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入臂弯[年上]》
1. 肥皂泡
市中心高级网球馆内。
刚陪练完上半场的蓝心璇,此刻坐在休息区长椅上,正被自己的小客户Ellie批评。
“Livia,你不专心哟~”
蓝心璇知道她说得对,也知道自己为何不专心。
抬头向隔壁场地望去,那蓝色硬地边上站着不少男人,个个健硕非凡。
但这些男人都不是罪魁祸首,曾是一名职业运动员的蓝心璇早就见得多了,吸引她注意力的只有那个还在场上打球的男人。
他岔开双腿,上身微微俯低,双臂向前紧握球拍,似鹰的双眸专注地凝视前方。
伺机而动,球飞速越过网后,他蹬腿往前挥拍。
额前墨黑碎发甩出冷冽弧度,汗珠从额头向高耸坚挺的鼻梁跳落,微微扬起的嘴角彰显随性洒脱,还有那绷紧的粗壮手臂上,青筋突起、肌理分明;骨节修长的手指环着球拍,像在扼住她的脖颈。
蓝心璇难耐地咽了咽口水。
男人身材很好,紧身运动短袖勾勒出荷尔蒙爆满的肌肉线条。
但独特在于,白天在公司见到他的时候,西装革履下完全看不出有这等诱人的身材,更难从他温润的处事风格中瞧见这等凶猛进攻的威严架势。
明明白天看着干净禁欲,但到了夜晚便如野兽般……喉咙瞬间发干,呼吸骤然停滞,这种反差感让蓝心璇着迷得很。
尽管他是公司特邀的总顾问,而她只是个刚入职的普通员工,恍若云泥之别,可还是忍不住幻想:
他单身吗?
一个人住吗?
他在床上也会看着冷淡、实际发疯发狠地做吗?
那一定会很性感。
一想到这里,蓝心璇的全身心都濡湿了。
此刻看向场上挥洒汗水的男人赢了球,回到场边拿水仰头喝起来,硕大的喉结上下滚动,风吹起他汗湿的衬衫下摆,露出里面块状分明的紧实腹肌。
那腰臀,一定很有劲。
幻想愈演愈烈,到了不忍直视的地步,蓝心璇头一次痛恨自己的极佳视力。
“嘿,Livia,你在看什么?怎么不理我呢~”
蓝心璇回过神来,抱歉地对Ellie解释:
“我看到我的领导了,不知道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
“哪里哪里?”
蓝心璇伸手指出他的位置所在。
“哇,是个中国人?你喜欢他吗?”
“啊?我,他,他应该是个中国人。”蓝心璇避开了后面那个问题。
正值青春期的Ellie正是对大人的爱情故事很感兴趣的年纪,难得发现蓝心璇会看着一个男人出神,自然会八卦地不停盘问。
但就算再怎么追问,也只知道那个男人名叫Moliver,公司里的人都叫他“Mo”,至于全名又或者说是中文名,蓝心璇一概不知。
连同他到底是中国人,还是在澳洲长大的华裔,她都不是很了解。
毕竟他不是她的直属上司,她一个新员工也没好意思去打探高层领导的信息。
Ellie见状,就想拉着她去找Mo,却被阻止了。
蓝心璇提醒她要抓紧训练,免得在之后的比赛中早早淘汰。
于是她们重回到场上练习,练得更加专注,没去注意到在半小时后,Mo结束了与好友的对打,退场时经过了蓝心璇的身后。
他注视了好一会儿场上奔跑的女孩,温柔地勾着唇,被好友发现,惊叹出声:
“原来你喜欢那样的?”
女孩一头红色长发盘成一个圆鼓鼓的发髻,后颈逃出几缕细碎的发丝,随着主人的跑动而雀跃,洒落下的汗水在阳光的折射下多彩绚烂,半空中飘浮流动的细小灰尘像给她镀了一层金光,耀眼得很。
她身材高挑,气质极佳,身穿专业的网球运动服,白色裙摆下的两条长腿紧实健壮,肌肉筋骨一清二楚,流动又强健的姿态更是显出力量美。
Mo眼里的欣赏越发浓厚,着迷于她锻炼的痕迹,更佩服她的球技,飞奔的滑步看得人心颤。
当然,那双魅惑的眼眸还透出一丝担忧。
因他想起昨天的意外,也不知她受没受伤,虽然现在看起来一点事也没有,而且打得真好,不像退役了的选手,更像出色的新人,可心想还是得找个机会确认一下。
许是自己盯得太久,被好友误解了他的目光,只好迅速收回视线,微微皱眉,冷淡且严肃地否认。
“我认识她。”
仅此而已。
好友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盯着,可Mo明显无意多谈。
其实他刚心底掠过不满,不满有别的男人看向场上的蓝心璇,而那些目光全无欣赏之意,只有油腻又侵略性的让人不适感。
同为男人他当然晓得那些目光意味着什么,因而眼里甚至透露出杀意,可惜本人并未察觉到这一点。
好友笑得意味深长。
而另一边,终于结束训练的Ellie被母亲接走,蓝心璇则拎起背包去往淋浴间。
这家网球馆是会员制的,设备齐全,洗完澡后还可以去品尝免费下午茶。
但蓝心璇无意去喝一杯,只想赶紧冲个澡后回到公寓。
今天太忙了。
其实从昨天就开始忙碌。
为了离新公司近一点,她找了新房子,昨天刚搬完家,出门探索周边,结果不小心卷入一场游行,差点被人群撞倒。
就在她感到身体失控的一瞬,一只宽大的手扶住了她的腰,瞬间把她从即将摔倒的边缘拉回了安全地带。
而且就在她站稳的下一秒,那只手便迅速收回,干脆利落,十分得体。
蓝心璇当时有些错愕,转身想要道谢,却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声音:
“Mo,怎么突然下车?”
目光随声音望去,同时看到这个扶她的男人已经朝那里走去。
蓝心璇只看见他宽阔的肩膀与挺拔的臀腿,背影散发着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力量感。
“没事,走吧。”
声音低沉且带着一点沙哑,回得简单又神秘,就和他方才所做的一切一样。
蓝心璇没有追上去,因为他已经进到车里。
原以为只有一面之缘,甚至连脸都没瞧见,但没想到的是,今天就在公司里再见到他。
蓝心璇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就认出来了,等人开口自我介绍时,早已确认无疑眼前的男人就是她欠了一句感谢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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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想这就是缘分,毕竟墨尔本这片土地可不小,昨天他能在茫茫人海中帮到她,今天她又有幸能在新公司里遇见他。
遗憾的是,她并没有机会与Mo直接接触,只有通过她的直属上司Sam才能一起去找他。
而且Sam还悄悄跟她说,Mo只在公司里待三个月。
“三个月?他原来是做什么的?”
蓝心璇猜想他是哪个领域的专业人士,才会被公司老总特邀过来当顾问吧。
果不其然,听说他不仅是DBA(工商管理博士),还是运动医疗领域的佼佼者,同时还在研发匹配运动员训练跟进的先进设备。
这次出山主要因为与老总有深交,其次他一边工作一边也没落下自己的科研项目。
原以为年纪不小,可没想到他只比她大五岁。
蓝心璇深吸一口气,莫名感到颓然。
Sam看出她的落寞,以为她刚来新公司还不适应,连忙安抚:
“Livia,别紧张,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我就好。”
Sam随和又开朗,完全没有领导架子,还对公司里的每一个同事都夸夸其谈,毫不吝啬地表达自己对公司的爱意。
这家公司的确很好,没有加班、没有层层审批、没有压迫催促,流程松缓,是梦中情司。
这也是蓝心璇躺平半年后下定决心重新上班的缘故。
她被前司弄得浑浑噩噩迷茫无措,甚至怀疑自己再也没有上班的能力。
辞职后本就做好给人当陪练赚点小钱的打算,可这家公司的HR主动找她,并鼓舞她重新振作起来。
她接受了offer,怎么也没料到新公司的氛围真的很轻松。
连同新来的高管也是如此。
Mo发配任务时态度温和,聆听下属汇报时从不打断,不急不躁,克制沉稳。
尽管他眼神清冷,散发一股“我只和你谈工作”的气息,但同时也散发着一股他能解决所有问题的气势。
让人很安心。
蓝心璇无法忽视自己的心头一震,不得不承认自己对Mo一见钟情。
收回思绪,她抬手解开发髻,撑开十指将红色卷发梳顺下来,而后打开花洒。
双手游移,泡沫覆满全身,肥皂泡升腾而起,圆乎乎的泡泡表面折射出Mo的健美身材。
温水无法冲掉他的手掌在后腰留下的温度,那可不是梦,也不是泡沫,是切实存在过的,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撩拨她。
手指从后腰处挪了上来,心里暗暗在幻想,这是他的大掌,修长的手指粗粝有劲,缓缓温柔地抚摸、揉搓与狠掐……蓝心璇仰着头,浑身颤栗,一阵酥麻过后,被花洒水拉回心神,连忙平复急促的呼吸,赶紧扯来自带的浴巾擦干身子。
换上干爽的休闲服后,逃跑似的回到公寓。
躺在床上,她暗骂自己不该如此。
怎能对领导浮想联翩呢?何况她才刚入职,也不知道能撑多久,着实有些不务正业。
可又忍不住回味。
这时,她的手机传来声响。
是一封邮件,她连忙打开浏览,将图片保存,再发给墨言翊看。
而墨言翊,是蓝心璇的前夫。
2. 大哥哥
蓝心璇收到的邮件是Isla发来Annie的上学照片。
Annie是四年前蓝心璇原本想要领养的小女孩,但就在获得领养资格的第二天,一对在堪培拉的中年夫妻想要领养Annie。
经过一番了解后,便知道他们比她更适合给Annie一个真正的家。
因此蓝心璇与养母Isla结识,并在这几年间有所往来。
Isla每隔两三个星期就会发邮件给她,而愉悦地看完并回复后,蓝心璇就会将Annie的照片和近况转达给墨言翊。
尽管她和墨言翊从未见过面,但回想起当年被给予的帮助,蓝心璇对他很是感激。
于是拿起另一个更便于给墨言翊发消息的手机,立马给他发了过去。
蓝心璇:墨医生,这是Annie去上学的照片,是不是很可爱~
发完信息后,蓝心璇就准备睡觉了,结果没想到手机响起信息声。
滑动一看,居然是墨言翊回复的。
“奇怪,怎么这么快就回了?”
据她所知,人在中国的墨言翊工作很忙,等他有空查看信息时可能已经半夜,就算两地时差只有两小时,他为了不打扰她,也会等到白天或者傍晚才回复。
所以蓝心璇早已习惯隔天才收到墨言翊的信息。
可能今天他不忙吧,她默默如是想后,连忙点开看信息。
墨:嗯
墨:很可爱(微笑脸.jpg)
蓝心璇扑哧笑了一下,要不是知道墨言翊只比她大五岁,看这表情一定会误以为是哪个老古董发的。
不过他好像总是这样,一本正经、老实巴交。
正当她准备回复时,墨言翊又发来了一条信息。
墨:有没有受伤?
蓝心璇先是疑惑了几秒,随后了然。
昨天她把在街上遇到的事发在朋友圈,也提到自己差点摔倒,许是墨言翊看到了才这么问吧。
蓝心璇:没有,谢谢墨医生关心。
墨:嗯,那就好。
被人关心真好呀,瞬间觉得踏实和舒服,忘却了今天的疲惫。
他就像大哥哥一样,一如既往地待她亲切又和蔼。不过没想到的是,他还会关心她的工作。
墨: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蓝心璇在前司工作的时候,会经常在朋友圈发牢骚,毕竟这个手机里的联系人都跟工作的无关。
蓝心璇:我已经换了新工作,目前感觉良好~
墨:嗯,好。
蓝心璇看到上面还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因而等了一会儿。
墨:早点休息,晚安。
蓝心璇看着这信息,嘴角挂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微笑,跟他也发了晚安后,就美美地睡了过去。
墨言翊为何犹豫许久后最终只发出这么一句话?她没细想。
~
隔天早上,Mo召开了一个会议,主要对接法网比赛期间的相关事务。
蓝心璇所在的公司是一家运动员经纪公司,所处部门主要负责网球职业运动员相关业务,比如为运动员谈判商业合同、财务规划、健康管理、危机公关等等。
法网是四大满贯赛事之一,在全球受到的关注度和讨论度都极高,要是运动员能拿到好名次,广告商也会接连涌来。
因而比赛期间,他们主要做好两件事,一个是确保名下的运动员发挥正常,另一个是寻找还没签约的黑马选手。
蓝心璇在之前的公司里做过相关业务,再加上自己曾是一名网球运动员,深知比赛期间的繁忙,也早已做好这个会议要开一整天的准备。
可结果,不到一小时,会议结束了!
全程没有任何废话,更没有半点施压、训话、谄媚的表演,只集中分配任务,并提醒执行任务期间的注意要点,而后,干脆利落地结束会议。
其实昨天也是如此,Mo出场做完自我介绍,交待了一些事情后,不到十五分钟会议也结束了。
蓝心璇原以为这是他的风格,后来才发现全公司的领导都在秉持这一宗旨:不开超过一小时以上的会议,并且一天只开一次会议,一周最多两次会议。
简直不可思议。
才刚上第二天班的她完全没能反应过来,以致于在茶水间等咖啡时,都没留意到Mo也走了进来。
“Livia,Livia?”
“什么?!”
蓝心璇终于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完全被眼前男人的高大身影笼罩住。
男人宽容地微笑着,举起一只手来到她面前。
“你的咖啡。”
“啊,好的,谢谢。”
“没事。”
为了压惊猛喝一大口,才发现不是胶囊咖啡,味道很爽口,层次口感相当丰富。
“好好喝。”她忍不住赞叹。
“你喜欢就好。”
嗯?蓝心璇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时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
这张脸真是出色啊,深邃眉眼、坚|挺鼻梁、禁欲薄唇,俨然是个魅力十足的英俊男子,气质上却透出一股清风霁月。
身穿深灰色定制西装,黑色领带则多了抹成熟与权威的气息,可又完全没有领导架子。
他随意地曲着右小腿靠在桌沿,单手插着口袋,眼眸微微垂着,慢条斯理地品尝着咖啡。
咖啡杯在他手里显得特别袖珍,像捧着一个拇指姑娘。
她也想被他捧在掌心里。
这时他刚喝完,转身从桌上的手冲壶里再倒了一杯。
随着他倒咖啡的动作,那被撸起的西装衣袖下,露出了蔓延青筋的小臂。
蓝心璇有一瞬间的怔忪,回想起昨天看到他打网球的样子,不禁低下头,试图分散注意力,却始终无法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而他那双长腿就这样撞进她低垂的双眸,优雅而有力,性感得要命。
身高大约有一米九吧,双腿是令人艳羡的修长,身材比例简直完美。
他倒好咖啡后,又重新转过身来注视着她。
蓝心璇猛地抬头,掩饰什么似的,突然问:
“这咖啡是你做的?”
他淡淡地点头,宠溺般的微笑似在原谅她等到这时才察觉。
蓝心璇有些恍惚地看着Mo,脸上越来越热,目光悄悄从他的手臂滑过,不经意地舒了口气,想将体内那份燥热压下,却发现就算移开视线,也会被他的声音吸引。
他向她说明这个季度的咖啡豆风味,还贴心地询问她是否喝得习惯。
她无意识地点了点头,沉浸在他磁性的嗓音里,像泡在浓郁的咖啡中,回荡在茶水间内。
当然,和前天在街上听到的声音一样,咬字发音是那么精确、完美,带着一点伦敦腔。
那看来大概率不是在这里长大的华裔。
“啊,对了,谢谢你。”
“为什么道谢?”
“谢谢您制作的咖啡。”
蓝心璇还是没好意思提起前天的事,说不定会被他误认为在套近乎,因而只好找这借口,但同样也很诧异身为领导的他居然会给下属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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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咖啡。
Mo见她慌张地道谢,一时沉默着不说话。
他在观察,仔细地端详着她,而后从她手里拿过早已空了的咖啡杯。
手指不经意碰触的瞬间,她下意识地顿了顿。
指尖凉凉的,很舒服的温度。
可Mo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嗓音低了好几度,怕再次吓到她:
“Relax,Livia.(放轻松,Livia。)”
蓝心璇猛地停止了呼吸。
这份宽慰让他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魅力,如同他此刻醇厚的笑。
她很想知道,如此温和包容的男人,破了戒会露出怎样狠厉的面容?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高层领导的办公室内是有独立的茶水间的。
更不知道的是,他们两个人都没有管好自己的眼睛,对视了不知多久。
这时,蓝心璇的手机信息音响起,是Sam发来的。
Mo见她查看信息后的脸色不好,便询问是什么事。
她一时之间没想太多,直接说了出来。
原来,部门的客户名单里,一名网球老将Collins打算解约。
说完,蓝心璇暗道不妙,她不该越级汇报的。
Mo立即看出她的担忧,温声告知他迟早会知道的,并且主动提出去他办公室洽谈。
“别担心,我会把Sam叫来,一起解决问题。”
偌大的办公室内。
Sam匆匆赶来,得知Mo要参与此事,竟放松了原本严肃的神情。
“太好了,这样Collins会认为自己被重视的。”
Sam立即同步目前已知的情况。
“Collins要被隔壁挖走,理由是那边给出更多的代言机会。”
“他们很早之前就来挖过她,怎么在这时决定要走?”
Mo虽然刚上任,但显然提前做了功课,那么久远的事都知道,令Sam和蓝心璇都极为佩服。
而蓝心璇虽然是新员工,也不甘示弱,对自己负责的客户早已了解,何况她早就认识Collins,于是蹙眉解释:
“她最近的状态不好,可能是担心自己打不久,萌生退役的想法……”又想在退役前狠狠地赚更多的钱吧。
蓝心璇没有说出这后半句话,毕竟她很尊重这位老将,可又能理解她的决定,只是不免觉得可惜。
“Livia,”是Mo不慌不忙的声音,“据你了解,她为什么状态不好?”
蓝心璇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的教练最近对她不是很上心,Collins心态没能稳住,从世界排名前30一下子掉到100名之后,恐怕法网不能拿到正赛签位……”
Collins的教练是顶级的教练,十分抢手,他手下指导的选手也都很出名,可教练的精力是有限的,因而发现Collins身体素质开始不行后,自然花在她身上的心思就少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网球就是这么残酷,无名小将连教练都没有,更别提拥有团队,没落老将的团队也常常岌岌可危,随时处于解散的状态。
毕竟养团队很花钱,运动员想赚更多的钱也不全是只为了自己。
所以需要接广告,也需要拥有更多广告商资源的经纪公司。
曾是一名网球运动员的蓝心璇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会觉得这件事情非常难办。
结果Mo听完后,只是淡淡地说:
“Sam,你联系Collins,请她下午抽出时间和我们见面。”
3. 银边框
Sam立马办妥这件事,Collins也没为难他,很快同意见面沟通。
不过,Sam在吃完午饭后,被其他要紧事给拖住了。
于是蓝心璇完全没想到会再跟Mo单独相处。
和Mo一起坐进福特后座时,她还略感紧张,想问他打算怎么说服Collins,结果被驾驶位上的人打断:
“哟,小姐姐,又见面了~”
前面的人转身要来握手,她觉出这声音很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
不过还是先礼貌地伸出手:
“你好,请问你是?”
蓝心璇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人。
“哦,对了,你那天没看见我,游行街上还记得不?我是Mo的助理Su,主要负责开车哈哈哈。”
Su是个爽朗的小伙子,性格很招人喜欢。
蓝心璇嘴角翘起,很乐意和他聊天:
“我记得,当时是你喊Mo回车上的对不对?”
Su边启动车辆边回话:
“没错没错,当时我就纳闷了,他怎么突然要下车,原来是为了去……”
“注意看路。”
Mo突然开口打断Su的话头,并且还跟蓝心璇要来Collins的资料再次查看。
奇怪,开会的时候,他早就看完了呀。
不过也是在那时才发现,只要打开笔记本或iPad,Mo就会戴上一副银边框眼镜。
蓝心璇很喜欢他戴上眼镜的气质,镜片泛着微蓝,映照在他薄薄的肌肤上,显得整个人更加清冷。
心无旁骛地认真工作,处理所有难题,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中。
车辆经过减速带,荡回她的心神,这时才想起正事,立马问他:
“Mo,你打算怎么跟Collins说?”
Mo抬头看了她一眼,云淡风轻地笑着:
“解决她的问题,挽回我们的客户。”
蓝心璇顿了一下,对他说的“我们”有些触动。
毕竟在前司,领导也只会偶尔一起和下属解决问题,可一旦失去客户下属就会被拉出来担责。
和网球比赛一样的残酷与孤独,连教练都不一定一直支持选手,很多事情只能靠自己解决。
所以她理解Collins,更觉这件事难办。
但Mo却说要去解决她的问题。
车辆来到Collins的住处,她是单身母亲,和小女儿Sasha住在一起。
站在门口时,蓝心璇在想说服Collins的说辞,这时Mo的声音响起:
“Livia,相信我。”
蓝心璇直到Collins来开门都还没恍过神。
坐在沙发上,Collins给他们冲了咖啡。
而Mo也不拖泥带水,直接说明解决方案:
“我们可以给你提供多一个教练。”
蓝心璇和Collins同时皱眉,因为这是忌讳。
但Mo知道她们误解了,于是继续解释:
“我们会根据你的身体素质、网球技术和过往比赛数据,输出一套适合调整你当下状态的方案……”
原来所谓的教练指的是这个意思。
Mo早已拿出笔记本,给Collins看他正在研发的技术方案,试图用最易懂的说法让她明白这套技术的核心所在。
“你放心,这与你现在的训练方案不会冲突,反而会补足你所缺乏的。”
见Collins有点犹豫,他便放下笔记本,从理想、成就和未来谈起,以此勾起她的胜负欲。
其实谁都看得出,她还是很想继续打下去。
而她显然渐渐被说服了,由原先比较随意的态度转变成认真查看方案。
就这样,Mo继续讲解,Collins时不时询问细节,而蓝心璇则在一旁记录她的需求。
整个过程中,蓝心璇忍不住因Collins的过度要求而咋舌,又因Mo的冷静应对而敬佩。
这就是强大的谈判能力吧。
终于,在双方沟通到都满意的结果时,Collins决定不解约了,她完完全全被Mo给说服。
蓝心璇在心里舒了口气,紧接着便听到门口传来愉悦的笑声。
“妈咪,我回来啦~”
是Sasha放学了,急忙挣脱保姆的怀抱,跑下来向她们打招呼。
“呀,有客人吗?哇哦,Livia?我好想你呀!”
Sasha一说完,立马先冲到Collins的脸上吻了好几下,又跑到蓝心璇面前和她亲吻拥抱。
蓝心璇将Sasha抱在自己的大腿上,叽里咕噜说着什么,搞得Collins无奈地笑了笑,想跟Mo表示歉意时,发现他目光柔和地看向她们。
其实在Sasha吻向蓝心璇后,Mo就一直看着她们。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蓝心璇的场景。
那是四年前,只有二十岁的蓝心璇在拍摄Annie时,不小心把自己也拍了进去。
“Annie,快看镜头,跟墨医生打招呼~”
为了让Annie看向镜头,蓝心璇才凑到镜头前指给她看。
当时他们刚决定要结婚以获得Annie的领养资格,因而蓝心璇欣喜地去找Annie同步这个好消息,也才有这么一段视频,至今仍然保留在墨言翊的手机里。
蓝心璇发给他视频后,一直在说Annie有多可爱。
但后来墨言翊翻出那段视频时,目光总是看向只出现几秒的蓝心璇。
就如同此刻,他其实只看着蓝心璇。
她今天穿了一件不算贴身的米色高领毛衣,下半身是一条高腰棕色西裤,简单的搭配,却显得气质更出众,低调中流露出她的坚韧与优雅。
墨言翊无意识地俯身用手肘搭在膝盖上,支着下巴,视线定格在她的侧脸。
她的五官不算张扬,充满柔和美感,像希腊雕塑里的女神像,有和天使一般的美好与浪漫。
其实最美好的是她的心灵,那么善良,当年倾注全力去帮助一个陌生小女孩。
也难怪孩子们都喜欢她,如同此刻Sasha不停地和她亲吻。
而那随意束成马尾的红色长发,随着抱Sasha的动作而轻轻摇曳。
像巨大深海里的珊瑚,撩动他的小小心湖。
他看得出神,没发现身后的Collins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讶于原本不苟言笑严肃至极的Mo,此刻脸上竟浮现出怜爱宠溺的笑容,于是停下原本喊Sasha过来的话头,转而悄悄起身去厨房给女儿倒果汁。
事情已经谈妥,和Sasha玩耍一阵后,蓝心璇也知道要告别,她可没好意思耽误领导的下班时间。
依依不舍地分别,蓝心璇和Collins拥抱,对方在她耳边说:
“他是个好男人,对吧?~”
蓝心璇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皱着眉重新坐上车。
车上,无人开口说话。
Mo和蓝心璇各怀心事,连Su都从后视镜里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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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以为他们没谈拢事情,气氛有些微妙,于是识相地闭嘴。
Mo让Su先送蓝心璇回家后,再把他送回公寓。
路上,Su随意开口问:
“Mo,事情没谈好吗?看你们一个两个不说话的……Livia那么可爱的一张脸上还皱着眉呢~”
Mo刚在车上一直出神,正因为事情谈好了,他才敢松懈一会儿。
不是没有留意到蓝心璇的状态,只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是在担心工作?还是因为别的事?
其实他在车上出神,想的就是她的事。
总感觉她在工作中很紧张。
可为什么?
回到公寓的墨言翊,一边慢条斯理地解开领带,一边从裤袋里拿出私人手机,请HR发来蓝心璇的资料。
里面有对她的背调,能得知她曾在哪位领导手下工作过。
找人调查这位领导,了解到这位的领导风格比较雷厉风行,对下属非常严格,看起来面善温和,可训起人来会让对方很有压力。
他坐进单人沙发里沉思,联想起蓝心璇在朋友圈里发过的牢骚,渐渐有点理解她为何在公司里小心翼翼了。
敲着手机侧边,随后点开蓝心璇的聊天框。
他其实很少主动给她发消息,主要碍于之前是异国,根本不清楚她的情况,也不知能主动说些什么。
可现在不一样了,墨言翊决定对自己真诚,既然在意,那就发消息问问吧。
以前夫的身份,而不是以上司的身份去询问。
犹豫措辞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发小兼国际律师沈袁打来的语音通话,他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墨言翊已婚并离过婚的人。
“什么事?”
