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嫁入香江豪门[五零]》
1. 半岛酒店
1946年,九龙,梳士巴利道。
半岛酒店,咖啡厅。
周嵌玉甫一走进来,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她穿着合身的刺绣旗袍,肩上是白色流苏披肩,梳一头盘发,露出莹润洁白的额头。
小巧圆润的耳垂上,戴了拇指大小的珍珠镶银丝耳饰,脸上画了淡淡的妆容,五官清丽玲珑。气质清冷又迷人,透着神秘魅惑。
她样貌出众,身材又高挑,纤细的腰肢仿佛一双修长的大手便可堪堪在握。
最令人疯狂嫉妒的是,身上那两团肉偏偏还长得恰到好处。
一身旗袍被她穿得凹凸有致,身姿绰约,是典型的美人坯子。
周嵌玉出现在这里,是同圣士提反女校班女同学约好饮下午茶。
“周嵌玉,”同学方丽娜招手唤她,“这里。”
周嵌玉这才发现,她虽然没有迟到,但大家都已经到了。
她也想要早点到,只是家中大门不是她想,便可随意出入的。
她嫁的是港岛利家,利家不止是港岛四大华商之首,现任话事人利家老太爷,就是她新婚丈夫的爷爷,是现任的定例局非官守议员。
港岛利家,不止有财运,还有官运。
家大规矩大,她刚刚进门做人家儿媳,公公英年早逝,自然要按婆婆的喜好,平日改着旗袍,洋装都被佣人收埋在衣柜。
想要出门更是要先同婆婆打声招呼。讲出去都算大方得体,尊重长辈。
不知是因为她那位新婚不久的丈夫日日长在船厂,恨不得不回家才好,还是自己近来出门确实略微频繁。
总之,这几次出门,婆婆的脸色一次差过一次。
周嵌玉轻轻咬住下唇。
利家就算是华商首富,她都是周家的千金小姐,自小锦衣玉食,受最好的教育,读教会私立女校。
要知道,在这个战乱纷扰的年代,能读到书的女仔简直凤毛麟角。
她又何苦次次都要看人脸色做人。
周嵌玉从来不是爱吵闹的人,在闺中更是养成了冷眼旁观的心性,习惯低着眉,眼观鼻鼻观心。
近来,同婆婆讲声要出门之后,连多一句客套话也省去了。
红润的双唇微微颤动,周嵌玉微微一笑:“丽娜、大家,都到了。”
同学们都穿着时下兴起的彼得潘领洋装裙,再配上妆容精致的脸孔,周嵌玉自觉自己一身旗袍虽然是改良过的新式旗袍,却也显得格格不入。
这班同学里,只有她,是结了婚的。
但即便如此,也不会完全没有话聊。
每次话起了头,眼看话头要落,方丽娜总能将所有人聊天的兴致调动起来。
松软美味的司康饼,配上馥郁的英式红茶。
如果不是心中有事,下午茶喝得都算惬意。
只是,银质餐具在灯光下泛着光亮,偶尔亮到有些刺眼......
结束之际,忽而有人提议:“我们去先施百货逛下?”
周嵌玉兴趣缺缺,她今天本来就是顺道来聚会的,思忖间,用眼尾扫一眼这里面同她最亲近的方丽娜。
方丽娜似乎是看见了,也似乎没看到,周嵌玉不确定,心忽而一悬。
跟着,便听方丽娜轻轻笑了声,接着声一顿,顿到了周嵌玉的心尖上。
方丽娜对提议的女同学笑着说:“下次再约,冯楹华。”
周嵌玉注意到,被唤冯楹华的女同学面上明显有些失落,但两位女同学同她说想要一起去,她面上即刻重新挂上微笑。
于是,想要去逛先施百货的同冯楹华走了,还有两个住九龙塘的同学也跟着走了。
最后,只剩下周嵌玉同方丽娜。
方丽娜都好识趣,“我先走了,下次约。”
周嵌玉抿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对方丽娜点了下头,转身去搭酒店电梯,去往酒店顶层的套房。
她其实同方丽娜以外的那几位女同学算不上熟稔。
周嵌玉在圣士提反女校读了三年书,之后因为萝卜头占咗广州两年,爷爷有前瞻,当机立断举家迁往梳打埠读圣罗撒女校,之后就同港岛这边的同学失去联系。
旧年萝卜头被赶跑,香江重光,爷爷要大哥接手周家皇后大道中的那间金铺,讲明要她来帮手。
周嵌玉后知后觉,其实是要她来同利家相看。
直到有一日,在中环遇到曾经的同班同学方丽娜,周嵌玉才被同学们从失联名单中划出来。
她从梳打埠嫁来港岛,因着方丽娜的热心肠,这才有了几次婚后的聚会。
就当为她能够顺利出门,能遮掩下都好。
“叮”一声,打断了她的意乱的思绪。
电梯门在面前缓缓打开,周嵌玉捏住手袋的手一紧。
跟着,深呼吸一口气,走出电梯,循着套房的号码依次走过一间间房。
周嵌玉站在精雕细刻的雕花木质门前,正踟蹰不定。
只见,房门“咔嚓”一声打开。
门内伸出一只绅士的手,手心朝上,无声地邀她入内。
周嵌玉心知这是撒旦的召唤,脑中有一个声音冲她喊着:
“不要进去!”
但是最终,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
柔若无骨的小手,怯怯地覆在那白净宽大的手掌上。
手上一重,就被拉了进去,房门在身后“咔嚓”一声被合上,本来推着门的手,不知何时覆在了自己的腰间。
大大的手掌,炙热而滚烫。
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要要跳出来。
周嵌玉虽未解风情,却也红了脸。
她想起此行的目的,知道此时不是调情的时候。
她抽出自己的手,尽量推开眼前这个半年来让她心迷意乱的男人——何峻年。
他是她在圣士提反读书时的老师,教过她一年英文。是港大毕业的高材生。
何峻年有四分之一葡国血统,高大英俊,斯文风趣,最难得的是同她合拍。
“哈尼,怎么了?”
何峻年不解,想要去牵周嵌玉的手,被她躲开。
跟着又想去寻她的唇,又被她躲开。
何峻年也不恼,只当她的躲闪是情人之间的小情趣,肆意的笑在唇边蔓延开来,手上开始了追逐游戏。
富家千金脑空空,难得是样靓身材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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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追了她大半年,由梳打埠到港岛制造了无数偶遇,每一次都因为她的羞怯和欲语还迎,搞得自己心痒痒。
只能看不能吃,简直不要太折磨人。
这一次既然约在酒店,难得她这么主动,说什么也要同她畅快淋漓一次才不枉这么贵一晚的房费。
他何峻年,都是名门之后,他阿爷何廉西爵士,是港岛开埠以来的第一个首富。
他阿爷做洋买办时,当时利家话事人利老爷不过是个驳船仔,同他阿爷提鞋都未够资格。
现在他父亲这支虽然没落了,但因着何家的家族资源,他现在在梳打埠的贸易局供应部任职,加上他这幅迷死人不偿命的英俊皮囊,还有游刃有余的社交手段,在梳打埠和港岛的上流社会左右逢源。
他自诩英俊斯文,又有情调,难得是不求名分,打着做朋友开解她的名义,两人之间的关系越走越近。
屋里放着黑胶唱片,他刚刚还喝了红酒,此时微醺意动,何峻年走上前来从身后抱住周嵌玉。
她没有如他预期般华丽转身,奉上双唇,而是情急之下,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啪!”
整间屋子里的气氛都凝固了。
面对面的两个人被定住一般,面面相觑。
“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
还是周嵌玉先道了歉。
“你痴线啊!扮淑女扮咗咁耐,嘴都不让啖一口!你不烦我都烦了!都结咗婚啦,仲在哩头扮乜纯情!只让看不让吃!仲以为你系镶金嘅!”
何峻年摸一把泛红的脸庞,长这么大第一次吃巴掌,一时间气急败坏。
他没有多想,扬起手“啪!”地甩了周嵌玉一巴掌。
周嵌玉头重重撞在地板上,晕了过去,没了反应。
男女之间的力量的悬殊在此时体现出来。
“喂!冇扮嘢啦!”
何峻年俯下身打量她,拍了拍她膊头。
“哈尼!冇玩了!”
“周嵌玉!”
见她没反应,何峻年眼中浮现诡异的玩味之色。
“铃——”
就在这时,门铃忽然响起。
何峻年选择对roomservers不予理会。
门铃响了一遍又一遍,混着黑胶唱片的歌声,像催命符。
但此刻,却无人在意。
何峻年俯下身,一个公主抱,将周嵌玉打横抱起。
转眼间,周嵌玉已经被摆放在罗马四柱的大床上。
何峻年一把扯下啵呔,脱掉马甲,开始解衬衫的纽扣。
想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他喉结滚动一下,忽然变得有些急不可耐。他一边解纽扣,一边打量床上的周嵌玉。
何峻年承认自己风流,但他从不下流。
他何峻年需要女人,女人都是自愿扑上来。
只是除了这次,但这次把持不住,也情有可原。怪只怪,眼前送上门的周嵌玉实在太过美丽。
周嵌玉长得靓,在学校就是校花。现在大个女,又是扑扑脆的年纪,身材更是美丽到让人血脉喷张。
只是,绮梦还未开始,一切就突然地发生了!
2. 新婚丈夫
“轰”的一声巨响!
身后的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手上的纽扣解开一半,伴随这声巨响,惊得何峻年差点雄风不再。
嘴上骂一句:“死扑街!”
刚要转过身查,头上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眼前倏地冒起一片星星。
只见何峻年挺直了身,表情痛苦地倒向一边,沉声落地。
刚刚挥拳的人走上前,抬脚用黑布鞋尖戳了地上的何峻年两下。
见他没任何反应,不屑地“嗤”一声,侧身对身后的老板交代道:
“大少。人晕咗!”
说话的是刚才出拳的中年男人,穿灰色大襟长褂,黑色长裤绑腿,一看就是练家子。
被他唤做大少的男人,看上去十分年轻,同倒在地上的何大少一样穿整身西装。
此时,正站在罗马四柱床前,居高临下看着床上像是陷入昏睡的新婚妻子,再瞟一眼地上的小白脸,抿唇,冷笑。
男人正是周嵌玉的新婚丈夫,利显扬。
“发生乜事!好端端的房门怎么被踢坏了?”
走廊外的服务生见此情景被惊动,慌慌张张走过来询问。
“得啦!同经理讲照价赔偿,行开拉。”
却立即被站在房门口,戴着眼镜的西装男喝止,服务生无奈,想也知顶层的房客非富即贵自己惹不起,只好转身去找酒店经理。
接连的响动声终于唤醒了床上的周嵌玉,她表情有些痛苦地睁开眼。
一睁开眼,入眼便是西装骨骨的男人立在床尾,逆光,面上覆着阴影。
周嵌玉看不清男人的脸,只是感觉对方斯文淡定,气场沉稳内敛,派头十足。
男人似乎也正在看着她,竟让她有一种莫名心虚的压迫感。
周嵌玉只觉后脑钝痛,大脑迟钝,下意识想要逃避,便别开眼,迷惘地左顾右盼一番。
头顶的水晶吊灯一圈圈垂落下来,四面墙上是金黄碧绿油彩壁画般的大片墙纸,落地窗前挂着金丝绒衬蕾丝滚金边窗纱的窗帷。
不远处的桌上还有一朵硕大的金色金属制的喇叭花。
哦,不,是一台播放黑胶唱片的留声机。
整间房间是奢华绚丽的维多利亚风格。
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
周嵌玉蓦地睁大眼!
这是,豪华酒店的总统套房?
自己遭遇的是潜规则还是仙人跳?
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从来,什么好事也轮不到她一个孤女!
她按住胸口,努力强迫自己,要清醒!
她想起,她们设计小组的小伙伴们在园区彻夜修改设计稿,还约好一起去顶楼的天台,看热点新闻报道的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景,七星连珠。
她累的想要先睡下一会儿,团队的小伙伴说好会喊她起来,怎么连七星连珠都没看到,天就亮了......
从回忆到眼前,周嵌玉艰难撑起身,靠着罗马床的软包床头。这才发现面前的男人像蛰伏的豹子,肆意打量着她,不发一言。
这让她感到很不舒服,想了下,气势不能弱,周嵌玉选择迎上对方如炬的目光。
同面前这个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大胆对视。
她暗暗观察,男人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孔,眉目开阔,瞳仁鼻梁高挺,下颚线锋利流畅。
脸上无声写满四个字:生人勿近!
再往下看......
肩膀宽阔,身材高大挺拔,笔挺的西装外套下,白色衬衣印出健硕的胸肌线条,胸前的纽扣绷紧像是要挣脱束缚,爆开,西装裤又要命地贴合着大腿线条,不紧绷,也不松垮,可以说是恰到好处。
利显扬就站在她面前,一双眼冷冷地睥睨着她,任她打量。
他一只手揣进裤兜里,嘴角似乎含着淡淡的笑,那笑里满是嘲讽。
周嵌玉很快得出结论:眼前这位,妥妥的霸总短剧里的西装暴徒,面色不善。
平时工作压力大,这种短剧她经常抛开脑子就是看。
周嵌玉刚欲开口问这是哪里,头皮一阵发紧,脑中涌出一帧帧,有定格画面,有晃动的影像,震得人头痛欲裂。
她抱着头,痛苦地低吟一声。
面前的男人终于开口:“醒番,那就自己走吧。”
她抬眼,见他手一划,作出一个请的手势。
这口音,是很港的粤语,同她学的白话有少少区别。
周嵌玉还来不及多想,转眼见地上还躺着一个男人,她吓了一跳,捂住嘴,没有叫出声。
转而瞥见自己身上:绣花旗袍、玻璃丝袜,脚上是奶白色的玛丽珍高跟鞋。
她不记得自己有如此复古的衣服。
怎么会打扮地如此诡异?再看一眼四周围。
周嵌玉几乎要以为自己置身无脑短剧拍摄现场。忍不住开口礼貌询问:
“这位先生,请问这是哪?你们这是在拍短剧?”
话一出口,自己便被吓到。
声音比自己原先的稚嫩细软,也是妥妥的港氏粤语。
利显扬静静的看着面前若有所思的新婚妻子。
闻言,毫不掩饰脸上的嘲讽与蔑视。
他的小妻子,他还真是小看了她。
平日里声音跟蚊子似的,看着不谙世事,弱不禁风。
从前以为她是年轻胆小,娇软羞怯......
现在看来,她不过是人前扮清纯扮矜贵,人后胆子大到敢给新婚丈夫戴绿帽的,贱货!
此时周嵌玉心里也正犯嘀咕,脑中好像有人在同她讲话,是她在园区夜晚睡意朦胧时,耳边响起的同事的话:
“各路神仙,我要做港圈豪门千金大小姐。
身高168cm,体重45kg。
天生脑子好,长相靓身材正。
学乜都毫不费力,各种才艺轻松拿下。
学业有成,身体健康,仲有千亿家产。
冇极品亲戚冇绿茶白莲花后底乸。
日日睁眼就是花钱,仲唔使去公司做野。”
跟着,又是一段年轻男女之间让人面红心跳的对话:
“倘若我的丈夫因为家族原因娶了我,对我没有任何感情,把我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从不回家,也从来不理会我的感受,即使给我再多的钱,我也不会开心!”
“你不爱他!哈尼,全世界只有我对你是真心的!你摸下,我的心房,是为你而跳动的真心。”
“可我们这样,终究是错的。”
“相爱怎么会有错,不被爱的那个才是错!”
“可是我已经结婚......”
“那又怎么样?我爱你,不会因为你结婚就改变。哈尼,我可以对住你发誓,我对你的真心永远不会变。”
“但这样终究是错......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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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尼,不要怕,我会和你一起面对。”
......
年轻男女细细低喃,说着让人面红耳赤的情话。
周嵌玉思绪凌乱,头痛欲裂,整个人再次陷入一片混乱。
嘴上发出痛苦的低吟声,人又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间房。
面前是一张圆圆的娇憨面孔,头上梳两条辫子,妹仔打扮的人。
周嵌玉听到那妹仔声音轻快地冲她说:
“少奶,你醒番,太好啦!”
“阿香。”
周嵌玉嘴中不受控制般,自然而然吐出妹仔的名字。
此刻,妹仔的脸和脑中的一张面孔重合。
她认出她来,是娘家给她的陪嫁妹仔,阮香。
明面上,阮香是她的陪嫁妹仔,背地里却是她那不着调的阿爸去婆罗乃躲债的时候,同当时伺候他起居饮食的乡下妹生下的私生女。
眼前的阮香,正是那个不被周家认可的,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刚才一路颠簸,半梦半醒间,她恍若入了一场朦胧的旧梦中。
脑中冒出了不同面容的人,像过电影一样,在脑中不断播放。
周嵌玉暗暗心惊,聪明如她,几乎可以确定,她是穿越了!
想着,便伸出柔若无骨的白嫩手掌,纤长的手指连骨节都不凸显。一眼便可以看出这是一双十指不沾阳春水,千金大小姐的手。
而现在,她是这双手的主人,即使这双手本不属于她。
脑中靓过香江小姐的面容,陌生又熟悉,是现在她无疑。
她应该只是灵魂穿越了,注入了这个同她同名的十八岁女孩,周嵌玉身上。
作为现代独立的职业女性周嵌玉,十八岁就嫁做人妇的周嵌玉,让她难以接受。
但转念一想,利显扬连新婚之夜都没碰周嵌玉,一心扑在他的船厂上,谁知他是在搞事业还是在偷偷搞女人......
女人的通病,便是酷爱胡思乱想,浮想联翩。
一时间,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失控了。
周嵌玉此刻心烦意乱。
“大少,少奶醒番啦!”
阮香没心没肺地冲着一边喊,声音里充满喜悦。
周嵌玉几不可闻地吁了口气。
她已经记起,刚才那个西装暴徒,正是原身周嵌玉的新婚丈夫,利家的长子嫡孙,利显扬。
而她,作为他的新婚妻子。
好巧不巧,好死不死,倒霉的出现在半岛酒店的分手现场。恐怕在利显扬眼中,那是捉奸现场。
周嵌玉这才想起那个恐怕是被揍晕的何峻年,没有多想便问:“何峻年怎么样了?”
话才出口,她便后悔了,因为利显扬在听到这话后,脸色明显沉了。
“我个人建议,你还是多关心一下你自己,想想自己会不会被浸猪笼。”
利显扬显然是被妻子的话气笑了。
被当场捉奸在床,居然还有闲心思去关心奸夫。
浸猪笼?
吓!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人心惊肉跳。
周嵌玉看着眼前这位凭空出现的新婚丈夫。
利显扬虽然长相好,身材更好。但一脸生人勿扰的凶悍气质,更加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
周嵌玉立即得出结论:从前的周嵌玉,一定很怕自己的丈夫。
3. 粉岭别墅
等周嵌玉回过神来的时候,阮香已经被利显扬绅士地请出了门外。
此时,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和利显扬两个人。
本该最亲密的两个人,彼此之间,却像最熟悉的陌生人,周嵌玉心里忽然就有点失落,内心深处无端生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如果没有这段婚姻,该有多好。
但是人生从来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
眼下,周嵌玉能做的只有认命。
因为她马上就要承担从前的周嵌玉,婚内精神出轨的后果。
而利显扬的眼神,明显更想先将她结果了去。
周嵌玉忽然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利显扬会不会以为周嵌玉和何峻年之前已经,睡过了?
试问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老婆同第二个男人上床?
不行,不行,要同他解释清楚。
但是......
周嵌玉清清嗓子,想要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才张了张嘴,心里又开始犯难。
她要怎么称呼利显扬呢?
叫“利先生”?
都好生疏,两个人毕竟已经结婚,喊他“利生”也太奇怪了。
叫“显扬”?
会不会显得刻意亲昵?
两人虽然已经结婚,但连床都没同过一次。
新婚之夜,周嵌玉便开始独守空房。
利显扬给出的解释是:要同皇仁班同学饮通宵。
最终,周嵌玉决定,还是直奔主题好了。索性开口说:
“我今天同圣士提反班女同学饮下午茶,顺道拜访一下曾经的英文老师,而已。”
她刻意说了“而已”两个字,是想弱化何峻年的身份。只是,话一讲完,自己忍不住先心虚地低下头。
“只是英文老师,而已?”
利显扬不屑地乜她一眼,口中咀嚼着“英文老师”四个字似笑非笑地看着周嵌玉。
显然,利显扬没有那么蠢。
周嵌玉咬住下唇,双唇轻轻颤动。
“都是之前的事,我今天都是上去想要说清楚。”
利显扬显然被她理所当然若无其事的态度激怒,将话摊开来讲:
“周嵌玉,你同何峻年私会都不是一两次,你们倒是大大方方不遮遮掩掩,我本来都唔得闲没空理你的事。
但是这一次,你堂而皇之在楼上约会,楼下就要你的妹仔给你放风。你当我利显扬是盲的?当我整个利家是摆设?”
“我没有,我没有当你是摆设。我只是,只是.......”
周嵌玉一边讲一边想着如何措辞,才能降低对方的怒火。
毕竟两人结婚还不到三个月,而何峻年和之前的周嵌玉眉目传情已有大半年。
传出去毕竟不是光彩的事,她周嵌玉岂不是要担上红杏出墙的骂名。
之前的周嵌玉应该也是想到这点,才会下定决心想要去同何峻年讲分手。
只是,二十八岁的周嵌玉可以感觉到十八岁情窦初开的周嵌玉在处理这段感情中的纠结同难舍。
如果可以,她也想当面问周大小姐,讲分手为什么要定在酒店房间?
此时的周嵌玉真是欲哭无泪!
真是富家千金恋爱脑,丢下一段混乱的婚内三角恋情给她。
于是,周嵌玉决定,先将从前和何峻年的事情,同利显扬解释清楚。
因为据她所知,利显扬同意外过身的弟弟利显安,当年一起负笈英伦。兄弟俩读牛津大学,一个读法律系,一个读工程系。
要不是他父亲和弟弟接连出了意外,他此时也许已经做了华人执业大律师。
读法律的人,尤其是男人,脑中全是缜密的逻辑。这类男人有极度完美辩证逻辑,两人争议吵架时,你无心的一句话,他都会下意识存在脑中。恐怖的是,还会在不经意间将你的话完完全全,原原本本的再复述一遍,跟着还会极其理性地陈述你讲某个词、某句话的动机和企图以及潜意识要表达出的意思是什么。
心情好的时候,同你条理清晰地讲道理。
心情不好的时候,吵架都像来自地狱的判官。
想要同他辩,任你诡辩还是狡辩,辩到天光也辩不完。
这点周嵌玉可是深有体会,因为她在大学时代谈了四年的前男友,便是同校法学院的学长。
扯的有点远,此时周嵌玉可没心思想上辈子前男友的事,顶多是参考一下,也好应付眼前的场面和男人。
“利大哥,我承认我年纪小,都有左右摇摆的时候。
但是我都算读过书,明白些事理,知道有些事是不对的。
今天在半岛酒店,我真的是上去同......讲明白今后桥归桥路归路的。
我会晕倒,也是因为......被打了一巴掌,撞晕了。”
周嵌玉解释的一脸诚恳。她知道利显扬带了人为她检查了受伤的情况,刚刚阮香被叫出去前还在同他说:
“少奶,大少请了陈医生看少奶。陈医生说少奶你头撞伤,现在还有点肿,会痛一阵。让少奶千万要好好休养,不能,不能思虑过重。”
说完,阮香似乎是在回想,点了点头,一脸肯定地说:
“对,陈医生就是这么说的。还要我同少奶讲,不要想太多。”
周嵌玉讲完这些话,如释重负。
利显扬的脸色却不见好看一点。
“他打你?”
利显扬问。
周嵌玉摸不准其中的缘由,懵懂地点点头。解释道:
“是因为我先打了他,总之,以后我也不会见那个人了。都是年少无知才会犯下的错误。都已经过去了。”
利显扬挪揄地看着她,“话讲得轻飘飘,你倒是大方,还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借口。”
周嵌玉无语,跟着叹气,心底莫名升腾起一丝不耐。
心想我都已经这样好声好气了,你还黑着个脸给谁看!
明明是你冷落别人,难道还要别人年纪轻轻守活寡!
这样一想,出口的话都变得生硬。
“我只是想同你解释清楚这件事而已,不存在找什么借口。”
“哦,原来只是在同我解释?”
利显扬故意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你......我.......”
周嵌玉忽然觉得和利显扬说话很不痛快,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听在她耳中就四个字:阴阳怪气。
周嵌玉忽然觉得利显扬有可以去竞逐金像奖影帝的潜力。
她忽然悟了,这家伙是故意的。
他想要激怒她。
可是,为什么要激怒自己?
激怒自己对他有什么好处?
......
“你到底想怎么样?该解释的我都解释清楚了,我没有背叛婚姻。”
周嵌玉忽然就失了耐心。
她说,背叛婚姻,而不是,背叛他。
利显扬只说:“我刚刚已经说了。”
“你说了什么?”
周嵌玉努力将两人刚刚所有能想到的对话,都想了一遍。
忽然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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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显扬说过.....浸猪笼。
人渣!
衣冠禽兽!
周嵌玉在心里骂了他一百遍都不止。但面上并没有显露,毕竟两人并非势均力敌,周嵌玉不瞎,他那呼之欲出的胸肌和发达健硕的长手长腿.......
瞎子都看得出,她打不过他。
“朗朗乾坤、天理昭昭,你又是读过书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周嵌玉像是被逼到了绝境。
“想你安安分分做你的利太太,别做让利家丢脸面的事。你们周家不要脸面,我们利家要!”
利显扬的耐心,终于宣告结束。
果然,他不喜欢她。
生理上和心理上,都没有一点点的喜欢。
扑街的烂男人!
周嵌玉在心里骂道。
跟着,她又听到利显扬说:
“丢脸面的事做一次就够了。你自己在这里想个清楚,如果你那个蠢到天真的脑子能想通,最好不过。”
利显扬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要往外走。
周嵌玉慌了,她看一眼窗外,天不知不觉已经黑透了。
他是要把她扔在这里,让她自生自灭。
而这里,不是布力径的利家大宅。
周嵌玉甚至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她脑中没有这个场景,这间摆满名贵红木家具的房间于她是陌生的。
“利、显、扬。”
周嵌玉一字一顿,抬高声音,喊住他。
“你给我站住!”
“你凭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又凭什么扔下我?你没有这样的权利!”
利显扬停了下脚步,只给她一个宽阔的背影。
“你应该感谢我的恻隐之心,没有把你仍在这间别墅外面。否则,山里的狼,会让你见不到明早的太阳!”
利显扬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直到......
“少奶,大少怎么走了?我们不一起走吗?”
阮香的话让周嵌玉迅速冷静下来。
她苦笑,竟无言以对。
心底涌出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凄凉。
衰男人,你最好现在就许愿别栽倒我手上!
千万别爱上我周嵌玉!
否则,我周嵌玉一定会让你吃尽爱情的苦!
刚刚在心底豪言壮志地立完誓,自己的肚子先不争气地响了。
下午吃的是半岛的英式下午茶,当时周嵌玉心不在焉,司康饼根本没吃一口,就连英式红茶也只抿了一下。
这会儿后悔也晚了。
未几,窗外传来汽车轰鸣的声响,不用想也知道是利显扬那衰佬开车走了。
这时,一个五十岁穿粗布长褂长裤的男人出现在周嵌玉面前。
男人自报家门:
“少奶,我是陈钊,大少这间别墅我守了几年。”
“陈伯,你好。”
周嵌玉并没有迁怒他人,毕竟,她还有事要问陈伯,于是看一眼阮香,经过了下午的事,她基本已经可以确定,这个看上去傻傻地的妹仔能明白她的意思。
果然,阮香开口问陈伯:“陈伯好,我是少奶的妹仔,你叫我阿香好了。
“阿香。”
打过招呼,阮香便开口问:“陈伯,这里是哪里?”
陈伯没有丝毫隐瞒道:“阿香姑娘,这里是大少在粉岭间别墅。”
“乜话?粉岭!”
阮香失声到差点破音,去看自家少奶。
周嵌玉站在原地,整个人已经呆住。
4. 丽池花园
夜幕降临维多利亚港。
北角丽池花园夜总会,霓虹璀璨,歌舞升平。
欧式黄金雕花门前立了几位高大挺拔身着西式黑色燕尾服的服务生,正殷勤地替身着正装前来的贵客们拉门大门,恭敬地鞠躬招呼。
场内传出婉转风韵的靡靡之音,流泄出暧昧旖旎的昏黄色灯光。
勾得过往的男人心神荡漾,双脚都要不听使唤。
有直接走进来一探究竟的,也有被身边太太拽着耳朵咬牙拖走的,更有囊中羞涩当场扬言要发大财来包场。
所有的男人在离开之前,目光里都满是恋恋不舍的深情,脑中更是充满遐想。
好像这里面每一位靓女都在等着盼着他们其中的哪位有情人,走进来将之拯救出这座销金窟。
他们哪里晓得,夜总会的靓女们白长了一张迷死人的脸和勾人的身材,来这里当然是要当头牌赚大钱吊凯子的,富商圈里叫不上名字的,她们根本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可以说完全不屑一顾。
夜总会里的舞池光线都好暧昧,灯光都调地恰到好处。
亮一分都没有那么旖旎,暗一分,又失了些许情调。
妈妈生杜玛利妆容妖娆,见到富贵熟客光临,仿佛见到金笸箩一般,立即堆起迷人的微笑,左右摆动着腰肢,款款迎了上去。
“二少,人家好挂住你,等你等地好辛苦啊。”
杜玛利风韵正盛,脚上穿一双欧洲名牌高跟鞋,扭动的腰肢幅度恰到好处,丰满的一对裹在贴身的红色吊带洋装长裙的胸垫里,雪白的一片露在外面,呼之欲出。
肩上还搭着黑色透丝披肩,若隐若现地恰到好处,简直是万种风情。
利显仁本来红光满面,听得她这一声“二少”,闻音知雅意,立即秒懂利显扬在里面,顿时失了一半大好的心情。
嘴角那抹风流潇洒的笑意,顿时凝固在唇边。
平日里利显扬不出现,他都好享受灯红酒绿温柔乡里那一声声的“利大少”。
杜玛利是红牌阿姑出身,年纪轻轻已经做尽各路男人生意,识人观色自然不在话下。
她一早睇出利家这两兄弟同时出现的时候,隐隐有些不对付的架势。
尤其是利二少面上的不忿险些要压不住。
其实利显仁单看都青靓白净又有型,但同浓眉剑目又高大威猛的利显扬站在一起,气势都被压过一头了,懂的女人明显都更中意利显扬那一款了,但不是谁都够胆勾引利大少。
虽然两位大少都结咗婚,娶了富家千金做太太。但来夜总会的男人哪个屋企冇太太,姨太太都纳了十个八个,不照样出来滚。
但利家大少出咗名只谈生意,唔中意搞女人,但二少又不同了,出咗名风流不羁,钟爱怜香惜玉。
相同的是,都出手阔绰大方,所以这里的小姐们都中意同二少谈下情,玩玩下。一旦见了利大少,他黑面神一般,又听闻他曾经将一个不知死活的红牌舞女一脚踢飞,差点毁容,断了搵食的生路,他生得再英俊,小姐们都冇胆靠近,只敢远远地打声招呼。
杜玛利一双含情眼眸望向利显仁,神秘一笑,放低声音说:
“二少,楚楚等紧你啊,她都好挂住二少。”
“楚楚在边?”
“在那边呀。”
利显仁对她近乎讨好的姿态,和嗲声嗲气的语气十分受益,又想到刚刚获选香江小姐冠军的王楚楚整晚都在等自己赴约,他利显扬再是长子嫡孙怎么样,香江第一美女不是照样睬我不睬你!
这样一想,利显仁的心情终于好一点,抬脚跟着杜玛利往舞池深处走。
里面有豪华包厢,夜总会虽然刚开业,但幕后的大老板李荣业混迹豪华娱乐场所多年,深谙生财之道。知道港岛同梳打埠班有钱佬成日同鬼佬、半唐番接触拉合作谈生意,最中意扮上流社会,都很注重隐私。
所以这里有舞池有包厢,既可以点歌,都可以点钟。
利显仁被勾起了绮思,神思都飞去上个月的香江小姐评选。
上个月23号,丽池花园夜总会举办了一场选美比赛。
作为豪门公子,利显仁自然在受邀之列。
这场选美名义上是由香港中华业余泳团和英空军俱乐部共同举办。但幕后真正的主办人便是丽池花园夜总会老板,李荣业。
美女们个个青春靓丽,身材凹凸有致,清一色身着泳装出场,在众人面前展示靓丽傲人的仪态。最终二十岁的王楚楚赢得了第一名,成为香江小姐冠军。
港督夫人亲手为冠军靓女颁发奖杯时,利显仁的注意力瞬间被冠军吸引。
王楚楚,人如其名,生得亭亭玉立,容貌标志,楚楚动人,
第一眼看上去都好似那个人,只是不及那个人美丽纯情。但似足三分,都好难得。偏偏有些人,山猪吃不来细糠,娶了那样一个大美女入房,还能忍住不上,真是暴殄尤物。
这样想着,利显仁脸上便露出可惜的表情来。
冷不防,面前立住一个高大的身影,将利显仁笼罩在阴影里,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进口棕色皮鞋,当下神色一凛,很快换上了如常的表情。
利显仁借着走廊昏黄暧昧的光线,抬头唤一声:
“大哥。”
“显仁。”
利显扬勾一下嘴角,算是同这位堂弟打过招呼。
“大哥,我约了客户在这里。”
利显仁面不改色心不跳,说谎话就像家常便饭。
利显扬同他说:“我都是,约了人谈生意。”
跟着说:“我走先。”
利显仁没有忍住,说道:
“大哥,你都好耐冇返屋企了,爷爷都好挂念你,得闲返屋企晚上大家一起吃餐饭啦,大伯母都好挂念你。”
利显扬看着面前一脸温情的堂弟,轻轻挑了下眉,不置可否,但最终还是说了声:“好。”
利显仁见利显扬没有一点要多说话的意思,也觉得自讨没趣,便结束了谈话。
两人一个向外走,一个向走廊深处走去。
杜玛利能在夜总会由红牌做到妈妈生,自然眼色过人,早在兄弟俩遇上的时候,便同利显扬点了点头,招呼过,疾步往前走,远离暗流。
这会利显仁走上来,王楚楚已经在豪华包厢门口敞开大门迎接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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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少。”
王楚楚眼波流转,涂着蔻丹的手指轻点他胸前衬衫上的纽扣,在那里不痛不痒暗戳戳圈下一个小小的圆圈。
“王小姐。”
利显仁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粘在美女白嫩光滑的膊头上。
王楚楚今晚穿绿色露肩长裙包裹住好身材,双峰娇翘,声音娇媚,人更是娇艳欲滴。刚才的一点不快瞬间消失,利显仁的魂登时被勾去一半,半推半就跟着她进了包厢。
走出丽池,刚刚在豪华包厢走廊上同利显扬分开的陈皓森,已经和罗彪一同坐在车里等他。
不止妈妈生杜马利有眼色,陈皓森都有,知道兄弟俩人有话说,他都先同利显仁打过招呼,先行一步。
利显扬一坐上车,揸住方向盘的罗彪请示道:
“大少,返粉岭别墅?”
利显扬却说:“彪叔,返船厂。”
“好。”
深知老板说一不二的,罗彪没有再多讲一个字。
坐在副驾驶位的陈皓森透过后视镜,看着自己老板,斟酌开口道:
“大少,三少现在一颗心都在选美冠军王楚楚身上,恐怕......”
“点么?你担心乜?”
陈皓森摇头,说:“冇,我是怕吓到少奶......”
利显扬一边打断陈皓森的话,一边提醒罗彪:
“彪叔,小心揸车,当心揸到海里面。”
“知道,大少。”罗彪一脸正色。
陈皓森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框,适时地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老板要他收声,他还不收住,就真要被扔到海里了。
与其担心大少奶,不如先担心自己。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已经开始同情大少奶。
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女仔,千金小姐养得娇,还未见识到世道的险恶,就遇上今天的事,还好他们及时赶到,否则维港海里又要多两条尸。
大少居然还同大夫人讲接少奶一起住,让夫人以为今晚可以抱孙,转头就将人独自扔在粉岭间大屋。
要说面不改色心不跳讲谎话,大少都不比三少差多少。
好彩有个妹仔在那里,看大少奶那千金大小姐的娇气样子,夜晚听到野兽嚎叫的声音,不要被吓哭才好。
而此时,远在粉岭别墅里的周嵌玉,虽然没有被吓哭,但是在陌生的房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这一天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她撞到头,后知后觉,头撞到地板的那一侧肿起一大块,痛的要死。
同时,大量的影像接连不断的涌入她脑中,让她头疼得实在厉害。
肚子还饿地咕咕叫,心慌的厉害,整个人简直狼狈不堪。
好在睡前阮香做了碗热气腾腾的面端来,这才让她止住了饿肚子的心慌。
周嵌玉忽然发觉,人在气极的时候真的会笑。
天杀的利显扬!
居然就这样把她丢在这一个人走了,亏他还是在以绅士著称的英伦读书,绅士的品格是一点没学到,反而学会了暴徒行径!
忽然,转念一想,利显扬为什么要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建一座别墅?
5. 夫妻冷战
有人在丽池花园夜总会沉醉温柔乡乐不思蜀,美人相伴有享不尽的风流情致。
而有人却被扔在荒郊野岭被告诫好自为之,之后无人问津求救无门备受冷落。
至少在别人眼中,看上去是如此。
七天的时间,说长不长,但说短又的确算不得短,但足够逼疯一个人。
若是从前不谙世事,金娇玉贵,养尊处优长大的周嵌玉,恐怕早就要疯了。
阮香一早已经心慌意乱。
这位满脑子情情爱爱的大小姐自己的处境难道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吗?
眼看着眼前这位大小姐一日比一日沉默,对周围的一切简直到了漠不关心,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程度。
有几次,阮香恨不得冲上去,冲她喊:
“老话讲的好,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周家大小姐!从前你生得再富贵,嫁得再好都好,现在还不是大少扔在荒山野岭甩手不理。”
如果不是这位大小姐每日都知道要吃三餐饭,阮香真要怀疑周嵌玉被撞得痴线变作傻女。
她才只得十六岁,还没有像她死鬼阿妈一样好运撞到个富贵人家的白面少爷,最好是个被她迷住非她不娶的有钱仔,屋企还冇大老婆。这样,她才有出头的一日,不用整世做伺候人的妹仔。
可是眼下......
难道要自己要陪她耗死在这间大屋里?
阮香心里一百个不甘心!
她不甘心!
一想到那位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同她目前陷入艰难处境的米饭班主。
阮香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好心去提醒一下那位天真浪漫的大小姐,她们如今的处境。
深吸一口气,阮香出了下人房,上楼去寻周嵌玉。
这几日,这位大小姐完全中邪一样。
前两日将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里,不知脑里在想什么。好似失魂落魄,被夺舍,蒙查查个样,害得她生怕米饭班主会想不开,开窗跳楼,她也要跟着倒霉。
害得她日日关窗,晚晚失眠,恨不得瞓在她房间地板上。
后来,好一点,便是一个人在楼上的书房里面,翻书架上面的书。
都不知道有乜好睇,有时喊她食饭都要等一阵。
不知是不是撞伤个脑,撞到傻咗。
阮香来到周嵌玉卧室门口,唤一声“少奶”。
里面没有人应,她推开房门,见没有人,想也没想,去了楼上的书房。
果然,书房的门这会开着,周嵌玉在里面,正翻紧一本书,个封面上面都是鬼佬爬虫一样的字符。
一看就知道,又在扮斯文,翻架上的鬼佬书睇。
阮香心中虽然不屑,但聪明的在面上从不表现出一点心中的鄙视。
周嵌玉脸色淡淡,这几日整个人总是一副恹恹的样子,对什么都提不起一起兴头的模样。
阮香在一旁看了,心里都要着急上火。
在这里左右不用见人,周嵌玉便索性不施粉黛,但挡不住天生丽质浑然天成。
素白的小脸,黑的长发,粉红的唇,好看的眉眼,微微翘起的圆圆鼻尖。
她身上穿着合身的烟罗色丝缎睡袍,脚上坡着双老式藕合色软缎丝绸绣花鞋。
一头浓密的黑长直发,被她拢在耳后,在膊头披散开来,垂荡在腰间。
她坐在书架旁的梨木矮柜上,脸偏向一侧,低垂着眼,看得很专注。
白日没有开灯,午后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正巧撒在她的身上,还落了些在书页上。
她的脸却埋在书架的阴影下,抬起头,宛如一朵娇嫩的海棠花。
阮香怔愣一下。
明明阳光正好,周嵌玉又生得十分美,难怪会出那样的事.......
摇了下头,赶走脑袋里忽然窜出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走上前,恭恭敬敬喊了声:
“少奶。”
周嵌玉这几日的确是一日比一日沉默。
但她可不是真的撞傻了,认命了。
这几日,她在心里默默算着一天天的日子,暗暗留心着这幢房里每一处角落,和这宅院里每一日进出的人。
没有人知道,走到如今的周嵌玉已经脱胎换骨,她的灵魂已经变了。
她已经不是那个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周嵌玉。
作为一个曾经的孤女,她早就尝尽了彻夜孤独的滋味和人间冷暖。
她拿着最低的生存保障,从十四岁开始,一边读书一边偷偷打工赚钱。之后,更是因为自己够上进又幸运,靠着慈善基金和奖学金还有打工赚下的钱读完书,到港资上市公司工作。
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小实习生做到独立设计师,做到有自己的设计小组。周嵌玉早就养成了不屈于命运和坚韧不摧的性格。
她惯于,也善于在无数个黑夜里为自己谋出路。
周嵌玉的一双眼正盯着那一页原文书看,听到阮香唤她,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甚至连一个音节也没给她。
在别墅的第一晚,她的脑中就过了一遍当日在半岛酒店和何峻年私会的事。
毕竟,这是看似完美的周嵌玉唯一一段见不得光的事。
阮香是周嵌玉的父亲拉下面给她的贴身妹仔,说是照顾来她,无非也想她关照下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周嵌玉虽然心里再不舒服,但人心肉长,时间长了,便对她照顾有加,所以从不亏待她一点。阮香的穿戴用度,每月的佣酬,除了领取利家发的那份,周嵌玉都会发给她一份,平日里,有什么稀罕的小玩意,好看的金银首饰,顺手给了阮香不知几多。
阮香的生活,已经好过一般人家的小家碧玉。
周嵌玉平日做什么都带她一起,待她不能说亲如姊妹,却也算厚待了。
半岛酒店那一日,从利显扬带着人上来,到周嵌玉醒来,又晕过去。她都没有见到利显扬口中为她放风的阮香。
周嵌玉对阮香固然是如她自己说的千般好。
但是阮香对周嵌玉呢?
周嵌玉不确定。
所以她决定,冷一冷阮香。
看看她会干什么,让她看清自己要什么。
她一旦想明白了,自然会主动来找自己。
到时候谈感情也好,谈条件都好,事情有得谈,就有转机。
这个道理,周嵌玉明白,她希望利显扬也明白。
但利显扬显然是心志成熟坚定的那一类人,他不会来得这么早。
所以,她这几日等的,便是阮香。
看完书上的两行字,周嵌玉拿起一旁一颗玉扣纸折成的爱心塞进那页书,那是她做的书签。合上书抬起眼,眼尾扫过阮香捏着衣摆的手。
周嵌玉双唇微启:
“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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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揾我乜事。”
阮香生得娇小,周嵌玉虽然坐着,却不用仰头。何况,此时她为了拉进彼此的距离,向前倾了倾身。
圆圆的还带着稚气的一张脸,便出现在周嵌玉面前。
她听到阮香压低声,轻轻颤声:
“阿姐,我......好惊。”
说完,竟然跪在自己面前。
是为了自己的冒失么?
周嵌玉想。
她在周家唤周嵌玉,小姐。
在利家唤周嵌玉,大少奶。
可是,现在她唤自己,阿姐。
周嵌玉没有傻到被忽如其来的温情冲昏头。
阮香这是在像她示好,亦是在示弱。
的确是醒目女。
她的娇憨,她的胆怯,她的懵懂,不过是平日里得心应手的伪装。
一个一出世街被亲生阿爸遗弃在婆罗乃,在这个能够生存已经是万幸的世道。
同亲生阿妈相依为命,从婆罗乃一路逃难到越南,周嵌玉听到过阿妈鄙夷有嘲讽的说过那个下贱女人为了生存委身过往的船员,再从越南逃到港岛。
眼看着亲生阿妈病死,阿爸又不认她。小小年纪,只能在周家做妹仔。同龄的少爷小姐们却过着被人伺候的富贵生活,这叫她怎么能不恨,怎么能甘心!
面对阮香的失态,周嵌玉没有表现出一点惊讶的表情,就好像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内。
阮香有些错愕。
这还是那个绣花枕头一样的大小姐么?
若是平时,她早就心软扶自己起来了,可是眼前的周嵌玉只是平淡地对她说:
“好端端的,跪什么。先起身再说。”
阮香一时拿不准周嵌玉的意思,只好先起身,一脸委屈地说:
“少奶,大少为什么这么久也不来接你。阿香心里都好惊,好怕。”
周嵌玉看着她,反问:“你不是知道原因,还怕什么。”
“少奶,这里荒山野岭,我听陈伯讲,山里有野兽,好危险。要是一不小心乱走迷了路,分分钟搞出人命。”
阮香讲陈伯的话原原本本告诉周嵌玉,说得煞有介事。
不想,周嵌玉也只是叹息一声,没有讲一个字。
阮香心急,但不忘给她出主意:
“少奶,人地都讲两公婆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的。大少咁硬颈,少奶不如同他好好讲两句好听说话,再让大少接少奶返屋企......”
周嵌玉闻言,作出苦恼的样子:“可是,我要怎么找到利显扬让他来见我?”
见阮香说不出话来,她又说:“我想要和他结束冷战,也要他肯来见我。这几日,陈伯可是同你提过他?”
果然,阮香瑶头。
“这几日,除了陈伯,你还见过谁?”
阮香脱口道,“有两个送米面菜的阿叔和哥哥仔。我同哥哥仔讲话,那个阿叔就好凶喊他出去。”
周嵌玉点了点头,“这就是了,这里很偏僻,我们连吃的饭菜都要人送来,还不能正常交谈,很被动。”
她虽然足不出户,但整栋别墅的房间她都可以随意出入,除了一楼西边最角落的那一间房。
而这间书房连着的阁楼都有窗可以看到屋后的院子。
周嵌玉见到,那里停了辆蒙尘的汽车。但能不能开还未可知。
6. 春光乍泄
第二天一大早,阮香早早起身,到院里扮勤快。
通过这几日,日日观察,她知道陈伯每日习惯早起身。起身之后就中意先在院里打拳拉筋,扮武林高手。
不多时,果然见到送菜的阿叔和弟弟仔出现在别墅大门外。
陈伯收埋双手去开门,阮香顺势跟过去,同三人一一招呼:
“陈伯,早晨。”
“阿叔,早晨。”
“弟弟仔早晨。”
陈伯同阿叔都在只是应了她一声,弟弟仔一见到她便垂下头去。
弟弟仔长期营养不良,长得似棵豆苗秧,其实都有十五岁,他长在围村,头一次见到阮香咁样声甜甜,温柔又娇俏的女仔,好似情窦初开。
阮香趁弟弟仔落单,快步走到他身边,闲聊一般道:
“弟弟仔,你住边啊?走来这里累不累?”
“不远嘅,我们就住隔离大浦村......”
“雄仔!过来帮手啦!”
同上次一样,才讲了一句话,弟弟仔又被阿叔叫走。
阮香不气馁,忙跟上去,被嫌弃力气小还碍事,被阿叔赶了出来。
陈钊都笑地好慈祥:“阿香姑娘,这些污浊邋遢的粗活,我们来做了,你去睇下少奶起身没,要不要食饭。”
阮香心想:真是应了那句,人老精,鬼老灵。
陈伯总是一脸笑眯眯将她打发走,还让人挑不出理,她每次还不得不照做。转眼又见阿叔凶恶瞪她一眼,弟弟仔明显好怕个阿叔,不敢出声。
“知了,陈伯。”
阮香面上堆笑,自讨没趣离开了。
别墅内。
周嵌玉刚刚起身,此时正站在窗前,听到脚步声,转眼见阮香气鼓鼓的走到她面前。
“少奶,你都看到了,个阿叔好恶,陈伯都是只笑面虎。一起赶走我不得止,个弟弟仔都是废柴一条,他阿爸一出声,他屁都不敢蹦一声。要不是我敬老,都要同他们嗌交。”
阮香被逼到快要讲粗口。
周嵌玉忍俊勾了勾唇角,知道她还有话没讲完。
果然,阮香又开口:
“个哥哥仔话他们是隔离大浦村嘅。哥哥仔还没说完,就俾个阿叔喊去做嘢。阿叔喊哥哥仔叫熊仔,陈伯也要我看少奶起身没,要不要食饭,都是想将我赶出去。”
周嵌玉沉吟,“看来,陈伯和个阿叔都好有默契。”
“少奶,你的意思是,陈伯同个阿叔都好熟?他们是一伙的?”
阮香倒是一点就透。
“不过就算证明他们是一伙的......”阮香想了想,忽然像是忽然被吓到,睁大眼睛失惊冇神看着周嵌玉。
“少奶,他们会不会要害我们?咁大片山林,埋多两条尸都好容易嘅。”
“害我们?”
“大少不会一怒之下想要杀人泄愤......”
以解戴绿帽的羞辱。后半句阮香当然不敢讲。
只是觑着自家少奶,今日好似似番个正常人,不似前几日看上去傻傻地。
周嵌玉失笑,阮香这几日好似患上被害妄想症。
杀人泄愤?
就算在这个年代,杀一个人像上嘴皮碰下嘴皮般简单,利显扬也不会轻易杀她的。
周嵌玉这几日繁复思量,已经考虑清楚这件事。
只是,利显扬一怒之下没有杀她,反而把她藏起来养好了杀?
他口口声声说过周家不要的脸面利家都会要。
周嵌玉记起入利家前,周家老太爷教导孙女施恩莫忘报,入了利家,切莫做以恩挟报的事。
周家老太爷曾经救过利家老太爷,这件事两家知内情的人都心照不宣,从不宣之于口。
周嵌玉就算做错事,利家总归要顾忌周家的面子,不至于背着周家把她杀了。
更何况,利显扬手上从英国佬手上买来的船厂,阿爷都有出钱入股支持他。
老人家鬼灵精,心知豪门联姻没有永远的感情,只得永远的利益,关系才会牢靠。
只是,利显扬就一定会买周家的账么......
汽车的隆隆声响,打断了周嵌玉的思绪。
她循着声音瞧过去,见一辆老绿色的奥斯汀出现在别墅院子黑色铸铁大门外。
周嵌玉见陈伯立即去打开大门,让汽车缓缓驶进院子里。
车子在院中一侧停稳,熄了火。
驾驶座后面的车门打开,利显扬从车里走下来。
“少奶,是大少来接我们么?”
阮香立即喜出望外。
“都有这个可能。”
周嵌玉说,她不像阮香那么乐观。
阮香却是迫不及待要冲下去迎接救世主,再看一眼眼前不为所动的周嵌玉,阮香恨不得立即推她下楼去迎接利显扬。
“少奶,阿香给你梳妆下吧,大少来咗,少奶总要......”
“等阵先,你看那......”
周嵌玉不急,只只望着院子里。
阮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即使对他没有一丁点的好感,周嵌玉此时也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品貌还是身型,利显扬实属天生优越。
利显扬今日梳英伦绅士头,头发贴着头皮但盛在头发密实,丝毫不显得油腻。
身上穿卡其色巴尔马肯风衣,风衣里面是白色马球衫,西裤是同色系,配一双卡其色牛津鞋,比平日着整身西装显得更加英俊不羁。
浑然天成的身型好似天生的衣服架子,随便一穿便足够赏心悦目。
周嵌玉低下头,婉转想起那晚被他扔在这里,心神一收,心里暗骂一句:
道貌岸然!
似乎是感觉到楼上的视线,利显扬抬头,见别墅二楼的窗子前,周嵌玉身姿绰约,姿态慵懒地立于窗前,应该是才起身没多久。
两人的视线短暂地交汇一秒,利显扬便偏过脸去,是陈伯迎上去同他讲话。
跟着送菜的阿叔拍一下那个叫熊仔的哥哥仔,父子俩也一起走出来,同主人家打声招呼,都无可厚非。
阮香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她做惯妹仔,一眼觉得佣工同老板打声招呼好正常。不解问道:
“少奶,有乜好睇?”
周嵌玉没有答她的话,只说了声:
“阿香,你同陈伯讲食饭。”
闻言,阮香一口气差点没有上来,急急道:
“少奶,不如我去将大少请上来,少奶你要想办法把大少留在房里,有咗细路仔都好过日日守空房......”
“阿香!”
周嵌玉忍住心里要翻上天的白眼,打断阮香的话。
阮香愣了一下,见周嵌玉面色微愠,只好对她恭恭敬敬,说:“知道,少奶。我这就去同陈伯讲。”
转过身去,阮香的脸瞬间垮下来。
吃吃吃,还挂住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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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把人留下才是本事!最好一阵间就拉人入房,使出浑身解数,今早就怀一个金笸罗!
阮香离开后,周嵌玉回房间换衫。
上一世做足牛马,忙得飞起的时候连上吊的时间都没有。
这一世头又整伤,在这里修养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她不想被禁锢在这,比任何人都希望赶快离开这里。
想到阮香刚刚说生细路仔拴住男人,周嵌玉不禁蹙起眉头。
如果一段注定没有感情的婚姻只能靠生细路仔维系,那一场旷日持久的婚姻意义何在?
难道要她处心积虑心甘情愿地去沦为名义上丈夫的生产的工具?
还要可笑的甘之如饴?
不!她才不要过这样的生活!
既然重获新生,有更多比这更有意义的事等着她做。
但是首先,她要有先走出这间别墅的能力。
才脱下罩在丝绸吊带裙外的丝绸长衫睡袍,周嵌玉便听到敲门声,以为是阮香来唤她用饭。
周嵌玉打开房门,惊地愣在原地三秒钟才缓过神来。
利显扬挺拔有型的身影此刻就立在门外。
自从她住进来,陈伯便本分地住在院里的佣人房。如无必要不会踏进别墅里一步,更别提上楼。所以她渐渐习惯在别墅里放松下来。
利显扬眯起眼,欣赏面前的小妻子眼上瞬息万变的神色。
眼看她先是睁大双眼,跟着面色微愠,气得鼓起两腮,又抿住粉嫩双唇。面上却佯装淡定,扮从容。
她一只手还搭在房门的金属把手上,另一只手垂在丝绸裙边,正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娇嗔地看着他。
利显扬居高临下,垂下眼便瞄到了乍泄的春光。
烟罗色丝绸吊带长裙裹着玲珑纤细的身段,露出光滑细腻的膊头,两根细细的带子在披在肩上的发丝下,若隐若现。
两根细细的肩带吊着的裙领处褶皱涟漪,隐约显露出浅浅沟壑分明。
望着面前如朝露般含苞待放的女人,利显扬不自然地别过眼。
周嵌玉丝毫未察觉到利显扬的神思意动。
未施粉黛的脸上,一脸清纯倔强,贝齿咬着粉嫩的下唇,整个人清冷中带着点傲娇气。
她细心敏锐地发现利显扬的眼神忽然暗下去,她不解地顺着他的眼神低下头,看到自己微微晃动的领口下......
脸倏然一下,红了。
“我换衫先,等我一阵。”
周嵌玉红着脸说完,伸手就要关门。
眼看就要合上门,却被强有力的手臂撑住挤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缝隙来,塞进来两个牛皮纸购物袋。
“等阵食完饭,陪我去个地方。”
利显扬低沉磁性的嗓音在门外响起。
他是在,约会她?
周嵌玉接过利显扬手中的购物袋,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修长的手指,立即躲闪开。
“咔嚓”一声合上房门,却压不住扑通扑通的心跳。
刚才的气氛属实有些,莫名暧昧。
她低头看向牛皮购物袋,红色线勾勒出一座百货大楼,大楼下面写着硕大的红字:“香港先施百货公司”。
打开来,是一身和利显扬同色系的白色马球衫和短裙的套装,还有一双黑色边的白色运动过膝长袜。
另一个纸袋里是一个鞋盒大小的纸盒。
纸盒里是一双白色波鞋。
利显扬是要,约她去打波?
7. 哥尔夫球
粉岭地处新界北,山林如障,绿树成荫。
这里距离港岛山长水远,却引得本埠名流富豪趋之若鹜。
周嵌玉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一路欣赏沿途的风景。
层层叠叠的翠绿色对她的眼睛很友好,自由的空气更是让人沉醉。
周嵌玉看向窗外,眺望着远处郁郁葱葱的山林,脑中忽然想到利显扬说这山上有狼,阮香也因为陈伯说山上有野兽的话而惴惴不安了好几日。
周嵌玉不由向山林深处多望了几眼,收回目光,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眼坐在她身旁的利显扬。
她想起,阮香前两日对她讲,就是陈伯开门让她们走出去她都不敢冒险,遇到野兽分分钟冇命,遇到咸湿麻甩佬,分分钟都有失身的危险。
她都很想当面问利显扬:“山上有野兽,都几唔安稳,点解要将如花似玉的新婚妻子独自放在山上面的别墅里?”
转念想到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自己问他都不一定会讲。他一向自己想讲乜讲乜,不想讲的多一句都不讲,存心激嬲人。
真是越想越嬲!
