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在上》 第一章 这是谁的葬礼？ 拒北城南，姜家宅邸。 府门新丧，人着哀衣。 须发皆白的姜家大长老站在一具青金棺椁前，压抑着眼底悲伤，望向堂下族人宾客沉声说道： “我姜家麒麟子命灯熄灭已有七日。察天象混沌，测命盘晦暗，至今杳无音信，恐遭不测......” 老者庄肃的声音回荡在府中，众人闻言面露哀色。 一旁的姜家家主姜牧阳两鬓霜白，望着灵牌上的字怔怔出神。 这场葬礼，正是为他儿姜明举办。 姜明，字子午。 不过十五岁的年纪，便已经抵达三境练气期圆满境地，同时兼修肉身武道小有所成。这等天资莫说是冠绝拒北城，就算放眼整座洛水郡都可算绝顶天才。 在大长老沉痛的追忆悼词中，姜家众人似乎再一次看到那颗璀璨新星正冉冉升起。 只可惜这样的天才，却夭折在七日前的一场天地异变之中。 七日前，由“天渊”异变引起的空间风暴席卷了整座天下，大量乱流形成的空间漩涡联通九洲八域各处，就连许多隐秘界域与小秘境都受到影响，不知多少生灵落入乱流，被辗转腾挪至陌生地域。 而在洛水郡拒北城举办的这一届剑仙试炼中，被空间乱流波及的各家天才都平安无恙，唯有姜明一人坠入空间漩涡不久后，留在府中的命灯骤然熄灭，这才有了今日这场葬礼。 正当整座姜府沉浸于哀痛氛围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忽然到访。 “姜叔叔，这是谁的葬礼？” 一名黑裙少女自姜府上空轻盈跃下，看到四周景象后吃惊地询问姜牧阳。 “若雪，明儿他......” 望向少女的姜家家主神情复杂，而黑裙少女此刻也终于注意到堂前灵牌上刻着的那个熟悉名字。 正是“姜明”二字。 “这，这是怎么回事？” 名为萧若雪的黑裙少女不由愣住，脸上的惊讶尽数化作不可置信。 被空间乱流挪移出一洲之遥的萧若雪才刚返回拒北城，自然不知道此前姜府中发生的一切。 “怎么可能，他不可能出事......” “一定是输给我后不敢露脸！装死的把戏，姜明那家伙两年前就用过了！” 少女口中喃喃，快步走向灵堂内摆放的那座青金石棺。 与家主对视一眼后，青金棺前的大长老叹了口气侧身退让。 只因眼前的萧若雪并非外人，而是少家主姜明名义上的未婚妻！ 行至棺前，萧若雪按住腰间佩剑，催动三寸剑气推开沉重棺盖，露出内里情景。 只见棺中盛放的并非少年尸身，而是一套做工精美的青云麒麟服。 “哈，果真是衣冠冢，我就知道那家伙没事！” 悬起的一颗心猛然回落，萧若雪从怀中取出一封泛黄书信，转头看向姜家家主激动说道：“姜叔叔，快把姜明叫出来，这次你们说什么都没用，我与那家伙之间一定要做个了断！” 少女脸色涨红眉宇高挑，简直比得知自己在最终试炼中获胜时还要兴奋。 追上他，胜过他，将他打落凡尘后再踩上几脚，狠狠打脸后再解除与他之间的婚约...... 此刻的萧若雪似乎已经能看到姜明那家伙吃瘪受挫的模样，十几年来一直被压制、捉弄的怨怒，也终于能在今日如数奉还！ “明儿的命灯，七日之前便已熄灭。” 突然响起的叹息声宛若重锤，一字一句敲击在萧若雪的心头。 少女脸上的红晕血色寸寸褪去，最终化作苍白一片，宛若零落满地的白色纸钱。 萧若雪猛然转身，却见姜家大长老从袖中取出一盏熄灭命灯，其上正刻着“姜明”二字。 人死灯灭，魄散魂飞。 铁一般的事实摆在面前，少女眼中浮现一片茫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若死了，被捉弄戏耍这么多年的委屈又要找谁发泄？ 他若死了，剑仙试炼斩获第一后的骄傲又该找谁炫耀？ 他若死了，她手中的那份退婚书又该丢到谁的脸上？ 萧若雪按剑的手止不住颤抖起来，无法压抑的情绪洪流自那双明秀眸子深处激荡翻涌。 一瞬间里，少女手中长剑炸碎剑鞘，而姜府库藏武兵与宾客佩剑似有所感，同一时间嗡鸣如泣、震颤无休！ 万兵齐喑之情景，令众人无不变色动容！ 这萧家天女，莫非真是那传说中的通灵剑体、天命种子？！ 正当众人震惊于萧若雪引发的玄通异象之际，一道幽幽传音在所有人耳畔响起。 “今日所见，不准外传。如若泄露，本尊自会登门造访。” 众人闻言望向头顶天幕，却见一名背剑青衫客居高临下负手而立，渺渺出尘，宛若仙圣神明。 “谨记尊者法旨。” 姜家众人与前来吊唁的三大家族齐声应道，那青衫客旋即御风下降，落在姜府堂前。 “可惜了一枚大道种子。” 青衫客望着姜明灵位叹了口气，取出一枚储物指环交给姜家众人，轻声道：“天渊异动之际，是本尊没能护得此子周全，还请诸位节哀。” 而后青衫客又望向一旁的少女，开口安慰道： “生离死别，不过是一场场缘起缘灭。你与此子既然尘缘已了，便与君诚一起，随本尊一同离开此地吧。” 堂下宾客中，闻家众老齐齐看向身后的一名少年。 名为闻君诚的英俊少年越过人群迈步上前，欲要轻拍少女肩膀安慰对方几句，却被骤然暴起的凌厉剑光逼退数步。 “若雪，你......” 闻君诚望着重新收敛起周身剑气、深呼吸后恢复平静的黑裙少女，一时间面色青红交织难看至极。 难不成在你眼中，即将踏上剑仙大道的闻君诚，竟是连一个死人都不如？ 恢复冷静的萧若雪看都不看自作多情的闻君诚一眼，收束心绪、压制剑气过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封泛黄退婚书撕得粉碎，一把洒向青金石棺。 “你曾吹嘘自己是天命所向，如今看来不过一句笑话。” “至于过往那些旧账，待我大道有成，自会亲去鬼域酆都找你一一算清。” 配着无鞘剑的少女抬头望向晴朗秋空，嗓音极轻，语气极重。 仿佛在与自己立下一则大道誓言。 话音落下，萧若雪转身走向青衫客。 这位远道而来的别洲剑仙望着神色平静的倔强少女，又瞧了瞧一旁脸色不忿的闻君诚，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气道： “走吧。” 大片浑厚剑光裹住萧若雪与闻君诚的身形，青衫客剑气化虹拔地而起，向此地最近的一处仙舟渡口赶去。 若是再耽误一会，可就要错过那艘前往北俱芦洲的仙家渡船了...... 待到青衫客离去，这一场葬礼仪式继续进行，拒北城另外三大家族众人轮流上前奉礼敬香。 只不过其中有多少人是真心为姜家麒麟子的陨落而感伤，便不得而知了。 毕竟姜明一死，家族继承人陨落的姜家不可避免会陷入动荡。 四大家族中的闻家，则会因为家族天才拜入剑仙门下而愈发兴盛。 至于萧若雪出身的没落萧家，恐怕会因为这道剑门仙缘而再次繁荣、一飞冲天！ 