“我说墨总,你要在那边待多久哦?这边可催着呢。”
墨言翊按了按眉头,身体往后靠在沙发背上,懒懒说道:
“我才来了不到一周……”
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显然是个急性子。
“是啊,都快一星期了哇,你不是打算只待三天,把技术交接给他们老总就行吗?怎么谈这么久啊。”
还能为什么?
“我有别的事,要待一段时间。”
这是他在入职前一天决定的,当时这公司老总惊喜得不得了。
“嗯?什么事?待多久?有猫腻!”
墨言翊无声地扯了扯嘴角,并不打算告诉沈袁是什么事,毕竟连他自己也搞不懂。
转而想到了另一件事:“老袁,如果你想关心一个人,但你们又不是那么熟,你会怎么做?”
沈袁情商很高,至少在墨言翊看来比他高很多,还有一点原因是墨言翊没有意识到的:沈袁是情场老手,谈过好几个女朋友,看似放浪其实对待感情很认真,而他的前任们现如今又对他赞许有加。
比起从没谈过恋爱的墨言翊来说,沈袁至少有经验。
而沈袁听他这么问,一下子来了劲:
“什么?你有女人了?铁树又开花了?”
之所以说“又”,其实指的还是同一个人,四年前墨言翊要跟蓝心璇结婚时,沈袁就说过这话。
但墨言翊可不想让他知道这次还是为了同一人而请教他。
“没有,朋友而已。”
“呵,你再这样单身下去,我真要怀疑你的性向了!”
墨言翊懒得搭理这种无聊的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反正也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做。
他要去见蓝心璇。
4. 想要你
回到公寓的蓝心璇,内心翻腾着混浊的浪潮,说不清是欣喜还是别的什么。
能够挽回客户自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也知道还得多亏有Mo的帮忙,只不过Collins最后说的话着实让人费解,可她的意思又很显而易见,因为当时在场的男性也就Mo一个人。
费解的是,为什么要跟她说那种话呢?
是Collins误解了什么吗?
还是说她对Mo的色心这么明显?
可面对身为上司的Mo,蓝心璇可是十分克制自己,尽量避免将脑海里那些旖旎的想法暴露出来。
何况由于前领导的关系,她对上司的阴影还深藏在潜意识里,工作场合中面对领导只会感到压力巨大,总是下意识的坐立不安,说话前会不停地斟酌,完事后还会忍不住复盘,根本很难放松下来。
即便面对的是Mo,即便她有非分之想,也不会改变她在工作中的态度。
深深地在门廊上叹了口气,蓝心璇走到厨房里给自己灌了一大杯水后,才顿觉恢复了点精神。
因为下班得早,她打算去打会儿网球。
当初选择住在公司附近的另一理由,也是因为这旁边有网球场馆,而上次消费过后,才知晓这周遭住着不少名人,当然也包括公司里的同事。
不过这次应该不会碰到熟人,毕竟不是周末了。
何况和别人不同,打网球于她而言几乎成了和吃喝拉撒睡一样的日常习惯,之前在前司忙碌到没时间打网球时,她就焦虑得不行,现在想来,这也算是辞职的原因之一吧。
而来到了新公司,直到现在都没有加过一天班,甚至还会提前下班,那就更有理由勤于打网球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会再次碰到Mo。
还以为上次只是凑巧,那现在看来他也有这个习惯吧。
只不过他离得有点远,明显没有看到她。
蓝心璇这次依旧没好意思上前打招呼,在被Collins那样说了之后,没来由的心虚,决定等打完球后再看情况。
结果打完一看,Mo那边还没结束,而且围观的女孩越来越多。蓝心璇有些意兴阑珊,转身去往更衣室准备洗澡。
以为与Mo的偶遇会这么不了了之,可洗完澡换好衣服走出淋浴间时,她却不小心看到赤|裸着上半身的他。
蓝心璇立刻移开视线,心怦怦狂跳。
他应该是太热了,所以才会在走进男士更衣室前就脱下了上衣,以为没人瞧见。
可是她的动态视力很好,只一眼就清晰地看到他坚实的胸膛、蓬勃的腹肌,还有精瘦的腰胯,那腰胯随着他走动的步伐而摆动,
缓慢地,一前一后地,来回摆动,看起来十分有劲!
肩阔腰窄,要命得很。
她想自己可能脸红了。
不得已,只好去咖啡厅点杯喝的冷静冷静,然而没能冷静多久,便听到有人在轻声询问她。
“你一个人吗,Livia?”
是Mo,他站在对面,温和地注视。
“啊,是,是的。”
蓝心璇仰头看向站在顶光下的男人,巨大的阴影罩住了自己。
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想也没想地问:“你要坐吗,Mo?”
他愉悦地笑了,像是终于等到她的允许,毫不犹豫地来到她身旁的座椅坐下,而不是坐在对面。
蓝心璇原本担心自己邀请得稍显越界,可这时才看到他手中的咖啡,便明白他是专门来找她的,而不只是来打声招呼。
“Collins的事还有问题?”她下意识地以为是工作上的事。
“没有,已经下班了,享受你的休息时光。”
和他眼对眼,蓝心璇发现他眼里的宽慰,叫她不要绷紧神经。
连忙别过头去,声音放轻地说了句:
“对不起。”
身旁的人蹙眉,她没瞧见。
“Livia,你没有做错什么,在Collins面前表现得非常好。”
“真的?我好像没帮上什么忙。”
“真的,请相信我的话。”Mo始终瞧着她,微笑着给予肯定。
蓝心璇很需要这份肯定,但不知为何又觉得他在哄她。
想到这里,脸蓦地又热了,眼里流动着连自己都不知晓的温情。
回以微笑,终于肯抬头看他,坦诚地告知刚有看见他在打网球。
她清晰地听到他轻咳了一声,似乎在不好意思。
“是不是为我的球技捏一把汗?”
原本心慌的蓝心璇一下子放松了起来,笑着摇头,没想到Mo还挺幽默。
“怎么会?你打得很好。”只不过看得出,他应该还是个新手。
“谢谢。”他缓了一会儿,真诚地表示,“还要向你学习。”
他这话透露了好多层含义,蓝心璇听出来了,知道Mo也看到她跟人打网球,还知道她在陪练,甚至知道她曾经是名专业运动员。
蓝心璇低头晃了晃咖啡杯,杯里只剩少量的咖啡液和巨大的冰块,冰块随着晃动与杯壁碰撞,发出丁零当啷的清脆声。
这声音还不足以盖过胸腔里传来的震颤声响。
咚咚,咚咚,过分剧烈,心动是扰人的。
只好一直低着头,余光看向他的脚踝,踝骨看起来硬邦邦的,往上一看,能瞧见一点又黑又粗的体毛,再多的都被他的休闲长裤掩盖住。
说不出的性感。
蓝心璇难耐地并起双腿,收回视线,可惜耳朵还有鼻子也是异常灵敏的。
把他所有的话都听了进去,连他缓慢的呼吸声都灌入脑海,闻到他身上清香的沐浴露味,一切的一切是那么令人着迷。
啊,好想要他。
又想到他是运动后洗了澡,浑身热气似乎还未完全散去,像喷洒在她的脖颈上,就更难以与他对视。
蓝心璇将剩余的咖啡全都喝完,稍微冷静了些许,继续与他聊天。
俩人后面聊着不需要思考的日常话题,调侃这网球馆的不足与优点,整个谈话是那么轻松愉快。
有那么一瞬间,蓝心璇内心升腾出一股冲动,想把方才不小心撞见他没穿衣服的事告诉他!
回过神来连忙止住这一念头,扑扇眼睫毛,脸上躁得慌,可下一秒又觉得十分有趣。
因为他不知情,因为这是属于她的秘密。
“工作开心吗?”
蓝心璇微张着嘴,愣怔地看向Mo,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么问。
“抱歉,如果不想回答,可以不说。”
Mo给了她一个柔和的微笑,而后询问她要不要再来一杯喝的。
但那微笑与眼神好像在引导她观察他的内心,而那内心想法是实打实的关切。
挺让人熨帖的,可又为自己有这样的错觉感到羞耻。
其实他刚那么一问,可能只是作为高层调研一下底层员工的工作适应情况罢了,肯定没有旁的意思。
别想太多啊,蓝心璇。
摇了摇头,错开他的眼神,她闷闷地答道:
“没有不能说。嗯,我觉得是开心的。”至少比在前司开心,但自然这是不能跟他说的忌讳,毕竟有贬低前司的嫌疑。
为了让他调研得更具体,她接着补充:
“Sam对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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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领导架子,而且能力很强,我从他身上学习到很多。”
其实她还想对Mo说,他的才华也让她受益良多,跟在他身边能学到更多。可还是没好意思说出来,主要不想被认为是在奉承他。
Mo沉默了好一会儿,好像还盯着她看了几秒,随后将身子往后仰,下巴搁在手掌上。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很快,他们的话题转到别处,聊得还算愉快。
可惜时间晚得也很快,结束谈话前,蓝心璇没忘记一件事。
她开口真诚地对他说:“那天……谢谢你。”
Mo没有立即回应,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眼里带着几分疑惑和思索。
蓝心璇猜想他可能忘了,尽管下午才被他的助理提起,但也只好补充道:
“那天你在街头扶了我一把。”
Mo轻轻点头,简短地说道:“顺手而已,不用谢。”
他没有就此多说什么,可蓝心璇能感觉到他话语背后的那份疏离,仿佛他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值得被提及的事情。
这么一想,心里有些失落。
莫名地,她差点以为自己得罪了他。
因为他好像不太开心。
~
回到公寓,蓝心璇整个晚上都有点浑浑噩噩。
浑浑噩噩地去刷牙,浑浑噩噩地去睡觉。
进入梦乡时,一切是那么顺其自然。
她忽然出现在Collins的客厅里,听到Sasha回来了。
想起身去迎接,却被人扯住手腕,扶着腰坐下。
蓝心璇扭头惊讶地发现,自己坐在Mo的大腿上,而他懒散地坐在单人沙发里。
“Relax,Livy.”
小小的一只,就这么窝在宽阔的怀里。
蓝心璇一下子慌张了起来,挣脱着想要起身。
这样实在不对,这还在客户家里呢!更何况,她可受不住被这么亲昵地喊名字。
一直以来,也只有妈妈爸爸会这么叫她。
可没想到Mo从容优雅地稳住她的心,就像他的手掌轻易握住她的腰一样:
“Livy,别怕,我们在车里。”
抬头一看,果然周遭场景变成了Mo的那辆黑色轿车里。
车上只有Mo和她。
他戴着银边框眼镜,魅惑得很。
蓝心璇已经完全蒙了,傻乎乎地问:
“我们在这里做什么?”
Mo似是无声地笑了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里面暗流涌动、欲|念四溢。
“嗯……做什么呢?”
他随意地摘了眼镜,往后一甩,凑了过来,似乎要吻她。
太卑鄙了,这么慵懒的声线,尾音沙沙的,令蓝心璇双腿一软,陷入怀里更深,只好伏着他的肩,喉咙干涩地动了动,张大嘴想要迎合,想要吞噬他的呼吸,结果被Mo反压在……墙上!
怎么会在墙上?
原来他们在公共淋浴间里,花洒流水声正欲盖弥彰些什么。
蓝心璇扭头去看,一眼便瞧见Mo没穿上衣,块状胸肌与腹肌正准备往她背上贴……越来越近,越来越紧。
心口一麻,要受不了了。
上司与下属,还是在公共浴室,背德感袭来,刺激得无以复加。
“想要我吗?”
Mo在诱导她,手里的动作在让她舒服。
她溃败地叹了口气,很轻很轻地回应了一句。
“嗯?”他没听到?“再说一遍,Livy。”
好坏,明明听到了。
蓝心璇呜咽了一声,下一秒,从梦中醒来。
5. 红珊瑚
迷离着思绪,迷糊着双眼,蓝心璇呼吸急促,拼命喘息。
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嚎啕大喊:
不!会!吧!
欲哭无泪的蓝心璇,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做春梦!
而且春梦对象竟然是高不可攀的领导!
蓝心璇顿觉置身云端,下一秒就要坠入地狱。
慌乱低头,努力捂住愈发失控的心跳声,可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在提醒她,这个男人带来的吸引力是如此强烈,强烈到热得出汗。
汗黏黏糊糊贴在身上,如同他滚烫的身躯靠近她,就这样,
令她在梦里泄了出来!
她当然对这个男人有非分之想,可没想到只是在下班后和他聊天而已,就会引起如此致命的念头。
这实在不应该啊!
可刚刚的春梦又不禁闯入她的脑海,欲|仙|欲|死的感觉如云团将她包裹。
心里唾骂自己太没用,重新躺回枕头上时,又不自觉地用双腿夹住被子……刚发泄过,身体怎么好像更空虚了呢?
哎,能怎么办?
生理性喜欢是无法自控的,这在以前从未有过。
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对人一见钟情啊。
蓝心璇无奈发觉,在打网球前想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全都是自欺欺人,以为自己对领导的紧张只因为工作或因他的身份,其实根本就是馋上人家的身体罢了。
梦里没有说清的那句话,无非就是她想要他,想要到这种程度。
可又不可能去追人,她都还没适应新公司新环境呢。
就这样胡思乱想一阵后,不知不觉地又睡了过去,好在一夜无梦。
另一边,墨言翊也不好受。
在与蓝心璇告别后,他独自去往停车场。
习惯性地打开后备厢,才意识到换洗衣服给忘在咖啡厅里。
走回去看到桌上的咖啡杯都还没收,服务员没发现有人落下了东西。
墨言翊一眼瞧见袋子,准备拿走离开时,却发现蓝心璇坐的位置下也有一个袋子。
这是一个敞口的袋子,提起来一看能瞧见里面的衣服,他认得出这是她常穿的运动套装,底下还露出一角白色的棉质衣料。
像是内裤……
将它放回原位,墨言翊拉开椅子重新坐下,又点了一杯柠檬冰水,准备坐在这里等蓝心璇来拿。
这个场馆离公司很近,很多同事也都租了附近的公寓,走到这里仅需十来分钟。
墨言翊其实也一样,而开车来只是为了更快见到蓝心璇。
所以他猜想,等她回到公寓发现自己落下衣服后,应该会马不停蹄地跑回来,那等会儿定然能再见到她。
一想到这里,喝的柠檬水都是甜的。
可结果等到咖啡厅都关了门,连场馆都即将关闭时,都不见蓝心璇的踪影。
不难猜出,她应该还没察觉自己落下了衣服。
回想起来,她最后跟他说话时有点心不在焉,尽管事实上他自己也有点心不在焉,甚至心绪不宁,尤其是在听到她夸奖Sam之后。
哎,原来自己的情绪是这么容易被她牵动的吗?
墨言翊自嘲一笑,搞不懂这是为何,只好拿出手机,本想打电话给蓝心璇,却发现时间已经很晚很晚,万一她睡着了那吵醒可就不好。
收回手机,等到场馆关闭前一分钟,确定她不会来了之后,才将她的袋子拎走,等明天再拿给她。
回到公寓,墨言翊将袋子放在沙发上,转身去浴室收拾自己,出来后先瞄了一眼袋子,才走去厨房喝水,喝完将水杯洗净放好,走出来时又瞧了瞧袋子,好像它有魔力似的,总是吸引他的视线。
最终控制不住地坐在沙发上,和袋子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总觉得这袋子放在这里,就好像蓝心璇坐在此处,像他迎接进门的客人,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等待主人的招待。
不知为何,他内心产生了某种恐惧的预感,于是踌躇不前,坐在原地不敢动弹。
内心的烦躁愈演愈烈,来回交叠的长腿透露出主人的不安,他勒令自己扭头看向窗外,在落地窗的玻璃上瞧见自己的神色。
嘴角含笑,目光灼灼,甚至还有点神采飞扬,真是不可思议。
过去自认向来孤独、习惯孤独,也本应孤独。
他四处奔波,从不觉得哪一处是他的家,也不会在某个国家产生异乡的感觉。
都没有乡,又哪来的异乡呢?
所以来到这里工作后,他融入得很快,完全没有任何不适。这是他的能力,无论去到哪里,总能过得轻松自在。
最终也会发现无论哪个地方都没什么值得留念,因而总能从容地离开。
可现在只要幻想有蓝心璇陪他坐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就发觉自己不再孤独。
这是一种奇妙的体验,从未有过,从未发生,让他感到新奇的同时又万分恐惧。
他恐惧自己无法离开半分,就如同此刻无法离开这袋子半步一样;他还想要靠近更多,想要打开袋子,尽管知道那是潘多拉魔盒,打开后意味着什么,可他还是想打开,伸手拿出里面的衣物。
他拿了出来,挑的是背心,其余的连多看一眼都不敢,像个笨拙的青春期少年,双手竟然颤抖了起来。
头一次强烈感到欢愉的同时,突然又伤感起来,原因到底是什么,他多多少少隐约能明白。
贪婪地吸气,再吸气,像淹没在海里需要一口氧气才不至于溺死一样,等待蓝心璇给予救赎。
可他不知道的是,蓝心璇是深海里的红色珊瑚,她会拉他下沉,不断地,心甘情愿地,往下沉,徜徉在珊瑚群里,窒息,一点一点沉溺。
回过神来时,猛地深吸了一大口气,鼻腔里充满她的体香,他似是被惊吓到一样,连忙将她的背心放回袋子里,手心、脖颈和额头不停地出汗,莫名的口干舌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突然想要跪下来乞求原谅。
他对自己感到厌恶至极,意识到方才竟然在亵渎她。
多么可耻可怜可恶的人啊!
明明几天前还那么唾弃网球场上打量蓝心璇的男人,那现在自己做的这事算什么?
真是虚伪至极。
比那些蝼蚁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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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过分,荷尔蒙的迅速分泌分明在出卖自己的良心,直白挑明他是个多么龌龊的男人。
要是被蓝心璇发现,要是被蓝心璇瞧见……他唾弃自己的所作所为。
恶毒般的诅咒再次全数给了自己后,墨言翊才渐渐振作精神,心想得去买套新的运动套装,还给蓝心璇的同时也要向她道歉。
至于道歉的理由,就让他作为秘密保守起来吧。
可他总忍不住在想,自己能否得到女孩的垂怜,是否有机会向她事无巨细地当面忏悔?
~
接下来一周,蓝心璇一边完成Sam交待的任务,一边和Mo一起协助Collins调整状态。
Mo的方案很先进,蓝心璇虽然不太了解这其中的理论,但Collins明显在打法上增进了许多。
不得不感慨现代技术的先进,这要是放在十年前甚至五年前,用机器教导专业运动员可不太现实。
一开始事情进展得还算顺利,不过在三天后,Collins说她的陪练休假去了,一时间找不到别的陪练,问蓝心璇能不能帮忙。
蓝心璇虽然有在给人当陪练,但客户都是青少年运动员,面对她,担心自己胜之不武。
“今天练习的技巧难度不大,你可以试试。”是Mo在鼓励。
领导都这么说了,蓝心璇没有拒绝的理由,只不过在回应时,她没敢正眼瞧他。
由于做了春梦后,短期内她很难自然地与Mo相处,上场对打的话倒是可以分散注意力。
而且,久违地与职业选手对垒,这让她有些兴奋。
换上一身运动装站在硬地球场上时,握着球拍的蓝心璇隔着网看向对面的Collins。
这身衣服是新的,是Mo送给她的礼物。
尽管根本不算是礼物,而是赔偿。Mo说他有拿到她落在咖啡厅的衣服,可回到公寓后又给弄丢了,只好买了两套全新的赔给她。
一套和丢了的那套是一模一样的款式,另一套是上黑下红的定制款,穿起来很有气势。
蓝心璇本想拒绝,毕竟本质上是她先弄丢的,而她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蠢事发生,因为自己就是个丢三落四的家伙。
不过这可是Mo送的,他还送得有理有据,认为不仅要还给她一套跟原来的一样,还要再给一套才能算作他的赔礼。
蓝心璇贪婪地想要,于是决定收下,并快速洗干后穿上了这件上黑下红的定制款。
尺寸刚好,质量上等,这身运动装完美贴合她的身材曲线,让她运动起来更加舒适。
有那么一瞬间,蓝心璇甚至怀疑这颜色是有意的,尤其是这红裙子,和她的长发颜色相似。
不过,还是赶紧把注意力放回场上,工作要紧。
球场外边站着几个记录数据的同事,快速摄像头连接着电脑,而Mo则站在同事中间,没有看机器,而是看向场上。
他看到蓝心璇在原地跳动,认真地热着身,穿着他赔给她的衣服。
还好很贴身,不会妨碍她运动。
不过,此时此刻他脑海里的念头,是不忍直视的。
6. 兴头上
看蓝心璇穿上这身衣服,墨言翊会忍不住羞赧,想起公寓里藏着的衣物,可她却完全不记得自己还丢了一件内裤。
他当然没好意思去定制内裤一同赔付,可发现某人没去在意这个细节时,又忍不住想要提醒。
要是提醒了,她会羞得面红耳赤吧?柔润的脸蛋变得和头发一样的颜色,整个人一定更加妩媚耀眼。
啧!如此不堪的念头,叫墨言翊自己都感到不爽,不禁蹙眉集中精神回到工作中。
陪练开始,Collins使出全力,好在蓝心璇水平不差,凭借强劲的发球,在首盘占据上风。
然而对面到底是现役选手,很快追回比分,反击强势,逼得蓝心璇在场上不停奔跑。
虽然看似狼狈,但她的滑步既优雅又野性,每一次刹步都迸发出撞击人心的刺啦声。
只不过球路很保守,也许是在练习,又清楚自己是配角,所以打得一点也不张扬,而是精准打回能让Collins练习技巧的球。
是个很专业的陪练员。
但她的笑容正吸引着场内外的目光,洋溢着青春靓丽。
这是墨言翊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正眼观看蓝心璇打球,视线免不了随她移动。
此刻她被对方一个深落点打乱了节奏,失球时险些滑出场外,脚踝扭动的角度叫人咋舌。
他在裤袋里的拳头握得更紧。
下一秒却被蓝心璇嘴角不散的笑意给安抚。
她打得很畅快,不见平日在工作上的紧张,更没有方才在他面前的局促。
其实,蓝心璇很适合球场这个舞台,理应发光发热。
他出神地望着,在同事喊了好几遍名字后,才渐渐回神。
“Mo,Mo?Mo!”
“什么事?”
“哦,是这样,我们发现这个数据变化很明显……”
变化明显很正常,大部分陪练人员不是前职业老选手就是青训球员,实力难免跟不上,自然也会限制现役选手的发挥。
因此很多职业运动员从小就频繁参赛也是为了积攒经验。
而蓝心璇毕竟曾是专业运动员,打过国际赛事,何况还那么年轻,就算早早退役,实力也远超一般陪练,因而激发出Collins更多实力,从而影响数据。
Mo向同事点头致意,又迅速看回场上。
此时另一位同事上前通知,数据已经记录完毕,可以结束训练,但她们依旧打下去,明显还在兴头上。
Collins已经换了技巧,打出一个个多变球,连环招式容易让对手招架不住。
好在蓝心璇有经验,知道如何应对。只不过打着打着,明显体力开始下降,动作逐渐吃力,脸上浮现疲态。
Mo忍不住上前阻止,转身朝Collins走去。
练习被中断,蓝心璇喘着气、双手撑在膝盖上,满头大汗地看着球网对面的Mo跟Collins说着什么。
Collins原本被打断后还有点蒙,不明所以看向Mo,此时听完解释一下子展开笑颜,大气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哈哈,不好意思,占用你女朋友太久了~”
脸色一滞,Mo想开口解释,可惜Collins已经回场边喝水擦汗。
隔着网、距离又远,蓝心璇自然什么也没听到,只看到Mo的耳根有点红,莫名让她想到那晚的春梦。
她赶紧晃了晃脑袋,心神不宁地走回场边。
Collins递来了毛巾和水,感谢她的陪练:
“亲爱的,辛苦了,你打得很好,为什么突然退役呢?”
“因为有伤。”
“哦,我的天,看不出来,很严重吗?”
“还好……”
“那为什么不继续打?”
这正是蓝心璇不想解释的话题,身体问题其实不算什么,关键是有更严重影响她打球的因素,才让她最后一场比赛惨败,再也不敢站在正式的赛场上。
一时语塞,幸好Mo在这时候过来,邀请Collins去看数据。
暗自松了口气,不再去想往事,起身去处理眼前的工作。
活干到中途时,Sam来电,需要她过去协助另一位客户的事情。
蓝心璇犹豫着怎么跟Mo说,结果还没开口,他便要放她走。
“Sam发消息跟我说了,你去忙吧。”
“嗯,好的。”
见她默默叹气,Mo皱起眉头,不忘鼓励:
“谢谢你Livia,今天多亏有你,忙完Sam那边的事情后,你可以先回家休息。”
意味着提前两三个小时下班。
“啊,不用的,我不累,等会儿我还可以回来这边。”她反而做好了加班的准备。
Mo的眉头皱得更深,身上散发低气压,让蓝心璇不自觉后退一步。
“Livia,”Mo沉沉地喊她一声,向前一步,“这里不需要加班。”
“还有,”他又靠近了一步,拿出自己的手帕,“你的妆花了。”
隔着手帕擦拭她的嘴角,一下一下地摩挲,蓝心璇被电到一般,浑身酥麻。
可始作俑者毫无察觉。
“我很抱歉。”
因为是他下的陪练命令,才导致她的妆花了。
蓝心璇咽了咽微湿的喉咙,迟疑地点着头。
见状,Mo以为吓到对方,便后退一步,在转身离开前嘱咐她忙完后早点休息。
蓝心璇咬了下嘴唇,只好听话,转身离开。
Mo一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人时,才收回目光,
将那沾了口红的手帕收回裤袋里。
指腹摩挲,有微湿微黏的触感。
手指酥酥麻麻,他也被电到了一般。
~
蓝心璇是在十五岁成为职业选手的,那年年初就已参加高手如云的澳大利亚青少年公开赛,往后每月奔波于各种挑战赛或巡回赛,打到年中父母丧命的那一天,她正在准备美网资格赛,沉浸于训练当中。
得知噩耗后,她内心毫无波澜。
说不难过是假的,蓝心璇与父母的关系不错,但他们从小就教导她要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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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取得好成绩。
所以办完葬礼,她也只休息了不到一个月,就又去参加比赛了。
当时的教练很心疼她。
每次训练完事,都会拉她一起回家,和他的父母一起吃饭。
从生活到比赛,教练对她百般照顾。
后来圈里有人在传,教练喜欢她。
蓝心璇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对她可能有非分之想,但从未有过逾矩之举。
于是直性子跑去求证,结果得到沉默却暗示是肯定的答复。
教练温和有耐心、而且长相帅气,可蓝心璇无法接受。
她的确享受长辈的支持和鼓舞,并且会在这样的人面前十分听话。
可是,她从未对教练有过那种想法,何况年龄相差二十多岁,他对她而言太老了。
即便欣赏成熟男人,但也只接受大她十岁以内的。
更何况,她当时还是未成年,怎么想,都觉得教练不该对她产生情愫。
最后,她越想越恶心。
早熟的蓝心璇不相信成年人会情不自禁,如果是真的喜欢、真的在乎、真的爱慕,反而应该控制自己的感情。
她更欣赏理性之爱。
因而意识到,自己不得不换一个教练。
新教练是一位能力不错的女士,一直陪蓝心璇到退役,没出过任何奇怪的问题,还给予了恰当的安慰和鼓励。
但那段插曲其实对蓝心璇的恋爱观产生了不小影响。
也许由于发生在父母双亡后的特殊时刻,成年后时不时会试想,如果当时没有教练的陪伴,自己能否挺过沉重的痛苦呢?