周嵌玉最终都忍了忍,没有开口。
驾驶座的罗彪揸住方向盘的手向左转了半圈,车子行驶到了一条康庄大道。
道路的尽处,是一片错落有致的白色欧式建筑。
门口已经有车排队等入场,入口处有着白色制服的专人接待会员,核查信息。
周嵌玉看到大门一侧的灰色砖墙上附一块白色圆形基石,上面用海军蓝色描绘盾牌的形状,正中间是金龙图腾,图腾上面写着1889的年份,盾牌的上方白底蓝字写着中文:“皇家香港哥尔夫俱乐部”几个字,盾牌的下面是英文。
周嵌玉后知后觉,原来此处便是后世有名的那座古树环绕,绿草如茵,古老又尊贵的百年哥尔夫球场。
周嵌玉同利显扬下了车,乘球场的贵宾车入球场。
罗彪泊好车下来,便陆续有人同他打招呼。
老板有老板的交际圈子,跟班都有跟班的吹水圈。
无聊得闲的时候讲下笑吹下水都可以打发时间,而且罗彪资历够老,又见多识广,最紧要后生讲话都冇架子,更多时候仲会捧对方一两句,在这个圈子都好吃得开。
罗彪同班友仔一一打过招呼,远远看到张熟面孔。
“彪叔。”
说话的是个身形健硕的后生仔。
“阿辉。”
罗彪认出他是跟在利显仁身边的阿辉,同自己一样打利家份工,在外面讲出去都算是自己人。
“三少都来咗。”
他知道现在街外人都称呼屋企那位“三少”作“二少”,但在他心中,二少只得一个,即使过咗身都是。
利显仁不在这里,马剑辉只当耳仔聋,打着哈哈,凑过去,开始低声讲:
“彪叔,二少带咗个选美冠军来,上个月丽池夜总会那边个选美比赛你知嘅,叫乜......香江第一靓女。带出街二少在班二世祖友仔面前都不知几巴闭。有面嘛......”
罗彪不搭腔,马剑辉也知道自己话扯得有些远,但依旧讲得兴致勃勃:
“二少同个靓妹如胶似漆,晚晚瞓埋一起,近排都好少返屋企......”
远远看去,只当两人熟口熟面,吹水吹到天边。
球场内。
利显扬已经脱下风衣留在车子里,脚上也换了白色波鞋。
他同新婚妻子一同出现,这还是两人婚后第一次一同出现在名流权贵的社交场合。
周嵌玉天生丽质青春逼人,整张脸无需过分修饰在阳光下已经白到发光,只是涂了亮晶晶的口红唇膏,就显得娇艳又明媚。
她将头发完全梳到后面绑成一个高高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立体的五官和白皙细腻的肌肤便完全呈现出来。
身上穿着合身的白色马球衫,勾勒出青春美好的窈窕身姿,白色短裙显得一双腿又长又细。她在女仔里已经算高挑,此时站在高大又有型的利显扬身边,却显得小鸟依人。
新婚夫妻一出现,便令全场的男士和女士眼前一亮。
周嵌玉感受到向自己投来的目光,不知为何,感到有种说不出的不适。就好似身上着的短裙,让她有种害怕被窥视的不安。
分神之际,细柔的腰肢被一只强有力的大大手掌完全覆盖住。腰间的掌心传来滚烫的温度让周嵌玉身体不由一僵。
她错愕地看着身边的利显扬,两人的视线交汇到一处,周嵌玉有一瞬间的无措,别开了眼。
利显扬作为始作俑者,已经开始扮上流社会有涵养,脸上是她从未见到过的殷切笑容,几乎让她受宠若惊。
利显扬的头偏向周嵌玉,低下一点,勾了勾嘴角,露出迷人的微笑,在她耳仔边低声讲话:
“微笑,同大家好好打声招呼。”
明明是在笑,却让周嵌玉感到背后一阵寒意。
周嵌玉顾不得想太多,照做。弯起嘴角,面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好似娇羞的小妻子,同时,她也看到利显扬的另一面。
他极具绅士风度地带着她与场上的名流公子一一招呼,寒暄。
此时的利显扬已经变作了上流社会名利场里那个善于逢场作戏的绅士。
也许,他早已深谙此道。
“大哥。”
利显仁早在两人出现就看到了他们,确切的说是先看到了周嵌玉。
利显扬个老婆仔,未结婚时是纯情少女,结咗婚之后变人妻,仲正点。
奈何佳人难觅,利显仁在心里为自己感到可惜。因为眼前的周嵌玉美的让他身边的选美冠军王楚楚都黯然失色。
可惜了,每一次在屋企都只得打声招呼,她从来不同自己多讲一句说话,最中意在他面前扮矜持,反而让人意更难平。
“显仁。”
利显扬在自家堂弟面前,习惯不苟言笑。
两人隔多一年,性格却南辕北辙。一个勤力好学,一门心思打理船厂生意,一个不学无术,最叻在外面吃喝玩乐扮阔气。
利显仁不经意将眼神从周嵌玉脸上滑过,同利显扬闲话一般道:
“大哥,你今日都好难得,舍得带大嫂玩哥尔夫,我都带了个朋友来,正好都可以陪大嫂倾嘢。”
利显仁说着,手一伸,那边王楚楚立即将手搭在利显仁的手上,被他拉到周嵌玉面前。
两人今日打扮地有些类似,周嵌玉上身着白色衫,王楚楚着黄色衫,下身同样是白色短裙,白色波鞋。不同的是,王楚楚穿得是玻璃丝袜,一双美腿在视觉冲击上更强烈一些。
最得意是,王楚楚烫了波浪的卷发,此时亦是高高梳起,脸上化了精致的妆容。她实际只比周嵌玉大两岁,但见惯风月,打扮稍显成熟,乍一照面,便自觉被比下去少少。
不过王楚楚十六岁便出来做嘢,心理状态都较一般年轻女仔沉稳老练。心里的那点不愉快自然不会表现出一丝一毫在脸上。
而且利显仁已经唤了眼前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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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她不至于昂居到去乱认情敌。
王楚楚对周嵌玉浅笑盈盈,友善地伸出一只手来:
“大少早晨,阿嫂早晨。我叫王楚楚,是二少的朋友。阿嫂都可以唤我楚楚。”
“王小姐,你好。”
身旁的利显扬只是意思一下,点了下头。
周嵌玉礼貌地微微笑,同王楚楚握了下手。
她记起,对面的是利显仁,是利显扬二叔的长子,十足十个花花大少。
周嵌玉看看面前的王楚楚,当下立即明白,这是他的新女友。
正是应了那句:“自古豪门出情种”,利显仁这个富家仔,出咗名多情又薄情。
一早娶咗钟表大王个女,在外面依旧风流韵事不断。换女友勤快地像换衫咁顺手,女朋友更是多得可以开间夜总会。
利显扬成个月都唔返屋企一次,个小叔最中意在从前的周嵌玉面前扮风度翩翩,明明大过她好多,仲唔要面要做她的“知心细佬”,话都是一家人,利显扬唔在屋企时都可以同他倾心事。
但好在周嵌玉知道避忌,从来都同利显仁保持礼貌距离,只是打个招呼,从来不多讲一句话。
身旁,兄弟俩已经开始约波。
“大哥,我们兄弟俩嘅难得一起来球会打波。今日你一定要同我打满十八洞,睇下我这个细佬有冇进步。”
利显仁显得跃跃欲试,再看利显扬,就显得淡定许多。
“显仁,我都好应该奉陪嘅。不过......”
利显扬忽然看向周嵌玉,放在她腰间的手也改为去拉她的手,引得利显仁和王楚楚也去看她。
软软的小手,被利显扬大而有力的手掌,轻轻地牢牢握在手中。周嵌玉忽然觉得很热,脸像火烧一样。
利显扬这是,在秀恩爱么?
面前三个人的目光一时间又全部集中在自己脸上,周嵌玉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尴尬,抬眼看了看一旁的利显扬。
利显扬温柔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对利显仁解释:
“其实我今日来,就是答应了阿玉要教她打波。我今日都要先守信用教阿玉,听日再同你打过。”
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周嵌玉在心底默默无语。
她几时要他教她打波?
利显扬真是讲起大话来,眼都不眨一下。
利显仁一脸了然的笑着说:
“原来是来陪大嫂,我都听大伯母讲大哥和大嫂近排都搬出去过二人世界,大伯母都同我阿妈话讲下个月要抱孙啦。”
周嵌玉闻言,身体又是一僵。
早上阮香要她生细路仔,现在利显仁又讲抱孙,都咁中意细路仔,点解自己不去生?
大大的手掌摩挲着柔若无骨的小手,利显扬握了握她的手,像在安抚般。
周嵌玉听到身旁的利显扬说:
“唔取笑我同你大嫂拉,你同弟妹结婚都早过我们,都系时候俾阿爷同二叔添孙了。”
一来二去,兄弟俩四两拨千斤,不远处有人看过来,场面都算兄友弟恭。
周嵌玉简直要对利显扬佩服到五体投地。
明明将她一个人抛在别墅里的是他!
现在被人家说过二人世界,还讲要抱孙侍候,仲能面不红,心不跳,一点都不慌张,还同利显仁讲得煞有介事。
好似这段时间他同她真的在过二人世界一般。
周嵌玉在此刻有种大镬嘅感觉,她好怀疑利显扬系只颠佬。
仲是有表演型人格的那种!
8. 模范夫妻
周嵌玉感觉利显扬今日好似扮紧甘十四孝好老公。
他一入球场便开始专心手把手指导教她打ball。几乎令她有种错觉,好似真如他所讲,来球场就是专登为咗教她打ball。
一双强劲有力的手掌握住自己的腰肢两侧,利显扬呼出的若有似无的热气就飘荡在她耳仔边。
更要命是,她仲听到他把声好温柔好耐心同她讲话:
“抬起球杆,对住粒球仔。好......就系咁样,稳阵点.......好,落力挥出去!”
说话间,两只握着她腰身的手已经从她的腰间,一路向上,顺着膊头滑落下来。
大大的手掌包裹住她握着球杆的小小拳头,就如同他的一双大手包裹住她的一双小手那样,周嵌玉整个人被利显扬那一双露出肌肉线条强而有力的臂膀圈在怀中。
至少在身后的利显仁眼中是如此。
周嵌玉还来不及沉醉在这旖旎的氛围中,不听使唤的手臂已经顺着利显扬绝对的力量,大力挥杆将那颗圆圆的白色小球打向插住红色旗杆的方向。
一杆入洞。
周嵌玉开心地惊呼出声,下意识便想要同身旁的人分享喜悦。
转过脸来,两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周嵌玉眼神纯澈,此时盈满欣喜,利显扬眼中竟然漾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看得人面红心跳。
还不等她害羞完,利显扬突然俯下身,将他温热的唇贴在她泛着粉红的面颊上,蜻蜓点水般轻轻烙下一吻,动作娴熟自然地好似两人不是第一次如此亲密。
像是有一团白色的火花“轰”的一声在脑中炸开来。
周嵌玉脑中忽然想起曾经看过的ATV还是TVB的粤语长片里面,男主角手把手教女主角打ball,个球仔入洞个阵,女主角都好雀跃。
其中更不乏献上香吻的剧情。
她从没想过这样的剧情会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仲是利显扬做主动那个。
周嵌玉几乎要完全迷失在这轻轻一吻中,雪白的脸孔染上了红晕,瞬间烫地吓人。
身后响起几声拍掌声,令她恢复了些许神志,也打断了新婚夫妻之间少有的温存时刻。
男色误人!
周嵌玉用自己仅存的一丝理智和情形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
利显扬这个人平日看着沉稳内敛,却总透着的一种桀骜不驯的危险气息,还有他在酒店那睥睨众生不屑一顾几乎要杀人的眼神。
横看竖看,都不似个情种。
他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
难道是要同自己修复夫妻关系?
“大佬,你同大嫂打得好好。”
今日利显扬看着比平日随和,利显仁一时口快,见利显扬眉头都冇皱一下,就是冇乜反感拉,便壮着胆子转头同周嵌玉说:
“大嫂,可不可以借大哥俾我少少时间,我哋兄弟俩都打几杆。我大哥可是高手中的高手,我都好想同他过下招。”
利显仁的话刚巧为周嵌玉脱身,她当即便说好。
不着痕迹地从利显扬的怀中挣脱了出来。
俱乐部都有贵宾食亭设在球场边。
周嵌玉顺着球童的指引,同王楚楚一同过去。
白色帐顶隔绝了头上的炎炎烈日,侍应生拿来两支水来。
周嵌玉拧开瓶盖,饮过两口水,拧紧盖子。见对面的王楚楚正看着自己,一脸盈盈笑意,声音都明媚动人:
“阿嫂,你同利少感情好到真是令人羡慕。”
周嵌玉含笑应了声,一副既不承认,也都不否认的态度。
王楚楚当然也不会让这场子冷下来,又挑着话头想要同周嵌玉倾多几句,打好关系,毕竟多识个朋友便多条出路。
几句交谈下来,周嵌玉不得不佩服王楚楚。人长得靓都算,仲咁醒目,又识得同人倾嘢搵共同话题。
活该人家得选美冠军,顺势傍上富家公子,为自己争取理想生活。
两人都是第一次见面,周嵌玉本来对她一无所知,只当是利显仁的新女友。
但整个球场的人就这么多,大家的圈子就这么小,你一眼,我一语,她听了个大概,便已经知道王楚楚大有来头,是新晋选美冠军,风头一时无两。
周嵌玉留意到,像她这样的正经原配们,除了自己都对王楚楚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
不过眼下这个世道,刚经过战乱,能生存下来都好难得,又何必太过狷介人家的出身。
周嵌玉忽然感到庆幸,若果她不是变作周嵌玉,而是成为王楚楚,她的出路又在哪里......
球场上。
利显仁起先仲好险可以同利显扬打成平手。
但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一场球看下来,周嵌玉都看得出利显扬总能轻而易举地追平利显仁。
她一个完全外行的人都看得出,利显扬的控球能力比利显仁好太多。
打到后半场,利显仁都有些心浮气躁,急着想要打出绝世好ball,利显扬却越发稳健,张弛有度。
饶是周嵌玉这种不擅长哥尔夫的菜鸟都看出利显扬好似故意吊着这位堂弟,但依旧留有余地,让利显仁有继续打下去的希望。
利显仁又挥空了一杆,要不是顾忌人多要面,他早就将这块草地铲平了。
脸上就要挂不住,利显仁在心里暗骂一句冚家铲,忽然想到对方是他堂兄,只好赶紧收回粗口,差点啐出一口恶气。
王楚楚忽然起身,一边对周嵌玉讲:
“阿嫂,太阳都好晒,晒到人要晕咗。利少他们打ball打地好高兴,都忘了场边有两位女士陪他们晒太阳。”
一边去场上试图吸引男士们的注意。
“我同你一起。”
周嵌玉说着起身同她一起。
利显仁难得只挂住打ball,连王楚楚走近都未发觉。
还是利显扬先看到一旁的周嵌玉,想都没有多想似的,向她伸出手,周嵌玉愣了下,将手搭在上面。
“累不累?”利显扬出声关怀。
“不累。”周嵌玉忽闪着一双黑瞳瞳的大眼睛,朝他摇了下头。
“等阵先,你看,显仁正在打得开心。”
说着,捏一下她的手,眼神示意她看利显仁。
而她,也立即照做了,看了眼利显仁急躁的侧脸。王楚楚正在他耳仔边讲嘢,不知说了什么,他忽然朝他们夫妻两个望过来。眼神也从焦躁逐渐缓和下来。
周嵌玉被利显扬拖住手仔,他讲什么,她就做什么,她恍然间发现,自己好似一个任人摆布的布娃娃。
而这个布娃娃的主人,毫无疑问,便是面前的利显扬。
利显扬似乎对她今天的表现很满意,居然还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对她表现出十分亲昵的模样。
周嵌玉赧然,呆呆望住他。
利显扬今天对她一再示好,十足的温柔体贴,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击地粉碎。
一连三日,周嵌玉每天上午都要陪利显扬来俱乐部打ball。
利显仁也在,只是第二日已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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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王楚楚,他也没有再带新的女伴来,在利显扬和周嵌玉面前扮落单。
周嵌玉就这样同利显扬扮了三日模范夫妻。
在其他人眼中,两人俨然是一对甜蜜的新婚夫妻。
其实第二日,周嵌玉就已经不着裙了,她还是觉得着长裤方便些,不用总是担心挥球动作幅度大会走光。
她想起在第一日返别墅的时候就同利显扬讲了着裙好不方便。不想,利显扬从车上递给她一个纸袋。
周嵌玉打开来一看,是同白色马球衫配套的长裤。
她登时傻眼:难道他是故意要让自己着裙?
再看利显扬,他面上却不见一丝促狭。
“专心点,我脸上冇字。”
利显扬忽然在她耳仔边讲嘢,周嵌玉收回思绪。按照利显扬的指导,挥杆打出一球。
这一球,不出意外地,没有进洞。
周嵌玉有些失望,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利显扬。
利显扬见她抿着唇,却说:“打ball最紧要集中注意力,多练习几次得了。”
周嵌玉忍不住撇嘴,是你要带我来打ball的,我又不中意打ball。
利显扬见她俏皮的模样,忽然有种错觉,感觉眼前的妻子给他的感觉和之前不同了。
两人身后不远的地方,利显仁正同个富家友仔倾嘢。
“显仁,你大哥条女,个长腿仲长过我条命。好索,都好正。”
“冇乱讲,个女仔系我大嫂,仲系明媒正娶个滴。”
“大嫂!”
对方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跟着坏笑着说道:
“你个哎呀大佬都好有福气,只是个靓女咁瘦弱,夜嘛嘛在房里面顶唔顶得住......”
“好了,注意下场合哦,这里可不是夜总会,讲话斯文点。”
富家友仔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没再打趣他,转身去打ball。
嘴上这样说,但利显仁还是跟着笑了笑,心里却不是滋味。
说起来,周嵌玉这个大嫂比他还要小七八岁,比利显扬足足小了九岁。真是便宜利显扬这头老牛,居然让他吃到了嫩草,还是好鲜美的那种。
想他利显仁都系时运低。
阿爸仲讲屋企以后冚唪唥都系他的。
但眼前的现实却是,连一个中意的女人他都不能随便碰。就连屋企房里面个明媒正娶,天天拉长一张脸俾他面色看的老婆都是执利显扬不要的!
仲要他忍忍忍!
忍咗咁多年,仲要他忍下去。
利显仁越想越嬲,冷不防抬起眼,见面前的两公婆如胶似漆的样子,心里就越发的难以忍受。
点解利显扬天生命好,系长子嫡孙。
点解大伯同利显安都死咗,利显扬仲唔死,命咁长!
点解他利显仁就要执手尾。听阿爸话娶咗个庄妙玲,讲出去都是钟表大王个女,富家千金。谁知个女人在床上都好似条尸,一点情趣都冇。
再看周嵌玉,同利显扬那副你侬我侬小鸟依人的模样。
利显仁此时整个人又气又丧。
直到见利显扬揽着周嵌玉那细软的腰肢向自己走过来,他忙调整下情绪,若无其事地唤了声:
“大哥。”
“显仁,船厂仲有事,我同你大嫂走先。”
“大哥,大嫂如果还想打阵ball,等阵我送大嫂都可以。”
鬼使神差地,利显仁便讲了出来。
利显扬闻言,谨慎地看向周嵌玉,用眼神询问她的意思。
9. 诱饵棋子
利显扬和利显仁的视线齐齐望向周嵌玉。
周嵌玉想了下,避嫌都好应该,于是对利显扬说:
“我都累了,想同你一起走。”
说完,歉意的向利显仁点了点头。
利显仁故作大方,但掩饰不住眼中滑落的一丝失望。
而这一丝失望,被对面的利显扬敏锐的捕捉到了。
他又看了眼身旁的小妻子,周嵌玉似乎对此毫无察觉。
要么是真的咁天真,要么就是在这里扮纯情。
周嵌玉感到背后的手臂忽然发了力,是利显扬半拥着她的那只手臂。
两公婆如胶似漆,一如前两日般同进同出,一起离开球场。
身后的利显仁,望着那道朝思暮想的身影,眼中全是痴迷同与她错过的不甘心。
周嵌玉此时并不知晓有一个男人为她魂牵梦萦,因为眼前的利显扬一个已经让她捉摸不透。
周嵌玉的直觉告诉自己:利显扬一定是食错药!
利显扬像前两日一样,送她返回粉岭那间别墅。
车子熄火停稳,周嵌玉才下了车,利显扬长腿一迈,也跟着下了车。
阮香立即堆起笑脸迎了上来。
“大少,少奶,返来了。”
周嵌玉点点头,她习惯打完球回来冲凉,便照旧进别墅要上楼回房冲凉。
利显扬这次没有立即走,而是跟了上来。
周嵌玉明显一愣,利显扬垂下眼看她,眼神里似乎有一丝戏谑。
直到他跟着周嵌玉到了房间门口,周嵌玉忽然慌了神。
再看利显扬,衣冠楚楚,一脸正色。
利显扬是要跟她一同回房?
她错愕地看向这个并不算熟的新婚丈夫,双唇颤动一下,努力措辞:
“你刚刚不是说船厂有事?”
利显扬只说了是,后面便没了话。
空气瞬间安静地可怕。
周嵌玉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微笑,对他说:
“那你就先忙船厂的事好了。”
心想,这意思已经够明显了吧,你有事你就先走,傻仔才听唔出。
还好,利显扬不是傻仔。他眼中含着某种洞悉她意图的笑意,望住周嵌玉。
“等阵要同贸易公司个王经理倾生意,我要入房换件衫。”
原来如此,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下。
周嵌玉大方地推开房门,自然而然地说:
“换衫前要不要冲凉?里面有浴巾。”
说完,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利显扬被她问得愣了下,还好他很快恢复正常的神色。
“都好。”
利显扬说完,进了浴室。
不多时,浴室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周嵌玉缓了缓神,拿了自己的睡袍和裙子。
等腰间裹着一条浴巾的利显扬打开门出来,周嵌玉立即闪身进去,交错之际,似乎瞄到了两块大大的,胸肌,再往下,是一块块深色腹肌......
周嵌玉不敢往下再看,收回目光入了浴室,反手关上门,好像还不放心,又转动一下把手,从里面上了锁。
光天化日,孤男寡女,还共处一室......
再想到利显扬这几日的反常举动......
周嵌玉不敢再往下想,在浴室暗暗许愿:
希望利显扬换完衫之后赶紧离开。
冲完凉,周嵌玉打开浴室的门,手上的毛巾擦拭着长长的发。
她看到利显扬坐在床边,翻看她放在床头的书,浑身散发出一种低落的情绪。
利显扬听到门响,抬起眼,两人的视线撞个正着,周嵌玉避无可避,只好没话找话,略显局促道:
“楼上有间书房,我从那里拿来看的,你......介意么?”
利显扬摇摇头,探究地看着她:
“这是显安的书,仲是从英国买的。”
忽然听到他提起已故的弟弟利显安,周嵌玉有些意外,但还是真诚道歉: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我只是看书架上有这本书,想着打发时间看的,我这就放回去。”
利显扬不在意地摆摆手,眼底蕴着淡淡的笑。
“你喜欢就先看,反正这些书放在架子上,好耐都唔人翻。”
这种笑同这几天他同她在一起的勾起唇角的那种若有似无的笑,还有眼底深处那抹嘲讽戏谑的笑都不同。
周嵌玉见他忽然卸下了身上的铠甲一般同自己好声好气讲话,一时竟无言以对。
直到听到利显扬问她:“那么多书为什么拣这本?好多杀人场面,你不害怕?”
周嵌玉想也没想便回答道:
“我很喜欢这个作家。她的推理小说我都有追。”
说完,想起这个时候这个作家应该还没写出那么多畅销中外的书,忙补救道:
“无聊时候,都看过两三本。”
“显安同你一样,都中意读推理小说,他读书读累了,得闲都中意睇小说放松下......”
利显扬听完周嵌玉的话其实是有些意外的,从前的周嵌玉从来没有看小说的习惯。
至少在他的监视下,没有。
不过在别墅的这段日子,的确是听陈伯提过,他只当她是无聊想找点事情做。
周嵌玉哪里知道自己一直被监视着。见利显扬没有怀疑她的话,便静静地听他说自己的弟弟利显安的事。
周嵌玉忽然发现,利显扬只有在提到利显安的时候,他整个人才会在自己面前卸下所有的防备一样,不知不觉整个人变得柔软。
他一定是个好大哥,如果利显安还在的话。
但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总是会穿插些许遗憾。
“......仲有后院部车,都是显安的。”
利显扬说完这句话,轻轻叹息了一声。
周嵌玉细心敏锐地察觉到利显扬的情绪似乎有了起伏。
她起初没有在意,直到她说:
“我都看到了,前几日无聊的时候,差点要向陈伯讨锁匙来要他教我揸车。”
周嵌玉其实是会揸车的,但这么古早的老爷车她却没揸过,她甚至都想过要揸车离开这里。
她忽然发现利显扬似乎是隐忍了一下,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峻。
“这部车已经坏了,而且陈伯唔识揸车。屋企都有司机,你去边都有人车你,不用学了。”
周嵌玉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解释,她有手有脚,不想被禁锢子在任何地方。
正想着如何开口,利显扬忽然将书一合,站起身,居高临下同她讲:
“等我处理完事,最迟,这个礼拜接你返屋企。”
说完,也不等她开口,将书递到她手上。
此时的利显扬又恢复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姿态。
周嵌玉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震住,抬起头,呆呆道了声谢。
“生既是死,无时无刻。”
利显扬忽然说出了书里的一句话,看来他都读过这本书?周嵌玉还未来得及张口,便听他继续说:
“这本书的情节都好精彩,伸张正义,结局又出奇。喜欢的话送你。”
周嵌玉想了下,还是婉拒:
“我就快睇完,今晚就放回原位。”
利显扬闻言,没再多说什么,走了。
房门被人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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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合上,脚步声渐远,周嵌玉深呼吸一口气侧过身坐在床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刚才说,最迟这个礼拜要接她回去。
她庆幸,这个暴徒,终于对她心软了。
周嵌玉轻轻吁出一口浅浅的气息,低下头看向利显扬递到她手中的书。
书的封面上写着:TenLittleNiggers。这是原书书名,后世她第一次看到这本书的时候,已经被改了一个又有深意又震撼的名字——无人生还。
真正的凶手善于隐藏,近乎偏执的追求绝对的正义。她喜欢里面绝妙的情节设定,但刚刚才得知这是属于利显安的书,便觉得不好收下。
他的书、他的车都被利显扬,也许是利家好好保留着,她又何必打破这份思念。
冲完凉,又得到可以回家的好消息,周嵌玉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变得惬意起来。
日日打ball,都很耗费体力,此时她倚在床边,根本不想动,直到有人敲门。
“少奶,是我。”
房门外,传来阮香的声音。
只见她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见屋中一切如常,圆圆的脸上小小的眉头一皱,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少奶,我见大少走咗。”
周嵌玉含糊应了一声,听到阮香又说:
“陈伯今早都走咗,换咗两个生面孔的阿叔来守门。”
周嵌玉半眯着的眼睛睁开来。
“换咗人?”
阮香顿时不忿。
“系啊,陈伯都可以随时行开,我们却不行,这同坐监有咩分别!”
想到这几天出门都没有带她,她心里难免七上八下,周嵌玉便派给她一颗定心丸,将利显扬的话原原本本告诉她:
“他说,最迟这个礼拜接我们回去。”
“真的?”
阮香惊喜地喊出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不迭靠近周嵌玉耳仔边,一脸神秘,低声问道:
“少奶,你同大少有冇......”
见周嵌玉拿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她一眼,后面的话,阮香自然不敢说了。
两人似乎都忘了刚刚提起的陈伯离开的事。
“大少,陈伯同平叔都准备好晒,就差条水鱼往里扑。”
“冇心急,今晚开始,等三日。如果条水鱼能忍住要做缩头乌龟,那今次就算他命大。”
“忍住?都忍咗三个月,听阿辉讲,都要忍到不举。
而且三少这段时间都派人去半岛打听那日酒店发生的事,这两日仲让人跟住大少和少奶,今次他仲忍得住?”
“事情还未成,一切言之尚早。况且等了这么多年,我都好有耐心,不差这一两日。”
老绿色奥斯汀一路直下行至大帽山山脚。
车上,罗彪同利显扬说着这几日发生的事,两人语气寻常地像是在谈论窗外的天气。
人心这种东西,只要你有所图,有所求,怎么会耐得住寂寞和冷落。
这个道理周嵌玉明白,利显扬亦然。
透过汽车后视镜,罗彪看到利显扬好似闭目养神,听到某处,点下头,等他讲完,沉思半响,缓缓睁开眼,望向窗外。
罗彪欲言又止,再看一眼后视镜里,利显扬深邃坚定的眼神,想了想,终究还是将心里冒起的话咽了下去。
少奶知道又能如何,眼下什么都改变不了大少的决心。
毕竟,这件事他们筹谋了这么多年,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而改变。
只是,如果被少奶知道,这几日大少对她的好都是做戏,只当她是一个诱饵,一枚棋子......
岂不是要伤透心?
10. 兑现承诺
新来的两个阿叔,同陈伯一样都好本分。
周嵌玉照旧待在别墅里,好少到院里去。
她站在书房的阁楼里往下看。
见阮香喊人帮手,立即便有阿叔过来帮手,另一个阿叔偶尔在院子里踱步,但两人好少交谈,却不是完全没有交流,好似眼神一有交汇,便可做到心中有数。
周嵌玉立即敏锐的意识到:利显扬派来的人,或者可以说,为利显扬做事的人都好有分寸,而且都有种莫名的默契。
周嵌玉想,这些人也许都是利家从前的老仆从。
未来得及再多想,她径自从阁楼走下来重新回到了书房,顺手将桌台上看完的的书重新放回书架上原来的位置。
纤长的手指在书柜架子上重叠的一层层书上一览而过。
想到利显扬昨天说过的话,和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黯然。
她兀自想了下,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从前她可以无知者无畏,赌气般随意从书房拿书回房读。如今把话说开了,她也不好再随意拿走利显安的书了。
而且利显扬嘴上虽然说不介意,谁知道他心里是不是真的不在意。
楼下。
阮香在周嵌玉的房里,一改前两日的愁眉不展和昨日的忿忿不平,整理完房间同浴室,已经开始着手整理金丝楠木古董衣柜里的衣衫,想要随时收拾行李走人。
昨晚在听到周嵌玉说这个礼拜就可以离开这里,她已经将自己房里简单收拾好,今早起身做嘢都好似注入好多生气。
算下时间,差不多该准备食饭,阮香走出房间,在走廊上站定,听了听楼上没什么动静,心想少奶又在书房扮斯文读鬼佬书,想想都觉得无趣,撇了撇嘴角,下楼去了。
这一日,大家都过得相安无事。
直到夜晚......
夜晚,山林里远远地传来了两声好似枪响的声音,划破了夜空的平静。
山林间骤然爆发出鸟兽的惊鸣声,周嵌玉在睡梦中被惊醒。
同样被惊醒的还有阮香。
阮香都好机灵,从下人房出来现在院里寻阿叔的身影。
见院里只有一个阿叔,难免担心。
阮香问:“阿叔,发生乜事?”
阿叔回她:“唔知,你先上楼睇住少奶。”
阮香见阿叔面上好冷静,一颗心却好忐忑。
“阿叔,有冇事,我好惊。”
“山里面好多动物,打起上来都可能。惊的就闩好门窗,我哋在院里,有事出声。”
阿叔似乎不是很担心,讲话好似同人倾嘢。
阮香见了,略安心,但还是按照他说的,锁住别墅大门,关好窗。
做好这一切,才去了楼上周嵌玉的房间,将她同阿叔的对话同周嵌玉说了。
“少奶,你看,会不会有事?”
此时,屋内已经恢复了平静,周嵌玉少了些睡意,人也变得清醒些。
“都闩好门窗,会有乜事?阿叔都讲了,他们在院里,有事出声。”
周嵌玉虽然同阮香一样,有种将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上的无力感。
此时,唯有闩好门窗,自求多福。
人在陷入困境时,最需要同伴的肯定。阮香听她这样说,心里都稳阵些。
“少奶,当年萝卜头都冇打上来,利家间别墅应该都好安全。”
周嵌玉看着阮香自我催眠般兀自点头,想到她不过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女仔。不禁温声安慰道:
“阿香,要是仲惊,就在隔离间屋瞓。”
“唔得!”
阮香立即拒绝,跟着又讲:
“少奶,我只是不过是个妹仔来嘅,怎么可以瞓主人间房。我瞓楼下得了,楼下厅里面个梳化都好大。”
周嵌玉显然不以为意:
“你惊就瞓这里,这张床都好大。”
谁料,阮香立即说“唔得,少奶,我去楼下,有事喊我。”
周嵌玉见她坚持,便也不再强人所难。
毕竟一个人自出生就形成的观念根深蒂固,不是一时可以改变的。
后半夜又静了下来,仿佛前半夜的枪响只是梦魇。
但一夜,已无安眠。
翌日,清早。
天光天亮。
阮香是被大力的拍门声吵醒的。
“阿香!起身没?开门。”
陈钊在别墅大门外敲门。
阮香睡在别墅客厅的梳化上,睡得都不是几安稳,朦胧间听到有人喊她个名,她听出是陈伯的声音。
猛然间醒来,一个翻身险些从张不算窄的梳化上面跌落下来。
“来啦!”
阮香一边匆匆起身,一边低头拉扯上衣下摆,让自己尽量不显得太过失礼。
“陈伯,”阮香打开别墅大门,见到陈伯身后的两位阿叔,立即礼貌打声招呼:
“阿叔早晨。”
两位阿叔点点头,但是纷纷扮哑巴,谁也没有主动提及昨晚的事。
横竖大少已经开口要接少奶和她离开,这段时间阮香对这些阿叔阿伯们不咸不淡的态度,已经习以为常。再看两位阿叔身后还有一个人是......
“彪叔!”
阮香认出罗彪,顿时喜出望外。推开门向外走,伸长脖颈望向院中。心想,一定是大少来接少奶了。
四周围寻找利显扬的身影,遍寻不到之际,听到罗彪问她:
“阿香。少奶起身没?大少派我来接少奶。”
听了罗彪的话,阮香顿时精神一振。
“我去睇下。”
她压住扬起的心跳,转身往屋里走去,跟着上了二楼,一路快步走向周嵌玉的房间,同她说了利显扬派罗彪来接她们回家。
同阮香的满面欣喜不同,周嵌玉的反应异常平静。
周嵌玉没想到,不过一日,利显扬兑现承诺会这么快。
利显扬派人来接她,是表明,她获得了特赦?
抑或是表明,从前的周嵌玉同何峻年的事,已经被利显扬原谅了?
但种种迹象,却似乎与此毫无关联。
......
“少奶,又在想什么?彪叔在楼下等我们,阿香伺候少奶换衫。”
阮香急切的话打断了周嵌玉的思绪。
太多不可控的因素在她的脑中盘桓,周嵌玉也知,眼前机不可失。
“没什么,我在像换边条裙。”
阮香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少奶咁靓,着乜都好睇。不如着哩件?”
阮香说着,打开金丝楠木古董衣柜,挑出件淡粉色的新式镶珍珠金边的绣花旗袍。
“拿隔里那件白色旗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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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嵌玉觉得只是回个家而已,不必着得咁隆重。穿那件月白色暗纹旗袍就好。
讲真,她觉得每件刺绣旗袍都是好手工,好好看。
如今,居然日日可以换着着名贵旗袍,这是周嵌玉上一世想都不敢想的事。
阮香见拗不过她,低下头撇了撇嘴角,只好按周嵌玉说的,拿了那件月白色暗纹旗袍。
“少奶,个旗袍颜色会不会有点素?”
其实她想说颜色好寡淡。
周嵌玉只是笑笑,便拿了旗袍和玻璃丝袜去里间换上。
罗彪在院里,见周嵌玉从别墅里走出来,跟在她身后的阮香手里拎了只手提皮箱。便走上前两步,接过阮香手中那只皮箱。
“多谢彪叔。”
阮香立即口甜甜卖乖。
罗彪不善言辞,只是冲阮香点点头,转而帮周嵌玉打开车门。
“唔该,彪叔。”
周嵌玉同罗彪点下头,低头坐进车里。
罗彪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为周嵌玉关上车门。
少奶刚才对他说“唔该”,从前从未如此。
罗彪不禁佩服自家大少,短短时日,便将不可一世的千金小姐驯服到如此平易近人。
阮香有眼色地走到另一边,自己拉开车门钻进车里。心里既兴奋又忐忑,喜的事终于可以重新回到布力径的利家豪宅,忧的是......
侧头看一眼自家少奶,只见周嵌玉面上不见一点惊喜的神色,反而十分从容淡然,真真一派千金小姐的富贵做派。
不禁在心中腹诽:真是白长了一张靓绝香江的脸,连个男人都栓不住!
周嵌玉哪知道面前两人的心思。
面上虽然无比淡定,但此时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已经乱成一团。
看着车窗外两边不断退后的树木,居然有种近乡情怯的复杂感情,既期待又......害怕。
回到港岛,才算是新生活的开始。
但一想到要回到利家,做回利家大房的新报,还要面对一群陌生的家人:
气定神闲好似老神仙的利家老太爷利敬诒,日日吃斋念佛满口慈悲却对周嵌玉总是诸多要求的婆婆冼印珍,管着利家几乎全部生意,心思深沉的二叔利明彰,爱出风头事事都要占上风的二婶虞美珠,眼神总是若有似无中意往周嵌玉身上瞟的小叔利显仁,还有那位起先同利显扬订了婚,却又转头嫁给利显仁的弟妹庄妙玲。
这不是妥妥的豪门三角恋么......
婚后,庄妙玲每每见到周嵌玉,还总是一副黯然若思的模样。
据阮香曾经向家中妈姐打听到,利显仁同庄妙玲两夫妻的感情都好冷淡,都是因为还对大少余情未了......
想到这些原本熟悉却很陌生的“家人”,周嵌玉已经开始头疼。
更让她头疼的是,汽车停在九龙的渡口,利显扬已经等在那里。
周嵌玉下了车,远远看到西装骨骨的利显扬站在不远处。
他显然是在等她,但此时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心底没有一丝雀跃。
默默叹了口气,仿佛要认命一般,周嵌玉才有勇气,抬起脚步走向利显扬。
在外面,他是她的新婚丈夫,回到利家,他只能是她的枕边人。
即使两人还未同床共枕,但这恰恰才是周嵌玉最怕的。
11. 明德医院
由九龙返港岛,坐的是利家只船。
利家是驳船起家,后来又靠着船运发家,用自己屋企的船都好平常。
利显扬除了在登船时同她招呼一声,之后,便没有再同她讲话。
周嵌玉一路留意到,利显扬对眼不似平日咁凌厉,下巴泛着青色的胡渣,整个人略显消沉,像是笼罩在某种阴郁情绪里,一双眼里面都有血丝,一脸疲惫。
难道是心有事?
周嵌玉想。
利显扬没有在周嵌玉身边停留太久,上了船便去船尾食烟。周嵌玉也不介意,转过身,独自欣赏维港的风景。
微风拂面,吹拂她的发丝,她轻轻闭上眼,任维港自由的微风,轻轻拂过她的面容。忽然,被人出声打断:
“少奶,大少点么?”
阮香不知何时,忽然凑到周嵌玉身边。
“唔知。”
周嵌玉睁开双眼,乜船尾的利显扬一眼,很快收回目光。
一旁的阮香没有收声的打算,趁热打铁般讲道:“睇大少个样,好似有点唔开心。”
周嵌玉显然怠懒管利显扬是否开心,返到屋企她都想要揾机会同利显扬讲清楚......
阮香偏偏在此时出来讲煞风景的话:
“少奶,不如......你去,开解下大少?”
周嵌玉想都没想,便拒绝:
“阿香,做好自己本分嘢得了,其他嘢唔使你理。”
说完,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自把自为的利显扬,难道还要人开解?
被他禁足在粉岭间别墅足足半个月的人是明明是自己,凭什么要她去开解利显扬!
况且,心疼男人,倒霉一世!
阮香自然听不到周嵌玉的心声。
想到周嵌玉反对同利显扬生细路仔,阮香叹了声气。
冇食过生猪肉,都睇过生猪跑了。
她细个时候在婆罗乃,她阿妈就时常细细声开解她阿爸,也就是周嵌玉的亲生父亲,之后两人就返房,把她交给佣人阿婆了。
要不是后来阿爸丢下她们母女返梳打埠,她一定都有兄弟姊妹了。
眼前这位千金小姐,却油盐不进,宁愿同第二个男人约会,都不肯同自己的丈夫生仔。
况且大少生得高大威猛,又英俊,仲有社会地位,这样都不生,唔知少奶系咪撞邪!
阮香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周嵌玉。
但周嵌玉并不需要她看懂自己。
一行人由尖沙咀坐船,在中环的卜公码头落船。
金色赞臣希利和蓝色哈德森已经等在码头。
揸住哈德森的是一张生面孔,揸住赞臣希利的,周嵌玉认出,是那位陈医生,陈皓森。
两辆车旁均站着一行人,眼神像是在对峙,说是箭弩拔张也不为过。
见到利显扬,陈皓森落车,将揸车位交给罗彪。
利显扬带周嵌玉上了金色的赞臣希利。
周嵌玉见利显扬神色如常,便没有太过在意,心想,利家家大业大,雇多两个人都好平常。
周嵌玉随利显扬坐上汽车,以为要车她由中环返聂高信山的布力径利家大宅。
不想,车子却驶向半山公路,最终停在太平山顶白加道的明德私立医院。
间医院是英国佬创立的私家医院,是本埠名流富商治疗康养的首选医院。
“屋企有人病咗?”
周嵌玉问。
“冇人生病......”
利显扬顿了顿,才又开口讲:
“等阵间入到病房,你自己睇就知了。”
周嵌玉将信将疑跟在他身后,进了医院大楼。
绿色走廊里,妈姐见到两公婆,快步走到利显扬面前。
周嵌玉认出,是婆婆冼印珍身边的妈姐,英姐。
“大少,大少奶。你们终于来了。”
周嵌玉听出,英姐的语气有些急切,一脸焦急神色。
往常这个时间,利家一大家人正围埋一起食早餐,食完早餐都会坐埋餐厅梳化上面互相倾几句,扮温馨家庭。
此时冼印珍身边的英姐却出现在这里,实在让人生疑,平日她都随着冼印珍深居浅出。
难道是冼印珍身体抱恙?
话晒名义上都是她奶奶。
周嵌玉看在眼中,默默捏紧手袋,挪动脚步跟上英姐同利显扬。
英姐忽然停下脚步,周嵌玉抬眼。
看到走廊的尽头的私家病房门外,有几个熟悉的身影。
周嵌玉最先见到的是冼印珍,跟着是利家老太爷,利敬诒。
两人都是一脸忧郁疲倦的神色。
弟妹庄妙玲背对着她站在那里,双手扶着二婶虞美珠。
虞美珠好似在低声抽噎着,声音很是压抑。
居然咁人齐。
周嵌玉满腹狐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料想一定有事发生。
“阿爷。”
“阿爷。”
周嵌玉也随利显扬喊了声。
话音未落,只见虞美珠忽然挺直了背,一把推开庄妙玲,疯了一般朝周嵌玉扑过来,嘴上还叫嚷着:
“你个周家的小娼妇!是你!是你不守妇道,你害死显仁!”
周嵌玉被忽然扑上来的虞美珠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待听清楚她歇斯底里的叫骂声,整个人惊在原地,一时竟忘记躲闪。
等回过神来,以为自己凶多吉少的时候,才发现利显扬已经挡在自己面前,轻松利落地钳制住虞美珠一只手臂。
“二婶,冷静点。”
虞美珠置若罔闻,一双眼越过利显扬宽阔的膊头,死死盯住周嵌玉的脸,嘴上讲着难堪刻薄的话:
“你这个杀人凶手,我同你十怨九仇咩!我上一世系咩杀咗你全家,你要咁样害死我的显仁!”
“二嫂,你冷静点!”
利敬诒作为利家话事人,都过了耳顺之年,在整个港岛的上流圈子里有钱有地位,不单单是华人首富,还是港英政府任命的定例局非官守议员,都有一定的社会地位。
人到了这个层次,都好淡泊名利,而且,不怒自威。
利敬诒一出声,果然让虞美珠停下手,但嘴上仍在叫嚣:
“老爷,是她,是这个贱人害死显仁!我要她给我的显仁偿命!她是杀人凶手啊!呜——啊——”
虞美珠哀拗地放声大哭。
刚才还怔怔出神的周嵌玉,此时也理清了一点头绪。
利显仁,死了?
难怪这间房里面一个两个,面色看上去都不是好正常。
她抬起眼看着挡在她面前利显扬,眼神里面充满疑惑。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同自己讲?
为什么虞美珠会认为,是她害死了利显仁?
周嵌玉脸色微变,双唇微微颤抖,低声问利显扬:
“发生乜事?”
还不等利显扬开口,虞美珠又再次发作:
“你扮乜!你勾引显仁,害到显仁......”
虞美珠成日讲话尖酸刻薄,为人又嚣张,此时已经泣不成声,哪里还能觑见平日的风采。
她整个人哭得停不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忽然两眼一闭,往后一仰。眼看人就要倒下去。
仿佛刚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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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吊着这一口气等她回来算账!
幸好,被一言不发的利显扬伸手拉住。
“奶奶。”
庄妙玲见状,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抱住自己的婆婆虞美珠。
冼印珍见状,转头去寻守在不远处的英姐,吩咐道:
“英姐,去揾医生来,二太太晕咗。”
周嵌玉懵懂又无奈地望着眼前乱成一团的局面,感觉到自己身处在利家的漩涡里,是那么的孤立无助。
利敬诒望住一脸怔愣的孙媳周嵌玉,又看一眼自己个孙,在心里叹了口气,温声开口,同她解释:
“显仁昨晚在粉岭遇到野兽袭击,跌落山里面,失血过多。刚刚......过咗身。你二叔在里边。”
老太爷不愧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物,语调一如平日,叫人一时间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但是把声都有少少沙哑,想来是熬了夜的缘故。
只是灰败的面色,如何也掩盖不住内心的悲怆。
利显仁已经过咗身......
忽闻噩耗,周嵌玉震惊地讲不出一句话。
前两日仲好端端同利显扬打ball,怎么突然就......
她看了眼晕厥的虞美珠,又看了看周围的家人,眼中尽是难掩的悲伤,内心不由变得酸涩。
忽然心头一紧,周嵌玉转过头,无措地看着利显扬。
眼下唯一能让她依靠的,似乎唯有利显扬这个名义上的丈夫。
但是,想到利显扬之前带她去哥尔夫球场同利显仁打了几日ball,周嵌玉的心里又有一种讲不明道不清的感觉,不由默默在心中竖起戒备。
从前的周嵌玉对利显扬明显没有投入太深的感情,否则又怎么会精神出轨何峻年。
但利显扬对周嵌玉的感情又有几深?
周嵌玉忽然想起,利显扬眼中曾经对住自己毫不掩饰的蔑视与厌恶,哪有一丝感情。
利、周两家的豪门联姻,不过是一场权衡利弊的选择,更是一笔互相算计,相互利用的交易。
利显扬对她也不过是虚与应付,还妄想他能对她会掺杂多少真感情......
想到这,周嵌玉嘴角不禁勾起一闪而过的嘲弄笑意。
病房的门在此时打开。
老太爷的次子,利显扬的二叔,利显仁的父亲利明彰,一脸平静地从病房里面走出来。
他双鬓染霜,头发也没有打理,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好多岁,但仍不忘出声安慰老父亲。
“阿爸,你身体要紧,显扬你车阿爷同大嫂返屋企。
显仁的事总要我们二房和屋企人一起面对,不管乜事,都返屋企再讲。
出面的事都要办得风风光光,唔叫外人睇我们利家的笑话。”
这话,说给老太爷听,也是说给利显扬听,更是说给虞美珠听。
他太了解自己的妻子,骂的最大声是她,哭得最大声还是她,晕咗都是她。他不理虞美珠是真晕定是假晕,总之,不要再出丑!
虞美珠知道自己的丈夫最好面,最看重家族颜面。
她紧闭双眼,无力地靠在儿媳庄妙玲身上,此时真希望自己索性晕过去才好,否则都想要立刻杀人!
利明彰沉着声,嗓音沙哑,难掩疲惫。
一番话讲出来,便安排好了眼前的一切。
任是二太太虞美珠,也安安静静地继续装晕,不敢再讲出造次的话。
利明彰沉着一张面孔,掷地有声地讲完这一番说话。忽然抬起头,用死水一般的双眼看了一眼四周围的屋企人。
周嵌玉只觉这位二叔布满血丝的双眼此时像一潭死水般阴沉,一双眼却好似能够洞察一切。
12. 同床异梦
利明彰坚持留在医院料理儿子利显仁的身后事。
都有医生来为虞美珠诊治,作为儿媳的庄妙玲自然要守在虞美珠身旁尽孝心。
依照利明彰的安排,由利家大房陪同老太爷利敬诒一同返回布力径大宅。
老太爷利敬诒似乎有话要同利显扬讲,要利显扬陪他坐一辆车。
周嵌玉同奶奶冼印珍坐来时的赞臣希利,英姐坐在副驾驶位置,仍是由罗彪揸车。
利家的两辆汽车,一前一后由聂高信山以北的道路驶入布力径。
豪宅的黑色雕花大门打开,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入利家大宅。
英姐快步走到门廊上,推开金丝楠木定制的大门,让老太爷、太太、大少少奶先入屋。
折腾了大半夜,老太爷利敬诒同大太太冼印珍早已心神俱耗,连饭都顾不得吃,就先回了自己房里休息。
英姐也随大太太冼印珍上了楼。
很快,厅里面只剩下周嵌玉同利显扬两个人。
阮香听到动静,由后院的下人房来前厅揾自己少奶。
见周嵌玉转过身,同利显扬面对面站着,一双眼望住他。
利显扬迎着周嵌玉的目光,知道她有话要同他讲,
“返房先。”他说。
周嵌玉想了下,返到屋企佣人都好多,人多嘴杂,便同意先同他返房。
忽然,见到阮香站在利显扬身后同她使眼色。
周嵌玉问:“阿香,有事揾我?”
阮香顾忌利显扬在场,只好开口讲:
“少奶,你只皮箱里几件衫我已经放番你房里间的柜里面。”
周嵌玉见阮香神色躲闪,讲嘢讲得避重就轻,便知她有话要同自己讲,却不想俾利显扬听到。
如果她够醒目,应该都打听到屋企发生乜事。
但眼前,比起同阮香打听到的,周嵌玉更想直接同利显扬问清楚。
“好,我知了。”
周嵌玉说完,见阮香张了张口,又合上,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又对她说:
“阿香,你去问下英姐,需不需要俾阿爷同奶奶准备餸饭。”
“知道,少奶。”
见周嵌玉心有成算般,还有闲心去关心其他人,阮香只好先将那些打听到的话吞进肚里面。
转身去揾英姐。
周嵌玉同利显扬返到二楼自己间房。
利显扬先去里间衣柜间换衫。
周嵌玉在床边,找出自己的丝绸软缎拖鞋,脱下高跟鞋,释放双脚。
跟着想了下,还是穿着身上的旗袍不预备脱下来。
这样等阵间如果有人来喊她去餐厅食饭,都不算失礼。
周嵌玉跛着软缎拖鞋,坐在梳妆台前。
其实刚刚她一入屋,一眼便看到檀木雕花梳妆台。
桌台上放着两块柏德翡丽的钻石手表,几瓶让巴杜香水,仲有私人订制的名贵珠宝。
此时这些金光闪亮的珠宝就铺在自己面前:
辜青斯基蓝宝石镶钻的金戒指,布契拉提绿宝石镶钻金手镯,铁芬妮钻石颈链同经典六爪立壁三卡火钻,御木本珍珠颈链,仲有周家金铺老行尊师傅专登为她打造的成套黄金首饰。
都被从前的主人随手放在桌台上面。
换衫出来的利显扬,见周嵌玉盯着梳妆台在看那一桌凌乱的珠宝金首饰,他这才想起,她时常爱摆弄这些亮晶晶的小玩意。
他差点忘了,自己娶回来的不过是港岛数十个贪慕虚荣富家千金中的其中一位。对他来讲,娶哪一个根本没有分别。
庄家当初因为大房失势,可以将个女嫁咗俾二房。
庄妙玲在他面前哭,说她心里爱的是他。
但是他毫无感觉,因为他根本就不中意任何一个女人。
显安不在了,阿爸跟住都不在了,他只得一个阿妈,从前温婉贤淑的女人,浸泡在无尽的悲伤和回忆里面,早就变得面目全非,神经兮兮,甚至歇斯底里。
忽如其来的敲门声响,打断了屋内两人的思绪。
敲门声伴随着阮香把声传进来:
“大少,大少奶。”
“入来。”
利显扬发话,阮香推开门,规矩地站在门口回话:
“英姐话她去煮面,老太爷同大太太在自己房里面食,之后都要唞下。英姐要我等阵都送两碗面来大少大少奶间房里面,仲话要大少同大少奶都唞下。”
利显扬点点头,表示认可。
隔着他,阮香望向坐在梳妆台前的周嵌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仲有事?”
利显扬挑眉,似含着不悦。
阮香摇头,退了出去,不忘合上扇门。
心想,姑奶奶,你一定要识得把握机会!
听阮香这样说,周嵌玉放心去里间换睡袍。
等入到里间之后,看到柜里面的名牌时装,虽然脑中都有过这里的景象,但此时置身其中,她还是几乎要不淡定。
里间类似于衣帽间。
衣柜外的衣架上齐齐整整挂着各种款式、各种花色的丝绸旗袍。
打开里面的衣柜,成套黑白色仙奴的套装,姬仙蒂婀白色无袖彼得潘领蕾丝衬衫和黑色蓬蓬伞裙,仲有各种颜色的彼得潘领连身裙,芝韵诗的成套时装,无不昭示着周大小姐的富贵和娇纵。
这间房里面,无论珠宝首饰还是名牌时装和香水动辄都要几百块甚至几千上万块。
而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一份报纸一毫纸,一本书三毫纸,屋企佣人每个月出粮只得三五十蚊??。外面政府的高级文员才有三百蚊。
周嵌玉的生活无疑过得任性而奢华。
但细细想来,一切都好合理。
周嵌玉原本就是出身周家金铺的千金小姐,自小锦衣玉食,一路读的都是私立教会名校。
住港岛时读圣士提反女校,举家迁去梳打埠读的都是当地出名的圣罗撒女校。
大学本来要去美国去读米露士女子大学的商科,但阿爷周信堂却忽然提出要她嫁给利显扬。
据说是周家同利家从小定的娃娃亲,但两家心照不宣,不是联姻又是什么。
而她又被当时港岛有名的大师盲公陈批命格,话她过咗十八岁之后贵不可言,正所谓“官星护财,富贵双全”。
周嵌玉因此顺利嫁入利家,嫁的是本埠华商首富的长子嫡孙,做得是正房的原配夫人。
顺遂的人生,富贵的婚姻。
对她来讲,简直易如反掌。
更是让她圣士提反同圣罗撒班女同学羡慕嫉妒到望尘莫及。
如果不是那日在半岛酒店的事,从前的周嵌玉的人生应该还是会如此顺遂下去。
不多时,阮香端了两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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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来放在隔里间小花厅。
周嵌玉同利显扬食完饭,返回房里面。
此时在利家不比在粉岭别墅,利家家大规矩多,又有十几双眼睛盯住,阮香都不敢任意妄动。
阮香见没有机会同周嵌玉讲话,只得先回了楼下的佣人房。
屋里又重新剩下周嵌玉同利显扬两个人。
虽然好耐冇返屋企住,但这毕竟是自己间房,利显扬拿了件浴袍,堂而皇之地进了浴室。
周嵌玉望着房里陌生又熟悉的一切,感觉回到这间房,像是做了场梦一般。
淅淅沥沥水声传入耳仔里面。
心头微颤,一颗心抑制不住地突突地跳个不停。
她躺在檀木柱雕花的大床上,乌黑亮丽的头发披散开来,散在丝绸软枕上面。
眼睛盯着屋顶垂下的水晶吊灯。
淅淅沥沥的水声停下来,又响起电吹风的机器声响。
周嵌玉感觉眼瞓,意识渐渐有些模糊......
直到门锁“咔嚓”一声,浴室的门打开。
利显扬围住浴袍,从浴室里走了出来。看着床上躺着的妻子,眼睛眯起来,像是高贵慵懒的波斯猫。
两人目光一对,电光石火间,周嵌玉腾地起身。
她虽然极力掩饰内心的不安,但惊慌失措的眼神像是受惊的兔仔。
利显扬乜了她一眼,绕到另一边的床边,躺下。
他并不想待在屋企,但昨晚狩了一晚的猎,实在让人精疲力竭。
况且眼下,也不适合外出。
不用想也知道,有人不会善罢甘休!
留在屋企,反而更稳阵。
周嵌玉感觉到,利显扬躺在她身旁。她偏过脸,不经意间,看到他敞开的领口下结实的胸肌线条。
周嵌玉不自然地别过脸,嘴上却没忘记问他: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二婶为什么会说......这里面系咩有乜误会?”
