嫌恶地拉着陆让后退了两步。
陆让还在剧烈喘息,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陷进掌中。许洄能感觉到掌心里陆让的手腕在发抖,冰凉的,带着黏腻的冷汗。
周骁却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虽然没有动手,但盯着陆让惨白的脸色,嘴却变本加厉:“不是吧?难道你妈妈真的——”
“十五。”
许洄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地插进来。他松开陆让,上前半步,灰发下的眼睛没有丝毫波澜。
周骁被这眼神钉在原地:“什么十五?”
“你浪费了我们十五分钟。”许洄轻声说,“我最讨厌和菜逼浪费时间,也懒得再和傻逼论长短。你不是说让我们在台上等着瞧吗?好啊,我等着。”
“ID Return-Drift,周队长,记好了。”
12.女神
和VEX的比赛提示音响了起来。
陆让低垂着脸看不清神色,但许洄能通过他胸口急促的起伏看出,他此时的情绪绝对不稳定。
于是许洄好人做到底,面无表情地牵着陆让的手带他上台坐回选手席,一时居然还吸引了不少视线。
城际赛线下观众寥寥,线上观看的人也不多。直播间里没什么人,大多是晚上八点黄金档FEL比赛的战队粉,在提前蹲守时过来瞄两眼打发时间的。
乍一见许洄和陆让牵着手上场,沉寂许久的弹幕倒是活跃起来了。
「哎呦我天,哪家这么水灵两小孩?」
「我在FEL怎么没看到此等养眼的小帅哥?@TDC.雷火,去,给我老娘买回来当青训」
「怎么还手牵着手?怎么还手牵着手?怎么还手牵着手?」
「看得我心都软了,好小啊感觉。」
「查了一下这两个人好像是Return的青训,前面那个是打野后面是射手,对面战队是VEX。」
「VEX好像听过,是次级联赛的吧。Return又是什么队伍?这一波人也不认识,二队吗?」
「看两个小白脸打个城际赛在这里叫麻了。有些人是不是只会看脸啊?那怎么不去追星?不玩游戏就别看比赛行不行?」
「其实真正看不懂比赛的另有其人吧!」
「我怎么不知道直播间还卖门票?」
「?你爹我上超凡了,来报下id我看看你什么游戏水平什么游戏理解」
「还没打比赛吵什么吵,串子滚」
「谁不是从城际赛打上来的,看个FEL以为自己也是职业了?」
「人帅遭狗妒,没道理。」
……
直播间的小小争论,场上的人是不知道的。许洄松开陆让的手在位置上坐下,拉开外设包开始接自己的键盘。
陆让也跟着众人一起调试设备,动作里透着几分僵硬。可当所有人都进入训练营,开始释放技能测试键位时,他却迟迟没有动静。
他的指节仍然紧紧攥在一起,力度之大甚至发出了咔咔的轻响。那头被汗浸湿几缕的红发贴在额角,衬得他漆黑的眼睛分外幽深。高刷屏幕透出来的光线把他的表情照得苍白,尖尖的虎牙在唇上压出一线明显的痕迹。
许洄余光看到他的表情,微微皱起了眉,却连眼皮都没掀,面不改色地叫出了陆让的id。
“Luring,”他淡淡的声音从耳麦中传出,在陆让耳边冷不丁响起。
“不想打就滚下去。”
“心态这么差的话上来丢人现眼做什么?早点回家比较好吧。”
许洄的表情很平静,丝毫不顾及这是在即将开赛前对队友的压力。话一说出口,就连一贯排挤新人的二队队员们都面面相觑,心道这人还真是不怕被赛后清算。
“草,这小子也太特么狂了吧。”
其他队友忍不住移开耳麦偏头互相嘀咕:“才打多久就这么嚣张?不知道的还以为多厉害呢。”
“呵呵,不好说。反正那个姓陆的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有乐子看了。”
被许洄这么一激,陆让本能地绷紧了下颌,喉结滚动着就要反怼。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不得不承认许洄说得一点错也没有。
陆让狠狠闭了闭眼,胸口剧烈起伏两下,最终认命般摊开僵硬的掌心,强迫自己重新握住鼠标。
“放心。”陆让深吸一口气,偏过头,朝着许洄一字一句地慢慢承诺道:“我绝对不拖你后腿。”
被他盯着的人连头都没抬。
许洄正低头调试鼠标DPI,颊边几缕没扎好的灰发被冷光映照成很浅的银蓝,垂在脸侧遮住了大部分眉眼,只露出半截线条分明的下颌,顺便流泄出一点极其浅淡的漫不经心来。
不知道为什么,陆让的思绪倏地偏离了一瞬。
他注意到许洄左耳上居然有两个耳洞,此刻正戴着一枚造型锋利的蛇形耳钉,暗银色的蛇身缠绕耳骨,在灯光下偶尔闪过冷光,让这和他印象中的那个许洄有一点微妙地不符。
“手那么僵着,不疼吗?”
许洄突然出声,打断了陆让的片刻游离。他松开鼠标,漫不经心地活动了下手腕,十指先是并拢绷直到极限,又倏地张开,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响,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带着精准的控制力。
然后他才顺手捞过水壶喝了口水,直接切入了全队麦的BP讨论,仿佛方才短暂的对话只是陆让的幻觉。
陆让收回视线,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无意识模仿了许洄的放松动作。原本僵硬的指关节早已恢复了正常的灵敏度,正肌肉记忆般调试着技能指针。
没记错的话许洄早就活动开手指了,刚刚那套放慢的动作做给谁,不言而喻。
陆让呼吸一窒,一时不知道该向许洄说些什么,只能微微垂下眼,不太明显地抿了抿唇,然后,又无措地收拢了手心。
/
城际赛规模不大,俱乐部一般都不会大费周章提前准备战术进行BP博弈。二队也没有跟队教练和分析师,BanPick全凭选手自己判断。
这种比赛全靠选手的个人操作和游戏理解,同样,也很考验英雄池,是对新人的不小锻炼。
Return二队和VEX的队伍分坐舞台的两端,陆让只要微微抬眼,就能对上周骁阴恻恻的目光。
城际赛的舞台很小,小到连对方选手脸上讥讽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周骁歪着头,故意冲陆让和许洄咧嘴一笑,然后横起手腕,在脖子前缓慢地划了一道,动作夸张得像是生怕他们看不见这拙劣的威胁。
许洄扯了扯唇角,冷冷地笑了一下。
赛前准备倒计时结束,BP界面弹出。
VEX先手,开局连ban三个版本强势打野英雄。
很明显,周骁十分在意后台许洄对他放的狠话,又自诩实力,把其他位置的角色慷慨地放了出来,针对打野的意味十分明显。
导播的镜头及时给到了许洄,并且期待他对着镜头苦笑一下,或者做出些紧张的表情,来展示这个新人选手第一次上场就遭到针对的慌张。
但许洄只是不紧不慢地挪动鼠标,在亲手再次禁掉了最后一个版本T0野核后抬起头,冲镜头十分轻松地挥了挥手。
「我草……好打的几个野核都被禁了啊。这是自暴自弃还是本来就不会玩?」
「不会玩野核呗,说实话现在联盟坦野野核双修的选手都少,新人选手一般都玩坦野给队伍让资源托底当前排的。」
「看他笑得那么嚣张,我要是VEX我肯定ban几个坦克野」
「可惜了小帅哥长得这么有攻击性。美人就应该配刺客野啊!」
BP结束,这一局基本所有的野核都被ban掉可怜兮兮的挂在了天上,唯一剩下的那个还被周骁一抢自己拿下。Return二队的成员已经按习惯掏出了个后期中核英雄准备拖发育,却听见许洄在麦里问:
“抱歉,能换个前期清线快的吗?我开局进野区比较方便。”
“……?”Return的中单一头雾水,“你什么意思?按阵容来说你这把不应该玩个阿塞克吗?你那个伤害还进野区是疯了吧?”
许洄没说什么,只是毫不犹豫地锁下了一位名叫墨涅瓦的女神。
「嗯嗯嗯?Return的打野游戏理解落后了几个版本?墨涅瓦只有出输出装才有伤害吧?出肉简直就是刮痧。」
「墨涅瓦是有盾,但是她不算正常坦野吧,没有蓝条的话盾根本开不出来,只能说在低端局没配合的时候玩不至于逆风没有游戏体验,但是职业赛场拿……?」
「什么功能都有就是什么功能都没有,你玩个坦野肯定得顶在最前面啊,墨涅瓦这个肉很没有功能性。除非他要出输出装」
「出输出装更是死路一条。」
「感觉Return的这个打野就连正经刺客都玩不好,你还指望他出输出装?」
「对面是标准野核啊。三分钟发力六分钟平推,十分钟直接打龙终结比赛,调整心态下一把。」
「不懂就问,城际赛这么炸裂的吗」
「这BP谁决定的?看的人两眼一黑」
同一时间,Return的队内语音也很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你认真的?”