就算对教练没有爱情,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很渴望找到一个能让她依靠的人,无论是朋友,还是伴侣。
而这样的人需要温柔有力量,就像她在二十岁这年认识的墨言翊一样。
那年暑期,蓝心璇跟随团队安排去一所孤儿院做慈善活动,主要教小朋友打网球。
这是她退役前要完成的最后一项任务。
虽说的是要教会他们,但实际上就是一项娱乐互动。
蓝心璇很认真地参与其中,因为她本身就喜欢小孩,尤其像Annie这样的小孩。
Annie开朗爱笑且对人友善,总是让给别的小朋友玩耍,还给他们拿水喝。
院长发现蓝心璇很关注Annie,便说起了她的过去。
原来,Annie也和蓝心璇一样,原本家境不错,但五岁的她因父母空难成了孤儿。
悲惨的是,父母两边都没有亲戚,所以Annie最终不得不被收养在此处。
“但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蓝心璇听完后自言自语,随后意识到什么,适时地止住要说出来的话。
院长了然:“Annie的父母教过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坚强勇敢地活下去。”
许是跟自己太像了,蓝心璇分外留意Annie,越看越喜欢,也越发心疼她。
之后便一直和Annie保持联系,时不时抽空去探望。
没想到发生了意外。
7. 关心你
有一天,Annie正玩得兴高采烈,突然气喘得厉害,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不巧的是,院长出门办事,值班人员是个新人,没遇到过这种事,完全不知如何处理。
只晓得先打急救电话,再通知院长,可眼看着Annie越来越不对劲,蓝心璇就恨不得自己开车送Annie去医院。
可惜不会开车,而这里又很难打到车。
就在蓝心璇焦急万分的时候,围在旁边的小朋友一直在嚷着:“快找墨医生!快找墨医生!”
仔细询问后才知道原来从半年前开始,还是医学生的墨言翊在院里给孩子们义诊。
因为从小朋友口中得知他是个中国人,所以打电话过去,蓝心璇下意识用了中文,试图拉近关系,表现出自己的善意,好让对方信任她:
“你好,请问是墨医生吗?Annie身体出了问题,一直在喘气,我们该怎么办?”
电话那边只顿了一秒,似在疑惑她是谁,但很快告知Annie的情况。
原来,Annie有轻微的先天性肌无力症,运动过度的时候会发病。
“在她的房间抽屉里有药,请拿给她吃下去。”
墨言翊回的也是中文,声音很明朗,听得出还很年轻,却不失稳重。
最终,Annie吃下药物后缓过来了。
院长也在这时回来,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带Annie去看医生,确保没事后才带回院里。
自从发生这件事后,蓝心璇的生活开始产生巨大变化。
第一件事是,她决定要领养Annie。
从院长这边了解到,正因为Annie有病,就算性格再好也很难被领养。而孤儿院的条件有限,根本没办法好好治疗她的疾病,最近几个月以来,还是墨言翊出钱给Annie买治疗效果更好的药。
许是出于愧疚,又或是真心喜欢Annie,蓝心璇思来想去,最终做出了这个有点冲动的决定。
于是趁着没有比赛的空档,蓝心璇跑去领养机构了解情况,得知自己的领养资格稍显不足,可能申请时会不通过。
因为大多数成功领养到小孩的人,都是已婚夫妻。
而她的想法一个比一个大胆,干脆想着要不自己也结婚吧。
这就是第二件事,她想要结婚,以此获得领养资格。
自从出现Annie突发疾病的意外后,蓝心璇加了墨言翊的微信,偶尔交流得知此病更多信息。
就在这期间,俩人渐渐熟识起来,墨言翊也得知她想要领养Annie。
很有意思的是,他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后,没有说过任何劝她冷静之类的话的人。
无论是院长,还是队友、教练,甚至是Annie本人,他们都希望蓝心璇慎重考虑再做决定比较好。
所以免不了好奇。
蓝心璇:墨医生不觉得我做了个很冲动的决定吗?
墨:不会。
过了会儿,他又发来消息。
墨:既然你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就顺着感觉走,哪怕之后出了什么事,我也相信你有能力去克服。
墨:何况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和院长这帮朋友,我们也很关心Annie。所以如果你在抚养过程中遇到了什么问题,希望你能来找我们。
墨:要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你不是一个人!
很难不承认这番话给了蓝心璇非常大的勇气,就好像有人永远支持你做的决定,并且愿意随时提供帮助,甚至为你兜底。
重要的是,墨言翊表达了对她的信任,让二十岁女孩内心生出一种奇异的感动,
是第一次被当作大人看待的感动。
由于忙于退役前各种活动,她其实从没见过他,但得知小朋友们都把他当家人,而这男人又能做义诊这样的善事,再加上自己被温柔有力地如此对待,心里不免感激。
充满敬意的同时,也有几分不好言说的强烈好感。
于是顺理成章,又有点鬼使神差地突然问道。
蓝心璇:墨医生,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
下班回家路上,回想起这段往事的蓝心璇,嘴角无声勾着笑。
当年自己还是非常冲动的。
不过冲动求婚后,墨言翊立马打电话过来,向她进一步询问结婚的理由。
他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并且在得知原因后,毅然决然地答应。
更让蓝心璇羞愧的是,后面忙于处理退役手续,因而结婚的所有事项都被墨言翊一个人搞定。
可怜他一个中国人,原本好好留着学,居然还要去了解在澳洲怎么结婚。
但他解决问题的能力果然很强,在短时间内就向主婚人递交了意向结婚通知书,又在律师朋友帮助下,找到了公证员和见证人在结婚证书上签字,当然也省去了婚礼仪式,最终极其顺利拿到了结婚证明。
全程几乎不用蓝心璇操什么心,俩人也不用见面,所以收到结婚证明时,她还是分外惊讶的。
后来蓝心璇忙完自己的事,终于拥有了一段短暂的假期,在这假期里赶紧去办领养申请,也实在是很不好意思再麻烦墨言翊。
虽然他本人表示乐意效劳。
历经种种,尽管没有亲眼见过他,根本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只从院里小朋友口中得知是个高挑帅气的大哥哥,可即便对方长相一般,蓝心璇也很难不心动。
直到现在回想起来,也依旧会庆幸能遇到他。
可惜,在Annie找到更合适的领养者后,墨言翊非常迅速地主动提出离婚,让蓝心璇还是认清了一个事实:是她自作多情了。
也对,两个人注定是异国,那又何必开始没有结果的恋爱呢?
何况,墨言翊亲力亲为做这些事,无非只是为了Annie而已。对她这么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心动的感觉。
就这样,蓝心璇压制了这份情愫,决定以后只把他当作一个很好的朋友、哥哥、长辈看待。
但她忘不了他的无所不能,忘不了他曾给予的鼓励、指引和帮助。
更忘不了他总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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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
好比在她有点丧的此刻,墨言翊居然发来了消息,还问道:
墨:还适应新工作吗?
~
对于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来说,处理工作上的风浪是易如反掌的事,管理员工也颇为得心应手,可偏偏面对蓝心璇时,墨言翊总有些抓不准。
是随时会失控的感觉。
她今天比起之前都更加冷淡,眼神闪躲得更刻意,身体显然抗拒他的靠近。
是擅自去网球馆假装偶遇让她感到不适了吗?
还是送出的运动套装让她知道了什么,因而对他避而远之?
墨言翊一遍遍复盘这几天与她的谈话内容,试图寻出蛛丝马迹来理解她的态度转变。
最终只能猜想出是领导身份让她感到不安。
毕竟,她曾经从那么高压的职场环境里逃离,对上司的恐惧怕是已成了本能。
思及此,强烈的心疼在他心里浮现。
同时浮现的还有蓝心璇对他时不时避让、沉默和不经意的疏离态度。
他稳重惯了,不想失了分寸,可越克制反而越在意,心里也越焦灼。
不确定性总让人不安,抓心挠肝地下决定,拿出手机以前夫身份来得到确切答案,才能知晓之后在公司里该如何对待她,不让她那么紧张。
~
蓝心璇在公寓门口停下脚步,看到消息愣了几秒后才开门进屋。
打开灯,换掉鞋,放下包,走到厨房接了一杯水,边喝边想怎么回。
新工作有两个让她不太适应的地方,但都不算是坏事。
一个是公司氛围太好,上下团结,尽管任务压力一直都有,但也能和领导同事一起扛过去;而且工作节奏也缓了不少,根本不需要动不动就加班。
因此她需要适应这种轻松氛围,摆脱原先紧绷的状态。
另一点是对Mo怀有的非分之想,导致与他相处起来怎么都不自在。
这其实很不好,说不定还会影响工作,这是蓝心璇最不愿发生的。
可这件事也不方便跟墨言翊讲,只好拿前者回复,也的确想听听他的建议。
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后,蓝心璇快速打字回了对方,对面也很快回了她。
墨:这是正常的,慢慢来就好。
蓝心璇:可这是工作,我总忍不住着急。
一想到被Mo提醒不必加班,到现在仍觉得难受,明明想要在他面前表现得更从容些的。
没想到的是,墨言翊似乎觉察出她隐瞒了什么,直问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蓝心璇:为什么这么问?
心脏突然砰砰乱跳,有种奇怪猜想在脑海里浮现,可又有些模模糊糊。
墨:我说中了什么吗?
墨:对不起,我只是关心你,如果你不想说,那我们换个话题。
蓝心璇嘴角勾起弧度,因他的尊重而心里一暖,随后也意识到自己过于敏感了。
其实方才有那么一瞬间,还误以为墨言翊也在她公司里上班,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她工作的每一刻。
8. 你可以
可这念头太离谱了。
墨言翊是医生,怎么可能来她的公司工作。
蓝心璇:墨医生不用道歉的,我的确遇到了一些事。
她继续打字,眼睛盯着那“关心”二字,嘴角弧度愈发扬起。
蓝心璇:今天本来想加班,但被领导给拒绝了。
蓝心璇:明明不用加班是件好事,可总忍不住反思,我真的能调整好状态吗?会不会被前司的工作模式给定型了,以致于无法改变思维,最终落得无论在紧绷还是轻松的工作环境里都做不好的下场?
其实在gap期间,蓝心璇就有过这种担忧,害怕无法再工作,有时一想起要去上班,身体就会僵硬,动弹不得。
那段时间心理很不对劲,焦虑到出现躯体化反应,好在后来调整好了,也才能重新上班。
可总是担心无法胜任这份工作。
她没有将这事跟任何人说过,打完字后还庆幸没有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
这样就不会被人看出,曾经的自己是那么懦弱胆小了。
虽然她认为墨言翊还挺敏锐的。
可没想到的是,对面简练却笃定地回了一句。
墨:你可以。
你可以。你可以。你可以。
明明只是句简单的肯定,可就像盛夏海边吹来的一阵微风,带走身上潮湿黏腻的汗水,清走了心湖里的淤泥,注入了满满能量。
脑海里不断循环播放这句话,令蓝心璇鼻腔一阵酸楚,咬着唇努力克制,进一步询问墨言翊。
蓝心璇:我真的可以吗?
她其实比想象中的还需要鼓励与认可。
墨:嗯,你可以。
墨:你可以调整好状态,当然也可以担心做不好,但要知道,做不好不是事实,我猜事实是,你已经完成了你的任务,是不是?
蓝心璇:是的,我做完了。
后知后觉的,她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墨:那很好,你担心的事并不存在。
蓝心璇:可我只完成了临时要我做的事,原先在跟进的项目全交由领导跟进了。
那边沉默了会儿,蓝心璇看了眼时间,以为自己耽误他工作,便准备回一句,结果新信息在这时发来。
墨:心璇,所以是领导的拒绝才让你担忧?
蓝心璇的心脏狂跳了好几下。
因他叫她“心璇”,更因他问的问题。
这么多年来,墨言翊一直没有这么叫她。
当年加上联系方式后,她叫他“墨医生”,而他喊她“蓝小姐”,她笑着说叫“心璇”就好,可他只说了“好”后也没叫过。
而这么多年来,就算偶有联系,她也没被这么称呼过。
如果只是平常这么叫,蓝心璇不会有任何感觉,可因为他后面的一句问话,她瞬间感到被看透。
墨言翊点出了连她都未察觉到的深层原因。
她往上回看自己发过的消息,发现自己的确发出了“被领导拒绝”的话。
一方面惊讶于他的洞察力,另一方面又觉得他认真且耐心,全身心地倾听她的烦恼。
真好。
不愧是温柔有力量的男人。
心脏颤动了两下,感激的同时向他确认。
蓝心璇:墨医生,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发出去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总是用疑问回答他的询问,可对方一点也不厌烦,反而温和耐心地解答她的困惑。
他简单解释这只是以自身职场经验判断的,而后又迅速将重心放回她身上。
墨:被领导拒绝会让你有压力,是吗?
他再次向她确认了一遍,试图引导她想清楚压力来源。
蓝心璇:是。
蓝心璇:就算他拒绝我的是加班,而不是拒绝我某个方案,可依然会感到有些难受。
墨:你知道难受的理由?
蓝心璇:没错。拒绝会让我以为领导不那么需要我,又或者我的能力不足以去协助他。
对面没有发来消息,墨言翊不进行评判,只是在倾听。蓝心璇是这么猜想的,因而不自觉地继续自行思考,等想通了什么后才接着发消息。
蓝心璇:但其实是我想多了。
墨:想多了什么?
蓝心璇将自己思虑过多的内容全都倾吐了出来。
她原先觉得被拒绝意味着被否定,认为Collins这个项目不需要她了,甚至觉得自己被Mo踢出了这个项目。
但其实,Mo只是拒绝她加班而已,他没有说更多的话,更没有说要踢她出局,是她想多了。
而自己为何会想多,其实还是跟之前的工作有关。在前司工作的经历,让她变得容易患得患失,永远充满不确定,因为顶头上司是个很会否定别人的人。
那位领导永远不满足、永远不满意,所以她习惯于去满足他,倾尽全力地做好,不敢放松片刻。
就算现在早已从那家公司、那位领导逃出来了,思维习惯还是很难改变。
但这是不合理的,对Mo很不公平,因为不该把对前领导的刻板印象强加给Mo。
她需要改正。
就这样渐渐厘清了压力的缘由,打字过程中心情也跟着变得舒畅起来。
当然,她并没有去说前司或前领导的任何不对。
墨:原来如此,那看来你的领导需要努力。
蓝心璇:您不认为是我的问题吗?
反而是Mo的问题?可她对此不太能接受,甚至有点反感。
墨:我想先确认一点,在现在的公司里,你只在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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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会有压力,对吗?
蓝心璇:嗯,是的,我在别的领导面前不会有压力,尤其是直属上司。
原因很简单,Sam给她的感觉更像同辈同事,整天嬉皮笑脸甚至偶尔还会游手好闲,主动带领团队摸鱼。而Mo就算再友善,可他总有种不动声色的威严架势,让人不敢懒散、放松。
这份威严吸引着她,也让她倍感压力巨大。
墨:我明白了。
墨医生明白了什么?蓝心璇等了一会儿没收到新信息,正想询问时对方又发来了。
墨:心璇,我不认为这是你的问题,虽然我提到你的领导还需要努力,但也不认为这件事需要有人来承担责任。与其讨论是谁的问题不如换个角度想,在职场里你想变得更好,他也可以变得更好,仅此而已。
一下子醍醐灌顶,蓝心璇目光锁住在“你想变得更好”这句话上,越发认同墨言翊说的。
蓝心璇:您说的对,我想变得更好。
墨:嗯,你已经在变得更好。
此刻深深陷入沙发中,仰头靠在沙发背上,蓝心璇的眼角有一滴泪珠滑过鬓角,隐没在耳后、长发里。
是的,她想变得更好。
因为她失败了太多太多次,无论是运动员生涯还是在职场上,走得都不太顺利。
但她本身并不差,退役后努力读书,拿了个不错的证书,也才能轻易转行当个上班族。
墨言翊就像知道她的能力一样,认为她已经很好,只是想变得更好。
他肯定她现在的实力,也认同她想成长的心。
而她也的确正在变得更好,才能胜任现在这份工作。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但大抵清楚这场聊天花了不少时间,可墨言翊却一直陪着她,还安慰她、理解她。
被人理解真好啊,甚至生出一种直觉:她可以跟他说任何事,都不会被评判、被否定、被嘲笑。
但蓝心璇分得清,墨言翊之所以能做到这点,是他本身的修养很好,与他们之间的情谊无关。
蓝心璇:谢谢你,墨医生。
蓝心璇:对不起,今晚耽误你太多时间,希望没有影响你休息和工作。
过了好一阵,墨言翊没有回复。
可能是自己回得太慢,蓝心璇猜想他也许是去忙别的事了,便放下手机,准备洗澡。
等洗完澡、吹完头发、又看了会儿书后,准备睡觉前,她才再次点开手机,发现墨言翊原来早已回复了两条新消息。
墨:不客气,之后工作上有任何烦恼,可以随时跟我说。
墨:心璇,我会一直在。早点休息,晚安。
有那么一瞬间,蓝心璇感觉对方摸了摸她的头,甚至将她抱在怀里拍了拍后背。
心暖暖的,渐渐沉入梦中。
9. 忍不住
隔天上班,蓝心璇得知Mo出差了,要一周后才回来。
一想到能有一周时间让她调整,就觉得连上帝都在帮忙。
而在这期间,她跟着Sam紧锣密鼓地准备法网相关项目,也渐渐适应了新的工作节奏。
一切是那么顺利,让她心情愉悦了不少,笑容满面地跟Sam讨论某个宣传计划,结果在走廊拐角处差点跟Mo撞个正着。
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要一周吗?这才过去了五天不到吧……
“嗨!Mo,出差回来啦?”是Sam在问,他也很意外。
“嗯。”向Sam点头后,Mo才看向蓝心璇,也稍稍点了个头。
很快收回目光,听Sam汇报业务进度。
“我知道了,辛苦。”
“哈哈,那没你辛苦。刚出差回来吧?怎么不休一天再上班?”
公司有强制的休息条例,并且还是带薪假期,就算再忙也不用担心没得放。
但高层有高层自己的时间安排,也许Mo有别的活儿需要回公司一趟,因而Sam也只是随便问问后,继续听Mo反馈项目建议。
蓝心璇在一旁边听边记,始终没有开口说话,还微微低着头。
聊了不到十分钟,Mo要去忙别的事,离开时与蓝心璇擦肩而过,衣料与衣料互相擦蹭了一下。
心跳漏了半拍,蓝心璇捂住胸口,疑惑了几秒。
原以为是错觉,可到了下午开会,得知Mo会随同前往巴黎跟进法网项目时,蓝心璇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
果然,面对Mo的时候,她还是会紧张啊。
散会后有点魂不守舍,为了让自己清醒一些,蓝心璇便走去茶水间,结果在门口听到Mo的声音。
下意识地,侧身躲在了茶水间外,紧贴墙边站着不动。
里面不止Mo一个人,还有他的另一个助理。
助理好像做错了什么事,Mo不仅没有责备还在安慰他,不过对方很是苦恼,Mo便引导他想出解决方案。
整个聊天过程让蓝心璇联想到了之前和墨言翊的对话,被引导着梳理问题的感觉极其美好。
而此刻一听,发觉Mo的气场是那么柔和又强大,就好像无论你有多沮丧,他都能接住并容纳你所有坏情绪,安抚你的同时还帮你厘清混乱的思绪。
和单单只有文字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有那么一刻,蓝心璇多希望自己是那位助理,她不会就这样站在旁边听,而是倒在Mo的怀里,任由他的手掌一下又一下地抚她的发、抹她的泪。
只是这么一想,就让人很心动。
所以,她其实还是被Mo吸引才紧张?根本不是被他拒绝才焦虑?
又或者也是因为拒绝,只不过不是因为他是上司,而是因为他是Mo,是她在意的人发出的拒绝信号,才让她难受吧。
在他面前不自在的原因渐渐清晰,可是不是得确认一下比较好?
如果方便的话,真想跟他约会,好确认自己的心意,可对方未必看得上她。
何况要真能约会,她也许没办法表现得很自然吧,毕竟自己对他的感觉太过复杂了。
蓝心璇转身离开,回到工位,不让这个反反复复的念头影响干活。
下班后,她愣了会神,决定去散散心。
去到附近的网球公开赛事场馆,这里正好在进行青少年挑战赛。
运动员们不算知名,能力也并不突出,所以观众不多。
蓝心璇随意找了个最前排座椅坐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场上,偶尔在脑海里分析比赛局势,又突然看着球网放空,全然没能注意到离她只有两个座位的椅子上,早已坐下了一个男人。
~
墨言翊是临时安排的出差。
其实这趟行程早该出发,那天沈袁打来电话,也是让他回国一趟处理相关业务。
他在国内有自己的公司,也有一些科研项目在跟进,实际上是非常忙碌的。
原本只打算远程处理,可在以前夫身份和蓝心璇聊完后,他便斟酌办法,最终决定作为上司的Mo应该退一步。
只为了给蓝心璇一些空间。
无意施压,更不愿她一见到他就慌张。
所以给了她一周时间调整状态,可没想到自己先忍不住提前回来了。
更没想到的是,回来的第一天,就听到她和Sam有说有笑的。
Sam也是她的上司,但她却很放松,还能发出那么爽朗的笑声,这在Mo面前是从未有过的。
眉头不自觉皱起,内心渐渐烦躁,只有不断投入工作中才能稍有缓解。
可助理却在合作谈判中出了岔子,险些得罪网球场馆的负责人,因而他只好和人老板在场馆包厢内谈判,幸而最终总算谈妥,此刻一起观看比赛。
拿着望远镜看向场上,意外瞥见一抹熟悉身影,墨言翊直觉那是蓝心璇,便起了念头,想跑下去见她。
没有任何犹豫,找了个借口辞别,在跑向蓝心璇的一路上,他不免自嘲一笑,明明已经决定要跟她保持距离,给她一些时间适应,可自己就总忍不住靠近。
他想不通为什么,又似乎隐约明白什么。
但他明确知道,只有靠近她才能缓解出差期间的怅然若失,而在看到她还在场馆内的那一刻,原本闷窒的胸腔是说不出的舒畅。
~
砰的一声。
一个发球撞向壁板,扯回了蓝心璇神游天际的心弦。
转头看向快速跑去捡球的球童,暗道运动员对球的控制能力一般后,重新抬头时才发现了Mo。
他什么时候坐在这里的?坐了有多久?他怎么也来看球赛?
Mo也迎上她的目光,眼里温和、坦然。
愣怔了片刻,蓝心璇才向他打招呼,而Mo也笑着问候她。
不过,他没有起身过来,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离她两个座椅。
不远不近。
这让蓝心璇稍微放松了不少,转头继续看比赛。
两人一时无言,比赛也并不有趣,年轻选手的球技明显都有待提高,失误频率高到不忍直视,让观众开始有些坐不住了。
但也没好意思就这么离开,何况她很在意身旁这个男人,因而没话找话似的问:
“Mo,出差还顺利吗?”
问出口就后悔了,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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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问的是什么问题?她哪来的身份问上司这种事呢?!
可Mo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淡然:
“很顺利,所以我提前回来了。”
“啊,对哦,那挺好的。”
似乎听到Mo无声地笑了下,蓝心璇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好尴尬啊。
她发觉自己连跟他好好说话都难,那更别提约会的事了,根本就不可能实现吧。
头一回对人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头一次想要追求一个男人,蓝心璇发觉自己是如此笨拙。
“Livia,他们打得怎么样?”
Mo主动提供话题,问的是她擅长的领域。
她不自觉地松了口气,饶有兴致地侃侃而谈。
“那边的高个子男孩,体能优势明显,可惜技巧不足,全靠蛮力,也不擅长调整呼吸去把握比赛节奏。”
“这边的男生用的是双手握拍、左手击球的方式,这是他的优势,打出去的球会让右手惯用手选手有些猝不及防,毕竟球路是反常识的。可惜身板较小,力量不足,需要多加锻炼。”
“不过他们还很年轻,只要不松懈训练,多参赛积累经验,还是能打得更好的。”
Mo很喜欢她讲到自己熟知领域时的自信和犀利。
“那他们以后有可能参加四大满贯吗?”
“目前来看,恐怕连资格赛的机会都没有。”
难怪她看得兴趣缺缺,Mo认同地点了点头,笑意更深。
天上飘来一大块厚厚云层,正为选手遮挡炽烈阳光,以此获得更好的视线,也使得他们的攻势更猛。
观众席上有不少人戴着墨镜、手拿扇子扇风,等着比赛变得更有看头。
蓝心璇说完后,第一时间扭头去看Mo,发现云层阴影铺在他脸上移动,眼睛像海面一样波光粼粼,
目光炯炯,却柔和得要命。
连忙收回视线,很快摆正脑袋继续看向场上。
她担心自己说得太过绝对,本想再补一句替选手们挽尊的话,可一看到Mo那令人心颤的脸庞,就又给忘了。
而且,他修长粗壮的手臂正伸展着搭在椅背上,像是想要往她这边靠近,离她的距离更近一些。
那条手臂魁梧得很,颀长的肌肉线条泛着古铜色的光辉,给人感觉很可靠。
眼角余光去瞄他的手,手背上蜿蜒的青筋似有生命在跳动,手指则筋骨分明、没有留指甲,修剪得非常干净。
一只完美的手。
抹她的眼泪时不会挠到脆弱敏感的眼睑,当然也不会弄伤其他更脆弱的部位与黏膜……
他还有一把完美的嗓子。
不急不缓的、温吞醇厚的,回应她的话时似要把她含在嘴里,又像在托举她。
令人如同漂浮在云朵上。
蓝心璇想起这把嗓子的主人有一颗硕大喉结,还有粗长的脖颈。
据说脖颈粗长、喉结硕大,意味着那里也一样。
欲|念来得突然,她已经在用下意识接他说的话了。
欣赏他比看比赛有意思得多。
一切是那么美好。
可意外突然降临!