说她勾引利显仁的话,她有些说不出口。
“我成日唔在屋企,我点知。”
利显扬眼皮也没抬一下,轻飘飘便说出这样一句话,便将整件事情推开地一干二净。
周嵌玉面色微愠,但还是忍住情绪,想要同他沟通。
“可是我睇二婶个样,我想都应该在家里好好解释清楚这件事。”
“你想点就点,我现在很困,想要唞下。”
利显扬说完,像是一心要睡觉的样子,翻身背对她。
周嵌玉没想到他居然拒绝和她沟通,才要开口,听到对方冷淡的语调:
“你都唞下,这几日屋企要办丧事,仲有大把事要应付。”
接着,房间里便安静地只能听到平稳的呼吸声。
这算什么?
拒绝沟通却又好心提醒她?
周嵌玉心中闷着一股无名火。
同利显扬讲话好似拳拳打道棉花上。
让你挑不出他的错处,但也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
两人虽然瞓埋同一张床,中间却像隔着一道鸿沟。
如果注定要做一对貌合神离,同床异梦的假面夫妻,那么她宁可放弃这段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婚姻。
周嵌玉原本想要返到利家便同利显扬讲清楚这件事。
但眼下,利显仁意外身亡,明显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
13. 兄妹相见
凌晨两点,半山别墅。
大户人家规矩大,佣人们夜晚没有召唤,是不能随随便便上主人房的。
妈姐佣人都分三六九等,常年伺候在主人身旁的高级佣人,都有自己间单独的佣人房。
利家二房大小姐利芷伦蜷缩在佣人房里面,在自小照顾她饮食起居的二房佣人娥姐怀里低声哭泣。
母亲虞美珠因为她贪玩,毕业没有及时返港,错过了哥哥利显仁的葬礼而责骂她,平日对她宠爱有加的父亲利明彰,脸色阴沉地可怕,更是要她生性点!不要整日只挂住玩!
利芷伦有苦说不出,她听到消息已经连夜赶回来,奈何刚刚好错过哥哥利显仁的下葬时间。
至于那个如同摆设的阿嫂庄妙玲,失惊冇神在屋企人面前扮深情。
要不是阿哥利显仁一早同她讲过夫妻两人感情冷淡,她都几乎要相信庄妙玲对她阿哥的一往情深不是在做戏。
整个二房都沉浸在悲戚之中,利芷伦失去哥哥、被父母责骂嫌弃的痛楚丝毫无人在意,只有娥姐在意她,做她的避风港。
“小姐,不要再哭了,再哭都唔靓了,让太太听到,又要起火。”
利芷伦闻言,压抑地抽噎了几声,硬生生收住了眼泪。
娥姐见自小悉心照料到大的大小姐终于止住了哭声,轻声地又哄了她几句,才耐心同她讲如今家中的形势。
最后,更是煞有介事地同她讲,在这暗流涌动、明争暗斗的大富之家,要学会长大,识得扮乖巧,学会讨人欢心,才最紧要。
利芷伦擦干眼泪,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懵懂地盯着娥姐。
她有着利家人特有的浓眉和轮廓分明的长相,五官又遗传了母亲虞美珠的姝艳,组合在一起,轮廓分明的脸上是明艳大气的五官,有种攻击性的美。
她十五岁被利明彰送去英国肯特郡读博耐顿女校,十八岁去美国读施密丝女子学院,今年刚刚毕业,仲攞到水仙花小姐冠军,在华人校友圈出尽风头。
家世好,读书叻,人又生得咁靓,眼睛难免要生在头顶上。
春风得意的利芷伦决定同班同学去毕业旅行,甚至没有参加大哥利显扬的婚礼。
他们一行人从迈阿密出发,一路开到美国的最南端,佛罗里达州的基韦斯特,一起度假游玩。
收到利显仁身故的噩耗时,她正与一般同学出海游水,行李都来不及收拾,便连夜搭利家的包机返港。
等她感到跑马地坟场的墓地,阿哥利显仁已经下葬。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娥姐用粗糙的手怜爱地轻抚利芷伦的面庞。
“小姐,话晒都是一家人,母女连心,俾少少时间老爷太太,他们最疼你了。你都要乖点,听话点。眼下最紧要仲有一件事。”
“乜事?”
利芷伦不解,迎上娥姐布满细纹的双眼。
“自然那是小姐你的婚事。”
利芷伦闻言,心中一窒。很快低下头,掩饰眼底的慌乱。
娥姐只当她是在害羞,没有在意,继续讲:
“大个女都要谈婚论嫁的,一定要揾一户富贵人家,衬得起小姐。”
利芷伦听到这些,脸上露出困倦的神色来。
娥姐见了,送她上楼返房瞓。
路过二楼,娥姐睇一眼大房少爷利显扬间房,想到个狐狸精今日又独守空房,心中便有说不出的痛快!
利家的男人好似同女人犯冲,最擅长就是让房里的女人独守空房。
大太太是咁样,二太太大多时都是咁样。
先前进门的二少奶是咁样,眼下这只狐狸精都是咁样。
剩番老太爷个寡佬,一把年纪仲要出去做乜鬼佬议员。
不过嫁入来的太太小姐,她们生得好,娘家有钱,嫁的男人又富贵,日子过成点样都不算苦。
人总不能什么都要,什么都得到。
何况屋企这位大少奶,同阿哥结婚,仲想勾引细佬,仲害到人命都冇埋,真是红颜祸水,水性杨花,造孽啊!
娥姐谨慎地四周围望下,捂住心口。
深宅大院,边个冇腌臜事,做下人的一个不小心都唔知点死。
她都要管好自己把口,安分守己,少去议论屋企的事。
轻轻吁出一口恶气,娥姐摇了摇头,下楼返自己间佣人房。
她哪里会知,间房里面的两个主子,一个彻夜未归,一个彻夜难眠。
间房里面。
周嵌玉独自躺在檀木雕花的大床上,虽然阵阵困意袭来,但脑中却异常清醒。
今天在跑马地的墓园,她见到了亲生大哥周隽廷。
周隽廷生得干净周正,继承了母亲施惠清母家的旗人血统,脸是那种典型的北方男人的那种墙皮一样的白净。
周家老太爷周信堂让周隽廷来,是代表周家人来送利显仁最后一程。
葬礼结束后,兄妹俩有了短暂的交谈。
周嵌玉从周隽廷口中得知,他要帮手之前在英国读书的同学筹办报社。
皇后大道中那间周家金铺最近都好忙,梳打埠间金铺因为时局的原因,熔金厂的机器忙到要冒烟,更不要提班工人。
周隽廷都派咗铺头的两个老师傅带着徒弟去帮手,又同荐人馆的管事打好招呼,要有经验的工人来铺头做嘢。
只是金铺生意不是街上随便拉个人便可以上手的,是以至今还未找到合适的工人。话里话外,分身乏术,都好想要自己亲生个妹来金铺帮手一段时间。
周嵌玉都有睇报纸,利显扬亦了解当前的局势,只是抿唇不语。
香港归英国佬管理,但隔里梳打埠却是归葡国佬管理。
葡国不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成员,所以不受当前国际黄金的出入口管制。弹丸之地的梳打埠因此成为国际上提纯黄金的集散地。
周嵌玉的祖父周信堂,当年为谋生去银楼做学徒,掌握了制作首饰的手艺。后来自立门户,做金银器物买卖,赚到了人生第一桶金。
后来周家在华人集聚的西环经营金银首饰的生意,因为做得早且经营有道,积攒下不少钱财。
十年前周家将西区的周氏金铺扩展到了中区的皇后大道中,生意十分兴隆,三年后又在梳打埠最繁华的华人商业街营地大街开了间金铺。
周家老太爷都好高瞻远瞩,抢占先机租赁政府取缔的蓝楼烟馆做周家的熔金厂。现在最忙的时候,单单一日炼制的黄金都突破了两千两。
这也是周老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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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可以轻易拿出大笔钱财给利显扬买船厂并同利家合作入股的原因。
周家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金同银纸!
而且接下来,利家同周家都有合作买汽水厂、糖厂。
眼下最紧要是从英国佬财团手里面攞埋鲗鱼涌块地,连同埋间船邬。
想要吞埋整块肥肉落口,都需要一笔天文数字的钱款。
而现实却是,同两间银行借钱仲差笔不小的数目。
眼下,整个利家都不得不衡量时局利弊,重新估量周家的分量。
两家是姻亲,一起拍住上,仲好过便宜外人。
周家老太爷有三子两女。
大儿子,也就是周嵌玉的父亲周兆镛,成日流连三国花街的赌馆、烟馆同娼馆,早早被家族放弃,三儿子周兆铭早两年带全家去南洋发展,为周家开辟南洋的产业。
现在梳打埠的金铺同熔金厂主要由二儿子周兆麟打理,整日忙到脚底生烟。
两个女儿,周馚侞和周馚馧早早嫁了人,自然不好抛头露面帮衬家中生意。
港岛间金铺,交给了周嵌玉的亲生大哥周隽廷。
周隽廷自小在港岛读书生活,读完皇仁中学之后去英国读书,主修的是数学,他对金铺的那些黄金翡翠珍珠玉石根本没有兴趣。
其实他从来没想过继承家业,如果不是见父亲烂泥扶不上墙,细佬隽焕被嫲嫲宠地一点都唔生性,成日游手好闲,二叔三叔为了整头家,整日似陀螺般转不停,他都不会松口。
只是眼前,他都有心中认为好重要的事要做,万般无奈,思量再三,周隽廷还是同与他同在港岛的妹妹周嵌玉开了口。
显然,周隽廷认为这事首先要得到利显扬的同意。
他毕竟是自己妹妹的丈夫。周隽廷自小接手中西方教育,又去英国读书被熏陶,认为女子也可以适当地出去做事。
但眼下的港岛和梳打埠,虽然受鬼佬管制,但始终是中国人的地方,大家族依旧传统,大多仲是遵循旧礼旧制。
所以周隽廷特意选在妹妹和妹夫都在的情形下,提出这件事,虽然地点有些不合时宜。
让兄妹俩都没想到的是,利显扬同意了。
虽然不合时宜,但周隽廷还是当场同利显扬提出,希望周嵌玉可以尽快去铺头帮手。
令周嵌玉意外的是,利显扬居然也同意了。
有事做,不用日日闷在房里。
还是做她喜欢的事,周嵌玉内心已经泛起涟漪,但面上没有显露一点。
周嵌玉当场如获新生,顿时如释重负。
但碍于当时的所在的场合,又生生压下了这份喜悦。
而且八字刚刚有了一撇,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她生怕中途生变。
所以没有向任何人透露一点消息,包括阮香。
周隽廷都有提到,她可以带阮香一起去铺头帮手,周嵌玉恰好也有这个念头。
兄妹俩心照不宣,难道要这个私生妹妹做一世妹仔服侍人。
卧室的窗外有一颗树,仲是好茂盛的树。
起风的时候,枝叶都会在风中摇摆,在窗户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周嵌玉看着那晃动的树影,晃啊晃啊,晃地她的心神渐渐入了梦乡。
14. 太平山顶
整个利家都沉浸在哀伤阴郁的气氛里。
男人不同女人,要返公司,要应酬,要倾发展计划。
利明彰早两日已经返公司处理棘手嘢。
而虞美珠这几日在自己间房里面修养,都恢复了不少气力,蓄势待发。
对周嵌玉的恨意更是与日俱增,要不是慑于公公利敬诒和丈夫利明彰的威势,她分分钟都想要冲进只狐狸精间房上演全武行。
虞美珠忽然想到一件极重要的事,转头对房间里佣人吩咐:
“去睇下芷伦起身没。”
“是,太太。”
虞美珠转身继续往面上扑粉,把口仲数个不停
“个衰女,日日瞓到天光仲唔起身,一起身就要食嘢,返屋企养猪咩!”
佣人听到眼前这位二太太又开始数自己个女,更不敢怠慢,立即去大小姐利芷伦间房,揾人来。
这位二太太平时就难伺候,这几日更是变本加厉,一日都要骂几个佣人先过得去,似只发癫的虎乸。
利芷伦进了母亲间房,虞美珠将房间里的佣人都打发到门外。
谁料,没过多久,屋里就闹出不小的动静,先是虞美珠拔高了声线,然后是激烈的争吵声,因为顾忌门外的佣人,声音刻意压低了许多。
门外的佣人正犹豫要不要试着敲下门,便听到房间里传出来花樽落地的声响。
被碎片伤到,件事都可大可小。
这下,谁也不敢再装聋作哑,走廊上的四个佣人一拥而上打开门。
推开门,一地狼藉。
再看母女两个。二太太虞美珠一脸怒气,一双平日里都算妩媚动人的眼睛死死盯住自己个女。
而大小姐利芷伦则是满脸泪痕,贝齿咬着下唇,几乎要渗出血丝来。
母女间似是在对峙,见有人进来,都唔出声,惟有死死盯住对方。
佣人们都嗅到一丝不寻常,但谁也不敢多嘴。
四个佣人,自觉两两一起,避开碎了一地的古董花樽碎片,搀扶着隔开了母女俩。
楼下,正要去厨房准备早饭的娥姐,隐约听到二房这层的动静,立即快步登上楼梯台阶。
经过大房所在的二楼,同刚从房里面走出来正要下楼去的大房少奶奶周嵌玉,顾不得多说,也顾不得多想,唤声“大少奶”,便匆匆点下头算行了礼数,便疾步登上三楼。
周嵌玉轻轻点了下头,脚步未停,与娥姐错身走下台阶,下了楼。
虞美珠不知是发颠还是妄想症,整日发癫胡言乱语讲她害死利显仁,简直莫名其妙。
周嵌玉想到这里,都想要尽快离开利家这个是非之地。
前一日周家老太爷周信堂亲自同利家老太爷利敬诒通过电话,周嵌玉要出门就方便许多。
走出大门,一辆红色斯柯达敞篷车,就停在不远处。
周嵌玉狐疑地走上前去,见到一脸不自在的周隽廷。
“哥。”
“嵌玉,上车。”
见到揸车的是周隽廷,周嵌玉有些惊讶。
一是没想到他的座驾颜色咁风骚。
二是没想到周隽廷居然会自己揸车,在整个港岛富家圈里面,周隽廷简直是一股清流。
周嵌玉第一次见到他,就感觉他一脸正气。
可惜了,要不是年初同冯家的事闹得那样难看,像周隽廷这样的仙品好男人,怎么会没人抢。
郁郁森森的山间道路上,红色老爷车穿梭其中,一路上山。
周嵌玉认出,这是一条上山的道路,向上眺望,可以看到一幢幢伫立在森森密林间的白色屋顶。
这个时代,山顶只能俾英国官员同英资大班住,华人是不允许住在山顶的。甚至连道路都是私家道,不允许外人随意闯入。
但周隽廷此时好似熟门熟路咁,一路通行。
车子不多时到达山顶道的一幢白色欧式独立庄园。
门口有黑面阿差守卫。周隽廷下车来,便有身着白衬衣黑马甲,黄发褐瞳,高鼻薄唇的欧仆迎面而来。
开口是字正腔圆的英式英语,让守卫开门眼底难掩傲慢之色,但转头对住周家兄妹,欧仆的语气瞬间变得毕恭毕敬。
欧仆知道能被请来的华人地位必定超然,非富即贵。是以收起了平日对华人的傲慢,不敢怠慢。
他挺直后背,规规矩矩地引他们兄妹二人向庄园里走去。
周隽廷和周嵌玉被带到二楼的一间有露台的套房里面。
没多久,就见一个着中式长衫的老人家走进来。
周嵌玉眼中掩饰不住欣喜。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不是阿爷周信堂又是谁。
“阿爷。”
“嵌玉。”
屋内只得祖孙三个,周嵌玉试探开口问:
“阿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近排铺头好忙,周信堂瘦到有些仙风道骨。
“跟阿爷来。”
他和蔼地看了眼自己的乖孙同孙女,向延伸出去的露台走过去。
周嵌玉同周隽廷跟着阿爷走去露台。
周信堂通身是富贵超然一派悠哉的气派。
他定住双脚,站在露台上,俯瞰整个港岛,眼中露出欣赏的神色,开口问一旁的孙女:
“嵌玉,你觉得间屋点么?”
绸缎面高跟鞋向前踏出一步,周嵌玉向山下俯瞰环视一番。
向左望是跑马地,向右看是渣甸山,还可以看到景色美丽的浅水湾沙滩。
“风景好好,山顶的景观,当然是整个港岛最好的。”语气跟着有些迟疑:“阿爷要买这里?”
周信堂缓声道:
“如果赶得及农历新年搬番来就最好。间大屋应该都住得下,我都睇咗几间大屋,仲买咗几块地皮,但总要先有个地方落脚先得嘅。”
那语气平常的像是在谈论买哪一种菜。
周嵌玉没想这次出来是陪阿爷同阿哥睇太平山顶的豪宅,听阿爷讲买地好似买餸,难道周家已经有钱到这种可以不计成本任意挥霍的程度。
难怪自己阿爸日日在三国花街醉生梦死,阿妈日日出去听戏打牌,买珠宝靓衫,细佬一点都唔生性,只识得吃喝玩乐,十足二世祖个样。
但是......
她能想到的,阿爷怎么会想不到。
周嵌玉轻轻吸进口气,没有出声。
时间刚刚好可以去饮啖茶。
车子从庄园出来,一路由山顶道驶入马己仙峡道。之后途经花园道,跟住是下亚厘毕道,由半山进入中环。
在路过皇后大道中,周家间金铺的时候,周信堂坐的那部车明显放慢了速度,周隽廷也跟着放慢车速。
车子最终停在永吉街。
周嵌玉睇到陆羽茶室的金漆招牌,乖巧地跟在阿爷同阿哥身后,好似个满足的细路女,十分安乐。
还是同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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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在一起自在好多,不需要担惊受怕,做什么事都有人为你托底。
周嵌玉此时深深感受到娘家给她有底气。
富贵人家吃得精细讲究,桌上摆着一碟碟佳肴。
有瑶柱菜心粥、柱候蒸排骨、笋尖鲜虾饺、百花酿鲜菇、蚝油叉烧包、榄仁生蹄糕、麻蓉糯米糍,仲有椰汁鲜奶盏和凤梨雪酥批两道甜品。
周嵌玉看着一桌菜,都是自己爱吃的,不觉眼眶发酸。
周隽廷对她照顾有加,又是拿碟,又是拿筷。
她想起细细个时候,阿爷都有带全家去告罗士打酒楼食饭。
那时父母亲的关系都算缓和,善解人意的二婶还在世,三叔一家都未去南洋,两个姑姑也未出嫁。一家人齐齐整整就好开心。
那是一种很久远,很熟悉,很亲近的感觉,在此刻溶入到她的骨髓之中。
周嵌玉在这一刻,体会到了亲缘的微妙与连结。
轻轻讲一句:“多谢阿哥。”
周隽廷本就习惯照顾家中弟妹,周信堂笑眯眯看着孙子同孙女。
“嵌玉,你最中意食笋尖鲜虾饺同麻蓉糯米糍,仲有你最中意的甜品。等阵多打包两份糕饼,返到屋企都同大家分享下。”
周嵌玉应了一声,便低头吃碟子里的虾饺。
分享?
要分享给谁?
夜不归宿的丈夫利显扬?
对自己冷眼相待的婆婆冼印珍?
还是对自己充满敌意的二房?
想想自己都觉得可笑,偌大的利家竟然想不出一个可以分享的人。
转念一想,阮香还在利家。阿香年纪细,都贪嘴,见到糕饼,应该会开心。
三三两两的念头一闪而过。
等阵走的时候,还是打包多几份招牌糕饼,就当是加餸。
这样想着,耳仔边听到周信堂同周隽廷讲话:
“隽廷,近排铺头好忙,人手方面有咩打算?”
“我想嵌玉同阿香两个先来帮手,荐人馆那边我也打好招呼,有上得手的师傅优先派俾铺头。”
周隽廷一五一十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拖出,反正迟早阿爷都要知道。
周嵌玉没来由地心跳漏掉一拍。
无端端阿爷怎么会突然问起铺头人手的事?
难道是利显扬同利家老太爷利敬诒讲了什么,老太爷又讲给阿爷?
但是利显扬平日也不是爱多嘴的人,难道阿爷是在探阿哥的口风?
阿哥就是太过正直,讲话从来都不知道转弯,迟早的事都是有早有迟,都没必要全部讲出来。
果然,就在周嵌玉屏住呼吸,小口抿着瓷羹里面的粥。
冷不防听到面前的阿爷似乎是笑了声。
“阿香可以来,都算是学点嘢。但嵌玉是利家少奶奶,屋企的事仲没理清楚,又来铺头,讲出去,要说我们周家唔识教女了。”
阿爷的话,轻轻松松讲出口,却不是在讲笑。
周嵌玉听完,悬着的心,咯噔一下......
周隽廷面露难色,转而想起:
“阿爷,可是利显扬已经同意了。”
不料,周信堂轻轻摇了摇头。
“隽廷你平日都好醒目,今日咁昂居嘅?嵌玉现在嫁咗去利家,当然要先做好人家的新报。她现在有名有姓有身份,点可以去铺头日日抛头露面。”
一颗心,终于沉了下去。
15. 泼妇上门
这个时代,女仔未出嫁,要依附家庭,出嫁之后,要依附丈夫。做一只任人操纵的精致玩偶,或者一只摆在屋企的精美花樽,仿佛成为一种使命。
周嵌玉转脸对住自己阿爷,带着撒娇的口吻同老人家讲:
“阿爷,我都好想去铺头帮手,日日闷在房里都好无聊,而且我都想为我们周家做点事。”
周信堂看着撒娇的孙女,低头饮咗啖茶,方才开口:
“嵌玉,乖啦,迟些利家基金会都要为重建筹款,阿爷到时多捐点钱,俾你去基金会做理事。”
跟着,开始语重心长教导她:
“做人新报,最紧要安分守己。女仔嘛,有点脾气是对的,免得被人欺负,但讲话做事要斯文点,冇俾人攞去做文章。做理事都好适合你现在的身份。而且想去铺头随时都可以,等阵就去铺头拣多几件首饰,当阿爷送俾你嘅。隽廷,等阵同你妹去拣。铺头刚刚来咗批南洋珠,都好圆润。”
“阿爷都冇诚意嘅,人地明明想铺头帮手整首饰,唔系拣首饰。”
却被周信堂笑着一语带过:“你细细个睇师傅整首饰,都嫌坊里面污浊邋遢啦。”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先甩人一巴掌,再扔出一个甜枣。
周嵌玉知道周信堂虽然打紧太极,顾左右而言他,无非都是不想让她去铺头抛头露面。但捐一大笔钱俾她做理事,对自己都算疼爱。但心里终究是失落,可是同阿爷讲道理,老人家吃盐都多过他们吃米......
周家兄妹默契的低头对视一眼,俱了然于心。
周嵌玉深吸一口气,没有再出声。
周信堂人忙事多,没有在茶室停留太久。
一家人出茶室门口,周信堂忽然收住脚步。
身后跟着的周隽廷和周嵌玉也随之等在原处。
周嵌玉走在最后面,见阿哥周隽廷停住脚步,才抬起眼,便望见高大的身影,跟着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
“阿爷。”
世界真细小。
居然让她在这里碰到利显扬。
他生得高大英俊,走到哪里,不被人注意到都好难。
“显扬。咁啱嘅。”
周信堂笑得慈眉善目,老人家见到自己个孙女婿,自然是开心的。
“同几位世叔伯约了饮茶。”
“过几日你嫲嫲生辰,记得带嵌玉来屋企,一家人齐埋一起,都热闹滴,老人家最中意嘅就是热热闹闹。”
“知了,阿爷,到时我同嵌玉一起返屋企同嫲嫲贺寿。”
再看利显扬,低眉敛目,应对得体,十足礼貌后生仔。
周信堂满意地连连点头。
“细路女,仲有大把嘢学,你得闲都要教下她。好了,都唔阻住你倾正事,我哋走先了。”
讲完要讲的话,周信堂也不再多说。
利显扬随即侧过身绅士地让出空间。
周信堂满意地朝他点了下头,出了门。
周隽廷经过利显扬身边时,停了下,两人才互相点了下头。虽然是他的亲妹夫,但利显扬实际比周隽廷还要长三两岁,两人之间的关系还略显生疏。
周嵌玉经过的时候,飞快地看了新婚丈夫一眼,同利显扬对视一眼,刚要离开,被人扯住纤细手臂。
周嵌玉一抬眼,便见利显扬垂下眼看向自己。
“等阵间去边?”
“我搭阿哥部车返屋企。”
她抽出手臂,对上他若有所思的一双深邃眼眸。
“我走先,唔阻你入去倾嘢。”
说完,便出了门口。
她转身时的挑眉,简直不要太得意。
手上一空,利显扬捕捉到她的神情。他眯起眼,在周嵌玉身后盯住她。想到刚刚都有几个痴线佬的目光粘在她身上,利显然的眼神倏然暗沉。
直到茶室里间有人喊他,他才匆匆挪开视线。
因为仲要同班世叔伯饮茶应酬,转头入茶室,利显扬面上已经挂上了如常神色。
周信堂还有事要办,都要见几个老友。
周嵌玉搭周隽廷部车返布力径。
路上,兄妹俩得闲,便又倾多几句:
周嵌玉:“哥,阿爷刚刚话旧历新年全家要搬返来,难道全家要搬到山顶去咁惹眼?”
周隽廷:“阿爷的想法,边个估到,依家都只是谂。”
周嵌玉转念想到:“上环间屋就话细点,但薄扶林间大屋都住的下的,揾人打扫下都可以住。”
周隽廷反应平淡:“你都谂到,阿爷点会谂唔到?”
周嵌玉不解:“咁阿爷仲拉我哋去山顶睇屋......”
周隽廷则一脸淡定:“可能我哋两个都算可以入阿爷眼,二叔咁忙,绮玉、碧玉仲细,唔通同阿爸仲有隽烨商量。”
想来也是,屋企能商量的明白人,一只手都数得出。
周嵌玉看着自己亲生大哥,真是既斯文又淡定。看上去外表好平淡,其实内心都好坚定。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周嵌玉便大着胆子,试探问:“哥,刚刚阿爷话唔俾我入铺头帮手,咁点算?”
周隽廷半响无语,想来也不得不听阿爷的话。就在周嵌玉以为他会就此沉默时,他才开口讲话:
“先俾阿香来,我稍后揾个妹仔服侍你。之后我同学间报社搞起来,我都要去帮手,再睇下揾乜借口来。刚刚阿爷都未同利显扬讲明唔俾你来铺头.......”
周隽廷话没有讲完,却别有深意看了周嵌玉一眼。周嵌玉立即心领神会。
兄妹同心,其利断金。
周嵌玉稍稍宽了心,又想起自己在利家的处境。
“我都唔需要妹仔服侍,不如揾芸姐来替阿香。”
芸姐是从小照看周家兄妹的佣人,现在照顾周隽廷的起居。阮香去铺头帮手势必要搬出利家揾住的地方,正好她搬去和周隽廷同住,芸姐过来利家。芸姐干活利落,年长几岁人都通透点,刚好是合适的人选。
“都好。听朝我送芸姐过来,顺道接阿香去铺头。”
周隽廷无所谓,他早就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留学几年已经习惯自己照顾自己。屋企多一个佣人少一个佣人对他来讲没什么影响。
而且眼下,最紧要是先将报社办起来。
但他们都忽略了,往往好多事总是,事与愿违。
周嵌玉返利家的时候,阮香已经等在门口。
阮香接过周嵌玉手中的糕饼,将糕饼先放到厨房,便同自家少奶返二楼间房。
周嵌玉同阮香讲要她去铺头帮手的事。
只见阮香紧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便又同她讲:“听朝阿哥送芸姐来,顺道接埋你。”
阮香的脸色瞧着不太好看,周嵌玉这才意识到:
“阿香,你唔想离开利家?仲是唔想出去做嘢?”
不料,却得到阮香的反问:“离开利家有乜好?出去做嘢又有乜好?”
周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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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看她,“都好,以后你都有自己的时间,而且你在阿哥那边住,专心学嘢就好。”
阮香却不领情,看着周嵌玉,一字一句清晰地问:
“学嘢?去铺头学乜?熔金?仲是帮手盘货?”
在她看来,去铺头做学徒学嘢还不如在富贵人家做妹仔,至少吃的饱穿的好。可以出入富贵人家的圈子,去铺头做嘢,边有富家仔!
周嵌玉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反应,但还是劝说道:
“阿香,我同阿哥商量过,你先去铺头学嘢帮手,熔金都好,学记账都好,至少唔使再做妹仔,仲可以有自由身。”
“自由?我觉得我依家都好自由。”
周嵌玉不明白她哪里来的反骨,脱口而出:“唔通你一世在这里做妹仔?”
唇角扯出一抹无力的笑,阮香才出声:
“少奶,你点知我就会一世做妹仔。你过得有钱有尊严,所以讲要有自由,我乜都冇,只想要钱同有人爱我!”
周嵌玉无奈:“阿香,做人冇咁心急,一步一步来。”
阮香苦笑:“唔心急?我都已经十六岁,私生女来嘅,仲要做下人。我都好想托生在大太太肚里面做千金小姐,像少奶咁样嫁俾大少咁样的富家仔。我想过富贵生活有乜错,边个不想过好生活。如果少奶你同大少真想要我好,不如俾我揾个好人家嫁入去!”
一番话说到周嵌玉哑口无言。
她想她自由自立,她却想要嫁入金丝笼。
周嵌玉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同她解释她和周隽廷对她的用心,也许她根本不想知道。
于是。两人不欢而散。
阮香离开周嵌玉间房,阖上房门。
一个人站在空荡荡连讲话都有回音的二楼,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掉下来。
房内的周嵌玉深深叹一口气......
她以为这是今天最糟糕的事,没想到更糟糕的事还在后面。
走廊上忽然响起噪杂的吵闹声。
周嵌玉正在房内想着如何同大哥周隽廷讲阮香的事时,被门外忽大忽小的吵闹声打断。
家中佣人都好有分寸,不会大吵大闹。
难道又有人生事......
急促的拍门声打断了周嵌玉的思绪。
她听到虞美珠的声音在门外叫嚣:
“周嵌玉,你给我行出来!”
跟着是佣人娥姐地声音:“二太,唔咁啦。老爷见到唔高兴。”
只听虞美珠大声啐了一口:
“个贱人都骑到我虞美珠头上屙屎啦!今日唔撕烂她块面,我就唔叫虞美珠!”
周嵌玉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被强悍的虞美珠推门而入。
虞美珠如泼妇上门,气势汹汹,一手拖着腰,另一只手上拎着的牛皮纸盒子有些眼熟。
周嵌玉定睛一看,是她从茶室打包回来的糕饼。
周嵌玉打算维持着面上的和气,唤一声:
“二婶。”
虞美珠冷笑一声,嘴上振振有词:“你个扑街女,都几爱扮斯文扮无辜去勾佬,其实个心肠同墨水一样黑!害死我的显仁还在这里耀武扬威!”
周嵌玉不明白她又搭错哪根筋,为求安全,下意识退后两步,与她隔开些距离,冷眼看着她发癫。
只见虞美珠将手上的糕饼向她扔过来,被周嵌玉侧身躲开。
屋内屋外的人眼睁睁看着几块晶莹剔透的榄仁糕,从牛皮纸破掉的地方跳了出来,落在地上。
16. 余情未了
阮香听到楼上的响动,赶忙返回来护在周嵌玉身前。
冼印珍身边的英姐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里面,走进来的时候,看了眼地上沾了灰尘的糕点,再看了眼带着四五个佣人的虞美珠。
眼珠一转,便隐约有了些许头绪,但还是聪明地选择了默不作声。
眼前这位二太太应该是借题发挥来拿大少奶出气。
英姐既然来了,自然代表大太太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她对着虞美珠笑眯眯唤声:“二太太。”
虞美珠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英姐也不在意,转头对阮香讲:
“阿香,你去叫大小姐同二少奶下来,二太太身体唔通畅,我哋班下人粗手粗脚,又咁昂居,仲系要有大小姐和二少奶来睇住。”
阮香闻言,忙上楼去请人。
虞美珠一双眼盯住英姐,一个狗仗人势的下人,同她斗,都未够资格。
而虞美珠之所以咁火大,还要从一大早同女儿利芷伦不欢而散之后说起。
个仔已经冇埋,谁知道个女返来唔止帮不到她,还都似根顶心杉,戳地她心口痛。刚好她听娥姐讲周嵌玉出咗门,不多时利明彰返来接老爷利敬诒,她听到利明彰同她讲,中午唔返来屋企食饭。
她多嘴问一句,利明彰就话,是要通房周家老太爷周信堂食饭。
周家现在是财神爷,迟滴基金会恐怕都要周嵌玉入来做理事。
虞美珠一听就要爆炸,冼印珍深居浅出,对这些抛头露面攞威风的事不感兴趣,本来这个理事就该她做。
想到前几日娘家大嫂同她讲公司周转不灵,她大哥见周家在梳打埠同港岛赚的盆满钵满,想要同周家合作搞珠宝生意,谁知周家一直不松口。
接二连三的事,加上刚刚又有耳报神同她讲,周嵌玉同周家人食饭,一定是她在中间搞鬼同她争!耳报神又话她拎返来的糕饼有榄仁糕,虞美珠只觉得浑身的血液沸腾,直冲向头顶!
后生女,未知水有几深,以为自己占尽上风,算乜新鲜萝卜皮!
今日她就教她重新做人!
虞美珠很快发现,周嵌玉似乎不为所动,更不似以往怯怯生生。
一看就是有人撑腰,开始在她面前扮高冷。
虞美珠嘴上喊着“小贱人”,伸手就要拉人。
英姐站在一旁,看虞美珠来势汹汹,但周嵌玉也机灵地一闪,躲开了。
但虞美珠哪肯善罢甘休,转而又要去抓她。
周嵌玉无语,难道非要她同这个泼妇扭打到一起。
一边再次闪开身体,一边冲她讲:
“二婶,唔该你尊重点,有点长辈的样子。”
但还是被她的长指甲划到了手腕,显出一道刺眼的细长红痕。
虞美珠气急败坏,扬手就要将巴掌甩在她脸上,却被人从身后钳制住手腕动弹不得。
“边个死蠢!松手!”
虞美珠更气,手腕吃痛,转脸要看是边个嫌命长敢和她做对!
不想,却看到一脸阴沉的利显扬。
“二婶!”利显扬沉沉喊了声。
虞美珠顿时失了气势。
及时出现的利显扬,此时简直如神祗降临。
周嵌玉见她来了,暗暗松了口气。
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自己恐怕撑不了多久,就要和虞美珠上演扯头发。
屋里顷刻间安静下来,本来是女人之间的事,大少忽然进来,用人们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一声。
这时,阮香也带人下来,只有庄妙玲,不见利芷伦。
庄妙玲这几日面色还不如虞美珠,整个人好似生了场病。她见了屋里的场面,不用想也知道,这位奶奶又来小嫂屋里找事。
一双眼禁不住看了眼利显扬,庄妙玲在心底叹了口气,强忍着身上的不适,走过来伸手要扶虞美珠回房。
“奶奶,我扶你返房。”
“行开!扫把星!”
一双手尴尬地停在半空里。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周嵌玉乜英姐一眼,怪她让阮香去叫人来给虞美珠出气。
不想......
“啪!”地一声响!
原本想要打在周嵌玉面上的一巴,打在了庄妙玲面上。
虞美珠这才觉得出了少少气,嘴上仍不肯善罢甘休:
“个扫把星!离我远点。克死我的显仁,休想克到我。”
庄妙玲站在原地,眼泪在红红的眼眶里打转。
周嵌玉见了心有不忍。
“二婶。唔该你将说话尊重点。”
“你算系乜东西,轮得到你对我指指点点!你都系杀死显仁的杀人凶手!同这个克死人的扫把星都算系屋企里的双煞!”
周嵌玉看了眼默默流下眼泪的庄妙玲,想到连日来被虞美珠骚扰辱骂的种种,终于忍无可忍。
“够了!我敬你是长辈,处处忍你,唔同你计较,如果你再嘴巴不干净,我都可以告你诽谤!”
“告我?你凭乜告我!”虞美珠声音高了八度。
周嵌玉丝却毫不畏惧她,冷冷道:
“就凭你日日在屋企乱噏廿四,搞风搞雨,骚扰我仲辱骂我!”
虞美珠本来是双手插腰,此时伸出一只手,指着周嵌玉道:
“你就系杀人凶手!你做得出就唔怕俾人讲你的衰嘢!”
“你攞出证据先得!整日话凶手!只得把口讲!血口喷人系个人都可以!”
周嵌玉定定看着她,一脸无所畏惧。
“你......”
虞美珠声音打颤,指着周嵌玉面前的手也跟着抖了抖。
周嵌玉一把拍开她的手,显得毫不客气。
“我唔出声,唔代表我怕你。今次的嘢我会同阿爷讲,也都可以同二叔讲,我冇做过就系冇做过!如果有人再生事,我都唔会唔出声!”
虞美珠气极:
“好啊!你狗仗人势!依家周家有钱得势,你以为你就可以横着走?我话俾你知,嫁出个女就系泼出去嘅水,你依家都系利家新报,生系利家人,死都系利家只鬼!在屋企,我系长辈!始终大过你!”
周嵌玉闻言,淡淡一笑:
“未必!你姓虞,我姓周,有长辈个样,自然有人尊重,但如果有人为老不尊,对我都唔尊重,我都唔知会点么!”
说完,不等虞美珠从震惊与气愤中缓过神,周嵌玉看向阮香:
“阿香,送客!”
虞美珠被个细路女当住咁多下人面前说教,话里话外告诉她两人并非一家人,又话她老,气得无处发泄之际瞥见一旁默默抹泪的庄妙玲,当即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狠狠推了庄妙玲一下。
“哭乜!我仲未死!晦气!”
话音未落,庄妙玲径自向后倒了过去。
周嵌玉伸手要拉住她,却快不过眼疾手快,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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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落的利显扬。
佣人里忽然有人惊呼出声:
“二少奶!”
“二少奶晕咗!”
“好彩大少接住二少奶。”
“大少奶唔会介意嘅......”
“要唔要叫医生!”
......
本来要得到控制的局面,顷刻间又乱成了一锅粥。
周嵌玉看着倒在利显扬臂弯里的庄妙玲,只见她面色唇色都有些白,担忧地看着她,问利显扬:
“我们送她去医院?”
利显扬明显比她冷静的多,看她一眼,话:“等阵先。”
跟着一双沉稳锐利的眼在人群里找到英姐,又话:
“揾人去接张医生来。”
大少发话,英姐立即下楼去办。
“张医生在南区的玛丽医院,系屋企的医生。”
利显扬没有抬头,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同周嵌玉解释。
周嵌玉没有抬头,也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嗯”了声。
等在楼下的罗彪见到英姐,听说楼上的事,本来还有所顾忌,一听到英姐话二少奶俾大少接住,便很快冲上楼。
他都不想大少被大少奶误会,对人家余情未了。
罗彪有眼色地将人接过手,扛到楼上,将人在床上放好。
而始作俑者的虞美珠此时已经不见了人影。
她匆匆回了房,好似她惹出来的整件事与她无关。
二房没有人在,奶奶冼印珍亦不露面。
周嵌玉只得留在庄妙玲房间里面等医生来。
利显扬等在外面的走廊,没有入来。
刚刚的一幕幕,在他脑中闪现而过:
她的据理力争,她的毫不退让,她泛起的同情心,还有她对别人的关怀,和她紧张到鼻尖沁出晶莹的汗珠,面上还急得染上了淡淡的粉晕......
他都一一看在眼中。
从前的她漂亮但没有刺,心性轻浮又有些傲慢。
但自从出了那件不光彩的事,他把她禁锢在粉岭间别墅一段时间。他蓦然发现,她似乎有了一些变化。
难道是因为,她被那个叫何峻年的男人伤透了心么......
如果有一天俾她知道,自己利用了她,她会不会也同样伤心,还是会恨他......
心头没来由地涌出一股莫名而来的躁意。
来不及多想,利显扬便见到了匆匆赶来的张医生和他身后的程姑娘。
有医生和姑娘在,周嵌玉便自觉退出庄妙玲的房间。
等待地时间,总让人感到漫长。
走廊上,周嵌玉和利显扬并肩而立。
“手臂,痛唔痛?”
还是利显扬先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刚才幸好有你在,唔通都唔知点收场?”
其实就是在肯定他的出现,利显扬又怎么会听不出,但是......
“你有乜谂法?”他问。
他是一个时刻保持警惕的人。
被他很快问中心事,周嵌玉双唇颤动,问他:“可以讲么?”
利显扬垂下头看她,给出肯定的答复。
“可以。”
“我想离开这里......”
还未等两人说下去,张医生从房间里出来了。
检查出的结果,让人始料未及。
庄妙玲怀孕了。
17. 混乱的夜
同利显扬一起送走家庭医生,周嵌玉返回自己间房。
想到庄妙玲怀孕的事,还是要知会二房一声。
再想到二房势同水火的婆媳关系,利显扬便去书房同二叔利明彰通了电话。
电话接通,利显扬同利明彰讲了庄妙玲怀孕的事,跟着将虞美珠带人去周嵌玉房内的事也一同讲了。
电话那头,利明彰沉吟一下,便讲自己会回去处理。
两个男人面对屋企女人的事明显都不想多谈。
匆匆挂断电话,利显扬也回了房间。
闹了一通,想着等阵也不会出房间,周嵌玉索性换了在房间里穿的睡袍细肩带真丝裙,此时正半倚着在床边翻看报纸。
利显扬走到她面前,垂下眼。
黑绸般的长发慵懒随意地散在肩头,勾勒出她侧脸柔美的轮廓。浓密微卷的羽睫随着她翻看报纸的动作在轻轻颤动,像蝴蝶煽动的透明翅膀。
再往下,是睡袍和里面丝质吊带裙领口下,若隐若现出美好线条。
喉结下意识滚动一下。
周嵌玉听到利显扬沉声同她说:
“刚刚我同二叔通了电话,他回来会同二婶讲,不再找你麻烦。”
看着他身上的成套西装,不用想也知道他等阵间要出门去应酬。
周嵌玉问:“你今晚出门么?”
利显扬点头,“你有嘢同我倾?”
周嵌玉双手合上报纸,决定同他谈一谈刚刚发生的事。
“你都看到了,你那位二婶成日发梦话我系杀人凶手,点讲都唔明,我惊我再住下去,都有生命危险。”
你那位二婶?
一句话,就想要划清关系?
利显扬扯了下嘴角,唇边挂着自己都未发觉的笑意。
眼尾瞄到他笑了,周嵌玉料想他应该心情不错,索性同他说了明日周隽廷来接阿香走,带来芸姐的事,但回到家又遇到虞美珠发癫,不如听日连同她一起都走反而清净。
利显扬抿唇不语,一双眼忽然暗下去,他起初不是没有料想到虞美珠咁癫,但那时,他根本一点不在乎眼前的女人。
周嵌玉迎着他的注视,一字一句说:“我想搬出去。”
两人眼神交汇在一处,周嵌玉咬住红唇,大胆迎着他探究的目光。
她猜不透利显扬心里在想什么,见他眸色忽明忽暗,应该是在好好考虑自己的话和自己眼下在利家的尴尬又危险的处境。
她不是瞎子,看得出庄妙玲看利显扬的眼神,八成是余情未了。
但是,利显扬对庄妙玲,还有感情么?
他一向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喜怒不挂在脸上,对谁都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但转念一想,两人既然都订过婚了,又怎么会没有一点感情。
但现在凭空跳出一个孩子,还是利显扬堂弟的孩子,这就有些棘手了......
不如,她来做成人之美,又能从利家脱身。
她离开,也算两全其美。
谁料,利显扬并不同意:
“今晚我就多派几个人守住门口,再揾两个人,可以保护你。”
周嵌玉想也没想,拒绝:“唔使了,听日阿哥来接阿香走,都可以接埋我。”
利显扬退后一步,打量下定决定的周嵌玉,眼角带着三分轻蔑,七分嘲讽:
“你同周隽廷今日见面就是再谈这件事?咁周家阿爷知道你要搬出去么?”
一句话,噎得周嵌玉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唯有咬住下唇,一双眼嗔怒地望向他。
这种感觉太熟悉,就好像回到了她初次见到他的那日。
他总是想要将她禁锢起来,这让周嵌玉十分反感。
“咁你估下我阿爷知道我住在这里咁危险,还会不会要我继续住下去!”
“楼上的事我会同二叔讲。”
他居高临下望住她微愠的面孔,在她眼中尽显敷衍。
周嵌玉在他的注视下挺直了身。
“随你。反正我都唔明,点解你那位二婶要一直往我身上泼脏水。利显仁到底点死,难道警察仲未查清楚?你那位二婶有几疯癫刚刚你都睇到,难道我要日日在房里面等人家欺上门!”
言下之意,是他天天都不在家,无法理解她一个人在家的处境,她需要尽快搬出去。
“我说了,我会留人在门口保护你。”
利显扬不为所动,也不想同她说关于利显仁的事。
“我都说了,不需要!”
周嵌玉感觉自己就要被他逼到爆炸。
“我约了人倾嘢,你好好休息。”
一副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的姿态。
周嵌玉不想再忍气吞声,大声质问他: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同我讲?”
“我需要同你讲什么?”
利显扬微微扬起唇角,唇角便挂着抹玩味的笑。
好似对她的话不以为意,周嵌玉被他的态度冒犯到。
“为什么总是要囚禁我?还有利显仁的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虞美珠为什么一次次咄咄逼人?”
利显扬蹙一下眉头,看着新婚的小妻子,她没他想得那么蠢。
但是......
“囚禁?你自己做的丑事难道要我在这里说出来?周嵌玉,你不要忘了,那天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半岛,利家、周家还有何家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光了!你还有胆问我!”
新婚丈夫俊脸阴恻,狭长阒黑的一双眼盯住她,令人遍体生寒。
“我都说了,不会有事发生!我那天是去讲清楚的!”
手腕忽然被人抓住,腕上一紧。
周嵌玉听到利显扬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反问她:
“是什么事,需要去床上讲清楚?”
“你......”
周嵌玉多想告诉他,这件事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也是在收拾别人的烂摊子。但是,也要对方信才行。
利显扬见她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当她是羞愧。
“周嵌玉,你应该觉得万幸,我当时完全可以把你和何峻年扔去填海!”
周嵌玉见到利显扬气极的模样,忽然轻声地,笑了。
“那你为什么没有这么做?还不是不想得罪周家和何家。”
周嵌玉本来还想过去问他到底把何峻年怎么样了,毕竟他当时一脸杀气地冲进来,下一秒简直要杀人。
“那是因为你是我的妻子,我给机会你!你都应该要珍惜。”
“妻子?你还知道你有妻子?我为什么会去半岛酒店,难道你就一点责任也没有,从结婚的那天起,你对你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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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已经视若无睹,你这是冷暴力!”
周嵌玉把心一横,终于说心底想要说出的话:
“既然感情不和,那就离婚好了!”
“离婚?”
利显扬嘴里重复着“离婚”两个字,并不当一回事。
周嵌玉气到脱口而出:“离婚都好过守活寡!”
不料,新婚丈夫黑面:“好,今晚就不让你再守活寡!”
说完,便迎来死一般的沉寂。
此时,两人心中各有计较。
周嵌玉:她是想要离婚,但对守活寡一点意见也没有,他千万不要多想。
可惜,事与愿违。
利显扬:守活寡?难道她想要他......
跟着,一阵天旋地转。
等周嵌玉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在床上,整个人被人欺身上来。
额头几乎要碰到一起,鼻尖几乎要抵着鼻尖。
更要命的是,两人还,抱在一起。
利显扬撑起上身,正对上一双澄澈而慌乱的眼。
真丝睡袍的丝绸带因为摩擦,不知道几时脱落了,整件睡袍像被拆开的礼物一般打开来,露出勒着肩带的膊头和如一道弯月般凹陷的锁骨。
胸前被薄薄的布料遮挡住,却挡不住起伏的心跳。
坚硬的胸膛贴着柔软的布料和更为柔软的......
周嵌玉脸腾地热了,红地像煮熟的虾仔。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一瞬间停滞了,思绪烦乱的同时,人跟着躁动。
利显扬胸前衬衣的纽扣,随着刚刚的动作,不知何时已经崩开。
而周嵌玉整个人被压制住。
此刻,她只想要逃离。
随即年轻香软的身躯开始扭动起来,明明是全身充满了抗拒,却足以让人大失方寸。
混乱的夜。
滚烫的身躯。
丝滑的薄裙,粗粝的手掌。
跟着,终于抚上娇嫩的膊头。
“别再动了。”
利显扬几乎要低吼。
周嵌玉一时间惊得忘记挣脱眼前的束缚。
利显扬轮廓分明的一张脸在她面前,放大、清晰。
她咬唇,这才注意到,他额头沁出的薄薄的汗。
她是他的妻子,这个房间里发生任何事似乎都理所应当
晃神的瞬间,他已经攫取了她的樱红的双唇......
夜色渐浓。
一切即使是突然地发生,却又显得顺理成章。
周嵌玉不解,明明对自己那么冷淡的一个人,转眼间居然像只发情的豹子扑上来。
接连缠绵的吻就快要让人喘不过起来,她觉得有无数的烟花在脑中接连炸开来。
利显扬终于放过了她的唇,两人近在咫尺,鼻尖抵着鼻尖。
周嵌玉颤抖着双唇,微微喘息,湿漉漉的双眼一动不动盯着面前的利显扬。
迷乱的情智似乎终于得到控制。
但是,手掌似乎注入了滚烫的。
“利显扬.......”
话一出口,周嵌玉便住了口。
明明是要控诉他的某些暴行,怎么听起来,像是在调情撒娇。
女人果然是水做的。
周嵌玉感觉自己已经要被融化。
18. 离家出走
挂断电话,利明彰忍不住在心里骂虞美珠一句死蠢!
明明一把年纪了,眼角眉梢时常还透露出愚蠢的天真,什么事都拎不清,整日满心算计,还算计不明白。
想到庄妙玲这一胎总归都是二房骨血,利明彰又拨了一通电话,让人看住虞美珠,这才起身回了包厢。
男人的身影渐渐走远,躲在角落的女人才走出来。
利显仁的老婆怀孕了?
他不是说和老婆没感情,好久都没有碰她。
男人的嘴,果然是骗人的鬼。
王楚楚心情欠佳,回到自己间包厢,为自己填满酒杯。
杜马利看着这棵新长出的摇钱树,叹一声气,走到她身边。
“楚楚,你系醒目女,应该明白做我们这一行,最忌讳爱上自己的客人。你记住,薄情的人得到珍珠,痴心的人得到泪珠。”
“但他对我是不同的,他还定了钻石戒指,说要同我求咗婚,他话他爱我,会娶我,仲话要为我买楼,要俾我最好的生活,呜......”
想着到手的富贵全都打了水漂,活生生的人说过身就过身,王楚楚哽咽着说不下去。
但这话在杜马利耳中,只觉眼前的细路女到底年轻,居然说出这样的傻话。
“傻女,那些来夜总会的富家仔,交过的女人,比他身上的毛都多。难道他单单只对你动过真心同真情,你不过是他的一个过客,就如同他是你的过客,一起开心过咪得咯,出来滚的男人,边有真感情。你咁后生,大把机会,唔通要为咗一个唔在的男人伤心一世?冇咁样了。”
“可是他说过他爱我,他还说过会娶我......”
声音渐渐低下去,终究是心有不甘。
杜马利见默默燃了指尖的香烟,深深吸一口,跟着呼出一个眼圈,直到白色烟圈散开,抬手拍拍面前年轻的面孔:
“傻女,醒番啦。我哋都唔系咩千金小姐,边有资格谈感情。你要继续扮痴情,就不适合在夜总会揾食。”
王楚楚愣一下,想到杜马利一早教过她,对待男人,心要狠,口要甜,千万不能吵吵闹闹,惹人厌烦。
像那些出来滚的男人一样,这个没了就换下一个,最紧要是钱到手。
“你不爱那些男人,男人才会爱你。难道你还会天真的认为上了床他就会爱你,男人在床上面讲的说话要是能作数,咁天上的雷都唔够劈啦。”
王楚楚无言以对,因为她知道,杜马利说的是对的。
杜马利知道她已经想通,安抚地拍了下王楚楚放在膝头的手。
这时,包厢的门被人推开。
是有人来同杜马利讲利明彰要走。
杜马利顾不得太多,忙出门想要挽留大金主,无奈等她追到门口,利明彰刚刚坐车离开,杜马利唯有眼睁睁看着驶离的汽车。
心里问:咩事,行得咁急?
回到包厢,问刚刚在包厢里的夜总会红牌舞女,对方只说利明彰是接到利大少打来的电话,便匆匆走了。
杜马利听完,放下心来。
下一秒,得意的笑了。
同她猜的一样,屋企那只老虎乸哪里敢管他在外面的事。
利明彰回到家里,先是去了庄妙玲房里宽慰了几句,跟着回到自己房间,同虞美珠说最后一次不要再轻举妄动。
虞美珠不敢同他大吵大闹,却不明白为什么他一直护着周嵌玉,却被利明彰呵斥一番:
“唔该你只猪脑动一动!这件事明显有人在借刀杀人!现在周家金多钱多,迟些公司都有同周家合作的项目,眼下冇再揾周家人麻烦,除非你嫌钱多!”
见他说得煞有其事,虞美珠心中不忿,但也不敢再乱来。直到听到利明彰说一定会为儿子报仇,虞美珠才肯暂时罢休。
讲完这些,见利明彰没有要在房里歇息的意思,虞美珠伸手拦住他,却被他用借口搪塞过去。
直到房门“嘭”一声被人从外面阖上。
虞美珠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拿起桌上的骨瓷杯,用力扔了出去!
走廊里,珍姐已经悄悄下了楼。
她轻手轻脚回到大太太冼印珍房里,同她说了屋企发生的事。
珍姐见冼印珍嘴上说要准备利是,面上却没有一丝欣喜的神色,便踌躇着说出自己的担忧。周嵌玉毕竟年纪小,再不出手,珍姐怕她对家里的事应付不来。
冼印珍却并不在意,如果她连虞美珠那个跋扈的泼妇都应付不了,事事躲在别人身后,以后又怎么能做好利家的女主人。
珍姐见冼印珍没有半分松口,主仆只间,也不好再多讲什么。退出主人房,回了后院的自己间下人房里。
隔壁的下人房里,阮香默默将身上的现钱归拢到一处,又将金银首饰找出来。
她刚刚去找周嵌玉为自己做最后的争取,那位千金小姐居然要俾她去读书。
去鬼佬学校摆明要她去俾班少爷小姐笑乡巴佬。
她看出周嵌玉是铁了心要她走,想到明天一早周隽廷就要来接她离开利家。嘴上讲不要她一世做妹仔,无非都是接自己去伺候他这个周家大少爷,仲要去铺头做工,真是精打细算,要她一个人做两份工,简直惨过码头的苦力。
思忖片刻,阮香立即有了主意。
她不想再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房间里。
两人之间的缱绻温存被阮香无意中打断,等周嵌玉回来的时候,两人显然都恢复了理智,房里的气氛显得微妙而尴尬。
最终,还是利显扬轻咳了两声,讲了声:“早点休息”,便起身走了。
一夜辗转。
清晨的一缕阳光从蕾丝钩花的窗帘缝隙透进来,照亮房间。
周嵌玉睁开眼,看向身旁空荡荡的半边床,昨夜种种情境忽然涌入脑中。
捧住自己发烫的脸孔,周嵌玉忽然想起,平时这个时辰阮香早就来来敲门,周嵌玉没有多想,径自起身去了盥洗室洗漱。
直到她换好衫,左等右等也不见阮香。
难道还在收拾今早离家的行李?
周嵌玉带出了房间,想要去楼下阮香间房。想着她虽然现在心里有气,但终有一天会明白她同阿哥对她的苦心。不料,才下了楼,却从迎面走来个眼生的佣人妹仔口中得知,阮香一早便出了门。
佣人妹仔说是自己要她去上环街市买云片糕,一大早便和屋企负责去街市买菜的佣人马姐出了门。
周嵌玉闻言,心头一紧,面上仍维持着镇定,绕过妹仔去了阮香间房。
推开阮香间房的房门,房里一切如常。
合上门走进屋,周嵌玉打开黄木衣柜,发现她的衣服都还在柜子里。
想了下,转而打开放银包和首饰的暗格抽屉。
果然,空空如也。
此时,利家大宅外。
周隽廷带芸姐如约而至。
芸姐早年是周家大房太太施慧清的陪嫁丫鬟,当年从广州陪施大人家的少爷小姐逃到港岛,跟着又同施家大小姐一起陪嫁到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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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姐在周家勤力能干,识得察言观色,又识得装聋作哑。一路帮手看顾三个少爷小姐长大,再到伺候周隽廷饮食起居,如今又来到利家照顾大小姐,足以看出施慧清和周家对她是二百个放心。
芸姐眼观鼻,鼻观心,对利家的富丽堂皇的庄园并未多看一眼,只是低着头跟在周隽廷身后近了利家。
她可不想让利家的佣人们以为周家的下人眼皮子浅,失了自家大小姐和周家的体面。
从前的周嵌玉对这位自小照顾她的老佣人还是很有感情的,平日里在家里,亲生父母一个整日流连三国花街,一个就整日逛街打牌,都很少管教她。
周家嫲嫲又出了名宠孙子孙女,老太太对孙辈们要星星不给月亮,周嵌玉虽然生得温婉动人,性格温柔软弱,却也养成她拿鼻孔看人的大小姐性格。
但对自小照顾她的芸姐,态度便好很多,有时芸姐的话,甚至比整日在外面逛街打牌的亲生阿妈还管用。
而芸姐见到自己亲手照看到大的大小姐,看着周嵌玉巴掌大的脸。到底忍了忍,等四下的佣人们散了,才拉住她的手。
“大小姐,你瘦咗。”满眼都是心疼。
有瘦么?