今日之后，洛水郡四家割据的势力格局定会发生极大变动...... ...... ...... 待到宾客众人离开之后。 一道褴褛身影忽地从空中跌落，一屁股摔在姜府门外。 望着自家门前高悬的白纸灯笼与满地纸钱，乞儿模样般的狼狈少年不由有些傻眼，赶紧起身快步走到守门人身旁，满脸焦急问道： “刘叔，这是谁的葬礼？” 待到看清来人面容，看门老刘的脸色瞬间变得比满地纸钱还要白上三分，一蹦三尺高后向着府中亡命奔逃，一边跑还一边玩命大喊道： “鬼啊啊啊！！！” 第二章 天命如雨 “别动手别动手，我是姜明啊！” 眼见府中哗啦啦涌出的一大群护院壮汉要将自己拿下，姜明赶紧高举双手解释道。 “哪里来的小贼，安敢在我姜府门前冒充少家主！”身形高大的护院教头紧握钢刀上前一步，红着眼珠厉声喝道。 竟敢坑蒙拐骗到姜家头上，在少家主的葬礼上跳脚作妖，我看你小子是嫌肩膀上扛着的脑袋太沉了！ “真是我啊靡叔！连我你都不认得了？”姜明赶紧撩起蓬乱如草的额发，抬手猛擦脸上的灰土。 护院教头糜安闻言一愣，定睛再看那乞儿稍显整洁的面庞后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这衣衫褴褛的狼狈乞儿样貌，竟然与少家主一模一样！ “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进府里再说。” 瞧见糜安眼中血红稍散，心下稍安的姜明指了指远处向这里张望的好奇人群，与一众姜府护院开口说道。 纵使心中疑惑万分，不知道少家主为何会死而复生的糜安也明白眼下之事乃是姜家内务，切不可被外人看了笑话，于是收起钢刀，带着乞儿少年与护院众人进入姜府。 伴随着身后府门重重合拢，重回到家的姜明这才松了口气，脏兮兮的小脸上浮现一抹疲惫神色，转瞬间又被少年悄悄藏起...... 跟随众人前往府内的姜明一边走着，一边引导念头缓缓落向某处。 在穿越重重迷障雾霭后，姜明的意识念头化作人形，再次来到一方浩瀚无垠、波涛汹涌的海面之上。 原本只有第五境凝神期修士才能够开辟的神魂识海，此刻竟出现在姜明的脑海深处！ 而在识海上方的天幕之上，一抹璀璨天光时隐时现，宛若云中游龙一般难见首尾，却又无时无刻不在彰显昭示着那抹特有的强烈存在感。 而这七日以来姜明经历的种种，都与苍穹之上的这道奇异天光脱不开干系。 ...... ...... 七日前，被空间漩涡吞噬的姜明意外跌入一处隐秘界域，现身于一方牵引法阵中央。 还没来得及搞清状况的少年旋即便被一道流光击中，那道被称作“天命”的奇异流光直接没入姜明体内，将少年的练气境界与武道修为碾碎吞噬后开辟出一方神魂识海，随后融入其内，自此彻底成为姜明的一部分。 也正是在洗练融合的过程中，姜明那盏留在家中的命灯悄然熄灭，进而引发整个姜家的动荡混乱。 只不过悠悠转醒的姜明却没功夫思考那些有的没的，因为他已经被四方赶来的黑袍人群围在中间。 那一道道或怒或忧的复杂目光宛若刀锋般洞穿他的全身上下，似乎想一拥而上将姜明生吞活剥，却又在忌惮着什么而不敢妄动。周围越发凝重的氛围压得少年喘不过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袍人群从外围渐次分开，一人缓步走来，停在姜明身前。 “死，亦或生？” 来人淡淡开口，语气平静却不带丝毫温度，只给了瘫倒在地的少年两个选择。 那人的身形容貌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所扭曲，明明被姜明看在眼中，却只能留下残缺不清的模糊印象。 唯有那一双极紫色瞳眸清晰无比，令少年见过之后再难忘记。 “还用选吗？”强撑着无力感坐起身来，姜明望着来人苦笑说道：“好死不如赖活着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很好。”伴随着极紫瞳眸主人话音落下，少年只感觉四周围择人而噬的目光疏忽消散，偶有不甘眼神扫过他的身体，却也不敢违逆那位存在的决定。 下一刻，姜明只觉眼前一暗耳畔轰鸣，四周围的光影刹那间模糊消散，整个人的念头仿佛被无限拉伸同时又极致坍缩。天翻地覆间，强烈的矛盾感与撕扯感令少年几乎要呕吐出来。 可当姜明抬手捂住胸口的时候，少年忽然愣住。 只因他的手掌，乃至于整副身躯都已经化作半透明态，五脏六腑既不存在，又哪里能吐的出来？ “神念之躯，习惯就好。”那极紫瞳眸主人的声音传来，姜明循声望去，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座牵引法阵中心，四周围的黑袍人群也不见踪影。 他与那人，此刻正置身于一片广袤无垠的海面之上！ “既然是神魂契约，自然要在你的识海中签订。”极紫瞳眸主人淡淡撇了一眼穹顶上空后，转过身来对姜明开口说道。 不等姜明惊讶，一张由神魂之力凝成的契书自空中显化，伴随着那人的话语落在少年面前。 “十重试炼，不生则死？这条件也太......” 读过契书内容的姜明心有疑虑，可当他与那双极紫色瞳眸对视之际，便再生不起其他念头。 “我签！”一把抓过契书，姜明扭头避开那双极紫色瞳眸，飞快在契书上烙印下自己的神魂印记。 签订契书的瞬间，姜明忽然觉得自己脚下的神魂识海当中多了什么东西，可再去寻觅却一无所获。 紧接着苍穹之上的天命便绽放出璀璨天光，将姜明的神念体送出神魂识海范围。 意识刚一回归身躯，积蓄已久的疲惫浪潮便将姜明彻底吞没，少年双眼紧闭陷入沉眠。 “契约结定，醒来后送他离开便是。”望着传出浅浅鼾声的少年，极紫瞳眸主人对着四周围人群吩咐说道。 “可源始天命就这么放在那蝼蚁身上？”有黑袍巨影不甘低吼，袖袍衣角隐隐有细碎雷光纷飞游弋。“我们为之耗费的心血难道就这么......” “不然又如何？”将那黑袍巨影的话语打断，极紫瞳眸主人冷淡望去开口反问道：“你若能将源始天命完好无损从他身上取出，动手便是。” “我......”黑袍巨影紧咬牙关，最终转头躲避那人视线。 “隐者之主既然选择在那孩子身上赌一把，我等静候佳音便是。”有女子笑着打圆场道：“更何况天命为注，造化为证，那孩子若是渡不过十重试炼，即便身陨命丧，对于源始天命的损伤也会被降到最低。” “可他要是侥幸渡过了呢？”面对女子，那黑袍巨影再无忌惮，粗犷嗓音中充斥着暴躁雷鸣。 “若真借你吉言，那我等隐者可就要再添一位同伴了。”亦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丝毫不把巨影的暴怒放在眼中。 “他休想！无人成功的十重试炼岂是区区一介蝼蚁......” 不去管身后一众隐者们的争论不休，隐者之主独自离开，回到那座空旷寂静的幽暗大殿内。 “大世将启，天命如雨。一饮一啄，因果报应......”逐阶而上的隐者之主来到空无一人的高座之前，轻声自言自语道。 “当我隐者众人谋划天命降临之时，又是谁在暗中布局，引导着那孩子来到此地呢？” 抬手抚摸着古老王座上的大道云纹，隐者之主眼中极紫光芒灿烈耀眼的宛若实质。 “世事做局，仙神落子，谁人不在棋盘中？” “有趣，有趣......” 第三章 滚滚青烟 一边跟着人群向前，姜明一边与身旁的高大汉子随口问道： “靡叔，我不过是晚归几日，府里怎么连白事都办上了？前年我偷偷溜去十万大山的时候都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吧，到底是谁放出的谣言说我折在外头了......” 靡安闻言眼皮一跳。两年前少家主那次出逃可不是独自行动，不仅拐了他家途儿一起，就连萧家那位千金也随行前往，三个孩子在十万大山外围失踪了整整十天十夜！ 望着少年投来的疑惑目光，那股熟悉感令靡安只觉眼前少年真的就是自家少主，可少主他明明已经...... 沉默片刻，靡安低声开口道：“少家主的命灯早在七日前便已经熄灭。” 姜明闻言顿时瞪大双眼。 哎呦我去，咱那盏命灯灭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我这个当事人不知道？！！ 满头黑线的姜明望着识海上空时隐时现的那一抹璀璨天光，咬牙忍住怒意。 留在家里的那盏命灯突然熄灭，多半是先前自己融合了这东西的缘故。 这天杀的天命，当真害惨我了！ “对了，靡叔......”少年眼珠一转，忽然与高大汉子东拉西扯起来，同时有意放缓脚步尽可能多拖延一会时间。 ...... ...... “哦豁，人来得还挺齐，怎么没瞧见我爹他老人家？” 来到祖祠外院的姜明挑眉望向眼前众人，不由有些惊讶。 不光是拒北城的几位本家长老齐聚于此，洛水郡其他几条支脉长老竟然也全员到齐，这般阵仗倒是有些出乎姜明意料。 原来长老们这么关心本少的事吗，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呀。 “家主前去老宅那边......”一旁的靡安低声开口，却被一位支脉长老厉声喝止。 “糜教头，家主行踪此等秘事怎可告知这无耻毛贼？” 靡安闻言神色一凛抱拳告罪。 一路上这少年的神态举动当真与少家主一般无二，竟令他不自主回答对方的提问。 瞧见靡安举动的大长老微眯起眼，眉心攒聚的皱纹不由加深几分。 “少主新丧，家族动荡，我等哪里有时间浪费在此等骗子身上，速速将这小子拿下，赶紧确定新一任少家主人选才是正事！”又一位白白胖胖的支脉长老开口说道，目光却是不自主瞥向自己身后的一位年轻后辈。 “对对对，往后再遇到这种坑骗钱财的家伙，糜教头收拾一顿直接押送官府便是！”其他几位支脉长老随声附和，显然已是有些迫不及待推举新主。 好嘛，合着咱先前是白感动了。这群支脉长老共同出现在这里才不是因为感怀本少，而是盯上了本少的少家主之位！ 姜明忍住跳脚骂娘的冲动，毕竟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解决自己的身份问题。 “都安静些。” 低沉的嗓音压住众人议论，大长老顿了顿手中的青铜拐杖，与身旁那位主脉长老吩咐说道：“姜司，前去检查一番。” 执律长老颔首领命，跨出一步便来到少年身前，板着脸探出手掌覆向少年面庞。 面对老人鹰爪般干枯的可怖大手盖顶压来，姜明扯了扯嘴角没有闪躲，反倒是闭上眼睛任由对方检查。 “并无易容改面痕迹。”老人沙哑嗓音响起，顿时引动后方人群的不安躁动。几位支脉长老相互交换一番眼神，各自眼中都充满了不可思议。 而此刻大长老低垂的眸光愈发深沉，平静面容上无法看出任何悲喜神色。 待到那只干枯大手拂过少年后背脊梁，摸算出少年骨龄的执律长老心中没由来“咯噔”一下。 “骨龄十五，根骨资质与少家主一般无二......”老者再度开口，沙哑嗓音之中却多了一丝犹豫。 “怎么可能！少家主的命灯早就灭了，这家伙肯定是冒牌货！” 那几位早已盘算好推举人选的支脉长老怒声吼道，下一刻却被大长老抬手制止。 “还查出了什么，一并说出来吧。”大长老低声说道。 “只是此子修为全无，肉身躯壳崭新，仿若从未踏足修行武道。”执律长老如实禀报道。 此话一出，全场肃寂。 原本还想着扶持新少主人选，来为自家攫取利益的那几位支脉长老此刻也闭上了嘴巴，脸色与诸位主脉长老变得一样难看无比。 旁系支脉的利益纠葛可以暂且不谈，可家族血脉被外人夺取，这是所有姜家族老都无法接受的！ “各位长老是在担心小子被移魂夺舍了吧。” 人群中心的姜明忽然开口，挑破了在场所有人的心思。 “想要验证此事也简单，待到我父归来，由他来验证小子的神魂灵魄是否被替换便是。”早就预料到一切的姜明开口说道。 与面前这些家族长老们不同，他老爹姜牧阳可是跻身中五境的强大修士，自然有的是手段证明他的身份。而且自家老爹下手也有分寸，就算发现他体内提前开辟的神念识海，也能装作看不见帮忙遮掩一二。 毕竟以姜牧阳的性格，只要能确定自家儿子还是自家儿子，那不论姜明作妖到何等程度都可以放任不管。 “无需劳烦家主。”大长老的突然开口推翻了姜明所做的一切准备。“是否为我姜家血脉，姜氏列祖列宗自可明断。” “开启祠堂，焚烛敬香，启灵归宗仪式过后，一切自然真相大白。”大长老深深望了姜明一眼，旋即离开前去准备“启灵归宗”一应仪轨。 听闻此言的姜明眼皮一跳。 若是可以的话，姜明才不想前往祖宗祠堂敬香拜奉，毕竟在列祖列宗面前，一切隐秘与遮掩都将毫无意义，那方神魂识海恐怕也会暴露。 “嘿，怕个锤子，祖宗们难不成还会坑害我这后辈？” 姜明冷哼一声下定决心，当即迈步向着祖祠大殿走去，结果被一旁的靡安一把揪住。 “这番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怎能惊扰祖宗先灵！” 高大汉子低声呵斥道，当即拖着姜明前往偏院先行洗漱一番。 ...... ...... “奉香过后，划破掌心按在祖灵碑上即可。” 姜氏祖祠正门外，大长老取出三支燃烧立香递给姜明，望着那张沐浴更衣后越发熟悉的俊美脸庞，声音里听不出情感起伏。 “是。” 