10. 撞到哪
砰!
场上一颗发球擦过栏杆,突然转向朝这边冲过来,正要往Mo的脸庞撞上去。
“小心!”
多年训练习得的惯性反应,令蓝心璇下意识起身,伸手去挡!
“嘶——!”
她做到了,把球挡开,不过是伴随着撕裂疼痛。
观众席上从原本的担忧声转为欢呼声,人们正为她鼓掌,赞叹她的动作灵敏。
这让蓝心璇有些不好意思,而对面的发球选手还向她和Mo鞠躬致歉。
一时之间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
可更让她面红耳赤的是,Mo正掐住她的手臂。
狠狠地,让她全身一紧!
这时场上已经恢复如常,开始了新的一轮比赛。
呼吸微滞,被紧扣手臂的蓝心璇试图让自己镇定,可明显感觉到Mo的手在颤抖,以为是错觉,结果他的声音也抖得厉害。
“去医院。”
毕竟那可是发球,球速不算慢,尽管擦过栏杆,消了些力,可直接用手挡,可能会受伤。
事实上,蓝心璇在挡住后的第一时间就呻|吟出声,皱起了眉头,此刻手指还在微颤。
她咬牙忍住,笑着婉拒:
“我没事,球速不快。”
下巴一扬,示意他看向场边的球速仪面板,时速值的确不高。
Mo不发一语,原本掐着她手臂的手往下滑,来到她的手腕停住,轻捧起手背似乎在仔细察看。
“抱歉,让我看一下。”
虽然没有临床经验,可他的科研项目就是与运动医学有关,因此有能力检查她是否受了伤。
但蓝心璇不知道这件事,以为他只是在看有没有淤青。
很喜欢这个时刻,场上热闹非凡,独留这一隅寂静无声,恍如与别人在不同的世界。
在这个空间里,他心疼、担忧、还有一丝自责,目光黏着她的手,心里也许在祈祷她不要受伤。
而她的手在他掌心里显得是那么的小,像被呵护怜惜着;还有他掌心传来的温度,透过手背沿着青筋、脉搏、血管抵达她的心脏,滚烫着沸意,传来他的担忧。
蓝心璇沉浸其中,甚至还幻想整个人都被他捧在掌心里,又或者窝在他的怀里撒娇委屈,可没想到下一秒,他准确地碰到了手腕受伤部位,叫她吃痛出声。
啊~!
像是娇喘。
她耳尖发烫。
“对不起,”他听到声音后立马放开,接着严肃说明,“你需要去医院。”
语气不容置喙。
蓝心璇这次没有拒绝,跟在他身后,快速走到停车场。
他为她打开了车门。
他让她坐在副驾驶上。
全程护着她的手、她的头、她整个人。
蓝心璇没去顾虑自己的伤势,毕竟以前运动员时期受伤早就是家常便饭,所以大概知道接个球会受到什么程度的伤。
说不定方才在场内请医疗队给她喷个消肿喷雾,就能立刻好了,还能省去去医院看病的钱。
可是,她不想再拒绝Mo。
因他看起来是那么冷肃,透露着危险气息,冷酷起来显得更加魅惑。
而且还能跟他再多待一段时间。
车辆启动了,蓝心璇偷偷侧目,看他脸色深沉,绷着下颌,心已经酥成一块一块,全身都在发麻。
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乖巧地坐在副驾驶,由着他带去医院。
她会听他的话,叫他别再生气。
随后转念一想,自己有了一次在Mo面前的特殊表现。
她挡住了网球在他脸上留下一个坑洞,说不定能换成是她在他心里砸下了一个洞。
车行驶没多久便停下,Mo显然开得又稳又快,着急把她带来这家高级私人诊所。诊所接待的都是赫赫有名的运动员,她知道不是谁都能来这看病的。可Mo轻车熟路地领她上到二楼,直奔一名医生的办公室去。
他敲了敲门,听到“请进”后便开门,没有任何开场白,直奔主题让医生给她看看。
他们应该是熟人。
在被这位年纪不大的医生检查时,他还调侃Mo:
“早收到你发来的消息,还以为你摔断手了哈哈。”
开完玩笑后,医生就对蓝心璇说:
“好了女士,你这伤连拍片都不用,不过为了让他放心,可能还得辛苦你配合一下。”
“嗯。”
蓝心璇微垂着头,有点不太好意思,这时才看到医生的铭牌,那名字隐约眼熟,等拍完片后,才想起那位不就是世界第一网球运动员的私人医生嘛!
能力很强的,她看过不少关于他妙手回春的报道。
一想到能被他亲自看病,就好像离世界第一更近了些。
这一念头让她顿觉手腕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而医生很快看完X片后,就打算让她回家休息了,心里暗暗悱恻某人小题大做。
而某人还不罢休,接连确认是否有骨折、脱臼或者韧带损失之类的严重情况。
医生很是无语:“你肯定也看了这片子,什么情况你没数?”
说完后,可能觉得自己语气过重,连忙缓和道:“我很忙的,Mo,被你叫来之前我才刚做完一场五小时的手术啊,累死我啦,十分钟后还要去机场赶飞巴黎的班机,求你了,放我走吧。”
医生很会撒娇,成功让Mo放他走了。
虽然走的是他们。
重新回到车内,蓝心璇一副憋笑的样子。
膝盖上放了个装满速冷喷雾和弹力绷带的袋子,其实这些东西她家里也有,但这是Mo坚持让医生开的,那也只好欣然收下了。
心里自然很窃喜。
因这一趟下来,她发现Mo看似温润随和其实很执着。
此刻那张脸上浮于表面的柔和,底下实际隐藏着愤懑,又或者是对自己的怒意。
他一定在怪自己让她受了伤,但其实这不是谁的错。
可也不知道该不该主动开口安慰。
车辆再次启动,Mo终于说话了。
问了她家地址,他想送她回家。
蓝心璇当然不会拒绝。
可惜这段路程很短,很快便到达了公寓楼下。
快要下车前,蓝心璇很想邀请Mo上去坐会儿,此时他却先开口了。
嗓子有点暗哑,情绪很是低落。
“我很抱歉,Livia。”
啊,还是道歉了呢。
果然如她所料,他方才一言不发就是在憋着一股不痛快的气。她为自己能猜到这点感到高兴,因为好像更了解了Mo一些。
“没事的,Mo,我很好,而且这不是你的错。”球又不是他打的。
见他还是一脸阴郁,她只好继续宽慰:
“我小时候就当过球童,有一次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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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发球撞到脸,肿了好几天才消的,比这还严重。”她说着便解开安全带,举手晃了两下,接着又凑过脸去他面前,“但是你看,是不是一点痕迹都没有。”
Mo看向她那受伤的手,而后又看向她的脸颊。
脸上是安慰人的肆意笑容,如此善良且魅力四射,和方才替他挡球时一样,震撼、神迷、强大到让他仰望。
可还是会心疼,心疼到内心在发狂。
他知道职业网球道路不好走,但没有人能完全感同身受,除非走过她走过的路。
她轻描淡写说出曾被球砸过脸的经历,可这只会让他想要用手背去抚她的颊。
因而伸出手。
一秒,
两秒,
停在空中,没再动弹。
蓝心璇听见自己心脏的剧烈砰砰声,不敢确定Mo是不是要摸她的脸。
车内呼吸声似乎在加重,黏稠地缠绕在一起,酝酿着什么。
他们对视了好一会儿,逡巡对方的眉与眸。
呼吸慢了下来,两个人的身子在靠近。
一秒,
两秒,
越来越近。
突然,车外开过一辆车,照过来的灯光惊醒了Mo,最终将手停在她的座椅靠背上,
没有碰她。
蓝心璇能感受到那宽厚手掌传来热意,心里期待又紧张地等着,结果他只是用手背撩了撩她那缕垂在侧脸的发丝,还柔声问道:
“被撞到哪?”
她下意识地抬手,乖巧又木讷地指了脸颊肉部位。
脸迅速红了起来,回想起春梦里他也问过类似的话:
撞疼了?
梦里双腿发酸,差点滑落倒地时,他柔声询问了她这么一句。
简直叫人浑身酥麻,而此刻也是如此惹她心颤,不安地微微挪动身子。
可现实是,俩人手背尽管靠得很近很近,却又实际没碰到。
蓝心璇咽了咽喉咙,好想抓住这只庞大的手,让自己的头靠在那掌心之上。
他的手比她的脸还大,能完全裹住自己,唤醒受过伤的颊,得来一阵阵安慰怜惜。
她因这个念头而停滞了呼吸,从前不曾有人替她疼,就算受伤了也是自己扛。
队友、教练都不管,父母根本不知,所有苦与泪只有自己咽。
可是现在,面前这个男人眼里满是心痛。
然而他只是再次张口询问:
“有什么不方便的,随时找我。”
那只庞大的手连同整个人一起远离了她,Mo重新坐回到驾驶位上,并且打开了车门。
蓝心璇心里空落落的。
“需要给你安排个保姆吗?”
笑意又回到脸上,为他的一本正经而心动,不过还是摇头婉拒。
Mo微微颔首,下车来到她这边的车门,打开后伸出前臂让她扶着下车。
“早点休息,明天起来要是不舒服,可以直接跟我请假。”
“应该不至于,Mo,你放心,我很好,真的。”
Mo欲言又止,默了一会儿,最终和她道别。
“再见,Livia。”
“嗯,谢谢你送我看医生。明天见,Mo。”
进到公寓前,蓝心璇转头和Mo飞快地对视了一眼。
没有停下脚步,只为了确认他还站在车外看着。
这让她万分雀跃,蹦蹦跳跳地进屋了。
11. 春水荡
洗漱好躺在被窝里,蓝心璇着急回味今天这个美妙插曲。
深知自己受伤了不该感到狂喜,至少不是现在这副扬扬得意的样子,好像抓住了Mo的什么把柄。
可是她情不自禁。
说不清为什么,只觉得挡住球后,获得了和Mo这段关系上的主导权。
可她当然不会拿这点小事去跟Mo要什么恩赐,何况这份狂喜就已经让她拥有了精神上的谢礼。
她拆开这份礼物,里面装着Mo浓厚的情感。
虽然他冷着脸,但对她一点也不冷淡,反而是那么紧张、惊讶、担忧、歉疚,甚至懊恼,无数激荡的情绪影响了她,如同他手掌扣住她手臂留下的力度。
如此热烈、绵长,几乎是在触碰瞬间,就让她想要顺从。
原来如此,这是目前为止Mo在她面前流露情绪最明显的一次,所以她才会狂喜。
换作以前要是受了伤,她肯定会担忧一晚上;年少时怕影响打比赛,上班后又怕耽误工作。
可这次不会,因为根本没有受重伤,也因为Mo的反应让她只顾得上愉悦。
蓝心璇摇头晃脑不停回味,脑海里在慢速播放Mo的各种表情。
可渐渐地,越品味越尝出这本质。
其实Mo会有这些不太从容的反应,只是不愿让一个女孩因他受伤,而跟这个女孩是谁关系不大。
Mo是个有良心又负责任的好人,不能把他本身的好当作是专门对她的好,这对他来说并不公平。
她清楚意识到这一点,没那个自信能动摇Mo的心。
~
墨言翊迄今为止的人生当中,仅有三个瞬间打破了他一贯的沉稳,显露出平日难见的失控与慌乱。
第一次跟父母有关。
父亲是在伦敦长大的华裔,对从中国来留学的母亲一见钟情,为了能和她永远在一起,不惜从伦敦移居到中国,和母亲同居,并生下了他。
母亲自由随性且洒脱,即使后来身患重病,也常有天马行空的想法,比如飞回伦敦住一阵、或去看某位国际球星的比赛,又或者在一片野草莓田地旁晒太阳。
她喜欢阳光、草莓和拥有健康体魄的运动员。
墨言翊那时还太小,无法理解母亲的心愿,还有点厌倦在世界各地跑来跑去,让他没办法和朋友玩耍。
但父亲深爱母亲,愿意陪她闹、陪她疯,只要她高兴就好。
就这么一直陪伴,直到母亲在墨言翊八岁时去世。
母亲死后,父亲就如死一般寂静,没再四处奔波,而是选择留在中国,默默把他抚养长大。
母亲娘家早已无人,父亲也不愿让她孤零零埋在墓园里,于是留着母亲的骨灰放在家中。
没有任何阴森气息,骨灰盒被安置在父亲书房里,父亲每日都会献上新鲜草莓送给母亲。
就这样日复一日,直到墨言翊十八岁成年后,父亲也毅然决然地追随母亲而去。
父亲的遗书只留下一个请求,就是将他与母亲一同埋在伦敦老宅的后院里。
那里早已摆好两座墓碑,只等墨言翊完成最后一步。
他这才恍然,原来父亲偶尔独自回伦敦,是在悄悄为此做准备。
举办葬礼时,墨言翊全程没有任何感受。
等到第二年去祭拜父母,看到二老的墓碑并排而立后,他突然哽咽。
悄无声息流着泪,直到风吹到脸上引起一阵凉意,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哭了。
死亡本身并不能引起他的痛苦,因为人终有一死,他接受这个注定的结果。
也理解父亲做出这等选择的意愿。
父亲当然不需要为孩子而活,如果他更想和爱人待在一起,那作为儿子自然是尊重与祝福。
所以墨言翊很清楚这一点,他并不是因为没了父母亲才哭的,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说不清。
就这样,流下的眼泪在心脏凹陷处形成了个水洼,偶尔想起时就会泛起涟漪。
直到他学医的那几年,头一次明白什么是孤独。
孤独的日子里,父亲的自|杀带给他很多思考。
其实自母亲死后,父亲早就失去了灵魂,只剩一副空壳苟延残喘,也很早就做好追随爱人而去的打算。
可因为有一个尚未长大的儿子,父亲才压抑住心底的思念,独自忍受了整整十年的孤独。
父亲没有用悲伤作为逃避责任的借口,十年如一日地教育与陪伴他,叫他根本看不出父亲的孤独。
墨言翊无意自责,只是站在那并排的墓碑前,眼见父母终于团聚,才忍不住落下了泪。
那时他以为,自己的眼泪是心疼父亲的孤独,和实现父亲遗愿后感到了愉悦。
不过在遇到蓝心璇后,想法彻底改变了。
永远忘不了她做出的领养决定,是如此地坚决与义无反顾,让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也因此不由自主地关注她。
主动加她的联系方式,主动告知自己可以随时提供帮助,主动解决她提出的任何请求。
那段时光很美好,让他短暂地重新拥有了家的感觉,就算最后没能成为真正的一家人,可这期间的回忆已足够他珍藏。
除了蓝心璇露过脸的视频,其实还有很多其他视频。因为当时已经拿到领养资格,蓝心璇就将孤儿院里的角角落落都拍摄下来,以此留给Annie作为纪念,也全都同步给了他。
其中最难忘的片段是蓝心璇对Annie说过的话。
Annie比同龄人敏感,有时会问一些超出她年龄的问题。
“姐姐,你真的要收养我吗?”
语气是严肃且担忧的,明显在请求蓝心璇再三思量。
蓝心璇给予了无比肯定的答复。
Annie更不安了,连忙问自己会不会给她带来麻烦。
一听她这么问,蓝心璇立马放下手机停下拍摄,应该是放在了椅子上,因为画面变暗,但仍旧能听到她们的对话。
她郑重其事地回答Annie:
“不会的Annie,姐姐相信之后的生活会很美好,因为你让我的人生有了新目标。”
蓝心璇明确告诉Annie,她没有拖累任何人,反而给了别人活下去的动力。
墨言翊从院长那里只知道蓝心璇也失去了父母,网球之路并不顺利,小小年纪就退役了。细节不是很了解,但他知道,那样的经历一定很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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沮丧。
所以才会对Annie说那些话吧。
那些话是真心的,打消了Annie的疑虑,也打动了他的心。
这是他第二个不冷静的瞬间,墨言翊察觉到内心坑洼中的水在剧烈晃动。
晃动他的身躯,晃动他的思绪。
他这才明白,父亲是自己选择活下来,而不是被迫的。
那时候他年纪还小,需要有人照顾,而被需要的父亲才有了活下去的理由;父亲等到他成年后才离开,也只是因为终于对他安心了吧。
墨言翊恍惚记起一些细节:父亲每天雷打不动地带他上学、接他放学,就算到了高中也从不缺席。
其实,或许父亲也需要他的陪伴,而他也并没有拖累父亲。
父亲是自己选择活着的,如同他最后选择死亡一样,都是他的自由意志。
想通这一点后,墨言翊没有再次泪流满面,只不过眼眶微湿、嘴角抽动,心里对父亲多了一份理解,也对蓝心璇多了好几分感激。
他心怀感激,庆幸能遇见她,能拥有这样心地善良的朋友,因而在得知Annie被更好的家庭收养后,他立刻向蓝心璇提出离婚。
他不敢耽误她,担心会影响她的声誉,才做出这个有点违背本意的决定。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当时的自己就对她很有好感。
不然也不会在离婚后的这些年里,只要她发来消息,他便会尽早回复。
哪怕偶尔因为工作耽搁了片刻,他也会下意识地自责。
可这份情感一直藏得极深,藏到连自己都没发觉,只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她,根本不敢妄想太多。
直到踏上她所在的土地,亲眼见了人,亲身与她接触、相处,他才发觉过去这几年里存了多少遗憾与悔恨。
于是无法克制地关注、靠近蓝心璇。
却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上司身份,反而让她倍感压力。
更没想到会让她受伤。
受到成长环境影响,他自小就独来独往,遇到危险也只靠自己,尽量不麻烦别人。
更不奢望有人会来保护他。
可蓝心璇毫不犹豫地起身,伸手挡掉了那颗网球。
那一刻的震惊是前所未有的,以至于他下意识地去抓了她的手臂。
医生检查她的手腕认为问题不大,而她也安慰说一点事也没有。
可在他眼里,那里有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心疼到想要将她抱在怀里。
可惜没资格这么做。
车开到公寓楼下,他无比想要进到她屋里,在她行动不便时可以成为她的手。
可再次发现自己依旧没资格,不仅是因为不该进到一个单身女性的家里,根本原因是他们连朋友都不是。
更别提他还是她最害怕的上司。
此刻还在公寓楼下的墨言翊,坐在车里,颓然地反省自己。
耷拉着眼皮叹息一声,脑袋沉重到连脖颈都无法支撑,双臂更是毫无用处似的只好瘫软在方向盘上。
墨言翊同时认命接受,这第三次的失控与慌乱将会一直持续着。
因为自己终于厘清了一件事:
他喜欢蓝心璇。
12. 如何爱
其实在决定和她结婚时早就喜欢了吧?
否则怎会在人群中一眼认出她,又迫不及待地下车奔过去?
他原本只是想看她一眼,却意外接住了她的身体。
尽管后来她来道谢,显得过分疏离,让他失落地以为,初次见面的幸福感是自己的幻觉,但直到现在他都记得那一刻的悸动。
墨言翊早已料到能遇见蓝心璇,毕竟当初答应这家公司老总来帮忙,也是看在公司业务与她的职业相关。
所以潜意识里就在蓄谋见面了吗?喜欢而不自知居然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过原以为会在别的场合见到她,没想到她早就辞掉上一份工作,更没想到他们会在同一家公司上班。
情况复杂了起来,他无意成为她的上司。
犹豫再三,最终决定不向她表明自己就是墨言翊。
原本在异国他乡的前夫突然成了自己的上司,一定会感到不自在。
他不希望她对墨言翊有任何负面想法。
可渐渐地,事情便走向了他也无法掌控的方向,对蓝心璇的感情不知不觉越来越浓。
浓烈的感情朝他的心脏狠狠砸下,将内里的坑洼引起海啸。
如同那颗突如其来的网球,意识到已太迟。
其实换作平时,他理应躲得过,可当时的注意力全落在蓝心璇身上,根本没去看场上比赛,也因此才造成如此糟糕的情况。
怪自己太过迟钝,最终伤害了她。
难道喜欢就会产生伤害吗?
第一次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墨言翊,认真思索起这个问题。
也许仅仅只有喜欢是不够的?
唯有真正的爱才不会带来伤害?
他无从得知。
母亲去世得太早,他没机会学习父母相爱的方式。
唯一想到的是试着后退一步。
给她空间,也给自己时间,去思考如何爱人。
~
蓝心璇最近发现了两件奇怪的事。
一件是遇到Mo的几率越来越低,有时连续好几天都见不到。
尽管时常见不到人,他的照顾却无微不至。
手腕受伤的第二天,她就被Sam告知要多休息多摸鱼:
“哎呀说真的,我也没料到你这小姑娘居然会帮一个大男人挡球。”
蓝心璇笑而不语,心想自己可不是什么小姑娘呢,跟Sam比起来,她的体格强太多了,不过Mo也不差就是。
她不是没想过,当时Mo应该能躲得开,就算躲不了被打到,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估计连Mo也这么觉得,所以没料到她会挡球,说不准和Sam一样只把她当作小姑娘吧,不然明知道她的伤势不重,可还是吩咐助理给她送来了一整套护腕装备。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由于临近法网,业务繁忙,但Mo替他们部门跑了好几趟商务谈判,高效地为整个团队减轻了不少负担,也间接地让她轻松了许多,可以心安理得地偷懒。
这件事是Sam私下告诉她的。他认为Mo做事体贴,没让她落入被优待的尴尬位置。
他说这话时没有特殊含义,但落在蓝心璇耳里,就好像在说Mo有特意照顾她,且周密得毫无破绽。
而不得不承认,Mo的周全与分寸感,实在令人着迷。
可同时也会担忧,他会不会太过忙碌?
可惜没有机会去询问。
另一件事是与墨言翊的聊天日益频繁。
和往常不一样的是,在收到Annie的照片发给他后,他变得格外热情,总会主动抛出别的话题。
聊天内容很日常,比如最近看的书、电影、听的音乐,或者对最近的新闻发表见解。
和他聊天很舒服,因为对她的疑问他总是认真回应,对她的分享又能做到细致聆听,从不打断,也不评判,始终温和有耐心,有时还会总结一番,以此来确认她的想法。
他们之间的交流像在打网球,有来有回,不时碰撞出别样火花,令她从中有所收获、也很有成就感。
可能因为隔着屏幕,又由于对方是一个她所知晓的大好人,久而久之,卸下防备。
于是,在一个平静的夜晚,没有任何预设,她脱口问出了一个困惑已久的问题。
蓝心璇:墨医生,你知道该怎么追一个人吗?
发送按钮刚点下,她坐在床上盯着这条消息,忽然懊恼自己的突兀。
明明可以去问别人的,比如……比如谁呢?
没有父母,没有交心的朋友,以前的教练或队友都太忙了,也不便打扰。
她其实很孤独。
而墨言翊就这样闯入她孤独的生活里,听她说些漫无边际的话,又总能接住她偶尔天马行空的想法,还会引导她换个角度思考问题。
他们就像朋友一样在真心交流,认真对待谈到的每个话题。
其实,他们已经是朋友了吧?蓝心璇内心不太确定,但反正她已经把他视作真正的朋友。
还有一点会选择问他的理由:墨言翊是个男人。
是一个在她看来也很成熟稳重温柔的男人,就和Mo一样。
男人最懂男人的,不是吗?
既然他们气质相近,那他或许会和Mo有一样的思想。
墨言翊说出的答案,或许能间接说明自己喜欢被这样追求。
可这问题会不会太私人了?
他们此前聊的大多是客观话题,那他会乐意回应这类问题吗?
好在,他愿意。
墨:方便电话聊吗?
体内突然有一股热流涌上脸颊,蓝心璇感觉自己在颤抖。
蓝心璇:方便的。
下一秒,语音电话打来。
心脏随着铃声响起的那一秒开始狂跳,深呼吸了两次后,她才接起电话。
“喂,墨医生?”
“嗯,蓝小姐你好。”
有一瞬间,脑海里冒出了个奇怪的念头。
她感觉墨言翊的声音很熟悉,好像在哪听过,却又想不起来。
但很快说服了自己。
一方面她并不擅长分辨声线差异,尤其是说中文的人;另一方面她想起很久之前,两人曾因领养事宜有过一段时期的频繁通话,也许正是那时在心底留下了某种印象吧。
只不过自那之后没再通话过。虽然时间隔了这么久,可依旧对他的声音感到熟悉,不免让蓝心璇有点激动。
“墨医生,你叫我心璇就好。”
她又说了类似的话,把自己给逗笑了。
“嗯,好。”
一时间沉默展开,蓝心璇连忙接过话头:
“不好意思,突然问了你奇怪的问题。”
“心璇,是我说过你随时可以找我,我也想遵守承诺。”
还真叫她名字了,而且还用在说这种话的前面,也太狡猾了吧!蓝心璇的脸蛋红彤彤了起来。
“谢谢。”
“没事。”
果然跟打字沟通完全不同,蓝心璇觉得他们之间有点太过客气了。
像在试探,又像在掩饰什么。
不过很快,墨言翊直截了当地说:
“心璇,抱歉,在回答你的问题前,我能先问你几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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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蓝心璇发出了一声很低沉的“嗯”,像过度深呼吸发出的鼻音。
紧接着,便听到他提的一系列问题。
追求是他理解的男女之情吗?
是。蓝心璇咳嗽了一声,对这份严谨有点忍俊不禁。
对方和她是什么关系?朋友吗?
不是,是上下级的关系。
“上司?”
听到墨言翊这声沉重的疑问,蓝心璇下意识地咬了咬唇角。
“嗯……”
又是一段沉默袭来,蓝心璇莫名觉得自己像个犯错的小孩,站在家长面前低头挨训,而家长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不怒自威。
她有点怕,又有点兴奋。
“对不起,心璇。”
“为什么道歉?”
“我刚刚说话重,但希望你能理解,我没有在批判你的意思。”
啊,原来如此,恐惧又兴奋是因为他的疑问让她感到羞耻。毕竟怎么可以喜欢上司呢,这会影响工作的。
但墨言翊其实没有批评她的意思,这让她瞬间觉得舒服,尽管他也没解释为何刚刚语气那么重。
也许是感到意外吧,她只能这么想。
不过,她不希望他误解:
“我上司还挺年轻,应该是单身,”她没看到他手上戴过戒指,也从未听说他有女友,“工作能力很强,对待员工还很友善……”
“好,我知道了。不过,心璇,你喜欢谁是你的权利,不管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很快,他又接着确认:
“你很喜欢他吗?”墨言翊其实是想确认是否到了爱的程度,但他不敢问。
“我不确定,目前只是有好感。”更多是对Mo的外形很有好感,当然也崇拜他的工作能力。
又是一阵沉默,对面传来绵长的呼吸声,有点像喘息,又似在叹息。
她弄不清楚,也想象不出对面的男人是什么表情。
“心璇,”墨言翊拉回了她的心神,“我不知道怎么追人。”
这话透露了很多信息,蓝心璇瞪大了双眸试图消化,可还没开始消化,对面又接着说:
“等我查一些资料,问一下有经验的朋友后,再跟你分享,可以吗?”