片刻后,只有陆让率先在语音里开了口。
许洄懒懒地调整幻晶页:“怕了?”
“……没有。”
陆让眼睁睁的看着许洄一口气直接带了十个炽击十个雷穿,几乎把能锁的输出幻晶都锁满了。
他愣了愣,这才锁下了一个前期移速相当快的射手苏莉丝。
然后他对已经彻底无语摆烂的中单说:“这把开局,我们换线。”
“我来陪Drift进野区。”
/
游戏地图加载进了教廷。
教廷图的特点和丛林不一样,虽然隐蔽的建筑物很多,但角色能翻过的墙很少。非常考验选手放闪的角度和对地形的把控,一不小心就容易被集火到墙面一脚踢死,是个对新人不太友好的地图。
此图一出,周骁的公屏消息和弹幕一起跳了出来。
[全部]VEX-Xiao:「等死吧。」
「哦豁,墨涅瓦,教廷图,还有苏莉丝这个一滚就滚别人脸上的废物。」
「要素齐全,准备吃蛋」
「早知道不提前点外卖等八点档了,我感觉这局比赛会下饭到让我把串吃完」
「苏莉丝好像还走中,这有什么换线的必要吗?把对方菜死吗?」
不过。这些消息,不管看不看得到,许洄都不是很在乎。
他慢慢活动了下手指,在对话框里敲了两行字。
[全部]Return-Drift:「投降右上角」
[全部]Return-Drift:「我等着^^」
/
比赛开始三分钟。
陆让的苏莉丝一箭炸开中路兵线,箭矢爆裂的蓝光尚未消散,他已侧身滚进石道阴影。残垣断壁完美吞没射手身影,地图上,代表苏莉丝的红点倏然消失。
VEX那边没想到苏莉丝换线的意义何在,还以为是新人射手不敢与下路老将直接交锋所以选择在中路暂避,一行人很放心地直接打了个三包二,提前靠过去抓走下的中单。
此时,VEX野区里空无一人。许洄打完第一个buff回蓝,和苏莉丝摸进了对面的野区密牢。
解说迟疑道:“可以看到开局Drift选手就选择了反野,原来Return换线的举动是为了进攻野区吗?但是墨涅瓦实在不是一个容错率高的输出型英雄,如果被上路探到视野,Xiao带着中单杀一个回马枪,是很容易两人一起被抓死的呀。”
果然,VEX的上单没有发现正在打第二个buff的许洄,马上给出了及时的预警。
周骁马上带着人反包野区,此时许洄和陆让虽然已经反掉了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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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ff,但并没有及时撤离,甚至……还在悠哉悠哉地吃着小野?
解说扼腕道:“Drift这个选手还是没有赛场经验,竟然贪了一波小野带来的经济收益,可以看到Xiao已经操控着查尔斯过了墙,辅助正在绕后准备给控制技能,地形没办法直接闪出去,墨涅瓦走不掉啦!”
在屏幕上出现许洄视野提示的那一刻,周骁就志得意满地迅速锁下了大招。
与此同时,他背后的辅助也是大招起手,直接放出强锁定技,意在把许洄控死在原地,直接灌满伤害击杀。
“好,看特效就能发现晕眩技能是被吃满了的……诶!居然是苏莉丝!”
“Luring直接开大滚上前挡在了墨涅瓦身边!这个赛季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射手位给坦野当肉盾挡伤害?!墨涅瓦没有吃到控制技能,Drift人呢?!”
随着解说声音的骤然提高,下一刻,墨涅瓦手持弯月双刃从天而降。
许洄如同折翼之蝶般悠然坠下,又神鬼莫测般绕至周骁面前,抬手一个突刺插进间隙,打断了他对陆让的攻击技能。
刚刚周骁那个持续时间有5秒之长的爆发大招竟然被许洄轻松躲过,只在最开始刮破了墨涅瓦一个薄薄的盾皮。
与此同时,陆让一个二一追击接强化普攻,轻松收下了对面逃跑辅助的第一滴血。
“不可思议的操作!Drift在Xiao没有漏视野的情况下,竟然直接预判了他会大招起手,一个一闪利用技能后摇上墙,在开盾的同时躲过了攻击,然后再利用地形一跃而下进行猎杀……精彩绝伦的预判,非常大胆的博弈!”
解说感慨道:“这一波Return野射双C的配合非常重要。Luring丝血反杀,在苏莉丝最重要的发育期竟然直接用身体挡伤害。如此相信Drift的判断,不愧是队友。”
解说激昂的声音还回荡在场馆内,而在游戏对局里,知道自己血量不健康的陆让怕被周骁收下,早已扬长而去,只留下再次消失痕迹的许洄和他对峙。
地图复杂的好处在于,可以随时利用地形遮挡视线。
此时周骁的世界里,只有被搜刮一空的空荡野区,和已进入轻伤状态的游戏角色。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是一场开局博弈,明明对面玩的只是一个并没有秒杀技能的墨涅瓦,可在这一片静悄悄的世界里,周骁居然有些毛骨悚然。
墨涅瓦是没有隐匿被动的。
许洄人呢?
作为职业选手,周骁不可能不熟悉地图里能藏身的地方,但偏偏,就是每一处都找不到许洄。
那……就只能证明一个道理。
在他每一次转身之时,墨涅瓦都如同影子一样跟着他行动,在不引起他注意的情况下,精准地闪进了他的视野盲区,甚至……
甚至贴在他的身后。
这可能吗?
周骁心乱如麻,操控的角色蓦然回头,并且按出一技能。
空荡荡的枪声回荡在地牢里。
没有人。
……是我想多了,人应该已经跑掉了,不然留下来也是送死。
周骁这么安慰着自己。轻轻吐出一口气,握着鼠标的手竟然有一些凉意。
他转身准备走出野区密牢,却又根据职业习惯,下意识地顺手点开了装备面板。
这一下巧之又巧,因为他眼睁睁地看着许洄的装备栏空掉了两双极速鞋。
清脆的金币声响起,许洄拿着之前吃掉的多余小野资源,飞速地重新换上了狩猎之刃加血影之晶这套极其暴力的刺客出装。
墨涅瓦的装备栏里,一把闪亮的长刀镶嵌着血色晶石,静静发光。
周骁心脏骤停。
他的指尖在键盘上疯狂输出,骤然如雨,几乎是依照本能迅速后撤并且放出连招求以自保,不可谓不快。
但,已经来不及了。
弯月双刃一闪,在解说和观众能看到的全图视角里,墨涅瓦如同幽灵一般从自带的月轮上轻轻飘下,绕过周骁身后优雅地旋身一转,极其果断地突刺向前追上了后撤的查尔斯,两者之间甚至没有半码距离,就这样极端地脸贴着脸,一刀割掉了周骁的人头。
快,准,狠。
轻盈飘逸,果决狠戾,不朽的女神摇曳着毁灭的杀意。
技能音效伴随着死亡播报同时出现,墨涅瓦优雅地提起裙摆在血泊中微微行礼,展示了自己的击杀动作。
然后她踩过查尔斯的尸体,坐上月轮飘至中路,提前对还在中路茫然无措的VEX中单发起了死亡之舞的邀约。
解说台的声音戛然而止,弹幕区的滚动骤然停滞。一时间,所有人都被这波匪夷所思的操作钉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才好。
唯有导播默默把镜头给到了Return座位上,那个灰色长发、初出茅庐的少年。
许洄抬眸望向摄像机,轻轻弯了弯眼尾,浅灰色瞳孔泛着银光,宛若新月。
然后,公屏上蹦出一行字。
[全部]Return-Drift:「1」
……
他杀了人竟然还报数。
不可思议。
如此嚣张、锋利、势不可挡,是早就一盘死水的赛场上急需的年轻血液。
死寂被瞬间引爆。
全场弹幕如火山喷发般炸开,密密麻麻的惊叹与欢呼一齐淹没了整个屏幕。
Return-Drift,用他的第一个击杀,在赛场上交出了无比漂亮的答卷。
13.转述
“然后呢然后呢?”Poppet拖着椅子往前坐了点,望着许洄满目惊叹道:“我一直都知道Drift很狂,但我没想到可以这么狂。拿一个人头就报数什么的,仔细想想居然还很爽?”
“爽什么爽。”严柯用力敲了敲桌面,幽幽道:“许少爷一口气被罚了一万五呢,第一场比赛就交罚款,怎么不算一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Poppet没忍住笑出了声。
许洄掩盖似的拿起一旁的奶绿抿了一口,配合着严柯的话回想起当年的事。不过他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举了举手,声音带着点笑,问:“经理我有异议,我怎么记得只有联盟的口头警告,没有罚款这一遭?”