换了一身洁净衣衫、束起散乱长发的少年接过香火，深深呼吸后迈步进门。 一瞬间里，走进祖祠的姜明只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心头。不过相隔一步之遥，祖祠内外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氛围。 大殿之内明明碑牌林立，却并不显得冰冷肃寂，反倒令姜明生出几分亲近之感。 也对，有资格位列在此的皆是我姜氏故祖先烈，老人家们在天有灵，定会保佑族裔子孙平安顺遂。 抚平心底的忐忑与紧张，少年在中心那方祖灵碑前停下脚步，举香朗声道： “姜氏明奉香拜祖，以告先灵！” 待到话音落下，不等少年下跪敬香，异变突生。 只见姜明手中的三炷香火刹那间燃烧殆尽，化作滚滚青烟直冲大殿半空，声势之大似要将此地天顶掀翻！ 一瞬过后，祖祠殿外围观众人炸开了锅，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大长老此刻也面如锅底。 眼前这一幕可谓是闻所未闻，那家伙究竟做了什么...... 而站在祖灵碑前的姜明只觉头皮炸开，瞪圆了双眼死盯着手中残存的三截香脚，涔涔冷汗也已经打湿背后衣衫。 此时的少年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又是什么情况？！ 第四章 姜家老祖，第一试炼 “还愣着干什么，速速将此子拿下，他这是要炸了我姜氏祖祠！” 眼前这一幕情景吓坏了门外观礼的族老众人，执律长老姜司立刻飞身跃入殿内，施展术法凝化巨型鹰爪，欲将那引动骚乱的罪魁祸首一招拿下！ “嗡！” 只见祖灵碑上光芒闪动，那只还未成型的巨大鹰爪就如同泄气一般消散如烟，执律长老飞扑向内的身形也随之一顿，而后被轰出大殿门外！ 眼前这一幕令姜氏族老们愣在当场，大长老的脸上更是阴云密布，已经打算亲自出手将人拿下。 “退下吧，伯然。” 伴随着一声温润嗓音响起，两道身影忽然出现在大殿门外，而大长老姜伯然原本凝聚攀升的气息也随之回落。 “恭迎老祖，恭迎家主。” 收敛气息的姜伯然深呼吸过后，对着凭空出现在面前的二人抬手行礼。 鬓角染白的姜家家主姜牧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而先前开口的那位青年则是笑着说道：“其他人也都散了吧，明儿的身份没有问题。” “这......我等谨遵老祖口谕。”诸位族老不得不按下心中疑虑，面对青年的吩咐莫敢不从。 毕竟眼前这位看起来比姜牧阳还小十几岁的青年，可是能在那方祖灵碑上留下姓名的一位姜家老祖宗！ “牧阳你去安排一下将府中收拾收拾。伯然也去与其他家族通传一声，就说我姜氏麒麟子已安然归来。” 青年笑眯眯望了一眼祖祠殿内，对着姜家家主与大长老随口吩咐道。 “是。”姜牧阳忍住冲进殿内的冲动，望了眼傻愣在原地的自家儿子后与大长老一起恭敬领命，随即带领一众长老离开。 待到院中人群散去，青年转身步入祖祠大殿，而先前阻拦执律长老的神秘之力也并未出现。 “行了行了，香都烧完就别再举着了，坐吧。” 扯过一只青玉蒲团盘腿坐下，青年老祖面带笑意上下打量着僵在原地的姜明，而后指了指一旁开口说道。 “是。”对着这位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姜氏老祖行礼过后，姜明这才正坐在旁。 “别太拘谨，我知道你小子并未被人夺舍，而且还另有一番际遇造化，不然那些老家伙们也不会不顾吃相抢夺香火。” 姜氏老祖指了指那方恢复平静的祖灵碑，又指了指青烟散尽的大殿上空，笑着与紧张的少年解释说道。 听闻此言的姜明终于长出一口气来，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涔涔汗水。 合着先前的异象是列祖列宗们搞出来的，为的就是能抢先吃上自己敬奉的那一份香火...... 松了口气后，姜明顿觉自家列祖列宗们也真能搞事，差点就把他这位根正苗红的姜家子嗣给坑惨了。 “这等情况比较少见，伯然他们不清楚也正常。不过即便我与你父亲没赶来，那些拿过好处吃了香火的老家伙们也不会让你被人拿下。”似是看穿姜明心思，姜氏老祖哈哈一笑伸手拍着少年肩膀说道：“放心吧，我们这些当祖宗的还是挺靠谱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姜明扯了扯嘴角赶紧说道，心下也不敢继续腹诽自家祖先。 “虽说一身修为丢了个精光，不过能活着回来就好。”话锋一转，姜氏老祖望着姜明开口问道：“至于你先前经历的那些，能说么？” “额......”姜明一脸为难神色。毕竟他与“隐者之主”签订的那份神魂契约需要保密，可在这位通明人心的老祖宗面前又如何能扯谎隐瞒？ “无妨，谁都有些藏在心底的小秘密。”笑眯起眼眸，姜氏老祖的目光从少年体内潜藏的神魂识海上掠过，脸上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现任家主姜牧阳身上那份洒脱豁达，可都是从他这位姜氏老祖身上继承来的。 “此前我可是听牧阳提起，与你指腹为婚的那丫头今天赶过来了，还说等到修为有成要去鬼域酆都堵你。你小子到底都作了什么孽？”看着眼前这位容貌气质都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后生晚辈，姜氏老祖忽然凑了过来，一脸八卦的促狭问道。 “这个......那个......也没做过什么吧......”姜明一脸尴尬，挠了挠脸颊支支吾吾道。 姜明对于萧家那丫头的确没有什么特殊情愫，反倒是无聊的时候没少捉弄对方。 就比如两年前十万大山外围探险那一次，深山老林中的姜明曾在半夜里装死吓唬过萧若雪，搞得小丫头哭哭啼啼许久，在被姜家众人寻回时眼眶还是红红的...... “主要是那丫头小时候太过粘人，两年前带她去山里转一圈后性子又变了许多，事事又都要与我争个先后。”姜明耸了耸肩，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老祖您也知道，小子我人送外号‘姜氏麒麟子’，想要放水都难得很哩。” “你小子还真是有够欠揍的！”抬手赏了少年一个脑瓜崩，姜氏老祖笑骂说道：“那丫头在剑仙试炼中拔得头筹，如今已经随着那顾棠前去北俱芦洲修行深造了。而你现在修为尽失从零开始，若是有朝一日再见面，有你小子好受的！” “到时候再说呗......”