本以为他会说自己给不了建议,没想到居然是这么打算的!
喉头瞬间缩紧,蓝心璇觉得自己的需求被狠狠重视。
收紧又放松了另一只手,微笑真诚地感激他,而墨言翊却说这没什么,惹得她忍不住好奇追问:
“墨医生,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其实从领养Annie那次我就很想问你了,你人真的好好,但这不会太麻烦你了吗?”
她问这话时心里暖洋洋的,还将下巴搁在撑起的双膝上,抱着小腿摇摇晃晃地期待答案。
“不会的,心璇,我只是喜欢……”突然的停顿,让她的心顿了一下,“跟你一样喜欢帮人,这很有成就感,不是吗?”
蓝心璇垂下双肩往后躺下,虽然认同他说的这点,可总觉得这不是自己想听到的答案。
随后又寒暄了一会儿,便挂断了电话。
蓝心璇知道有什么正在改变,就在问出那个敏感话题的时刻起,墨言翊自此不仅只是前夫,还是她倾诉秘密的对象。
这简直不可思议,他们甚至素未谋面,可她知道他是值得信任的。
而且,他叫的“心璇”很动听,就像家人一样。
毕竟自从家里人死后,就再也没有人这么叫她。
此刻回味他念她的名,安心地睡了过去。
13. 忌与恨
法网正式开始前一周,部门团队都要飞去巴黎,前往罗兰·加洛斯球场附近的酒店入住。
此刻机场的单人贵宾室内,Mo在闭目养神,神情略显憔悴。
蓝心璇正站在沙发后面等他醒来,准备汇报一个刚收到的消息。
原本这是Sam要做的事,但他被拉去商量宣传项目,才临时安排她来做这事。
“哦,对了,Mo最近心情不太好,我这几天见到他都感觉毛骨悚然的,可能是太忙了没睡够吧,不过你也别怕,他只是脸色不好,对人还是很友善的。”
Sam提前给她打了预防针,反倒让她战战兢兢。
不过还是很乐意帮忙,毕竟要汇报的是个好消息。
门是一直开着的,方便他们随时进来汇报工作,所以蓝心璇轻轻敲了敲门,进来后才看到Mo在休息。
倒是不介意等待,主要也不敢叫醒他,何况终于可以借此机会好好端详。
她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到Mo了,这时才发现他果然一脸倦容,脸颊微微凹陷,下眼睑发乌,更显得双眸深邃,但依旧不减本人帅气。
变得更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全身散发一股禁欲脆弱的气息,轮廓似有青墨色线条,奇特又颓美。
看起来似乎熬了好几天夜班,又像失了恋的落魄男人,总之是让人看着心疼。
蓝心璇为自己的想象感到可笑,这样魅力无边的男人怎可能失恋呢?他拒绝别人还差不多,而且还不会让对方难过。
那无疑就是加班害的了,正如Sam所说。
蓦然间,胸腔似在汩汩冒泡,一想到连能力如此出众的Mo也会因工作而疲惫,便稍微原谅自己在工作中的挣扎了。
心里微笑着自我宽慰后,转眼才发现Mo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缄默深沉地看着她。
“嗨!Mo,你醒啦。”
如此显而易见的事被说出来后,蓝心璇顿觉尴尬,掩饰般地拼命眨眼。
“嗯。”刚醒的Mo嗓子暗哑,让人迷醉,“抱歉,我不知道你来了,是不是等了很久?”
“不会,我才刚进来。Sam让我跟你汇报,广告商想找这位新人选手做代言……”
蓝心璇一秒切换到工作模式,将事情讲得尽量条理清晰,并交由Mo判断。
比赛尚未开始,便有人上门洽谈与新将相关商务,无疑是将她视作潜在黑马。
而这位新将正是Mo亲自签下的,他原本也怀有类似判断,而现在就有人替他的预判下注了。
Mo仔细评估了对方的合作条件,最终做出决定:“对方有要求答复时间吗?”
“一周以内。”
“好,那先放着,等临期再提醒我。”
蓝心璇本想问他为什么这么做,可又担心自己多嘴,只好先应下照做,拿起iPad后就准备离开。
没想到会被Mo拦住。
“Livia,想问什么可以问我。”
一瞬间呼吸凝滞,蓝心璇因被看破而脸热,舔了舔干瘪的嘴唇后,才开口询问方才在想的问题。
Mo听完后,耐心详尽给予答复,将合作上的所有可能性全都考虑到,并为每种突发情况拟定了应对方案。
蓝心璇听得咋舌,打心底佩服Mo的远见与格局。
而且这完全是在传授谈判经验,倾囊相授的程度,蓝心璇都认为得交学费了。
不知不觉坐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赶紧埋头专注记笔记。
全然未觉墨言翊是如何深入地注视着她。
如今的蓝心璇已不再是初入公司时那个胆怯、紧张、唯唯诺诺的模样,而是开始敢于提出自己的问题,尽管是需要引导后才会表达。
墨言翊曾就她的状态咨询过心理医师,了解到这种情况可能是习得性无助。
也许是在之前的职场中经常遭遇失败和否定,因而逐渐丧失改变现状的意愿与能力。
所幸最终她无法忍受那种状态,勇敢提出辞职,从那个消耗她的环境中抽身;似乎花费了小半年去做调整,但依旧能在她身上看到麻木且消极的情绪,让人心疼。
好在她曾是一名运动员,在调整状态上比常人快很多,骨子里也有想要在工作上做出成绩的冲劲与热情,明显已经在慢慢恢复精力。
他欣慰地看见这个变化,也隐隐明白这样的转变除了因为公司氛围宽松,更关键的是,她身边有一群善良的同事与上司。
尤其是她的直属上司Sam。
性格很好,亲和有度,偶有顾此失彼的莽撞,却不失为一个值得信赖的上司。
刚离开高压的工作环境,能遇到这样一位随和的上司,蓝心璇当然容易放下戒备心。
可没想到,Sam不仅给她带来安全感,还让她动情。
其实也该料到的,他不止一次撞见Sam能让蓝心璇畅怀大笑。
难怪她会喜欢他。
虽然她说的是只到好感的程度,可谁又能真认清自己的感情呢?就像他一样,喜欢而不自知也不是不可能。
客观分析后,墨言翊认为这很合理,可情感上则无法接受。
Sam当然年轻,没记错的话只比蓝心璇大一岁。
而自己呢?不算年轻,至少不会给蓝心璇的第一印象是年轻。
他头一次痛恨自己的岁数,可惜这是无法改变的客观事实,更无法改变的是,蓝心璇喜欢上了别人。
听到她对上司有好感的时候,他不能接受。
当时,一种从未有过的阴翳情绪席卷灵魂,诱导他化身为恶魔,企图摧毁一切。
可哪里舍得摧毁?
愤怒没能释放,转头就被另一股力量替代。
一下子感到颓丧,想要低声哀求蓝心璇,能不能不要喜欢别人。
随后又陷入恐慌,满脑子羞耻与自我怀疑。
他不理解自己怎么会想要摧毁一切?
好在理性暂时回归,诚实告知蓝心璇自己毫无经验,等准备请教沈袁后,再给她建议。
可他迟迟没去问沈袁,明明做事从不拖延,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问一下就能得到答案,毕竟沈袁那人最爱分享自己的追人技巧。
无奈叹气,直到见到Sam时,他才彻底理解自己烦躁不安的根源。
忮忌。
原来是忮忌,甚至有点忌恨。
恨Sam占据了蓝心璇的心神,让她提起他时语气轻快,更恨他能让蓝心璇主动,想知道怎么追求一个人。
可恨完之后只有强烈的无力感,因为比较过后,除了无法改变的岁数差距外,性格上的鸿沟更让他黯然。
心里泛起持续不断的酸楚,头一次生出骇人的欲望,希望蓝心璇只属于他,眼里、口中、心上都只有他。
甚至在生出这样的念头后,恨不得当面告诉蓝心璇,Mo就是墨言翊。
可他知道,这是多么荒谬的念头。
凭什么会以为只要她知道这事后,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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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改往常的紧张状态,能够随和地与他相处呢?
Mo已经让她感到恐惧,好不容易能用墨言翊的身份和她聊天,如果他再胡来,怕是会被她厌恶。
被蓝心璇厌恶是绝对不可以发生的事,否则他会发疯。
那就不该被情绪牵着走,于是克制、冷静,驾驭它。
尽管一见到Sam就会差点失控,但此时看到蓝心璇就在身旁,呼吸平稳地记笔记,便让他躁动的心平静了下来。
空气里弥漫着她的香气,深呼吸灌入身心,能让纷乱的思绪平复下来。
只要她在,他就感到舒服。
“Livia,你的手怎么样了?”
见她记好了笔记,似乎准备离开。
他想留住她,哪怕多待一秒也是好的。
“啊,已经好了。”
蓝心璇没想到他还惦记这事,明明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心里窃喜的同时,脑袋失了控,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你要检查看看吗?”
“好。”
来不及反悔,Mo应答得太快,让她瞪圆双目,不敢置信。
可他已经伸出手,宽大掌心摊开在她面前,等她的手放上去。
那手掌似有魔力,吸引她照做。
Mo的体温就在她放下手的瞬间传来,柔和热意似温泉般让她不自觉地垂下双肩。
他触摸的动作始终规矩,没有半点暧昧,时不时询问她是否感到疼痛,而渐渐地她已经说不出话,只能轻轻摇头作为回应。
很舒服,好像在给她按摩,按的力度恰到好处。
检查没花多久,Mo将手轻放回她的膝上,适时抽回了自己的手。
蓝心璇不着痕迹地交叠双手,试图用掌心留住他的体温,还担心被发现,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
“Mo,你之前是医生吗?”
不然怎么会懂得检查呢?
可Mo猛地抬头看她,双眸深邃。
这问题很奇怪吗?为什么他有点激动呢?
“算是,也不是。”
半晌,Mo收回目光,低头看自己的手,补充说明:
“严格来说,我只是在做医学研究,没有临床经验。”
“这样啊。”
“嗯。”
一阵无言,蓝心璇无措地绞着手指,还是不太知道该怎么和他自然交流,这时又想到Sam说过他可能心情不好,于是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他。
“Mo,你能吃糖果吗?这是我最喜欢的蓝莓味,吃了会心情好哦~”
他好像愣怔了一瞬,而后从容接过糖果,撕开包装袋吃进嘴里。
“怎么样?”蓝心璇期待万分。
“很好吃。”
“是吧!我以前打比赛的时候,为了缓解焦虑会吃一颗,热量不高,但能舒缓心情,很有效的。”
Mo边看她的笑容,边默默点头。
蓝心璇笑得更深:
“你继续休息,我去找Sam反馈一下。”
看她远去,Mo嘴里的甜味越来越淡。
他翻卷舌头,心里在纠结着什么,突然间,用尖锐的牙齿咬碎了糖果,再狠狠地咽下去。
他决定了。
拿出手机给沈袁发消息,询问追人技巧。
他要帮她,无论自己是何种身份,无论她提出怎样的要求,他都要想方设法地帮她。
因为,还想看到她的笑容。
14. 勾与引
接下来一个月,部门成员之间要朝夕相处。
同事订了两层楼的酒店房间,男生在下层,女生在上层。
这很正常也很合规,但蓝心璇在想,要是自己的房间能靠近电梯些就好了;而且她跟Sam偏偏住得最远,她在上层右角落,他在下层左角落,两间房呈对角线分布。
酒店建筑规模大,每层楼将近五十间房,每次要去找他,都得走好长一段路。
毫不夸张的说,比在公司里去他办公室还远。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妥,蓝心璇没想太多,一心扑在工作上,因为资格赛已经开始。
资格赛向来是黑马辈出的温床,许多初登四大满贯舞台的年轻选手,此前默默无名,却能凭一腔锐气连胜数场,跻身半决赛甚至决赛。
这样的爆冷每隔几年才会出现一次,拼的是天赋与临场状态,更考验观众的眼光。
作为观众一员的蓝心璇,和同事连看了好几场资格赛后,可惜没有任何收获。
其实最近几年常有这样的论调,网球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老将已老可青黄不接,尤其是男网。
蓝心璇虽然不太认同这说法,可也不得不承认现状的确如此。
这里面有系统的问题,也有个人的原因,复杂到不是任何一人可以左右,而在这种时候,媒体宣传就显得尤为重要。
小时候看的第一场网球比赛,她就被一颗决胜球给震撼住。
后来读到相关报道,将其描述得神乎其神,令她叹为观止,也才看懂那颗球的含金量。
从那以后她开始关注网球,为了接近最钟爱的选手,还主动去当球童。
也因为当了球童,才能在现场感受到网球的极大魅力,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自己也走上了这条道路。
这就是宣传的力量,将一场比赛的亮点提炼出来,使其深深烙印在一个个孩童的梦想里。
可惜她与多数人一样平庸,没能抓住这个梦。
终于看完最后一场资格赛,蓝心璇和同事准备收拾收拾回酒店,明天是表演赛,也是他们能休息的日子,之后就是紧张的正赛,一定会忙得不可开交。
同事打算去逛街,买下今年流行的时尚单品,蓝心璇婉拒了对方的邀请,想赶紧回酒店整理之后要用到的项目资料。
现在她已经完全适应新公司的工作模式,在这其中找到了更振奋人心的乐趣。
因为节奏慢了下来,所以每个项目留给员工钻研方案的时间更多,她能做得更细致,最后被采纳了也会很有成就感。
这在前司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每个人都必须按照最原始的流程和最传统的方案去执行,但客户提出的要求又千奇百怪,想要修改还得经过层层审批,效率低的同时让她做得极其没有成就感,只感觉自己像颗螺丝钉,还是生锈的那种,存在本身就是要被批评的。
现在回想以前的日子,都会觉得那就像噩梦一样。事实上,那段时间一想到要去上班,早上醒来都觉得浑身难受。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终于,心情愉悦地完成了手头工作,蓝心璇洗漱后躺在床上刷手机时,刚好收到一条信息。
是墨言翊。
墨:上次你问的事,我有答案了。
墨:不知道你是否还需要?
蓝心璇立马盘腿坐正,嘴角不自觉翘起。
蓝心璇:墨医生,我需要的,快告诉我答案吧!
看着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中”,蓝心璇紧张又兴奋,身体不由自主地晃动了起来。
叮的一声,墨言翊又发来了信息。
他写了好多字,详细列举了追人的步骤,还分情况分阶段地给予行动指导。
最后甚至有简单总结:
主动吸引、主动靠近、主动试探。
换言之,掌握主动权。
蓝心璇越看越耳热,越读越觉得这是在教她怎么勾引心上人。
犹豫着试探地问。
蓝心璇:墨医生听过一句话吗?
墨:什么?
蓝心璇:告白属于小孩子,成年人专用勾引,勾引的第一步是抛却人性披上动物皮囊,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雨里颤抖的小狗。
墨:没听过,不过很有趣。
蓝心璇:我刚看到你发的……算是攻略吧?就觉得很像这句话的详细版本。
墨:嗯,可我不认为这是勾引,你只是在用自身魅力吸引人。
蓝心璇:可我有那样的魅力去吸引对方吗?我不是很有自信哦。
墨:你有的,心璇。
跳动的心漏了半拍,她完全愣怔在原地,没料到对方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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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直接快速地肯定。
这不经意的夸赞让她有些不好意思,猛然间突然理解变成老虎是什么意思。
主动进攻,真的威力极大。
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应,好在对面将话题调了个方向。
墨:心璇,是对答案不太满意?那我们换个思路来想想办法?
墨:比如,如果是你,你会希望被怎么追?
晃过神来,连忙打字回复墨言翊提的问题。
蓝心璇:对不起,我好像只知道自己不喜欢被怎么追求,但喜欢什么样的追求方式,其实心里没底。
主要是没遇到过,之前追过她的人,无一例外地让她感到厌烦。
但也许原罪是自己根本就不喜欢那些人,才会不喜欢他们的追求方式吧。
那反过来也是如此?如果Mo不喜欢她本人,那她会不会用尽方式也追不到呢?
没等她细想,墨言翊已经回了消息。
墨:你不喜欢的方式是?
蓝心璇没多想什么,坦诚布公地写出她经历过的糟糕事,最后还义愤填膺地吐槽。
蓝心璇:我最最最讨厌不诚实的人了,在我面前虚张声势,实际上嘴里没一句真话。谈恋爱的前提不应该是真诚吗?为什么要伪装自己呢?
对面沉默了好久,蓝心璇差点以为网断了,好在墨言翊又发来了新信息。
墨:嗯,你说得很对。
墨:所以是不是只要真诚,就能打动你想追的人?
蓝心璇:可我不知道该怎么真诚,总不能直接上前表白吧?
墨:只是表白的话,对方可能看不出你的真诚,最好是要行动。行动上表达你的喜欢,或许会更真诚些。
蓝心璇歪着脑袋想了下,突然发觉他们好像绕回了原地,因为墨言翊一开始给出的方案就是行动指南。
乐呵呵傻笑了一会儿后,墨言翊也发来了消息,道出了这一点。
既然如此,接下来可以找机会行动看看。
蓝心璇如此美滋滋地想着。
只不过结束聊天前,她还在想,
墨言翊有喜欢的人吗?
他好像说过没经验来着……
原本想要八卦一下,可又觉得如果对方不主动说,那就显得有些越界。
她不想冒犯到墨言翊。
15. 犯了错
首轮正赛到来,蓝心璇和Mo主要跟进Collins的赛事。
加强训练后,Collins找回了些许自信,目标是挺进八分之一决赛。
说实话,蓝心璇没有把握。
今年法网赛场上高手如云,Collins排名不高,根据以往经验来看,能够挺进十六分之一决赛就已经很不错。
不过,Mo对此始终没表态,也不向Collins反馈这个目标是否合理。
蓝心璇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只能相信领导自有打算。
比赛开始了,对手是位第一次打进正赛的不知名小将。
原本静观场上局势的Mo突然提出:
“Livia,由你来分析战况,同步Collins的状态。”
“好。”
这对她来说并不难,正好也可以在Mo面前表现一下。
没能让她想太多,第一局比赛结束得很快。
Collins今天状态不错,没有失误,顺利拿下发球局。
此时来到对手的发球局:
“在接发球对耗上,Collins有绝对的优势。”
尽管对手灵活矫健,想靠发球上网用变化球进攻,但能力在其之上的Collins总能打乱对方的节奏,将球打成底线对攻,与其周旋,耗尽体力后拿下分数。
“战术是对的,破发应该没问题。”
话音刚落,Collins顺利拿下第二局。
比赛看似激烈,却因对手实力悬殊而乏善可陈。原本前排观众看得兴致寥寥,谈天多于观赛,直到听见坐在他们后排的蓝心璇讲解时,才纷纷往后仰,竖起耳朵听解说。
比赛来到第一盘盘点,蓝心璇解说得更起劲。
墨言翊察觉到这一幕,嘴角勾着笑,曲肘支起下巴,眼神柔和地看向前方。
她就是如此闪闪发光,理应受众人欣赏。
“我的天!对手还挺大胆的,居然在底线相持之间突然放小球,打了Collins一个措手不及。”
没能拿下盘点,第一盘还在继续,不过很快,Collins再次拿到盘点。
“这次应该能拿下了,Collins调整了战术,还轰出了回头球,哇,漂亮!打得真好!”
顺利拿下第一盘,现场响起掌声。
尤其他们这个区域的观众,掌声更热烈。
蓝心璇兴奋地鼓着掌,已经迫不及待等看下一盘比赛。
突然想到什么,她侧头看向Mo,想说他对Collins的训练指导是有作用的,结果却看到一杯咖啡。
Mo好像一直在等她发现:
“辛苦,先喝点。”他将咖啡放到她手里,指背擦过她的手,“讲得很好,Livia。”
“真,真的吗?”
她一看比赛就会亢奋,差点忘记自己在工作。
此刻手上的凉意似在提醒她要冷静,可忍不住心想他的手好冰凉,好舒服。
“是真的。”Mo眉眼含笑注视,而后缓缓倾身,靠近她的耳旁。
瞬间屏住呼吸,浮想联翩,结果Mo只是低声对她说:
“前排观众一直在听你讲,显然你说的比场上打的还精彩。”
蓝心璇咬了咬唇,知道自己的耳垂一定很红。
因他的呼吸就这样喷洒在鬓边,一下,又一下,弄得她浑身酥痒。
本想回句话,结果第二盘比赛已经开打,而他也已撤回身坐正。
这盘比赛比想象中打得还要胶着,双方接连保发又破发,比分一而再的平分,谁也没有赶超谁,但从形势上来看,明显对Collins不利。
对手似乎摸清了她的球路,总是击回难打的球,Collins渐渐感到吃力。
“不妙,Collins着急了。”
“怎么说?”Mo淡然地问。
不知为何,听到他这样毫不焦急的语气后,蓝心璇也跟着放松下来。
仔细观察场上的进攻变化,她才冷静地开口:
“她刚才打出了一颗非常漂亮的进攻球,但被对手轻松压住,以正手连反手回击,Collins当时有点蒙了吧,反应不过来丢球了。”
“可能原本信心满满以为能拿下这球,可对手打了个出乎她意料的回击,所以后面的打法上,她一直在试图避免给对手再打出那球的机会,结果只会限制自己。”
Mo点头认同,回了句“嗯”后就没再说什么。
蓝心璇很想知道他是否有把握Collins能赢下这盘,余光瞥一眼,突然被他喊了声:
“Livia,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惊得立马坐正:“什么?”
“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我。”
脸倏地涨红,热意似乎沿着发丝往外蒸发,她连忙咽了咽喉头,捏紧了手中的咖啡,像个犯错的小孩嗫嚅问出心里的疑惑。
Mo察觉出她的嗓音突然变紧,因而不自觉低嗓回应:
“能赢。”
柔和、从容又自信的“能赢”,简单的两个字,驱散了她的担忧。
而神奇的是,在Mo说出这句话后,Collins似乎能听到一样,受到某种鼓舞打得意外顺畅。
一鼓作气地扭转劣势,很快将比赛打到了抢七。
抢七最耗费心神,可下一秒,她打出了这场比赛的第一记ACE球,时速令人惊叹,场上观众再次鼓掌欢呼。
这一球振奋人心,Collins露出了难得的笑容,随后又收敛起来,继续认真比赛。
与平时和善的神情不一样,Collins站在赛场上就会变得严肃。
蓝心璇很能理解这种变化,因为她自己上场时也会变样,队友曾调侃过,说是没想到她能变得那么积极又热情。
当时她听后还笑出了声。
此时不由得在想,要是那样的自己,一定能够主动追求Mo吧。
可自从退役后,又上过那样的班,她身上所有的积极热情全被削减了许多。
她变得害怕被拒绝、被否定,习惯性地在职场里低调避锋,继而影响了自己的性格,开始唯唯诺诺。
晃了晃脑袋,不允许自己在工作中想这种丧气事。
比赛来到Collins的赛点,最紧张刺激的时刻。
双方你来我往,打得都相当出色,对手不容退让,步步紧逼,明显想要抓住这球。
没人想放弃。
“加油,Collins!”蓝心璇小声鼓着劲,比场上选手还要紧张。
Mo听到了她的话,呼出绵长的气,心底生出一股强烈的冲动。
他很想握住她的手,感受她的战栗,给予她安抚。
比赛开始前,Mo就发现她比谁都紧张。
只能猜想她共情Collins的处境,希望能顺利拿下胜利吧。
但同时又不自觉地在思考,她是不是也很想回场上比赛呢?
还是说,她只是希望客户能觉得继续选择他们是对的?
无论是哪个猜想,他都只能握紧手中的咖啡杯,等待比赛的胜利号角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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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Collins顺利赢球,拿下这场比赛。
蓝心璇看似松了口气,内心激动无比。
双眸发着光看向Mo,注意到他举起了咖啡,想跟她碰杯庆祝。
她笑着回应。
而后,倾身过去,与他紧紧相拥。
~
休息室内,Collins和Sasha相拥庆祝。
小姑娘见蓝心璇来了,立马跑过去和她拥抱。
Mo则走过去和Collins握手,贺喜的同时还鼓励她拿下下一场比赛。
他的语气过于自然且理所应当,听得Collins哈哈大笑,眼里泛出泪光。
蓝心璇让自己不去留意Mo,而是集中注意力听Sasha说话。
回应Sasha时,嘴里的词是蹦出来的。
过了一会儿,与母女俩告别,蓝心璇已经忘记刚跟Sasha说了什么。
此刻在林荫小道上走去酒店,她的脑袋空空如也。
可心脏、胸腔还有喉咙又胀又闷。
怎么就抱上去了呢?!
Mo明显只是想跟她碰杯庆祝,而她居然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臂!
其实也没什么,握手、拥抱、贴面吻是常有的事,尤其这里还是法国,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
可不一样的是,Mo是她的上司,拥抱不是不可以,但顶多就是拍拍肩膀或后背的虚抱,而不是像她这样:
实打实的,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脖颈,与他热情交颈。
紧贴程度到了可以感受出他跳动的脉搏,身上的体温沿着侧颈肌肤传来,让她不自觉地又抱紧了几分,甚至差点吻上他的脖颈。
举止太过了,实属不应该。
蓝心璇懊恼得很,试图想通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是被墨言翊提供的攻略给洗脑了?
她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主动,从而下意识做出了过分主动的事?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都怪墨言翊!
他为什么要鼓励她主动?
为什么要告诉她那些事?
为什么要那么认真对待她的困惑?
猛然间颓丧到想哭,因为下意识去责怪别人是不对的,何况墨言翊明明没有错,怎能怪他呢?
那就只能怪自己了。
没错,当然要怪自己。
蹦出怪罪别人的念头不就是为了避免去怪自己吗?
墨言翊可没有让她冲动之下去抱住Mo,那是她自己的任意妄为,是自己的忘情冲动。
好在当时,Mo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在感受到她的拥抱后,只是克制地轻拍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轻笑。
是那种从鼻腔里发出的声音,纵容、柔情又动听。
但只跟她拥抱了一两下就松开,而后起身告诉她,要去见一见Collins。
在这之后,他就像是忘了跟她拥抱过。
所以,她其实还怪Mo吗?怪他没有任何反应?