自从她来这里,在粉岭别墅时总爱思量一些事情,难免思虑有些过重,回到利家又遇到虞美珠这等悍妇,导致她一直没什么胃口。
但周嵌玉也只是讲:
“芸姐,屋企最近有事忙。”
芸姐听她这样讲,倒是放下心来。
利家二房痛失唯一的儿子,这么大件事,大小姐虽然年纪仲细,但到底是大嫂,都要帮手,瘦咗少少都算人之常情。
周嵌玉说完,想着芸姐也不是外人,她自幼看大她们兄妹三个,感情自然亲厚于家中其他人,于是便将阮香离家出走的事同两人说了。
芸姐还没听完,就先皱了眉头。
个阿香,果然同她个死鬼阿妈一样是个不安分的,大少爷同大小姐对她咁好,仲离家出走,真是升米恩斗米仇。
跟着又听周嵌玉讲她身上拿了银包同首饰,三个人当下都有不好的预感,互相看了一眼,即使没有说什么,便晓得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把人找到。
一个涉世未深的妙龄少女,身上藏了钱同珠宝,要是碰到有心之人有觊觎之心,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周嵌玉正要说什么,忽然被芸姐一个眼神打断。
顺着芸姐的目光,转过脸看向身后。
周嵌玉见到,刚刚那个眼生的妹仔不知几时站在了自己身后几步之遥的地方,看着她们。
周嵌玉这才仔细望了望眼前的妹仔,这才发现,何止是眼生,而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妹仔年纪看上去同阮香差不多大,肩膀较同龄女孩宽阔些,生得也不似同龄女孩咁纤弱,反而看上去健壮地像是有些功夫在身上。
她长得阔脸浓眉,丝毫没有女孩子的秀气,但一双眼熠熠有神。
她见周嵌玉转过面看自己,借机自报家门:
“大少奶,我叫马剑梅,可以叫我阿梅,大少派我来保护大少奶。”
原来是利显扬派来的人,昨晚才说要派人保护她不被虞美珠骚扰,今早人便来了,还是个女仔,难为利显扬想到周到。
但妹仔话音方落,芸姐却再次皱眉。
个妹仔似男仔咁,睇起上来好似乡下来嘅。
保护?
难道利家很危险?
危险到需要专门派个孔武有力的妹仔来保护大小姐。
19. 九龙城寨(上)
周嵌玉看着面前的马剑梅,忽然想起,她初来乍到怎么会认得阿香?
疑问之下才得知,原来马剑梅同今早从九龙送菜的老豆和细佬一同过来,正巧遇到急着出门的阮香。而她细佬认出阿香,还知道阿香是大少奶身边的妹仔。
马剑梅说完,周嵌玉问她细佬个名,她说细佬叫马剑雄,在屋企人都叫他熊仔。
雄仔?
听到熟悉的名字,周嵌玉想起,在粉岭别墅阿香提过送菜的弟弟仔就叫雄仔。
港岛的大户人家有讲究,有自己的菜园,都会有专门的工人运蔬菜。利显扬的嫲嫲是元朗望族,都有自己的地用来养家禽同种蔬菜,每天或隔天都会有工人从元朗送菜过来。
阮香够聪明,都知道挑这个时间出门。
想通了这些,周嵌玉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问她:
“阿香是自己走的,还是同你阿爸和细佬一起走的?“
不意外听到马剑梅说阮香同雄仔讲带她到中环或者湾仔都可以,她老豆马强本来不愿意,最终还是架不住雄仔求他,这才勉为其难答应了。
周嵌玉听到她说阮香要去中环或者湾仔,同周隽廷互相交换了下眼神。
中环和湾仔这两个地方都有轮渡码头。
难道......
她要坐船过海去九龙?
果然,周隽廷对她说:“我去揾阿香。你在家等我消息。”
周嵌玉却不这么想:“阿哥,我同你一起去。”
芸姐赶忙也跟着说:“大少爷,我都一起去。”
马剑梅想也没想,便说:“我都去,大少要我保护大少奶,大少奶去边我就去边。”
周隽廷看向自己妹妹,要她拿主意。
周嵌玉想了想,还是让芸姐留下来,她年纪大经不起折腾,留在屋企,她相信芸姐都可以应付得很好。
芸姐正要说什么,忽然从身后插进来一道刺耳的声音:
“呦,我当是谁在那!一大早就这么热闹,原来是娘家来人了。”
虞美珠身上是比平时素气许多的旗袍,身后跟着久未露面的利芷伦,她居然也穿了中式旗袍,出现在众人面前。
周嵌玉见她们母女二人手上拿着手袋,身后又跟着佣人,一副要出门的架势。
虞美珠虽然没有像以往一般珠光宝气,但神情倨傲,再看利芷伦,气色虽然不太好,但是整个人似乎圆润一些。
“二婶,芷伦。”
周嵌玉并不想要和对方再起冲突,没有理会她语气种的阴阳怪气。
虞美珠满脸不屑。
利芷伦听到她喊自己的名字好似喊自己个妹,细想之下才发现,其实周嵌玉比她还要小两三岁。
她微微愣了下,很快不情愿回了声:
“大嫂。“
虞美珠也并不想在周家人面前坐视自己的恶名,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扭头对利芷伦说:“芷伦,走了。我啲约咗冯太去先施百货,冇迟到。“
说完,便扬着下巴从周嵌玉身旁经过。
利芷伦经过的时候,轻咬着下唇,意味不明地侧眼瞟了她一眼。
一旁的芸姐将发生的一切看在眼中,似乎明白姑爷利显扬为什么要给大小姐派一个识拳脚的妹仔来保护她。
利家个二太太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还有那个利家大小姐,表情都古古怪怪。
总之,一个两个都不像好相处。
转念一想,哪个深宅大院里没点内院争宠算计的事,只要有姑爷护住大小姐,现在她又在这里保护大小姐,难道还要怕那些牛鬼蛇神。
忽然,脑中灵光一现。
芸姐忽然由此联想到一个人!
“大小姐。”
周嵌玉听到芸姐出声,见她面上一副恍然若悟的表情,随机有所顾忌地看了马剑梅一眼了。
周嵌玉看到眼前的妹仔,想到这件事利显扬迟早要知道,没必要瞒住他。至于面前的马剑梅,既然利显扬选了她来利家,相必也不会选个长舌妇过来。
于是,便问她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事?
原来,芸姐想起阮香的亲娘阮霞当年由婆罗乃寻来香港周家时,说是多亏了一个越南同乡的帮忙,才能顺利来到香港,不然,都要死在海上。
芸姐还记得,阮霞喊个女人叫华姨,虽然周家没有一个人欢迎阮霞母女,但周家老太太还赏了不少钱给华姨。当时,她在太太的授意下还同华姨倾过几句,得知华姨的丈夫原本是码头搬货的工人,家住九龙木屋区,屋企有两个细路仔。华姨当时半推半就拿住周家俾的钱,仲话全家都要搬去九龙城寨,去投奔她一个开糖厂的亲戚。
芸姐越讲,想起的事便越多。
“我记得阮霞来到周家之后,仲带埋阿香过海揾过一次那华姨。阿香当时年纪仲细,细路女藏不住事,返来还同我讲去咗九龙城,仲话个华姨的丈夫好凶恶,屋企冇见到哥哥仔,倒是有两个漂亮的姐姐仔。“
芸姐说完,周嵌玉陷入沉思。
去九龙城寨去投奔亲戚?
这时候的九龙城寨不是出名龙蛇混杂乌烟瘴气。
她抬眼看周隽廷。
周隽廷似乎也想到了。
眼下,如果找马家父子问阮香的去处,这会估计他们已经过海往新界走,等联系上他们,时间上早就来不及,不如直接去九龙城寨。
于是,几个人商量一番,决定直接过海去九龙城寨揾阮香。
而鉴于几个人里面,只有芸姐一个见过华姨,周嵌玉问了芸姐,华姨身上有什么好辨认出的特征。
芸姐想了下,想起当时她同华姨倾嘢时候留意到她左边眼角下面有一道划伤的疤痕,当时华姨仲话是船桨划伤的。
有了这个重要的信息,周家兄妹决定事不宜迟,马上动身,直奔中环的轮渡码头。
路上,周隽廷还有担忧,同周嵌玉商量要不要花钱去荐人馆雇几个能打的壮丁。
周嵌玉闻言,直接看向马剑梅。
有一说一。
周隽廷那长相,一看就是那种从小家境好,事事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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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的有钱人家的上进公子哥。
而周嵌玉本人,更是手无缚鸡之力,娇滴滴的千金小姐。
马剑梅虽然年纪小,但过了海去到九龙城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难免还要靠她。
而马剑梅既然身怀拳脚功夫,肯定认识一两个江湖人士。
周嵌玉再一次联想到利显扬。
于是,便问马剑梅:
“阿梅,九龙城你熟么?”
“都有一两个世叔伯在。”
周嵌玉见她态度有些含糊,不由叹了口气。
“阿香同你一般大,只是这几年都没有在外面生活过,她是负气走的,实在让人担心。”
马剑梅都忍不住同周嵌玉讲:
“大少奶,你都可以揾大少,大少手下人多,都可以帮手揾人。”
“大少手下有很多人么?”
“这......”
马剑梅显然被问住了,一时间脸孔涨地通红。
老豆再三嘱咐她不要讲大少的事,管住把口。
“时间不等人,我怕等我找到利显扬,阿香都被人卖到唔知去边。”
话虽这样讲,但周嵌玉其实在心里已经开始后悔刚刚在家里没有给利显扬打一通电话求助。
周嵌玉这才发现这事自己想得太简单。
如果阿香落在歹人手上,凭他们兄妹二人,再加一个马剑梅,可以全身而退么?
越想越后怕。
周嵌玉当机立断,路过一旁的茶室,俾了伙计一张青蟹,拨通了利显扬船厂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利显扬显然没有想到能接到她的电话。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居然在认真倾听。
等他耐着性子听完自己的小妻子讲了整件事情,微微蹙起眉头。
他承诺会派人去找阮香,又确认了阿梅跟在她身边,这才放心挂断电话。
阿梅别看年纪小,但身上的拳脚功夫却不差。
而芸姐口中的华姨,如果是住在九龙城寨,利显扬倒是知道一位。
只是名声不那么好听。
道上的人都知道她早年靠从南洋买卖琵琶仔到广州给达官显贵获利起家,现在手里攥着九龙城寨几家娼寮。据闻到她手上的姑娘,品貌上等的大都卖去南洋俾有钱佬做小妾,个别还会送给一些自诩上流社会的变态佬玩弄消遣。余下的再按样貌分给下面的娼寮。
本来他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这个华姨,直到周嵌玉说她眼角有道疤痕。让利显扬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看来小妻子对这个私生阿妹都好上心。听她电话里无奈的语气,每一个字都在担心她。
挂断电话,利显扬立即派手底下的人过海去九龙城揾人。
一个人如果心有事,便会显得莫名躁动不安。
明明交待好了一切,该做的都做了,心却无论如何再也静不下来。
坐在大班椅利的利显扬,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心里暗骂一句,腾地站起来,还是决定自己亲自走一趟。
20. 九龙城寨(下)
阮香由湾仔坐轮渡过海到了九龙,一落码头便叫了辆黄包车。
黄包车夫看出她的举止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妹仔,没想到一开口便是要去九龙城寨。见她虽然生的醒目机灵,但却是一脸的涉世未深,路上试探着问她是去干什么。阮香也没有隐瞒,说是去投奔亲戚。
黄包车夫闻言,不再说什么,低着头脚步飞快。
而阮香之所以会选择去九龙城寨投奔华姨,是因为她阿妈过身前都专登带她去揾过一次华姨,华姨当时还说以后有事就来找她。
她既然已经选择离开利家,自然不可能回到周家去遭人白眼。
想来想去,不如先去华姨那里,看有没有什么工好介绍。毕竟当初从越南偷渡来香港,一路上,华姨对她们娘俩照顾有加。
黄包车挺在城寨门口,阮香付了钱,便进了城寨。
她听说过这里是三不管地带,但当初华姨都说,这里住的大多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穷人,想一想,自己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好歹人家还有家人,她却是个没了亲娘,亲爹又不肯认的野种。
好在她从小已经习惯寄人篱下,并没有自怨自艾太久。
她想着见了华姨,就当看看长辈,之后再去揾份工都好。
踏着石板路,穿过阴暗的窄巷,循着儿时的记忆,想到华姨说过这里好多都是老住户,阮香正好问到一个认识华姨的阿婶,阿婶人都好热心,还帮她带路。
如果她足够细心,便可以看到阿婶嘴角暗含的别有意味的笑意。
七拐八拐进了一条暗巷,阮香心头一紧,但转眼便被领进了一间屋里。
房间的桌上放着茶具,有个长相丑陋的男人出来同阿婶讲完话便去里屋喊华姨。
阮香听到两人的对话,果然都是认识华姨的,便放下些心来。
有人从里间走出来。阮香抬眼看去。
虽然几年未见,她还是一眼认出,面前的是华姨。
她富态了一些,穿着佣人的衣服。但面色红润,日子过得应是顺心的。
“华姨。”
“小阿香?”
“这里是?”
“是我帮佣的地方。”
阮香不疑有他,同阿婶道谢。
两人说着话,华姨不着痕迹地一个眼神,只见那个丑陋的男人和刚刚的阿婶便出了门。根本没有注意到门外的阿婶得了男人的赏钱才走。
华姨给阮香倒了茶,让她润润嗓子。
阮香接过茶杯喝了口茶,放下,同华姨说起这次来看她的缘由。
在她心里,华姨知道阿妈的遭遇,知道她的身世,不是外人,所以她便将心中的不忿讲了出来,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的华姨逐渐变得贪婪的眼神。
华姨看着出落成大姑娘的阮香,暗暗在心里笑了。
虽然不是多么上等的样貌,但一双手都算细滑,皮肤都算白白滑滑,人也生的纤瘦,但是胜在年轻,啵啵脆,刚巧前两日有个五十多岁的南洋富商死了小妾管她要个靓妹,算一算,也要到了交人的日子,她既然不想做妹仔,不如将她卖去南洋给那个老爷做填房小妾都可以赚少少。
本来当初就是想要卖了她们母女俩个,没想到阴差阳错被她知道阮霞是富少在外面养的女人,再加上阮霞一身病,当时的阮香又黑又瘦小,卖都卖不出几块钱,这才送了她们去了那家富贵人家,没想到人家一出手就是一张红衫鱼,不罔她演了一路好人照顾她们母女两个。
如今,阮香都出落的亭亭玉立,正好她话里话外都想嫁个有钱仔,不如就帮她一把。
阮香见对面的华姨若有所思,以为她是不方便留自己在这里,谁料,华姨拍拍她的手,让她安心在这里住下来。
阮香刚要说好,低头瞄见华姨袖子里的一截烫金掐丝金手镯。
据她所知,这样的手镯很昂贵,她顿时心生疑惑。
华姨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说是主人赏的假的金手镯,面上却有些不自然。
阮香这才发现,略显宽大的袖口里面,居然是白色的丝绸里衣。
正要开口,忽然发现全身都使不上力气。
“华姨......为什么......”
她试图去拉华姨的衣袖,虽知人心险恶,但她不明白。
华姨只是弹了弹被她触碰过的衣袖,淡淡地说道:
“阿香,人要那么聪明做什么。”
屋外那个丑陋的男人是娼寮的龟公,早就悄悄进了屋,上前一把将她抱起来。
阮香想要挣扎,却发现越挣扎越无力,她没有听到她想要的答案,失去了意识前听到华姨嘱咐男人:
“锁到后院去,同独眼佬讲,今晚可以交货了!”
心底瞬间升腾起后悔和恐惧。
另一边,周嵌玉和周隽廷跟着马剑梅一路到了九龙城寨,由南门进去。
周隽廷穿成套西装,周嵌玉则是一身上好的绸缎旗袍,同道路两旁穿着粗布衣裳的居民形成鲜明对比。
脚下是沟壑不平的石板街,鼻尖充斥着排水沟渠散发出的腐臭味道。
周隽廷本能想要拿出口袋里的手帕捂住口鼻,但看到街边已经习以为常的居民,便忍住,屏住呼吸。周嵌玉也只是屏气凝神,极力忍住鼻腔的不适感。
兄妹俩跟着马剑梅,一边走一边向路旁的居民打听。有人会同她搭一两句,有人则神色匆匆走开。
马剑梅熟门熟路,带着周家兄妹七拐八拐,拐到了一处挂着红色薄纱灯笼的宅院前。
门房的人见了周隽廷一身富家公子的打扮,殷勤地走出来。
在见到周嵌玉的一刻,脸上难掩惊艳的神色。
迎出来的人一边同周隽廷搭腔,一边向们房里的同伴使眼色。那人便探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又听到他们说来找华姨,便溜进去报信了。
没多久,便将人尽数请了进去。
听门房的人说是富家公子带着小女友和一个妹仔来上门寻人,华姨本来不想要见,但听来报的人说那个小女友长得靓到绝,几个人都面生得很。
她做惯了皮条生意,什么上等货色没见过,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见客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换衫。
周嵌玉见到华姨眼角一道细细的划痕,同芸姐说的特征算是对上了,想着自己找对了地方,客客气气说了两句话,便说明了来意。
谁料,对方居然否认阮香来过。
她同周隽廷对视一眼。
周隽廷到底在生意场上打滚过,顺势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纸大钞,放在桌上,说是诚心来寻家里的妹妹。
华姨闻言,一双眼在两人面上逡巡,最终将打量的目光落在周嵌玉脸上。
眼前的女孩,样貌极美,细腰薄背,最难得前凸后翘,堪称极品。
此等极品的美貌,可以说是前所未有。
她忽然想起那时同阮霞母女去周家,与周家这位大小姐的确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还叹她年纪小小生得亭亭玉立。
眼前这位,想必便是那位周家大小姐。阮香口中那个嫁了人不得丈夫宠爱的周家大小姐,也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
转而又想起,有个南洋阔佬同她要个极品貌美的小娘子,眼前这个不正是最佳人选。
至于这个富家子,卖出去当猪仔都有一个人头费啦。妹仔就更好处理,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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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南洋的下等娼寮去都可以赚点钱。
这样想来,华姨的嘴角都要压不住,跟着便计上心头。
她同兄妹两人倒了茶,嘴上说着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阮霞母女,跟着又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问周隽廷为什么会找到这里,以此来降低二人的防备心。
但天不随人愿,兄妹俩谁也没有动桌上的茶,让她难免心急。
嘴上又说着两人喝点茶水,说话间还给马剑梅也倒了一杯。
马剑梅虽然年纪小,但从小同马强一起出门送菜,都得到不少家训,知道外面的东西,尤其是吃食是不能随便碰的。
跟着又发现有人在屋外鬼鬼祟祟,她想起大少奶同大少通了电话,大少都知道这事,而她又找人去了堂口报信,算着时间,人都差不多该到了,便决定同他们再耗一耗。
华姨的忽然殷勤,和屋外那些探头探脑的人,让周嵌玉嗅到一丝不寻常。
她同利显扬通电话的时候,他说这里鱼龙混杂,要她在家里等他的消息。
她虽然不后悔没有听他的建议,便贸然带着大哥和阿梅来这里,没有找到阿香不说,还凭白将二人搭了进去,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转眼间,青花茶杯忽然被递到眼前,周嵌玉接过想要随手放在桌上,却发现茶杯被华姨托住。
这是,非喝不可的意思?
僵持之际,还是马剑梅一把推开了茶杯。
“我家少奶都说不喝了。”
周嵌玉顺势起身,嘴上说着既然阮香没有来那就不便再打扰了,眼神示意周隽廷一起离开。
眼见到嘴的肥肉就要飞了,华姨哪肯放人走。
索性也不再扮好人,让人锁了院子,喊出手下的一班打手来抓人。
马剑梅眼疾手快,将面前的八仙桌推翻在地了。
华姨一个眼神,手下人便一拥而上。
双拳难敌四手。纵使马剑梅腿风强劲,眼看也是渐渐四顾无暇。
周隽廷从小连架都没打过,这会见马剑梅武力高强,一心护住妹妹周嵌玉,但很快被人打倒在地被几个人拳打脚踢。
“住手!”
周嵌玉见状扑过去护自己的大哥,推搡间被人一把甩了出去。
华姨见状忙让人小心,不要让美人伤了脸。
就在混乱之际,忽然传来“砰”地一声!
一群人破门而入。
不大的院子里很快挤满了穿着汗衫黑裤的男人。
他们从中间让出一条路,尽头站着西装骨骨的利显扬,面若覆霜,气势逼人。
华姨走出来,看着院子驾驶,又见到罗彪。脸色明显一滞,从嗓子里涩涩吐出两个字:
“彪哥。”
周嵌玉想要扶周隽廷起来,发现他伤的动不了。
马剑梅提醒她利显扬来救他们了。
她朝屋外看去,看到利显扬身旁跟着彪叔。
“利显扬。”
清脆的声音混着额前的碎发和裙角的褶皱,都让她略显狼狈。
跟着,他又听到她说:“我大哥受伤了。”
利显扬一个眼神,便有两人过来将周隽廷搀扶起来。
周嵌玉一脸担心,问周隽廷:“哥,你有没有事?”
周隽廷虚弱的摇摇头,嘴角渗出血。
周嵌玉咬紧下唇,满眼心疼。
“送他去最近的医院。”
利显扬已经走到她面前,将人打横抱起来。
因为失重的原因,周嵌玉急忙揽住他的脖颈,气息紊乱。
耳仔边听到他沉稳却压抑愠怒的声音:
“你都需要检查一下。“
21. 二人世界
众目睽睽之下,整个人被他横抱在怀里。
周嵌玉轻轻咬住自己的唇瓣,两条细细的胳膊揽住他的脖颈。
凝神屏气间呼出的气息在利显扬的颈间缠绕。
利显扬的双唇抿成一条线,臂弯清晰地感受到怀里香香软软的小妻子娇软的身躯。
她整个人缩在他怀里,薄薄的背却挺地极直。
随着一步一步的步伐,他明显感觉到僵了一下,跟着又是一僵。
宽大的手掌揽在她挺薄的背上,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给她手掌的温度。
另一只手揽着一双腿,绅士地蜷起手掌,手指露出的青色骨节透露出他的克制。
咫尺之距,周嵌玉只要微微抬眼,便看不到了他滚动的喉结和坚毅的下颚线条。
不知怎地,她忽然想到前一晚他叫自己不要乱动的克制模样,面上发起了烫。
轻轻咳了一声,缓解静止的气氛。
“谢谢,你来。”
周嵌玉嗫喏着,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在表达自己的谢意。
利显扬依然目视前方。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这......
周嵌玉只好实话实说:“我以为,这事没有那么难。谁想到坏人这样多。”
跟着便像做错了事被抓包的孩子,微微低下了头。
见她不出声,利显扬低头瞟了怀里娇软的小妻子一眼。
“下次有事不要这么冲动,先同我讲一声。”
周嵌玉张了张嘴,说了声“好”。
她和周隽廷被利显扬送到了最近的九龙医院,主治医生居然是陈皓森。
原来他是在这里工作。
周嵌玉不动声色,同周隽廷先后做了检查。
等检查结果出来,陈皓森同利显扬讲明检查结果:
周嵌玉有两处擦伤倒是没什么大碍。
周隽廷就严重一些,除去几处皮肤挫伤,还断了两条肋骨。
这可愁坏了周隽廷,先不说铺头的生意他顾不到,报社已经选好地方,后期还有买印报纸的机器,都少不了他的资金支持,他还要垫付租金和人工水电等一系列的事,桩桩件件的事都要他奔走打点。
而自己却在这个时候断了肋骨,但眼下说什么都晚了。
想了想,虽然万不得已,但有些急事他不得不托付给眼前的妹妹。
正要开口,便见护士姑娘走进来喊陈医生,说是有人找他。
陈皓森出门一看,原来是罗彪送了昏迷的阮香过来。
问了罗彪华姨喂的药,又让护士同阮香检查妥当。
陈皓森同利显扬讲明阮香没什么事,只是中了迷药,等醒来就好。
但周隽廷最好暂时住在医院里,伤筋动骨,要好好养伤。
医院里有护士姑娘在,如果不放心可以叫家里的佣人来伺候。
周嵌玉想起芸姐来恐怕也不方便,便想要和利显扬商量派个男佣人或工人来。
还没等她开口,利显扬便洞察了她的想法,只说他来安排人过来照看周隽廷。
两人默契地好像都忘记了昨晚那尴尬的小小不快。
考虑完周隽廷的事,跟着就是阮香的去留。
饶是再迟钝,此时周嵌玉也察觉出利显扬的势力和威慑力都不在话下。
而眼前的陈皓森医生,显然也是他的人。
阮香先住在医院,至少陈皓森是利显扬的人,不会威胁到她的人身安全。
而且,经过这件事,周嵌玉也深切意识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就如阮香自己所说,她的人生就让她自己做决定吧。
多年的默契,让利显扬早已看出陈皓森有话想要同他说,同陈皓森进了他的办公室。
陈皓森进门便告诉他,今天除了他利家还有人来了九龙医院。
家里现在统共就那几个人,再加上陈皓森那一脸坏笑的表情,聪明如利显扬,直接猜到是二房的人。
陈皓森确定附近没有人,关上办公室的门,将一大早虞美珠带了利芷伦来的事同他说了,奇怪的是,两人才来不久,便被利明彰派来的人带走了。
利显扬:“知道是什么事么?”
陈皓森摇头:“你那个哎呀二婶直接找的高院长。”
他都是看两人面熟,才趁机跟过去,没有办法靠的太近。
港岛都有不止一家私家医院,既然来九龙医院就说明这件事不能过明面。
但虞美珠又带利芷伦如此高调的出现在这里,利明彰心思深沉,向来不太管虞美珠的事,这次却一反常态,派人来接走她们母女。
利显扬的唇边浮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看得陈皓森不明所以。
但他向来不爱多过问老板的家事,便当作没看到。
另一边,周隽廷正好也同周嵌玉一股脑交代完好多事,之说有不明白的地方随时打电话或者来找他都可,他也会尽快出院。
周嵌玉自然想要他先养好伤,他说的她都一一应下。
两边都说完了要说的事,周嵌玉便同利显扬离开了医院。
快要到正午,利显扬决定带她在外面吃过饭再把小妻子送回家。
吃饭倒是没有问题,但是......
周嵌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沾了脏的旗袍和鞋子。
利显扬明显也留意到了这些。
在九龙码头坐船过了海。
利显扬的车就停在码头。
上了车,周嵌玉听到他同罗彪讲:“去上环间先施百货。“
转而看向她说:“一会挑几件中意的衣服同鞋。”
周嵌玉比较关心的,却是:“之后,我们再去吃饭。”
她暗含期待的看着利显扬,似乎不像那么快回去家里。
直到见到利显扬点头,她才放下心来。
车子开去上环德辅道,停在百货公司门口。
周嵌玉同利显扬一起下了车,马剑梅见状要跟着下车,被罗彪一记眼神制止。
马剑梅:“彪叔,你对眼不舒服么?“
罗彪:“......“
马剑梅刚要打开车门下车,罗彪已经开动车子。
马剑梅肉眼可见的急了:“彪叔,我还没落车,大少要我保护大少奶。“
罗彪:“傻女,有大少陪住大少奶,人家两公婆一起就是二人世界,你去做咩,做电灯胆么。“
马剑梅:“.....“
周嵌玉对先施百货公司,并不陌生。
进到百货公司的大堂,她便循着记忆熟门熟路地逛起了专柜。
已婚身份在这个时候就显示出优势,周嵌玉想要自己付钱,但是利显扬根本不会给她机会。
选好了衣服和鞋还选了配套的珍珠首饰,周嵌玉在贵宾试衣间换了新的衣服出来。
她选的是白色仙奴套装,搭配一条长款的珍珠项链,在贵宾室顶灯的照射下,脸色比圆润的珍珠还要熠熠生辉。
简单的色彩和剪裁,完全可以勾勒出年轻婀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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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条。
周嵌玉一走出来,便见利显扬注视着她,像是在看自己,又像是在想事情。
利显扬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故作淡定的看着她说:“可以走得了?“
周嵌玉点点头,和利显扬正要离开,忽然被身后的声音叫住。
这个时间正值中午,百货公司的客人并不算多,又尖又细的女声在略显空荡的甬道上响起,显得有些突兀。
周嵌玉和利显扬同时转过身来。
两个穿着时装连衣裙的女仔就站在两人身后不远的香水柜台。
见到周嵌玉回头,穿粉色连身裙的短发俏皮女仔,正拉住另一个女仔向两人走来。
周嵌玉看着来人走近。
是她的同学,方丽娜和冯楹华。
方丽娜笑着和利显扬打招呼:
“好巧阿,利大哥也在这。“
利显扬同方家的交情不深,只是聚会中的点头之交。但方丽娜的大哥方赫裕是妹妹利芷伦的同学,所以见面都会打招呼。
利显扬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方丽娜向他介绍到:“利大哥,这是我和周嵌玉的同学冯楹华,间百货公司就是她家的。“
冯楹华看上去文静到有些木讷,礼貌地冲夫妻二人点点头。
利显扬也对她点了下头,他比她们大地多,又多与她们的父兄打交道倾生意,要不是同周嵌玉结婚,简直可以算是她们这些细路女的长辈,所以态度冷淡一些反而显得彬彬守礼。
方丽娜见利显扬冷淡的模样,脸上忽然挂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转而对周嵌玉说:
“周嵌玉,你怎么躲了大家那么久,我上次都帮了你的大忙,你还说要请我吃饭。“
周嵌玉敷衍似的嗯了一声。方丽娜以为她是同意了,于是一把拉过冯楹华,当场约饭:
“既然今天大家都在,正好也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不如就一起吧。顶楼有花园餐厅,味道都不输半岛酒店间咖啡厅。“
周嵌玉抿唇不语,利显扬在这个时候更加不会出声。
冯楹华依旧没有说话。
再看方丽娜,接连得到了冷场,脸上的笑也要挂不住了。
见冯楹华始终不张嘴,方丽娜笑着从齿间一字一句挤出句话:
“冯楹华,你不是说想要不计前嫌同周嵌玉做和我一样的好朋友。“
冯楹华闻言,否认:“我没有。“
跟着发现自己这么说似乎不得体,跟着又否认:“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方丽娜不以为意,语气带着调侃。
冯楹华本来想要解释她没有说过“不计前嫌“这个词,但话到嘴边又总被方丽娜不小心打断。
她本来从小就内秀,有一紧张就口条不顺畅的隐疾,此时心里着急,嘴上又说不出,一时间脸憋得通红。
周嵌玉在一旁看了这么久,想起之前几次都是她帮何峻年跟自己牵线约会,又听方丽娜故意暗示之前的事,脑子里瞬间什么事都想明白了。
而她虽然同冯楹华不是那么密友,但作为曾经的同学却也知道她为人敦厚,有时紧张起来口条不顺畅。
于是,忍不住说:“好了方丽娜,不要再和冯楹华开玩笑了。“
方丽娜面上一滞,显然没有想到周嵌玉会向着冯楹华说话。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嵌玉。
心想你们周家和冯家不是死对头么,这回也算是冤家路窄,你是傻了还是发昏,替她出头。
22. 遇见骗子
先施百货以前都是以国外进口的高档洋货为主。
近几年开始扶植国货,周家金铺当时都差点入驻百货公司。
这间百货公司的董事兼大股东便是冯家,年初与周家差点定亲联姻。
冯家老爷冯应忻相中了周隽廷做自家的孙女婿,想要将大房的掌上明珠冯楹桢嫁到周家大房来。
冯家在富商圈子里选中周家,主要因为两点:
一是周家不在港岛生意根基在梳打埠,好拿捏。
二是周隽廷生得相貌英俊为人又正派,是有为青年。
定亲的时候,双方家长正式见了面。
冯楹桢长得不算特别漂亮,但一双桃花眼和她在席间反常的举动,让见惯了自家老公那些莺莺燕燕的施慧清不得不多了个心眼。
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人正派,开窍晚,所以特地派了人在港岛留意打听冯家的事,捕捉到了风言风语。而后顺藤摸瓜,竟发现惊天丑闻。
原来那冯楹桢是个不安分的,同离异的四十岁英国佬军官背着屋企人偷偷往来不得止,居然还怀了孕,更是异想天开想要让他们周家最有出息的长孙周隽廷当接盘侠。
算盘珠子就差没拍到人脸上了。
得知真相,周家人自然气愤,但顾着双方的面子,周家也未对外说什么。
倒是冯家大房,居然向小报散布谣言,暗示周隽廷的个人取向和做派有问题。
这一举动直接彻底惹怒了疼爱儿子的施慧清。反手就动用娘家的关系,告到那家小报关门不得止,还刊发了公开道歉信和声明。
经此一事,港岛豪门圈也对这件遮遮掩掩的丑闻知晓一二,让冯家大房颜面尽失。
冯家已经顾不上反对,毕竟其他几房的女儿还要嫁人,于是匆匆将冯楹桢嫁去英国。
做生意都讲要和气生财,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
但婚事既然告吹了,商业合作自然也没了下文。
利显扬还记得,周嵌玉刚刚嫁过来,有一次虞美珠故意提起这事,周嵌玉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对冯家人的态度却很反感,同眼下对冯家人的态度却截然不同。
周嵌玉虽然知道方丽娜是在为自己出气,但是她觉得实在没必要为难冯楹华。
方丽娜觉得自己被周嵌玉衬得好似在咄咄逼人。
想了下,便去挽周嵌玉的手臂,亲昵地说:
“大家都是旧同学,我才同冯楹华开玩笑的。至于吃饭,随时都可以。”
冯楹华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周嵌玉却是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臂。“改日吧,屋企有事。”
方丽娜仍不死心,追问是什么事?”
周嵌玉想了想,只说是周隽廷不慎跌伤要在医院住两日。方丽娜便不好再多说什么。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冯楹华低着头,忽然面色一滞。
回到刚刚的香水柜台,方丽娜便忍不住吐槽起周嵌玉来。
“你看人家,做了利家的大少奶奶,眼睛就长到天上去了。“
冯楹华没有讲话,默默帮她接过柜台售货员递过来的纸袋递给她。
方丽娜看了眼似木头一般的冯楹华,心想要不是同她一起玩买香水靓衫有贵宾折扣拿,她才不要同这样无趣的人做朋友。
转念又想到,周嵌玉那个好命花瓶,有段时间没见,忽然间像变了个人似的。
对她态度冷淡了许多不说,居然还替冯家人出头。
从前口口声声说同利显扬之前没有感情,迟早要分开,还同人偷偷约会。
现在又出现在这里,同人家出双入对买名牌靓衫,在她面前扮恩爱,真是不知道搭错了哪条线。
转眼到了第二日。
周嵌玉本想要搭利显扬的车出门,但芸姐听闻周隽廷断了骨头,一大早天还没亮便早早起身煲了发菜猪骨汤,要她和阿梅一同出门。
见她又要带芸姐又要带阿梅,利显扬便直接派了辆车送她。
九龙医院的病房里。
周隽廷看上去精神尚可只是身上缠着矫正带,动作稍显不便。
饮完汤,周嵌玉要去隔壁病房看下阮香,却被陈皓森告知,阮香昨天下午醒来之后,知道自己因为她受了伤,自觉辜负他们兄妹的心意,觉得没面目再见他们,想要离开。
陈皓森医生昨晚已经将人送去新界,暂时在马家落脚。
人各有志,强求不来。
阮香在马家,要比流落在外强。
周嵌玉专登同陈皓森讲,要他告诉阮香,想回来周家随时都可以。
还未出医院,芸姐便忿忿不平。
“阿香个鬼妹仔,平日都好机灵。大少同大小姐明明都是为她好,大少还因为她摔断骨,也不照顾下大少,说走就走,真是不知所谓。“
周嵌玉默然,无奈摇了摇头。
任何事,最紧要自己想明白。
从医院出来,周嵌玉直接去了自家的金铺。
周隽廷将铺头的锁匙暂时交给她保管,又同负责金铺日常经营的掌管贵叔通电话交代了一声。
周嵌玉自然要过来一趟,同桂叔见一面。
虽然从前也见过,但那时的大小姐周嵌玉眼高于顶,导致周嵌玉对贵叔印象模糊。
桂叔是从前周家金铺的学徒,金铺迁走去梳打埠他就转去了别家金铺,直到重光之后,听闻周家金铺又要开工,便重新回来。周信堂很信任他,要他帮助周隽廷打理铺头。
平日周隽廷有别的事忙,都是他在铺头忙前忙后。
周嵌玉到金铺的时候,贵叔正在同一位穿洋装连衣裙打扮时髦的小姐讲订制首饰的事。
周嵌玉只觉得眼前那时髦小姐身上的裙衫有些眼熟,待走进一瞧。
居然是冯楹华。
两人虽然是同学,也仅仅限于认识,并不亲密熟识。
互相礼貌的打了招呼,半熟不熟地倾了两句天气和首饰,冯楹华便借口有事走了。
贵叔见人走了,抽空同周嵌玉说起这位冯小姐是店里的常客。
原来上个月冯楹华定了件首饰送给自己母亲,要这个月底用,今天就是顺道来看下首饰的进度。话说到一半,贵叔便被喊了过去,原来是店里来了客人想要卖掉旧首饰,柜台的人让贵叔来掌掌眼。
贵叔这一走,便将后面同那位冯小姐说大少爷人在九龙医院的事抛诸脑后。
周嵌玉自然也不晓得这事。
铺头的生意忙一阵,空闲一阵。
来店里的客人大多是附近的居民百姓,来买点小件的首饰,或是拿旧金换点新首饰带。
因为昨天接到了周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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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的电话,贵叔一早开门的时候便同大家讲了大小姐要暂时看管铺头的事。
因为大少爷最近来铺头越来越少,所以大家都认为这个大小姐不过是来过过场,扮上进。但每个人的态度都是客客气气的。
周嵌玉想着帮点手。
想起周隽廷交代她铺头的订单让她过过眼,记得让贵叔催师傅按时交货。
贵叔拿了近两个月的订单,忽然想起一件棘手的事。刚巧同眼前这位大小姐夫家有关。
原来利显仁那个纨绔二世祖居然带女朋友来店里,打着姻亲的名字,向周隽廷定了颗价值不菲的火油钻戒,给一个叫楚楚的女朋友。
足足有五卡!
定金都未给!
现在颗钻石从南非运过来,还躺在店里的保险柜里。
因为之前利显仁总是拖时间付那些女朋友的珠宝首饰钱,当时贵叔便提醒周隽廷,依照按规矩流程让利显仁签了字。
周嵌玉脑中瞬间蹦出一个人来。
那个同她有一面之缘的那位选美冠军,王楚楚。
利显仁还真是风流又大方,分分钟给女朋友订的钻石珠宝,也难怪那些女人争相扑过来。
但如今人已经过身,她要是贸然同二房开口要钱,虞美珠应该会扑过来咬人!
周嵌玉正头疼这事,不想,这事还没解决出头绪,跟着更让人头疼的事便来了。
临近正午,铺头来了一位年轻的男客人,一进门就朝铺头里面张望。
后生仔生得都算斯文,自称陈孺,说是周隽廷的同学。
听到来人是来找周隽廷的,又一副环顾四周欲言又止的模样。
周嵌玉将人请进了里间的贵宾室,一问之下,这陈孺竟是按约定时间等不到周隽廷,便专程来铺头找周隽廷拿钱的。
还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周嵌玉听了都要倒抽一口冷气。
不是说帮朋友么,要帮到这种程度,这不是妥妥的冤大头么。
周隽廷莫不是遇到了骗子。
周嵌玉将周隽廷的情况同他说了,暗暗留意起对方的反应。
陈孺听闻周隽廷入院,惊得从椅凳上弹起来,忙问周隽廷住哪间医院,人要不要紧,一脸的关怀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周嵌玉拿起电话,拨通一串号码找倒周隽廷。
电话接通后,她当着陈孺同贵叔的面同周隽廷说了这事,接着便将电话递给面前的陈孺。
似乎是顾忌到她在场,两人云里雾里说了几句话,之后,陈孺便将电话交给了周嵌玉。
周隽廷在电话里同她讲了先拿钱给人家,虽然已经将锁匙给了她,但还是不放心,又报了保险柜的密码给她。
周嵌玉嘴上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心中着实一沉。
挂断电话,她想了下,同陈孺说她要去银行取过来给他。
同陈孺要了一个地址,并承诺一会给他送过去。
陈孺看上去似乎有些着急,嘴上解释着是因为订好的新机器已经到了,现在就差钱货两讫。
但周嵌玉面色颇为为难,且此时周隽廷不在这里,他只好听从面前这位大小姐的话,虽心有不情愿,但仍张口报了一个地址。
皇后大道中六十号。
周嵌玉一听,居然在同一条街上,离这里并不远。
23. 回家找她
周嵌玉将人送出门。
见那陈孺走远,想了下,还是决定遵循周隽廷的意思,去保险柜里取出那根金条。
周隽廷怕她打不开保险柜,特地告诉她保险柜的密码,又怕她辨认不出是哪一根金条,还特地交代要她找桂叔帮忙掌眼。
周嵌玉掂了掂手上的分量,足足十两,看着金条上的人头像和钢印编号,心头一阵唏嘘。
想来周隽廷也是个没吃过苦的富家少爷,在这个物价疯涨的年代,金价更是飞涨,拿这一条大黄鱼拿去换外汇的钱都可以在弥敦道买幢洋楼。
世道混乱,她真担心这个单纯大哥被人骗。
想来想去,周嵌玉还是拨通了利显扬那边的电话。
没有同他说周隽廷给人送钱的事,只说周隽廷的朋友找上门来拉投资,周嵌玉同他说了地址,让他帮忙查一下。
挂断电话,她这才放心带上马剑梅,按照陈孺给的地址找过去。
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已经越来越依赖利显扬。
挂断电话的利显扬,嘴角挂上了一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映衬着脸颊上两道细小的红色伤痕,好似有种劫后余生的幸运。
陈皓森此时就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反常的举动,立即猜到:
“是小嫂子的电话?”
利显扬不置可否地扯一下嘴角,算是默认。
但面上仍故作不在意的继续接电话前说的事,末了,还不忘周嵌玉托他的事,让手下的人赶紧按她给的地址去查。
随即想到阿梅虽然跟在她身边,但还是要多派两个人暗中保护她。
便让陈皓森将这事一并办妥了。
那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石头要开化了。
陈皓森“嗤”一声笑他。
“利大少英雄救美的事迹已经传遍整个九龙城,你那位哎呀二叔想必都知了。”
想到今早埋伏在船厂附近的几个草包都被他们一一解决掉。
利显扬面上浮现出玩味的笑意。
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叔侄二人面和心不和早已心照不宣,就差没有摆在台面上。
利明彰近年来,表面上管理利家的几间厂和地皮,紧紧将经营权握在自己手中。暗地里却背着利敬诒同潮州帮染指九龙城寨灰色产业。
而利显扬则是通过英国佬拍卖的战后船舶物资,赚到了人生第一笔一百万,跟着他又借势抓住驳运物资得到了巨大的回报。
多年来默默布局,隐忍蓄势,才让他等到今天。
而周嵌玉这边,已经按照地址找到一间,报社。
她之所以笃定是报社,因为门口有个黑字招牌写着:公报。
她抬手敲门,开门的是一名陌生的年轻男子。
对方见到她,眼中难掩惊艳,但很快眼底便浮起戒备,问她找谁。
周嵌玉说了陈孺的名字,对方冲屋里喊了陈孺出来。
陈孺走过来,见是来送钱的财神爷,赶忙将周嵌玉请了进来。
周嵌玉走进屋内,屋内有五六个同周隽廷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不约而同地朝她看过来。
屋内的陈设很简单,只有几张桌子和几把椅子。
里面还有间屋,传来印刷机器运作的吱吱作响的声音。
陈孺没想到她会这么快来,有些局促,去一旁的斗柜里找出一个骨瓷茶杯,给周嵌玉倒了杯水。
周嵌玉看了他忙前忙后的样子,嘴上说着不必了,又问他现下是否方便。
陈孺立即明白她的意思,将她带往里面走。
经历过华姨那事,周嵌玉和马剑梅现在面对陌生人都竖起戒备。
两人对视一眼,便一同跟着陈孺往里间走,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印刷室的后面有一间隔出来的房间。
陈孺走到房门口谨慎地朝外看了看,才关上门。
周嵌玉见他如此谨慎,想到周隽廷同她说报社这事不要同家里说,心里不是没有过疑问。
但受人之托,她还是将刚刚拿出来的金条亲自交到陈孺手上。
陈孺眼中闪过一抹欣喜,随后很快恢复如常,伸手接过了金条道了谢。
办妥了周隽廷交代的事,周嵌玉没有耽搁太久便回到金铺。
芸姐同贵叔是老相识,自然好多话倾。
见周嵌玉回来,两人互相看了眼,默契地没有再讲话。
芸姐一大早便起来煲汤,跟着她出么,先是去九龙,又在铺头帮手接待客人。此时面上已经露出倦意。
周嵌玉本来还有事要办,但没想到会遇到上午的事,反而将自己的事耽误了。但眼下,她不想芸姐太操劳,想着横竖明日还要来,便先同芸姐和阿梅回家。
贵叔送她们上了车,看着车走远,眼中露出欣慰。
大小姐婚后的确同阿芸讲得一样,变得不同。
在铺头对住客人,都落落大方。
大少爷的朋友上门,都不慌不忙,接人待物都大方得体,仲知道当着大家的面打电话过去求证。
大少爷一表人才,为人温良正直,但总是欠些练达。
今日要是换了大少爷在铺头,哪次不是利落地拿钱给人家。
大小姐就不同了,知道同大少打电话求证,也识得同人周旋下。
东家老爷有福气,孙子同孙女都这么能干,性格又纯品。
俩兄妹一条心,拍住上,总会将铺头搞好。
贵叔稍稍放下心,想着明日一定要同大小姐提那颗南非钻的事。
十万块从英国佬手里买回一颗最好切工的钻石,就这样躺在保险柜里,怎么能叫人不肉疼。
但即使他不提,此时坐在车上的周嵌玉也正在想这事。
老话讲得好,富贵人家出情种。
五卡火油钻石戒指。
放眼整个港岛的纨绔二世祖里面,为博佳人一笑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利显仁当真是出手阔绰。
芸姐坐在一旁,见周嵌玉若有所思。
想起从前大小姐成日只会买靓衫珠宝,来铺头都是躲去贵宾室试新首饰。
今日却是忙前忙后,还帮客人推荐试戴首饰。
果真是结咗婚,大个女,做人做事都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回到家,周嵌玉进浴室冲完凉,换了身衣裳,躺在床上没多久便陷入熟睡中。
可能是真的累了,她这一觉睡得很实。
连房间里有人进来都不知道。
门外的利显扬,直到她在房里,本来想敲一下门,但脑中忽然冒出一个理所应当的念头。
进自己的房间,为什么要敲门?
于是,他缓缓推开房门进来,便见到床上熟睡的妻子。
她今天应该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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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了,他听手下的人说她一大早的行程,听到她回了家,又听到打探到的事,脑中涌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回家找她。
轻轻关上门,走到床边。
修长的双臂交叠在胸前,利显扬打量着床上的小妻子的恬静睡颜。
她偏着头,黑绸般长长的发丝弯起弧度,正好括出轮廓,浓密鸦黑的羽睫随着主人的呼吸轻轻颤动,小小的鼻尖泛着红红的色泽,双唇随着呼吸好像也在微微颤动。
锁骨那处凹陷下去,肩头那根细细的带子滑落下来,露出单薄小巧而又圆润的肩头。
喉咙处无声滑动了一下,他轻轻俯下身去,手伸出的瞬间,忽然停在半空。
床上熟睡的人,似有所感,羽睫轻轻颤动了一下,睁开了还带着睡意的迷蒙双眼,直勾勾盯着他的脸。
周嵌玉在梦中忽然觉得自己好似被一双眼注视,似有所感,便睁开了一双眼。
等她看清面前俯下身的居然是利显扬,忽然从梦中醒了过来。
她瞪大双眼,看着面前棱角分明的脸孔。
“被我吵醒了?”
利显扬并没有收回手,而是顺势将她脸颊的发丝撩开,露出她整张精致的脸。
动作显得亲昵而自然,周嵌玉居然忘记躲闪,任凭他撩动自己的发丝。
僵住的唇角显露出无措。
她支起柔软的半身,借故清了清嗓子,说没有。
嗓音里还带着慵懒的娇怯。
利显扬忽然矮下身,索性坐在她的床边。
两个人离地这样近,如寻常一般的小夫妻般慵懒惬意又亲昵。
相对的两个人,都有一瞬间的失神。
还是利显扬先捂住了荡漾的心神,低头问:“今天累么?”
见她冲自己摇了摇头,说还好。
这样相对的姿势带来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周嵌玉想要起身,却被他忽然伸出的手,按住了肩头。
“时间还早,不急。”
周嵌玉疑惑地看着他。
利显扬看着她懵懂清澈的眼神,提醒她:
“等阵换件衣服,晚一点带你出去看些有趣的事。”
周嵌玉被他勾起好奇心:“是什么事?”
“冇心急,迟些你就知道了。”利显扬此时却不想多说什么。
周嵌玉忍不住瞪她一眼,眼神略显娇嗔。
利显扬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气急败坏,似乎还听到她轻轻哼了一声,眉头瞬间舒展,低下头看她,嘴角扬起了宠溺的笑意。
周嵌玉几时见过他这样对自己笑,当下便懵懵地呆住了。
利显扬勾起唇角,看着她呆住的样子,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丝。
嘴上说着让人更加心惊的话:“先下楼食饭。”
咁人齐?
周嵌玉腾地坐起身。
她可不想要全家等她下楼。
她开始有些懊恼,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么,芸姐和阿梅怎么没有来喊她。
利显扬看着她面上精彩万分转瞬即逝的细微表情尽收眼底,像是看透了她心中的疑问。
于是同她解释说,原本芸姐要上来喊她,正巧碰到他回来,于是他便代劳了。
周嵌玉看看利显扬轻声同自己解释的模样,比平时多出些许的温柔。
忽然感觉某种暧昧不明的变化,在两人之间悄悄滋长出来。
24. 抓去填海
利家的餐桌上好久没有坐得咁人齐。
不止利明彰和利显扬叔侄俩在,深居简出的冼印珍也下来了。
家主利敬诒自然是要坐在主位上。
他右手边上坐着冼印珍,跟着依次是利显扬和周嵌玉夫妇。
左手边上坐着利明彰,跟着依次是虞美珠和利芷伦母女,还有新寡的庄妙玲。
大房二房相对而坐。
周嵌玉一抬头,便可以看到对面状态各异的三个女人。
虞美珠今日紧抿着唇角偃旗息鼓,但不甘的眼神仍不时瞟来。
再看利芷伦,似乎是水土养人,整个人圆润了些,脸色也更加红润。衬得一旁怀孕的庄妙玲,脸色苍白,身形单薄。
庄妙玲正巧看过来,见利显扬侧了下身,自然而然地帮一旁的小妻子整理了一下餐盘。
人与人之间一旦产生感情,那些眼底眉梢和举手投足之间的情意,是骗不了人的。
周嵌玉似乎还未察觉到,抬起眼同她的眼神对上,彼此都笑了下。
看到两人越来越相称,庄妙玲的心瞬间涌起涩意。
利敬诒见今天家里人齐,欢喜的神色溢于言表。
二房虽然少了一个人,但孙媳妇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再看大房,利显扬和周嵌玉的感情似乎有了进展,两人不像往日那般疏离。
一餐饭吃得都好温馨,直到利明彰提起创立基金会的事宜。
利敬诒已经决定将基金会的名字定为明赜基金会。
基金会都需要有一名家族的女性做理事。
见大房没有人出声表态。虞美珠趁机出声,话里话外,都暗示自己是合适人选。
周嵌玉听到明赜两个字,整个人愣住。
明赜基金会是前世资助过她直至大学毕业的基金会。
香港利氏,明赜基金。
她怎么可能会忘记改变她人生的贵人。
她忽然记起前世,她还在福利院的时候。
特教老师对着她喃喃自语过。
你还真是好命,单单凭同基金会创始人那早逝的儿媳一个名字,就拿到了资助资格。
原来她同利家早有渊源。
周嵌玉很快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利显扬显然注意到她的反常,侧过头询问她。
周嵌玉细细声讲没事。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对面虞美珠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在港岛阔太圈的人脉。
见主位上的利敬诒没有表态,利明彰轻轻咳了一声,看了眼虞美珠面前的糖水,眼神提醒她饮汤。
庄妙玲此时因为喉咙里面有一股味道一直往上翻,捂着嘴忍着想呕的身体不适感,想要提前离席,得到利明彰的点头默许。
一旁的佣人替她拉开椅背,她眼尾瞟到虞美珠瞪过来一眼。
利显扬在这时说,要带周嵌玉出门去山顶看星逛夜景。
利显扬对周嵌玉一向态度冷淡,说完这话,一旁的母亲冼印珍都忍不住看向两人。
庄妙玲身形一滞,抬起手,捂住心口,掩饰自己的失态。
坐在她身旁的利芷伦,嘴角却浮现出不怀好意的笑意。
餐桌上最开心的莫过于利敬诒。
他深知利显扬的脾气秉性,他难得开口要同女仔约会,可见两人的关系最近得到了很好的发展,看来不止二房,大房都快要有好消息。
一直未开口的利芷伦却在这时幽幽开了口:
“大嫂还真是好命,不像二嫂,形单影只。”
“芷、伦!”
利明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提醒女儿注意分寸。
利显扬已经伸出绅士手,帮一旁的小妻子拉开椅背。
甚至没有看利芷伦一眼,但在周身却在此时散发出冷峻的气场。
听到利明彰的出声制止,他扯了扯唇角,没有出声。
全家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周嵌玉脸上。
只见她眼观鼻,鼻观心,借着利显扬的动作,顺势离开座位。
扮耳聋,只当她在低声言语。
“一家开开心心吃餐饭,都应该好简单的。”
利敬诒发了话,意有所指。
说完,作势起身,离开餐桌。
虞美珠本来想要出声帮女儿说句话,听到这话也知道,不是张嘴的时候。
守门的佣人推开金丝楠木大门。
利显扬身高腿长,大步往外走。
周嵌玉穿着绣花缎面鞋,要快走两步才能追上他的脚步。
追了几步,竟有些喘。
利显扬听到身后细小急促的换气声。停下脚步,等她。
不想,周嵌玉正低头看着脚下,没想到他会忽然停下,一头撞在他的右侧后背上。
衣衫下紧实的肌肉,撞得人吃痛。
身后的人忍不住“嘶”一声。
利显扬转过身,正对上一双扬着眼尾眼中含着薄嗔和无奈的眼眸。
对面的小妻子,正抬手扶额,没好气地看着他。
利显扬伸出手,抓住她扶额的手,借着路边的灯查看一下她的额头。
跟着居然耐心同她解释:“我不是有心的。”
温柔磁性的语调,让周嵌玉听了受宠若惊。
一颗心居然砰砰跳了起来。
她一边嘴上说着没事,一边将自己的手从他偌大的手掌中抽出来。
直到坐进车里,周嵌玉才从他刚刚绅士温柔的举动里回过神来。
心底渐渐对他有了莫名的信任感,任由车子在暗夜的山道上行驶。
渐渐过了司徒拔道、诺干道。
他缄口不言,她也不多问。
终于,车子经过皇后大道西进了石塘咀。
罗彪将车停在了一处隐蔽的狭窄巷口。
利显扬打开车门,下了车。
周嵌玉紧随其后,也下了车。
罗彪则是跟在两人身后一段距离。
维多利亚城的灯火,始终照不进阴暗的窄巷。
这里是西环,现在成了港岛底层华人的聚集地。
暗夜包裹下,周嵌玉抱紧自己。
利显扬由车尾绕过来,在她身旁停了一下,说了声跟我走,便带她往暗巷里走。
才走了两步,想到她也许会怕,又惊她跟丢。
利显扬忽然转过身,伸出手,牵住了她的手。
周嵌玉的手,完全被他包裹住。
这不是他第一次牵她的手,但从前她都是懵懂被他牵着。
沉沉夜色下,胆子都跟着变大。
周嵌玉在他的温热宽大的手掌里舒展开自己手掌,两人的手便相互交叉相握。
利显扬感觉到掌中的变化,没有回头,嘴角却轻轻扬起。
巷子里传来噪杂的人声和哗啦啦的声响,而他们离那声音越来越近。
忽然,利显扬停下脚步,周嵌玉也跟着停下。
利显扬转过身,冲她指了指前面。
月色清辉下,周嵌玉见到有个瘦长的人影,垂头丧气坐在一处门前挂着一只雕花灯笼的石墩上。
偶尔有人出来喊他进去:
“哥哥仔,入来再玩多一把。”
石墩上那人摆了摆手,让对方等阵。
那声音,周嵌玉并不陌生。
正是今日来铺头拿钱的陈孺。
屋内传来阵阵的的嘈杂人声和哗啦声响。
周嵌玉不明所以地看着利显扬,一双眼睛比天上的星更亮,更吸引人。
利显扬看出她有疑问,低下头凑近她。
为了行走方便,周嵌玉没有穿高跟鞋,她只犹豫了一秒,便踮起脚尖,仰起脸,将唇附在利显扬耳边,细声低语,问他:
“这是什么地方?”