揉着额头的姜明小声嘀咕道，并没有将萧若雪离开前的话语放在心上。 “懒得管你们这些小辈之间的孽缘纠葛。”姜家老祖拍拍屁股起身道：“看到你小子不光活蹦乱跳，依然还是这么一副欠揍模样，老祖我也就放心了。不过重新修行的话，你是打算与以前一样继续分心双修，还是静下心来专行一条大道？” “继续双修之道。”搀扶着自家老祖走向殿外，姜明收敛神色恭敬应声道。 “你可知道‘世间安得双全法’这句话嘛？兼修大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是难上加难。”跨出殿门，姜氏老祖望着暮霭氤氲的黄昏天际轻声说道。 “知道。”姜明点了点头，遥望天边轻笑说道：“但我可是连老祖宗都认可的‘麒麟子’啊。” “好嚣张的口气，我喜欢！”姜氏老祖哈哈大笑，拍着姜明的肩膀满意说道：“既然你已经决定好要走的路，逢山开道遇水架桥便是。我辈修士如今所走的大道，不也都是前人开拓出来的？！” 眼见身旁老祖气势极盛意气风发，姜明不由干笑两声，心底又有些犯嘀咕。 老祖啊老祖，我可没你想的那般胸怀远大。 当初选择体法双修是年幼无知不懂事，不知其中困难重重。 而今重修依旧如此，可不是小子我心甘情愿，而是那第一重试炼逼得啊！ 就在前一日，即将离开隐秘界域之际，姜明的识海深处突生变故。 一声沉重响动过后，少年的整片神识海洋风浪怒啸沸反盈天。 彼时苍穹晦暗命光不显，水悬天际海界二分。 一道庞大虚影自识海深处跃现而出，傲立于海面之上天地之间。 待到海水回流风平浪静后，那道擎天撼地的巨大虚影化作一方流沙时计，沙漏中储存的黑色流沙开始流逝。 伴随着一段古朴文字于识海上空浮现，姜明所要面对的第一重试炼也随之开启。 五日内，突破修行灵感一境，武夫铜皮一品。 失败者，死。 第五章 无名口诀双修路 修行大道共分十五境界，“灵感”、“先天”、“练气”、“筑基”、“凝神”下五境之中，第一境“灵感期”可谓是凡修之间的分水岭。 而下品武夫“铜皮”、“铁骨”、“气血”三重境界里，一品“铜皮境”同样是武道修炼的根基。 现如今沙漏虚影中的黑色流沙已经流逝五分之一有余，这也代表着姜明还有三日多的时间来完成“灵感期”与“铜皮境”的突破。 若是失败，结果不言而喻。 届时姜家恐怕得为他这位麒麟子再操办一场风光大葬。 只不过受限于契约限制，这些情况姜明没办法对身旁的老祖宗明说。 待到二人已经走出祖祠院落，瞧见少年走神的姜氏老祖笑骂说道：“又想什么鬼点子呢？” “没什么，一些小事而已。”姜明赶紧收心恭敬说道。 “先前你说准备重走体法双修一道，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道无名口诀你且收下吧。”将一点灵光打入少年眉心后，姜氏老祖双手拢袖笑眯眯说道。 “老祖，这是......”闭上双眼感知着那点灵光之中蕴含的信息，姜明有些疑惑问道。 “修士的‘行炁周天’与武夫的‘气灌窍穴’终归是两种修行体系，兼顾修行的话一开始还好说，等到了武道三品的‘气血境’就会遇到许多问题。” 姜氏老祖一边远眺晚霞，一边随口指点道：“修行法力与气血内息会在兼修者的体内相互干扰，二者互相扯后腿成的瓶颈足以堵死绝大多数双修者的前路。” “而这道无名口诀一定程度上能够调整修行法力与气血内息之间的冲突，若是运用熟练或许还有其他玄妙。至于能靠着此法走到怎样程度，就看你小子自己的造化了。”拍了拍姜明的脑袋，姜氏老祖笑呵呵说道。 “多谢老祖宗赐法！” 满脸欣喜的姜明欲要行礼，却被姜氏老祖抬手阻止。 “些许祖上余荫而已，一直放在我这里也是吃灰。”姜氏老祖摆了摆手随意说道：“若你有心，赶紧解决杂七杂八的琐事，早些替我姜氏开枝散叶便是。” “额......这个......”姜明闻言一滞，面对老祖宗的调侃有些支支吾吾起来。 如今回想起来，姜明还真没将萧若雪当成过婚约对象看待过。小时候那丫头就是黏在他屁股后头的小跟班，稍大了些后就变得很是叛逆，时时刻刻想要挑翻自己来当老大，只不过那一次次的挑战都被姜明随手镇压，直到前些日子的剑仙试炼中姜明意外翻车下落不明，这才让萧若雪成功扳回一局。 这等胜利对于萧若雪而言可能意义非凡，但姜明根本都没放在心上。 “你这小子，以后怕不是要欠上一屁股风流债！” 给了眼神飘忽试图转移话题的姜明一脚，姜氏老祖笑骂后说道：“对了，北俱芦洲那位剑仙临走前赔给咱姜家一枚储物戒指，回头记得找你爹要。就算双修烧资源烧得厉害，那里边的东西也足够你霍霍一阵了。” “好嘞！”两眼冒出金光的姜明兴奋答道。 有了这笔“死亡赔偿金”的话，他便更有把握在剩下的时间里完成第一重试炼！ ...... ...... “......人没事就行。”一脸疲惫的姜牧阳望着眼前自家儿子，没由来的感觉心累。 这皮孩子以前惹祸就从不知道轻重，这次更是来一手“命灯熄灭”的暴毙戏码，好悬没把他这个当爹的吓死过去。 只是原本打算胖揍姜明一顿的姜牧阳在看到全须全尾、活蹦乱跳的儿子后便熄了念头，白了少年一眼后取出一枚黑色指环递给对方。 “老祖宗已经传音过了，说是这份补偿交由你全权处置。”姜牧阳闭上眼睛揉着眉心叹气道：“没事就滚回去歇着吧，我听大长老提起你刚回来时的狼狈模样，想来那些天过的也不大容易。” “那当然，您儿子我可是历尽千辛万苦才从那鬼地方逃出来的，可算没辱没咱姜氏的名声！”姜明嘿嘿笑道，忙不迭给自家老爹溜须拍马。 “行了行了，快滚吧，你爹我最近头疼得很，还得想办法给其他那几家个交代，拒北城如今一大堆烂摊子都得我来收拾。”白了自家儿子一眼，姜牧阳没好气补充道： “这些天我抽不开身，今年就由你替我去看看灵儿，到了书院你也给我多读些圣贤道理，改改这般跳脱惹祸的性子。” “收到收到！”抓起指环作揖跑路，姜明一溜烟跑出房间，拉长的声音在风中断续消散。 “这孩子......”端起一旁微冷的茶水抿了一口，姜牧阳的神情柔和许多。 “哦对了爹，”又一溜烟跑回来的姜明扒在门口，探出脑袋嬉皮笑脸道：“您老人家还是原来的黑发显得威武霸气！” “滚！”半杯茶水泼洒向门外，而少年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还用得着你说。”收回茶杯的中年男人没好气骂道，嘴角弧度却有些难压。 骂过之后，男子随手覆压苍白鬓角。 须臾片刻后，白发尽数还青丝。 ...... ...... “阿途，本少爷回来啦！” 风风火火跑回自己的小院，姜明还没进门就先嚷嚷起来。 “少爷！”