可凭什么呢?她应该庆幸才是,庆幸Mo不认为她过分热情了,而且她也切实地获得了一个拥抱。
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感受到他宽厚的肩膀、还有侧脸耳廓的温度……这些都是主动的回报。
是她偷来的。
归根结底,还是错在自己,她该道歉吧?
快到酒店门口,蓝心璇踌躇满目,不知要如何开口,这时才察觉Mo停下了脚步。
“Livia。”
他转身叫了一声。
令她紧张了起来。
16. 他好坏
“Livia,你的手机响了。”
“啊,对不起!”
蓝心璇下意识地道歉了,而后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才赶紧拿出手机,是Sam打来的。
“嘿,Livia,你那边忙完了吗?Aria这边出了点事,我需要跟你确认一些信息。”
Aria是年纪最小的客户,她的宣传规划由蓝心璇负责,执行落地由另一位同事负责,而Sam今天去跟进了Aria的第一轮比赛。
她是种子选手,一般情况下,第一轮比赛不可能遇到强劲对手,所以赢赛也是绰绰有余,那会出什么事?
蓝心璇抬头要跟Mo说明,却见他已经转身。
“我开车带你过去。”
Aria是本地选手,住在离场馆十多分钟车程的私人别墅里,没有入住官方赞助的酒店。
坐车是会方便些。
蓝心璇原本要走向副驾驶,临到车前却转向后座。
就怕自己再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Mo也没有叫她到前面坐,这让她感到放松又窒闷。
车辆开得又稳又快,没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他们在管家的带领下穿过好几间房屋,终于来到Aria所在的房间。
房间布置得相当华丽,而且有吧台、高脚椅和满墙的酒与酒杯,看起来像一间交际专用的宴会厅。
Aria窝在落地窗前的长沙发里,身前放着一个空酒杯,旁边桌上还有两瓶已经醒过的红酒。
尽管赛事规则上没有明令禁止选手在比赛期间饮酒,反正只要通过兴奋剂测试,也不影响出赛,那喝不喝酒便是选手的自由。
可绝大多数选手都高度自律,且不说比赛期间不会喝酒,就连整个职业生涯都不去碰酒精,担心会影响肌肉和代谢。
可Aria好像不在乎明天下午的第二轮比赛,居然自顾自地喝起了酒,但看这颓唐的样子又不是在庆祝。
Mo扫视一圈,似胸有成竹。Sam像看到救星似的跑过来,和他们耳语详细情况。
原来Aria虽赢了今天的比赛,可出现了好几个受迫性失误。
和非受迫性失误不同,受迫性失误是因对手回球刁钻被逼到死角,就算勉强打了回去也会出界或者没能过网。
两种失误都会让选手对自己不满,前者是自己主动失误,说明状态不好,后者则说明对手很会施压,自己应变能力不足。
年轻气盛的Aria自认弱点被今天的对手一眼看出,因此羞愤且情绪低落,还扬言要放弃比赛!
Sam以为她只是在耍小孩子脾气,结果不是。
“教练来劝过了,没用。俩人还吵起来,正堵着气呢。”
“教练人呢?”蓝心璇问。
“隔壁房间。”
Sam想当个和事佬,可两个人都很倔,谁也不让谁。再这样下去,他真担心Aria一意孤行,赛也不比了。
那影响可就大了。
且不说会爆冷、排名会下降,不小心传出退赛理由也有损声誉,从而影响商业合作就很糟糕。
但Sam有过经验,之前Aria在别的比赛里也闹过脾气,当时是用“大礼”才让她冷静下来,这次也打算故技重施。
所以才把蓝心璇叫来。
“你之前谈下来的广告商里是不是有家游艇公司?”
蓝心璇连忙点头。
“太好了,打电话过去,跟他们负责人求个福利……”Sam详细说明福利内容,虽然有点夸张,但也不是很难办。
蓝心璇没有露出半点难色,心里只希望能顺利解决问题,好让领导和客户满意。
在来的路上,就一直担心营销规划是不是出了纰漏,不然Sam为何要跟她确认细节呢?反复回忆有没有做错,要是真出错的话要怎么办?
这些惯性焦虑是在前司工作时形成的,每次一有风吹草动,便先设想最坏的后果,再思考补救方案和代价。
好在现在这事不是她的错,但也得努力让客户振作。
Sam看不出蓝心璇在担忧什么,反而在想会不会太为难下属,于是让她提供负责人的电话,由他亲自去沟通。
蓝心璇犹豫了会,只好照办。Sam到另一间房沟通去了。
而Mo则在他们商量办法的时候,早已走过去坐在Aria对面的沙发上,和她聊着什么。
蓝心璇见状,连忙去看自己能否帮上忙。
结果听到Mo在请Aria跟他来一场比赛。
怎么能让一个醉酒的人上场打比赛?会很容易受伤的。
蓝心璇想要阻止,没想到Aria先开口嗤笑了一声:
“呵,我不跟你打,你太弱了。要打的话,Livia,你有没有兴趣?”
语气清醒,看来她的酒量不错。
但还是要确认下:“你喝酒了,会不会受伤?”
Aria一听这话就不满,起身跑出房间,走之前再次向蓝心璇下战帖。
其实蓝心璇恨不得能出点力,为难之时只好看向Mo,见他微微颔首,鼓励的眼神让她欣然应下。
别墅有个露天网球场,管家正在清理场地,Aria则拿了一套全新的运动装给蓝心璇换上。
换完后,她上下打量了好几眼,发出感慨:
“Livia,你身材好好哦。”
说完后还凑上去嗅了好几下,完全忘记方才对蓝心璇的不满。
果然还是醉了。
上场前,Mo跟蓝心璇交待了几句,让她只打会让Aria出现受迫性失误的强上旋球,恰巧的是,这类球是蓝心璇的拿手绝活。
比赛开始,Mo目不斜视观赛。
几轮过后,Aria气鼓鼓地不打了。
还跑去Mo面前,骂他是个狡猾的男人。
Mo微微一笑,也不恼,但语气骇人得很,眼神也格外严厉。
“赛后要复盘,再加强锻炼,而不是喝酒置气,你就不会再出现这种失误。”
Aria不太认同,这可不是一时就能训练出效果的。
但Mo有他的根据:
“刚才你在试图打回Livia的击球时,已经一次比一次接近目标。但因为喝酒导致反应变慢,结果一个都没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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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ia怒气冲冲,直指他的狡猾之处:
“才不是!要是全盛时期的Livia,我连动都动不了。我后面遇到的对手也一样,她们能打出更强的回球。”
蓝心璇对此认同,换作更专业的选手,就会打出速度更快、角度更刁钻、落点变化更大的球,那么Aria出现的受迫性失误肯定会更多。
但她也理解Mo的用意:
“Aria,我相信你能做到。别忘了,你比其他选手都年轻,还没到最巅峰的状态。”
蓝心璇无比羡慕她的天赋,如此天赋要是被后天恶习给摧残,那实在可惜。所以Mo才刻意强调是酒精影响了她的反应能力。
见Aria沉默,Mo又拿出她的比赛视频,指出这点受迫性失误问题不大,也相信她的教练早就看出这一点,只可惜因为Aria在气头上,还喝酒甚至威胁说要退赛,教练才跟她吵。
Aria见大家都在说自己,一下子觉得委屈,突然哭了出来,还耍赖似的直直躺在场地上。
蓝心璇连忙蹲下安慰。
“Livia,他好坏,欺负我,啊哇哇哇哇——!”
被指着骂的Mo面无表情,就算Aria是个小孩,他仍坚持认为身为运动员不该如此脆弱。因而见小孩哭了,他也不打算让步,只想让她明白自己错在何处。
威严地站在一旁,无动于衷。
不过这时,蓝心璇突然抬眼看过来,那藏不住笑意的双眸顿时令他愣住。
他轻咳一声,垂眸侧目,走到她身边,蹲下递上手帕,也不说什么,起身回到屋里。
背影微微透着落荒而逃的意味。
见Mo走开,Aria也不闹了,觉得自己成功把人吓退,还哼了一声,兴冲冲地对蓝心璇说:
“我知道你们说得对,我会去找教练道歉,然后好好练习的。”
“嗯,你要不要先醒醒酒?”蓝心璇拿着Mo的手帕,给她擦擦脸。
“不用,度数很低的。对了,你们带几瓶回去,很好喝哦~”
见她也没什么眼泪,擦好后收起手帕,蓝心璇摇头:“不方便带回去,而且还要工作。”
“这样啊!”
Aria眼珠一转,突然拉起她重新回到房间。
Mo坐在高脚椅上处理手机消息,而Sam在一旁和他说着什么,见她们回来,便起身走过去。
Sam想和Aria说什么,却被打断:
“你们来尝尝这酒,是妈咪送给我的生日礼物,超级好喝~”
昨天是Aria的生日,她的母亲没能来看比赛,只送了礼物。
但Aria一点也没有不开心,还特别喜欢这份礼物,亲自给他们倒酒,将酒杯递到他们手里。
无法拒绝。
Mo还被狠狠瞪了一眼,也不恼,甚至向她点头致谢,面色如常地举杯。
同时不着痕迹地看向蓝心璇。
众人一起跟Aria说了句生日快乐,而后喝了下去。
见大家都喝了,蓝心璇只好硬着头皮喝。
心想反正等会儿就回酒店,应该不会出事。
17. 你醉了
一喝完酒,Aria就跑去找教练,Sam准备的惊喜只好等比赛结束后再告知。
回酒店路上,蓝心璇依旧坐在后排,副驾驶是Sam在坐。他先向Mo汇报今日项目进展,后面就次日行程安排征询意见。
偶尔需要她补充细节时,蓝心璇才开口,其余时候都安静,若有所思。
此时话题渐渐转向闲聊,Sam笑着提到这辆车是右驾驶位,明显不是会在巴黎本地开的车。
Mo解惑:“Su从伦敦开过来的。”
Sam知道Su是他的私人生活助理,恍然大悟:“哦~对了!我记得你是从伦敦过来的。这是你家的车?”
Mo没有否认。
这么一听,蓝心璇才后知后觉。
在墨尔本习惯了右驾驶位,再加之坐上车后一直出神,因而没觉察出什么不同。
但其实巴黎和墨尔本不一样,行驶时要靠右侧,车大多是左驾驶位。而伦敦则和墨尔本是一样的。
原来,这辆车是Mo的私家车,他是从伦敦来的啊。
没想到能坐到他的车,专属于他的,可能这车里还有他的味道。
有点后悔坐在后面了。
但在来的路上已经和Mo共享过私密空间,她还不满什么呢?
皱眉思索,拿侧脸去贴紧车窗玻璃,冰凉爽感通遍全身,她突然想到了。
原以为Mo会在意那个拥抱,结果这只是她独自介怀的事。
思及此,又开始绞着双手,目光迷离地看向车玻璃里的女孩,五官好像分散开来,凑不出一个完整的自己。
这样敏感脆弱的女孩,一丁点不顺利就会自我怀疑,他会喜欢吗?
车辆经过减速带,微微晃动了她的心湖。
这时Sam突然说:
“Mo,把我放在这里就行,我剃须刀坏了,得去买个。”
“好。”
Mo打开信号灯,再转方向盘,将车慢慢停稳。
蓝心璇本能跟Sam挥手告别,没留意到Mo从后视镜里看了她多久。
离酒店不远了,无需开什么话题打发时间。
她看得出Mo并不喜欢在开车时交谈,他还戴着眼镜,始终凝视前方,专注的模样很迷人。
回想起他跟Aria谈判的神情,还有展现出的惊人观察力。
当时他大概是趁着她和Sam沟通的间隙,迅速浏览Aria的比赛视频,才能发现那个受迫性失误不是什么大问题,从而快速有效地解决客户痛点吧。
解决后,一刻不歇地继续处理手机信息,而且眼镜到现在都没摘下,想必回到酒店后他还要接着忙活吧。
蓝心璇迷迷糊糊地想,这一天下来自己已经累到不行,何时才能像Mo这么精力充沛呢?又何时才能像他这么能干?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墨言翊说过的话:你可以。
是啊,她可以的。
虽然会自我怀疑,可从不会止步不前,何况从未动摇过,也从未想过放弃。
想到这里,她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抵达目的地,墨言翊没有在酒店门口放蓝心璇下车。
方才喝酒庆祝客户生日,他早已留意她的神情,直觉她不能喝酒。
不确定她是否醉了,但上车后又不怎么说话,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要陪她一同下车,才将车直接开到停车场。
刹车、熄火,停稳车后,墨言翊轻声开口,没有得到回应,扭头去看发现:
她睡了?
“Livia,Livia?”还是没有回应。
墨言翊微微蹙眉,再试着叫,依旧没人应答。
沉思片刻,他试着叫:“心璇,心璇?”
“嗯?怎么了?”
心跳漏了一拍,因为蓝心璇回应的也是中文。
事实上,他并不清楚自己出于什么目的,突然用中文叫她。
“你醉了吗?”不受控地,他继续用中文和她交谈。
游走于危险边缘,惊险地沉溺着。
这是头一次打破屏幕界限,让Mo能以墨言翊的身份来面对蓝心璇。
喉咙微紧,等待她的反应。
她会认出他吗?发现Mo就是墨言翊?
可惜,蓝心璇没再回应,只是侧身把头埋进座椅靠背,睡得更深。
这样可不行,睡在车上会不舒服。
墨言翊拧开一瓶水,下车绕到后座,坐进去后将水递到蓝心璇嘴边。
“喝点水,醒醒酒。”他用回了英语,没有得到回应,只好无奈地换回中文,“心璇,喝水。”
“水?哦,好,好的。”她又清醒了,还接过水,很听话地喝了几口。
怎么回事?难道只有听到中文才会回应他?
墨言翊感到好笑,这下退无可退了。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蓝心璇喝完后,说的竟然是:
“谢谢你,墨医生。”
愣怔原地,睁大双眸,难以置信。
下一瞬,墨言翊内心产生猛烈的冲动,想要拽住蓝心璇将她摇醒。
可摇醒后呢?要做什么?他没有任何想法。
只能深沉地看着蓝心璇,呼吸渐渐愈发粗重,像是怎么望都不够。
他明明低着头,可似在仰望,乞求天使不要折磨他。
不知望了多久,墨言翊缓慢伸出手,拿走她手中的水瓶,将那份想要拽住她的冲动,尽数压向瓶子,瓶子发出滋滋啦啦的微响。
蓝心璇始终闭着眼,在努力让自己清醒。
她的确是醉了,喝点水是有作用的,但需要一点点时间。
缓解晕眩感后,终于能够再睁开眼:“该回酒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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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回了英文,彻底把他给搞糊涂。
墨言翊似回神般地先下车,绕到她这边开车门,等她下来。
可蓝心璇迟迟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他俯身低头,手臂撑着车顶,屈膝弯腰询问:
“感觉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
他怎么动不动就想要带她去医院?
真奇怪。
蓝心璇嘟嘴轻笑:“我没事,只是有点头晕。”
此刻似乎清醒了些,语气明显是对着Mo说的。
“你不能喝酒,是不是?”
“嗯,不太擅长。”
墨言翊极轻极轻叹了一声。
“你不要怪我,我会好好练的。”
“我不怪你,但你要练什么?”
“练习喝酒。”
“Livia,如果不想喝,不用勉强自己。”
“是吗?可我前老板认为这很不方便,社交场所里总得喝几杯香槟吧……”她后面的话含糊不清,但大体意思能听懂。
其实在澳洲公司没人会逼她喝酒,只是她不擅长拒绝,就像方才那种庆祝生日的场合,她就只好顺从。
墨言翊听完微微蹙眉,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毕竟人已经醉了,照顾好她才是优先事项:
“能自己下车吗?”
“嗯?可以呀。”
说着就晃悠悠下来,勉强能够站稳,却走得不太稳。
墨言翊伸出手臂,让蓝心璇可以扶着走路。
回酒店房间的路上,他发现自己很享受于此,尤其当蓝心璇整副身躯的重量都压在他的手臂上时,就好像短暂地拥有了她。
能成为她的依靠,是他的荣幸。
这种亲密感让他尝出浓烈的甜腻,却在下一秒感到黯然神伤。
也只能在这种时候了,等她清醒点肯定会躲得他远远的。
抵达房间门口,墨言翊告诉自己,等她开了门进去,那他就可以全身而退。
毕竟这一层所有房间都是女同事在住,随时会被人看到。
尽管他坦荡,尽管男同事偶有到女同事这层楼来谈事,但他不想蓝心璇被人误会。
因而他总觉得她寻找房卡的时间格外漫长。
好在,终于找到了。
滴的一声,掰下门把手,门已开。
她进了房间,他该离开了。
可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拐角处传来男男女女的嘈杂谈话声,有人群从电梯里出来,正往这边走。
墨言翊权衡了下,只要此刻走开,从容过去搭电梯,就算撞见同事,也只会被当作他来找人谈事,不会影响到蓝心璇半分。
于是,准备替她关上房门,
却在这时,他猛地被一拽!
蓝心璇将他拽到房里……
门关上了。
18. 洗手台
酒店房间里,墨言翊立在门板前,
不敢乱动。
他直直地看着眼前的蓝心璇,发现她脸上带着迷醉梦幻的神情,比往常还要迷人。
呼吸停滞,努力叫自己冷静,可现实不容他逃离,因为门外已经传来响亮说话声,此刻出去定会被同事发现。
更何况,他双脚根本无法动弹,全身肌肉绷紧。
脸上强装淡定,墨言翊压低嗓音:
“你这是做什么?”
为什么要把他拉进房里?
“我…要主动……”
她嘴里嗫嚅着,语句破碎,但墨言翊听明白了。
收紧拳头,心里苦笑,她这是把他当作Sam了吗?
可主动追人不是这么追的,心璇,你这样会害了自己。
有一瞬间,墨言翊觉得他们在互相伤害,她认错人害自己和最怕的领导共处一室,而他则折磨自己放纵配合她的主动。
他被困在这里,困在她的主动里。
门外人声渐渐消失,同事们大概都各自回房,只要再稍等一会儿他便可以走出这个房门,回到自己的酒店房间,一切相安无事。
可蓝心璇很不安分,手指紧紧拽住他的袖口不放。
还突然蜷缩成一团,倚靠墙壁蹲下,下巴搭在膝盖上,眼睛圆鼓鼓地直盯洗手间里的镜子。
镜子在洗手台的上方,照不到蹲下去的蓝心璇,但从她的角度里能看到镜子里Mo的侧脸。
她想起了那天,在网球馆淋浴间外不小心瞥见他的腹肌,一时间浮想联翩,直到Mo也跟着蹲下,从镜子里消失后,她脑中的遐思才散去。
“对不起。”因为擅自抱了你。
“什么?”墨言翊跟不上她的脑回路,不清楚她在道什么歉。
“哼,没什么!”
怎么还发脾气了呢?
完全清醒的墨言翊苦笑着和醉眼蒙眬的她商量:
“Livia,你不能在这里睡。”至少去床上。
他将手搭在自己的膝盖,没有碰她,只是任由袖口被她拉扯。
从停车场到酒店房间的这一路上,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主动碰她。
“我要先洗脸。”
这撒娇的语气目的明确,墨言翊了然,但还是先确认:
“我扶你去洗手间?”
“嗯嗯。”
墨言翊反手握住她的手,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
蓝心璇终于被这只温暖轻柔的手握住,小心翼翼地,不像那天在观众席上拽住她,感觉是那么紧,那么狠,那么用力。
她喜欢这种反差,更喜欢一边被柔情对待,一边被狠厉教训。
墨言翊自然不知醉酒的女孩在想什么,只是规规矩矩地将人带到洗手台前。
镜子里照出一双依偎的男女。
蓝心璇甜蜜地注视这画面,心想:
好像那个春梦啊。
该不会现在就在做梦吧?
“你要把我压在这里……做吗?”
不在墙上了,改在洗手台前?
唔,也不是不行,这里好像更好扶稳。
墨言翊蹙眉:“什么?”语气单纯,自然是不知她脑海里的画面有多靡艳。
“我,想要你。”
蓝心璇终于鼓起勇气说出这话,身体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陷入更深,还凑到他脖颈深吸了两下。
充满男性荷尔蒙气息。
很性感,很好闻。
墨言翊身形一僵,溃败般地由着她胡来,大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摩挲,隐忍,再隐忍。
此时此刻完全理解她的话,脑子早已宕机。
狭小的洗手间里,晃荡着剧烈粗重的喘气声。
直到蓝心璇满足地笑了一下,眼睛都眯成月牙形,才唤醒克制中的墨言翊。
他回过神后,咳嗽一声,一脸正经地问:
“给你拿毛巾?”努力忽视她方才的醉话和动作,强行将仅剩不多的理智拉回。
“啊!对了……”蓝心璇嘴里嘀咕着什么,身体稍微离开他的怀里半分,从口袋里翻找着什么。
墨言翊敛眸看她动作,手腕下意识抬起,像是不舍得她从他身上离开。
“去哪儿了?呜,找不到。”
不知她又想做什么,只能在一旁等待,本想问她在找什么,可此刻见她眼皮耷拉着,只好询问:
“能自己洗脸吗?”
她摇头,继续撒娇:
“你扶我去床上好不好?我好困。”
酒劲又上来了,头脑没能清醒多久,蓝心璇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扶过来的,没一会儿就坐在床上。
再次睁眼时不见Mo,还以为他离开了,唇角微张,讶然后自嘲冷笑,结果下一秒就听到:
“这是毛巾,能自己擦脸吗?”
原来是去给她拿毛巾了。蓝心璇欣喜地咧开嘴角,将额头上的碎发向后捋去,借着他的手掌,把脸埋在毛巾上蹭来蹭去。
像只埋头洗脸的小猫咪。
墨言翊见状哭笑不得,只好伸手扶住她的后脑勺,细致地给她擦脸。
还好她脸上的妆容很淡,又或许是刚打完球卸过妆,擦完后脸蛋更素净了些,只剩眉眼间残留一点淡粉色。
毛巾是凉的,正好可以降温,让她舒服得叹了一声。
而Mo的手指也是冰凉的,扣在后颈上引得她颤栗。
“好爽。”
墨言翊的耳朵被这句话烫到一般,薄唇开启,想说什么却没说。
胸膛起伏更甚。
蓝心璇全然没发觉任何异样,乖乖擦脸后,似乎清醒了些,可下一秒神情却忽然落寞。
她隔着毛巾靠在他的手上,低声啜泣了起来。
“我好没用……”
哭得无声无息,要不是瞧见泪水,一定会以为她酒醒了。
“为什么这么说?”
“网球打不好,工作也做不好。”
其实和Aria对打前,她无数次心生艳羡,心想就算自己能够克服恐惧打下去,也无法成为像她这样的种子选手。
好不容易决定放弃,老老实实到社会上历练,却发觉工作是那么不容易做好。
“我好没用,没能帮上忙……”
一阵短暂的沉默,墨言翊深深地呼气,再次蹲下身来,轻柔抹掉她的眼泪,看着她的眼睛说:
“不是的,Livia,你今天帮了很多忙,忘了吗?”
“可是,我想做到更好。”
回以鼓励的微笑,笃定地向她告知,她已经做得很好。
“真的吗?”
Mo不容置疑地点头。
蓝心璇的心顿时舒畅许多,被酒精引起的忧郁也缓解了不少,不过这种时刻她仍旧异常脆弱,发觉Mo再度起身,看上去像要离开,她赶紧再扯住他的袖口。
“你要走了?”
“没有。”他只是想去洗下毛巾,再给她拿瓶水。
无论是她还是他,都得再清醒一些。
“哦,你先不要走,再待一分钟,好不好?”
蓝心璇略微羞耻地继续追问、请求:
“再夸夸我,好不好?”
滚动的喉结压不下心头燥热,墨言翊沉重地喘息。
闭上眼,收紧拳,他太想将蓝心璇抱入怀里。
最终还是按捺住情|欲,转而柔情地夸赞她认真、勤勉,工作很努力,上心又积极。
蓝心璇见他没有拒绝她的要求,索性得寸进尺,变本加厉地要更多夸奖,还不停地问:
“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这世上最善良且强大的存在。”
“善良?强大?”她只疑惑了一秒,转而问别的,“你不讨厌我吧?”
“永远不会讨厌你。”
完全止不住羞涩又放肆的笑容,蓝心璇的脸烫极了,双眼发着光芒,双手更是从袖口敞开处往里伸,来回触摸他手臂上的青筋。
提出的要求也更加无所顾忌。
“我想碰你的腹肌,可以吗?”
呼吸猛地一滞。
“你醉了,Livia。”
蓝心璇笑了开来,眼里亮晶晶的,佯作发怒地反驳:“我没醉!”
“你要是清醒的话,不会问出这种话的。”他好严肃。
“所以我要是没醉的话,你会给我碰吗?”
墨言翊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进行一场幼稚的对话。
“Livia,你该睡了。”
短暂的缄默,他能清晰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几乎能预感到她还要说什么胡话。
“你能陪我睡吗?”
没有回应。
蓝心璇与他四目相对,眼神湿润又直白,声音更是黏腻又调皮。
“你脸红了?!”
眨巴眨巴眼睛,以为看错,但她清晰地瞧见,Mo原本清透的皮肤此刻染上一片绯红。
在听到她的问话后,红得更深了。
“乖,不要闹。”墨言翊近乎耳语般地请求,他不敢想再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事。
可蓝心璇忽然又把小脸蛋扑到他掌心里:
“妈妈爸爸都不在了,网球也不要我了,我只剩孤零零一个人,你也要丢下我吗?”
“我只是想有人陪我睡觉!”
“我好困,好累,你别离开,也不要说我……”
墨言翊的心被扎了好几下,心脏似在汩汩涌出鲜血。虽然知道她举目无亲,可从未察觉出她有那么孤独。
因此心疼到无以复加,她说的这些话只会变成脚镣,紧紧锁住他,不容他抽身。
猛地放下毛巾,放得太匆忙,毛巾从床头柜上滑落在地。
墨言翊毫无察觉,急于将她抱在胸前,爱怜地抚弄她的额发,下巴在颤抖。
毛巾湿哒哒的,沾湿木地板一小片,水渍晕开。
谁的眼眶里也晕着泪?
“对不起,Livia。”
“能不能叫我Livy?妈妈爸爸会这么叫我,但他们好久没这么叫了,因为他们都不在了……”
墨言翊咽了咽喉头,堵着一块哽在心头:“好,Livy。”
“再叫一遍。”
“Livy。”
“我还想听。”
“Livy。”
“嗯~你的手好温暖。”
蓝心璇笑了出来,仰脸让他触摸更多。
“喜欢吗?”