利显扬被她呼在耳边的热气弄得发痒。
学她的样子,转过脸,将唇附在她的耳仔边,低声回了两个字。
“赌档。”
周嵌玉豁然明白过来。
那哗啦啦的声响,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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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是牌九和掷骰子的声响。
此时,人声嘈杂也有了答案。
里面是一群兴致高昂的赌徒。
她心头一沉,当下便有了不好的想法。
钱没了是可以赚的,但她此时更加关心的是自己的大哥周隽廷究竟只是被骗了钱,还是同这陈孺一样,是个赌徒。
两人近在咫尺,离得又足够近,利显扬见她,神色一凛,蹙起眉头。
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安下心。
石墩上的陈孺,似乎在决断什么,手揣进怀里,犹豫片刻,重新要进赌档。
却被忽然从暗处窜出的几道人影按住拖了出去。
周嵌玉惊得就要尖叫出声,却发现嘴巴不知何时已经被眼疾手快的利显扬捂住。
肩头也被他揽住,整个人都被包裹在他怀里。
耳仔边,是他呼出的热气:“没事,跟我来。”
跟着,他放开捂着她嘴的手。
于是,原本牵着的手,改为圈住她的腰。
这个姿势,周嵌玉并不陌生。
她被利显扬半拥在怀里,向巷子深处走去。
走到一处敞开的房门前,利显扬带她进去。
门在身后关上,周嵌玉这才看清院子里除了嘴里塞了块破布,被制住的陈孺,还有五六个身手利落的男人。
利显扬示意手下的人拿掉陈孺嘴里的布。
离他最近的那个人刚拿掉破布,陈孺便要大喊出声。
周嵌玉眼见他立即被一掌拍在脸上。
陈孺跟这些练家子比,显得单薄瘦弱,被一掌打地直接懵在原地,不敢再出声。
那人于是再接再厉,同他讲:“问你你再出声,敢耍花样就扔你去填海。”
陈孺立即点点头。
他顺着那人的目光向利显扬看过来,同时亦看到站在他身旁的周嵌玉。
整个人大惊失色,下意识往自己怀里看了一眼。但还是很快抬起头,给自己壮胆。
可他的小动作又怎么瞒得过这些在江湖上打拼过的人。
利显扬一个眼神,那人便伸出手在他身上摸索一番,而且很快有了收获。
陈孺面如死灰。
手上刚刚暖热乎的金条,此时已经被人拿到了对面那个高大气势的男人手上。
他这时才注意到,那男人和周家小姐站得如此近,关系看上去似乎非同一般。
而这件事,很快便有了答案。
陈孺眼睁睁见那男人将那一小块价值连城的金条物归原主,交到了周家小姐手上,深深叹了口气。
周嵌玉看着手上金条的钢印和编号,再看陈孺失志的样子,已经心中有数。
“陈大哥,你就是这样报答我大哥对你的同学情谊?”
陈孺羞愧地低下了头,口中嗫嚅着:“我对不住隽廷。”
周嵌玉看着他,实在难掩心中的气愤。
周隽廷受伤住院都惦记着给他钱的事,而他居然拿着这些钱去赌。
他们兄妹因为自己父亲的事,最恨人去赌去嫖。
要是周隽廷知道了,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子。
利显扬则冷静地多,问他:
“周隽廷前前后后给了你不少钱,就是开五间报馆都足够了,那些钱都去了哪里。”
陈孺看着利显扬,他看得出,面前的男人身上有股狠厉的气质,不似周家小姐那么好糊弄。
只好硬着头皮说:“都输掉了。”
“哦?是么?”
利显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直到看到他整个人都心虚起来,但他还是坚定说是。
利显扬也不和他多废话,直接冲着给他巴掌那人说:
“把人扔地远点。”
那人笑着讲声没问题,跟着看着陈孺坏笑:
“西环戏院那个小娘们就在里屋绑着,等把你填了海,兄弟几个搞完就将她卖到低等娼寮去接客。”
陈孺闻言,脸色大变。
“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25. 我会保护你
“周小姐,我求下你看在隽廷的面上饶了小苑。”
陈孺跪在地上,一脸悲戚地看着被利显扬护在怀里的周嵌玉。
里屋在这时传来一阵动静,引得陈孺回头。
“小苑,是不是你在里面?”
他又惊又恐,还没等到人回答,就被身边那男人一巴掌拍地转过头来。
“废话还真多!”
陈孺看着面前凶恶的男人,敢怒不敢言,转而将希望全部投到周嵌玉身上。
“周小姐,算我求你。隽廷的钱我会还,你若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写信给我家里。”
周嵌玉几时见过这样的凶狠场面,人在刚刚就已经惊得背发僵腿发软。
要不是利显扬放在她腰间的手给了她强有力的支撑,整个人都要站不稳了。
利显扬本意是要教训这个哄骗自己大舅哥的落魄公子哥,没想到会吓得自己的小妻子。只好将人稳稳护在自己怀里。
他冷眼看了跪在地上的陈孺一眼,转过脸看向怀里刚刚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害怕而发抖的小妻子。
“怕不怕?我送你回去。”
周嵌玉点点头,跟着又摇摇头。
她看着陈孺,迟疑着问他:“真的要,把他扔进海里?”
利显扬抬起手,扳回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他忽然发现自己不喜欢看到她总盯着别的男人看,故意同她说:
“这种人不解决,留在你大哥身边,他迟早被骗得底裤都不剩。”
陈孺急了:“不要!你放了小苑,我管家里要钱还给隽廷。”
利显扬轻蔑地一笑,当场便拆穿他:
“据我所知,陈家逃到吕宋之后都一蹶不振,你阿爸染病死咗,阿妈改嫁,还剩一个家姐嫁去沙捞越做填房,边个有钱给你?”
陈孺听见自己的底全部查了出来,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上。
他此时虽然想不明白,但还是能够感觉到,面前的这个不好惹的男人似乎对周小姐很在意。
周隽廷甚少讲自己家里的事,他只知道周家开金铺,他记起他说过有一个妹妹刚刚嫁人,想必便是眼前这位周小姐。
至于这个恶狠狠的男人,想必就是周隽廷的妹婿了。
陈孺把心一横,索性直接冲利显扬大声喊道:
“既然你都知道了,何必等到这个时候来抓我,不如一早给我个痛快!为难一个女人算什么男人!”
利显扬勾起唇角,面上却没有笑意,看着他的眼含着三分讥讽,七分嘲笑。
手下的人看出大少出现这个表情,就是不高兴了。
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上,“凭你,也配跟大少谈条件!”
利显扬抬了抬手,阻止手底下的人再动手。
眼前的人像只弱不禁风的白斩鸡,再打两下恐怕要出人命。
于是,开口出声:“出来吧。”
刚才传出声响的那间房,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男人手里拎着个穿着青色旧式对襟旗袍的年轻女孩,走了出来。
女孩哭得梨花带雨,走过来一把抱住陈孺,同他一起跪在地上。
“孺哥,你没事吧,我们就......”
“小苑,我没事,你放心,你是我的女人,我会保护你的。”
陈孺有意打断她的话,用眼神告诉她不要再讲下去。
两人深情对视,情意正浓。
岂料这时从房内又冲出一个中年男人,被人拦下之后直接也跟着跪在了两人不远处,冲着利显扬和周嵌玉两人便是一阵磕头作揖。
“这位大爷,十二万五千九百块同三十两金我都交咗,求你饶我一条贱命。”
周嵌玉见忽然跑出来的人,本就吓了一下,又听到他嘴里吐出的数字,更是让人心惊。
于是,小声问利显扬:“他是谁?”
利显扬告诉她,眼前的男人是戏院的班主。
还没等周嵌玉开口,跪在地上的陈孺先炸了:
“小苑,那是给你赎身和以后我们一起生活的钱,你怎么全给了他!”
“我......这......”被叫小苑的女仔左右为难地看着两个男人。
那班主却冲着陈孺狠狠啐了一口,
“呸!做你的美梦,小苑一早就是我的人,被你白睡了这么久,你还睡上瘾了。不怕告诉你,什么你的女人,要不是你人生得蠢钱拿得多,我们早就不陪你玩了。”
接二连三的打击,都不如这一句话来得猛烈。
陈孺气得胸口翻腾,看向一旁心爱的女孩。
女孩在他满是探寻与渴求的目光里,渐渐松开了抓住他手臂的手。
陈孺仿佛被击碎一般,但仍不忘去拉女孩,向她表达自己的爱意。
“小苑,我知道,你是被迫的。小苑......”
“孺哥,我对你是真心的,你信我,原谅我......”
......
两人哭着抱在了一起。
周嵌玉在一旁看得直皱眉,她没想到这陈孺到现在还执迷不悟,都要被扔进海里喂鱼了,难道还想要拿钱同这个叫小苑的女骗子双宿双飞。
恻隐之心一动,她看向利显扬,小声问道:“真的要扔他们进海里?”
利显扬看她一脸不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抚。
“别担心,不会真让他们去死,但是也要给他们一点教训。”
他见小妻子还是面露忧色,只好又补充了一句:
“你大哥那里我会去说,他要是知道你还替这两个骗子求情,说不定还会生气。”
周嵌玉一听,这才放下心来。
她看着面前相拥的男女,还是忍不住心软,开口:
“陈孺,你好好想一想,你做这些事,都是为了谁,真的值得么?你为了她,欺骗了最信任的朋友,可她呢,也许到现在还想着要骗你。”
陈孺听见周嵌玉的话,抬起头看向她,眼里满是恨意。
“不用你假好心!我们的事不用你管!”
周嵌玉被他吼得一愣,随即又觉得好笑。
她看向利显扬,小声嘀咕:“这人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利显扬听见她的话,忍不住低笑出声。
他伸出手,刮了刮她的小巧鼻尖,“好了,我们回去吧,这里交给他们处理就好。”
周嵌玉点点头,跟着他向外走去。
身后传来陈孺和小苑的哭喊声,她却没有再回头。
她知道,这两个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但同时她也相信,利显扬会处理好的。
两个人离开了那个混乱的地方。
回到车上后,他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刚才的事,吓到了么?”
他温柔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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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眼底是藏不住的关切。
周嵌玉看着他的眼,先是轻轻摇了摇头,而又点了点头。
“有一点,但我知道,你会保护我的。”
利显扬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温柔又得意的笑意。
“放心,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在你身边。”
周嵌玉看着他,心底忽然涌动起涟漪。
这一瞬间,她忽然有一种错觉。
自己或许真的找到了那个可以依靠的人。
车窗外,夜色已深,但维多利亚城的灯火依旧明亮,照亮了前面的路。
周嵌玉忽然觉得倦了,她靠在利显扬的肩上,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谢谢你,又一次帮了我和大哥。”
她轻声说道,语气中有感激。
“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谢谢。”
利显扬侧头看向她,眼中闪烁着掩饰不住的温柔光芒。
想到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他只能忍住心底的渴望,先送她回了家。
两人似乎培养出了某种默契,她不再纠结丈夫的夜不归宿。
男人毕竟要在外打拼好事业。
而且眼下,她也看出,他们叔侄俩的关系并不像表面那么平稳。
他一个人要撑起大房,面对外面的风雨,做到独当一面,又岂是容易的事。
她忽然开始尝试理解他的处境。
第二日。
周嵌玉一早去了九龙医院同周隽廷说了陈孺的事。
还说了整件事多亏了利显扬帮手。这件事也交给他处理,他承诺不会伤害陈孺。
至于那些追回的钱同金,送来后她会先锁到铺头的保险柜里。
周隽廷听说了这事,半响没有说话。
陈孺是他曾经那么信任的同学。
他们畅谈理想,一腔热血为了共同的信仰回到港岛......
她没想到,就这样被一个女戏子骗地失了本心。
又听妹妹提到钱的事,周隽廷摆了摆手,
“不用拿回铺头,钱同金你自己收好,存到中环的渣打或是汇丰的银行,不要让阿爸和妈知道,也不要给他们,就当阿哥补给你的嫁妆。”
周嵌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当初她结婚的时候,除了三套五金同两套八金,阿爷还出了十八万八同十八块金条给她做嫁妆。
当时阿妈话惊她年纪细被人骗钱,收走她两套五金,一套八金,只给了她两万八千块现金同八块金条,讲明其余的金同钱还有金帮她开了户头存在梳打埠的“大丰银号”。
周嵌玉不是没有想过这件事,但自己的母亲向自己出声向自己要,从前的周嵌玉那么渴望母爱,如何会拒绝。
好巧不巧大风银号掌柜老板的小儿子同周隽廷是大学同系同学,交情更是不匪,忍不住同他说了,那些金同钱都进了施慧清自己的户头。
周隽廷也是在妹妹婚后不久才得知这事的真相。
他心里虽然不悦,但也苦于对方是自己的母亲,不好去诘问。
如今一件事裹着一件事,便索性将事情一并解决了。
周嵌玉心知大哥对自己的爱护,当场没有拒绝,反而用轻松的语调,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提起嫲嫲马上要过生辰,她一定要帮周隽廷出一份生辰礼物。
说完,兄妹俩对视一眼,忽然想起,他们似乎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26. 老牛吃嫩草
清早。
一辆拉着客人的黄包车,从皇后大道西将人拉到公报的报社门口。
车上的男人下了车,望了眼报社的地址和字牌,确认无误,才敲开了报社的大门。
中年男人自称是陈孺的远房表叔,他因为屋企有急事,昨晚搭船去了南洋,今早让他特地来同大家告别。
男人面对屋内一众人的震惊,淡定地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看向屋里的众人问:
“请问何冲是哪一位?”
“是我。”
人群里有一个英气的年轻人站出来。
报社的负责人有事不在,陈孺是督印人,这个叫何冲的年轻人平日充当两人的助理。
男人将手里的支票交到他手上,口中振振有词:
“大家放心,陈孺的朋友仍然会资助报社,大少爷这两天身体抱恙在医院,托我带来支票。”
报社里都是刚刚步入社会不久的学生和有志青年,他们知道有位富家公子一直在资助报社,但是周隽廷的身份只有报社的负责人和督印人知道。
男人向众人说明了事,也递了支票,便离开了。
一屋子的人一大早还未缓过神来,来不及细究男人话里的缘由。
但大家看到支票,联想到陈孺的不告而别,但他还是一大早让亲戚来送支票,边也体谅他事出有因,都算有情有义。
男人出了门,便忍不住啧啧出声。
这小苑还真是命好,搭上个痴情又痴线的落魄公子哥。
原本以为山穷水尽要私奔跑路,没想到人家连朋友都是富贵的,且重情重义。
被那陈孺骗了钱还能不计前嫌送他们远走高飞。真是撞了大运了。
昨夜那群人为首的男人,看着疾言厉色,最终也没真的将他们投进海里喂鱼,想来也是为了身边那位气质绰约的极品靓女。
他舔了下嘴唇,回味一秒,马上摇了摇头,给自己醒神。
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那美人身边有那样一个阎王爷一样的狠角色护着,岂是他这等捞偏门上不了台面的穷鬼能够肖想的。
日头打在男人的脸上,男人别过脸去,正是昨晚西环戏院的班主。
在台上演了半辈子的戏,这点小戏目,对他来说,简直是手到拈来。
利显扬将这事处理得都好体面。
陈皓森来查房时,将今早利显扬派人善后以及昨晚连夜安排那对苦命鸳鸯坐船离开的事,原原本本,声情并茂地同病房里的周家兄妹交代了一番。
毕竟,这可是利大少专登半夜打电话找他交代的事。
他也自然要强调一下利大少那高大伟岸的形象。
陈皓森完成自己的使命,便出去了。
周隽廷听到利显扬给了报社支票做暂时周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又见到妹妹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想着妹妹和妹夫一定以为自己是被人骗的冤大头,无奈地低下头。
那陈孺也算是个识得分轻重的,没有将那件事透露出去。
他不想妹妹知道太多,免得为自己担心,便想将话题引到别处去。
刚好听周嵌玉提起嫲嫲寿辰,便同她商量起生辰礼物的事。
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两人竟然都忘记准备礼物的事。
老太太的寿辰就在后日,时间可以说是迫在眉睫。
周隽廷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肋骨虽然不影响他平时走动,但还是多休息才好得快。这样,他才能赶在老太太寿辰前顺利赶回梳打埠。
所以这两日,他还是乖乖躺在医院好好养一养。
周嵌玉准备一会就先去逛一逛,选一选礼物,然后再去铺头。
周隽廷忽然想起昨天冯楹华来九龙医院谈朋友,竟然偶然进错到自己间病房。
那位冯小姐不正是先施百货冯家的人,应该可以托她帮忙。
虽然之前两家有过不愉快,但这位冯小姐来铺头订过几次首饰。
周隽廷与她有过几面之缘,也有过短暂的交谈,他看得出她是个品行端正的人。
便建议妹妹去冯家的百货公司选一选,必要的话可以找那位冯小姐。
不想,周嵌玉听到自己的大哥提起冯楹华,竟十分讶然。
她没想到冯楹华看着老实,行事居然这么大胆。
先是在先施百货同她偶遇,第二天又在铺头撞见她。
这样看来,她去铺头便不是偶然,而是有意为之。
居然还过海找到医院来看周隽廷。
少女的隐秘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周嵌玉定了定神,细细观察了一下自家大哥,见他根本情丝未开。
也难怪全世界只有他自己认为,冯楹华士因为巧合,误入了她的病房。
周嵌玉没有声张,毕竟冯楹华除了这件事做得惊世骇俗,平时实在没有什么存在感。
没错,周嵌玉虽然不喜欢评价别人,就像是给人家贴标签一样。
但回想读书时候的相处,冯楹华的确是存在感很低,又不爱讲话,对待谁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方丽娜曾不止一次私下同她说,要不是有冯家这样的家世背景,她同圣士提反那些女同学才懒得同她饮咖啡同看电影。
她后知后觉,忽然明白那日在铺头,冯楹华早早来了同贵叔讲完话就匆匆离开,想也知道是从贵叔那里知道了周隽廷住院的消息,才会特地赶来医院看他。
只是联想到冯楹华平日里的行事做派,实在不像是个敢这样主动的人。
周嵌玉虽然心里疑惑,但也没有表露出来。
她想着等自己去百货公司选礼物,若是能够遇到冯楹华,一定要同她好好聊一聊。
当下便应下了周隽廷的提议,决定先去先施百货看一看。
周隽廷见妹妹应下,便安心养病。
他想着等自己好一点出了院,一定要当面感谢利显扬。
这次的事情,若不是他出手相助,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周嵌玉从病房出来,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出了医院,而是去了前面的护士台。
她询问值班的护士姑娘,前这两日是否有一位穿着时髦洋装裙的年轻小姐来问周隽廷的病房号。
护士姑娘想了一下说没有。
周嵌玉转身正要离开,身后忽然想起护士姑娘的声音:
“是有一位小姐同你说得一样,不过她是专程来探望病人的。”
周嵌玉闻言,转过身,听护士姑娘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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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说:
“我当时还奇怪,那位小姐明明自己身上穿着名牌洋装,来探望病人手上却一件礼物也没有带。”
“哦,那位小姐可是姓冯?不胖不瘦,有这么高。”
周嵌玉抬手比划着,将手掌平到自己的耳仔边。
护士姑娘先是很肯定的摇了摇头,跟着又肯定地点点头。
“看上去是不胖不瘦,有这么高,但是我记得她并不姓冯。”
话还未讲完,周嵌玉便见那位护士姑娘低头翻找查看着什么。
“查到了,是姓方,访客记录上登记的名字是,方、丽娜。”
周嵌玉听完,愣住一下,一阵诧异过后,忍不住想笑。
这个冯楹华,看来以前自己真是小看她了。
原来她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她把他们都骗了。
而另一边,利显扬派去的人盯着戏院的班主将事情办妥,才回了船厂。
九龙医院那边,陈皓森的电话跟着打过来。
电话被接通,利显扬便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陈皓森得意的声音。
说他的小娇妻一大早就来到医院看望自己的大哥,而他专登跑到两人面前,将他交代的事同兄妹俩说清楚了。
小嫂子看上去对他很是崇拜和感激。
如无意外,今晚回家他应该就会亲身体验到,她有多么感激他。
利显扬懒得同搭腔自己屋企的私隐。
一阵坏笑之后,陈皓森还不忘调侃老友兼老板老牛吃嫩草。
因为翻看病例簿陈皓森才发现,他比人家大哥都要大几岁。
利显扬握着话筒,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他今日心情好,不同他计较。
被陈皓森一讲,他想起送周隽廷入院后,他还没有去看过他。
想着按礼数是应该准备些补品之类的营养品,派人送去医院。
隔着玻璃窗,他扬手示意外面的人进来,但想一想,又觉得派人去做显得自己没诚意,便收回手。
等他计较完这事,电话那头的人废话也快讲完了。
利显扬本来要挂断电话,却听到陈皓森忽然压低声线,神秘兮兮同他说:
“老板,恭喜你就快要做舅父了。过年记得封包大利是俾我。”
跟着,不忘催促他身体力行,别在下一代的问题上落后别人太多。
最终,这通电话在利显扬的一句“你是不是嫌命长”的问候下,遗憾而又愉快的结束了。
挂断电话,利显扬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全家福照片上。
那张相,还是嫲嫲离世前,全家瞒住她的病情,一起影的。
看到已故的父亲和兄弟,他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这些年,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自己的事业中,将个人的感情生活放在一边。
虽然有了自己的婚姻,但是却从前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但是渐渐,心底似乎已经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他心中自有一番考量。
处理完手里的事务,利显扬起身离开自家间办公室。
坐上车前往医院,心里思索着该为周隽廷准备些什么补品。
于是,同揸车的罗彪说了:“去永乐街先。”
27. 我们重新开始
周嵌玉在脑中过了一遍百货公司货柜上的商品。
香水和时装还有名表都不是很适合,珠宝首饰,屋企铺头更是大把。
至于香波同化妆品那些日用品,选作老人家的礼物,似乎有些太前卫。
思来想去,周嵌玉觉得还是送些有文化底蕴的礼物更为妥当。
她想到了古董或是字画,这些物件既能显示出品味,又能彰显对老人的尊重。
只是苦于没有相熟的店铺。
刚才应该问一下周隽廷的,毕竟他比她要见多识广。
这样想着,脑中竟忽然就跳出了利显扬的身影。
周嵌玉连忙摇了下头,驱散心中下意识的想法。
不想再因为这点小事麻烦到他。
想来想去也没有头绪,一落船,便索性先同马剑梅去了上环的街区。
上环有几条街都有卖鲍参翅肚、燕窝花胶那些高端海味铺好出名,从前嫲嫲都中意来这里买海味干货和盒仔茶。
她好久没有返梳打埠娘家,这次回家都应该给家里人买点礼物。
又想起今早芸姐话昨晚有些伤风,还提起想要饮盒仔茶。
周嵌玉便直接去了芸姐口中的永乐街。
她和马剑梅先是去百昌堂药行买花旗参,跟着去到源吉林,买了几包盒仔茶。
路过隔壁的颜料店,周嵌玉还不忘给绮玉和碧玉买了些画笔和颜料。
等一切都打包妥当,周嵌玉往街里走,找那家永欲生海味铺。
走到店铺门口,周嵌玉忽然停下脚步。
海味铺利琳琅满目的货架前,此时竟站着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
生怕自己认错了人,她特意定了定神。
那人正同店里的伙计询问什么,原本是在看货架上的礼盒,似有所感一般,忽然转过身看向店铺外。
男人的视线,直勾勾与她的眼神交汇到了一处。
不是利显扬又是谁。
周嵌玉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利显扬,一时间有些愣住。
利显扬见到她,脸上也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他迅速结束与伙计的交谈,推开门走了出来。
“嵌玉,你怎么会在这里?”
利显扬问道,语气中暗含一丝惊喜。
周嵌玉回过神来,微笑着回答道:
“我来给家里人买点补品,没想到会碰到你。你呢?怎么也在这里?”
利显扬转身看了眼海味铺的货架:
“我来选些补品给你大哥,又想起上次见到爷爷说嫲嫲快要生辰,想着也给长辈们买些礼物,就先来看看。没想到这么巧就遇到了你。”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微妙。
周嵌玉注意到海味铺伙计面前的桌台上堆起的礼盒,问道:
“你已经挑好了吗?选的什么?”
利显扬扯了扯嘴角:“就是些燕窝和花胶,我想着过两日要陪你回家,长辈们也许会喜欢。”
周嵌玉点了点头:“这些确实不错,我也正打算买一些。”
说完,才意识到他也是要送给自家长辈,自己再买反而显得多此一举。
周嵌玉顿时有些懊恼没有早点过来,被他捷足先登。
利显扬将她懊恼的小表情看在眼里,不在意地笑了。
其实他都是临时起意,才会过来。
刚才陈皓森在电话里还是说了有用的话。
他说周隽廷明天要出院,同他说要赶回梳打埠参加老太太的寿辰。
利显扬闻言,忽然想起那日在陆羽茶室,与周信堂的偶遇。
他还应承会带周嵌玉一同过去给嫲嫲贺寿,便想着一并给长辈们也买些补品,顺道挑件礼物。
利显扬提议道:“既然碰到了,不如一起进去吧,也许还能互相参谋一下。”
周嵌玉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便点了点头,同他一起进了海味铺。
夫妻俩开始挑选起来,间中讲到要送嫲嫲礼物,不时交流着意见,气氛竟十分融洽。
这一次,马剑梅谨记罗彪的话,只在店门外等候,没有进去做电灯胆。
海味铺里,两人有商有量,选了几盒上好的燕盏和花胶,还有吉品鲍。
利显扬同伙计交代一声将补品送去街角停车的地方给罗彪,两人才一起走出了海味铺。
利显扬看了看腕上手表,见时间还早,问她要不要和他去逛一逛附近的古董铺给老太太挑件礼物。
周嵌玉刚刚本来就要找这样的店铺,被他说中心事。
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脑袋里不合时宜地蹦出四个字:心有灵犀。
她想不到拒绝他的理由。
轻轻咬住下唇,点了下头同意。
利显扬见她同意了,便让一旁的马剑梅跟着海味铺的伙计去街角找罗彪,顺道同罗彪讲两人要再逛一会,要罗彪带她去茶室歇一下。
马剑梅看一眼周嵌玉,再看一眼利显扬,脑中再次想起罗彪的话。
这次一点没有迟疑,转身便寻着那送货伙计的身影去了。
周嵌玉有些犹豫地问:“你今天不忙么?”
利显扬没有正面回答她,竟然牵起她的手往前走,美其名曰怕她被石板路的石缝绊倒。
“上午还好,得闲。”
她下意识扯一下自己手,却被他握地更紧。
利显扬带她去了距离这边很近的摩罗街。
那里虽说是旧货市场,但也售卖昂贵的古董和艺术品还有字画和国外的电器。
他自小同父亲来这里,有相熟的店铺,才会带她过来。
摩罗街上,古董铺、字画铺,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杂货铺林立,周嵌玉新奇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两人穿梭其间,不时驻足欣赏。
她目光被一幅幅精美的字画吸引,她仔细端详着每一幅作品,试图从中寻找到心意的画作。
利显扬则在一旁默默陪伴,偶尔提出一些中肯的建议。
在一家专门售卖古董字画的店铺前,周嵌玉终于停下了脚步。
“这些画不错。”
周嵌玉看着面前的富有诗意的画作。
利显扬闻言,也仔细打量起那几幅画卷来。
“确实,很有意境。”
他撩开门上挂的纱帘,示意周嵌玉往里走。
周嵌玉走进去,里面竟别有洞天。
入眼便是一座精致苏绣双面檀木雕花的屏风。
摆在那里像是隔绝了外间和里间。
周嵌玉掩不住眼里的惊艳。
心想,这家店铺的老板是有品味和巧思的。
店里的伙计见利显扬过来,连忙迎了上来。
“利少,今日想买些什么?”
利显扬朝他微微一笑:“先看看。”
他带着小妻子在店内慢慢地看,店里的伙计在一旁为他们介绍一些古董的来历和背后的故事。
利显扬偶尔为她解释一两句典故,周嵌玉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他的古董知识和历史才学竟如此渊博,心中不无钦佩。
她哪里知道,他毕竟是自小跟着父亲读千字文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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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嵌玉忽然被一只灯笼瓷瓶吸引。
那瓷瓶釉色温润,上面绘着五彩化蝶,有红绿相间的垂流斑纹,据说是前朝宫里流出来的。
“这只灯笼瓶,看着就很好。”
周嵌玉由衷地赞叹道。
利显扬闻言,仔细端详起那只瓷瓶来。
“嗯,的确很有韵味。”
他转头看向利显扬:“你觉得送给嫲嫲怎么样?”
利显扬想了想,点了点头:“老人家应该会喜欢。”
上了年纪的富太太们,一向喜欢花开富贵,颜色鲜艳些的物件。
两人相视一笑,决定买下那只灯笼瓷瓶。
从古董铺里间出来,利显扬又带着周嵌玉回到了前面的字画店。
周嵌玉终于挑选找到了一幅满意的字画。
两人将选中的字画和之前的瓷瓶一起打包好,还是付了跑腿费让伙计送去车上,便准备离开。
“先送你们回家,嫲嫲生辰的礼物都要先收好。”
利显扬说道,语气中充满了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温柔。
周嵌玉说好,利显扬自然而然地牵着她的手,往车的方向走。
牵手的次数多了,仿佛成为一种默认的习惯。
两人就这样牵了一路,直到坐上车才放开。
回到家,利显扬先让下人将采买好的礼物和补品礼盒放在后院的置物房里。
等收拾妥当,利显扬看了看时间,同身旁的周嵌玉说:
“我该走了,中午约了人在马会谈事情。”
周嵌玉送他到门口,利显扬的车就停在外面。
两人站在门口,一时无言。
“嵌玉……”
利显扬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
周嵌玉抬起头,看向他。
“我……”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周嵌玉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有什么话就说吧。”
她轻声说道。
利显扬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嵌玉,我们……重新开始吧。”
他的声音虽轻,却坚定而有力。
周嵌玉闻言,却是在心中五味杂陈。
她没想到利显扬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她看着他,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利显扬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那个纤细的身影,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但是他此刻清楚的知道,他不想再放开她了。
周嵌玉站在门口,望着利显扬的车子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波澜。
她从未想过,倨傲冷漠的利显扬,会向她提出重新开始。
直到她回到自己屋里,坐在梳妆台前,脑海中仍不断闪过利显扬刚刚的话语和坚定眼神。
夜幕终将降临。
周嵌玉独自躺在床上。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他的身影。
她想起他们也曾怒目而对,也想起那些曾经的纠结和痛苦。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去原谅他,理解他。
更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和他重新开始。
但是她知道,人生短暂,不应该让过去的阴霾笼罩住自己的未来。
但心中难免摇摆不定,是否应该给他,也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28. 你是不是醉了
半夜,利显扬由繁华喧闹的九如坊威灵顿街返回半山的大宅。
这是他第一次想要主动回家。
动作极轻地拧开房门,房间内却不见小妻子的身影。
他皱了皱眉,走到床边,抬手松了松颈间的波呔,跟着一把扯掉,随手丢在一边。
刚解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预感。
他一脸焦急地阔步走过去,打开浴室和里间衣帽间,却始终不见小妻子的踪影。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大半夜会不会在外面遇到危险。
利显扬出了房间,准备去隔壁书房打电话叫手下去找人。
才推开房门门,忽然注意到隔壁书房虽然大门紧闭,但地上有一道亮亮的线,而且有细细的脚步声传来。
起初他以为是佣人打扫忘记关灯,没有太在意,现在看来,也许.......
“喀哒“一声。
是揿灭开关的声响。
就在这时,门锁轻轻转动。
周嵌玉推门而出,看到门口有一道高大的阴影将自己笼罩住,心中一惊,手上的纸张滑落在地上。
她吓得就要惊呼出声之际,嘴却被面前的人捂住。
莫名熟悉的气息带着淡淡酒气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嵌玉,别怕。“
是利显扬的声音,因为靠地太近,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是我。“
周嵌玉拉开他的手,扬起下巴,利显扬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口。
她不禁有些惊讶。
“你回来了。“
她边说边故作镇定地想要挣脱出他的臂弯。
手掌中刚刚划过的柔软的触感,让人眷恋地不想要放开手。
而她此刻,就在他怀里。
借着酒劲,利显扬他俯下身轻轻地拥抱住她。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微微扬起嘴角,露出得逞的笑意。
说出的话,却充满委屈和担忧:“你去哪里了?我刚刚在房里没看到你,担心死了。”
小妻子微微一怔,意识到他有些喝醉了,拍了他的背,安慰道:
“我睡不着,就来书房画了几页纸。“
说完,才想起刚刚被他吓到,手中滑落的画纸。
那些可都是她辛辛苦苦手工绘制出来的,每一张都是她的心血。
周嵌玉想要揿开墙上的开关,却被他圈在怀里动弹不得。
“利显扬。“
又是娇软带着薄嗔的语气,因为夜深,刻意压着,让人听了耳朵都酥麻。
“嗯?“
利显扬不舍得放开她,还在耍无赖,问道:
“是因为我白天说了那些话,所以才睡不着?嗯?”
“我没有。”
周嵌玉出声否认,怕他踩到自己的画纸,无可奈何地扬起脸看着他,抵在他胸前的手攥紧成了蜷缩的小拳头,轻轻捶打他结实又壮硕的胸膛。
想要借此表达自己的反抗,嘴上仍不忘提醒他:
“你不要乱动,别踩到我的画。“
“哦,那你再喊我一声。“他借势耍无赖。
“利显扬。“
周嵌玉想也没想,便挑起眼角没好气地轻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利显扬见她真的有些紧张地上的画纸,慢慢放开她,长臂一展,揿开了墙上的开关。
走廊的灯亮了,面前的他,英俊桀骜,眉宇间仍带着一丝未褪的酒意。
周嵌玉急忙俯下身要去捡地上的画纸。
利显扬看蹲在地上一张张捡起散落的画纸。
纸上密密麻麻地画着各种圆圆圈圈的像是图纸的东西。
他跟着俯下身捡起她露掉的一张,端详起来,心中大为震撼。
他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才华。
她抓住他手中画纸的另一边,想要抽走又怕纸张扯坏的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他心头微微一动。
他不放手,她就不敢用力去拿。只能拿一双娇嗔的眸子没好气地盯着他。
楼梯忽然传来脚步声,利显扬松开揽紧她的手,转而揿灭了走廊的灯。
“大少,有没有事?“
守夜的佣人见走廊的灯亮了,便上来查看。
走廊里两道相拥的身影,男的高大健壮,女的婀娜纤细。
影影绰绰,险些要重叠道一起,靠得极近,还在拉拉扯扯。
不用想也知道,是大少和大少奶两公婆在打情骂俏。
守夜的佣人赶忙退后到转角的暗处,故作镇定地循例向走廊里问了一声。
利显扬冲了走廊那边说了声没事,反手拉了周嵌玉回到隔壁的卧室房间。
房门一关上,他便迫不及待地将她抵在墙上。
他抬起双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将她困在自己与墙壁的方寸之间。
他的眼神炽热,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噬一般。
“嵌玉,你知道我刚刚进来,没见到你,有多担心你吗?”
他的声音,低沉又带着些许沙哑,还带着一丝责备,但更多的是宠溺。
周嵌玉被他看得有些害羞,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却又被他紧紧箍住,动弹不得,却还是好脾气的同他解释:
“我知道啦,我刚刚只是睡不着才想要去书房。”
说完,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利显扬看着她的样子,心中涌起的躁动不安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柔情。他低头,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唇,又温柔又缠绵。
周嵌玉被他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收回一只手臂,顺着她的肩头一路向下滑落,他握住她捏着画纸的手。
将她手中的画纸,放在一旁的斗柜上。
跟着,引着她的手攀附在自己的脖颈上,两人相拥在一起,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利显扬紧紧抱住她,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周嵌玉觉得大脑有些缺氧,双手无力地抵在他的胸前,软绵绵地推拒着他:
“利显扬,你是不是醉了......唔......别闹了。”
他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被推拒开,便又贴了上去,继续在她唇上辗转反侧,吻得她快要窒息。
直到她软在他怀里,他才缓缓停下,抵着她的额头,深情地看着她,低声念着她的名字:“嵌玉......”
人一旦动了情,声音和动作都变得轻柔而坚定,充满了真挚的情感。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缓缓分开,彼此都喘着紊乱的气息。
利显扬恋恋不舍地缓缓松开她,眼神中毫不掩饰地充满了对她的渴望。
周嵌玉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整个人显得羞赧而无措。
利显扬用一只手臂单手抱起她,周嵌玉惊呼一声,慌忙揽住他的脖颈,被他抱着向床边走去。
周嵌玉心跳的厉害,整个人更是慌乱地厉害,怕他借酒逞凶。
更怕自己无力抗拒......
利显扬将她抱到床上,低下头凑近她的脸孔,面对面注视她含羞的眉眼眼,嘴角一闪而过一抹宠溺的笑,说道:
“好夜了,早点瞓,我去冲凉先。”
他不敢再逗弄她,怕吓到她,惹恼她,更怕自己会后悔扑上去。
利显扬说完,挺直身体,站在床边背对着床上的小妻子,开始解衬衫的纽扣,脱下来扔到一旁。
周嵌玉看着面前背对着自己脱下衬衫的利显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没有了衬衫的遮掩,他露出宽阔结实的臂膀,顺着健硕沟壑般的背脊线条往下,是没有一点赘肉的强健窄腰。
这是不花钱就能看得么!
周嵌玉立马羞涩地别过脸,才发现自己的脸,似乎更烫了。
直到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她才如释重负般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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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了一口气。
利显扬冲完凉,披了件暗蓝色的丝绸浴袍出来。
他走近一看,床上的小妻子双眼紧闭,鼻尖微翘,长发拂面,露出半边脸孔,他绕到一边,在床上躺下。
如果可以,他多想同她相拥而眠。
过了一晚。
昨日夜里走廊里的事,在佣人们意味深长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话语间已经楼上楼下地传开来。
就连利家的花房的佣人们都晓得了。
一向专注搞事业的大少爷,半夜竟酒醉返屋企,同大少奶在走廊里边,按耐不住,险些藏枪走火,就要当场搞出人命......
之后还一起返回房间,半夜更是一起冲凉......
总之就是你一个你懂得的眼神,他一句大家都是过来人的说话。
传来传去,等马剑梅像读报纸一般,将下人们之间绘声绘色,传来传去那上的了台面或是上不了台面的话一一传到芸姐耳朵里面。
她老人家刚核下的一口茶水,还没等咽下去,听着越来越离谱的传言,差点呛到喉咙里,险些要当场搞出人命。
“利家班下人,居然敢在背后议论少爷少奶,真是不嫌自己命长。
阿梅,你再听到他们边个嘴贱乱讲话,就喊芸姐过去,芸姐虽然年纪大咗,但仲有力气,我非要兜他两巴,让他们长长记性。”
话虽然这样说,但芸姐心里面还是暗暗乐开了花。
小姐嫁入利家都有几个月,夫人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大少爷都在屋企院里周围走啦。
“芸姐,我知道了。”
马剑梅点点头,跟着要上楼去喊周嵌玉,却被芸姐制止,笑着同她讲大少和大少奶都要多睡会。
楼上的周嵌玉显然还不晓得,昨晚的事已经不是秘密。
清早起身,看着身边的利显扬与自己相对而眠,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比平时厉害地多。
不多时,利显扬醒来,见小妻子正望住自己,但明显若有所思。
“早晨。”
他支起半个身子,与她相同的姿势面对面,眼中带着几分柔情的笑意。
“早晨。”
周嵌玉心跳漏掉一拍,面上强装镇定。
他伸出手,拂开她散落的发丝,跟着轻轻抚摸一下她的脸孔,最后,修长的有力的手指轻轻捏住她精致小巧的下巴。
软软的唇,就这样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利显扬低头,看着她轻声说道:
“我同你一起去接隽廷。”
周嵌玉这才想起,今天是周隽廷出院的日子,立即下床先去梳妆台梳理头发。
利显扬看着她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禁哑然失笑。
他缓缓起身,洗漱完走进衣帽间,挑选了一套得体的西装穿上。
等周嵌玉梳洗完,换上一件简约大方的连衣裙,走出房间时,见利显扬正站在楼梯口等她。
其实在他走出房间的时候,口见佣人们都在忙碌着,偶尔投来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敬畏和好奇。
想着昨晚的事大概率已经传开,但他却也不以为意。
下楼的时候,芸姐迎面走来,手中端着一杯热茶。
“大少,早晨。”
“少奶,早晨”
芸姐微笑着打招呼,眼神中带着几分欣慰。
“早晨,芸姐。”
利显扬微微点头,接过她手中的茶,轻啜一口。
“芸姐,早晨。”
周嵌玉看着芸姐,微微一笑。
“大少,是要同少奶去接隽廷少爷出院吗?”
芸姐试探着问道。
“嗯,我们一起去。”
利显扬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温柔。
芸姐闻言,心中更是欢喜。
她看着利显扬离去的背影,暗暗在心中祈祷。
小姐的肚子一定要争气,一定要像夫人当年嫁入周家一样,先给大少生一个小少爷!
29. 鸿孕当头
才出门口,周嵌玉便看到虞美珠和利芷伦上了车,母女俩显然也是要出门。
坐在车里的虞美珠专登降下车窗,看着利显扬,一副长辈的口吻:
“显扬,咁早同老婆出街。”
“二婶都是,咁早就同芷伦出去。”
虞美珠没想到他滴水不漏还反将自己一军,明显一愣,解释道:
“是啊,我中意买衫个柜台,打电话来说有欧洲的新款。你大男人不知道我们女人的事,好麻烦的。迟一点,新款都要被冯太和方太抢走了。”
利显扬微微一笑,没有同她多说的意思。
周嵌玉见状,出于晚辈的礼貌,出声说道:“二婶,早晨。”
虞美珠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周嵌玉,冲她敷衍一笑。
坐在车子里的利芷伦今日的面色有些憔悴,被身旁的阿妈轻轻用手肘撞了下她手臂之后,不情不愿地转过头面向窗外的利显扬和周嵌玉敷衍地招呼一声:
“大哥,大嫂。早晨。”
利显扬点下头“嗯”了一声。
周嵌玉同样冲她点了下头,微笑一下。
二房的车子走远,周嵌玉和利显扬也上了自己的车。
利显扬想了下,觉得还是先跟她提一声家里马上要迎来的变化,便同她说道:
“我们也许很快就要同方家做姻亲。”
“方家?你是说,方丽娜家?”
“嗯,她大哥方赫裕,同芷伦都是同学。”
利家家世显赫,虞美珠又习惯盛气凌人,如果不是门当户对,她怎么会同意。
放眼港岛,同利家门当户对的,也只得这一个方家。
周嵌玉见利显扬不欲多说,自己便也没有追问。
她心里知道,他同她开口提家里的事,在从前是绝无仅有的。
方家老太爷方仲昆是香江报业的掌舵人,是位很有风骨的文化人。
只是老爷子生下的几房子嗣一代不如一代,个个都想着做生意赚大钱。
方赫裕的父亲方英培为了赚快钱,更有利用家里现成的资源,同妻舅在外面偷偷开小报社,搞搞马经和风月小报,早已没有做报纸的初心和宗旨。
到了方赫裕这一代。
他作为方家的大房一脉唯一的孙子,老太爷对他寄予厚望,特地送他去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读新闻系,他居然胆大包天自己做主改去读电影。
而且,瞒着家里,一瞒,就是四年。
若不是毕业回来,方赫裕聪明反被聪明误,去利东街搞了张假的毕业纸带回家。
转系这事还没有这么快被捅到老爷子方仲昆面前。
而方赫裕的父亲方英培为了保住大房继承人的身份,心急火燎地让他立即终止热爱的电影事业,立即回自家报社做事。
方家是港岛上流社会的文化名流,在整个香港岛的社会舆论格局中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而方赫欲生得斯文英俊,风度翩翩。又是留洋回来的,难得斯文有礼,性格开朗风趣,会讨长辈们的喜欢,是几家太太的佳婿人选。
这些属意方赫裕的太太中,就包括虞美珠。
利显扬都有耳闻,虞美珠最近频繁与方家接触。
而利明彰对这事没有明确表态,那就是不反对的意思。
至于方家,能同港岛华商首富之家的利家联姻自然是美事一桩。
而利家老太爷利敬诒又是非官守议员,同港英政府关系都好密切。
香港再怎么讲都是英国佬的地盘,方英培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乐见其成。
只是方赫裕,似乎心性未定,对这事态度含糊,闪烁其词。
他原本不想回来香港继承家业,只是一心想要留在美国,或是去沪上拍电影。
但作为大房的长子,他父亲不想让自家的祖业经营权流到二房三房手上,于是硬是将他接回来,还要帮他揾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他同利芷伦本来在美国就时常厮混在一起,此前更是一起去了基韦斯特度假游玩,更是堂而皇之的住在了同一间房里面。
本来两人在国外一直心照不宣地保持着互不干涉的开放式男女关系。
利芷伦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合格的床上密友。
他最满意就是她的美丽和大度,不像他从前的女朋友们那么爱缠人,争风吃醋。
利芷伦也晓得她不是他唯一的床上密友,就像方赫裕晓得他也不是她的唯一一样。
这样反而更好,本来男女感情这事,在他看来就是你情我愿。
合则拍拖,不合便甩拖,好简单的一件事。
不想这次回来,利芷伦居然主动找到他,并告诉他,她怀了他的孩子。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她还说要同他结婚。
方赫裕当然不肯同意。
他中意同她上床,都不代表要同她结婚。
而且利芷伦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能确定一定是他的。
两个人第一次不欢而散。
眼见瞒不住,被阿妈虞美珠看出端倪,利芷伦懒得再扮乖,索性同屋企摊牌。
利芷伦平时扮漂亮乖巧,实则私生活放荡不堪。
虞美珠都警告过女儿不要玩出火。
没想到现在居然未婚先孕,连孩子的父亲都不肯透露一个字。
这要是传出去,还要她虞美珠在港岛的贵妇圈里怎么抬得起头。
虞美珠怒不可遏,要带她去九龙医院揾屋企相熟的高院长落咗这一胎。
此事非同小可,高院长不敢自作主张,当即给利明彰打了电话。
果然,母女两个不多时便被利明彰派来的人带去公司。
利明彰显然比虞美珠冷静地多,看得更远。
将女儿单独留下来讲了几句话便套出孩子极有可能是方英培个仔,方赫裕的。
利明彰沉吟一下,在心中估量一下方家在港岛的地位同资产。
方赫裕是方家大房长子,以后势必要继承偌大的香江报业。
现在家中形势,大房有周家这个财神爷做姻亲,庄家却势头渐微。
同方家联姻,横看竖看,对利芷伦和二房都最有利。
而且,趁着女儿在美国的私事被他按住,还没人晓得太多内情,他一定要利芷伦尽早嫁入方家。
嫁入方家便是掌握了报业对社会舆论的先机,这样对利芷伦来说是最有利的。
对女儿有利,就是对他利明彰有利。
而利芷伦,在父亲的简明扼要的开导下,意识到嫁入方家,对她来讲是最好的选择。
她回来第一晚,便知道逃不开被推出去联姻的命运。
而她恰好对方赫裕也有好感,才会一直同他玩下去。
这个选择对她来说,似乎并没有损失。
于是,方赫裕就在利明彰的算计和运筹下,被自己阿爸告知,要他同利家联姻,娶利芷伦。
婚礼更是要越快越好,因为未来新报的肚都快要等不及。
一顿说教是少不了的,更糟糕的是,阿爷同嫲嫲听到利芷伦怀了他的孩子都高兴得巴不得立即登报公布两家的喜讯。
方赫裕无奈,只得妥协,出卖自己的自由和婚姻,以换取家族地位和富贵生活。
此时,虞美珠同方赫裕的母亲方太太正在先施百货顶层的咖啡厅饮早茶。
刚才在屋企,虞美珠同利显扬讲要来买衫不过是借口,她真正的目的是来同方太太聊订婚同结婚的事。
虞美珠以为大房还蒙在鼓里,殊不知利显扬都有耳报神,同他交代这件事。
另一边,九龙医院医生办公室。
陈皓森正饶有兴致地同利显扬八卦完二房现在有两个孕妇,简直是鸿孕当头。
顺便又取笑他现在还没拿下小嫂子,是手段不行还是身体不行?
若是手段不行,他这里有药,可以将人直接迷晕,为所欲为。
若是身体不行,他这里都可以帮他安排一个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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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查,有病治病。
利显扬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的陈皓森,没有理会他的玩笑话,勾了勾嘴角,选择静观其变。
他这个堂妹,从小骄纵任性,在国外更是胆大妄为,男女关系混乱。
方家娶了她过去,家里的房顶迟早要被她掀掉。
坐在对面的陈皓森见他露出这样的笑容,便知道他脑子里没想好事,忍不住打趣道:
“大少,你这堂妹虽然行事作风不羁,但模样身段都是顶好的,方家娶了她,也不算吃亏。”
利显扬放下手中的茶杯,冷漠的眼神里竟闪过一丝狡黠:
“吃亏?吃亏的怕是方家。不过,这也不关我事,我们不妨等着看好戏。”
陈皓森摇了摇头,笑道:“你啊,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两人正说着,面前桌上的的电话响了起来,陈皓森拿起话筒接通电话,听到那头电话里的声音,脸色瞬息万变。
赶忙说了声:“我要去查房,跟着都好忙,先挂了。”
便慌乱挂断电话。
利显扬见状,问道:“怎么了?谁的电话?把你吓成这样。”
陈皓森站起身,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说道:
“你还取笑我?还不是你给我惹的事,简直莫名其妙。”
原来上次救下阮香,陈皓森在利显扬的授意下将人送到大埔村。
没想到那阮香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美其名曰为了报恩,这几日关怀电话不说,昨天居然找到医院来,说可以做他的女人,以后都要照顾他。
陈皓森简直哭笑不得,自己不过是奉命行事,举手之劳,哪里用得着她以身相许。
利显扬听他讲完,难得大笑出声:
“皓森,你的桃花运不错嘛,居然让人主动送上门。”
陈皓森瞪他一眼:“你还说,都怪你,我只是好心救人而已,害得我现在都不得安宁。”
利显扬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你也别抱怨了,阮香其实是嵌玉父亲在外面生的女儿,她既然有心,你要是有意就同我说一声,反正你身边也少个照顾的人。”
陈皓森看着他的表情就像看到了鬼,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跟着叹了口气:
“你知道的,我可没有心思搞这些,我现在只想搞垮那个人,最好他等阵出门就俾车撞死。其他的事以后再讲!”
利显扬知道他的性子,也不再多说,折回了周隽廷的病房。
周隽廷在医院休养了几日,精神看着不错。
内兄两人见了面,照例寒暄了几句。
虽然周嵌玉没有亲口说同利显扬的关系进展。
但周隽廷还是从她提到利显扬时,那明显变得亲密自然的口吻中感觉到,面前的妹妹和妹夫,在他住院的短短几天里,感情似乎有了很大进展。
此时见两人一之间,那若有似无,你来我往的眼神和不经意间的小动作,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路上,周嵌玉又同他说了礼物放在利家库房里,明天他们夫妻同他一同返梳打埠为嫲嫲过寿。
周隽廷闻言点头,心中暗自欣慰。
他知晓妹妹起初对这门亲事有不满,同妹夫的关系也一直冷淡。如今能见两人关系缓和,他自然高兴。
分别前,周隽廷拍了拍利显扬的肩膀,眼神中带着几分深意:“显扬,这段时间谢谢你,以后嵌玉就拜托你了。”
利显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回应道:“都是一家人,放心,我会照顾好嵌玉的。”
约好了明天的时间,利显扬和周嵌玉才返回利宅。
一路上,两人各怀心思,却都默契地没有开口。
直到车子缓缓驶入利家的大门,周嵌玉才轻声说道:
“谢谢你,今天陪我去接大哥。”
“嵌玉,我们是夫妻,不用这么客气。”
利显扬侧头看向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眼底闪烁出温柔的光,几乎要让人迷失在他柔情的眼眸中。
30. 是个狠人
一大早,芸姐便指挥屋企的几个佣人去库房,将要带去周家的贺礼小心搬车上。
因为要带的礼物太多,利显扬特意多派了两辆车,既可以护送礼物,又可以保护他们的安全。
芸姐见到这样的安排,都忍不住夸当着罗彪面夸利显扬,为人周到又用心。
利显扬身着笔挺西装,站在众人身后,看着用人们忙前忙后,嘴角微微上扬。
他心里知道,今次去周家,不止是简单聚会。
更是关乎两家的交情与未来的合作,是两家未来合作的重要契机。
因此,他都要同小妻子以最完美的状态出现在周家人面前,展现出利家的风范和诚意。
因此,每一个细节都不能马虎。
清早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带着一丝暖意,洒在周嵌玉的脸上。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环顾四周,才想起利显扬昨夜未归。
按说她早就该习惯了。但偏偏此刻,心中竟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周嵌玉起身去浴室洗漱。
镜中的她,皮肤白皙细腻,五官精致如画,一双美丽的眸子里,藏着一丝跃跃而出的期待。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孔。告诉自己,今天是重要的日子,等阵还要面对周家一大家子人,千万不可以失仪或是失态。
她细心地梳理长发。梳妆打扮好,挑选了一件长辈喜欢的得体又不失优雅的旗袍换上。
跟着从鞋柜里挑了双时下流行的珠光绸缎面高跟鞋,更是衬出她端庄优雅的气质。
周嵌玉下了楼,发现利显扬正坐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手上翻看着报纸。
他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望向正在下楼的小妻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小妻子今天穿了件淡紫色的滚边珍珠旗袍。
旗袍剪裁得十分得体,将她高挑曼妙的身姿完美地勾勒出来,旗袍上还绣着淡雅的蝴蝶兰花,更添了几分温婉娇柔的气质。
她将长发盘起,露出修长的脖颈,耳朵上戴着一对珍珠耳钉,闪烁着圆润柔和的光泽。
“嵌玉,你今天很美。”
据说丈夫的夸赞会让妻子更加美丽和自信。
利显扬毫不吝啬,由衷地赞美道。
周嵌玉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泛起一抹红晕,她轻声说道:
“谢谢。”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微妙旖旎。
这时,马剑梅从餐厅走出来,打破了这份难得的旖旎。
“大少,少奶,准备食饭啦。”
周嵌玉应了一声,走向餐厅,利显扬也跟了过去。
早餐已经做好,摆在餐桌上,看上去色香味俱全。
两人坐在餐桌旁,一起吃早餐,气氛十分温馨。
用完早餐,周嵌玉和利显扬稍作整理,便准备出发去码头与周隽廷会合。
利显扬估计着时间,这会派去的人应该已经接到周隽廷,正往码头去。
周嵌玉补完妆站在镜子前,再次检查自己的装扮,确保没有遗漏之处。
利显扬则在旁边帮她整理着头发,动作轻柔而细心,相视一笑。
出门时,阳光正好,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几辆车子缓缓驶出利家大门,向着码头方向去。
路上经过一处富丽堂皇好似会所的地方,周嵌玉定神一看上面的未亮的闪灯招牌,竟是大名鼎鼎的丽池花园夜总会。
这个地方,她是知道的。
上次在哥尔夫球场,她都听过那些阔太们咬牙切齿地说过这个地方,是男人倾生意玩女人的销金窟,盘丝洞。
周嵌玉忍不住抬眸,看了眼身旁的利显扬。
利显扬察觉到了小妻子的目光,微微侧头,笑道:“怎么,嵌玉,对丽池花园感兴趣?”
周嵌玉轻轻摇头,一本正经地道:“听闻那里是港岛风流公子的汇聚之地,只是未曾有机会一见。”
利显扬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哦?那日后有机会,可要为夫带你来见识见识?”
难得听到他调笑的语调,周嵌玉心头微微一跳,随即强装镇定,冲着他笑道:
“好呀,那我就等着利大少的安排啦。”
车子很快便到了码头。
周隽廷已经到了,见到他们迎了上来:“显扬,嵌玉,你们来啦。”
“嗯。”利显扬应了声,点了点头。
跟着问周隽廷身后一个肤色黝黑的强壮男人:
“阿平,都准备好了么?”