正在院中来回踱步的青衣小厮听见声音身躯一颤，红着眼眶望向死而复生的自家小主。 “先别叙旧，少爷我时间紧任务重！”拍了拍这位与自己一起长大的伴读糜途，姜明语速飞快吩咐说道：“速去烧一大锅水，顺便将以前剩的那些瓶瓶罐罐全都取来！” 姜明先前在老祖宗与自家老爹面前一直表现得不紧不慢，可真回到自己地盘后便原形毕露。 即便他有突破一境灵感与一品铜皮的经验，想要在三天半内重走一遍时间紧张得很。 毕竟那方缓慢流逝的计时沙漏好似达摩克利斯之剑般悬在他的心头，现在的姜明必须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时间才行。 “少爷这是？”满脑袋问号的糜途不由一愣。 按理说少爷回来后应是洗漱一番好好休息才对，眼下这么匆忙是要干什么？ “来不及解释了，快去办！”打发走糜途后，姜明卷起袖管，快步走到小院角落闲置的一方青铜鼎面前。 “想不到还有动用你的这一天。”望着这方当初用来武道筑基打熬筋骨的青铜大鼎，姜明神色唏嘘说道。 接下来他打算先进行最费时间的筋骨熬炼，来为武道筑基的同时，也试试看老祖宗赐下的那道炼气口诀玄妙如何。 准备将大鼎搬回内屋的姜明双手抓住鼎耳，深吸一口气后大喝一声：“给我......起！” 伴随着腰身一挺悍然发力，少年面色瞬间变得通红，额角青筋也随之迸起。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那方青铜大鼎纹丝不动，依旧四平八稳坐落地面。 “靠！忘了老子现在被削成废物了！” 举鼎不能的姜明累得气喘吁吁，心下一狠咬牙说道： “不管了，就在这院里药浴便是！” 第六章 纯白天界 不等姜家麒麟子突然复活的消息传遍整个拒北城，姜府一座偏僻小院内便出现了古怪一幕。 只见院落一角的青铜大鼎下架起柴堆，猛烈火力灼烧着厚重大鼎，将那一鼎深绿色药液，以及药液内盘膝而坐的姜明一并熬煮。 “少爷，你还顶得住吗？”满头细密汗珠的糜途在旁一边扇着扇子加大火力，一边担心地望着鼎中少年询问道。 “顶不住也得顶！”咬牙硬撑的姜明表情扭曲说道。 武道修行的第一阶段，也就是“炼精化气”的下品武夫境界，讲究的便是由外向内打熬体魄，由皮肤至筋肉再深化到骨骼层面的全方位强化，这其中的苦头自然不是其他修行体系能够相比的。 武夫一品的“铜皮”境界追求的便是将一身皮肉熬炼的坚韧结实，大成者就算用小刀划刺，也只能在油皮之上留下些许白痕，堪称一层天然甲胄。 只不过姜明这次选择的熬炼方法颇为极端，并非是以往的温水药浴浸泡身躯，而是真正将自己与整鼎药液一并熬煮！ 若非姜明提前吞服一枚小寒丹，以丹内寒意抵消一部分猛火高温，恐怕不等这次的武道筑基完成，一鼎香喷喷的药膳肉汤就先煮好了。 饶是有小寒丹护体，此时的姜明也狼狈不堪，整个人紧咬牙关弓着腰身，红彤彤的仿佛一只煮熟的大虾。 “抱首环形不灭意，坤天华盖灌引一气入黄庭......” 强忍高温的姜明快速吸收着烈火催化后的活跃药力，再以老祖传授下的双修口诀引导药力游走全身窍穴滋补皮肤筋肉。 待到脉络窍穴循环一遍过后，不等姜明继续运转功法，少年脑海深处忽然发生异变。 只见神魂识海上方风云变幻，原本隐现不定的天命骤然间跃出天幕苍穹，绽放出璀璨光辉的同时冲入下方识海！ 不等姜明反应过来，坠海烈光只在神魂识海中游弋一瞬，而后跃出海面重返天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化作平时模样扎根于苍穹之上， 只不过若是仔细观察，便可发现如今的天命光辉，似乎比起之前要黯淡些许...... “这劳什子天命又在折腾啥......”进入识海的姜明满眼不解的望向苍穹天命嘀咕说道。 “咦？” 回过神来的姜明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催动的无名口诀，竟然在天命异动后生出新的变化！ 那道口诀竟然在姜明的体内自行运转起来！ “莫非是方才‘天命’的缘故？！”压抑住激动心情，姜明神念所化的小人一飞冲天，直抵天穹边缘才停下脚步，近距离观察眼前这道隐现不定的奇异天光。 对于姜明的到来，那道天命并无任何反应，继续盘踞在天幕之上自行流转。 “似乎比之前黯淡了些，这家伙原来不是挂在天边的摆设......”观察着眼前天命，神魂凝化的姜明咂嘴说道。 得知这劳什子天命还能压榨些价值的少年念头一转，神念小人随即抬手向着苍穹天命摸去。 自从初见面时的命魂融合过后，姜明这还是第一次以自己的意识主动接触天命。 “嗡！” 一道晦涩波动自姜明意识与天命交接处迸发，天穹下方的神魂识海同时炸散开一圈圈涟漪。 只不过这些涟漪没能传遍整座识海海面，才刚抵达那方沙漏虚影附近便悄然消散...... 而此时的姜明只觉失神一瞬，下一刻便发现自己已然不在识海天地，而是身临一处纯白天界！ 此界天地不分四方上下，入目所见唯有纯粹的白色，以及许多大小不一的微光细丝。 无穷级数的白色光丝在此界悬浮游弋，宛若鱼群般聚拢分散。这些光丝小的不过米粒大小，大的却横贯天际、不见首尾！ 与此同时，一层稀薄光晕出现姜明神念所化的小人周身，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黯淡。 不等好奇的姜明伸手接触他身旁的白色光丝，整座纯白天界突然开始剧烈摇晃，无穷无尽的白色光丝骤然间远离姜明身畔，在外围纠缠汇集成一股股烈潮风暴！ 下一瞬，四面八方汇集的洪流向着天地中心的神念小人咆哮而来，似乎要将姜明这个外来者彻底扑杀湮灭！ “轰！” 体表那层黯淡光晕被无尽洪流瞬间撕碎，来不及反应的姜明只觉耳畔巨响炸裂，一阵眩晕后已是离开那方纯白天界，重新回到自己的神魂识海上空。 而那道天命也摆脱了姜明的接触，重新蜷缩回苍穹深处，周身光辉再度黯淡数分。 “好可怕的地方......”心有余悸的姜明看了一眼萎靡不振的黯淡天命，有些后怕的感叹道。 “看来这劳什子天命不光能强化口诀功法，还是前往那处纯白天界的牵引道标。”整理思绪过后，退出神魂识海的姜明幽幽吐出一口气来，重新睁开双眼。 “少爷，你说啥？”还在一旁努力煽风点火的糜途赶紧起身询问道。 “我说，将那瓶回春散递我。”姜明随口转换话题，对着烟熏火燎后小花猫一般的伴读吩咐说道。 既然经过天命加持后那道无名口诀可以自行运转，那省下一部分心神的姜明就可以提前开始自己的尝试，在淬炼体魄的同时修炼真气法力。 “少爷你可别走火入魔啊......”递来一支白瓷小瓶的糜途颇为担心道。 