他在抚摸她的眉骨。
又去摩挲她的脸颊。
像轻吻一样,一点点往下触摸,来到唇边。
她又看向他的眼睛,波光粼粼的,梦幻得很。
让人想要靠近、碰触,甚至亲吻。
于是她偏过脸,唇贴向他的手指,落下一吻。
见他愣怔,便伸出双手揽住他的脖颈,如同细长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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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条勾住粗犷的黑色木桩。
不过到底是不甚清醒,蓝心璇双腿一软,随着床垫的回弹往后倒下。墨言翊怕她摔到,连忙护住后脑勺,身子也跟着倒下。
两人叠落在柔软的白色床单上,几乎贴合相拥。
狭小房间里安静得只剩巨大喘息声,分不清是谁的呼吸,交错缠绕在空中浮荡。
墨言翊缓慢收紧手臂,十指陷入蓝心璇的红色卷发里。
珊瑚在指缝间流动,他恍惚以为自己在深海里潜水。
双眸的情动如同阳光下的海水流动,紧紧锁住眼前人,温润又热烈。
蓝心璇一手扣紧他脖颈,一手伸下去碰他的,
锁骨与喉结。
去磨,去贴,若有似无地,一圈又一圈,转着手指头描绘。
那么坚硬、隆起、流畅的锁骨;
那么硕大、突出、坚|挺的喉结。
它滚动着起伏,她跟着上下抚摸。
“喜欢。”
喜欢你掌心的温度,喜欢你指背的摩挲,喜欢喜欢喜欢。
喜欢的不得了,喜欢到不想让你走,喜欢到我要拼命主动。
蓝心璇仰头,微微吐气,喷在他的脖颈上,红唇张开,吻住他的喉结。
墨言翊颈部脉搏在剧烈跳动,耳边是她炽热真挚的告白,她的气息、触碰和情绪让他陷入一场迷醉。
她甚至还在点火:“它好大!”看着喉结说的。
全身血液冲向脑海,晕眩的感觉太过强烈,他吸着她身上的体香,就着喉结残留的热意,全身燥得不行,实在无法再忍耐。
猛地抬起她的下颌,勾勒她的下唇,湿湿的,软软的,诱惑着他。
房间昏暗,但他仍能清晰地看见那双红唇在翕动,潮湿滚烫的气息洒在他嘴角,是清甜的酒香,不知尝起来会不会更浓烈,会不会让他跟着微醺,更忘乎所以、不顾一切。
只要俯身低头,就能吞咽入口,彻底打破这室内飘荡的旖旎,将怎么都压抑不住的欲|念释放开来,昏天暗地地与她沉沦。
俩人胸膛沉浮,粗喘着气,着迷地对视,慢慢地,慢慢靠近。
只可惜下一秒,墨言翊停止了动作,因为眼镜硌到她的鼻梁。
蓝心璇眼里湿漉漉的,嘴里还发烫,被硌到后不满地娇嗔:
“嗯,你又撞疼我了!”
又?
什么意思?
没能问出口,蓝心璇居然昏睡了过去。
紧闭双眼侧着脸,温良地靠在他的掌心,呼吸变得更加绵长缓慢。
墨言翊一时怔住,看着身下的女孩,内心翻涌羞愧。
他居然差点亲吻一个醉倒的女孩,这无疑是在性骚扰!
他暗自庆幸自己不会接吻,不知原来戴眼镜是会妨碍到的;但下一秒又为自己感到可悲,怎么会失守理智。
努力等气息缓下,身体渐渐降了欲|望,才艰难起身给蓝心璇盖好被子,又抬头看向四周,窗帘早就拉上,空调温度需要调高一些,最后只留下洗手间的灯光。
离开前,他拿出冰箱里的水放到床头柜。
确保一切安排妥当,才安心走到房门。
却又折返回到床边,看着熟睡中的蓝心璇,许久之后郑重地轻声说了句:
“我很抱歉,Livy。”
墨言翊面色严肃地回到自己的酒店房间,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才颓然地坐在地上。
全身还烧得慌,蒸桑拿似的直冒汗,四肢震颤得厉害。
深呼吸好几次,他试图厘清这荒诞又真实的一夜。
唯一能想到的是自己甘愿被当作是Sam,利用蓝心璇对Sam的好感趁虚而入,从而知晓她从未对外展露的柔软与哀伤。
她想有人陪她睡觉,因为她孤零零一个人。
那是她内心世界里真正的哀伤、孤独和渴望,在工作中根本不可能看到,就连用前夫身份都无法得知。
而她的孤独是那么真实,激发了他内心深处的痛楚与悲伤。
所以他逃不开,只能留下来,要是身份允许的话,他真的很想陪她睡,就只是抱着她,或者纯粹地靠在她身旁,听她静静地呼吸,沉沉地睡去。
可就是这样一份真情,竟被他升腾的欲|望所吞噬。
他太高估自己了,完全忘记白天蓝心璇给予的一个拥抱,就足以让他想要强势地索取,好在下一秒理智回归,理解她那拥抱只是出于激动。
根本没想过能拥有更多。
可夜晚实在太过迷惑人,令他差一点,真的差一点,做出野兽般的行为,失去做人的底线。
有那么一刻,他痛恨这股动物本能,厌恶这份冲动差点玷污了蓝心璇,更痛恨自己没去尊重她无意识中给予的信任。
但此时此刻,对Sam的忮忌再次涌上心头。
凭什么他能拥有蓝心璇的一片柔情?
她主动起来,会对别人那么妩媚吗?
一定会的,这份妩媚本就不属于自己,是他从Sam那里偷来的。
绷紧下颌,吁出一口气,墨言翊慢慢起身,脱掉身上所有累赘,站在淋浴蓬头下,让冷水冲刷傲人的情|动。
终于冷静了些许,忮忌渐渐褪去,只剩无限的忧伤。
他惊诧地发现一件事,自己无法由衷地帮助蓝心璇去追别人。
他想改变现状。
等到明天天亮,等到蓝心璇清醒后,他要告知她实情。
19. 醒酒汤
半夜,蓝心璇醒来,想要上厕所。
迷迷糊糊起床上完后,宿醉的恶心感涌上喉咙,连忙找水喝。
床头柜上正好有一瓶水,等她喝完才疑惑这水怎么在这里。
疑惑的念头一起,其他疑惑的点都纷纷冒了出来。
她怎么回来的?
什么时候醉了?
醉了之后没有惹祸吧?
虽然从小在家里没被禁止过喝酒,可蓝心璇为了训练和比赛,主动远离烟酒,不曾放纵自己,只在毕业舞会那天破例,结果闹出笑话。
朋友们完全没想到她这么不经喝,半杯就倒,还爱抓着人不放,一味地撒娇和自说自话。
简言之,酒品不是很好。
自那之后,她有意避开任何酒精饮料,等到退役后进入职场,才有意识地锻炼酒量,但成效不显著。
给Aria庆祝生日的时候,她以为自己能够撑回到酒店的,结果提前在车上就醉了?
好吧,至少没在人家的别墅里发酒疯,但记忆里出现了许多奇怪的片段。
她好像和墨言翊说话了,但一会儿又变成跟Mo说话。
她十分确定墨言翊不可能出现在这里,那她当时是跟谁说话呢?难道是把Sam当成墨言翊了?
不对,Sam中途已下车,她还挥手与他告别呢。
哎,脑子被酒精搅浑,她完全捋不清思绪。
身子往后仰,倚靠在床板上望着天花板,模糊的记忆像幻灯片在墙上播放,慢慢地,慢慢地,她记起了一些关键信息。
她,蓝心璇,好像,似乎,大概,调戏了Mo!!!
天啊!
猛地直起背,瞪大双眸难以置信脑海里的画面!
她把Mo拽进到自己的房间,耍赖撒泼不放他走;她还说了好多自己的事,具体是什么有点记不清;但更离谱的是,她好像舔了Mo的喉结!
恐慌到极点,蓝心璇下意识想到辞职,想要逃避,想立马订机票回到公寓里,把自己埋在被窝里,关上几天几夜不出门。
丧气地仰头瞎想,脑子渐渐放空,整个人开始变得麻木。
直至嫌弃自己身上的酒味,只好撑起身子去洗澡,顺便让冷水冲淡脑中混沌,才彻底清醒,也彻底睡不着,认真实际地想办法。
法网还有一大堆工作,擅离职守会葬送职业道路,她不会做出这种蠢事。
没错,工作还要继续,生活也在继续,做了就做了,这不可耻,承认就好,道歉就行。
可要是Mo不接受她的道歉怎么办?要是他为了避嫌,辞掉她怎么办?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她的暗恋就这么可笑地结束了?
不知为何,蓝心璇松了口气,像卸下重负一样心空了许多。
可内心深处还是不希望出现这样的结果,被人拒绝其实很丢脸,也会不甘心,她可能无法忍受被这么对待,说不定又得花个半年才能重整旗鼓,去找一份新工作。
想着想着,蓝心璇都已经在考虑后路,那个未来里又只剩孤独的自己。
不知不觉,天都亮了。
门口有人按门铃,是服务员送来了醒酒汤。
她没说是谁送的,只说了句“请慢用”之后就离开。
但可想而知,这只能是Mo送来的。
多么绅士的举动,体贴入微,从容大气,不计较被下属调戏,还想到要照顾她的宿醉。
蓝心璇一边喝一边想,自己果然该去道歉,而不是心安理得地享用这关怀,还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至少有一点可以确认,Mo不会因为被冒犯而疏远她,不然也不会送来醒酒汤吧。
他果然还是那么宽厚温和,不然她也不会喜欢他。
只不过之后该如何与他相处呢?道完歉后Mo会怎么对待她?
她无法预料,最坏也是最好的打算是,他可能会希望翻篇吧,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喝完醒酒汤后,蓝心璇简单收拾便出门了。
今天依旧要跟进两场比赛,上午一场,下午一场,上午这场和Sam一块儿去,下午那场就会遇见Mo。
见了Sam后,他关切地问起她的状态,因昨晚车上她格外安静。
蓝心璇一惊,以为他知道什么,好在他根本没发现她喝醉了,只猜测她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这让她松了口气。
比赛也很快结束,选手不到两小时就拿下胜利,祝贺后便可以先回酒店休息。
蓝心璇没有回房,而是去场馆附近的咖啡厅,趁闲调取选手比赛的高清录像进行整理备份,作为后续宣传物料。
整理过程中,她忽然发现Collins的比赛录像最后,有一侧摄像头扫过观众席时,正好拍到了她抱住Mo的片段。
只是一扫而过,不是有心之人根本不会留意,但她在看第一遍的时候就发现了,立刻倒回又播放一遍。
她把这一片段剪下,像怀揣秘密一样不让人发现,默默备份到自己的手机里。
这是与Mo第一次亲密接触的证据,让她羞赧又激动,因为那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
她想哪天失眠可以拿出来反复观看,提醒自己曾有勇气触碰这样一个遥不可及的人。
也能让她有勇气在下午时去面对Mo的审判。
不过没想到的是,比审判先来的是其他考验。
居然会在场馆走廊上撞见前同事,这让蓝心璇有些讶异,不似对方那般热情。
“Livia,真的是你!好久不见,最近如何啊?”
“还不错,谢谢关心。”蓝心璇本能挂上在前司磨出的职业笑容。
“哎呀,你还是老样子这么严肃,现在在哪高就啊?也不跟我们联系,都不知道你怎么样了哈哈。”
蓝心璇胸口翻涌着不适,压下恶心,淡淡报出自己如今所在的公司。
“什么?”他一脸不敢置信,显然没料到她能去一家待遇更优的公司,“哈哈,恭喜。”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人喊住。
来人是他的上司,也是蓝心璇至今心存阴影的前上司。
显然前上司也没想到会遇到她,神色一怔,点了个头便叫走下属匆匆离开。
目送他们离去,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转身却撞上Mo的目光,不知看了她多久。
他手里拿着咖啡,朝她微笑致意,并没有收回目光,像在等她走过去似的。
又像是提醒她,不要走去那边,不要回到从前。
蓝心璇喜欢他这种深有意味的目光,带着某种指引的神圣感,轻易勾走她的魂儿,听话地去到他身边,和他一起走到观众席上的座位坐下。
比赛开始后,Mo依旧让她分析赛况,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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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态度令她忘却昨晚的窘迫,只有稳稳的安心。
他并不只是想了解选手状态,更是在引导蓝心璇思考,从一场比赛中能获得什么信息。这过程让她渐渐明白,为什么有些高层能一眼看出选手的商业价值。
他也并没有刻意教学,而是先肯定她的分析,让她在探讨中获得成就感后,再顺势延伸让她发现更多细节,思考的视角也令她由衷钦佩。
Mo真的是个非常好的上司。
比赛很快结束,和选手祝贺道别后,Mo借故支开助理,让自己和蓝心璇可以独处。
他不确定她是否记得昨晚的事,方才看她神色如常,大概是不记得的。
可无论她记不记得,他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道歉,但同时也藏着私心,不希望那段独属于他们之间的隐秘,就这么轻易地从她的记忆里消散。
于是走回酒店的路上,再次穿过林荫小道,他停下脚步,站在她面前,开口请求:
“Livia,我有事想跟你说。”
蓝心璇心神晃荡,咽了咽喉咙,心想风暴要来了。
结果他居然是向她:
“对不起,Livia。”
道歉?道歉!为什么要道歉?
开口想问清楚时,只见Mo叹气,将道歉的理由交代清楚。
他为在她醉酒时进她的房间感到抱歉,而对房内发生的事只字不提,也许是为了照顾她的羞耻心吧。
道歉不需要提细节,不然会有性骚扰的嫌疑,这是Mo的想法,并且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以后我会避免昨晚的情况再次发生。”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调整工作安排,减少你和我共事的频率。”
要不是大概记得昨夜的经过,她几乎会信了他的说法,以为是他有错在先。
可事实却恰好相反,明明是她主动拉Mo进房间的。
所以不理解他为何这么说。
这是什么潜台词吗?还是委婉的拒绝?或许他知道昨夜的一切都是她主动,只是借此机会划清界限,防止再有暧昧的可能?
是这个意思吧?Mo在下逐客令吧!
他向来擅长掌控局面,处理工作中的尴尬肯定游刃有余,知道如何让她识趣地知难而退。
运动员的自尊心是极强的,蓝心璇心底涌起被人明确拒绝的愤怒,随后委屈袭来。
她强压住情绪,挤出冷漠的笑意:
“不需要的,Mo。工作要紧,我不希望自己搞特殊。”
“而且,昨晚什么也没发生,不是吗?”
的确如此,他们衣衫完整,没有过分的身体接触,清白得很,Mo不需要向她道歉的。
真要说道歉,也该是她!没错,她本来就是要道歉的。
“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拉你进房间,是我越界了。”
然而话一出口,心凉了半截,意识到方才的态度有多不好。
Mo虽宽容,却不代表能容许下属不知分寸。
挫败感不断升腾,蓝心璇开始恐慌,心想自己的网球之路已经失败,难道在职场上也无法稳妥地走下去?
“Mo,我会被辞退吗?”她打颤着问。
“不会。”
Mo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深深叹息,再次说出那句令她心神震荡的话:
“Relax,Livia.”
20. Lover
和蓝心璇道别后,墨言翊回酒店房间,陷到沙发里,仰头长吐一口气。
他不明白事情为何会演变至此。
道歉换来的是蓝心璇更冷漠的态度,甚至聊到后来,她开始感到恐惧,怕被辞退。
如果能抱紧她,或者握住她的手,一定还能感受到她在颤抖。
这份恐惧连带着他也感到难受,他会不会有一天把她吓跑?
他知道自己无法像Sam那样让她笑意盈盈,但至少希望在与他相处时,她不用如此谨慎,更不必被恐惧裹挟。
墨言翊略感烦躁地扯开领带,解开衬衫纽扣,深呼吸后还是无法静下心来。
脑海里不停复盘,试图理出一套方案应对这一变化,又想到一些事情之间的关联。
蓝心璇那份恐惧与不安让他觉得熟悉,有件事也让他一直挂念在心。
之前就看出她羡慕Collins和Aria:一个机能退化却依旧能坚持打比赛,一个年纪轻轻就成为种子选手。
而这阵子接触下来,墨言翊判断出她的网球技术不至于要到退役的程度,而且她对打网球依旧充满热情,在分析赛况时也很兴致勃勃,那为何要退役?
是有什么她无法控制的因素吗?是被迫中止网球道路的吗?
那这会不会影响到她的自信心,从而在职场上才如此小心翼翼?
他关心她的一切,无论是她对上司的恐惧,还是对网球的告别,都让他想要知道原因,从而对症下药。
一旦将问题置于理性分析之上,情绪的迷雾便会渐渐散去,思路也变得清晰透彻,墨言翊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心想自己需要行动,才能消解内心那巨大的挫败感。
于是拿出另一只手机,以前夫的身份给蓝心璇发消息。
~
蓝心璇没回酒店房间,而是去到河边坐在石阶上,听着不远处的小提琴演奏。
与Mo道别后,她的心情跌到谷底,认为自己搞砸了一切。而在这种时刻,看看静静的河流会让她的心情归于平静,就好像那河水正在吸收她所有的不愉悦。
手机铃声响起,居然是墨言翊发来的消息。
墨:心璇,你还好吗?
在最脆弱的时刻最怕别人突如其来的关心,因而一看到他的问候后,蓝心璇终是流下泪来。
她很不好,非常非常不好。
可是她不敢直说,也不想跟他聊自己的感情问题,因为她知道此刻的悲伤不仅仅因为这个问题。
匆匆抹去眼泪,试图看清屏幕。
蓝心璇:墨医生为什么这么问?
墨:因为好久没收到你的消息。
墨:你没回答我的问题,所以心情很不好,是吗?
远处的小提琴换了曲调,哀怨而悠长。
她依旧别扭,不想承认。
蓝心璇:人生不可能总顺心如意的,不是吗?
墨:比如?
蓝心璇蹙眉想到了许多,想到方才和Mo的对话,想到失去的家人,想到不得不放弃的网球,还想到那段曾打算离开这世界的时光。
与其说人生少有如意,倒不如说人的一生就很难有顺心的时刻。而这如此稀少的时刻,有一部分是墨言翊带给她的。
蓝心璇突然意识到这点,而他似有默契般隔空回应她这点。
墨:心璇,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墨:你不是一个人。
是的,她不是一个人。
遇到困难时墨言翊会第一时间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提供帮助,行动力极强地解决所有困难,摆平一切的能力超乎她的想象。
真好,真想像他一样强大。
可她的心已脆弱不堪,人生接连的挫败让她意识到脆弱的根源一直存在,要走向强大必须跨过那一道难关。
而这道难关,正是导致她退役的原因,自那之后她变得自卑又懦弱。
她极少向人提起,可现在却突然想跟墨言翊说,想知道如果是他,他会怎么办。
蓝心璇:墨医生,你听过Yips吗?
退役前一年,蓝心璇正在参加美网八分之一决赛。
她在此前从未打进过四分之一决赛,今年是她状态最好的一年,又恰逢多位顶尖选手带伤上阵。教练与团队笃定,这是她冲击大满贯更高名次的最佳契机。
大家的期待化为了她的动力,自己也信心十足地上场,一路打到这里。
可没想到,她遇上了克制自己的新人对手。
对手经验较少,不算十分强劲,但招式全都打在蓝心璇不擅长的地方,几乎每一拍都逼她在场上奔命。
好在她发球优势明显,才能顽强地将这场比赛打成消耗战,抢七因而经常出现。
可长时间的拉锯让她的体能逐渐滑落,不知不觉就来到赛点,压力闷在胸口难以调整。
她非常害怕失去这个进到四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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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决赛的机会。
如果失去这个机会,就很难再有这样的时刻让她把握住了。
如果失去这个机会,她还能打得更好吗?教练和团队会继续看重她吗?
蓝心璇越想压力越大,结果在准备上网接住一个短回球时,她的脚步却怎么也踏不出去。
她完全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球落地,听到裁判示意这球有效,听到对手兴奋的欢呼,以及现场剧烈的掌声。
这些声音,都不是给她的。
她失手了,输了比赛。
没人知道她那一刻为什么动不了,教练带她去看医生,检查全身,还精细诊断了双腿,结果显示腿部神经和肌肉全无异常。
她的身体非常健康,可她就是没动。
原以为只是一时失误,可在那之后的挑战赛上,噩梦再次重演。
奇怪的是,在场下训练时却一点问题也没有,她分明能接得住这类短回球。
经验丰富的教练立即意识到一种可能性,连忙带她去看专家。
结合检查和面谈后,医生将她这种情况诊断为Yips,也就是所谓的易普症,一种运动障碍性疾病。
神经病理已被排除,症状也只在比赛中出现,医生判定为心理性诱发。也就是说,她在不明根源的心理因素影响下,一旦触发特定情境,双腿便会痉挛或僵硬导致无法移动。
蓝心璇积极配合治疗,可数次心理干预皆无成效,因为无论医生怎么引导她敞开心扉,她始终不肯说出那根源。
一定有个契机,有个理由,有个事件,让她突然变成这样。
症状出现的那场比赛并不是源头,蓝心璇知道那源头在哪,可她就是不说。
因而她也没跟墨言翊提到这点,只笼统地说自己因无法治愈的Yips被迫退役,但不影响日常打球。
虽然痛苦只吐露了一半,但她内心意外地感到平静,原先的不安与悲伤已少了许多。
远处小提琴一曲终了,演奏家正在歇息,换了位歌手上场,新的音乐响起。
CanIgowhereyougo
我能否去到你的心底
Canwealwaysbethisclose
我们能否从此亲密无间
曲目居然是她最爱的《Lover》,墨言翊的消息也随之而来。
墨:心璇,我在乎你。
墨:我想更了解你。
21. 喜欢你
方才分别时,墨言翊留意到蓝心璇没有回酒店。
因而收到消息的下一秒,他便跑去场馆附近的街道寻找,鬼使神差的,远处音乐引导他来到河边。
隔着一条街道,他看到她的背影,同时又收到新消息,得知她居然是因为Yips才退役的。
以他的专业认知,Yips往往源于一次重大失败,但她在那场症状发作的比赛里还没输,应该不是根源所在。
她似乎隐瞒了发病根源,那定然是件令她十分痛苦的事。
不想逼她说出来,只希望让她明白,他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是希望能替她减轻痛苦。
才会下意识地发出那些露骨又含蓄的话。
我在乎你。
我想更了解你。
可这样直白的话会是她想听的吗?
墨:如果我刚才的话有冒犯到你,请你原谅,心璇。
这话令蓝心璇无意识地笑出了声。
蓝心璇:没关系的,墨医生。
蓝心璇:你是猜到我隐瞒了一些事?
墨:嗯,但我想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听。
果然,他看出她在隐瞒,但又小心翼翼地照顾她的心情。
蓝心璇喜欢这份小心翼翼,像被重视一般。
而且他这话像一份无期限的承诺,他会永远陪在她身边,永远做一个倾听者,对她有永远的耐心。
河边有情侣在跳舞,在月光下晃荡。
蓝心璇的心也在舞动,仿佛墨言翊在她面前伸出手,将她从石阶上拉起来,和他一同在蓝色河旁摇曳。
他们目光交织,舞步生疏,你进我退,像在竞技,互相试探。
一旦她的身子往外探,他就将她拉回到身前,紧紧盯着她,告诉她:
你不是一个人。
你不用一个人承受秘密的痛苦。
你不用一个人受苦而不知所措。
晚风拂面,刺挠颊上的绒毛,令她身心惬意。
蓝心璇:谢谢你,墨医生。
墨:心璇,心情有好点了吗?
猛然间,咚的一声,心脏狂跳。
蓝心璇看着河面,有什么东西正在浮现。
他始终记挂她的情绪,这让她想起从前他给予的种种照拂,也想起那晚醉酒时以为他在的情景。
那段记忆她刻意回避,而现在又开始想入非非。
为什么墨言翊会出现在她喝醉的脑子里?
是因为她下意识地信任他,认为有他在就算醉了也没关系?
这时,河面上被人投掷一颗石子。
心湖七上八下,简直不敢置信。
原来,原来,她喜欢墨言翊!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后,又觉得这件事很理所当然,倒也没有那么惊讶。
只不过……呵。
她自嘲一笑,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同时喜欢上两个人呢?
她确信自己对Mo依然喜欢,并没有因为喜欢墨言翊就失去对Mo的渴望。
可又隐约明白,这两种喜欢有微妙差别。
不让自己多想,还是赶紧回复墨言翊的消息吧。
蓝心璇:心情很好,是墨医生你的功劳,谢谢你。
墨:我想我收到的感激已经足够多,请不用对我太客气。
蓝心璇:好,我听你的。
暧昧的对话让她的心摇摇晃晃,越发确信自己动了心,直至墨言翊突然发来:
墨:最近追人还顺利吗?
有点搞不懂他了,明明对她表现得极为热情,说出那么撩人的话语,可又似乎完全不介意她去喜欢别人。
抓不准他对她的感情,文字消息又让她摸不清他的真实反应,于是,她发了一条语音通话的邀请。
发过去就后悔了,巴黎虽然还是傍晚,但中国那边都半夜了啊。
可电话还是被很快接起,那边传来一声低哑的“喂”。
熟悉的声音让蓝心璇浮起笑意,略带抱歉地问:
“对不起,我忘记你那边很晚了!你是不是要睡了?”
墨言翊笑着回答:“请放心,我现在的时间属于你。”
蓝心璇微笑顺势和他谈起睡眠时间,先前的问题被她巧妙略过,因为不想在他面前说自己追求别人的事,而墨言翊也心照不宣,没再追问。
蓝心璇从石阶上起身,沿着河岸漫步,和他闲谈,不时提起往事。街那头的墨言翊跟随她的方向缓步而行,见她聊到Annie时会一蹦一跳,活泼得像只雀鸟,特别可爱。
月光跟随她的脚步于树木之间流动,洒在她身后走过的路,铺在他的心上,化作了一滩水,溶解了所有的负面情绪。
看得出她很愉悦,声音也很轻快,他便心满意足,就觉得格外幸福。
同样感到幸福的还有蓝心璇,她已经不知不觉开始哼起小曲,伴随自己的笑声,在墨言翊听来简直是仙乐。
“你在唱什么歌?”
“啊!我哼出来了吗?”