“当然有啊。”严柯眉梢一挑,对许洄的记忆明显抱有怀疑,“当时联盟的处罚邮件到我邮箱的时候,Luring都已经提前把钱打过来了。他说这事你们俩都有份,所以早就一人一半转好一起交了,我还特意表扬你们自觉来着,你确定不记得了?”
许洄动作一顿,指尖在冰凉的杯壁上轻轻摩挲两下,侧眸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陆让。
陆让正低着头假装心不在焉地玩手机,用虎牙卡着拿铁的吸管磨来磨去,却一口都没动。察觉到许洄放过来的视线,他明显僵了一瞬,随后才故作茫然地抬起头,眼神带着一点刻意的迟钝,轻轻啊了一声,喉结滚了滚,含含糊糊地说:“是……是有这事吧,我也记不清了。”
他是真的很怕许洄追问,虽说,这件事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
只不过是当年回基地后看严柯表情不对,陆让连夜把自己最讨厌的、整整三页纸的联盟选手规范重新看了一遍,熬夜算出罚款后,瞒着许洄偷偷交了钱而已。
那时候陆让坦坦荡荡,还觉得自己是在回人情,做事相当仁义,甚至有几分小得意。
只是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
如今他心里本来就有鬼,并且还决定减少和许洄的直接接触以绝后患,在这种心态下,再解释这种事情就十分不对劲了。
好在许洄没有追问。
他只是安静地看了陆让一眼。
“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记不清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反倒是严柯开始忧心忡忡,问:“难道青少年在发育期要吃保健品?我是不是应该给你们采购一点?”
“别别别。”Night连忙挥了挥手,真心诚意地说:“经理,这个真不用。诶,不过许洄为什么罚了一万五?这不是城际赛吗?”
Night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怎么也没把数算对。
“没算错,发言不当罚5000,诱导对方投降罚5000,比赛态度消极再罚5000。”
“许洄消极比赛?你确定?”旁听的Poppet不可置信地把目光投向云淡风轻的许洄。
“不是你想的那种消极比赛。”严柯无奈地伸手揉了揉眉心,回忆道:“当时他边杀边报数,硬生生杀了周骁15次,最后堵在泉水虐了一波不推塔,差点真把对方气到点投降。”
“我天,那不得被粉丝骂死。”Poppet心有余悸:“换我是周骁,城际赛第一局被新人打野血虐15次,我下场能找块豆腐一头撞死!怪不得他对Return这么不客气,我现在居然能理解了?”
“不不不,Poppet,你说错了两件事。”
听了Poppet的发言,Koi淡定地竖起手指晃了晃,说:“第一,你得承认这年头人都是颜值动物。Drift经此一役不仅没被VEX队粉单方面围殴,反而还吸了一波战斗粉,从此奠定了自己首发的地位,成为Return的首发打野。Ps:目前他的粉丝是我们队周的最大购买力,每晚宵夜的头号股东。”
“第二,那局比赛周骁死的可不止15次,并且远比你想的更加耻辱。”
Poppet十分捧场:“哦?怎么说?”
Koi慢吞吞地靠在了椅背上,幸灾乐祸地笑了声:“许洄这变态在推基地前就凑齐15个人头了,他杀够之后立马放下屠刀一生茹素。接下来每一次照面都把周骁磨到最后一丝血皮,就是不给人一个痛快。非得叫陆让用普攻把人A死。那场面,和特么钻石局带妹炸鱼似的,把VEX整队都打破防了。”
“最后堵在基地虐泉也是一个套路,这俩一个递刀一个杀人,配合默契表情恐怖,看完连解说都词穷。Return二队那群人原本还欺软怕硬,打完那一把之后就把他俩当祖宗供起来了,要什么给什么,绝不多bb一句。”
“我去……队长,我再也不说你现在疯狂了。”
Poppet叹为观止,一口嚼碎薯片,劫后余生般拍拍胸口,想了想,突然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不对啊?要这么说,Drift和Luring16岁就能把VEX打到亲妈不认,那我们最近为什么还莫名其妙输了他们两次?我们三个,比二队还菜?!”
Night听完,再次拍桌而起,怒目圆睁道:“怎么可能!”
“也许是VEX那时候轻敌或者现在有长进了呢?”Koi抬起手把Night拽在座位上,恨铁不成钢:“人都是会进步的,别怀疑我们自己好不好?”
“没错,不过千万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严柯截断了大家追忆往事的话头,打开会议室摄像头的赛训记录模式,把会议桌前的位置让给了教练。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商量商量战术,管对面什么水平,三天后必须拿下!”
坐在座位上的几个人都不再嘻嘻哈哈,表情严肃起来,开始认真分析大屏幕上教练的一次又一次复盘。
许洄扫了一眼对准白板的镜头,一边低头做笔记,一边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
两个半小时后,会议室的门终于在身后合上。天花板的灯一盏接一盏延到尽头,光线把室内墙上赛训日程表的红线勾得很清晰。
Night一行人先一步散开,说笑声被冗长的走廊吞没。反倒是许洄落在最后,抬起头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墙上的日程表和赛训图。
陆让低下头,准备迅速推门离去。
但是许洄没有察觉到他的想法,自然地叫住了他:
“让让。”
他的口吻很轻松,好像和平常没什么区别。理智告诉陆让现在装没听到直接走掉是最好的选择,但,显然他没办法操控自己的身体。
陆让握着门把的手停了半秒,最终还是慢慢松开,他肩背绷紧,回过了头,十分谨慎地问:“怎么了?”
他神色收得很紧,灯光落在他的下颌,带出一道格外紧绷的弧度。
许洄偏头打量了一下他的神情,没有说话,只是走过去把手中的空杯顺手投进垃圾桶。杯子落底的闷声沉了一下,他没有急着开口,只是掀起眼,主动将手覆在玻璃门把手上,用力推开了门。
“没什么事。”他笑了笑:“一起回宿舍,不行吗?”
陆让迅速抽回了手,视线从相触的那块肌肤上飞速掠过,然后他才深吸一口气,鼓起点勇气轻轻拒绝道:“不了吧。”
陆让下意识地将指尖抵在掌心,指腹微微发白,甚至有点可怜似的小声说道:“我还有点事,先不回房间。”
“……”
许洄暂时没有出声。
陆让眼神低垂,自顾自地开始给自己找借口:“是真的,我最近训练太懈怠了,准备去训练室加练。刚刚复盘的时候教练不是说了吗,我十分钟的关键节点特别容易上头激动……而且我和Koi有几个射辅英雄体系练得不好,我再想想怎么配合……”
“Koi去睡觉了,你一个人练英雄体系?”
许洄打断了他的话,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背轻轻靠上了墙,意有所指道:“陆让,你最近好像有点奇怪。”
陆让指尖微微蜷起又停住,他装作不明白似的发出了一点疑惑的声音,然后反问道:“有吗?明明……和以前一样吧。”
许洄眨了眨眼睛,仔细想了想,突然发现陆让说得没错。
在自己模糊的记忆里,18岁时他们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不多讲话,没有接触,客客气气,甚至有些相敬如宾的意思。
硬要说,奇怪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许洄本能地把自己七年后对陆让的态度嫁接到了眼前这个人的身上,并因为一些诡异的既视感,并没有觉得他们有什么差别。
不过,按理来说应该差别很大才对。眼前的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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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年轻气盛,情绪丝毫不内敛,和24岁的陆让简直是天壤之别。自己居然没觉得两个人有什么不同……真是说不通。
“也对。”许洄不再纠结于这些细小的问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大概是我的错觉。”
他把背从墙上挪开,站直身体,目光越过陆让肩头落到门外的长廊上。
“太晚了,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比较好。”他这么说着,重新推开了门。
不过走到一半,许洄又停住脚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笑着说:
“其实我是想道谢的。罚款那件事,谢谢你。”
“那会儿你也刚离家,卡里不会宽裕。应该很辛苦吧。”
走廊上很安静。陆让怔怔地盯着眼前人,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因为“很辛苦”那三个字感到眼睛有点疼。他只能狼狈地抬起手抹了把脸,揉了揉瞬间就泛出红血丝的眼睛,十分狼狈地垂下眼,轻声说:
“本来就是一起闯的祸,我只是还你人情,这样比较公平。”
“照你这么说,一人一半才比较公平吧。”
许洄莞尔,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轻声说:“原来你的人情债是这么算的吗?怪不得当时找了个那么拙劣的借口不愿意走……以后别再这样还人情了,很笨啊,让让。”
“什么?”