男人道:“大少都准备好了,船都检查过了,没问题。”
三人一同上了船,船缓缓驶离码头,向梳打埠的内港码头方向而去。
周嵌玉站在船头,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心中五味杂陈。
原身周嵌玉的父亲周兆镛是个十足十的纨绔二世祖,作为周家出生的第一个孩子,虽然是男仔,却天生长了张比女人还要精致的俊美面孔。
他从小锦衣玉食,人见人爱,全家更是对他溺爱至极,简直到了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地步。
极度富贵的生活导致他内心空虚,整个人无欲无求。
渐渐他渴望一些新鲜的东西能刺激到他麻木的神经,触动到他懒倦的身心。比如牌九、女人、香烟、酒精甚至福、寿膏。
当初就是因为他赌输好多钱,还搞了赌档老大和公烟大王的女人,于是跑到婆罗乃投奔妻子娘家大哥施民威。
施民威更是找了专门会讲广府话的阮霞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是以才有了阮香。
要不是最后有周家的姻亲钟家为他做担保,他现在都别想活着再回到梳打埠。
而周嵌玉的母亲,施慧清,婚前对周兆镛一见钟情。
结婚之后,面对左右逢源,多情放纵的丈夫,渐渐心灰意冷。
只是不知为何,她对周嵌玉的哥哥周隽廷关爱有加,对弟弟周隽焕宠爱过度。
但独独对周嵌玉这个唯一的女儿,总是亲近不起来。
对女儿的感情需求,大多时候也总是选择视而不见。
母女间的感情似乎十分寡淡,让原身周嵌玉一直患得患失。
同母亲若即若离的关系,几乎已经成了少女的心病。
以致于她对母亲提出的要求,即使多么匪夷所思,充满多少算计,她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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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说过一句拒绝的话。
周嵌玉抚上自己的面庞。
她知道自己之所以相貌如此出众,是因为遗传了父亲太过俊美的长相。
阮香其实更像她的母亲阮霞,五官并不出色,但因为遗传了父亲的白皙肤色和流畅面庞,渐渐也长成了娇憨的小美人。
但是,周家却一直没有认下她。
因为十六年前,老太爷周信堂向施家保证,不会认这个来路不明的野种。
想到周家老太爷周信堂,也是个狠人。
当年他收到施民威的越洋电话,未免乱了周家的子嗣同规矩,当机立断直接叫施民威叫医馆的大夫,熬了药,让周兆镛失去撒种能力。
更是出声让大夫顺便熬一份堕胎药给那个怀孕的妹仔饮下。
当机立断保住两家的颜面,更是给施家派了一颗定心丸。
谁知那阮霞,竟是个硬骨头,死活不肯落胎,差点一尸两命。
再加上周兆镛害怕见血,不断在一旁求情,而施民威本身也于心不忍。
于是两家便商定,不认这个私生女。
最后谁也没想到,病重的阮霞会带着阮香返梳打埠妄想认祖归宗。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周嵌玉收回思绪,目光重又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船继续向前行驶,带着他们向岸边靠近。
周隽廷走过来,站在她身旁,轻声问道:“嵌玉,在想什么?”
周嵌玉转头看向他,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太久没有见到阿爷和嫲嫲,还有阿爸和阿妈,在想今天屋企一定人齐,还可以见到不少亲戚。”
周隽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嵌玉,你结了婚之后都变得稳重懂事。嫲嫲见到,一定会很开心的。”
周嵌玉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她知道,大哥周隽廷自小一直对她很好,每次在阿妈施慧清那里受到忽视和冷落,他都会及时发现,将她带去一边逗她开心。
她轻声说道:“大哥,谢谢你,细细个总是逗我开心。”
周隽廷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
这时,利显扬也走了过来,站在他们身旁。
他目光深邃,望着远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周嵌玉转头看向他,见状,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利显扬收回思绪,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温柔:“没什么,快到了,等会就会见到家里的长辈和亲戚了。”
周嵌玉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感动。
她知道,利显扬开始在意她的感受,这次回周家,他也是为了让她能够得到更多人的认可。
毕竟,两人结婚以来,除了三日回门,都没回来过一次。
亲戚中总有有心人会留意这事。如果她一个人回来,一定会引起屋企亲戚的议论。
利显扬看着远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揽住她的腰,提醒道:
“当心,船就要靠岸了。”
周嵌玉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心中了然,他是在保护她,以免她受到船靠岸的颠簸而脚步不稳。
31. 钟家姐妹
一行人在内港码头落船。
于上午时分抵达位于西望洋山的周家宅邸庄园。
这处庄园还是几年前托了钟家牵线搭桥,从退休的葡国官员手里买下的,整体是南欧风格。
庄园里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前来祝贺的亲戚和朋友。
萎靡发福却依旧相貌堂堂的周兆镛被一个俏妹仔半是搀扶着出现在人群中,妻子施慧清则是站在不远处,招呼亲戚朋友。见他出现,冷笑着眼尾瞟了那妹仔一眼。
妹仔怔愣之际,被周兆镛摸了一把细滑小手,半是调戏半是哄劝着打发回房。
周兆镛站在那,同身旁经过的亲朋好友一一寒暄,目光不时地扫向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直到利显扬出现,他略显浑浊萎靡的目光才定在了一处。
利显扬今日身穿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再配上他高大的身形和无可挑剔的五官,一进入庄园就引来太太们和小姐们偷偷的关注。
连带着看周嵌玉的眼神都添了几分艳羡和隐隐的嫉妒。
亲戚们心知肚明,周家这位大小姐周嵌玉,自小便在亲戚间出名的漂亮。
但是女孩子再漂亮有什么用,嫁不到好人家,就是漂亮成天仙,这辈子还不是一样完蛋。
谁知人家竟嫁了港岛华商首富利家,家境殷实不说,利家大少爷长得还如此英俊迷人,怎么能不让人羡慕嫉妒。
周嵌玉感受到周围投射过来的复杂目光,却只是淡然一笑。
她挽着利显扬的胳膊,举止优雅地跟跟在他身边,一一向各位长辈和亲友问好。
周兆镛在见到女儿女婿走进来的那一刻,心中一喜,连忙迎了上去。
“嵌玉,显扬,你们来了。”
周兆镛笑容满面,声音也比拔高一些,亲友们聚拢过来的目光让他十分受用,满意。
利显扬礼貌地微微一笑,有意向身后看了一眼。
拿着精致礼盒的几个手下已经随周家的下人先进屋去放贺礼。
利显扬不徐不缓地说道:“嫲嫲寿辰,我当然要来。阿爸,我同嵌玉都买了些补品给你和阿妈。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周兆镛见了那些提着礼盒的人,自然明白利显扬的意思,立即将腰板挺得更直,看向利显扬,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连带着看周嵌玉的眼神,都变得更加慈爱。
“都是一家人,还这么客气,嫲嫲知道你们来了一定好高兴。”
周兆镛边说边带女儿女婿向园中走去,去寻老寿星。
利显扬的到来立刻引起了亲友们的注意。
毕竟,利家在港岛华商界的地位举足轻重,能来参加周老太的寿辰,还带了这么多精心挑选的礼物,自然是给足了周家面子。
利显扬在周兆镛的引路下,同周嵌玉先去给屋里的周老太太叶良娣见面祝寿。
叶良娣满意的拉着孙女的手,眼中满是疼爱和欣慰,看向利显扬的眼中更是充满了赞赏。
虽是初来乍到,但利显扬凭借着良好的教养和得体的谈吐,很快便赢得了周家亲友们的赞赏与好感。
他偶尔低头与周嵌玉轻声交谈,眼神中满是宠溺与温柔,让在场的不少年轻女孩都暗暗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宴席上,利显扬更是将绅士风度展现的淋漓尽致,不仅主动为周嵌玉夹菜,还时刻关注着她的需求。
一旁的亲友们见了两人恩爱甜蜜的样子,纷纷投来了含着笑意的目光。
周兆镛见状更是欢喜,嘴角都要压不下去。
心里想着自己也是生得命好,前半辈子靠父母和勤力弟弟过得随心所欲,后半辈子靠儿子女儿和女婿,便可以继续高枕无忧过他的富贵闲人生活。
席间,亲友们纷纷向周老太太叶良娣敬酒祝福。
叶良娣被众多亲友簇拥着,开心得合不拢嘴,脸上满是幸福和满足。
年轻的太太和小姐少爷们有的已经去到庄园的花园里。
周家在园子里准备了花卉和茶点,十分贴心。
利显扬因为下午有急事要处理,同周信堂如实讲了有事之后,得到长辈应允才离席。
他体谅她好久才回娘家一次,同周嵌玉说好晚一点派人过来接她。
周嵌玉将送他到门口,轻声细语地说了让他不要着急赶路,注意安全的话,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经过花园时,年轻太太和小姐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天,还有的顺道欣赏着庄园内的美景。
周嵌玉同记忆里的姐姐嫂嫂和弟弟妹妹们,都一一打了招呼。
她今日端庄美丽,举止十分优雅,谈吐又得体,同从前总爱躲到一处扮高冷美人的少女简直判若两人。
忽然,周嵌玉的目光被远处的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所吸引。
女子穿着一袭淡蓝色的长裙,气质温婉,正隔着人群独自站在花架下,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微笑着看着她。
见她走近,才迈着优雅步子走到她面前,温柔地说道:
“嵌玉,好久不见。”
面前是一张美丽玲珑的混血面孔。
周嵌玉心中一动,走上前去,下意识竟不受控制地拉着她的手,说道:
“曼姿表姐,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也不去和大家一起玩玩。”
钟曼姿微微一笑,说道:
“你知道的,我同你从前一样,不太爱热闹。本来刚才想着同你说句话,但看你和妹婿在忙,就没去打扰你们。”
她收回拉着钟曼姿的手,大方地说道:
“表姐,你千万别恼我。我太久没回家,又见到好多长辈,实在不敢怠慢失礼。”
跟着,周嵌玉看了眼不远处的金色秋千架,提议:“我们一起去那边坐坐。”
面前的钟曼姿,是周嵌玉姨妈施慧宜的大女儿,在钟家兄弟姐妹中排行第五。
当年,施慧宜因家族没落,选择嫁给梳打埠政府官员钟卓理为妾。
钟卓理是葡国人,家世显赫,家族势力很大,在梳打埠有着极高的地位。
他有位原配远在葡国,梳打埠这边有三位姨太太。
施慧宜便是钟卓理的二姨太,是他在梳打埠娶的第一个太太,地位自然要比其他姨太太高一些。
此时,一位身着华丽长裙的女孩子向着两人的方向走过来。
周嵌玉认出,女孩是钟曼姿的妹妹,也是她的表妹,钟韵姿。
钟韵姿虽然与钟曼姿施亲生姐妹,但长相却大相径庭。
钟曼姿的脸是轮廓分明的偏东方的混血面孔,五官立体,秾艳动人。
而钟韵姿则是完完全全的东方面孔。
她明明随了施家人的鹅蛋脸,也许因为有外国基因,眉眼间又少了些东方风韵。
长相在一众外貌出众的姐妹面前,又不算出挑。
可明明都是遗传施家的鹅蛋脸,周嵌玉的鼻梁却生得比别人高挺,眉骨又更为精致,眼睛也比别人深邃,皮肤更是白得像墙上的腻子,实在漂亮的有些过分。
钟韵姿从小到大,虽然听到的都是溢美之词,但渐渐明白那都是亲戚朋友间的恭维。
那些男孩子们才不管这些,每次有周嵌玉在的地方,男孩子都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一直以来,她都对美丽过人的周嵌玉很是嫉妒。
尤其是今天见到利显扬,见他生得高大英俊,想到利家又是港岛华商首富,眼见周嵌玉嫁得如此之好,钟韵姿心中更是难平。
她快步走过来,挤到姐姐钟曼姿和周嵌玉中间,故作亲热地对她说道:
“周表姐,你可真是好福气,嫁给了利家的大少爷,真是让人羡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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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嵌玉闻言,微微一笑说道:
“韵姿表妹说笑了,婚姻大事讲究的是缘分,我和显扬能走到一起,也是缘分使然。”
钟韵姿听了,心中更是不忿,扬起的嘴角里藏着嘲讽:
“要我说,还是周家阿爷能掐会算,给表姐讨到了一门别人抢都要抢破头的好婚事,才让表姐捡到了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周嵌玉其实没想同她计较,面上仍保持得体的微笑。
钟曼姿出言维护她,制止妹妹钟韵姿说道:
“韵姿!你再失礼,我现在就去同妈咪讲,要立刻带你回家。”
钟韵姿听到姐姐提起母亲施惠宜,心里晓得母亲一向重视同周家的关系,面上便不敢表现出来刚才的咄咄逼人,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临走前,却不忘神气地对周嵌玉说道:
“对了,表姐还不知道吧,我姐姐马上就要结婚了,未婚夫是贸易局最有前途的青年才俊,还是名门之后。
家世可不是那些暴发户能比的,未来姐夫同我们一样,都有高贵的葡国血统,爹地和妈咪都很满意这门婚事。
不久后姐姐的婚礼,周表姐可一定要记得带表姐夫一起来参加。讲真,我现在都有点期待了呢。”
说完,不等钟曼姿再出言说教她,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钟曼姿无奈地看着钟韵姿离开的身影,忙代替她向周嵌玉致歉。
周嵌玉没有将钟韵姿的话放在心上,提前恭喜了钟曼姿的婚事。
钟曼姿羞赧一笑,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只意味深长地说,都是缘分使然。
心里拿那个口无遮拦,心中藏不住一点事的妹妹,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们坐下后,聊了几句各自的近况,钟曼姿终于忍不住向周嵌玉倾诉了自己对未来婚姻的迷茫与憧憬。
“他对我很好,我也很爱他,可是一切都太过顺遂,就像我们彼此的人生一样,我有点怕,怕我们从小到大什么东西都得到的那么容易,会不会拿不住......”
周嵌玉轻轻拍了拍钟曼姿的手背,温柔地说道:
“曼姿表姐,婚姻大事虽讲究缘分,但更重要的是两个人相互理解与支持。你这么温柔又善解人意,我相信未来姐夫会懂你,珍惜你。”
钟曼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向往,随即又流露出些许忧虑:
“嵌玉,你说的也许是对的。但是我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钟家的庇护之下,从未真正独立生活过。一想到婚后要面对那么多未知,心里便难免会忐忑不安。”
周嵌玉微微一笑,接着安慰道:
“曼姿姐,你要相信自己,以你的聪慧和善良,一定能够很好地应对婚姻生活中的一切。”
钟曼姿听了,心中稍感宽慰,感激地看着周嵌玉:“嵌玉,谢谢你。我好像顾虑太多了,像得了婚前恐惧症。”
说完,释然的笑了,然后装作不经意地顺势说道:“嵌玉,恕我冒昧多嘴一问,你的丈夫,他对你好吗?”
周嵌玉微微一怔,跟着点点头。
“嗯,他对我很好。”
秋千架旁,几株盛开的紫藤花不断散发出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姐妹共聚的美好时光,也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钟韵姿再次过来的时候,一脸乖巧甜美。
身后带了母亲施慧宜和姨妈施慧清,一起过来寻两姊妹。
施慧宜是特意来邀请周嵌玉夫妇参加女儿钟曼姿婚礼的。
未来女婿在梳打埠贸易局,而利家做的又是海上的买卖。
施慧宜都有耳闻,香港岛一半的码头和仓库都份属利家。
未来女婿踌躇满志,承诺一定会给女儿最好的生活。
因为周家的原因,利家同钟家都算姻亲,自然要互相帮衬。
32. 周家的热闹
钟家母女坐上自家的车离开。
车子缓缓驶动,窗外的风景快速倒退。
钟韵姿整张脸立即拉下来,忍不住说道:
“妈咪,用不用这样看重周家,还有那个利家。在梳打埠,周家还不是要靠我们钟家。”
施慧宜轻轻叹了口气,温柔地摸了摸钟韵姿的头,说道:
“韵姿,你年纪小,还不懂,利家在外面的生意做得很大。你那个表姐夫你也见到了,生得一表人才,年纪轻轻都有自己的船厂。就连你爹地都夸过他后生仔有魄力有前途。
你姨妈家现在更是富贵到流金,前两日我还听到你爹地讲政府要建机场同码头都要求着周家入股。
大家都是亲戚,当然要互相帮衬。
曼姿嫁人之后,就是你了。要是能嫁进利家或是周家这样的人家,对你,对我们钟家,都是一件好事。”
钟韵姿撇了撇嘴,脸上满是不情愿:
“妈咪,我才不要嫁人,我都想要陪多妈咪几年。”
钟太太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眼神也变得柔和:
“细路女,又乱讲话。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我都希望你能嫁个好人家,你嫁过去,下半辈子能过得舒心,我也就放心了。”
“可是妈咪,我不想嫁给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度过一生。”
钟韵姿嘟着嘴,语气中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施慧宜轻轻一笑,眼神中满是慈爱:
“傻孩子,婚姻大事向来是由家族安排的,你嫁过去,代表的是我们整个钟家,不仅能巩固家族的地位,对你自己也有好处。再者说,只要夫家人品好,门当户对,日子总能过下去的。”
钟韵姿闻言,脸上依旧带着几分不情愿,但也没有再反驳。
她虽然年纪小,但也从哥哥姐姐的婚姻里看到,她们这样的家庭,结婚多由父母做主,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难道真像家姐一样,因为结婚的事,之前同家里闹得都有点不开心。
车子继续向前驶去,车内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钟曼姿始终不发言一,靠在座椅上,一双眼望着窗外。
她虽然向往婚姻,也很喜欢何峻年。
但两人毕竟只认识两个月,讲结婚,似乎有些快。
她的父亲钟卓理却不这么认为。想要她同何峻年尽快结婚。
何家都是名门望族,何峻年父亲那支虽然风光不再,但好在何峻年聪明上进,懂得利用家族关系,在贸易局的供应部任职。
与何峻年的婚姻无疑会对钟家的家族生意带来极大的助力。
但她心里总有些不甘。
毕竟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她希望能有更多的时间去了解何峻年,去确定他们是否真的适合共度一生。
然而,现实总是那么残酷。家族的利益往往要凌驾于个人的情感之上,她作为钟家的一份子,必须承担起这份责任。
钟曼姿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
她想起何峻年的笑容,想起他温柔的眼神,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涟漪。
但她知道,这些都不足以成为她反抗家族决定的理由。
“曼姿,你在想什么?”施慧宜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沉寂。
钟曼姿收回思绪,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也没打算隐瞒心中的想法,对母亲说道:
“没什么,只是在想结婚的事情。”
施慧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作为母亲,她当然知道女儿心里的想法,但作为钟卓理的太太,她更希望女儿能明白她的苦心。
自私地讲,是希望她能为了家族的利益做出让步和牺牲。
于是,她语重心长地说道:
“曼姿,你要明白,生在钟家,婚姻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情,更是两个家族的事情。你嫁给峻年,不仅能巩固我们二房在钟家的地位,也能让你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你们都过得更好,阿妈后半辈子才活得更有指望。”
钟曼姿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心里怎么想,最终的结果都不会改变。
她只能默默接受这个现实,尽力去适应即将到来的新生活。
周家庄园的寿宴终于结束。
亲戚朋友们陆续离去,周嵌玉陪母亲施慧清一起送走客人后,原本想先回房休息,却听母亲说,想同她说几句体己的话。
周嵌玉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周兆镛惬意地坐在雕花木椅上,双眼微阖,嘴里还哼着小曲。
一只手把玩着和田籽料的白玉把件,另一只手轻轻打着拍子。
见女儿进来,周兆镛停下了哼唱,抬起头,眼神中带着几分讨好和期待。
“嵌玉啊,显扬那孩子啊,我当初看着就不错。今天一见,真真是年轻有为,一表人才,颇有为父当年的风采。不过这男人长相和家世都太出色啊,你也不用看得太紧。”
周兆镛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
周嵌玉轻轻点了点头,心里已经猜到了父亲接下来要说的话。
果然,周兆镛继续说道:
“显扬这个女婿,我今日见到,真是越看越喜欢。阿爸都是男人,先给你提个醒。
你就长得再漂亮,争风吃醋那套搞几次男人就烦了,而且现在大户人家的老爷少爷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要想绑住自己的丈夫,就多给他生几个仔仔同囡囡啦。就好比你阿妈当年,一入门就生下你大哥,之后就是你同隽焕。你看现在,还不是栓地阿爸紧紧的。
对了,你阿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生下你大哥。”
一番话,既敲打了女儿,也讨好了老婆。
施慧清在一旁,闻言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刚刚寿宴的不快顷刻间烟消云散。
这个男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日日左右逢源,到处留情。
但只要他想,他都可以哄得人开开心心。
周嵌玉闻言,忍不住秀眉微蹙。
生孩子的事情对她来说还早着呢。
刚才送客,她就已经被六婶三叔公,七大姑八大姨连番祝福她早生贵子。
而此刻,她的亲生父亲,居然更过分,不止要她生仔还要她多生,话里话外居然还要她容忍自己的丈夫像他一样的不断左右逢源,三妻四妾。
谁想,母亲施慧清也在一旁附和道:
“是啊,嵌玉,你阿爸说得也没错。女人要早点结婚生仔才好。趁着年轻,身体同身形都恢复得快些。”
周嵌玉闻言,心中更加烦躁。
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父母,只能暂时先敷衍过去。
“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周嵌玉忍下不耐烦说道。
周兆镛和施慧清见女儿终于松了口,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
这时,忽然有人敲门。
周嵌玉如获大赦,先去开门。
原来是老太太身边的人来喊她过去,要叙一叙话。
她好容易才回来一趟,老太太差了身边的佣人来叫,即便是父母也要退让的。
周嵌玉随佣人去了楼下的偏厅。
这是老太太爱同亲戚朋友说体己话的地方。
这会,大哥周隽廷正陪着老太太说话。
祖孙俩不知说了什么,周嵌玉进来的时候,见老太太叶良娣神情端庄而严肃。
再看大哥周隽廷,脸色也没有好到哪去。
周嵌玉恭敬地唤了声:“嫲嫲,大哥。”
叶良娣微微点头,目光在周嵌玉身上扫过,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嵌玉,今日寿宴上,你可有看到什么合适隽廷的人选?”
周嵌玉没想到老太太如此直接。
她自然明白嫲嫲话中的意思。
寿宴上,许多亲戚好友都带着适龄的儿女前来,无非是想借此机会联姻,巩固家族的地位。
她轻咬下唇,轻声说道:“嫲嫲,我没太留意。”
叶良娣闻言,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语重心长:
“嵌玉,你这次回来,我瞧着,是比从前稳重很多。”
老太太先夸了她一通,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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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锋一转:
你阿爸阿妈你都知道,一个两个都是甩手掌柜,隽廷是你大哥,他的婚事,你可是要上心的。”
周嵌玉看了眼一旁的周隽廷,眼神中带着询问。
周隽廷回了他一眼,那眼神,凭着兄妹间的默契,周嵌玉读懂,是要她别往心里去,把老太太哄好就行了。
周嵌玉只得面上微微一笑,说道:“嫲嫲说的是,我会留意的。”
周隽廷不想妹妹烦自己的事,开口说道:“嫲嫲,我自己的事你就不要麻烦嵌玉了。”
叶良娣看着周隽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她知道她这个孙心思不够细腻,但极有自己的想法,可婚姻大事对男人来说都好重要,他都二十四岁,自己还不心急,让老太太怎么能不替他着急。
于是,瞪他一眼,“你都知道自己的事麻烦,还要嫲嫲日日挂心你的终身大事。”
她轻轻拍了拍周嵌玉的手背,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嵌玉,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要帮你大哥留意门当户对的小姐,长得不一定要那么漂亮,最重要人品要好。能为我们周家开枝散叶。”
楼上催生,楼下催婚。
周嵌玉心中一阵苦笑。
闻言,唯有乖巧地点点头。
叶良娣终于满意,放她回了自己的卧室。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
周嵌玉打开房门,门口站着堂妹绮玉和碧玉,来谢谢她送她们姐妹两个的画笔和颜料。
周嵌玉笑着请妹妹们进来坐,姐妹俩个都有些拘谨,还是作为姐姐的绮玉先开了口,说只是来道谢,下午还要去学校上课,道过谢,便带妹妹碧玉走了。
因为在她们的记忆里,堂姐十分漂亮,但平时同她们不那么亲近,总是爱自己在房里不爱带她们一起玩。
这次回来,这个漂亮的堂姐居然给她们带了礼物,实在让姐妹俩意外。
送走绮玉和碧玉,周嵌玉回到卧室,忽然感到困意袭来,想要休息一下。
才要躺下,敲门声又响起。
周嵌玉打开房门,门口站着弟弟周隽焕。
十六岁的少年已经高她半个头,身上穿着浅咖色格子西装,白净的面上还带着一丝稚气。
长相越来越像母亲施慧清,一眼看上去就是不知人间愁滋味的年轻公子哥。
“家姐。我都好挂住你。”
周隽焕笑得一脸讨好,向周嵌玉卖乖。
周嵌玉微微一笑,说道:
“隽焕,你有心了,长大了。”
周隽焕心虚地看一眼面前的家姐。说不上为什么,觉得她对自己的态度冷淡了很多。
若是从前,她就算对别人再高冷,对他这个亲弟弟却从来都是很在意的。
这样一想,周隽焕还是像从前一样,伸出一只手,摊在周嵌玉面前。
“家姐,给我些钱用。姐夫走的咁匆忙,都没有给我大红包,我可是你亲弟弟。”
周嵌玉看着面前被家人宠坏的弟弟,心中无语。
从前,原身为了讨好自己的母亲没有少给弟弟周隽焕自己的零花钱。
但是,如今变天了。
“我没钱。”周嵌玉两手一摊。
周隽焕头一次被她拒绝,心直口快道:“家姐,你怎么会没钱,你结婚阿爷都给你好多嫁妆好多钱,别那么小气,给我一点。”
周嵌玉也不瞒他:“那些嫁妆阿妈怕我乱花,拿去存了。“
“什么!拿去存了!十八万八都被阿妈拿去存了?“
周隽焕直接炸了!
“隽焕!怎么一回来就向嵌玉要钱!你每月都有领一千块,怎么会不够!“
周隽廷出现的很是及时,一番质问下,成功将周隽焕劝退。
接二连三的热闹过后,兄妹俩相视一下,无奈地笑了。
原来周隽廷是来问周嵌玉要不要同他一起坐船回港岛。他已经同阿爷说,阿爷也派了车送他去码头。
周嵌玉想了下,决定先同周隽廷走。
她给利显扬打了通电话,便同大哥离开了自家庄园。
33. 周家的热闹(下)
周隽焕借着未散的酒气敲开了母亲施慧清的房门。
当面质问她为什么要扣下姐姐的嫁妆钱,顺便张口向她要钱。
施慧清闻言,面色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仍强作镇定道: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家姐那嫁妆本就是咱们自家的,我不过是代为保管罢了。”
施慧清说完,才发现情急之下,竟说出了心里话,忙使眼色让屋里的佣人将周隽焕往房里拽。
若是平时,还有拽进来的可能,可是此时的周隽焕借着酒精的发酵,神智亢奋,长臂一挥,闻言,怒气更盛:
“代为保管?那为何我要钱时时,阿妈你总是推三阻四,不肯给我?”
施慧清支吾着,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搪塞。
周隽焕见状,心中更是明白了几分,他冷笑一声:
“我明白了,阿妈你就是想私吞家姐的嫁妆钱,又不舍得给我用,想全都留给大哥对不对?”
施慧清见事情败露,也不再伪装,她猛地站起身,指着周隽焕的鼻子骂道:
“你这个衰仔,说的什么混账话!这事同你大哥有什么干系!
我供你们姐弟吃喝玩乐供你们姐弟读书,用点钱怎么了?你家姐都没讲一句!
况且那嫁妆本就该有我一份!我白费心费力养你们这么些年,你有本事倒是也给我点!也算抵了这么些年我对你们的养育之恩!”
周隽焕对她的话明显嗤之以鼻,一脸嫌弃地说道:
“阿妈,你少扮嘢!供我们吃喝玩乐读书的明明是阿爷同二叔!你日日只挂住打牌,几时照顾过我同家姐!”
施慧清闻言,脸色变得铁青。
“啪!”的一声,一巴掌落在周隽焕脸上。
她颤抖着手指着周隽焕:
“你……你这个逆子!竟敢这样跟我说话!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生生养出了一只白眼狼!”
母子二人争吵之声越来越大,引得楼下做事的佣人们都隐约听见了动静。
谁也没有料到,才送走了客人,关起门来自家人竟闹了起来。
对面的周隽焕被打得脸颊红肿,他捂着脸,眼神中满是惊愕与愤怒。
他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周隽焕没想到母亲竟会动手打他,这让他心中的怨气更甚。他猛地推开挡在面前的佣人,一步步逼近母亲施慧清,声音低沉而坚定:
“要么现在就给我一万块!要么我去同嫲嫲同阿爷讲,阿妈你贪咗家姐的钱,还不给我用!”
“你白日里发什么梦!敢威胁我!我是你阿妈!“
施慧清显然气极。
周隽焕闻言,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不再理会她,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母亲的房间,径自跑下楼梯。
佣人们见了他,都躲得远远的,仿佛躲避瘟疫一般,生怕惹了这位二少不高兴,受责骂和挨打。
周隽焕的心中充满了对母亲的不满,决定下楼去要最疼爱自己的嫲嫲,让她老人家知道自己在母亲这里受的委屈,顺道评评理。
眼睁睁望着周隽焕离开的背影,施慧清心中也不免有些担忧。
她知道这个小儿子,从小就被宠坏,性子又强,又不懂得家里这些弯弯绕绕,这事真要捅到老爷同奶奶面前......
施慧清不敢再往下想,忙喊佣人去追小儿子。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施慧清忽然才想起后悔。
她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而此时的周家庄园,因为这场闹剧,变得人心惶惶。
家中的佣人们私下里议论纷纷,都对大太太的行为感到惊讶,跟着便是不满。
他们没想到,平日里看似端庄大方的太太,竟会做出克扣女儿嫁妆钱这样的事情来。
家里那边被周隽焕闹得乱成了一锅粥。
而这边周嵌玉,已经在内港码头上了船。
客轮缓缓驶离码头。
周嵌玉站在甲板上,望着越来越远的岸边景致。
心中既有解脱的轻松,也有离别的伤感。
海风轻轻吹拂着她的长发。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烦恼都抛诸脑后。
她闭上眼睛,默默地对自己说:“周嵌玉,你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幸福。”
望着海面上荡漾的一串串白色波浪。
周嵌玉心中异常平静,她已经坦然接受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本该疼爱自己,为自己遮风挡雨的父母,竟然是如此自私和贪婪的事实。
客轮终于靠岸。
下了船,周嵌玉从手袋里拿出一张支票递给周隽廷。
这是周隽廷当初要她存下的那笔钱。
“嵌玉,我说了这钱给你。”
周隽廷不肯收。
周嵌玉却将支票塞到他手里,说道:
“大哥,我暂时用不到这些钱。况且我自己都有,只是暂时在阿妈那里,你将这么多钱都给我,就不怕阿妈同未来大嫂有意见?“
周隽廷看着面前还可以同自己讲玩笑话的妹妹,叹了口气,说了声好,收起支票。但还是不忘说道:
“嵌玉,阿妈那里,我之后会和她谈一谈,让她将......“
周嵌玉淡然一笑,打断他的话:
“大哥,不用,如果需要,我自己同阿妈讲。“
她知道,即便大哥去说了,母亲也未必会听,而且可能还会引起更多的家庭纷争。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让大哥也为难。
周嵌玉望着周隽廷,眼中满是感激与理解:
“大哥,你不用担心我,我真的没事。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周隽廷闻言,有些心疼妹妹。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嵌玉,需要用钱一定要同大哥说。”
周嵌玉点了点头,给了大哥一个安心的笑容。
周隽廷看了眼妹妹,觉得她同以前对待家里的态度有所不同。
若是从前,她为了得到母亲的关怀,一定会对隽焕百依百顺。
但转念一想如今对隽焕这样,倒也没有什么不好。
否则只会将隽焕养得越来越骄纵。
这样想着,周隽廷反而有些安慰,但还是说道:
“需要我同你一起,记得出声。”
周嵌玉新知他是好意,点了点头。
此时,金色的赞臣希利缓缓驶来,停在了马路的对面。
利显扬从车上走下来,一脸温柔地看着她。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周嵌玉忽然心中一暖。
她看了眼身旁的大哥周隽廷。得到了对方的眼神允许,转身走向利显扬。
踟蹰着在利显扬面前站定。
她被脑中刚刚一瞬,自己的想法吓到。
她居然差点就想要挽住他的胳膊。
跟在她身后的周隽廷此时也走上前来。
利显扬说道:“返铺头还是屋企?先送你。”
“不用那么麻烦。”周隽廷摆手,说道:
“我叫了人来送车,你送嵌玉回家吧,她今天陪着长辈和亲戚朋友都累了。”
利显扬望了小妻子一眼,这才发现她眼底闪动着一丝淡淡的哀伤神色,只是被她嘴角的微笑掩饰地极好。
刚才在电话里,她只说铺头有事,阿爷派了车送周隽廷到码头坐船回来,她同哥哥一起,让他晚上不必来接自己。
虽然她的语气同两人分别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但他还是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所以挂断电话,利显扬便决定来码头接人。
利显扬温柔地笑了笑,牵起她的手,说道:“好,我们走吧。”
两人一起坐上车,赞臣希利缓缓驶离码头。
望着渐行渐远的周嵌玉,周隽廷心中五味杂陈。
他既为妹妹找到幸福而高兴,又为家中的纷乱而忧心。
一路上,她没有主动提起,他便也没有在主动询问周家发生的事。
只是不时侧头看向她,眼中满是温柔与关怀。
周嵌玉感受到他的目光,转头与他对视,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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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将家中的不愉快带给他,更不想让他担心。
利显扬见她笑得勉强,心中便已猜到了几分。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说道:
“嵌玉,若是有烦心事,不妨同我说说,或许我能帮你分担一二。”
周嵌玉闻言,心中一暖,但还是摇了摇头,说道:
“没事,只是一些琐碎的事,我自己能处理。”
利显扬见她不愿多说,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和不愿提及的事情。
他愿意给她足够的空间和时间,等她愿意开口的那一天。
两人一路无言。
车子很快便停在了利家大宅的门前。
利显扬下车,为周嵌玉打开车门,绅士地伸出手,扶她下车。
周嵌玉踩着高跟鞋,稳稳地踩在地面上,对利显扬微微一笑,说道:“谢谢。”
利显扬也笑了,笑得却有些无奈,说道:
“嵌玉,你我之间,何必一直如此客气。”
跟着不忘同她交代一声:
“等阵还有事,我就不陪你进去了。”
周嵌玉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大门。
才走了几步路,便看见芸姐一脸焦急地迎了出来。
芸姐看到门外的利显扬上了车,等车走了,她才出声说道: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太太刚刚打电话来说二少他……”
芸姐想起这会人多口杂,便登时住了口。
周嵌玉闻言,淡定问道:“芸姐,隽焕怎么了?”
芸姐神色慌张,左顾右盼一番,确定没什么人才凑近说道:
“太太打来时候要找阿香,恰巧我在一旁就接了。
太太讲二少爷……他又惹祸了!他跑去找老太太告状,说太太扣了你的嫁妆钱,还不肯给他用,现在正闹着要老太太做主管太太要说法呢!
谁知被一旁的老爷子听到了。老爷子一听就怒了......”
周嵌玉闻言,只觉得头疼欲裂。
她没想到,自己前脚刚走,家里就闹成了这样。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明知故问道:
“那母亲打来电话是......”
芸姐此时还没察觉出异样,只觉周嵌玉异常冷静。
她换了口气,才继续说道:
“太太的意思,是让小姐现在立刻回家一趟,解释清楚这件事。”
谁料,周嵌玉摇了摇头,说道:
“芸姐,今日太累了,我想冲个凉先,休息一下。有什么事,等我休息好了再说。”
芸姐闻言,有些为难,但还是劝说道:“小姐,可是太太那边,至少先回通电话吧……”
周嵌玉轻轻打断她:“芸姐,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你先去准备吧。”
芸姐闻言,见状只好先应下。心中却暗自为这位平日里温婉不经事的小姐担心。
太太专登打电话过来,可见心中有多气。
要是姑爷在就好了,还可以为小姐撑撑腰。
周嵌玉深吸一口气,决定回自己房里先冷静下来,再好好处理这一切。
她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下身上的旗袍,进了浴室。
热水缓缓流淌,她闭上眼睛,任由温暖的水流冲刷着疲惫的身体,试图将一切恼人的事都抛诸脑后,
冲完凉出来,浑身软地想立即躺在床上。
她推开浴室的门走出来,却见到利显扬出现在房间里。
利显扬走上前,轻轻拥她入怀,仿佛要将她所有的不安都驱散。
她靠在他的怀里,听到他轻声说道:“嵌玉,别怕,有我在。”
周嵌玉轻轻点了点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他知道,周嵌玉此刻需要的只是一个安静的怀抱,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利显扬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他愿意成为她的避风港,无论风雨多大,他都会为她遮风挡雨。
34. 当面挑衅
周嵌玉躺在床上,发呆望着天花板。
利显扬安抚完她进了隔壁的书房,拨通了周家大宅的电话。
要是按着她自己的意思,这事放两日再说,也未尝不可。
毕竟现在母亲和弟弟都在气头上,此时回去,只怕会更加激怒他们。
但利显扬显然比她想得更为周到。
他深知,拖延不是解决之道。问题越早面对,才能越早得到解决。
否则他也不会在见到芸姐面色不对时,专程折回来帮她处理家事。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转动门把的声响。
是利显扬打完电话,进来同她说了声别想太多,他才再次出门。
晚上,周嵌玉很早就睡下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她在半梦半醒之间,隐约听到浴室传来淅沥哗啦的水声。
她的意识告诉她是利显扬回来了,但身体根本不想动弹,眼睛也困得懒得睁开一下。
之后,房间里安静了有片刻,传来浴室门锁转动的声响。
跟着是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可能是怕吵醒她,他脚步踩得极轻。
但她还是神经敏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切。
她忽然感觉到身旁的床面向下陷落。
喉咙间轻轻从鼻间哼了一声,似乎在是表达睡梦被打扰的不满。
利显扬在一旁用毛巾一边擦干头发,一边看着她因为不满微微撅起的小嘴。
忍不住笑了,伸出手揉了揉她的摊在丝绸软枕上的发丝。
只见她微微侧了侧头,又陷入了沉睡。
直到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她的脸上,周嵌玉才悠悠转醒。
睁开眼,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利显扬那张带着温柔笑意的脸庞。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轻声说道:
“醒了?刚才芸姐过来,说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周嵌玉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
她环顾四周,才发现房间里已经充满了阳光。
被他一讲,忽然觉得有些肚饿。
洗漱完毕,两人下楼坐在餐桌旁,一起吃早餐。
利显扬见她神色恹恹有些没有精神,心知她是挂心昨日的事,说道:
“梳打埠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同你阿妈通过电话,同她解释过这段时间公司都好忙,等下月初你表姐结婚,我陪你回去就好。阿爷之后都打来我公司,要我们不要将这事放在心上。”
周嵌玉闻言,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轻声说了句:“谢谢。”
利显扬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柔地说道:“嵌玉,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说完,便不再提这些琐碎家事。
利显扬不时为她夹菜,询问她的口味,仿佛昨日的纷扰从未发生过。
周嵌玉低头吃着早餐,心中涌起一股感动。
她发现,有他在身边,似乎无论她遇到什么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她悄悄抬眼看他,只见利显扬正低头为她盛了一碗热粥,神情专注而温柔。
这时,利芷伦忽然出现在餐厅里,打破了这份难得的柔情蜜意。
“大小姐,你怎么下楼来了?”
娥姐一脸紧张地走到她身边。
周嵌玉抬起眼,见利芷伦穿着一身精致宽大的丝绸睡袍,但发丝略显凌乱,就像是刚刚从床上起来。
她斜睨着周嵌玉,嘴角勾起一抹讽笑。脸上带着几分不满和挑衅。
“怎么,我不能下来吗?这可是我家。”
话是回娥姐的,一双眼却不怀好意地盯着餐桌旁的周嵌玉。
娥姐在一旁,显得有些尴尬,她急忙解释道:
“不是的,大小姐,我是担心你身体不舒服。毕竟昨晚你……”
娥姐话还未说完,便被利芷伦打断。
“我昨晚怎样?难道我还不能自由行动了吗?”
利芷伦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刻薄,显然对娥姐的多嘴感到不满。
周嵌玉看着这一幕,微微蹙了下眉头。
她虽然不喜欢利芷伦如此阴阳怪气的腔调,但也不想在早餐时闹出不愉快。
于是,她淡淡地开口,试图缓和气氛。
“芷伦,既然下来了,就一起吃早餐吧。”
利芷伦闻言,目光转向周嵌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显然,她没想到周嵌玉会主动邀请她。
但很快,她便恢复了常态,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好啊,既然大嫂这么有心,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她便径直走到餐桌旁,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娥姐见状,只好立即为自家大小姐拿来碗筷。
餐桌上,气氛显得有些微妙。
利显扬坐在一旁,默默观察着这一切,眼神中闪过一丝深思。
而周嵌玉则低头吃着早餐,尽量不去理会利芷伦的挑衅。
然而,利芷伦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说道:
“大嫂,我听说昨日大哥陪你回了梳打埠娘家给老太太过寿。大哥日日公司都好忙,都抽出时间陪你去,真是好难得,好令人羡慕。也就是大嫂,才有这样的魅力,让我大哥甘愿陪你走一趟。”
利芷伦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讽刺,显然是在故意找茬。
周嵌玉微微皱眉,她不想在利显扬面前谈论这些家事。
但利显扬似乎并不在意,他轻轻拍了拍周嵌玉的手背,示意她不用在意。
“是的,最近公司确实有些忙。但老人家过生辰中意热闹,我们做晚辈的就算再忙,都要去一趟。”
利显扬淡淡地回答,尽量保持语气平和。
然而,利芷伦却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中意热闹?呵,大哥,我听说昨天大嫂回来前,有一通自称是梳打埠大嫂娘家的电话就打来,好似是为了什么钱和金的事闹得不可开交呢。大哥,你同大嫂可要小心啊,现下世道乱,别被人骗了还不知道。”
利显扬扯一下嘴角,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说道:
“芷伦,难得你有心,我和你大嫂会看着办。”
利芷伦见堂哥利显扬一副护着周嵌玉的姿态。
想到母亲虞美珠说周嵌玉是个手段了得的狐媚子,将她大哥利显仁迷得服服帖帖跟失了魂似的,最终还搭上了性命。
又想到自己如今身陷囹圄,从前还有大哥在父母面前护着她,现在却要她一个人独自面对独自承受。
如果没有她勾引大哥,大哥就不会上山被害死,她也就不会被忽然接回来。
如果她现在还在美国,肚子里的孩子神不知鬼不觉被拿掉都没有人知道。
她认为自己如今面临的被动局面,简直都是周嵌玉造成的!
“大嫂还真是好命到让人羡慕,总有像我大哥这样的护花使者愿意保护你。”
利芷伦面上挂着微微笑意,嘴上却说着让人浮想联翩的话。
听出她话里有话,周嵌玉抬起头刚欲开口,被利显扬按住手了。
她看一眼身旁的利显扬,只见利显扬沉声问对面的利芷伦:
“芷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利芷伦一脸天真的望着两人,说道:
“大哥,我能有什么意思呢?就是单纯的羡慕大嫂,有感而发而已。”
跟着,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提醒道:
“对了,大哥,你听说了吗?从前追大嫂的人可是很多的,大哥你可要看紧大嫂哦。”
周嵌玉一直以来总觉得二房对自己的态度有些执着地偏执,她一直以为是她的错觉。
直到现在,她才确认,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而是事实即是如此。
眼前的利芷伦,眼底带着一丝玩味。
她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挑衅地看着周嵌玉。
准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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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想要激怒她,更为贴切。
周嵌玉抬起眼,同利芷伦坦然而对,微微一笑,问道:
“听说?是听哪一位说的?别是什么爱捕风捉影造谣生事的人。“
跟着,照着她刚刚的话,拿出做人大嫂的端庄派头,有样学样地将刚刚的话还给她:
“芷伦,现下世道这么乱,你可要当心,别被有心人骗了还不知道。“
面上的表情是关切妹妹的眼神,语气轻松地却像是在谈论小报上的花边新闻。
“你......“
利芷伦被她淡定一怼,一时竟有些词穷,瞪着一双美目,恶狠狠地盯着周嵌玉。终于,沉不住气,开口说道:
“大嫂还不知道吧,你曾经的追求者,就要成为你的姐夫了。”
利芷伦一脸得意的看着面露疑惑的周嵌玉。
周嵌玉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平静,淡淡地说道:
“哦?什么追求者?”
她故意将“追求者”三字咬得极重,显然是在讽刺利芷伦的无端挑衅。
利芷伦没想到周嵌玉会如此镇定自若,一时竟有些慌乱。
她强装镇定,继续说道:
“大嫂,你可别不在意。我也是听说,那人可是对你一直念念不忘呢。”
周嵌玉轻轻一笑,说道:“芷伦,你这说的叫什么话?什么那人,什么念念不忘,你大哥还在这里,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在挑拨我同你大哥之间的关系。”
利芷伦被她一番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目不转睛地瞪着周嵌玉。
但眼神一碰到她身旁的堂哥利显扬,眼里的气势顿时便弱了下来。
她自小便同这位寡言少语的堂哥亲近不起来,反而还有些,惧怕他。
此时见他不发一言盯着自己,仿佛是在用眼神发出警告。
利芷伦看到利显扬的冷下来的眼神,心头一紧,模糊地说了句:
“听说你那位姓钟的表姐,都是个大美人。大嫂昨日返梳打埠屋企,没有见到她吗?”
周嵌玉见她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决定不再同她做无畏的口舌纠缠。
追求者?
说句不自谦的话,原身自小到大的追求者众多,她实在不晓得她说得是哪一个。
她决定不去理会利芷伦,而是转头看向身旁的利显扬,温柔地说道:
“我吃好了,先上去换衫。”
利显扬闻言,轻轻一笑,说道:“好,我在客厅等你。”
周嵌玉轻轻点了点头,起身离开餐厅。
利芷伦看着对面的周嵌玉和利显扬。
两人旁若无人的恩爱模样,让她心中的怒火更盛。
她用力地搅动着碗中的粥,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搅碎。
周嵌玉一离开,利显扬便去了客厅。
想到刚刚没讨到什么便宜,利芷伦将手上的匙羹重重摔进碗里。
利显扬坐在客厅,刚食完一支吕宋烟,房间里还有幽幽的木香混杂奶香的味道。
他抬起眼,见小妻子从楼梯上走下来,眼中有惊艳,也有赞赏。
周嵌玉去楼上换了芝韵诗套装,手上拎了一只姬仙蒂婀的黑色镶钻皮包。
利显扬看了那只皮包一眼,比她平日拎的手袋大了两圈,又见她一身剪裁利落的时装,同平时着旗袍又是不同的感觉。
周嵌玉见他盯着自己,也不讲话,也不动,小声提醒他:“走啦。”
利显扬深深看了她一眼,觉得她今日的衣着品位同以往很是不同。
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微微一笑,绅士地向她弯起手臂。
周嵌玉见他如此,伸手挽住他的臂弯。
利显扬这才满意,两人一起向门外走去。
马剑梅一如既往,跟在两人身后出了门。
迟钝如她,都看出大少奶今日的打扮很不同,很像报纸杂志上面写的那种,摩登女郎。
35. 人会变月会圆
转眼就快到月尾。
铺头最近都好忙,因为接下来都是好日子,订婚、结婚的人多。
来订首饰买首饰的人自然也跟着变多。
周隽廷的身体恢复地很好。
周嵌玉将店铺的锁匙重新交还给他。
周隽廷接过锁匙,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对妹妹说道:
“嵌玉,这段时间店里的事辛苦你了。我知道利家就快要嫁女。你做人大嫂都要帮衬下,这几日就不要来铺头了。”
周嵌玉微微一笑,点点头,没说什么。
方赫裕和利芷伦的婚礼就定在下月中。
两人的订婚仪式定在浅水湾酒店举办。
利家老太爷利敬诒同方家老爷方仲昆本就是旧识,如今亲上加亲,自然是喜事一桩。
周嵌玉从虞美珠得意的态度和语气中不难听出。
方家对利芷伦满意得不得了,想要尽快将利芷伦娶过去。
两家经过商定,便决定在婚礼前先举办订婚仪式,顺道对外宣布两人好事相近。
虞美珠母女已经着手定名牌珠宝,至于利芷伦婚礼上需要的金器首饰。
似乎是有心同周嵌玉置气,虞美珠故意在饭桌上说要去文咸东街新开的金铺去订。
周嵌玉倒没有太过在意这件事,毕竟打开门做生意,最紧要和气生财。
虞美珠真要在自家金铺订金首饰,周嵌玉都怕她会故意找茬。
利显仁的那张钻石签单,据贵叔说,送到从前结单的公司,那边都没有任何回应。
此时,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
周隽廷接起电话,“嗯”了一声,很认真的倾听话筒里的声音。
周嵌玉怕他有什么事因为她在房里不方便讲,于是起身往外走。
刚站起身,便听周隽廷对着话筒说道:“我现在就可以过去。”
跟着,周隽廷挂断电话,同她说报社那边有事,他需要过去一趟。
贵叔正巧过来找周隽廷,见他一副急着出门的样子,忙喊住他:
“大少,冯小姐来娶首饰。”
周隽廷闻言,脚步一顿,看向贵叔。
“是哪位冯小姐?贵叔,我有事要出去。你同嵌玉看着处理就好。”
周嵌玉冲他微微一笑,说道:“大哥你去吧,这里我应付得来。”
贵叔却快走两步,同周隽廷说道:
“就是那位经常来订首饰,屋企开百货公司,是大小姐的同学,冯小姐。”
周隽廷这才想起,是之前在医院偶然误入到他病房的冯楹华。
他着急出门,并没有多想,看向周嵌玉,说道:
“嵌玉,那你先招呼冯小姐,我去去就回。”
说完,才放心地离开。
周嵌玉整理了一下衣服,跟着贵叔走向前厅的柜台。
只见一位身着旗袍,气质温婉的女子正坐在那里,身旁跟着一个佣人模样的人,手里提着一只小巧的手袋。
那女子见贵叔过来,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当她看到贵叔后面的周嵌玉,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恢复如常的神色,微笑着同她打招呼:
“周嵌玉同学,好久不见。好巧啊,在这里碰到。”
周嵌玉回以微笑,说道:
“冯楹华同学,一点都不巧,我这段时间大多在铺头帮我大哥手。”
冯楹华闻言一愣,随即又恢复笑容,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跟着又开口说道:“月尾是我母亲生辰,我上个月在这里订了一套首饰。
两人随贵叔去了贵宾室。一边走,贵叔一边向冯楹华解释道:
“冯小姐,真是不巧,大少有事刚刚出去,特意让大小姐过来,你有事问大小姐好了。”
冯楹华闻言,面上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被她面上的寒暄笑意掩饰了过去。
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想不明白。
刚刚明明店里的店员和贵叔都说他在的,怎么她一说要见他,他便走了。
是真有事,还是自己的心思被他看出来,要故意躲开她。
贵叔解释完,便退了出去。
周嵌玉笑着对她说道:
“我大哥刚刚接了通电话,有急事便出去了,听到贵叔说是你来了,想着我们都是同学,便让我替他过来。”
周嵌玉说完,请她坐下,含笑望着冯楹华,等她开口。
冯楹华在周嵌玉对面坐下,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之前给我母亲订的这套首饰,我记得当时周大哥说佩戴这款金凤尾手链需要注意些,我今日来取,忽然忘了当时他说是要注意什么,所以就想着,再问一下他。”
说辞都好合理。
周嵌玉看了眼桌上精致的长形红绸雕花首饰盒,问道:“是这条手链吗?“
冯楹华点点头,将首饰盒推到她面前。
周嵌玉拿起首饰盒,轻轻打开。
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条设计精巧的金凤尾手链,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周嵌玉仔细端详了一下,然后合上盖子,微笑着对冯楹华说道:
“这条黄金凤尾手链确实精美,佩戴时确实需要注意一些细节。不过,大哥当时具体是怎么说的,我不太清楚。但这种精细工艺的黄金手链要避免剧烈碰撞,以免变形或损坏。尤其是这凤尾的款式,其中一节有损坏,整条手链的环扣都会接连断开。还有,平时存放时也要单独放置,避免与其他首饰相互刮擦产生划痕。”
她声音很轻很柔,又很有耐心。
冯楹华听得也很认真,时不时地点点头,说道: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周嵌玉同学。”
周嵌玉微笑着摇摇头,“不客气,能帮到你,还有我大哥就好。”
周嵌玉特意咬重了“大哥”两个字,看冯楹华有什么反应。
冯楹华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将首饰盒收回手提袋中,站起身来,说道:
“周嵌玉同学,那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周嵌玉却伸手拦了一下她。
在冯楹华诧异之际,开门见山地直接问出自己心底的疑问:
“冯楹华同学,明人不说暗语,你是不是中意我大哥?”
冯楹华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了平静。
她看着周嵌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在衡量着什么。
“周嵌玉同学,你为何会这么想?”
冯楹华的声音柔和而坚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周嵌玉见状,心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我大哥在九龙医院住院的第二天,你自称方小姐,却对我大哥说是误入他的病房。要是换做你,你会怎么想?”
冯楹华闻言,面色微微一变,却仍保持着镇定,轻声道:
“周嵌玉同学,你误会了。我那天确实是走错了病房,才见到周大哥,至于我今天来,也只是因为母亲生辰,来取之前订的首饰,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意图。”
周嵌玉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话中的真伪。
片刻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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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一笑,说道:
“令姐当初同我大哥的婚事,我母亲托人同冯家的佣人打听回来些内情,想必也是你让人故意透露出去的吧。”
冯楹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但很快面上恢复了如常神色。
见她连着这事都猜到,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里透着一丝锐利,盯着周嵌玉那张美丽的面孔说道:
“周嵌玉,你知道吗?你同从前,有很大不同。”
冯楹华轻抿着唇,似乎在斟酌着用词:
“从前的你,总是一副不可一世的高冷模样,但从不与人起争执。而现在的你,似乎变得通透,也更加直接。”
周嵌玉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人会变月会圆,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我要是还像以前那样天真烂漫,只怕早就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冯楹华闻言,像是被说中心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些感触,又有些惺惺相惜。跟着,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是啊,人总是会变的,要么变强,要么弱地被人碾压。有得选,谁不想成为前者。”
她自小随了父亲的聪明,沉稳有城府,小小年纪就懂得隐藏自己的心思,晓得藏拙守愚。
末了,她还不忘提醒周嵌玉:
“方丽娜那个蠢货,现在同你家二房那位小姑走得很近,利家大房和二房又素来不和,她知道你那么多事情,想必不是什么好事。”
和同频的人讲话,点到为止便可。
既然被看穿被拆穿,冯楹华索性也不装了。
周嵌玉闻言,心中微微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
“多谢提醒。”
周嵌玉送冯楹华到铺头门口。
既是为了感谢她善意的提醒,也是为了自己那个日日不知道在忙什么的大哥能早日安定下来,她同她说了周隽廷被嫲嫲催婚的事。
冯楹华听完,不再掩饰眼中的黯然。
分别之际,周嵌玉同她说道:“改日有空,我们一起喝下午茶。”
冯楹华闻言,面上露出一丝喜色,说道:“好啊,那改天再约。”
随后,心中五味杂陈地离开了周家金铺。
周嵌玉站在门口,望着冯楹华离去的身影。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但为了他那不开情思的大哥能开窍,她又觉得自己没有错。
直到冯楹华的身影渐行渐远,她才转身回店里。
贵叔从后面走过来,看着周嵌玉,轻声说道:“大小姐,冯小姐走了?”
柜台帮忙的几个伙计这几日看着这位天仙一样的大小姐平日里不摆架子,还同大伙客客气气说话,便大着胆子笑着问道:
“大小姐,那位冯小姐是不是对我们家大少爷有意思啊?”
周嵌玉闻言,微微一笑,说道:“你们别乱说,冯小姐只是来取首饰的。”
伙计们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纷纷散了开去。
周嵌玉心中疑惑起来。
冯楹华对周隽廷有意,连店里的伙计都看出来了,自己的大哥真的迟钝到看不出?
此时,店里的电话再次响起。
周嵌玉接起电话,是利显扬打来的,说是晚上家里有客人,要顺道来接她一起回家。
周嵌玉应了声,挂断电话,便开始收拾东西。
贵叔见状,忙上前问道:“大小姐,这么早就要走吗?”