轮到墨言翊笑出声,如此清脆优雅,连带着她又笑了起来。
“对不起,让你的耳朵受罪了~”
“没有,它很享受,不介意再听下去。”
好吧,这男人太会撩人。
“这是霉霉的《Lover》,我很喜欢的一首歌,每次一听就觉得好幸福呀~”
墨言翊微笑着表示他会去找来完整版听。
听他这么一说,蓝心璇体内饱满的情愫已经压抑不住,只好停下脚步。
岸堤的鸟群突然四散开来,在空中画了个圈又飞回到原地。
“墨医生,我想跟您确认一件事。”
墨言翊也跟着停下脚步,心脏快速跳动,仿佛预感到什么,但依旧淡然地请她往下说。
“你刚才是不是说过,你在乎我?”
“嗯。”
没有犹豫,他回应得干脆且笃定。
蓝心璇下意识地抓紧裤侧,摩挲好几下面料后又抚平它,好似这样做就能抚平自己紧张的心绪。
她怕自作多情,需要进一步确认。
而方才在岸边听到的《Lover》仿佛给了她勇气,又像是命中注定,让她隐约觉得自己的猜测不会错,于是大胆地提问:
“墨医生,我能不能理解为,你喜欢我?”
沉默在电话里蔓延开来,蓝心璇感觉到耳朵发烫,尴尬到想给自己找补。
好在这时,墨言翊终于开口:
“心璇,你会困扰吗?”
“困扰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
蓝心璇听明白他的意思了。
因为她现在还倾心于Mo,又在接受墨言翊的追求指导。
可转念一想,该感到困扰的难道不是他吗?
可他担心的是:“心璇,我怕你会疏离我。”
“我希望就算你不喜欢我,也能和我继续做朋友,而我也会把握好分寸,不让你困扰。”
他如此坦率,实在过于赤诚。
而且,他已明白无误地表露心迹。
那么她也需要做出回应,给予同等的真诚:
“我好像也喜欢你了,墨医生。”
夜色渐沉,河水开始湍急,风卷动树叶发出沙沙细响,似要掩盖剧烈心跳声。
墨言翊确信自己没有听错,目光沉沉钉在蓝心璇的背上,似要穿透脊骨与心口。
他恨不得直接冲到她面前,告诉她Mo就是墨言翊。
可是不行,Mo会吓到她,会把墨言翊辛苦积攒的好感付诸东流,他不想让幸福过于短暂,还想贪婪地继续拥有。
“心璇,你说的是真的?”
你真的喜欢墨言翊吗?
蓝心璇格外笃定:“嗯,我喜欢你。”她的心已经不知为他狂跳了多少次。
她没办法欺骗自己,这份情愫真实存在且无法否认。
只不过,她也知道:
“墨医生,你会觉得我……不够专一吗?”
墨言翊不予评价,他更关心:
“心璇,你喜欢我,也仍然喜欢你的上司,对吗?”
“是的,我不想骗您。”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别担心,心璇,我没有怪你,我只是在确认你的心意。”
“那你会觉得我这样很不好吗?”
“不会。心璇,你别忘了,你只是同时喜欢上两个人,并没有同时处在两段关系中,更没有给任何人承诺。”
“相反,你很坦诚,没有想要欺骗我,让我觉得能够喜欢你是很幸运的事。”
说不感动是假的,蓝心璇捂住嘴,控制嘴唇不去颤抖、不让喉咙哽咽。
喜欢上墨言翊是何等理所当然的事。
可越是心动,只会越苦恼。
“墨医生,为什么我会同时喜欢上两个人呢?”她这话虽然问的是墨言翊,但其实更多的是问自己,她想弄清楚这件事。
而墨言翊已经平复情绪,还厘清了思路,直切要害:
“心璇,你对我和对他的喜欢是一样的吗?”
蓝心璇垂眸看鞋尖,抬起脚踢了两下鞋面:
“不一样的墨医生,你能陪我聊天解决我的困惑,而我的上司……他外形不错。”
与Mo的交流止于工作,私下寥寥,何况在他面前开口需鼓起勇气;而她始终是被他的气场与外形吸引,产生的生理性喜欢。
与之相对,墨言翊总是温和耐心地倾听她所有秘密,让她沉浸在被理解的慰藉中;即便素未谋面,外貌或许根本不是她的菜,但精神上的契合已令她倾心。
“所以,你在我们身上得到了不同层面的满足。”
这话令她倏地脸热。
先前承认自己喜欢两个人时,她都没觉得羞耻,但现在被这结论给烫着了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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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言翊不是在质问,而是在陈述。
可就是如此一本正经的缘故,反倒让她有点无地自容。
又或者是在当下感受到,她被他包容着。
“你生气了吗?”
“你想听真话吗,心璇?”
“嗯。”
“我没有生气,”墨言翊望着她飘逸的红色长发,无奈叹息,“我只是突然意识到,你是被动处于现在这种情况。”
“嗯?我听不懂,墨医生。”
“我的意思是,无论是和我还是和你的上司相处,你都处于不对等的位置。”
“你没见过我但我见过你,而你和你上司的身份不对等。”
蓝心璇吃了一惊:“墨医生,你什么时候见过我?”
“在你发过Annie的视频里……请稍等一下。”
墨言翊将那条视频发给她,指出有一两秒的画面里出现了她的脸。
“才一两秒,您就发现了?”
“我反复观看了,心璇。”
“啊,是这样呀。”蓝心璇微微踮脚,挠了挠脸后自言自语,“原来墨医生你见过我的脸了啊。”
“希望你不介意。”
“不会。”
再次安静了下来,俩人都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而蓝心璇敏锐地察觉到:“墨医生你也在苦恼?”难道不是应该只由她来苦恼吗?
“嗯。不过我还很开心你也喜欢我,而且你很诚实地说明自己的内心,这会让我感到安心。”
蓝心璇倒是没想到还会被夸奖,他未免也太惯纵她了吧?
可她也不敢任性妄为,深知这是出于他的修养才能得到如此善待。
想到这里时,蓝心璇突然有种预感:
“墨医生,你是不是想要我说出办法?”
她总感觉在被他引导着,而不是任由问题存在而不管。
“是的,因为这件事的决定权在于你,心璇,我能做的事只有等待。”
得知心上人一心二用,大多数人会立刻抽身,以免情深成劫。
墨言翊却没有退意。
尽管他不确信蓝心璇会选择自己,却也无法抑制这份心动。
他宁愿维系朋友的名义,选择不贸然告白,也是怕她为难,更怕被以为他在逼迫她做出决定。
“心璇,我可以等你慢慢考虑清楚。”
蓝心璇陷入沉思。
她感激他的宽容,也认同自己守住了没有欺骗人的底线;还有一点也很重要,她可以挣扎,但不能无限期拖延,不能把别人的等待视作理所当然。
“墨医生,我会尽快搞清楚我的心。”
“看来,你已经想好了办法。”
的确如此。蓝心璇知道自己对他们的了解尚浅,一个只看重了外表却忽略了精神交流,一个连面都没见过,那要做的事其实已经足够清晰。
面对Mo,她要多去交流,确认喜欢的程度是否经得起被拒绝;而对于墨言翊,她需要找时间去当面见他。
当她打算把这想法告诉墨言翊时,手机里突然传来邮件提示,下意识看了一眼,没想到居然:
“墨医生,我刚收到Annie发来的邮件!”
邮件里不乏对她和墨言翊的问候,还提及下个月要来找蓝心璇!
那时候她已结束法网的工作,回到墨尔本那边,时间刚好。
蓝心璇激动万分,过去几年碍于工作或别的事给耽误,导致她们明明在同个国家也许久未见。
这次终于能相聚,还是Annie亲自来找她。
“要是墨医生你也在就好了。”
那样的话,Annie和她一定都会很开心的。蓝心璇是这么想的,可没敢说出来,免得给他压力。
结果,墨言翊居然说:
“到时候我在,可以去找你们。”
!
蓝心璇以为听错,连忙轻声追问,而他毫不含糊地给予了肯定答复。
“你和Annie定好时间地点,我会准时到。”
看来墨言翊早已猜到她的想法,还没等她邀请,就主动提出见面。
“墨医生,你说的是真的吗?”
“嗯,心璇,我想见你。”
想以墨言翊而不是Mo的身份来见你,
想让你知道我到底是谁,
想对你真诚,以最真实的面目和你说,
我喜欢你。
“墨医生,我也想见你!”
蓝心璇由衷地感激他,外加觉得跟聪明人聊天真的很舒服,也因此更加敬佩墨言翊。
“很好,心璇,另外希望你不要有压力,我去见你们仅仅想要见你们,没有别的目的。”
“我知道的。”蓝心璇笑了。
“好,那心璇,我很期待和你见面。”
“嗯!我也是,到时候见,墨医生。”
22. 真闷骚
随着法网的进行,蓝心璇照常工作,有时提早收工,便会收到墨言翊的消息,和他聊天。
有次和他探讨起喜欢和爱的自由,面对如此模糊又感性的话题,他没有任何敷衍的回应。
甚至查阅了大量资料,郑重其事地认为:
情感本质上极其复杂,爱应该是自由的,不要抗拒它的流动和变化,要允许它会模糊、犹豫、不确定;但可以凭借自主意志让爱坚定、深刻、永远永远,而不是认为它应该专偶制。
蓝心璇:那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确认了关系,你也接受我可能会喜欢上别人,甚至想和别人发生关系?
这问题比现实情况更要命,毕竟正如墨言翊之前所说,她并没有给任何人承诺,没跟任何一人在一起,目前还处于单身状态,同时喜欢上两个人不是什么问题,因而和她现在这假设的问题性质不一样。
墨:一生一世只爱同个人其实是悖论,也不遵从人类情感的多样性,我自己做不到,也不会苛求伴侣做到。
蓝心璇敏锐地察觉到,他并没有直接回应她的问题,像是根本不乐意遇着这种情况。
忍不住偷笑,咬唇晃脑地看他后面的消息。
墨:但这不意味着我们需要不停地去接触别人,才能满足我们的情感需求。
墨:心璇,我心目中的理想情况是,每天醒来都能让你重新爱上我,就像爱上一个全新的人。这样的话,你每天爱上的都不是同一个人,而是不同的我。如果能够做到,这也意味着我每天都在成长,都在我们的关系里变得更好,变得更能吸引你。
噗!果然,墨言翊这人真闷骚。
蓝心璇:墨医生,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当然可以喜欢上别人,而这个别人也包括不断变化的你?
墨:没错,你很聪明,心璇。我无法控制你不去喜欢别人,但我能让自己不断成为你喜欢的人。
蓝心璇心头泛热,也被撩得飘飘然,但很快沉住气,反问得更尖锐。
蓝心璇:那反过来也一样?你也可能会喜欢上别人?
毕竟他刚才也承认自己做不到一生只爱同个人。
墨:心璇,你知道我这几天的感受吗?
蓝心璇:什么?
墨:只是和你确定心意,根本没有确认关系,我就已经心满意足。总觉得不可思议,你居然也喜欢我。也许是心情不错的缘故,我工作很顺利,这里天气也宜人,喜欢你本身就让我的世界变得美好。
墨:和你聊天总能触及未知领域,破除知识盲区的好处是,我每天都在吸收新知识,这也促成了我的心智变得更加成熟。
墨:而成长是相互的,心璇。我能感受到你也在不断成长,你每天都更吸引我,这份吸引根本不是我能控制的事。
墨:所以你说的“别人”,对我来说一直都是你,我也希望只有你。这就是我的答案。
在这问题上他倒是坦诚且直白,蓝心璇被狠狠击中,也意识到他们都拥有不被传统束缚的恋爱观。
因而紧接着,两个离了婚的人一起批判束缚情感自由的专偶制,尤其质疑婚姻制度。
蓝心璇:婚姻最多就是让人有了应该专一的责任,但不会自动让人想要专一。
墨:心璇,你说的太好了。
墨:的确,爱不是我应该爱你、应该在乎你、应该对你专一;而是我想要你,情不自禁在乎你,本能地只爱你,全都出自我个人的意愿。
墨:可婚姻掺杂利益,还有责任和义务的枷锁,就算一开始相爱的人,一旦进入婚姻,也会被枷锁弄得精疲力竭。
墨:所以,爱情不应该被道德化法律化,它应该是流动的,不被约束的。
聊到这里,俩人都有些情绪激昂。
他们并不否定爱情里的专一,只是更在乎个人的自由意志。
这让蓝心璇想起自己的父母,他们终其一生都没踏入过婚姻。
母亲是华裔,父亲是澳洲人,俩人是在一次极限运动聚会中一见钟情的。
母亲由于原生家庭的影响,完全不信任婚姻制度,在跟父亲确认情侣关系前就表过态,她永远不会结婚,而父亲也欣然接受。
就这样相爱了五年,同居了一段时间,突然有一天,母亲提出想要生个孩子。
这个决定要是在别人听来,一定会误以为是要结婚,因为很多人会本能地把生育与婚姻联系起来;但好在父亲十分了解母亲,知道她仅仅只是想要一个孩子。
因而父亲找到各种对策,和母亲商量,最终决定去申请非婚伴侣证书。
这证书可以解决孩子的身份问题,又不必让父母被婚姻关系所束缚。
就这样解决了后顾之忧,父母努力不到半年就有了蓝心璇。
蓝心璇是听母亲娓娓讲述后才知道这段往事的,当时她正在接受性教育的洗礼,难免会问起自己的来历,而母亲也坦然相告。
撇开性知识不谈,蓝心璇虽懵懂,却清晰记住了一点:自己是父母真正相爱的结晶,而不是出于传宗接代、意外怀孕或责任才生养了她。
也因此她才知道,爱不需要保守老旧的证书,只需要两颗诚实相向的灵魂。
两个相爱的人要真想一直在一起,婚姻根本不是必须,何况婚姻也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许多人甚至将婚姻视作|爱情的终点,从此不再经营,爱也随之枯萎。
自此,她对婚姻完全祛魅。
蓝心璇:婚姻是没办法约束爱的,该流逝的爱一定会流逝。
墨:是,想用婚姻留住对方是徒劳,不爱就是不爱,而爱就是爱,不需要用任何契约来证明
墨:我爱你。
蓝心璇愣怔了一秒,意识到他是故意断行发消息的,压抑住狂动的心疯狂翘起的嘴角。
不过现在想来也蛮有趣,自己虽然反感婚姻,但为了提高成功领养Annie的概率,她才不得不去了解婚姻制度,甚至与一个陌生男人领了证书,完全明白了什么是婚姻,也庆幸自己能够轻松离婚。
婚姻制度只流经于她,而不是成为自己的一部分,蓝心璇发觉有了这一遭经历后,更加验证婚姻的可笑。
而墨言翊认为她赋予了婚姻制度最有价值的意义。
好吧,这也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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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夸了。
转念一想,自己是不是也得夸一下他的诚实?他承认每个人包括自己都会喜欢上不同的人,不认为谁跟谁会永远捆绑在一起,反而深知要想永远在一起,应该从何下手。
她对此无比同意,也也意识到这场思想的交锋正冲击她的固有观念,并在碰撞间注入新的理解。
像在为思想松绑,渐渐脱离轨道。
而令人安心的是,脱轨不会带来任何伤害。
蓝心璇:其实不只是婚姻关系,任何关系也是这样吧?墨医生,要是在恋爱期间我喜欢上了别人,你还会像现在这样选择等我吗?
她又把最初的问题绕回来,并且问的意思更加明确,显然是希望他能正面回应。
这时发觉自己变得过于勇敢,许是墨言翊纵容她所致。
蓝心璇并没有对此感到理所当然,心里感激他的同时还很忐忑,紧张他会作出什么样的回应。
好在,墨言翊永远不会让她失望。
墨:心璇,如果你真的选了我,我肯定会幸福得想和你跳支舞。然后对于你的问题,我想先确认,你依旧会对我坦诚吗?
蓝心璇:当然,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墨:那就可以,你说过在爱里最重要的是坦诚。你愿意告诉我这件事,证明你还爱我,退一万步讲,至少还尊重我,那么我们还可以一起讨论该如何面对。
墨:而且,我也不希望你因为要对我忠诚而压抑自我,那样我们的关系也就名存实亡了。
墨:你对我坦诚而不是忠诚,说明你对我的感情是还想要我,而不是认为自己不该背叛我。
蓝心璇:我明白了墨医生,坦诚是主动的,不会伤害到任何人;而忠诚是被动的,违背自己本意,因而伤害的是自己,也迟早会伤害到对方。
墨:是的心璇,所以关于你问的问题,我的答案是,我会等。
蓝心璇:那墨医生这样不会很被动吗?
墨:心璇,我每天都在盼望Annie约定的时间能够提前,越早越好。
墨言翊把话题拉回到现实情况,而且意思很明确,他早已行动,主动提出要来澳洲见她们。
他一点也不被动。
他在努力增加被选中的砝码,争取让蓝心璇毫不犹豫地想要他。
墨:你坦诚告诉我想法,并不会减少我对你的喜爱,相反,如果我是你经过权衡后最终坚定选择的爱人,我只会感激你。
墨:心璇,我已经等不及要见你。
蓝心璇发现,自从互相表白后,墨言翊总时不时向她表达爱意。而也许是还没有确定关系的缘故,他们之间的对话也总是暧昧到适可而止。
让人心头一甜,也叫人觉得他真不错。
为人认真、耐心、又尊重人,且相对理性,而她相对感性,能够补足对方的知识盲区,让彼此更完整,犹如灵魂伴侣。
突然蹦出的这个形容词,令蓝心璇感到惊讶,隐隐担忧再跟墨言翊聊下去会彻底爱上对方,虽然她不反抗这种情况,可还是更希望先与他早点见面再说。
她和他有同样的愿望。
23. 掌控欲
和蓝心璇互表心意后的几天里,墨言翊一直处在悲喜交加的情绪中。
得知她也喜欢自己,心情自然是无比愉悦、工作效率提高不少,每天都在成长,这点是没有对她撒谎的。
但他没说的是,同时还感到痛苦,因为深知见面后会有怎样的下场。
试着换位思考,如果是他,发现一直以来在异地的前夫早在一个多月前就来到自己身边,却等到见面时才知晓,那会是怎样的震惊与愤怒?
蓝心璇倾心的是墨言翊,不是Mo。
她喜欢的是温和体贴的墨医生,而不是令人生畏的上司Mo。
他对此清楚得很。
可是,事情还有迂回之地,见面时他可以请求她听其解释,如果她愿意接受这份解释,那他依然有被选择的可能。
毕竟在他看来,精神共鸣远比外在吸引更持久、更深刻、也更令人沉溺;而她和Sam的交流大概并不深入,至少远不及与墨言翊的精神契合;在这一点上,他有一定的信心。
但转念一想又不确定。
他原先是不曾留意别人的身材,自从听蓝心璇说起喜欢Sam的外形后,就抽时间去网球馆附近的游泳馆找Sam,发现他的身材还算可以。
墨言翊自认身材不差,但各花入各眼,也许自己有一块肌肉不对、有一处线条不美,便无法比Sam更吸引蓝心璇。
而一个人的外形除了身材,还有样貌。
如果,她就喜欢Sam的那张脸呢?蓝眼睛、高鼻梁、金头发,一张典型的白人脸或许会让蓝心璇觉得更亲切?
那他要去整容吗?整得了吗?用一张亚洲脸去复刻……
墨言翊被折磨疯了,居然在想这件事的可行性?!
不行,他要冷静,需要冷静。
可冷静过后只觉得办法很少,只好先以墨言翊的身份继续增加好感,与她深入交流,让她着迷于此。
甚至,离不开他!
思及此,嘴角微颤,他发觉自己的掌控欲原来是如此强烈。
可笑的是,他现在才是那个离不开蓝心璇的人。
每每回味与她的聊天,就像被卷入一场甘美的漩涡,令他神魂震荡。
爱流遍全身,从血肉酥麻到骨缝,忍不住抽搐赞叹:原来光是感受爱本身,就能让他无比幸福。
他甚至卑微地在想,哪怕最后没有被蓝心璇选择,他也可以存着这暧昧期的聊天记录,在往后余生中时不时拿出来品味,以此舔舐伤口疗愈自我也未尝不可。
但现在还不是考虑失败的时候,他要努力想出别的路径,心想以Mo的身份还能如何挽救、加点印象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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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网顺利结束,Collins最终挺进八分之一决赛,与去年成绩持平;Aria也发挥稳定,并没有出现她所担心的情况;其他选手也都拿到了不错的名次和积分。
同事们得以与广告商达成更优渥的合作,部门业绩随之大幅攀升。
Mo吩咐助理筹备庆祝会,时间定在回墨尔本的第二天。
当天,大家都盛装出席,来到公司大楼顶层的半开放式宴会厅。
蓝心璇头一次来到这里,才发现从公司可以望到远处的摩天轮,此刻摩天轮正缓缓转动,切下一片片夕阳余晖,像块芒果蛋糕递到每个人的嘴里。
Sam和其他领导相继发表幽默风趣的演讲,拿着香槟敬上帝,敬公司,敬了Mo。
Mo起身回敬,也讲了句笑话,引得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欢呼雀跃。
随后夕阳落下,夜空升起,星星闪烁,宴会厅播放起舞曲,有人在场中央跳舞,有人到吧台聊天,有人凝望夜景出神。
蓝心璇随Sam与其他部门同事寒暄,她入职不久,人都没认识多少,尽管没有过业务交流,但往后可不好说,那提前打个照面也是有益。
而Mo则被下属们轮番敬酒,还得跟高层们交流业务。
他们各忙各的,但都明显心不在焉。
蓝心璇看出Sam是借着给她介绍同事的名义去找老熟人叙旧,看他们相谈甚欢,自己根本插不进嘴,只好在旁边微笑,却总不自觉地寻觅Mo的身影。
而不知是不是错觉,每当她收回视线,便似有目光落在身上,可抬眼再看时却找不到。
不去多想,转而陷入这几日的沉思。
自从和墨言翊剖析过同时喜欢上两个人的缘由后,她总在思考对策。
法网期间除了跟墨言翊多加交流,她也不停地和Mo多接触,以便加深了解。
然而渐渐发现,对他们喜欢的点的区别并不分明。
她当然欣赏墨言翊的言辞与思维,可难道就没有被他的“外表”给吸引吗?
不一定。很早之前,她听孤儿院的孩子们说过他是个帅哥,有这样的印象在,再加之他谈吐间的风度,自会脑补出一张帅气长相。
而和Mo的相处也并非没有过深入交流,在工作中他总传授许多经验与见识,令她受益颇多,这方面的魅力甚至超越了外表本身。
虽不清楚与Mo私交会有怎样的交流,但心想一定也很有收获,因他是如此的见多识广。
她对墨言翊声称喜欢他们不同的特质,可说不定这两样特质他们都有,那她到底想要的是谁?
不过这一纠结,也许到明天就能顺利解决。
和Annie定好明天中午见面,墨言翊说自己会准时赴约。
想到即将见到这个在她生命里屡次伸出援手的男人,她仍觉得不可思议。
四年前的一次偶然交集竟能延续至今,他们也即将在现实中见面,说不紧张和激动都是假的。
因而她今晚的心脏总是跳得极快,像游魂一样在宴会厅里荡来荡去。
庆祝会来到后半程,室外依旧觥筹交错,室内则有人坐沙发小憩。
蓝心璇没有喝酒,拿的是杯柠檬气泡水,却也被人声与灯影冲得有些恍惚,默默寻了个可以看风景的僻静处透气。
室外走廊尽头的拐角处,因背向宴会厅而无人,正好可以独处。
从此处望去,月色与摩天轮交错辉映,红蓝橘三色灯光似在空中氤氲成极光。
蓝心璇出神地欣赏着,心想那些坐在摩天轮里的情侣是否在这美景下接吻呢?
美好的遐想让她没察觉身后响起的皮鞋踏地声,来人目的明确,直奔她而来。
但他很有耐心,知道女孩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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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赏美景,因而不出声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蓝心璇又察觉到熟悉的目光,转身去看时,Mo极轻极轻地打了声招呼。
她惊讶地回了个嗨,而后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抱歉,打扰到你了吗?”Mo的眼里微光闪烁。
“没有,对不起,我说错话了。”蓝心璇尴尬地撩了撩头发,不经意露出修长的颈线。
Mo轻咳一声,探究地望着她,有点不确定:
“你喝醉了?”
蓝心璇扑哧一声,连忙摇头。
看起来倒像是喝醉,因她方才沉醉在各种浪漫幻想中。
Mo没有继续深究这个问题,走到她身边向远处眺望,似想寻找她方才注视的地方。
而他身上的味道不由分说地飘过来,淡淡的酒香掺杂清冽的气息,令人心悸。
她不自觉地舔了舔唇。
自上次醉酒事件后,她猜他或许已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否则方才也不会那样问。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从容周到,带她一起完成很多任务,让她既讶异又钦佩。
这就是Mo的气度,如同此刻,平和地站在她身侧,和她一同在这无人角落里喘口气。
远处宴会厅内飘出德彪西《月光》曲,婉转悠扬,余音传到这里时,只剩几个轻飘飘的尾音游离在他们之间的空隙里,淡淡的迷人的似黏稠的湿气。
蓝心璇余光瞥见Mo那有力的手指握着细长的酒杯,游刃有余地晃荡杯里的酒,顿觉浑身微泛燥热。
微风吹到身上,带走湿汗时叫她忍不住颤栗。
往上一看,他卷起的袖口下,露出青筋隆起的粗壮前臂,领口解了一颗扣子,锁骨和胸膛轮廓清晰可见,有明显锻炼过的痕迹。
他穿着一件紫色衬衫,和他棕黑色的瞳孔很搭,衬得整个人更加矜贵优雅。
蓝心璇收回目光,身子微微退后,背贴在冰凉的墙面上,试图平复体温。
他们已沉默好一阵子,远处偶有一两个人路过又回到宴会厅内,像是发现这处过于僻静因而不敢停留,只剩他们二人享受这一隅。
但Mo真的享受吗?他来这里做什么的?会不会有事找她?
意识渐渐回笼,蓝心璇心想该开口说点什么。
“庆祝会很成功,大家都在感谢你,Mo。”
Mo微转过身子面向她:
“你呢,享受其中吗,Livia?”
蓝心璇直立起身,偷偷拉了下紧身长裙,认真向他点头。
她一头红色长发,随着动作荡漾,像珊瑚在深海夜里游晃,令墨言翊忍不住想要靠近,又感到心口收缩。
插在口袋里的手在默默收紧。
而蓝心璇重新缓慢抬头时,再次看到他那敞开的领口,精美的锁骨、粗大的喉结、锋厉的下颌、清冷的薄唇还有那双黑色眼眸。
终于,他们目光交汇,心有灵犀地允许对视继续下去。
蓝心璇深深地望着他,发觉他今天有一些不同,似乎突然知晓自身魅力,完全不再收敛,而是张扬地释放开来。
目光里酝着温柔的侵略性,灼灼闪烁,透出最原始的渴望,似是在向她……求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