陆让有个没听懂他最后那句话,想问他是什么“当时”。可许洄已经不打算和他解释了,他抬手做了个很轻的挥别,渐渐走远了。
许洄的背影被走廊的灯一段一段切开,又在下一段灯下拼合,在漆黑的夜里,竟然给人一种时间倒置的既视感。
陆让站在原地,许久,才再次喝了一口手中还剩半杯的拿铁。其实拿铁相对美式来说已经是非常非常甜的饮品了,但是冰凉的咖啡顺着喉咙落下去,陆让却觉得还是好苦。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错觉。仿佛只要继续这样保持下去,他就可以和许洄一直相安无事地相处,直到分开成为陌生人的那一天。
胃里那种发凉的空荡蔓延出来让人难受,陆让不自觉地轻轻捏着杯子,指腹在塑料纹路上按了一下,再一下。
……
而许洄还在继续向前。
走廊的玻璃在夜色里清晰地映出人的影子,把人映出分明的蓝与白。他看了一眼自己浮起的倒影,脑海里突然想起了一小段往事。
许洄不知道陆让酒量不好,是因为在他的记忆里,两人第一次面对面喝酒的那个夜晚,陆让握着酒瓶,平静地给自己斟满了一杯又一杯白兰地。
那个时候许洄21岁。
直到他的舌尖都被酒精刺激得发麻,陆让才终于开了口。
他的神色被浮动酒气裹得模糊,看不清喜怒:
“你没必要现在就把我支开。”他的语调极淡,像是陈述某个不容置疑的事实,“我和Night他们不一样。”
许洄盯着他,手懒懒搭在膝盖上,沉默半晌,才带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笑意不达眼底,也没有温度。
“抱歉,”许洄说得极轻,“可我现在谁都不想相信。”
陆让眉眼一动,垂下视线,唇间吐出的声音平稳得近乎冷漠:“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顿了顿,他又道:“况且我也只是为自己考虑。我很需要一个冠军,这就是我的理由。”
他们之间的对话就此终结,空气凝固下来。许洄没再说话,于是陆让也没再说话。
直到酒喝完,许洄起身去前台重新提,陆让才抢先一步起身把他按回了原位,说我去就好。
不过,最后许洄没有看见陆让带着酒回来的身影,等来的反倒是前台的服务生。
他弯下腰,客客气气地对许洄低声说:“和您一起的那位先生刚刚已经把账结了,还让我把这个转交给您。”
服务生把一个已经拆封的档案袋放在桌上,许洄捏着档案袋的两边随手撑开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是一份早已签好字的续约合同。
他一言不发,却又听见服务生补了一句话:
“以及,那位先生最后还托我转告您,喝酒伤身。”
“……许洄,如果可以,记得早点回家,不要再不开心了。”
14.注册
门轻响合上。
许洄刚进房间,桌子上就蹦出了一个亮晶晶的圆球光点。许久没出过声的666特意现出实体,在许洄面前暗示性地晃来晃去,最后,还格外显眼地停在电脑电源键旁边闪了闪。
许洄拿起水仰头喝了一口,本想装看不见,但想起666那个糟心的惩罚任务,最终还是无奈地曲起指节,按下了电脑开关。
「宿主——」
666眼泪汪汪,有种叛逆少年终于长大成人的欣慰感,立马趁热打铁的给出了今日的直播任务要求。
「恭喜您已经获得了声名鹊起奖章!您今天的任务是:获得首位赠送九级礼物的会员!」
说完,666还打开自己的系统商城,贴心地为许洄奉上了来自系统的金手指。
巨大的光屏投影出现在许洄面前,上面五花八门、花花绿绿的配饰令人眼花缭乱,道具品类之丰富更是涵盖古今……就是都不太能播。
过了足足一分钟,许洄才客气而委婉地问666:“这一部分,涉.皇了吧?”
666结结巴巴:「没……没有吧?」
它连忙刷新了一下界面,特意为许洄精选了一些基础的直播道具,比如【项圈(黑)】【眼罩(蕾丝)】,并且苦口婆心地讲述着自己的心得。
「宿主,擦/边主播第一要义:服装基础配饰就不能基础,配饰基础服装就不能基础!如果这些道具你不喜欢的话,我还有几件透视西装……」
啪的一声,许洄格外残忍地弹走了絮絮叨叨的666,拉开椅子,照着上次的经验打开了爱罪直播平台。
鉴于默认id不好引流,他还在直播平台的提示下随手给自己改了个新名字。
叮咚~您关注的深夜主播「徐水水」开播啦!
随着通知的放送,许洄直播间也很快进来了一批上次从王卿卿那吸到的粉丝。
随着开播倒计时走到零,那一小块人物屏幕也从黑屏跃成冷白。镜头先定住半截许洄的下颌线与喉结,凸起的线条随着他的呼吸一下一下落下去,显得画面平静又涩情。然后出现的就是骨节修长,白皙漂亮的手——许洄熟练的把鼠标推到右上角,点击“开始排位”。
弹幕飞快涌了上来。
「我刚刚还在想徐水水是谁,原来是这个前摇特别长的游戏主播」
「主播今晚可以不要打游戏直接开始调/教上次的助演吗?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们那天晚上偷偷玩得很大」
「双人!双人!双人!脱衣!脱衣!脱衣!」
「哥哥~观众能报名做你的助演吗,ip成都,全国可飞哦~」
许洄啧了一声,踢了点人权当活动手指,然后才点了点变声器,模糊了些许声线后回答道:“没有助演,上次是意外。不需要直播搭档,不报销飞机票,顺便温馨提示:出门在外注意人身安全谨防人口拐卖,不要随便见网友。”
「笑死我了,神tm不报销飞机票……」
「上次是意外的意思是全程现挂无剧本?主播你这么良心?!技术这么高超?!」
「怪不得上次把人直接玩跑了……原来是主播自留款」
「怪不得人跑了也不急呢,反正等会还要带着小玩/具乖乖回来的对吧」
「哎呀主播的放.置play真是炉火纯青啊!」
“……”
许洄不再尝试解释了,毕竟在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况且本来也不是什么正经平台,陆让再恐同,也不可能看见这些话。
于是他边ban角色边随意地嗯了一声,继续道:“今天应该就是纯打游戏,需要代上分的老板可以送个九级礼物顺便加个会员。”
「九级礼物都得上千了吧,更别说还得开会员。主播真是新人狮子大开口啊!」
「水水酱你太贪心了,有这钱我都能点两个美人声甜的陪玩潇洒一晚了!姐来看你是为什么你不懂吗!」
许洄微微挑眉,反问:“不懂,难道我不算人美声甜?”
「我竟然一时无法反驳……」
「主播露脸证明自己一下我什么都会做的」
「天杀的该死的钱包蠢蠢欲动」
「水水不给点真东西出来我是不会花钱的!我们的口号是白嫖万岁!」
「水水能骂我两句吗,骂完我就给你刷礼物」
「我也想被骂」
「想听主播用敬语说大逆不道的话」
弹幕要求实在逆天,但为了直播工作许洄也只能满足。他微微思索片刻,配合地说道:
“行吧。那就……‘对不起,您的钱包余额不足’。”
「?」
“或者,‘不好意思,该网页已禁止访问’?”
「???不是??」
「哥们我主人都准备喊了你就给我说这个吗」
「太大逆不道了能赔我点钱吗」
「快报警把这个人抓走!」
许洄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感谢了几个真以为能听到点什么的冤大头水友送来的小礼物。
只是察觉到自己被耍的网友们及时止损,许洄的九级礼物还未收入囊中。
但是许洄没再说话,径直忽略了弹幕发来的大批要求,把目光放到了面前的对局里。
这把本来只是一局普通的高分排位,一心二用也没什么难度。但随着对面射手装备不断成型,许洄渐渐察觉到,他的意识和水平高出剩下八个人一截,明显不是本地人,并且相当有实力。
许洄刚刚一边和弹幕聊天一边过草丛骗出了对面射手的位移,没想到那人直接返身过墙,顺手插草,二技能回撤落地瞬间再接大招,一串及时止损做得非常漂亮,不仅没有被收下人头,甚至还差点反杀。
许洄轻轻将鼠标往后移了移。
镜头里,只能看见他颈侧到锁骨分明的线条淡淡一沉,随即,原本从容的键盘声开始略微加速,指尖从漆黑的蛛网键盘边擦过,敲出一串漂亮的连音。
「我去,主播打游戏好有实力,手速飞快,对面射手也好强啊」
「不是,居然真有人开始看游戏了吗?」
「看不懂操作但是莫名其妙觉得好涩怎么回事。」
「诶,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
训练室里,正在漫不经心给小号排位上分的陆让微微拧起了眉。
他既然已经对许洄说出了“我再练练”这种愚蠢借口,那就肯定不能回房睡觉,索性顺势在训练室里待一会,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过,陆让虽然心不在焉,手上的操作却一点没乱,甚至因为烦躁的心情更多了几分暴躁。但谁曾想,他随便开的这盘炸鱼局里竟然有个路人高手,刚刚一不小心,他还差点被对面打野单杀。
真的假的?