周嵌玉点点头,说道:“嗯,家里有点事,今天要早点回去。”
贵叔闻言,想着大少爷交代的事已经办妥,便没再多说什么。
36. 欲擒故纵
利显扬接了周嵌玉一起回到布力径的利家大宅。
今晚利家有客人要来,而要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二房未来的亲家,方家。
方英培同太太张素容原本是要带上儿子方赫裕,一起来利家,拜会未来亲家和利家老太爷利敬诒。
谁料临出门却迟迟不见方赫裕回来,方英培心里明白,这小子是在跟自己暗暗较劲,表达对这桩婚事的不满。
直到出门前,派出去的人也没能将方大公子的人带回来。
方英培和太太张素容经过一番商量,决定先带的女儿方丽娜一同前来。
一是女儿方丽娜聪慧伶俐,同利家大房的大少奶奶有同学之谊。
而是女儿同未来新报利芷伦似乎是一见如故,每次见面都很是谈得来。
方太太想着有女儿在,总能先应付一阵,场面不至于不好看。
至于方家大少爷方赫裕,他知道父亲方英培会派人来找他。
所以特地没有选他常去的九如坊会所饮杯,而是选了在丽池花园夜总会包了间豪华包房里。
和几个旧日同学同几名夜总会靓女饮杯,根本懒得理会去利家的事。
一日没结婚,他就一日是自由身。
就算结咗婚,他思想上都是自由的。
他现在日日去报社报到,觉得整个人的精神同身体都被家族禁锢。
他都好应该适当反抗一下,让阿爸知道他的小小不满同抗议。
而且,再有两天就是订婚仪式。
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阿爸要那么殷勤会利家拜会乜德高望重的老太爷。
说到德高望重,最有文化底蕴那个,放眼整个香港岛,他阿爷方仲昆认第二,都没有人敢出来认第一。
还有一个他不想去利家的原因就是,利芷伦近来不知是不是怀孕连累到她的脑子都变傻了。
同以前简直判若两人,开始查他的行踪,没事总爱打电话到报社追问他的行踪,见过什么人。
这些行为让方赫裕觉得她同外面那些想要拴住他的女人一样,庸俗无趣。
此时,屋外有人敲门,跟着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方赫裕放下手中的酒杯,向门口处瞟了一眼。
是夜总会的妈妈生杜玛利,身后跟着两个方家的下人。
杜玛利看着方赫裕沉下一张俊脸,还是开口说道:
“方大少,方生派人来找你。“
方赫裕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中满是不屑与叛逆。
“派人来找我?哼,我倒要看看你们想要怎样。”
杜玛利见状,识趣地退到一旁,不再多言。
方家的下人则是一脸焦急,似乎生怕耽误了大事。
方赫裕整理了一下西装,缓步走向门口,临行前还不忘给包房内的朋友一个潇洒的背影。
他在心中暗自盘算,既然父亲如此着急,那他就偏要拖延,为这场婚事添几分波折。
方赫欲看了眼家里的下人,嘴角挂着不以为然的笑意:
“怎么?本少爷今天不走,难道你们还敢动手抓我回去不成!“
其中一个下人,大气不敢出一声。
另一个机灵一些的,大着胆子开口说道:
“我们都是粗人,哪里敢动少爷,只是老爷交代同少爷问一句,月供要不要断了。“
方赫裕心里有气,听了这话,瞪了说话的那人一眼。狠狠吐出一个字:
“走!“
方赫裕心中有气,步子迈的都比平时大些,阴暗拐角的角落,一个不小心,竟与人撞了个满怀。
“要死了!是谁这么不长眼!“
听声音,凭感觉,还是一具温香软玉的年轻香软身躯。
方赫裕借着走廊昏黄的灯光,看清了面前一张精致描绘的美人面。
被撞的人见到他英俊潇洒的模样,也是一怔。
一双美目顾盼流转,在这昏暗的灯光下,仿若闪着光芒。
方赫裕从不允许自己同美人失之交臂。
“Sorry。“
他绅士地说道。
王楚楚一怔,还是个讲洋文的富家仔。
她伸手将面庞的发丝勾到耳后,拿眼睛瞟了他一眼,捂着起伏的胸口,娇声说道:
“你这人,怎么如此不小心,差点将我撞倒了。”
方赫裕见状,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他最喜欢这种欲擒故纵的小把戏。
“这位靓女,实在抱歉,灯光太暗没看清路。要不是我今晚有急事,我一定请靓女饮一杯。不知靓女怎么称呼,下次来了请你喝酒。”
王楚楚听他言语轻佻,心中虽有意动,但面上却不露声色,只微微一退后,娇声说道:
“下次碰到再说吧。”
方赫裕见她如此说,心中更是起了兴趣。
这靓女看似退后一步,实际是以退为进,要引他上前,倒是个有趣的人。
“好啊,明晚这个时间,如果能在这里遇见靓女,都算我们有缘分。”
王楚楚看着面前英俊潇洒的年轻男人,微微一笑,说道:
“好啊,那就看缘分咯。”
说罢,她轻轻转身,留下一抹倩影,纤腰款摆,缓步离去。
方赫裕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心中在暗自得意,看来自己这次出来,倒是歪打正着,遇到了个有趣的人。
二人各怀心思,却不知命运的齿轮,已经悄然将他们相连在一起。
走出丽池夜总会,方赫裕上了自家的车。
一路上闭目养神,直到车子停在利家大宅门前。
黑色的雕花大门打开,让方家的车进去。
方赫裕缓缓睁开眼,眼中满是不屑。
车子在园里停稳,他推开车门下了车迎着夜风。
大步流星地走进利家,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
门房的佣人已经通报过了。
张素容见儿子终于现身,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使眼色示意他快些过去给父亲和未来亲家问好。
方赫裕装作没看见,径直走到客厅中央,随意地拱了拱手,算是行礼。
“利家太爷,利伯伯,利伯母,利大哥,大嫂,芷伦,好久不见。”
他低眉敛目,不拿正眼瞧人。
语气里听不出丝毫热络,反而带着几分疏离和冷淡。
利明彰夫妇见状,面上虽未显露不悦,心中却已有了几分计较。
方英培见儿子如此不识大体,终于忍不住开口训斥:
“赫裕,你这是什么态度!本来今日你跑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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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就来晚了。快些给你利伯伯和利伯母赔不是!”
方赫裕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却仍听话地转身,对着利明彰夫妇敷衍地说了句:“抱歉。”
利芷伦在一旁看着,心中有些不快。
她知道方赫裕对自己这桩婚事不满,但也没想到他会在今日这般重要的场合,表现得如此明显和冷淡。
她曾以为他只是性格傲些,却没想到他竟会在这样的场合给自己难堪。
一时间,她竟有些后悔答应这门婚事。
然而,事已至此,后悔也已无用。
想到阿爷同父母还有大哥大嫂都在。
为了不想让大家看了笑话,利芷伦只得忍下心中的不满。
她强打起精神,笑着打圆场:
“阿爷,阿爸,阿妈,赫裕他性格就是这样,洒脱一些,你们别往心里去。”
利明彰夫妇闻言,也只能笑着应和,心中却已对方赫裕有了几分不满。
老太爷利敬诒坐在客厅的主位上,眼神虽锐利,却带着几分洞悉世事的淡然。
他轻轻挥了挥手,示意方英培不必过于苛责。
“年轻人嘛,有些傲气是正常的。赫裕啊,我听说你在报社做得不错,很有上进心嘛。”
方赫裕闻言,心中虽有不屑,面上却仍维持着基本的礼貌。
“多谢阿爷夸奖,我只是做了一些分内的事。”
利敬诒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嗯,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不过,婚姻大事也不可儿戏,既然你们已经决定要结婚,就要好好对待芷伦,知道吗?”
方赫裕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面上却仍恭敬地回答道:
“是,阿爷,我知道了。”
一旁的利芷伦见状,心中五味杂陈。
她曾以为方赫裕只是性格高傲,却没想到他竟会在这样的场合下,是这样疏离和冷淡的态度。
她不禁开始怀疑,这门婚事是否真的正确。
然而,事已至此,她也只能选择默默承受。
此时,家里的佣人走进客厅,恭敬地通报:
“老太爷,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利敬诒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好了,大家都饿了吧,我们去吃饭吧。”
一行人跟在利敬诒身后,走向餐厅。
餐桌上,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方赫裕和利芷伦各怀心思,几乎没怎么说话。
而方英培和利明彰夫妇,也因为儿子的态度问题,心中有些不快。
只有老太爷利敬诒,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他悠然自得地品尝着桌上的美食,偶尔同方英培和利明彰交谈几句时事,气氛才算没有降至冰点。
晚饭过后,方英培夫妇提出告辞。
利敬诒微笑着送他们离开,回到客厅后,他的脸色却变得严肃起来。
“明彰啊,我看赫裕这孩子,心思似乎不在芷伦身上。这门婚事,你都要好好考虑一下。”
利明彰闻言,连忙恭敬地回答道:“是,阿爸,我们会好好商量的。”
夜色渐深,利家大宅逐渐安静下来。
然而,对于利芷伦和方赫裕来说,这场婚姻的波折,才刚刚开始。
37. 夜色撩人
回到房间。
周嵌玉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一件件摘掉身上的首饰。
妆台的镜中,她看到利显扬换了睡袍,直接坐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背影,面色阴沉。
席间,方赫裕一双不安分的眼睛,居然在偷瞄自己,当时她就感到一阵不悦。
她不确定利显扬阴沉的脸色和这事有没有关系。
同样作为豪门继承人,又都是男人。
利显扬心中明白地很,方家同利家这门婚事本就是利益联姻,双方各取所需。
方赫裕那小子,怕是也知道自己在这场婚姻中不过是个棋子,所以才会如此放肆。
梳理完头发,周嵌玉去换衫洗漱。
利显扬走到她的梳妆台前,心念一动。
伸手拿起桌上一只镶金红宝石耳环,重新回到床沿。
将那只耳环很是随意地随手放在了自己手旁的床头柜上。
周嵌玉重新回到梳妆台前,往脸上涂抹着东西。
她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床头柜,发现刚刚摘下的耳环居然少了一只,眉头微蹙。
她的耳环居然不见了。
忍不住细声说道:“我的耳环呢?”
转头再看利显扬。
他躺在床上像是已经睡着。
周嵌玉望着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寻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耳环。
周嵌玉决定先去床上睡觉,也许明天它自己就跑出来了。
她上了床,想要关他那一边的壁灯。
眼睛忽然被什么亮晶晶的东西闪了一下,定睛一看,居然是刚刚不见的那只耳环。
“奇怪,怎么会掉在那里?“
他阖着眼皮,躺在那,睡得正酣的样子。
他难得早睡一次,周嵌玉不想打扰到他。
她也没有多想,于是伸出双手撑在他身体的上方,就这样横着从他身上爬过去。
她伸出一只手去拿床头柜上的耳环,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撑住她的身体。
躺在床上的利显扬轻轻喘着气,微微起身,勾了勾嘴角,眯起眼看了她一眼,躺在她身下,嘴角挂着得逞的笑意。
周嵌玉终于拿到了耳环,转过身来,却见利显扬正用一种深邃而炽热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的脸瞬间红了,连忙别过脸,掩饰自己的羞涩,慌忙起身。
利显扬却不肯放过她,伸手一拉,便轻松将她拉入了怀中。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的诱惑:
“嵌玉,你在干什么?是在诱惑我吗?”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慌忙否认道:“我没有......”
周嵌玉的心跳加速,她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却又有些舍不得。
她知道,自己在这场婚姻中,或许只是个棋子,但利显扬对她的好,她却无法忽视。
等了这么久,利显扬怎么可能轻易松手。
他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说道:
“嵌玉,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对待过一段感情。你是第一个让我心动的女人。”
他的眼神里满是深情,看这这个世界上他最珍爱的人,忽然低下头,吻住她的轻轻颤抖的双唇。
周嵌玉被这突如其来的吻惊得有些不知所措,一只手握成了小小的一团,软绵绵抵在他的胸前,另一只手却紧紧抓着床单。
想到接下来可能要发生什么,周嵌玉一时心跳如鼓。
利显扬的吻热烈而深情,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融化在他的怀抱里。
她软软地推了他两下之后,渐渐地便不再挣扎。
她慢慢是闭上眼睛,深深地沉浸在这个吻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利显扬终于结束了这个吻,看着周嵌玉潮红的脸颊和迷离的眼神,他的心中充满了满足和幸福。
他低下头,将唇附在她耳边,带着蛊惑般的低哑声音再次响起:
“嵌玉,你还想要我忍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我只是希望......你能对我好一点。”
此时的周嵌玉已经瘫软在他怀中。
利显扬闻言,眼神变得更加温柔。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说道:“嵌玉,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
他轻轻地拥抱着她,说道:“嵌玉,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
周嵌玉闻言,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情愫。
她知道自己在这场婚姻中,自己或许只是棋子,但此刻,她却感受到了利显扬对她的真挚情感。
她轻轻地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轻轻“嗯”了一声。
夜色渐深,房间里的灯光变得柔和而温馨。
周嵌玉被利显扬紧紧抱在怀中,两人相拥在一起,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周嵌玉依偎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她闭上眼睛,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夜色撩人,房间里,两人之间的气氛也愈发微妙,和暧昧。
房间里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壁灯,映照出两人相依的身影。
在这温馨而又略带迷乱的夜晚,她和在他的强烈地攻城掠地下,如同被点燃,眼神交汇在一起,都充满了对彼此的渴望与深情。
在这一刻,所有的利益纠葛、家族纷争都被抛诸脑后,只剩下两颗紧紧相依的心。
利显扬轻轻捧起周嵌玉的脸庞,他的眼神深邃而温柔,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吸入其中。
他暗哑的嗓音,低声说道:
“嵌玉,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他看着她的眼睛,毫不遮掩地告诉她,他有多喜欢她。
周嵌玉闻言,心中涌起一股甜蜜与幸福。
这一刻,她感受到他的温柔与坚定,抬头望向他,眼中闪烁着感激与依赖。
两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彼此的心意已明。
她伸出手,攀附他结实的臂膀,唇再次紧紧贴合在一起......
仿佛要将彼此的灵魂都融入对方的身体内......
周嵌玉第一次知道,原来吻可以是如此地缠绵而热烈......
如同夜空中最绚烂的烟火,照亮了彼此的世界......
夜色愈发深沉,但房间内的气氛却愈发炽热。
爱情如同被点燃的火焰,熊熊燃烧,无法遏制。
紧紧相拥的两个人,在这一刻,仿若忘记了曾经的烦恼与忧愁,只剩下对彼此的深情与眷恋。
夜色中,蔓延的爱意在悄然绽放,如同璀璨的星辰,点亮了彼此的未来。
他们彼此依偎着,在这个夜晚,终于跨越了心中防线,真正地成为了彼此最亲密的人。
......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悄悄地洒进了房间。
利显扬缓缓睁开眼睛,嘴角挂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映入眼帘的是小妻子恬静美好的睡颜。
昨晚她被折腾了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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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累坏了。
利显扬心中涌起一股心疼和眷恋的情绪。
他轻轻地伸出手,怜爱得抚摸着她的脸颊。
周嵌玉被痒痒地触感唤醒。
她缓缓地睁开朦胧的睡眼,看到利显扬正微笑着看着她。
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让她如坠梦中,不禁看得有些痴了。
回想起昨晚的种种,周嵌玉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她从未经历过如此缠绵悱恻的夜晚,也从未感受过如此强烈的爱意。
他对她的温柔和深情,让她深深地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她轻轻地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的体温。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阳光逐渐洒满了整个房间。
周嵌玉轻轻地推了推利显扬,示意他该起床了,却他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
她轻轻挣扎一下,他将唇附在她耳仔边,低声说道:
“嵌玉,我爱你。”
周嵌玉闻言,心中一阵感动,但更多的是初次后的害羞。
她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双唇轻轻颤动,细声回应道:
“我也爱你,利显扬......”
两人相视一笑。
这一刻,无论未来会遇到什么困难和挑战。
仿佛只要彼此相爱,就一定能够克服一切。
房间外。
本来要敲门的芸姐,听屋里没什么动静。
想到大小姐同姑爷感情愈来愈好,昨晚姑爷又回来得那样早。
姑爷是年轻人,又生得高大威猛,一看就是身体好,体力和精力都好充沛的那种......
大晚上要搞点什么事都不意外。
但是大小姐咁瘦弱,不知受不受得住......
大早上的,自然不好起身......
想到这,芸姐忍不住笑了,悄悄下楼回到厨房。
一路上,嘴角都压不住。
她老人家就这样笑着看马剑梅喝下满满一碗她刚熬好的粥,也不讲话。
马剑梅见她现在的样子就像老豆当初中了马票。
于是开口问道:“芸姐,你中马票了?咁开心。”
芸姐回神:“没有啊。阿梅,为什么这么问?”
马剑梅老实地说道:
“我刚刚见你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像我老豆当初中咗马票,开心得不得了。”
芸姐闻言,笑得意味深长,同她说道:
“阿梅,芸姐现在仲开心过中马票。”
要是大小姐昨晚,或今早怀上小少爷的话。
马剑梅不明所以,放下空碗,想起:
“芸姐,你不是去叫少奶同大少食饭,怎么就你一个人下来了。”
芸姐想到阿梅年纪小,讲了她也不懂,索性决定不讲,糊弄道:
“芸姐年纪大了,忙起上来就忘了。”
马剑梅:“哦,那我上去喊少奶同大少。”
马剑梅说着,抬脚就要走,被芸姐一把拉住。
芸姐:“阿梅,我刚想起我房间的灯昨天忽然暗了,你先跟我去房里看看。”
马剑梅:“可是少奶同大少......”
芸姐:“不要紧,你先同我去看下只灯,要不要换只灯胆。芸姐年纪大,眼睛不好,都怕夜嘛嘛跌倒就糟糕了。”
说着,便抓住她一只手臂,马剑梅拗不过她,只好先同她去了。
38. 嫉妒和不甘
两日后,方赫裕和利芷伦的订婚仪式在浅水湾酒店如期举行。
酒店的环境出名浪漫,又有格调。
宴会厅内,鲜花与丝带交织,营造出一种梦幻般的氛围。
这一次方赫裕一改之前的态度,欣然与利芷伦交换订婚戒指,手挽手站在舞台中央,接受着亲友们的祝福和赞美。
这一刻,他们仿佛成为了全世界最幸福的一对。
今日虽说是两家订婚,但毕竟是方家和二房的主场。
方英培和太太张素容笑容满面,热情招待着每一位来宾。
利明彰面上也少见的挂了笑意,再看虞美珠,更是满面春风。
看得出,两家对这场订婚仪式感到十分满意。
宾客们纷纷举杯,为这对新人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舞台旁,乐队演奏着悠扬的乐曲,为这场豪华的订婚仪式增添了几分浪漫与温馨。
周嵌玉身着华丽的斜肩礼服,举止优雅。
一旁的利显扬席间与长辈亲友相谈甚欢,不时同她低声交流。
角落里,几位年轻的未婚男女聚在一起,轻声讨论着订婚仪式的细节,眼中闪烁着对爱情的憧憬与向往。
方丽娜坐在其间,眼神不时瞟向周嵌玉那一桌,被两人恩爱默契的模样刺痛了神经。
她心中暗自思量,周嵌玉今日的风头确实无人能及,利显扬的陪伴左右,华美的定制礼服,样貌气质都显得格外出众。
只是,她心中并不服气,她自认为无论是家世还是相貌,自己都好过周嵌玉。
订婚宴接近尾声,方丽娜被母亲张素容叫去一同送客。
她站在宴会厅门口,目光紧紧跟随着那两道凑在一起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视线中。
她用力地咬了咬嘴唇,心中的嫉妒和不甘如同野草般疯长。
她不明白,为什么周嵌玉总是能如此轻易地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从前一起读圣士提反,无论她想要什么,只要周嵌玉也想要,最后得到的总是周嵌玉。
而现在,就连她心仪已久的利显扬,也被周嵌玉轻易夺走。
想到这些,方丽娜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暗暗发誓,终有一天,她一定要周嵌玉付出代价。
周嵌玉和利显扬出了门,坐上了等在门外的汽车。
汽车缓缓驶离酒店,向着利家大宅的方向开去。
周嵌玉对周围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无知无觉。
过几日就是表姐钟曼姿的婚礼,她想起利芷伦的话,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陷入沉思。
利显扬在一旁,侧头看了她一眼。
他知道,利芷伦的话已经引起了她的怀疑。
他在心中暗自思量,决定同她提前讲一声那件事。
他相信,他们现在已经可以一起面对并处理这事。
回到家,利显扬没有像往常一样送她到家便离开。
而是同她一起进了家门上了楼。
两人一个回房去换衫,一个去书房。
周嵌玉推开书房的门。
见利显扬坐在沙发上,衬衫的领口已经被他解开。
他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吐出一口白色的烟圈,整个人显得不羁又疏离。
“嵌玉,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利显扬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
周嵌玉抬头看向她,眼神中带着询问。
“其实,我之前瞒了你一件事。”
利显扬说完,掐灭手中的香烟。
周嵌玉闻言,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但面上依然保持着平静。
声音却有些颤抖地说道:“是什么事?你说吧。”
利显扬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
“是关于你的表姐,钟曼姿的结婚对象。”
周嵌玉努力保持着镇定,问道:
“是我认识的人吗?”
利显扬看着她,点了点头,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是的,你不仅认识,还很熟悉。”
“他是谁?”
周嵌玉的声音微微颤抖,她心中已经隐隐有了预感,但她还是希望是自己猜错了。
利显扬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着用词,然后缓缓吐出一个本不该再出现在两人之间的名字:
“何峻年。”
周嵌玉闻言,整个人如遭雷击。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声音颤抖得更加厉害:
“怎么可能是他?他不是已经被你……”
利显扬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连忙打断她:
“他没有死,但已经为他曾经的无礼得到了教训。他伤到了头,人醒来就失忆了。”
周嵌玉的双手紧紧地握住了拳,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那他现在为什么又要和曼姿表姐结婚?”
利显扬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说道:
“据说两人是一见钟情,而你的那位姨丈钟卓理,很满意何峻年,希望他们尽快结婚。”
周嵌玉闻言,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她不知道是该为何峻年的失忆感到庆幸,还是该为表姐即将和他结婚感到难过。
命运还真是爱开玩笑。
说实话,她本人并不欣赏何峻年这种勾引有妇之夫的花花公子。
她此刻最为关心的只是他。
周嵌玉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然后小心地看着利显扬的沉下的面色,接连问道:
“你还介意吗?还生气吗?”
利显扬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我不介意也不生气。之前没有同你说,是怕你感到不安。我曾经想要他消失,但还是留了他一条命。不过,嵌玉,你相信我,无论他是否失忆,都不会再有机会伤害到你。”
周嵌玉闻言,心中稍感安慰,她轻轻点了点头,说道:
“我知道,有你在,我不害怕。只是,表姐她……”
她说到这里,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段即将到来的婚姻。
利显扬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
“钟家不是普通人家,何峻年就算要惹事,也要掂量自己的分量。而且,你姨丈和姨妈都是聪明人,你要相信他们,会帮你表姐做出适合自己的选择。”
然而,周嵌玉的心中却始终无法平静。
又是一桩豪门里你来我往的利益联姻。
他们真的会帮钟曼姿作出最合适的选择吗?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响起。
利显扬起身去接。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说了什么,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利显扬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匆匆挂了电话,转头看向小妻子。
“嵌玉,有点急事,我得立刻回船厂处理。”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歉意。
周嵌玉闻言,微微一愣,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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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点了点头。
“没事,你去吧。”
语气中满是理解与包容。
利显扬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起身匆匆离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周嵌玉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与不舍。
利显扬回到船厂。
手下的人听到他回来,立即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份文件。
“大少,这是您要的资料。”
利显扬接过文件,翻开看了看,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这些年,他在商场上摸爬滚打,早已练就了一双慧眼。
那些试图在背后搞小动作的人,他绝不会轻易放过。
他看着手中的资料,心中已有了计较。
利明彰想要绕过自己同方家还有冯家合作,吞下鲗鱼涌块地。
他就要让他们知道,这绝不是明智之举。
他心中已有了下一步的打算。
跟着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的人很快接起,恭敬地喊道:“大少。”
利显扬沉声吩咐道:“我要你立刻去查清楚,利明彰最近都和哪些人有接触,尤其是方家和冯家那边,我要知道他们所有的计划。”
那人闻言,连忙应声道:“是,大少,我这就去办。”
利显扬挂了电话,将手中的资料往桌上轻轻一扔。
想到利明彰刚刚同方家订婚就这么迫不及待要联合冯家,这其中一定是因为冯家曾与周家因为周隽廷的婚事有不小的过节。
想到周家,便想到自己的小妻子,利显扬的眼神不禁柔和了几分。
此时,周嵌玉正坐在家中,心中满是对利显扬的担忧。
她不知道船厂那边发生了什么急事,但她知道,利显扬一定能够处理好。
她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就在这时,芸姐一脸讳莫如深地走到周嵌玉面前,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礼盒。
她是特意在利显扬走之后过来的,就是怕小姐和姑爷起了误会。
她将礼盒递到周嵌玉面前,说道:“小姐,一大早就有人送来了这个。”
周嵌玉疑惑地问道:“是谁送来的?”
芸姐一脸焦急的模样,说道:“来送东西的是个细路仔,说是有人让他送来的,还说您看了就会明白。”
周嵌玉接过礼盒,打开一看,只见里面躺着一条精美的项链,上面镶嵌着一颗璀璨的钻石。
她拿起项链,仔细端详着,突然,她发现项链的吊坠上刻着一个熟悉的字母“C”,是她姓氏的第一个字母。
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意,难道这是他让人送来的?
但转念一想,利显扬刚刚匆匆离去,似乎并没有时间安排这一切。
她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不知道这到底是谁的心意。
就在这时,礼盒中滑落出一张小卡片。
周嵌玉连忙捡起,只见上面用葡文写着:
“亲爱的Cê,希望你喜欢这份礼物。
——一个默默关心你的人。”
这样的称呼和字体让周嵌玉瞬间想到——
是何峻年!?
她心中一惊,刚刚利显扬还告诉她,他失忆了。
她想了想,决定先收起项链,或许等利显扬回来,可以问问他。
但芸姐却劝她不要犯傻。
哪个男人可以大度到可以容忍其他男人向自己的妻子送礼物献殷勤。
周嵌玉闻言,一时陷入两难的境地......
39. [锁] [此章节已锁]
夜色渐浓,一艘满载着货物的货轮由维多利亚港驶出。
船上的灯光在黑暗中闪烁,犹如夜色中的星辰,引领着这艘庞大的钢铁巨兽缓缓驶离港口。
岸上的灯火逐渐模糊,而前方的海面则愈发开阔。
海浪轻轻拍打着船身,发出低沉而有节奏的声响,伴随着货轮的航行,渐行渐远。
货轮上,利显扬和陈皓森站在甲板上,眺望着渐渐远去的香港夜景。
海风拂面,带着海水的咸湿气息,让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陈皓森吹着海风,看向辽阔的海面,扯了扯嘴角,说道:
“运完今次批货,你都可以同英国佬买地了。”
“我已经同交易所和洋行打好招呼。”
利显扬目光坚定,语气中充满了自信。
他不会给利明彰或是任何人,任何同他争的机会。
陈皓森点头应和,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大少,利明彰要是知道你完全有能力自己吞下那块地,最好立即心脏病发,死了都算干净。”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的新仇旧恨与豪情壮志,如同这艘驶向远方货轮一般,丝毫不惧迎接新的挑战机遇。
富贵险中求,时势造英雄。
这次的船上运的都是稀有药品和战备物资,50块一盒的药品,至少都可以卖到200块,过了广州湾立马可以翻至少五倍,至于那些物资的价值,就更不用说了。
大半年来,利显扬几乎晚晚亲自运输货轮,靠着一船船稀有紧俏的药品和物资,闷声发了家。
而早先,因为战后重光形势混乱,利显扬懂英文又熟知法律规则,竟然让他觑到港岛和梳打埠货币的汇率变化很大。在不同的时间、不同地方,兑换的价格都可以差好多。
他便利用汇率差,通过高频买卖,户头的钱由第一个月的三倍到如今已经翻了十倍,让他直接在这短短半年的时间里,闷声又发了笔大财。
利显扬的货轮于凌晨三点半返回维多利亚港。
凌晨时分,夜色浓重,但九如坊霓虹闪烁像座不夜城。
利显扬同陈皓森来到威灵顿街的酒吧会所,掩人耳目一般,打发天亮以前的时间。
两人坐在角落的卡座里,周围的喧嚣仿佛与他们无关。
昏黄的灯光下,他们的脸庞显得格外深邃。
利显扬手中把玩着一只精致的酒杯,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
陈皓森则靠在沙发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问题。
“大少,有心事?”
陈皓森终于打破了沉默,他直勾勾盯着利显扬,像是要通过他的眼去看透他的心。
利显扬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苦笑了一下。
“是啊,有些事情总是让人难以释怀。”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知道吗?我最近总是回想起我年轻时候同显安还有你在英国读书的那些日子。那时候的我们对未来都充满了憧憬和理想。”
陈皓森闻言,也陷入了回忆之中。
片刻之后,他说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我们都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少年了,你也有了小嫂子。不过,无论如何,我们今天还能在一起喝酒。”
两人相视一笑,却已经回不到那个无忧无虑的青涩年纪。
夜色依旧深沉,比夜色更沉的,是两颗千疮百孔的心。
天空泛起蒙蒙白。
两人结束了深夜的对话,各自心中都藏着未竟的思绪。
利显扬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目光再次变得坚毅。
“走吧,皓森,今天又是新一天。”
陈皓森也跟着站起身,拍了拍利显扬的肩膀,笑道:
“大少,无论何时,我都会在你身边,一起面对。”
两人并肩走出酒吧,融入了渐渐苏醒的街道。
陈皓森回到家中,刚进门便看到阮香坐在客厅里等他。
他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说道:“阿香姑娘,我跟你说过了,我不需要你做我的女人,也不需要你报答我,你何必这么执着。”
阮香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眼神坚定:“皓森哥,我知道你心里没我,但我就是喜欢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陈皓森看着她,心中有些感动,但更多的是无奈:“阿香姑娘,你值得更好的男人,不要在我这个没有未来的穷鬼身上浪费时间了。”
阮香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泪光:“皓森哥,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我不在乎你有没有钱,不在乎你是不是喜欢我,我只希望你能让我留在你身边。”
“我们真的不合适,而且我已经习惯一个人。”
陈皓森叹了口气,他没想到阮香的性子如此倔强,一副一旦认定了就很难改变的样子。
就在这时,马剑雄从厨房走了出来。
他见到陈皓森站在门口,便高兴地走上前说道:“皓森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同阿香买了早餐过来,阿香不见你都不吃,早餐都快凉了,咱们还是快些吃吧。”
阮香闻言,收回思绪,瞪了马建雄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
说完,她便转身出了房间,留下一脸愕然的马剑雄和一脸无奈的陈皓森站在原地。
与此同时,利显扬回到了半山豪宅。
这几日,他总是喜欢这样一大早回来。
一入房第一件事便是冲进浴室冲凉。
自从那晚过后,他对她便像上瘾一般,越发地肆无忌惮,让周嵌玉几乎要承受不住。
果然,还是同之前一样,他连浴袍和睡袍都不穿了,直接裸着上身便上了床,依旧是从身后抱住她便要开始。
“嵌玉......”
他轻轻咬着她的耳廓,在她耳仔边低声呢喃般喊着她的名字。
大大的一只手掌完全覆盖了她纤细的腰肢。
周嵌玉其实早在他拧开门锁的时候,便辗转醒来。
只是,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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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晚上有事,早上还这样不知节制,她真的怀疑,他的身体能不能吃得消,而他每次都能用一次又一次的行动证明,他的精力绝对足够。
某些事,他不想在她不清醒的时候做,那样会显得自己像个趁人之危的暴徒。即便事实便是如此,他也希望能在她清醒的时候,看她因自己而情动,看她脸上露出迷醉而不自知的神色。
那一瞬,他才会深深感触到,她是他的。
她转过身,面对着他。
眼神中带着半明半昧的神色,还夹杂着一丝娇嗔:
“你这样,我怕你会伤身体……”
利显扬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到有些恶劣的笑:“嵌玉,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如同海浪中的一叶小舟,被浪花来回拍打。
感觉自己摇摇欲坠地就快要碎掉。
她被折腾地不轻,脸颊潮红,咬着下唇,娇气地瞪了他一眼:“谁关心你了,我只是怕你死在床上,我还得给你收尸。”
利显扬忍不住大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放心,我身体好得很,再说了,你没听过一句话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有你这样的美人相伴,我就是死也值了。”
“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周嵌玉听他这样说,心中不禁泛起一丝丝甜蜜的涟漪。
她知道,自己对他,已经不仅仅是要尽妻子的责任和义务那么简单了。
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被他的霸气和深情所打动,只是,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她主动凑上去,疼惜的吻了下他的唇,才要离开,又被他欺身上来。
利显扬看着她欲语还休的湿漉漉眼神,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
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低声说道:“嵌玉,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但是,我要告诉你,我爱你,是真的爱你。”
跟着又是一阵肆无忌惮地纠缠不休。
周嵌玉身子一颤,她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她抬头看着他,眼底闪烁着莹莹的泪光:“显扬,你...你真的爱我吗?”
利显扬看着她,眼神坚定,说道:“是的,我爱你,爱你的一切。我知道,我以前做过很多错事,让你伤心难过。但是,从现在开始,我会用我的余生,来弥补你,来爱你。”
周嵌玉听着他的话,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感动。
她紧紧抱住他,眼角沁出晶莹的泪珠:“显扬,我也爱你,真的爱你。”
两人紧紧相拥,仿佛要将彼此揉进身体里。
这一刻,他们仿佛可以忘记了所有的仇恨和恩怨,只想这样静静地抱着对方,永远不分开。
意乱和情迷,之后便是淋漓地汗珠。
强有力的手臂支撑着柔软无力的身躯。
恍惚间被抱进了浴室,直到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有人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细声啜泣,咬着下唇开始细声以求被饶恕......
40. 他给的惊喜
穿过熙熙攘攘的老街,阮香终于停下来。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站在一个老旧的巷口前,巷口两旁是斑驳的石墙,墙上爬满了青苔,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巷子。
越往里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花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气息。她不禁放慢了脚步,心中既期待又有些忐忑。
果然,不多时,有焦急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由远及近。
阮香的心跳不禁加速,她紧紧握住自己的衣裳下摆。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轻微的喘息声,一个略显的身影出现在巷子的另一端。
那人似乎看到了阮香,急匆匆地朝她跑来。
他穿着一身旧衣裳,手里拿着一个包裹,脸上满是汗水,眼中闪烁着焦急与关切。不是昨天同她一起出门的马剑雄又是谁。
阮香心下便泄了气,毫不掩饰面上的失落。
“阿香,终于找到你了!”
马剑雄气喘吁吁地说,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艰难的寻找。
阮香看着他,心中的失落渐渐平息。
她轻声问道:“雄仔,你这么急做什么,皓森哥呢?”
雄仔四下看了看,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开口说:
“阿香,皓森哥说他只是回来换件衣服,换完就要回去上班。他还收走了我的钥匙。等下我们回去,我怎么同老豆交代。”
阮香闻言,眉头微皱。
昨天强叔让雄仔来芒角给强婶买两件新衣,还说他要是太晚就去陈皓森租屋睡一晚,顺便帮他带了东西过来。
阮香听了借机要买些东西,便一同过来了,谁知昨晚他竟然要在医院值完班。今早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他又说了那些伤人的话。
“走,先回去再说。”
阮香边说边转身,带马剑雄往巷口的走去。
这里虽然离码头不远,但她暂时没有过海见周家人的打算。
周嵌玉也许是真的为她着想,希望她不再做妹仔,但出去读书学东西,她自问真的不是这块料。
而当在气头上要她给她许个好人家,也不完全是气话。
她这段时间在乡下,有些事也想明白了。
那些富家仔怎么可能娶她做大太太,可要她嫁给男佣人或是苦力工,到时候又要生仔又要洗衣做饭,也许还要做工贴补家用,真是得闲死唔得闲病。
让她怎么能甘心!
想来想去,都不如自己去争取自己的幸福。
眼下,陈皓森医生便是最佳人选。
他是医生,份工都好体面。就算现在租屋住没有钱,起码都有前途,讲出去都是医生太太。
早两日她听到强叔和强婶商量着说陈皓森同他们说医院在招工,但强叔似乎并不想雄仔来医院做工,而是想要攒钱要他考警察学校。
想到自己住在马家都不是长久之计,而这次既然来了,虽然被拒绝,但老话说得好,难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
想到这,阮香心里立即有了主意。
于是,她同马剑雄说道:“雄仔,我有事要过海。”
说是去过海,其实是去九龙医院打听招工的事。
原来现在医院人手不够,想要招些有力气的护士同护工还有后厨打杂的工人。
阮香一听,便来了精神,但想到现在做什么事不要打点,便不得不真的过海去中环。
因为经过上次华姐的事,为求安全,阮香一早将全部的钱连同值钱的首饰都存了起来。
而存钱的地方就在皇后大道附近的华资银行。
而此时的周嵌玉,也同利显扬驱车出了门,来到中环。
下个礼拜,就是钟曼姿的婚礼。
当初周嵌玉结婚的时候,作为要好的姐妹,钟曼姿特意托人从国外买了一只铁芬尼的钻石手镯送给她。
礼尚往来,趁着今日周嵌玉便约利显扬来选,送给钟曼姿的结婚礼物。
周家的金铺虽然也有做珠宝首饰,但毕竟还是以金饰为主,款式上不一定能入得了钟曼姿这种西式审美的眼,而她自己虽然设计了一些钻石首饰,但短时间做出来很不现实。
利显扬带她来到先施百货。
刚走进珠宝区,周嵌玉便被琳琅满目的首饰吸引。她仔细挑选着,每一件钻饰都闪耀着独特的光芒,让她目不暇接。
利显扬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她,眼中满是宠溺。
最终,周嵌玉选了一对钻石耳环。
一对主石完美切工,每颗五十分,凑成一对,象征一百分的爱情。
周围圈着一圈碎钻群镶,端庄又不失优雅。
利显扬侧头看向她,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问道:
“怎么不给自己选一件,你戴上一定很漂亮。”
周嵌玉轻轻一笑,将耳环递还给店员,说道:“我已经有很多首饰了,这次是给表姐挑礼物。”
利显扬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与深情,他轻声说道:“可是今天我想要送我的妻子一件礼物。”
说着,同店员指了指展示柜里的一款设计简约而优雅的钻石项链。
不容拒绝地让店员为小妻子戴在颈间。
周嵌玉戴上这条设计巧思的钻石项链,更添了几分温婉气质。
利显扬看了,朝她满意地点点头。跟着,眼神示意店员要买下这条项链。
店员的眼神中流露出羡慕的神色,将项链小心翼翼地取下来收进首饰盒中。
周嵌玉想到昨天和今天接连收到钻石项链,双唇轻轻颤抖,想了想,忍了忍,最终对利显扬说了声:“谢谢。”
利显扬低头吻了吻她的发,温柔地说道:
“只要你喜欢,以后这种惊喜还会有很多。”
周嵌玉的脸微微泛红,她低垂着眼帘,不敢直视利显扬那深情而真挚的目光。
直到两人相携走出先施百货,周嵌玉的心中充满了甜蜜与幸福。
她紧紧握住利显扬的手,决定听从芸姐的忠告,先不同他说昨天的事,免得为一些无谓的人让两人的感情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利显扬因为约好了银行和洋行的人,所以先将周嵌玉送到周家金铺。
他坐在车里,看着周嵌玉转身进了铺头,才示意罗彪驱车离开,心中却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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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彪叔,你认为那条项链是谁送来的?”
有时候问出口的话,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罗彪揸紧车,忽然被他一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大少说的是今早出门前家中安插的耳报神报来的事。
“大少,我怎么会知道,大少奶天生丽质,有不怕死的人追着上门送项链,那我们就如他所愿弄死他好了。”
这事罗彪想得很简单,男人嘛,身上有几个闲钱都喜欢寻求点刺激啦,不过这一次寻的刺激有点不要命。那索性就成全他咯。
利显扬闻言,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缓缓说道:“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你派人去查查,最近有没有陌生人接近过嵌玉。”
罗彪点头应允,心中却也犯起了嘀咕。
香港岛虽然小,但藏龙卧虎,什么样的人都有。大少奶奶长得如花似玉,又娇娇弱弱,难免会有人心生邪念。
想到此处,罗彪不禁加快了车速,希望尽快将这件事办妥,好让大少安心。
利显扬坐在车内,目光穿过车窗,望着外面繁华的街道,心中却是一片宁静。他深知,在这个乱世之中,想要保护好自己心爱的人,就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而此时的周嵌玉,正站在自家金铺的后院,将自己画好的手稿拿出来给大哥周隽廷看,她仔细同他讲着自己的设计稿中的设计理念,一脸认真纯粹的表情,完全不知道外面世界的险恶。
周嵌玉看了她的设计手稿,毫不掩饰自己的吃惊。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妹妹还有这样的才华和对首饰的理念。
他之前去荐人馆帮手招人,就是想要招又经验有资历的打金师傅,和识得珠宝首饰的年轻设计师。
这会看了妹妹的手稿,哪还需要去外面高新聘请,眼前的妹妹周嵌玉不正是最好的人选。
周隽廷拍了拍周嵌玉的肩膀,赞许道:“嵌玉,你的设计不错,很有新意。不如你就帮铺头多设计些年轻的珠宝钻饰。”
周嵌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又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她轻声说道:“大哥,现在来金铺的客人多是买金,买珠宝首饰的千金小姐们首选多是百货公司,而上了年纪太太们,多钟爱翡翠玉石。我怕我们现在做钻石和彩宝,成本太高,反而赚不到什么钱。”
周隽廷看着她,眼中满是理解。
如今要买到成色好,完美切工的宝石,都要船运过来,耗费的时间长不说,成本也很高。
周嵌玉忽然想到什么,转而笑着说道:“我们可以先做些创新的款式试试水。”
于是同周隽廷说了心里的想法,两人聊得很是投机。
离开的时候,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周嵌玉的视线。
那个人穿着一身华丽夸张的高开叉挑金丝线旗袍,正站在不远处的珠宝柜台前挑选首饰。
一张勾勒美艳的脸和几乎开到大腿根的裙摆叉,让身边经过的太太和小姐们纷纷侧目。
那人似乎感受到了周嵌玉的目光,转过头来,两人目光交汇到一处。
是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选美冠军,王楚楚。
41. 阴湿的觊觎
王楚楚停下脚步,目光在周嵌玉身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后,她继续挑选着首饰,仿佛没有看到周嵌玉一般。
只见周嵌玉转身,对周隽廷说道:“大哥,你先去前面忙吧。”
说完,她便朝珠宝区走去。
“王小姐,好久不见。”
周嵌玉站定。
王楚楚不经意间抬起头,眼睛迎向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想了想,还是改了称呼,唤了声:“利太太,好久不见。”
周嵌玉:“王小姐,近来可好?”
王楚楚:“还好,谢谢关心。”
王楚楚轻轻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她不确定周嵌玉是否同那些看她笑话的小姐和太太们一样,毕竟她今天来是来做上帝的,而不是来看谁脸色的。
两人间的氛围微妙而尴尬,空气中都弥漫着几分不自在的情绪。
站在一旁的贵叔看向珠宝区,觉得同自家大小姐打招呼的那位美人有些面熟。想了一圈,终于想起,那不是当初利家二少爷带过来订钻石戒指的那位。
看样子,大小姐似乎认识那位小姐。
这样想着,便抬脚去了里间寻自家大少爷。
这边,王楚楚看着镜中店员为她戴上的钻石项链,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
她轻轻抚摸着项链,仿佛在触摸着过去的记忆,片刻的沉默后,她终于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刻意压低声音说道:
“利太太,之前二少在这里为我订了枚钻石戒指。”
周嵌玉抬眼看向王楚楚,也没打算隐瞒她:
“王小姐,铺头这些事我并不清楚。但钻石戒指这事我恰巧听贵叔提过。签了订单,却没有付款,那颗火钻现在还没有镶。”
王楚楚闻言,眼神微微一黯。
她没想到利显仁竟然没有付钱,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涩,眼中更是闪过一丝不快的尴尬情绪。
但她王楚楚是何许人也,岂能让别人看她的笑话?
她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看着周嵌玉,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开口说道: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二少已经付款了呢。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王楚楚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仿佛在嘲笑自己的天真,似乎想要将心中的波澜平息。
周嵌玉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但更多的是淡然。
“王小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王楚楚闻言,微微一愣,心中也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跟着轻轻点头,似乎在赞同她的话,又似乎在为自己能够放下过去的一些事而感到一丝释然。
“是啊,人是应该向前看得。”
王楚楚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在怀念着那些逝去的时光。
周嵌玉没有再接话,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那些回忆或美好或痛苦,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她看得出来,王楚楚并不想再提起从前的事。
王楚楚看着周嵌玉,两人相视一笑。
两人之间的氛围渐渐变得轻松起来,在这一刻,仿佛之前的尴尬与不自在都烟消云散了。
随后,周嵌玉转身离开,留下王楚楚独自在珠宝店中挑选着首饰。
王楚楚微微抬起眼,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她清楚的知道,她和利显仁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但那段回忆,却会永远留在她的心中。
而美丽骄傲如周嵌玉这般,富贵千金大小姐出身的豪门阔太。
她会知道曾经的午夜梦回,自己的小叔子在醉醺情动之时,伏在别的女人身上的时候,喊过她的名字吗?
而这种阴湿的觊觎,她那位出名不好惹的丈夫又知不知道?
想来想去,利家这趟浑水都太深,还是躲得远一点为妙。
她转身看向镜中的自己,眼中已经重新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人始终是要向前看,未来总是充满了无限可能。
那条钻石项链在她的颈间熠熠生辉,仿佛也在诉说着新的开始。
王楚楚挑选了几件心仪的首饰后,便准备离开。
而此时,贵叔也回到前厅来。
自家大少居然要他不要为难一个刚刚失去依靠的女人。
温良正直的周隽廷哪里会想到,这个刚刚失去依靠的女人,就在前一晚,已经认了丽池花园夜总会的老板李荣业为契爷。
而刚刚的首饰,也是李老板的人过来签的单。
贵叔看着王楚楚那道妖娆的身姿扭出了铺头,跟着扭进了黑色进口车里面,不由啧啧出声。
现在这些后生女还真是要样貌有身材,要身材有手腕。难怪哄得那些老板们甘愿为博红颜一笑,大笔一挥签下十几万块的珠宝。
贵叔暗自在角落感叹,这世道还真是变化莫测,人与人之间的纠葛与关系更是错综复杂。
他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忙碌起来,心中却还在回味着刚才那一幕幕戏剧性的场景。
车子缓缓启动,坐在车里的王楚楚透过车窗望着渐渐远去的街景,心中思绪万千。
她轻轻摸了摸颈间价格不菲的钻石项链,那是她新生活的开始。
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翻开了新的一页,而那些过去的那些感情与不甘,就让它们随风而去吧。
回到司徒拔道的洋楼,客厅的电话响起。
刚进家门的王楚楚接过佣人手中的电话,放在耳边,是契爷李荣业打来的。
“楚楚,你今天表现得不错。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了一切,以后你在这个圈子里,可以畅通无阻。”
电话那头传来李荣业低沉而有力的声音。
王楚楚闻言,微微一笑,心中充满了感激。
“谢谢契爷,我会好好努力的。”
声音里透着小女孩的娇气与雀跃。
挂断电话后,王楚楚靠在真皮沙发上。
她早已不再是那个单纯无知的小女孩了,她深知,即使让她拿到选美冠军又如何,不过是丽池花园里其中一朵交际花,男人们眼中的玩物。混到最好,也不过是嫁给有钱佬做小妾。
跟着又想起那刚刚才萌芽的露水情缘,王楚楚的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神秘的微笑。
一个礼拜之后。
香江早报报道了一则娱乐新闻,上面赫然印着:
有人投钱并指名要今年的香江小姐冠军,还是一名新人演员的王楚翘主演大兴影片公司的喜剧片《火焰》做女主角。
这是重光之后的第一部本土港产的影片,据说男主角更是请到了华南影帝吴千帆,这可是多少女孩梦寐以求的机会。
据说这是选美冠军王楚翘打响知名度的好时机,也是她踏入电影圈,成为一名真正演员的开始。
整篇报道极尽溢美之词,报道中不仅提到了王楚翘的美貌和才华,更是对王楚翘的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期待和赞美。
仿佛这位香江小姐冠军已经走上了星光大道,前途一片光明。
周嵌玉微微一笑,她早两日已经听说王楚楚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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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爷,也改了名,要做电影明星。
王楚翘,果然人如其名,做哪行都要做翘楚。
她将报纸放在梳妆台一侧,看着琳琅满目的首饰盒,开始挑选今日参加钟曼姿婚礼要佩戴的的首饰。
利显扬走到她身后,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上,望向镜中侧着头戴耳环的小妻子。
周嵌玉被他深情的注视下,害羞地垂下眼睑。
利显扬见状,心中一动,在她耳畔轻声说道:“你戴上什么都好看。”
周嵌玉闻言,脸颊上泛起一抹红晕,娇嗔地看了他一眼。
利显扬哈哈一笑,满眼宠溺。他指着其中一条项链,一本正经对周嵌玉说道:
“这条项链很适合你,试试看。”
周嵌玉顺着他手指向的项链一看,正是他之前送自己的那条惊喜钻石项链。
她抬起头看着利显扬,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轻轻点了点头,任由利显扬将项链戴在她的脖子上。
项链的璀璨光芒映衬得她的肌肤更加白皙细腻,整个人仿佛都散发着光芒。
利显扬看着眼前的周嵌玉,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他知道,他爱这个女人,甚至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而周嵌玉看着他眼中的深情,感受到利显扬的温柔与坚定,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流。她抬头望向他,眼中闪烁着感激与依赖。
两人相视一笑,携手走出了房间,准备前往钟曼姿的婚礼现场。
婚礼现场隆重华丽,宾客满堂,场面热闹非凡。
周嵌玉和利显扬的到来,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他们手挽手走进会场,举止亲昵,恩爱有加。
宾客们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有认出两人的宾客开始议论纷纷。
“看,那就是港岛利家的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真是般配啊。”
“是啊,听周家老爷说他们夫妻俩感情很好,真是让人羡慕。”
......
宾客们的议论声传入钟韵姿的耳中,她朝着两人的方向不屑地撇了撇嘴,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不甘的挫败感。
然而,就在婚礼即将开始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周嵌玉的视线。
是今天婚礼的新郎官,何峻年。
他身着西装,英俊潇洒,正与人交谈,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周嵌玉心中微微一怔,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她明白,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她现在拥有的是利显扬的爱与陪伴,这才是最重要的。
利显扬显然也注意到了身旁小妻子微微的不安与慌乱。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给予她无声的鼓励与支持。仿佛在告诉她,他并不在意过去的一切。
周嵌玉感受到了利显扬的坚定与信任,两人相视一笑。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思绪都埋藏在心底,转身继续投入到婚礼的欢乐氛围中。
她在利显扬的陪同下,去了钟曼姿的新娘房。
钟曼姿身着华丽的婚纱,如同童话中的公主一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周嵌玉走上前去,送上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
她看向钟曼姿,眼中闪烁着真诚与祝福:“曼姿姐,祝你新婚快乐。”
钟曼姿在周嵌玉走后,打开精致的礼盒,里面赫然是一条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和一对钻石耳环。
最为巧思的是,项链的吊坠刻着她名字的字母“C”。
钟曼姿当即将颈间的珍珠项链取下,换上这条意义非凡又璀璨闪耀的钻石项链。
42. 他的目的
婚礼在欢快的气氛中拉开序幕,伴随着悠扬的音乐,一对新人缓缓步入婚姻的殿堂。
新郎何峻年,身着定制西装礼服,英俊潇洒。
新娘钟曼姿,则是身着一袭洁白华丽的婚纱,宛如天使降临人间。
一对新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眼神中仿佛都透露着对未来的期待。
两人手挽手站在台上,在牧师和众人的见证下,交换了订婚戒指,并许下了永恒的誓言。
坐在台下的宾客们,看着一对新人幸福的模样,心中充满了感动与祝福。他们一起举杯共饮,为这对新人送上了真挚美好的祝福。
周嵌玉与利显扬坐在宾客席中,看着这一幕,心中都涌动着对彼此深深的感激与爱意。
而在这一刻,钟曼姿更是深刻地感受到了爱情与亲情的美好与珍贵。
仪式结束后,宾客们纷纷上前与新人们合影留念。
钟韵姿也被母亲施慧宜叫去合影,身旁围着一圈亲戚朋友,热热闹闹地影了许多相片。
宾客们同新人合完影,随后便各自散去,继续享受婚礼的盛宴。
何峻年和钟曼姿正被一群亲戚朋友围着,大家纷纷向他表示祝贺,并询问新婚夫妻的蜜月旅行。
何峻年一一应付着,眼神却不时地往女方亲友席的方向瞟去,心中暗自思量着些什么。
一旁的钟曼姿,此时正沉浸在幸福的喜悦中,享受着属于他们的美好时刻,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新婚丈夫的心猿意马。
钟韵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才坐下便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肩头。转头一看,原来是自小与她八字不合的周隽焕。
她不禁轻轻蹙起眉头,没好气地说道:“做什么?”
只见周隽焕此刻正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看着她。
“恭喜啊,表妹,期待你嫁出去的那一天。”周隽焕调侃道。
钟韵姿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你就别打趣我了,你呢,什么时候给我带个嫂子回来?”
周隽焕闻言,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又恢复了常态,说道:
“别急,我这不是在努力嘛。”
两人正说着,施慧宜走了过来,将女儿钟韵姿一把揽过来,目光中带着几分警惕地看着周隽焕,嘴上却笑着说道:
“是隽焕呀,你可别欺负你韵姿表妹哦。”
周隽焕耸了耸肩,“我哪敢啊,姨妈。”
三人说笑了几句,气氛一时变得轻松起来。
而在人群中,一个身影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那便是周隽焕的母亲施慧清。
她看着台上幸福的新人,又看了看正与钟韵姿说笑的周隽焕,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施慧清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慧清。”
她转过身,只见一个身着华丽礼服的女子正站在不远处,面带微笑地看着她,正是她的姐姐施慧宜。
施慧宜快步走上前去,亲热地拉起施慧清的手。
“今天是峻年和曼姿的大喜的日子,咱们姐妹都没有好好说几句话。”
施慧清的目光中也带着几分感慨,“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孩子们都陆陆续续成家了。”
施慧宜点头附和道:“是啊,真是岁月不饶人。看到他们这么幸福,我也感到很欣慰。”
两人站在一起,一边说这话,一边不时地看着不远处打打闹闹的一双儿女,眼神中充满了慈爱与期待。
“慧清,你看隽焕现在也长大了,是时候给他物色个合适的对象了。你那里可有合适的人了?要不要我帮忙留意。”
施慧宜突然话锋一转,提到了周隽焕的婚事。
施慧清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我也在为这事操心呢。不过婚姻大事,急不得,得看缘分。”
施慧宜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慧清,你说得对,缘分这东西强求不来。不过咱们可以多给隽廷创造些机会,让他多接触些优秀的女孩子。”
施慧清笑着应和道:“嗯,这个主意不错。等婚礼结束后,咱们好好合计合计。”
姐妹俩人你来我往间聊得很是热络,丝毫不在意那俩个小的耍花腔似的小打小闹。
姐妹俩本就是各怀心事:
一个看不上对方的儿子是不生性的二世祖。
另一个看不上对方的女儿是小妾生的庶女。
反正横竖都是互相看不上,不如心照不宣地谁也不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深色西装的男子缓缓穿过人群,朝着施慧清和施慧宜所在的方向走来。他的步伐稳健,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不容忽视的坚定。
此人正是新郎何峻年。
何峻年走近后,先是礼貌地向两位长辈问好,随后目光在施慧清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施慧宜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关切地问道:“峻年,怎么了?有什么话想说吗?”
何峻年微微一顿,随即开口:“妈,我看到您和姨妈在聊天,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
施慧宜闻言,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好奇,连忙催促道:“说吧,峻年,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何峻年深吸一口气,说道:
“其实……我一直很欣赏姨妈家的妹婿利显扬,觉得他是个很有魄力的年轻人。我想,如果可能的话,今晚的家庭晚宴,能不能让姨妈帮忙引见一下我和显扬兄。
都是一家人,多接触接触,也许我们能成为很好的合作伙伴。”
施慧宜一听这话,脸上顿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看向施慧清,只见后者也是一脸惊讶,但眼中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欣喜。她明白,何峻年的这番话,或许能为两家的关系带来一些微妙的变化。
反观施慧清,也是乐见其成的。
何峻年毕竟是在贸易局供职,而她的儿子周隽焕天天无所事事,不是读书块料。前阵子老爷子还说要他去政务署或是贸易局做做事,磨一磨心性。
别管最终去哪里,都是为政府做事,多个人能关照一下自己的儿子,总是好的。
“峻年啊,你这想法不错。”施慧宜笑着说道,“你们都是年轻人,多交流交流也是好的。”
何峻年闻言,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这番话可能有些突兀,但话一出口便是对利显扬的欣赏和对家族未来的考虑。一番话说出来,实在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而施慧清的赞同更是让他信心倍增。
施慧宜看向女婿何峻年,眼中也多了几分赞许。
她知道女婿一向聪明能干,今天这番举动,显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慧清,你觉得呢?”施慧宜转头看向妹妹,征询她的意见。
施慧清微微一笑,说道:“我没什么意见,只要孩子们愿意,都是好事。”
何峻年闻言,心中大喜。
他知道自己已经迈出了关键的一步,效果似乎还不错。
施慧清也笑着借机回应道:“峻年啊,不止是显扬,隽廷隽焕今天也在,你们都是年轻人,又都是隽焕的姐夫和哥哥,要好好带带隽焕。”
何峻年也不推脱,潇洒地应道:“姨妈,都是自家兄弟,那是自然。”
一句话便说到了施慧清的心里。
三人又说笑了几句,气氛一时变得更为融洽。而这一切,都被不远处过来寻母亲施慧清的周隽焕看在眼里。
他虽然读书不叻,但自小养在嫲嫲叶良娣屋里。自小聪明伶俐,鬼灵精识得看人面色,懂得哄老人家欢心。
看到何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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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与母亲和姨妈相谈甚欢的样子,他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
这何峻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怎么突然对我家的人这么上心?
同时,他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何峻年为什么会特别提到自己的姐夫?难道他有什么别的目的?
周隽焕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何峻年,试图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
然而,何峻年的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微笑,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
周隽焕心中越发好奇,决定等阵找个机会好好问问母亲。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黄色礼服的女孩朝他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
“隽焕哥,恭喜啊。”
女子声音娇柔,听得周隽焕骨头都酥了半边。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表姐钟曼姿的伴娘,一个同他八竿子打不到一处去的破落户亲戚家的表妹黄婉秀。
“哦,是婉秀啊,谢谢。”
周隽焕也笑着回应道,心中却不禁暗自嘀咕,这黄婉秀怎么突然来找他了?他记得以前这小姑娘总是躲着他,怎么今天这么主动?