陆让收敛了心绪,开始专心操作。
屏幕那头的许洄短控抹喉打断了敌方中单和辅助的技能,随后再次穿墙贴脸切C,一路追杀陆让。而陆让则是开净化解掉短控,边A边走,想要仗着手长风筝掉许洄。
可惜,兵线已经被许洄提前控进塔。陆让避无可避,又吃了一发大招,虽然最后及时拉开了距离,但还是被许洄补上一个近身技收掉。
一局下来,两人拉扯的异常艰难。
直到屏幕定格在“Defeat”的大字上。
陆让摘下耳机,静了几秒,缓缓泄出一口气。
很久没遇到过这种对手了。
意识很高,手法很足,整局游戏打得酣畅淋漓十分过瘾。陆让瞬间升起了爱才之心,趁着还有赛后五分钟的时间,迅速敲开聊天框,打了一行字。
「对面打野玩得很好,是路人还是主播?」
稍微思考,他又补了一句:
「看你的水平,要不要考虑打职业?」
此话一出,许洄这边的弹幕也都没见过世面似的哇了起来,纷纷表示真的假的,这真不是主播请来的托吗?
很快,许洄这边的中单也接上了话。
[全部]虎鲸搜直播间21514:「我也觉得这把我们打野玩得真的很好。兄弟,我是主播,隔壁虎鲸的,人气还行。你要也干直播的话我们可以约着双排,效果应该不错。」
许洄看着中单的id,突然灵光一闪,意识到这是个给自己打广告的绝佳好机会。
于是他迅速从背包里翻出一张改名卡,给自己的名字多加了几个字,接着缓缓在对话框里输入一串消息。
[全部]爱罪搜徐水水:「抱歉,在做直播,暂时不考虑打职业」
[全部]爱罪搜徐水水:「直播平台愛伱不媞涐の罪,大家觉得我玩得不错可以点个关注和粉丝灯牌哦owo」
消息一发出,直播间的弹幕都乐了。
「我不行了,主播就这样把路人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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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往火坑里带」
「他们进来了还会看游戏吗,糊涂啊主播!当然除非你播点大人看的……」
弹幕的诱惑许洄充耳不闻,甚至还想再输一串自己的直播间id方便队友直达点关注。可惜,赛后时间刚好结束,他被强制退出了对话框,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好在陆让向来是个行动派。
他觉得徐水水实在是个人才,再加上许洄说的这个直播平台又不常见,顿时生出了好奇之心。
陆让飞速缩小游戏界面打开浏览器,磕磕绊绊地打出了一串名为愛伱不媞涐の罪的火星文。
……没找到。
他无言地和电脑屏幕对视,见状也只能放弃,移动鼠标,点击右上角叉号键。
——啪的一下,劲爆的音乐在他的耳机里响起。
陆让被狠狠吓了一跳,差点应激从座位上弹起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原本是叉号的地方倏地蹦出来一个透明弹框,然后他的电脑就迅速跳转再跳转,火辣辣地蹦出来一行字。
【亚洲第一深夜直播热聊网站,最全最快最高清,你想要的,都在这里!】
【愛伱,不媞涐の罪!】
陆让:……?
这叫什么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又是个什么网站?!
陆让看着广告页面模糊的动图,好半天大脑的处理器才加载成功。他深吸一口气,迅速退出网址,然后咬牙切齿地重新点回幻域游戏界面,找到刚刚那把对局中徐水水的账号,毫不留情地点击了举报。
理由:散播不良信息。
陆让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决定开下一把排位。
可鼠标一动,他又不由得想起刚刚在举报界面看到的账号个人信息。
id:徐水水
年龄:15
个人签名:(默认版)萌妹子一枚~请多多关照哦~
触景生情,陆让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15岁。最终,他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发愁地重新点开了刚刚那个群魔乱舞的网址,秉持着拯救未成年少女,不让其陷入泥沼的仁义之心注册了账号,并且在搜索框里打下了徐水水三个字。
结果跳到眼前的是一行红色警告。
「系统温馨提示:该主播位于午夜区,标签为【多人】【道具】【恐怖】,直播有风险,在观看前,请先选择您的出生日期哦!」
还差三个月18的未成年人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三个标签,手心里慢慢被吓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陆让不确定自己等会会面对什么,显然,徐水水现在做的肯定不是游戏直播,点进去可能会让人三观尽毁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陆让先放下鼠标,拿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期待有人能给他一点建议。
陆让的目光在许洄的名字上停留半天,很想和他说说话。可这次理智战胜了陆让,最终,他还是轻轻叹了一口气,选择往下滑进了严柯的对话框。
Luring:「严柯,你活得久你来说。如果有件事你很害怕但是你不得不做,你要怎么办?」
严柯:「什么事?难道你决定从今天开始吃青椒了吗?恭喜!」
Luring:「。滚滚滚,和你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陆让丢掉手机,镇定的告诫自己:一个仁义的男人,是不会被区区三个标签吓跑的。
所以,他还是挪动鼠标,神情严肃地点击了确认观看,然后把自己的年龄设置成了公元前666年6月6号。
爱罪唰的一下给他放了一把小烟花动画:
「恭喜今年2690岁,id名为【跪下来求我也不让你】的……法老,首次进入主播徐水水【兄弟今天卟在傢,手感焱辣辣】的直播间!恭喜您获得勋章:【萌新驾到】!」
平台为了留住顾客,在新人观众第一次进入直播间这方面都给足了排面,就是要让他们享受到未来氪金的服务。
很快,许洄整个直播间的观众都看见了这个自带新人小翅膀特效,id分外嚣张的法老同学。
更不用提主播本人。
直播间诡异的沉默了一秒,最后打断寂静的,是许洄失笑的声音。
“……哇哦。”
许洄望着那串id背后流光溢彩的进场特效,不禁莞尔,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慢吞吞地说:“感谢老板第一次登录就光临水水的直播间……老板排面。”
15.帝刹
陆让几乎是在点进直播间的一瞬间就猛地闭上了眼,还心虚地飞速把耳机从头上拽下,松松垮垮地挂在颈侧上。
他就只敢让声音似有若无地漏进来,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直播间刻意营造的、模糊的背景音里,一道清晰的欢迎语夹杂着低浅的笑意,毫无预兆地钻进了他的耳廓。
陆让猛地一僵。
这声音……?
……怎么是个男的?!
而且……好像还有点说不出的耳熟?
陆让本以为挂着重口标签的直播间里会是一番鸡飞狗跳的光景,这才一直紧阖着眼睛。此时听到声音,他不由得怀疑自己点错了直播间链接,只能迟疑地掀开眼帘——
预想中的任何不正经画面都暂时没有出现。
大屏幕上只有幻域的游戏结算页面,和右下角小框里的一个没露全脸的男主播。镜头卡在他的下颌,勉强够到腰腹,除此之外,看不见房间内其他的陈设。
一件很有质感的黑色外套被这人挺阔的肩线撑得恰到好处,锁骨在领口处若隐若现,修长的手指搭在键盘上,看起来十分放松,甚至因为压暗的灯光,还无端生出几分暧昧来。
看到这人的第一眼,陆让就忍不住皱起了眉。
陆让不喜欢他。
无他,这主播气质一看就很闷骚。
一个大男人,晚上在房间还得特意穿个外套,穿个外套就算了,还半遮半掩地把拉链心机地卡到锁骨,怪不得弹幕全都是那种轻薄放荡的虎狼之词,真是世风日下。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攀比之心在陆让脑海中油然而生。
同样都是身材极品,同样都是窄腰薄肌蝴蝶骨,人家许洄就从来不这么穿。
陆让坚信,这种手段,就算告诉许洄,他也是不会用的。
想到许洄,他脑子里立刻有了清晰的画面:夏天晚上的训练室冷气总是开得很足,许洄也会套一件薄外套,但从来只是规规矩矩地披着。偶尔起身倒水,或者专注操作时身体微微前倾,衣料才会不经意地勾勒出流畅漂亮的肩背线条,利落又含蓄,高挑又帅气。
哪像这个主播……
陆让在心底嗤了一声,目光却又诚实地在人身上多停了一秒,然后再低头,忍不住往自己身上扫了一圈。
好吧,客观来说,主播身材确实不差,肩是肩腰是腰的……但不管,就算我比不过,许洄难道还比不过?
陆让一边在心里偷偷安慰自己:我还在生长期,当然还会发育,一边又重新确认了一遍——这个直播间名字诡异暧昧的男主播,确实就是游戏里的那个徐水水。
想到这里,陆让顿时感觉自己的善良得遭到了彻头彻尾的欺骗,一股邪火“噌”地窜上心头。他怒从心起,噼里啪啦就在键盘上打字,气冲冲地发问:「你就是徐水水?刚刚是你玩的游戏?」
这条带着华丽翅膀特效的弹幕,在许洄这个还从未有过金主哥姐光临的直播间里,显得格外醒目且突兀。
许洄点开那个ID叫【跪下来求我也不让你】、主页空荡荡只有系统默认装扮的账号扫了一眼,语气平淡无波:“是我,怎么了?”
陆让冷哼一声,把许洄游戏主页里那句“萌妹子一枚~,请多多关照哦~”复制到了弹幕框里,不愿再多说,直接高冷地给出了许洄男扮女的证据。
看着这两个诡异的波浪号,许洄难得地迟疑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真实的茫然,反问道:“可以倒是可以……但你想让我怎么关照?”
陆让还没回话,弹幕里瞬间刷过一片
「我也是萌妹子,哥哥求关照~」
「主播脱衣服好吗萌妹子想舔舔腹肌了!」
「新人老板实在是天才啊,明明是2690岁的法老还能卖萌说自己是妹子为大家谋福利」
「零件都不要了就为了让家人们一饱眼福,法老哥,做兄弟在心中」
「那我还能说啥,山东送你了兄弟」
……
看到这批弹幕,陆让气结,感觉肝都在隐隐作痛痛。
他深吸一口气,冷着脸,伸出手指,一字一句地在键盘上戳下:「谁特么让你关照我了?!这是你游戏主页的签名!!!你一个男的为什么装成小姑娘!」
光看标点符号,就能想象出屏幕前人愤怒的模样。
许洄从那两个波浪号的震撼中回过神,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尾音拖得有点长,听起来很是调侃。
然后他顺手点开自己那个积灰小号的主页看了看,语气十分无辜地解释道:
“老板,这号我很久没碰过了。年龄是当初乱填的,签名也是注册女号时系统自带的,一直忘了改。”他顿了顿,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反问道,“女号资料卡好看我才用……不过你也玩幻域,难道没见过系统默认签名是什么样子的?”
陆让被问得一怔。
他下意识看向电脑屏幕上那行毫不起眼的灰色默认签名,一段尘封的记忆猛地攻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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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陆让注册账号时,随机摇到了一个冷艳帅气的ID,“绝世·帝^刹”。为了配得上这个好名字,他趴在电脑前冥思苦想了整整一个下午,才极其郑重地在签名栏敲下:“与其卑微的失败,不如骄傲的走开”,这个看起来冷酷狂霸拽的语录。
可惜,后来注册成为职业选手时,他和Night大号上那些惊天地泣鬼神的ID和签名都被严柯铁血无情地强制改成了正常画风。为此,他俩还难得地勾肩搭背,对着彼此灰掉的主页长吁短叹了好一阵。
直到看见许洄在签名挂了个句号之后,他们才醍醐灌顶意识到还能这么装,迅速有模有样地照猫画虎起来。
于是,如今的Return五个人个性签名全是句号,再加一个,都能凑成省略号了。
所以陆让也真的不知道还有默认这个选项。
想到这里,陆让突然意识到什么,瞬间发挥了职业选手的手速,绷着脸面无表情地切回幻域客户端,火急火燎地就要去删自己小号上那行黑历史。
但已经来不及了。
徐水水的手速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快,正兴致勃勃地沿着刚刚那局对战记录,挨个点开另外九个玩家的主页巡查。而不知道是哪路神仙牵的孽缘,他鼠标一点,干脆利落就精准戳进了陆让那个顶着黑白侧脸忧郁男头的账号。
一瞬间,直播间的水友都绷不住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就是法老同学的游戏主页」
「我不行了,骄傲哥哈哈哈哈哈」
「法老宝宝不会没成年吧,听姐姐的赶紧退出网站,乖,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许洄没忍住,低下头轻轻勾了勾唇角,肩线微微一颤,一声极轻的笑就从唇边漏了出来,想了想,又立刻被抿住嘴角压了下去。
他抬手蹭了下鼻尖,这才若无其事地关掉了主页,假装自己刚刚什么都没看见,不至于让人“骄傲地离开。”
屏幕这头的陆让眼睁睁看着那个承载着他黑历史的主页瞬间消失,大脑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紧接着,一股混合着巨大羞耻和对自己智障行为的冲天怒火猛地攥紧了他的心脏。
——我当初到底是哪根神经搭错了会写出这种玩意儿?!还他爹的挂在主页上这么久?!
陆让牙齿死死咬住下唇,从齿缝里挤出一声低低的、暴躁又绝望的咒骂:
“……草!”
这奇葩主播天克他。
徐水水,你死定了。
16.礼物
许洄淡定地切回幻域游戏界面,轻轻勾了勾唇角,转而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水友的问题,没几句话就把还在专注“帝刹哥”的弹幕拉了回来。
果然,不管红的白的,一旦能够开始说骚话,直播间那群人非主流也不嘲笑了,原生家庭也不痛苦了,一概都给你聊成黄的。
新手主播徐水水只能无奈地开始给自己的直播间加点违禁词,暂时充当自己的房管。
片刻后,许洄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敲了敲鼠标,拉开直播间右侧的观众榜单扫了一眼。
【跪下来求我也不让你】依旧稳稳挂在榜首,新人小翅膀特效张扬地扑扇着,存在感极强。不过自刚才那场社死风波后,这位法老同学再没发过一条弹幕。
居然还没走?
许洄若有所思,心说难道这人不是陆让?
……应该不太可能。
毕竟这id风格嚣张得独树一帜,再加上方才游戏里那几个精准的切后排操作和极限反应,透着一股职业赛场才有的狠熟稔。
许洄眼睫微垂,心下早已如明镜般猜到了屏幕那头究竟坐着的是谁。
只能说幻域的匹配机制果然诡异,好巧不巧就能让他和陆让撞车。
思及此,许洄微微挑起眉,将鼠标光标利落地移动到那串ID上,然后单击右键,在弹出的下拉菜单上极其果决地选择了“管理”->“请出直播间”。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迟疑。
这还没完,许洄又顺势点开了平台举报中心的快速通道,反手就送了陆让一个大举报。
不好意思了让让,家里人不知道我在干这个。
他指尖飞快地勾选了爱罪建站以来第一个“疑似未成年人观看午夜分区内容”的举报理由,确保陆让短时间内别想溜达到任何其他稀奇古怪的直播间。
很快,爱罪那八百年都没有过投诉的举报系统运作了起来。经过一番思考,他们发现目前好像确实没有已出土的,能观看深夜主播的2690岁法老,只能依依不舍地封掉了萌新驾到的陆让,让他上传个身份证照片再来。
而另一边,陆让还在脑子里反复回放处刑自己那羞耻到爆炸的黑历史签名,并且竭力思考怎么让徐水水付出代价。
可惜,他的复仇大计还没成型,一条冰冷无情的系统提示就粗暴地弹了出来:
【您已被主播徐水水请出直播间。】
陆让:“……???”
他猛地眨了两下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气出了幻觉。
但显然不是,因为爱罪的提示弹窗上还有独具特色的波动粉红爱心加不停晃动的斜杠腮红,看起来极其热辣,一直在挑衅。
几秒后,反应过来的陆让猛地从电竞椅上弹起身,胸口一股气差点没提上来。
——他竟然被踢了?!
明明是徐水水先骗的人先查的主页,他要是好言好语地来个歉把自己请出去就算了,结果呢?
结果是干脆利落、毫不留情地——踢、出、去!
陆让怒极反笑,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哼。他立马点回直播间,然而主播的欢迎提示没出现,反而跳出一个更醒目的系统弹窗:
【尊敬的用户您好,您的账号因涉嫌未成年人消费及访问不适龄内容,已被临时风控。请上传本人有效身份证件进行验证,解除限制后再进行操作。】
陆让脸色铁青,大晚上的,他现在已经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账号被举报封了?还要身份证验证?!
他哪来的成年人身份证?!