黄婉秀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说道:
“隽焕哥,你别多想,我就是来给你送祝福的。祝你早日找到心仪的姑娘,不管你最终选择谁,我都会祝福你。”
说完,黄婉秀便转身离开了,留下周隽焕一人在原地愣神。
他看着黄婉秀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
“这小姑娘,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周隽焕喃喃自语道,却也没有多想,转身去找母亲施慧清,向她传达大哥周隽廷的意思,问她要不要和他们一起走。
施慧清闻言,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几分柔和,“好,咱们走吧。”
两人穿过人群,缓缓向宴会厅外走去。
周隽焕跟在母亲身后,心中仍在琢磨着何峻年的那番话。
“妈,你觉得何峻年刚刚的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施慧清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儿子,眼神中带着几分深意,说道:
“隽焕,你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意。何峻年今天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目的。”
周隽焕闻言,心中不禁一凛,问道:“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施慧清看着眼前不成材的儿子,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他想要结识利显扬,应该是生意上的事吧。至于具体的目的,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你也不用太过于担心。只要你行得正、坐得端,做好自己的事,就不怕别人来算计。”
两人边说边走,很快就走出了宴会厅。
上次因为女儿嫁妆的事惹了老爷周信堂的不快,等阵回到家要同女儿女婿解释这件事,给老爷一个交代。
晚上又要去钟家的半山别墅参加家庭晚宴,看烟花,帮姐姐施慧宜撑场面。
再看眼前这个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小儿子,想到刚刚人家女儿都没给他好脸色,他还对人家女儿那一脸谄媚的笑。
真是应了那句话,男人只要喜欢你,自己都能把自己哄好。
想想这些,施慧清的头已经开始疼了。
“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施慧清说道。
周隽焕应了一声,扶着母亲上了车。车子缓缓启动,驶离了婚礼现场。
而此时,何峻年已经站在宴会厅的门口,目送着施慧清和周隽焕的车子远去,他的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心中暗自思量着下一步的计划。
该走的都走得差不多。
至于利显扬,贪杯的周兆镛足以拖住他一阵。
想到曾经几乎戳手可得的周嵌玉,此时应该已经被钟曼姿留在房里了,何峻年的心神被勾地一阵荡漾,他转身朝着宴会厅的另一侧走去。
43. 渣男的纠缠
钟曼姿脸色绯红,眼神迷离,显然是醉得不轻。
周嵌玉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回到新娘房。又忙前忙后地为她倒了一杯水看着钟曼姿这副模样,周嵌玉不禁有些心疼,忍不住轻声责备道:
“曼姿姐,你怎么喝这么多?今天可是你的大喜日子。”
钟曼姿只是痴痴地笑着,没有回答。她摇摇晃晃地接过水杯,却一个不稳,水洒了一身。周嵌玉无奈地摇摇头,拿起毛巾为她擦拭。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周嵌玉心中一惊,连忙放下毛巾,迎了出去。只见何峻年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口,眼神中满是担忧。
何峻年:“嵌玉,曼姿她……”
周嵌玉:“你放心,曼姿姐只是喝醉了,我已经照顾她了。”
何峻年话未说完,便被不想与之多说的周嵌玉打断。
何峻年闻言,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跟着趁机走进房间。
他看着醉倒在床上的钟曼姿,眼神中满是柔情与愧疚。低下身去,轻轻握住钟曼姿的手,神情地说道:“曼姿,对不起,我来晚了。”眼角却在偷偷瞟周嵌玉。
周嵌玉没察觉到那暗藏心机的眼神,看到这一幕,心中不免动摇。
刚刚在席间,她就听到何峻年对钟曼姿爱情故事的各种版本,但亲眼看到他们如此亲近,想着也许是自己误会他了。
一条项链也许并不算什么,可以是挑衅,也可以是,关心或者道歉?
这样想着,周嵌玉很快便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毕竟今天是钟曼姿的大喜日子,她不能让这些私人情感与偏见影响到大局。
“表姐夫,既然你来了,我就先出去了。曼姿姐这里有你照顾,大家都放心。”周嵌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何峻年感激地点点头,低头看着钟曼姿沉睡的脸庞。
周嵌玉转身离开房间之际,谁料他长腿一迈,走到她身边,随即关上门,将整个世界都隔绝在了门外。
周嵌玉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她瞪大眼睛看着何峻年,故作镇定地看着何峻年,问道:“表姐夫,你这是做什么?”
何峻年深情地看着她,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嵌玉,我们从前不是这样的,我有话想对你说。”
周嵌玉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试图推开何峻年,但对方的力气大得出奇,她根本动弹不得。
周嵌玉心中一惊,她知道,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进来,一定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于是让自己快速平静下来,说道:
“表姐夫,你最好不要这样,今天是你和曼姿姐的大喜日子。”周嵌玉的声音中清冷地没有一丝感情,是在警示他。
但何峻年似乎听不进去,他一步步逼近周嵌玉,将她逼到墙角,俯下身靠近他朝思暮想的美丽面庞,压抑着低声说道:“嵌玉,你从前可不是这样喊我。我们之间有误会,我今天来,就是要向问清楚的。”
周嵌玉心中慌乱,她不知道何峻年说这些究竟想干什么,也不知道当初在半岛酒店的事他记得多少,只能尽量保持冷静地说道:“表姐夫,有什么话你就在这里说吧,我听着。”
何峻年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嵌玉,我们明明是相爱的不是吗?那条项链,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我想借此向你表达我的心意。可是你却将它转送给别人,真是在糟蹋我的真心。”
周嵌玉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没想到何峻年会在这个时候提起那件事,更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心意。
她强作镇定,试图解释:“表姐夫,你误会了,那条项链我只是觉得适合曼姿姐,所以才送给她的,而且你们本来……”
何峻年却打断她的话,眼中满是执着:“嵌玉,不要再骗我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今天,我就想问清楚,当初在半岛究竟是谁将我打伤?是利显扬吗?他知道我们的事了?他知道你爱我吗?”
周嵌玉在心里先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心说何峻年这厮也太过自恋,自以为是,以为全世界的女人都爱他。曾经原身对何峻年是有过好感,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她不能让自己陷入这种复杂的情感纠葛中。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表姐夫,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现在,曼姿姐才是最重要的。你今天应该好好陪陪她,而不是在这里和我说这些。至于我对你,只有师生间的情谊。”
何峻年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但他很快便振作起来,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嵌玉,我不会放弃我们的感情。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
说着就要低头吻她。
周嵌玉慌得直接抬起膝头撞向他,只听何峻年闷哼一声,抬起手作势要打人,却又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与不甘。
周嵌玉趁机挣脱开来,退到房间的另一角,警惕地看着他:“表姐夫,请你自重。今天是你和曼姿姐的大喜之日,我不希望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
周嵌玉说着,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沉睡的钟曼姿,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她知道,如果自己和何峻年之间再有纠葛,无疑会伤害到了无辜的钟曼姿。她不能再让这种事情继续下去了。
而何峻年也意识到,自己今天的举动已经彻底激怒了她,想到此时未近她的身,也未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是,他缓缓放下抬起的手,低声说道:“好嵌玉,过来,让我们像从前一样不好吗?”
说完,他不再给周嵌玉说话的机会,再一次一步步地逼近她。
她看着何峻年,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表姐夫,你这样做,对得起曼姿姐吗?我今天可是来参加你们的婚礼的。”
何峻年低下头,扮演着情深,声音中带着几分苦涩,说道:
“我知道我对不起曼姿,但我真的无法欺骗自己的感情。嵌玉,我还是爱你的,你给我时间,我愿意为你放弃一切,只求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周嵌玉心中乱成一团麻,她不知道该如何快速摆脱何峻年这个渣男的纠缠。就在这时,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响动,是钟曼姿在床上翻了个身。
何峻年脸色一变,连忙松开周嵌玉,转身去看钟曼姿。
周嵌玉趁机挣脱开来,打开门逃也似的得跑了出去。
等何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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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反应过来冲到门口,只见不远处一道阴沉的目光直直投射过来,让他生生止住了脚步。
走廊上,利显扬长臂一伸,将小妻子护在怀中。
刚刚让人送走酒品拖沓的岳父周兆镛,他忽然警惕地意识到小妻子没有在他身边,恐怕会被人缠上,果不其然,就遇上了眼前这一幕。
何峻年脸色阴晴不定,看着利显扬那护犊子般的模样,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但他深知,此时不宜与利显扬正面冲突,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挤出一丝笑容。
“妹夫,真是巧了,你也在这里。”何峻年故作轻松地打招呼。
利显扬目光如炬,冷冷地看着他,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表姐夫,今天是你和我太太表姐的大喜之日,我希望你能安分一点,不要做出什么让大家都难堪的事情。”
何峻年心中一凛,他虽然怀疑自己被人偷袭同利显扬脱不了干系,但终究没有证据,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利显扬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只能点头应承:“妹夫放心,我家曼姿饮多两杯,多亏了嵌玉表妹的照顾。”
说完,他便在利显扬阴沉的注视下转身回到房间。
再确认床上的钟曼姿还在沉睡之后,何峻年暗暗松了一口气。
钟曼姿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更是政府高官钟卓理的女儿,这段婚姻他闭着眼都要好好经营。
他决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而毁了自己的前途!
于是,他整理好心情,坐在床边,静静地等待着钟曼姿醒来。
而门外,利显扬也带着周嵌玉离开,走廊上再次恢复了平静。
宴会已经进入到尾声,宾客们欢声笑语地离开,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刚刚发生的那一幕。然而,对于周嵌玉来说,这一切却变得异常沉重。
周嵌玉心绪难平,她没想到何峻年竟会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对她纠缠不休。她抬头看向身边的利显扬,只见他面色阴沉,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利显扬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说道:“别怕,有我在。”
周嵌玉心中一暖,她感激地看着利显扬,轻轻点了点头。她知道,在这个复杂的局面中,只有利显扬是她可以依靠的港湾。
去周家庄园的路上,周嵌玉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不让刚刚的事情影响到今天的喜庆气氛。然而,她的心中却难以释怀,她不知道何峻年接下来还会做出什么举动,更担心钟曼姿醒来后会如何面对这一切。
利显扬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他轻轻拍了拍她手,安慰道:“别担心,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周嵌玉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中稍微安定了些。她知道,无论发生什么,利显扬都会站在她身边,为她遮风挡雨。
她想起刚刚台上笑容满面的钟曼姿和何峻年,心中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这段婚姻究竟能给钟曼姿带来幸福,还是无尽的痛苦。
她默默地祈祷着,希望钟曼姿能够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也希望何峻年能够真正珍惜这段婚姻,不要再做出伤害钟曼姿的事情。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喜欢捉弄人。就在周嵌玉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的时候,何峻年却又一次找到了她……
44. 绚烂的烟花
周嵌玉和利显扬回到周家庄园。
周信堂主动提起上次她走之后周隽焕惹出的事,让施慧清将大丰银号的支票当着女婿利显扬的面还给女儿周嵌玉。
母子俩哪有隔夜仇,早就和解了,但这件事却没有翻篇。
施慧清心中一万个不愿意。她前些日子因为周隽焕惹出的事而心烦意乱,如今老太爷又让她当着女婿的面把大丰银号的支票还给女儿。这支票本是她的一份保障,如今却要还回去,施慧清觉得这不仅让自己没了面子,更像是把到手的好处又推了出去。
她心里暗自埋怨公公周信堂不考虑她的感受,也觉得周隽焕实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不是他惹出那些事,哪会有现在这些麻烦。可她又不敢违背老太爷的吩咐,只能强忍着心中的不满,准备按老太爷说的去做。
施慧清拿着支票,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棉花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她偷偷瞥了一眼女儿和女婿,只见周嵌玉同利显扬,两人面上的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这让她心里更加忐忑不安。
走到周嵌玉面前,施慧清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好半天才挤出几句干巴巴的话:“嵌玉,这支票……你拿回去吧。”说罢,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支票塞到周嵌玉手里,随即转过身去,不愿再看到女儿和女婿的神情,仿佛这样就能逃避内心的委屈和不甘。
周嵌玉并没有伸手去接支票,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对母亲的怜悯,也有对这时代背后复杂家事的无奈。她轻轻拉住施慧清的胳膊,柔声道:“阿妈,钱既然给了你,就现在你那里放着吧。”
利显扬站在一旁,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同意小妻子的决定。
施慧清怔愣一秒,反应过来。没有回应女儿的话,只是用力甩开女儿的手,快步往自己房间走去,脚步凌乱又急促,像是在逃离这个让她难堪的场景。
回到房间,她“砰”地一声关上房门,整个人靠在门上,缓缓滑落坐在地上,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她双手捂着脸,任由泪水从指缝间滑落,打湿了衣袖。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她压抑的抽泣声,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过了许久,施慧清才慢慢止住哭声,抬起红肿的双眼,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心中满是苦涩。她想起自己这些年在周家的种种不快,嫁的人日日只会寻欢作乐,散尽家财,现在家中二叔管着铺头的生意,她手中多攥些钱无非是想要两个儿子以后好过些。
她越想越委屈,觉得就连最疼爱的两个儿子都没有真正考虑过她的感受......出神之际,忽然,敲门声响起。
门外响起周嵌玉的声音:“阿妈,我同显扬要走了,你保重身体。”
施慧清慌忙打开门,脸上的泪痕已经擦拭干净。
周嵌玉回来庄园,其实也就是要办这两件事,想着钱既然已经给了母亲就不要了,晚上的烟花她同利显扬商量好不再去。但施慧清出于私心要她一定要去,说钟家此次收购了一间烟花厂,今晚的烟花一定非同凡响,定能让人大开眼界。
周嵌玉则显得较为淡然,心中暗自思量,这钟家究竟有何等烟花,能让施慧清如此推崇。倒是赶来的周隽焕立即被母亲说服,心想反正也无事,便答应一同去。跟着在收到母亲的一记眼神之后,便开始央求姐姐同姐夫也一起去。
周嵌玉拗不过母亲和弟弟的再三劝说,说要下楼同利显扬说一声。
利显扬想了想晚上的事应该赶得及,而且既然岳母出声了,再忙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便同意了。
夜幕缓缓降临,华灯初上。
钟家庄园外早已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一辆辆豪华的汽车有序地停放着,衣着光鲜的人们进进出出,欢声笑语回荡在空气中。
施慧清和周隽焕的车先到,母子俩先下了车,周隽焕满脸兴奋,眼睛不停地四处张望,对即将看到的烟花充满了期待。
后面的利显扬同周嵌玉也下了车,看着眼前这热闹的景象,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衫,一边叮嘱周嵌玉等阵不要离开他身边。周嵌玉想到婚礼上的事,慎重地点了点头。
走进钟家庄园,里面更是灯火辉煌,宛如白昼。
花园里摆满了各种精致的点心和美酒,宾客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笑风生。施慧清浑然不知婚礼发生的事,同何峻年引见了利显扬之后,便带着周隽焕穿梭在人群中,不时和熟人打着招呼。
利显扬同何峻年寒暄了几句,便各自走入了人群。
不一会儿,烟花表演的时间到了。
众人纷纷来到花园的空地上,翘首以盼。
随着一声巨响,一道绚丽的烟花冲向夜空,瞬间绽放出五彩斑斓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庄园。紧接着,一朵又一朵的烟花接连升起,有的像盛开的花朵,有的像流星划过,有的像璀璨的星辰,美不胜收。
周嵌玉依在利显扬身边,仰望着天空中的烟花,心中却并没有太多的喜悦。她看着周围人们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笑容,想想原身同何峻年曾经的那点破事,不禁有些头大。弟弟周隽焕则在一旁兴奋地跳着脚,不停地喊着:“好美啊,好美啊!”
利显扬混迹名利场多年,来到钟家便见岳母殷勤地同姐姐钟家二太太一起为他和何峻年引见,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自从在周家金铺第一次见到周嵌玉的那一刻起,利显扬虽然并未对她一见倾心,却也未心生半点觊觎。但他是男人,也懂得她超俗的美丽、清冷的气质、优渥的家世,都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为之倾倒。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轻易地得到她,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得到别人的觊觎,而也她不过是他计划中的一个棋子罢了。只要他能够成功,那么自己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可此刻,望着身旁依偎着自己,却眼神里透着几分疏离与落寞的周嵌玉,利显扬心中竟莫名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那感觉,像是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湖,被一颗小石子轻轻投入,泛起了层层涟漪。
烟花仍在夜空中肆意绽放,光芒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却照不亮周嵌玉心底那片一直暗暗隐藏起的阴霾。
她微微侧头,看着身旁这个名义上的丈夫,想起曾经两人之间曾经的种种,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自己在这场婚姻里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利显扬对她的真心又是否瞬息万变,她最终又该何去何从......
施慧清拉着周隽焕站在不远处,看着天空中绚烂的烟花,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她全然没有察觉到女儿和女婿之间那微妙的气氛,只沉浸在这一刻的热闹与欢喜之中。
周隽焕则完全被烟花吸引,眼睛一刻也舍不得从夜空中移开,嘴里还不停地赞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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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烟花表演逐渐接近尾声,人群里开始有人向花园散去。
利显扬轻轻牵起周嵌玉的手,那动作看似自然,却让周嵌玉微微一怔。
不知怎地,她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却又在利显扬那略带深意的目光中停住了动作。
“我们先回去吧。”利显扬轻声说道,声音里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周嵌玉点了点头,两人同母亲和弟弟道了声别,便先行离开了。
回程的一路上,谁都没有再开口,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回到利家大宅已经是夜深,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也许连利显扬也没想到,在经历了种种之后,心中的天平居然开始向她倾斜。这是连他自己都始料未及的。但随着两颗心越来越近,已经让他无法忽视今日何峻年眼中的留恋和不甘,这让他心中同样充满了不甘与愤怒。
守门的佣人推开金丝楠木的大门,利显扬深吸一口气,跨进门口便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朝着大宅的深处走去。他的手还稳稳地牵着小妻子,高大的背影在廊灯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坚定与冷酷。
周嵌玉外出了一整日,这时到了家,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一些力气,她回到二楼的房间,先去了浴室冲凉。
而利显扬去了书房,他脱下西装外套,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串电话号码出去,电话接通,他不意外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消息,同心中的猜想如出一辙:那条被小妻子收到又送出去的钻石项链,果然是何峻年那厮送的。
利显扬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周嵌玉坐在妆台前,梳理头发。就在这时,她看到利显扬走进房间,脸色阴沉地朝她走来。周嵌玉心中一惊,不知道他会如何对待自己。但她知道,无论如何,她都必须面对这一切。
利显扬走到她面前,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但最终,他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嵌玉,我已经不想知道你同别人之间曾经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要你保证,以后,你的心里只能有我一个。”
利显扬轻轻抚摸着周嵌玉的脸颊,仿佛在抚摸一件易碎的艺术品,动作轻柔至极。见她没有抵触,才缓缓低下头去,吻住她微微轻颤的双唇。
她感受着他的温柔,心中的疑虑和不安渐渐消散。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场婚姻中究竟应该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但此刻,她只想沉浸在这份难得的温情之中。
利显扬轻轻拥抱着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而周嵌玉也伸手抱住面前的利显扬,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这个男人身上。而利显扬,也紧紧回拥着她......
他们紧紧相拥,两人的心跳,在这一刻,融在了一起......
这一夜,对于夫妻两人来说,都仿佛有着各自不同的心事需要倾诉在这缠绵的情事中,在寂静的夜色中悄然蔓延.....
另一边,西望洋山庄园。
何峻年在新婚妻子熟睡后,走到窗边,看着寂静阴沉的庄园,想到今天看到了施慧清与施慧宜姐妹俩之间的微妙关系,看到了周隽焕的受宠和不成材,他心中突然涌起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他要利用这一切,为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
他不仅仅要背靠钟家这棵大树得到日后的财势和地位,更要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一切,这其中就包括周嵌玉。
45. 婆婆的教诲
二房好事将近,利家上下都弥漫着一种喜庆的氛围。虞美珠整个人也显得格外精神,每日里忙忙碌碌,似乎在为这即将到来的好事做着最后的准备。
周嵌玉的婆婆冼印珍一向深居浅出,很少过问家里的事,但在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拿出态度来,派了儿媳周嵌玉去二房帮手了几天,但又怕周嵌玉年轻气盛不够隐忍。于是一大早便在她身边伺候的英姐上楼敲门,让儿媳周嵌玉下楼一趟,有事同她交代。
周嵌玉原本还在房间里思索着近日家中的种种变化,听到英姐的传话,虽有些疑惑婆婆为何突然找她,但还是简单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衫,便跟着英姐下了楼。
来到婆婆冼印珍的屋子,只见屋内布置简洁却透着一种出世沉稳的气质,冼印珍正端坐在檀木圈椅里,看到周嵌玉进来,微微抬了抬手,示意她坐下。周嵌玉依言坐下后,便静静地等着婆婆开口,心中暗自猜测婆婆找她所为何事。
冼印珍沉默了片刻,目光在周嵌玉身上缓缓扫过,仿佛在斟酌着用词。
终于,她缓缓开口:“嵌玉啊,二房的好事将近,咱们利家上下都该和和睦睦的。我在一边瞧着,你是比从前懂事了,但有些话,我还是得跟你挑明了说。”
周嵌玉闻言,心中一紧,她不知道婆婆接下来要说什么,但直觉告诉她,这绝非是什么轻松的话题。她微微挺直了腰板,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静静地聆听着婆婆的教诲。
冼印珍继续说道:“你嫁入利家也有些时日了,应该明白咱们这个家的规矩。二房的事,咱们作为大房,虽不便过多插手,但也要懂得分寸。面上该帮衬的自然也要帮衬,该忍的暂时忍一忍,千万不要因为一时意气,做出有损家族颜面的事来,没得让街外人去看笑话。”
周嵌玉听着婆婆的话,心中渐渐明白了她的意图。看来冼印珍也没有她表现得那么置身事外充耳不闻屋外事,从这话便不难听出,她是在敲打自己,不要同虞美珠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起冲突。
于是,她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奶奶你放心,我明白了,绝不会做出任何有损家族颜面的事来。”
冼印珍听了周嵌玉的回答,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又交代了这几日让她代表大房帮衬二房,在得到儿媳周嵌玉的点头后,冼印珍这才再次抬了抬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周嵌玉于是起身,向婆婆行了一礼,便转身走出了屋子。
周嵌玉走出了婆婆的屋子,心中却并不平静。她深知,在这看似喜庆的氛围下,实则暗流涌动。二房的好事将近,对于虞美珠来说,或许是家族联姻提升自己身价的重要契机,但对于她而言,却可能意味着更多的挑事和麻烦。
她一边走着,一边思索着婆婆冼印珍的话。冼印珍虽然说得委婉,但其中的警告之意却十分明显。在这个家族里,她作为加刚刚才嫁进来的儿媳妇,本就没有多少话语权,若是再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什么不当之事,恐怕真的会落得个被人看笑话的下场。
想到这里,周嵌玉不禁暗暗叹了口气。她明白,自己必须更加谨慎行事,不能让任何人抓住把柄。同时,她也要想办法在这复杂的家族关系中,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
回到自己的房间,周嵌玉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略显憔悴的面容,心中涌起一股无力的情绪。连续几日她面对虞美珠的得意洋洋和冷言冷语已经选择克制自己的情绪,不想同她正面冲突。想要等阵还有重要的事。于是,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去了里间换衫。
换好衣服出来,周嵌玉对着镜子整理了一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她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自己不仅要面对虞美珠可能的挑衅,还要在家族的各种事务中展现出大房儿媳应有的风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周嵌玉放下手中的耳环,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庄妙玲房里的妹仔阿宝,周嵌玉微微一愣,问道:“什么事?”
只见阿宝一脸焦急地说:“大少奶,不好了,我们二少奶那边出事了。”
芸姐正巧上楼来,想着二房同周嵌玉之间微妙又紧张的关系,又想到二房少奶此时正怀着孕,正是不容有失的时候。便同周嵌玉跟着阿宝一起去了庄妙玲的房里。
周嵌玉和芸姐快步走到庄妙玲房门口,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隐隐还有哭声传来。周嵌玉心中一紧,加快了脚步。
走进房间,只见庄妙玲正坐在床边,满脸的泪痕还未干,几个打扫的佣人围在她身边,手足无措。看到周嵌玉进来,庄妙玲像是看到了救星,哭着说道:“大嫂,让阿宝去请你来,我也是实在没办法。”
说是大嫂,其实周嵌玉还要比面前的庄妙玲小几岁。但是辈分压死人,于是周嵌玉赶忙走到庄妙玲身边,轻声安慰道:“弟妹,别急,慢慢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庄妙玲被她一问,有所顾忌地看了眼房里,周嵌玉会意,让打扫的佣人们先离。庄妙玲这才抽抽搭搭地说:“奶奶要我帮手去买婚礼的喜帖,还没出门,我刚刚……突然肚子痛得厉害,想找奶奶去讲一声......没想到她同芷伦都出门了......大嫂,孩子会不会有事啊?”
周嵌玉一听,心里也有些慌,但还是强装镇定,说道:“弟妹,你先别自己吓自己,我这就让人去请医生来。”
说完,周嵌玉转身对芸姐说道:“芸姐,你在这里看着二少奶,我去打通电话给显扬,让他叫医生来。”芸姐应了一声。
“不要!”不料,庄妙玲有些大惊失色。“大嫂,我这里有一个药行大夫的电话,之前都是他给我看的。还是先让他来吧。”
跟着说了一间药行的地址和名字,周嵌玉立即和芸姐一起下楼去找家里管事的要辆车去接人。她想了下,又去了书房,拨通了利显扬船厂的电话,将这事讲了,才重新回到庄妙玲房里。
周嵌玉又安慰了庄妙玲几句,让她先躺下休息,不要乱动。庄妙玲紧紧抓着周嵌玉的手,仿佛这样能安心一些。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药行的大夫被请来了。
老大夫仔细地为庄妙玲把了脉,又询问了一些情况,然后皱着眉头说道:“二少奶奶这是动了胎气,需要好好调养,切不可再受刺激。”
周嵌玉听了,心中暗暗猜测,难道是虞美珠又做了什么?但此时也不是追问的时候,她先让大夫开了药方,又安排妹仔同大夫去抓药煎药。
等一切都安排妥当,周嵌玉才走到一旁,轻声问庄妙玲身边的妹仔:“到底是怎么回事?二少奶奶怎么会突然动了胎气?”
那妹仔犹豫了一下,看着庄妙玲,得到她的眼神示意,这才支支吾吾地说道:“今天一大早,二太太和大小姐说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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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听的话,二少奶奶就……就成这样了。”
周嵌玉听了,心中了然,果然是虞美珠在背后搞鬼,这次还多了个利芷伦。想到虞美珠这几日作威作福的姿态,她捏紧的手指又缓缓松开,她很清楚,这是二房的家务事,而此刻不是与虞美珠正面交锋的时机。庄妙玲还怀着孕,眼下最重要的是确保她和腹中孩子的平安。
周嵌玉压下心中的怒火,转身回到庄妙玲床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弟妹,你放心,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药也去抓了,你只需安心养胎,其他的事情有我在。”
周嵌玉想着自己反正都要出门一趟,顺道帮庄妙玲去买喜帖也是顺手的事。便让她安心在家里养胎,哪里也不要去。
庄妙玲微微点头,眼中满是感激,“大嫂,谢谢你。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知道在这个家里,周嵌玉虽然是大房的儿媳,却也是她眼前最能依靠的人。
安抚好庄妙玲后,周嵌玉回到自己的房间,心中却在盘算着接下来这该如何应对虞美珠。她知道,她这位二婶一向心比天高,又仗着二房即将到来的好事,愈发肆无忌惮。但周嵌玉也明白,自己不能一味地退让,否则只会让虞美珠更加得寸进尺。
就在这时,传来了两声敲门声,跟着是马剑梅的声音:
“大少奶,车子等在楼下。”
周嵌玉闻言,拿起手袋起身离开了房间。
周嵌玉走下楼,只见家中的司机站在一辆黑色轿车旁,看到她下来,连忙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周嵌玉微微点头,抬脚坐进车里,车子随即缓缓驶出利家大宅。
庄妙玲站在房间里,透过窗户,望着那辆黑色轿车渐行渐远,心中思绪万千,她想到自己的无助处境,又想到虞美珠的咄咄逼人还有利芷伦的火上浇油,不禁暗暗攥紧了握成拳的手。
这个家,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实则暗藏无数算计与争斗。她知道只有周嵌玉帮她去买喜帖,才能在这个复杂的家族局面中,尽力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她回想起刚才的惊险,肚子那阵突如其来的剧痛仿佛还在隐隐作痛,好在有周嵌玉在,不然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如果贸然打电话叫大夫过来,他一定会很不高兴吧......
“所以,周嵌玉,你不要怪我利用你。谁让你足够蠢,而利显扬又甘愿为你出头。”庄妙玲在心底对自己说。
车子很快停在了百昌堂药行门口,周嵌玉让马剑梅在外面等候,自己则快步走了进去。
药行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坐在柜台后面查看柜里的药材。周嵌玉说明来意,老者点点头,将配好的药交给一旁的学徒包好,跟着又递给周嵌玉小小的一个白瓷瓶,里面都是碾好的药丸。
拿上药,周嵌玉又按照庄妙玲给的地址,去了一家专门经营喜帖的店铺。
店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喜帖,从素雅到华丽应有尽有。周嵌玉仔细挑选了一番,想了想最终选了几款不失庄重又带着几分喜庆的款式。她付了钱,让马剑梅将喜帖仔细收好,这才转身离开店铺。
回到车上,周嵌玉已经将刚才那只小小的药瓶偷偷放进自己的手袋。包好的药和喜帖都放在一旁,对马剑梅说道:“走吧,我们回去。”
车子再次启动,离开上环朝着利家大宅的方向驶去。
46. 清醒的沉沦
周嵌玉回到家中,才刚踏入客厅,就感受到一股压抑而紧张的气氛,佣人们都低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脚步匆匆却又尽量放轻,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
芸姐立马迎上去:“大少奶回来了。”
说着一边伸手去接马剑梅手里的药包,一边同马剑梅使眼色,奈何阿梅这孩子看不懂。
周嵌玉问了声:“二太太回来没有?”
芸姐摇摇头:“还没。”说着往身后的客厅里看了一眼。
周嵌玉这才反应过来,厅里还有别人。
只见利显扬正端坐在沙发上,眼神锐利如鹰,似乎在等她回来。周嵌玉强压下心中的忐忑,挺直腰身,以一种不卑不亢的姿态迎上了利显扬的目光,开口说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利显扬起身要去接她的手袋,被她一闪,她的的手僵在半空,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深沉莫测的模样。
他缓缓收回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说道:“怎么,怕我吃了你?”
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带着几分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周嵌玉轻轻皱眉,她并不想在这个时候与利显扬发生争执,尤其是当她心中还藏着许多未解之谜。于是说道:
“显扬,我们之间能不能少些猜疑,多些坦诚?”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恳求,也透露出她对这段关系的不安与期待。
利显扬闻言,眼神微微一闪,似乎被周嵌玉的直接和坦诚所触动。他缓缓走到窗边,背对着周嵌玉,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权衡着什么。“嵌玉,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时机未到。”
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和苦涩,让周嵌玉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紧了。
她走上前去,轻轻从背后环住了利显扬的腰,将脸颊贴在他的背上,感受着他体温传递来的温暖和安心。
“显扬,我不怕知道真相,我只怕我们之间的距离会因为这些未知而越来越远。”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仿佛在向利显扬传达着一种无形的力量。
利显扬的身体微微一颤,他缓缓转过身来,将周嵌玉紧紧拥入怀中,喃喃说道:“嵌玉,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他的承诺如同誓言一般,在周嵌玉的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一场无声的暗潮,在这一刻悄然袭来。
周嵌玉上楼前,叫了二房的娥姐来,示意马剑梅将手中的喜帖全部交给娥姐,吩咐娥姐在二太太虞美珠回来的时候交给她。
娥姐知道早上周嵌玉帮庄妙玲叫了药行大夫的事,又见利显扬护在周嵌玉身边,忍了忍,没有多说一个字,接过喜帖便离开了。
娥姐离开后,利显扬先去了母亲冼印珍房里,周嵌玉独自上了楼,她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缓缓滑坐到地上。
刚刚与利显扬的那一番对话,在她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她面前像是有一团团的迷雾,就像一团乱麻,紧紧缠绕在她的心头,让她既焦虑又无奈。
她想起利显扬那深沉莫测的眼神和那意味不明的笑,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所说的“时机未到”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在等着她?
周嵌玉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半山开阔景色,心中思绪万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周嵌玉回过神来,问道:“谁?”
门外传来芸姐的声音:“大少奶,是我,芸姐啊。”
周嵌玉走过去打开门,看着芸姐手中端着的一杯热茶,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她接过茶,轻声说道:“芸姐,谢谢你。”
芸姐笑了笑,说道:“大少奶,别太担心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周嵌玉点了点头,她知道芸姐是在安慰她,但此刻,她真的需要这样的安慰来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喝了一口茶,感受着那温暖从口中传遍全身,仿佛所有的烦恼都在这一刻被驱散了。
利显扬回到房里,看着桌上的半盏茶,杯口还有浅浅的唇印。他的眼神在那唇印上停留了片刻,随即缓缓移向他的小妻子。
周嵌玉正对着镜子,手中握着胡桃木梳,一下一下地梳理着如瀑的长发,动作轻柔而舒缓,仿佛在借由这个动作梳理着自己纷乱的思绪。
利显扬轻轻走到她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微微俯身,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声音低沉而温柔:“在想什么?”
周嵌玉手中的动作一顿,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在想你说的时机未到,在想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利显扬沉默了一阵,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肩头:“嵌玉,有些事现在告诉你,只会让你陷入更危险的境地。你只需要相信我,我会保护好你。”
周嵌玉转过身,直视着他的眼睛:“显扬,我不想只做一朵温室里的花朵,我想要和你一起面对。我们是夫妻,是一体的,不是吗?”
利显扬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中一阵触动,他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嵌玉,我知道你坚强,但这件事远比你想象的复杂。给我一点时间,等时机成熟了,我什么都告诉你。”
周嵌玉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中虽有不甘,但也知道此刻不能逼他太紧。她轻轻点了点头:“好,我等你。”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门外传来芸姐的声音:“大少奶,是我。”
利显扬起身去开门,屋外的芸姐和娥姐见到他明显怔了一下,很快面上挂着笑意,说道:“大少也在啊。”
利显扬对芸姐客气的点点头,算是回应。
娥姐也唤了声:“大少。”
利显扬问道:“有事?”
芸姐进来收了茶杯,抢先说道:“二太太回来了,托娥姐给大少奶带句话,我们正好在走廊上遇到了,就想着一起过来给大少奶说一声,也省得娥姐再跑一趟。”
芸姐这么一说,利显扬和周嵌玉的视线同时转向娥姐。娥姐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开口说道:“二太说,她逛地有些累了,精神不济,先回房歇着,又怕大少奶等,便让我拿了选中的喜帖过来同大少奶说。”
周嵌玉听后,看了那张华丽的喜帖,心想果然是虞美珠和利芷伦的风格。于是微微点头,说道:“知道了,娥姐、芸姐,你们也去歇着吧,今日都辛苦了。”
芸姐和娥姐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房间里又只剩下周嵌玉和利显扬两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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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仿佛都变得安静而凝重起来。
周嵌玉重新坐回梳妆台前,将手中的胡桃木梳放下,眼神有些游离。利显扬走到她身旁,轻轻握住她的手,说道:“嵌玉,别担心,不过是一张喜帖,。”
周嵌玉抬起头,看着利显扬,眼中带着一丝疑惑,摇了摇头,“我不是在想这事......”
既然应下了庄妙玲帮忙,她既然会做事有始有终,不过是一张喜帖,就算虞美珠想要找事,刚刚她从娥姐的怔愣中可以看出她,甚至可以说虞美珠,对对利显扬明显有所忌惮,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找自己麻烦,究竟是为了什么....
利显扬微微皱眉,思索了片刻后说道:“嵌玉,不管怎样,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二房那边,我会让人留意着。”
周嵌玉轻轻靠在利显扬的肩上,心中虽然还有诸多疑问,但此刻有他在身边,她又感觉安心了许多。
夜晚,利明彰回到家。
他轻手轻脚地上了楼,熟门熟路走进房间,生怕惊扰了正在休息的庄妙玲。
他看到庄妙玲靠在床头,面色略显苍白,心中不禁一阵心疼。他快步走到床边,轻声问道:“妙玲,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疼吗?”说着,一只手赫然抚上了庄妙玲微微隆起的小腹。
庄妙玲看到利明彰又是这样无声无息地潜入自己的房里,已经从从前的厌恶变成如今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她微微坐直身子,细声说道:“你回来了。我现在感觉还好,就是有些乏力。”
我见犹怜的年轻姿态,让利明彰的心直接酥了一半,他关切地问道:“药都按时吃了吗?大夫怎么说?”说着就将人往怀里带。怀了孕的女人,身上好像都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尤其是胸脯那两块也跟着涨起来,每次抱着她都跟着一起往他怀里蹭,蹭的他进来总是老房子着了火一般。
庄妙玲面上一红,点了点头,回答道:“药都按时吃了,大夫说只要好好调养,不会有大碍的。只是想要再做那事.....恐怕要等月份大一些,胎稳一些......”
利明彰坐在床边,握住庄妙玲的手,说道:“妙玲,你受苦了。这次的事情,让你担惊受怕了。”
庄妙玲轻轻摇了摇头,故意说道:“还好早上有大嫂在,我本来没了主意,但一听她说要叫医生,这才去药行请了大夫......”
利明彰微微一愣,装作才知道这事的样子问道:“早上怎么了?”
庄妙玲便将早上周嵌玉要利显扬帮她叫医生来被她制止,她让周嵌玉帮她叫药行大夫过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利明彰。
利明彰听后,沉思了片刻,说道:“嵌玉这孩子,倒也心善。不过,大房有利显扬在,始终有些不太安分,你都要小心些。”
庄妙玲应了一声,在他怀里点了点头,说道:“我会留意着的。”说完,忽然按住胸前引战的手,娇羞地说道:“大夫说了,最近要克制,要是像昨晚那样行事激烈......怕是要不好了。”
利明彰被她撩地起了念头,拉着她的手,想要浅浅地行一次事。
庄妙玲颤颤抬起手,想要拒绝他,转念又不想便宜了虞美珠,半推半就地被解了睡袍的扣子,整个人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蕊,清醒地沉沦其中......
47. 家族的庇护
安排好庄妙玲休息后,利明彰决定去找虞美珠问个清楚。
这个蠢女人根本没有认清眼下的形式,居然蠢到去欺负一个大肚婆。他至少要表明自己的态度,不能让虞美珠觉得可以随意欺负庄妙玲和肚里未出世的“孙仔”。
利明彰推门而入的时候,虞美珠正坐在梳妆台前。
她似乎在为即将到来的好事得意,这个人都显得神采飞扬。看到貌合神离的丈夫进来,她微微挑了挑眉,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哟,今晚怎么有空来我房里了?”
利明彰强忍着心中的不满,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客气一些:“我来是想问问,今天早上的事情,你是不又搭错了哪根筋?庄妙玲她现在怀着孕,经不起这样的刺激。”
虞美珠听了,轻轻一笑,仿佛并不在意:“什么搭错哪根筋,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罢了。她要是连这点都受不了,以后怎么在这个家里立足?”
利明彰听了,心中一阵怒火中烧,但还是强忍着没有发作:“美珠,话不能这么说。她现在怀着显仁的仔,需要的是安静和调养,而不是无端的指责和刺激。你是显仁阿妈,大家都是自己人,应该互相扶持,而不是互相伤害。”
虞美珠听了,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扶持?哼,她要是真有本事,就不需要别人扶持了。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情吧,别到时候连自己的脸面和地位都保不住。”
利明彰听了,心中一阵冷笑,知道虞美珠这是在故意激怒他,但他不会上当:“你放心好了,我的脸面保不保得住,地位稳不稳固,不是你说了算的。倒是你,还是管好自己吧!还妄想要做家族基金会的理事,别到时候连累我给你善后。”
被说中心事,虞美珠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她猛地站起身来,指着利明彰的鼻子道:“你……你居然这么唱衰我!你别以为你那些为所欲为的荒唐事瞒得了我,我虞美珠也不是好惹的!”
利明彰毫不畏惧地迎上她的目光,冷冷地说道:“我并没有想为所欲为,只是希望你能认清现实,不要一错再错。庄妙玲肚子里的孩子是显仁的遗腹子,你何必非要针对他们呢?”
虞美珠气得浑身发抖,她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枚红宝石胸针,狠狠地摔在梳妆台上:“好,既然你这么维护那个女人,那我就让你看看,我虞美珠到底有没有认清现实!你以为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
利明彰看了一眼那胸针,心中虽然有些惊讶,但面上并未显露出来:“你想要竞选理事,就多把心思用来达到你的目的,也好多获取更多的支持和信任。”
虞美珠冷笑一声,道:“支持和信任?那是什么东西!你最好保佑我得到基金会理事个位!惹急了我,什么都给你讲出去!到时候看看是谁唔要面!”
利明彰不想再同她胡搅蛮缠,表明态度后,他转身离开了房间。虞美珠气得站起身来喊住他:
“利明彰!”
利明彰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抛下一句:“你好自为之。”说完,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留下虞美珠一个人在房间里,气得直跺脚。
她望着利明彰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嘴里喃喃自语:“利明彰,你给我等着,小心我要你好看!”
殊不知,利明彰要的就是转移她的注意力。
他深知虞美珠的性格,无脑冲动,争强好胜,一心想要在家族和基金会中站稳脚跟。他故意用竞选理事的事情来刺激她,就是为了让她把精力都放在这上面,从而减少对庄妙玲的针对。
离开房间后,利明彰并没有直接回去找庄妙玲,而是去了书房。
他坐在书桌前,想到刚刚庄妙玲的温柔小意,还说为了能得到暂时的安宁,更为了保护好肚里的孩子,不如搬出去,静静养好这一胎......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利明彰抬头一看,是女儿利芷伦站在门口,眼眶微微泛红。
“阿爸,方赫裕外面有人了?这个婚我不想结了!”
利明彰面上没有一点意外之色,他同未来女婿在夜总会遇到过几次,出去倾生意的男人有哪一个不出去应酬一下玩几个女人。是以一脸的不以为意:“芷伦,你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从你决定嫁入方家的那天起,就该收起你的任性。”
利明彰有自己的思量,女儿和方赫裕的婚事是他一手促成的,两家联姻对家族和事业都有好处。如果现在婚事出了问题,不仅会影响两家的关系,还可能对家族声誉造成损害,更重要的是,会损害他的利益和接下来的合作。
利芷伦见父亲如此态度,心中的委屈更甚,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阿爸,他在婚前做出这样明目张胆的事,我凭什么要忍?让我以后怎么在方家立足?怎么面对亲戚朋友?”
利明彰站起身,走到女儿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芷伦,男人在外面有些应酬,有时候难免会有些风言风语。你作为他的妻子,要有大度之量。而且,你们马上就要结婚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利芷伦甩开父亲的手,情绪有些激动:“阿爸,这不是应酬的问题,这是他在给我难堪,给利家难堪!”
利明彰皱了皱眉头,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芷伦,你不要这么任性。婚姻不是儿戏,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你现在应该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你要肚子里的孩子做野种还是做方家少爷,还有将来你要如何在方家立足,而不是只知道一味地哭闹,做一个无用的怨妇。”
利芷伦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与挣扎。
她何尝不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婚姻背后牵扯的是两个家族的利益,自己若是任性退婚,不仅会让自己成为笑柄,更会让家族蒙羞,从而失去家族的庇护。父亲说的对,等她嫁到方家,就是名正言顺的方赫裕太太。
可是,要她咽下这口气,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她又实在做不到。利芷伦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嘴角闪过一抹释然而又嘲讽的笑意。
“阿爸,我知道了。”
利芷伦说完,转身从书房走了出来。
她红着眼睛,一脸落寞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却歇斯底里地将屋里的陈设砸了个七七八八,惊得虞美珠和利明彰双双跑到她的房间,闹到半夜才消停。
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第二日,周嵌玉在书房画设计草图,芸姐带着佣人在隔壁房间收拾屋子。
周嵌玉这段时间在忙利家的事,没有去周家金铺。早两日她接到周隽廷的电话,说她设计的几款首饰销路很好,何峻年还在电话里同她说几位沪上过来的时髦太太都很喜欢她设计的款式,不仅自己买来戴,还给家里女儿也买了。
周隽廷那边事多人忙,便抽空打电话过来让她再多设计一些年轻式样的钻石首饰和黄金首饰,因为他发现,近来买黄金和钻石项链做女儿成人礼的富太太们越来越多了。
隔壁的房间已经打扫干净,芸姐遣了打扫的佣人离开,转身去了书房,却没有关门,走上前几步,压低声音同周嵌玉说道:“大小姐,昨晚楼上动静不小呢。”
周嵌玉原本正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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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设计稿,听到芸姐的话,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眸看向芸姐,眼神里带着几分询问。昨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要说她一点不好奇,那是骗人。
芸姐继续压低声音,神色有些凝重:“我听二房的佣人说,方家那少爷方赫裕,在外面似乎有了别的女人,大小姐闹出不小的动静是想退婚,现在二房都隐隐有风声传出来了。”
周嵌玉眉头轻蹙,心中暗自思量,利芷伦和方赫裕的婚事她是知道的,利明彰为了这桩联姻可是费了不少心思,若是此时出了岔子,对利家影响可不小。她轻声问道:“昨晚楼上的动静是利芷伦在闹?”
芸姐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听说屋里能砸的都砸了。不过我看二房那位老爷......不是个能让女儿轻易拿捏住的,还有二房那位太太,这几日鼻孔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估计二房不会轻易让这桩婚事黄了。”
周嵌玉微微点头,利明彰向来把家族利益看得极重,而虞美珠向来最爱出风头,这桩婚事对他们而言意义重大,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至于利芷伦也不是善茬。
跟着,周嵌玉云淡风轻地对芸姐嘱咐道:“芸姐,别人说你听着就行了,免得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芸姐应了一声,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说道:“对了,大小姐,还有件事......”
周嵌玉:“什么事?”
芸姐压低声音继续说道:“二房那个娥姐,总是爱半夜去厨房拿吃的东西。”
周嵌玉不解,二房去拿个宵夜说出去也没什么。
芸姐见周嵌玉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随即点破道:“有时候是牛奶和面包,有时是煮好的面。多是往楼上那位大小姐屋里送的,那位新寡的二少奶反而很少加餐。”
周嵌玉听她这么一说,好像有点眉目了。难怪利芷伦看上去比刚回来时圆润了些,庄妙玲却还是那么纤瘦,但身为利家的大小姐,吃几顿夜宵也没什么。只是芸姐将两人放在一起来讲,莫非......
周嵌玉蓦地抬起头,恍然大悟,跟着难以置信地看着芸姐,“芸姐,你的意思是,难道利芷伦也......”
芸姐却是笃定地点点头:“我瞧着八九不离十的样子。那胃口,那反应,还有那腰身。”
芸姐虽然没有生养过,却也是守着施慧清生下三个孩子,又见了不少怀孕的妇人,自然有些眼力。
周嵌玉坐在桌前,望着窗外发呆。
利家这一桩桩的事,就像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就像漩涡一般,将所有人都卷入其中,谁也无法独善其身。想到这里,周嵌玉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利家表面上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内部暗流涌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计和打算。
利显扬为了自己的事业可以同意与周家联姻;利明彰为了家族利益,可以不顾女儿的幸福,想要强行促成这桩婚事;虞美珠争强好胜,一心想要在家族中站稳脚跟,甚至不惜针对庄妙玲这个孕妇;而利芷伦,作为利家的大小姐,本应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却因为一个孩子或一桩婚事,陷入歇斯底里的挣扎之中。
周嵌玉收回思绪,继续整理着手中的设计稿,眼下她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本分,为自家金铺设计出更多精美的首饰。至于利家的这些纷争,利显扬一天不开口,终究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但有些事情,就像一颗隐在暗处的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爆发出来,也许会将所有人都炸得体无完肤。她只能希望,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自己能够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这一切。
48. 我会支持你
那晚过后,婚礼的筹备仍在继续。
筹办婚礼的事虽然以男方为主,但虞美珠这边也没有闲着。忙着准备嫁妆,挑选回礼,虞美珠事事亲力亲为,指挥着家里的佣人地忙得不可开交。
冼印珍虽然一早指派了儿媳周嵌玉过来帮手,但虞美珠并不放心将事情真交给周嵌玉去做,生怕她揣了一点坏心思坏了二房的大事。
周嵌玉其实心里也明白虞美珠的顾虑,她虽然被指派来帮忙,可虞美珠根本不给她插手重要事务的机会,她也乐得清闲,刚好有时间约冯楹华一起喝下午茶。
两人坐在环境优雅的茶室里,阳光透过窗户轻柔地洒在桌上。周嵌玉一边搅拌着面前的咖啡,一边向冯楹华诉说着在筹备婚礼过程中受到的“冷落”。
冯楹华听着,笑着轻轻抿了口茶,打趣说道:”这不正好给了你偷懒的机会,不然我们哪能约在一起喝茶聊天。“
周嵌玉微微一笑,转而问她:”你是怎么说服家里上港大的?“
港岛的富商名流如今都流行将家中子女送出国去读书,以彰显自己的实力。冯家是大之家商,冯楹华虽然在家中不算受宠,但一份学费,冯家还是乐意出的,更别说冯楹华的成绩一直很拿得出手。
家族里的长辈听到她不想出国只想上港大,也没有强求。但唯一让她有些不平的是,她本来想要去理学院,家里却让她报了文学院,想要她乖乖做一只精致的绣花枕头,以后好联姻。
冯楹华放下茶杯,轻声说道:“其实也没费多大周折,离家近,学费还少很多,家里还有什么不愿意,一高兴还给我涨了零用钱。”
周嵌玉听后,眼中闪过一丝羡慕:“还是你有办法,我当初要是能像你这样,说不定也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冯楹华说道:“每个人的际遇不同。”跟着眼神里透着一丝神秘,说道:”你猜我开学还见到了谁?“
周嵌玉听她这样问,想着一定是两人都认识的人,忽然想到一个名字,脱口而出:”方丽娜。“
冯楹华点点头,不紧不慢地说道:”她现在可是学校里的知名人物。出手阔绰,经常请同学们吃喝玩乐,大家对她都十分热情。她在学校里还组建了自己的小团体,里面都是一些家境优渥、和她志趣相投的同学。“
方丽娜这是把读书时那一套,延续到了现在。
冯楹华说完,和周嵌玉默契地一笑。
周嵌玉看着面前的冯楹华,知道她没有选择出国留学,周隽廷一定占了大半的原因。那么,方丽娜呢?是什么原因让骄傲又好面子的方丽娜没有选择出国读书而是留在这里......
忽然,周嵌玉身后传来有些不耐烦的声音:“芷伦,你到底闹够了没有?不就是一点小事嘛,至于闹到爸妈面前?”
周嵌玉听出,那是方赫裕的声音。
冯楹华虽然不认识方赫裕,但看周嵌玉的表情,似乎是遇到了认识却又不想打招呼的人。
方赫裕身旁的利芷伦听到这话,心中的委屈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小事?方赫裕,你把这当成小事?你......”
利芷伦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已经看到了不远处,周嵌玉正背对着他们同人饮茶。她微微皱眉,心中涌起一股不悦。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周嵌玉,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笑话。
冯楹华反应奇快,同周嵌玉使了眼色便将她拉起来,两人一起走出了茶室。
周嵌玉同她解释,争吵的两个人,是方赫裕和利芷伦。
冯楹华露出了然的神色。她知道方家要同利家联姻,但奇怪的是,从方赫裕和利芷伦的相处来看,两人之间似乎并没有太多新婚夫妻该有的甜蜜与和睦,反倒像是积怨已久。
周嵌玉叹了口气,说道:“方赫裕这人,看上去我行我素惯了,利芷伦又心高气傲的,这两人凑在一起,不闹出点动静来才奇怪。”
冯楹华微微皱眉,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我听说我大伯最近和利家二房的伯伯走得很近,说是有生意上的合作。”
周嵌玉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意外,转念一想,大家族在生意场上的合作,都好平常。
两人正说着,忽然看到不远处方赫裕和利芷伦也走出了茶室,方赫裕一脸不耐烦,而利芷伦则眼眶微红,显然刚刚的争吵让她受了不小的委屈。
周嵌玉和冯楹华对视一眼,默契地转过头,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她们知道,有些事情,还是保持距离,不要过多介入为好。
晚上,利显扬回来,周嵌玉告诉他今天和冯楹华见面的事,又说了见到方赫裕和利芷伦争吵。
利显扬一边解着领带,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你们没聊什么出格的事吧?”
周嵌玉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你当我们是什么人,三姑和六婆吗?难不成还专门去聊这些有的没的。”
利显扬笑着将她揽入怀中,说道:“我这不是怕你卷入那些是非里。”
周嵌玉靠在他怀里,轻声说:“我知道分寸的,只是我和冯楹华许久未见,多聊了几句。倒是有一件事,要同你讲,我听说二叔那边,似乎在和冯家谈一些合作的事。”
周嵌玉倒是有些不解,要合作难道不找方家要找冯家。
利显扬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我家嵌玉现在是在做我的耳报神啦?”
周嵌玉抬起头,说道:“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但二叔去找冯家合作,我越想越觉得有种怪怪的感觉。”她就是再迟钝,此时也明白,二房针对她,不就是针对利显扬。
利显扬安慰她道:“放心吧,我有办法应对。”
周嵌玉轻轻点了点头,心中却还是有些担忧。她知道利显扬向来有自己的主见,处理事情也颇有一套,但二房如果步步紧逼,还是让她感到有些不安。
此刻,她靠在利显扬的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渐渐放松了下来。
利显扬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说道:“别想太多了,二叔那边,我会留意。至于冯家,他们家大业大,谈合作都是照足章程的。”
说完,利显扬想到基金会的事,于是问一旁的小妻子:“你对基金会成立后的活动有没有什么想法?阿爷现在管理基金会,都有几个公益项目,好有意义,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周嵌玉从他怀里坐直身子,想起利敬诒最近在计划建学校的事,认真想了想,说:“我觉得教育方面的公益项目就很好,可以帮助很多家境困难但有上进心的孩子完成学业。而且,这也能给家族树立一个好的形象,对公司以后的发展说不定都有间接的帮助呢。”
利显扬赞许地点点头,“你这个想法同我不谋而合,目前阿爷都有着这个方向先规划一下。不过具体实施起来,可能还会有不少细节要考量。”
周嵌玉笑着说:“有你在,肯定没问题的啦。我相信你的能力,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你都能处理得妥妥当当。”
利显扬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口甜甜。你咁有想法,有没有兴趣入基金会做理事?”
周嵌玉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犹豫,“我……我可以吗?我怕我做不好,毕竟我对这些事情了解得还不是很多。”
利显扬温柔地看着她,“怎么不可以,你有想法又聪明,只要多学习学习,肯定能胜任。而且有阿爷同我在后面帮你,安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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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周嵌玉想了想,却还是有她的担心在:“我想家里不止我一个想要为家族的公益事业出一份力。”她这是想起虞美珠几次势在必得的态度和气势。
利显扬笑着把她再次揽入怀中,“不要想那么多,你只要知道,只要你想做,我就会支持你。”
周嵌玉抬起头,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中的担忧也减轻了几分。利显扬靠近,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两人静静依偎在一起,相视一笑,温馨的氛围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周嵌玉靠在他怀里,憧憬了一下两人的未来。她知道,无论未来会遇到什么挑战,只要有利显扬在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
这时,隔壁的书房响起了“铃铃铃”的电话声,他松开揽着小妻子的手,走去隔壁的书房接电话。
不多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周嵌玉回过神来,只见利显扬推门而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眉头微微皱起,但眼神却依然坚定。
周嵌玉起身迎上前去,关切地问道:“是谁的电话?有什么事吗?”
利显扬拎起一件西装外套,往身上一披,说道:“是公司的事,是关于合作的事情。”
周嵌玉点点头,“好,你去吧。”
嘴上是这么说,心里难免有点失落。利显扬今天难得早回来,谁知接了一通电话又急匆匆要出门,周嵌玉本想问他要去哪里,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利显扬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说道:“等事情处理得差不多我就回来。嵌玉,我可能会回来很晚,你早点休息。”
夜色渐深,周嵌玉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她起身披上睡袍,去了隔壁的书房,独自坐在窗前,默默地画着设计图。
望着窗外天空闪烁的星光,思绪飘远。她想起自己和利显扬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想到那些甜蜜与温馨的时刻,她忽然有了灵感,画着设计稿的手便停不下,房间里是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嵌玉完全沉浸在设计的世界里,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精心勾勒着每一处线条,将心中对美好未来的憧憬都融入这一幅幅设计图中。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汽车引擎声,周嵌玉从设计图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只见一辆熟悉的车缓缓驶进院子。她知道,是利显扬回来了。
周嵌玉快速收拾好桌上的设计稿,起身走出书房。刚回到房间,就看到利显扬推门而入,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倦意,但看到周嵌玉时,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温柔。
“怎么还没睡?”利显扬轻声问道,一边脱下身上的外套。
周嵌玉走上前,接过他的外套,挂在衣架上,说道:“睡不着,就去书房画了几张设计图。”
利显扬走到她身边,轻轻将她搂入怀中,解释道:“公司的事有些棘手,所以回来晚了。”
周嵌玉靠在他怀里,轻声说:“我知道的。”
利显扬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说道:“对了,你画的设计图,我能看看吗?”
周嵌玉眼睛一亮,拉着他的手说道:“当然可以,我这就去拿给你看。”
两人来到书房,周嵌玉将设计稿铺在桌上,兴奋地给利显扬讲解着每一处设计细节。利显扬认真地听着,不时点头赞许,眼中满是欣赏。
“嵌玉,这些设计图如果做出来,一定会很惊艳。”利显扬真诚地说道。
周嵌玉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说道:“真的吗?那我去找大哥,让他把它们做出来,好不好?”
利显扬宠溺地看着她,说道:“当然好,只要你喜欢,我都会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