事已至此,已经不是报不报复的问题了,是陆让马上就要迎来成年的尊严和面子问题。强行压下怒火,键盘噼里啪啦作响,手指翻飞,飞快向官方提交了自己的申诉理由。
【亲爱的愛伱不媞涐の罪网站管理员,你好。关于你们的封禁要求,我有以下一点要说。
贵网站是一个有着无数诡异弹窗和骗氪提示的深夜网站,而我,一位公元前666年生的2690岁的成年法老,特么的为什么不能在凌晨两点半点进一个男主播的游戏直播间呢?!凭什么封我!!说话!!给我解封!!听见没有!】
陆让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点击了发送。
很快,他很快就收到了管理员的回复。
【尊敬的用户您好,您的反馈我们已经收到。目前本平台暂未开通埃及法老专属身份核验通道,因此您仍需通过上传本人有效身份证件或永久居留证明来完成验证。感谢您的理解与配合~】
陆让和这行冰冷的文字对视三秒,在脸上挤出一个微笑,他重新把手机捞起来,笑意盈盈地给Koi连打了五个催命电话,祥和地提出了“把你身份证借我用用”的要求。
刚准备睡觉的Koi拒绝了他的申请。
“少废话。”陆让阴恻恻地沉下脸,忍着火气暴躁道:“不给把你砍成身份证。”
Koi:……
不是我歧视,但我和你们这种红毛非主流未成年是真的没话说。
但碍于让哥淫威,他还是老实地拍了照发过去。
叮的一声,陆让获得身份证×1。
他迅速上传照片解除限制,把自己的年龄规规矩矩地改成了刚满18岁,重新获得了访问愛伱不媞涐の罪的权利。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不再被徐水水那个眼尖心黑的主播轻易逮住,陆让潜心研究网站规则,憋着一口恶气,狠狠戳进了无处不在的充值页面。
随后他眼睛都没眨一下,果断花了300元巨款购买了“隐身神秘人特权”,确保自己的账号信息无法呈现在主播面前。
做完这一切,陆让才磨了磨牙,一边低声说着,“……我看你这回怎么发现我”,一边重新点进了许洄的直播间。
画面刚加载出来,喧嚣滚动的弹幕立刻如同潮水般涌现在眼前,密密麻麻:
「主播说话算数吗?脱衣服真给你刷九级礼物」
「水水别掩饰了,我一看就知道你里面肯定是真空」
「露脸我再多砸五个深海蓝鲸,拜托拜托」
「本来就是出来卖的也别在这欲拒还迎了,衣服全脱了呗,哥哥好好疼疼你」
前面的弹幕倒还算正常,毕竟是深夜网站,口嗨两句什么的都无所谓。可许洄的直播间没有房管,就算他踢人踢得频繁,直播间还是出现了一两条格外恶心的发言。
陆让微微皱了皱眉,手比脑子快,飞速打开弹幕列表找到那条信息,点击了举报。
屏幕上的人刚刚正好在仰头喝水,似乎并没有看到这条夹杂在海量弹幕里的污言秽语。
甚至,陆让还看着他放下水杯,似乎被弹幕缠得有些好笑似的,要笑不笑地勾了下唇角,淡淡道:“真送礼物?那也行吧。”
陆让心里咯噔一下,见徐水水当真抬手扣住外套拉链,“唰”地一声利落拽到底。金属拉链撞到底端发出清脆声响,被他随手扔到了旁边。
陆让在徐水水拉下拉链的时候就没有再看屏幕,他低下头,神情严肃,心里甚至一股无名火起,飞速在键盘上敲字。
「为什么非要做这种事?」
「既然是游戏主播就靠实力养活自己。你水平很好,别用这种方式赚钱……」
这条消息迅速淹没在快速刷屏的弹幕里。
但……
和陆让预想的不同,其他水友发出的并非愿望达成后的舔屏夸赞,而是“又被这小子耍了”的哀嚎。
「啊啊啊啊又被诈骗」
「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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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能做不咬钩的鱼」
「水水你这样做是不会有礼物的!不会!永远不会!」
陆让抬起头,这才发现外套下的并不是什么令人想入非非的景象,只是一件最普通不过的纯黑色工字背心。紧实的布料妥帖地包裹着许洄上身,严丝合缝地覆上身形,既不过分贲张也不显得单薄。布料沿着胸廓的起伏收束,在腰腹处骤然敛出一道窄而韧的弧度。
虽然依旧透着一股严严实实的涩气,却终究和大家期待的相去甚远。
屏幕上多出了不少打赏,许洄照单全收,不过说好的深海蓝鲸九级礼物肯定是没了。许洄也不急,懒散地靠回椅背,继续和水友们扯闲篇。
片刻后,密密麻麻的弹幕里突然出现了一条正经提问
「你为什么要做深夜主播?为什么要九级礼物?既然游戏技术很好,为什么不去靠这个赚钱?」
还能为什么?系统逼得呗。
许洄在心里默默回了一句,却听见666在心里提醒,说这是个卖惨的好机会。一般吸引打赏的主播都有好赌的爸,病重的妈,上学的妹妹,以及破碎的他,所以,此时不圈钱,更待何时?
许洄心说有点道理,但也没演得太真情实意,只是信口胡诌:“没办法啊,生活所迫。家里不让读书,厂里打螺丝的钱不够吃饭,工头还老克扣工资。不得想点办法赚外快么?”
他语气很轻松,直播间的水友也没几个当真,毕竟上过班的都知道,真正在流水线上工作的社畜和许洄的精神状态简直两模两样。
然而,下一秒——
一个顶着系统随机乱码ID、没有任何装饰的默认小号,沉默地、毫无预兆地,在屏幕正中央砸下了一个价值千元的九级豪华礼物。
巨大的动画特效几乎霸占了整个屏幕,蓝鲸从深海中跃起,激起一片漂亮的浪花。
紧接着,系统提示:【神秘人】已成为本直播间高级会员。
刚才还热闹调侃的弹幕区,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许洄微顿,停了两秒,才无奈地笑了笑,说:“谢谢神秘人老板,但我刚刚那句话是开玩笑的……今天直播就到这里吧,老板你先别下,我私聊把钱给你退了。”
系统的任务已经达成,也没说不让退钱。许洄关掉直播间,却发现刚刚的打赏榜一开了隐身特效没法私聊。好在他成为高级会员会自动订阅私人频道,能直接通过那个沟通。
【徐水水】发布了一条私人动态:
「老板给个收款码,礼物我给你转回去。」
很快,动态下面就出现了评论。
「不用,我本来就讨厌你。这点钱现在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不管真的假的,拿钱去找个正经工作,我说了你的天赋能去打职业,别干这种……这种东西了。」
「就这样,再见。不,最好再也不见!」
看完这段暴躁又隐约带着好心的发言,许洄微微一怔。
他还以为这位一掷千金的神秘人老板,是哪个涉世未深、容易心软的小富婆,没想到……居然是陆让?
特意开了隐身特效,结果一句话就暴露了身份。
徐水水对他来说只是个萍水相逢的路人,以陆让的性格,大概还会有点讨厌。
结果还是刷了礼物么?
会这么轻易就相信这种拙劣的卖惨故事,是因为从小被保护得太好没吃过苦,还是因为……
许洄无言地注视着屏幕上的那行留言,指尖在键盘上停顿片刻,最终敲下一行轻快的回复。
徐水水:「^_^,好吧,谢谢老板~以后有事可以找水水,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
陆让懒得理他,直接下了线。
许洄起身离开书桌,顺便拿起手机,点开了严柯的对话框。
17.晚安
许洄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缝隙,在木地板上投下狭长而明亮的光带。他习惯性地摸过床头震动的手机,轻轻眯起眼适应屏幕亮度。
锁屏上躺着严柯的未读消息,发送时间就是刚刚。
「昨晚睡得早没看信息,怎么突然想起问陆让的事了?」
许洄点开锁屏,慢慢输入: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我好像是Return的队长,关心一下队友,很正常吧。」
「……扯淡,平常没见你在意过这些事。」
下一秒,严柯的电话就紧跟着跳了进来。
许洄按下通话键,听见了严柯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
“等会,我突然想起陆让昨天晚上还神神叨叨地给我发了条消息,怎么,你们俩吵架了?他又惹事了?什么原因?”
许洄垂眸,淡淡道:“哪来的刻板印象,他没和我吵过架。”
“是吗……?”
严柯怀疑地问了一句,脑海里闪过无数次陆让站在他办公室里面带不忿不满处罚的样子。你别说,这小子旁边站着斗嘴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倒好像确实没有许洄。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点?
难道,许洄这次是真的准备关心队员负起队长的责任?
这么想着,严柯十分欣慰地清了清嗓子,格外和蔼地回答了许洄的问题。
“陆让的事……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就记得他那个时候才十四岁,全身上下总共300块就敢一个人来跑来基地门口蹲点,嚷嚷着要打职业。”
“当时我们也看了他。这小子,技术是真有灵性,人也是真造孽。浑身上下都灰不溜秋的,整个人又倔又叛逆,跟个没人要的小野狗一样。别的战队青训营嫌他年纪小、来历不明,办手续也麻烦,都让他回去好好读书。他就不走,愣是找到了我们Return,天天在门口蹲人。”
“也怪我们早期战队管理不规范,什么人都敢收,最后几个教练被磨得没办法,看在他那国服分的面子上把人收进来了。”
“你也知道那时候青训生住宿费不便宜,基地附近外卖又贵,我那时候看他天天就啃点干面包配矿泉水,还私下借过他一千块钱让他先垫着吃饭。本来没指望他还,结果没过一周这小屁孩就把钱塞回我门缝里了,叠得整整齐齐,一分都没少。”
闻言,许洄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心说这很陆让。
不喜欢欠人情,一旦还,就还得格外夸张,好像要把自己整个人都赔进去一样。
说到这,严柯自己都有些无奈:“我后来琢磨了一下,他估计是那几天没日没夜接了代练单。虽说按规矩进了青训就不准蹭俱乐部名头在外面接私单,但……那时候看他那样,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再多的我也不清楚了。那几年战队就是个草台班子,别家小孩都是父母忧心忡忡送来吃苦追电竞梦的,只有他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爹妈连个影都没见过。当年他交上来的那张申请表,家庭关系那栏填得乱七八糟,估计也是随手瞎写的,做不得准。”
“好在他自己争气打上了首发,现在日子应该好过多了……不然怎么天天在游戏里口出狂言被扣钱都不收敛,还问我能不能一口气预罚?!”
说到最后那句,严柯语调突转,显然是想起了自己曾经被这个小可怜兼混世魔王折磨的日子,刚开了个头的慈父之情顿时消失殆尽。
但在寂静的日光里,许洄却能通过严柯的讲述勾勒出许多年前的画面:一个狼狈、害怕、却又执拗的少年,揣着微不足道的行囊和满腔孤勇,在陌生而庞大的城市里笨拙又固执地横冲直撞,最后与许洄印象里的陆让缓慢地重叠在一起,拼凑出一个模糊却更为复杂的轮廓。
说完陆让的事,严柯又想起来了什么,问:“对了,你是不是还问了会议室训练记录的问题?这个一直在我这里,你们要用的话直接来办公室拷就行,已经上传了……”
许洄回过神,轻轻嗯了一声,随口和严柯聊了聊训练的事,又敷衍了几句他随之而来的叮嘱,才挂掉了电话。
重新出现在他手机上的是微信的聊天屏幕,上面除了今天早上严柯给他发过来的消息,其实还有昨晚他和陆让的聊天。
聊天内容很少,只有几句话。
对话的起因也很简单。
昨晚许洄从爱罪下线,临睡前顺手刷了下幻域的游戏营地。他登的是小号,通过对局记录能清晰地看到,陆让那个顶着非主流签名的账号还在线上彻夜鏖战。
许洄眉梢微挑,指尖一动便切到了微信,给陆让发了条消息过去。
「还在练?」
营地上显示陆让的账号刚开一局没多久,许洄猜测他此刻应该正打得全神贯注,不过,微信那头还是秒回了信息。
Luring:「没,没有啊。我练了一会就回房间了。」
Drift:「没,没有?」
打字都能结巴,看来是真心虚。
许洄看着对话框顶头反复显示“正在输入中…”,状态持续了好一会儿,最后才跳出来一句语气几乎能称得上可怜巴巴的:「对不起,其实我还有一把没打完。」
态度倒是端正得离谱,和之前在徐水水直播间里那个嚣张中二狂霸拽的神秘人老板简直判若两人。
Drift:「好。」
回复之后,那边又陷入了漫长的“正在输入”状态,最终却什么都没再发过来。
不过许洄倒也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顺手提醒一下这位刚刚看完深夜主播还在打游戏的未成年别熬太晚,不然白天高强度的训练可能扛不住。自己提示的义务已经尽到了,想必陆让心里有分寸。
他退出聊天框,随意刷着手机培养睡意。正当朦胧之际,手机又轻轻震动两下,弹出消息提醒——是两张图片。
第一张是游戏结算页面的战绩截图,打得极其漂亮,11-0-9的战绩,毫无悬念的全队MVP。第二张则是随手拍下的走廊,光线昏暗,空无一人,陆让的半只手不小心入了镜。不知为何,那修长的手指微微蜷握着,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Luring:「真的打完了,你看,我已经回房间了。」
一片黑暗中,许洄被这两条信息逗笑了。他引用第一张图片,说Luring真厉害,然后再引用第二张图片,说我知道了。
消息发出,这段对话理应到此为止。陆让没再回复,许洄也终于涌上倦意,放下手机准备入睡。
然而,就在他即将沉入梦乡的边缘时,枕边的手机屏幕又一次不期然地亮了起来。
许洄睁开眼,重新点开微信,发现时隔十多分钟,陆让竟然又发来了消息。他问:「你还在吗?是不是睡着了。」
许洄觉得有些好笑,想了想,故意回了一句:「对啊,我睡着了,所以你有什么事?」
陆让的头像很快闪烁起来,他似乎完全没察觉这句话里的逻辑问题,只是格外认真地回道: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事,是我想起来没有和你说晚安。」
「晚安许洄。」
「现在我也睡着了!」
/
Return一楼大厅。
宽大的沙发里,正歪七扭八地躺着一群刚起床的网瘾少年。这群人普遍保持着两点睡十点起的阴间作息,美其名曰“保证八小时充足睡眠”,此时也正就着此起彼伏的外卖提示音,各凭本事解决早午饭的二合一工程。
唯独陆让明显不在状态,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似的歪在沙发角落,有一搭没一搭地划着手机屏幕,眼下淡淡的青黑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Koi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能让陆让这个可怜的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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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半夜火急火燎找他借身份证,还把这位平时精力旺盛到堪比奶牛猫的队霸搞得如此萎靡。
他在旁边迂回试探、吵吵嚷嚷问了八百个回合,陆让被烦得眼皮直跳,终于忍无可忍,抄起手边的抱枕精准砸了过去——
“闭嘴。”
抱枕迎头一击,终于让Koi实现了强制闭麦。
陆让才不会理他。
难道要他告诉Koi,自己昨晚误入诡异网站,被一个杀千刀的深夜主播公开处刑,还脑子一热共情心泛滥给人砸了四位数的礼物?
都说晚上不要冲动消费。他倒好,为了那点面子还非要在对话框里装逼留下一句谁要你还,搞得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只能期望那个徐水水真能走上正道,否则他一定让这王八蛋吃不了兜着走。
更不会说——
更不会说自己还是没忍住,点开了和许洄的对话框。
不过,是许洄主动发的信息,要是不理岂不是太过分了?所以……也不能怪他没有自制力。
而且不止是聊天。
还说了晚安!
……还被许洄夸了!!!
昨夜,陆让同学身体力行地演示了什么叫说一套做一套。表面上乖巧冲屏幕那头的许洄道了晚安,声称自己立刻睡觉,实则电话一挂就直接栽进床里,举着手机把那两条引用图片的回复翻来覆去看了半晌,直到看得耳根发烫脸颊泛红,才意犹未尽地朝空气挥了挥拳,试图发泄掉胸腔里那股横冲直撞的、过剩的喜悦。
开心褪去后,漫上来的却是更深的迷茫。
陆让轻轻蜷起身子,有点难过地意识到:自己大概是真的对许洄存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不是错觉,也不是醉酒后的意识不清。他是真真切切地,会因为许洄一句简单的回复而心跳加速,会因为对方随手发来的一个表情、一句话,甚至一个字,就轻易被牵动所有情绪。
这就是喜欢吗?
陆让没喜欢过谁,也没从任何地方正经学习过这种情感。他只能凭着自己那点懵懂又莽撞的本能暗自揣测:大概,这就是了吧。
但不可以,这是不对的。
……
总之,多种复杂情绪交织叠加,陆让几乎一夜没睡好,现在也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待着,最好谁都别来烦他。
想了想,他又忍不住抿起唇,回忆起自己刚刚偷偷上网搜到的东西,十分谨慎、无比小心地打开了某宝搜索框。
谁知,刚送走一个Koi,Night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又握着手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黄毛凑了过来,一边挤他还要一边念叨:“陆让,你今天中午点什么外卖?总是吃那几家我选择困难症都犯了,快让我参考参考……”
啪!
陆让迅速按熄了手机屏幕,警惕地瞪了他一眼。
但晚了。
Night还是眼尖地瞥到了他刚才正在浏览的页面,顿时瞳孔地震,脱口而出:“我靠!不是吧陆让?!你居然在买中药??!你昨天晚上到底干什么了?虚成这样就算了,甚至还要偷偷补肾?!”
“补肾?!”
此话一出,原本嘈杂的大厅瞬间寂静。
所有与养生二字绝缘、但精准捕捉到补肾关键词的Return队员,齐刷刷地向陆让投来了敬畏又震惊的目光——
这其中,也包括刚下楼、拎着一袋鲜牛奶和三明治、身上只套了件宽松卫衣的许洄。
他微微偏过头,晨起的声音还带着点未散的轻哑,在一片死寂中格外清晰:
“什么……补肾?”
“……”
面对着许洄茫然的目光,陆让绝望地闭上眼,羞愤欲死。
下一秒,他猛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直奔厨房。
他现在就要拿刀把Night这傻逼砍成臊子。
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