这又蒸又煮的，可别把自家少爷的脑袋烧坏了...... “放心吧。”打开瓷瓶一饮而尽的姜明嘿笑说道，随后心神入定气沉丹田，再度以那道无名口诀炼化腹中的回春散药力。 “果然可行！” 一个小周天过后，姜明便发现即使自己不再刻意运转，那道无名口诀也开始自行炼化药散灵气。 感受着回春散内蕴藏的精纯药力被逐渐吸收，姜明露出一抹笑容后闭上双眼，将全部精力放在炼气与武道的修行当中。 一旁的糜途瞧见自家少爷又开始闭目养神不说话，只好擦了擦脸蛋，继续在旁努力挥扇加大火力。 ...... ...... 某处隐秘界域内，一方重新布置好的玄天牵引大阵上空，诸多黑袍人影林立于此。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就有第二道‘天命’送上门了！”有人望着下方大阵中央还在挣扎的璀璨天光，搓着手低声笑道。 “按理说天命坠落不应该这么频繁才对......”一道黑袍倩影托着下巴陷入沉思，只觉这次的天命降临有些蹊跷。 “虽非‘源始天命’，不过品秩也足够高了。”那雷光巨影检查过捕获天命后飞来，语气里混杂着欣喜与惋惜交织的复杂情绪。 “稍后将此阵拆除，天运流转，事不过三。”众人中心处，隐者之主望了一眼恢复平静的天穹深处，淡淡开口道。 “可咱们一共才捕获了两道坠落天命啊......”四周围的隐者众人不由议论纷纷道。 “你们这么快就忘了？那少年的到来也是因为此阵牵引！”倩影女子抱臂嗤笑道，雷光巨影等人虽不爽她，却也不敢违逆隐者之主的决定，众人纷纷落向玄天大阵，纷纷出手封锁压制阵中那道不停挣扎的璀璨天命。 “说吧。”看向留在身旁欲言又止的黑袍女子，隐者之主开口道。 “我在想，除了事不过三的‘三玄数’之外，这两天命间的‘一失一得’是不是也暗合天数流转。”女子回望那双极紫色瞳眸，直言不讳道：“若真如此，先前那道‘源始天命’恐怕就不再属于我们了......” 正所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女子可不相信，堂堂隐者之主会看不清这其中的因果牵连。 “所以我将‘那东西’的投影留给了他。”收回目光，隐者之主留下一句话后转身离开。 女子闻言错愕，美眸深处波光流转。 “得了天命馈赠，又被隐主押注，也不知那少年的运气到底是好是坏......” 心底轻叹一声，黑袍女子神色恢复平静，降落前往下方那座玄天大阵之中。 第七章 正是修行时 且不谈误入那方纯白天界后引动的蝴蝶效应，如今的姜明正沉迷修行不可自拔。 世人常言道：“一点灵光乍然现，半缕玄气吐纳生”。 所谓灵感境界，便是通过潜心冥想来觉察体内异动，于呼吸之间吐浊纳清，进而感知天地万物间蕴生的渺渺灵力。 相较于只要肯花时间、吃苦熬炼，绝大多数人都能成就的一品铜皮境界而言，修行一道对于初学者的天资有着相当要求，这也便是“仙缘”、“灵根”等说法的由来。 这世间下品武夫的数量之所以远远大过下五境修士，并非是人人都愿意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折腾自己，而是大多数武夫资质不够，连修行的第一境灵感门槛都没能迈过。 只不过这道门槛对于姜明来说不成问题，曾被众人称为“天才妖孽”、“姜家麒麟子”的他重走一遍来时路，所花费的时间只会比上一次更短。 “没想到经由天命改良后的无名口诀，整体运转速度上升了不少，虽说离‘天水诀’差着些距离，却也很不错了！”感知着体内无名口诀的炼气速度，姜明此刻心情大好。 “天水诀”乃是姜家秘传的修行法门，其炼气效率自然远胜寻常修行功法。而“天命改良版”的无名口诀竟能够达到“天水诀”的七成效率，这等发现让姜明兴奋不已。 可别小瞧了七成效率，这无名口诀可是能够自主运转吐纳灵气，也就是说即便姜明不去刻意地打坐炼气，吃饭睡觉期间他的身体也会源源不断吸收四周围游离的天地灵气。 在十二时辰循环不停的恐怖加持之下，就算这道无名口诀只有“天水诀”七成效率，也足以媲美姜明全力运转后者八个时辰！ 更何况自打出生到现在，姜明还从未有一天能老老实实坐在蒲团上修行八个时辰过...... 此刻的姜明难掩喜色，而在少年体内灵气循环自成体系，源源不断的灵气自回春散内涌出，经过周天运转后汇入小腹下丹田的位置。 而在那道玄妙口诀的调和之下，姜明的武道筑基也并未停滞，滚滚药力没入少年体表肌肤，再将其内的秽垢逼出体外。 渐渐地，姜明周围的药液从最开始的翠碧色化作深绿，原本浓郁的草木气息中也多了一丝刺鼻气味。 待到这一鼎药液尽数化作乌黑颜色，黎明的微光也洒落大地，宣告着漫漫长夜就此终结。 “阿途，阿途！” 瞧见怀抱蒲扇在马扎上缩成一团，此刻正点头如小鸡啄米的自家伴读，姜明轻唤了几声糜途，得到的回应却是一阵轻微鼾声。 看着大鼎下方新添的柴木，与搁在一旁用炉火温着的餐饭，姜明便知道小家伙这一晚上累得够呛。 “嘿，要睡便回房去睡，睡在这也不怕半夜梦游栽进火堆里。”翻身出鼎的姜明寻了块巾帕擦脸，走到晃晃悠悠的小家伙身旁再次说道。 “啊！”被吓得一激灵的糜途身形歪栽，一屁股坐在了青砖地上。 “少爷你醒啦......呜！这是什么味道！”揉着屁股站起身的糜途还没来得及行礼，一股刺鼻难闻的腥臭味道便钻入小家伙的鼻腔，险些将睡懵了的糜途再熏个跟头。 “锻体排污而已，你又不是没见过。”从那一鼎乌黑药液中爬出来的姜明整个人都是黑漆漆一片，唯有那一口白牙分外显眼。 “少爷你修行结束了？”糜途此刻终于清醒过来，眨着眼睛好奇问道。 “想什么呢。”擦拭着体表污秽的姜明没好气道：“还得来这么两三次才行。” 一夜修行过后，姜明已经感知到灵感境界的瓶颈，只不过铜皮境的筑基才完成三分之一，接下来这两天他恐怕得一直泡在青铜大鼎里才行。 “回头跟膳房说一声，不用给我准备了。”重换了一鼎翠碧药液躺进去的姜明对着外头的糜途吩咐说道：“再让他们送些煤球来，那玩意儿耐烧，也省得你一直在这盯着。” “多谢少爷体谅，咱不累的！”糜途抹了把脸，对自家少爷拍着胸脯说道。 “真不累？那就别回房歇着了。坐下坐下，正好让本少考考你，看看我不在的这段段时间课业怎么样......”姜明眯起眼睛，对着愣在原地的糜途坏笑说道。 “啊？”一张小脸迅速垮了下来，糜途蔫头巴脑地小声嘀咕道：“咱是少爷的陪读啊，少爷都丢了，咱哪还有心思放在书本上......” “行了行了，别在那碎碎念了。”不再继续逗弄糜途，姜明大手一挥道：“赶紧去安排，忙完了就回房休息吧。” 一阵忙碌过后，哈欠不断的小家伙告退离去，整个院中只剩下姜明一人。 “咔咔......”伴随着鼎中少年伸了个懒腰，爆豆般的噼啪声接连不断响起。 “若是可以，我也想睡个安稳觉啊。”又一颗小寒丹下肚，享受着冰火两重天的姜明抬头望天无奈道。 小寒丹的药力虽然可以隔绝炭火热力，却没办法缓解锤炼体魄时的刺痛感。 而随着姜明体内污浊逐步排出，那股子针扎般的痛感也越发清晰明显，比起昨晚要痛上数倍不止，就好似无数牛毛细针正在他的体表来回穿梭，不放过任何一处角落。 没了糜途在旁，此刻的姜明也不用再顾及表情管理，龇牙咧嘴忍受着非人痛楚。 “嘶，也不知那位投身炼丹炉中，被文武火烧炼七七四十九天的远古大能是怎么撑下来的......”回忆起从前老爹讲过的神话小故事，满口钢牙都要咬碎的姜明此刻只想转移注意力，不然他真要被这千刀万剐的滋味痛晕过去。 自古以来，肉身成圣便是无数武夫追求的终极目标，只可惜武道一途道阻且长，甚至连“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三大阶段后的道路都已失传，故而常被其他体系的修行者与炼气士私下嘲笑，将之唤作“断头路”。 只不过没人当着那些强横武夫的面这么说话，毕竟抛开上限不谈，同境界内几乎不存在能硬抗武夫拳头的修行者。 就算是那些世间罕见的“剑修”也不行。 武夫与修行者之间的战力对标，一直遵循着“三等同四，可战五”的规则来划分，也就是说一名三品气血境武夫等同于四境筑基期修士，甚至可以与第五境凝神期修士捉对厮杀。 而那一身强横无匹的战斗力，便是用近乎变态的修行方式换来的。 曾经姜明动用“药浴法”进行武道筑基时就吃尽苦头，而今这番“鼎炼法”更是以旺火激发药力，将整个筑基过程大幅度缩短，痛苦程度自然也随之翻上几番。 “我淦，怎么还越来越疼了啊！” “哎呦喂，真是日了狗了，都怪那劳什子天命，害我签什么狗屁试炼啊啊啊......” “为了试炼，为了活命，为了变强，区区痛楚又如何，此刻正是修行时！” “呜呜，痛，太痛了......” 这座幽静雅致的少主小院中。 侧厢房里响起的是均匀呼吸声。为了自家少爷操劳一夜的糜途回房后胡乱擦了把脸，倒在床上后沾枕头就着，此刻酣睡正香。 而外庭院里则回荡着姜明压抑的低吼，起初还不时夹杂几句咆哮咒骂。没过多久，便逐渐化作了有气无力的呜咽呻吟...... 第八章 蠢蠢欲动 拒北城东的一座宅院内。 萧南天望着屋内吵成一团的萧家众人，只觉得莫名有些心累。 今日族议讨论的乃是拒北城乱流之下萧家的未来，稳健派以大长老萧古城为首主张静观其变，而激进派的二长老萧齐军则是提议放弃姜家，与同样出了一位剑仙种子的闻家携手联盟。 “若雪可是与闻家天骄一起前往北俱芦洲，两人自此便是剑宗同门，将来或许也会大道同行，我萧家不支持闻家，难不成还要继续绑死在姜家这艘沉船上？” 二长老萧齐军猛拍桌案震得茶水飞溅，话虽是对众人讲出口，那双锐利鹰眼却一直盯着家主主座旁边，那位正在闭目养神的年迈老人。 “姜家于我萧家有大恩，当年若不是姜家力保我萧家全族，哪还轮得到你小子在这里吹胡子瞪眼！更何况当初把我萧家挤出四大家族的，正是闻家那群白眼狼！”一位白发族老激动地狠砸手中拐杖，说出的话也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别把忘恩负义的帽子扣在我头上，若是姜家因此事彻底败落，我萧家同样可以出手保他族人平安。”萧齐军端起剩下的半盏茶水抿了一口冷笑说道： “与闻家的旧怨则是一码归一码，他们愿意看在若雪的面上与我等合作，我们岂能不给那闻君诚几分薄面？如今正是我萧家脱困登天、迎风化龙的最好机会，若能与闻家携手合力，必能重现当初家族的辉煌！” “二长老说的机会，不外乎是若雪那孩子大道前程，以及姜家这些时日生出的变故吧。” 一直闭目养神的萧家大长老终于开口，立刻便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 “不错!”萧齐军眯起眼睛点头应道：“若雪的崛起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只要有她在，那我萧家便不需要屈居于任何家族之下！至于姜家的麻烦嘛......” “姜府刚刚来信，姜明侄儿安然无恙，已经返回府中。” 一直在主位上扮泥塑木雕的萧南天忽然开口，说出的消息立刻令场中众老哗然沸腾。 “不是说那小子命灯已经熄灭了嘛，怎么又回来了？” “我就说那混世魔王命硬得很，怎么可能真折在外头！” “既然姜明没事，那姜家怕是也掀不起什么内乱风波，我看咱们还是......” 看着本就摇摆不定的萧家众老立刻又要向着姜家倾斜，二长老萧齐军却收了先前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样，脸上多了一抹玩味笑意道： “哦？家主确定那姜明是安然无恙地返回姜府？” 此言一出，全场安静，所有萧家族老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到萧齐军这边。 “我怎么听说，那姓姜的小子一身修为已经涓滴不剩，回府之后便躲了起来不敢见人？” 此刻的萧齐军终于抛出闻家交给他的杀手锏，一双鹰眼扫过众人若有所思的面庞，最终落回到萧家家主身上。 在萧齐军眼里，木讷寡言、性子软弱的萧南天根本不适合担任萧家家主一职，没奈何人家生了个好闺女。 当初的萧若雪便展现出绝伦天资，虽说修为始终差了姜家妖孽一线，可恒心毅力不知要高出那玩物不恭的混小子多少。而萧南天也是借着萧若雪与姜明的婚约，这才被众族老拥上了萧家家主的位置。 如今所谓的“姜家麒麟子”已成废人，萧若雪在剑仙试炼中一飞冲天，得到拜入剑宗山门的天大机缘，父凭女贵的萧南天家主位置只会更加稳固。 只不过平日里萧南天并不插手家族事务，族内大事小情全都交给大长老与二长老处理，所谓“家主”也不过是挂名虚职而已。 “二长老说得没错，姜明侄儿确实遭遇了些许意外，如今正在闭关调养。”萧南天点了点头道，说完后又重回先前那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木讷模样。 这位头发半白的中年汉子只是在心底叹息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你们都别忘了，我萧家虽然没落，当初却也曾跻身于拒北城四大家族之一，而今便是重新崛起的最好机会！”满眼狂热的萧齐军走到大厅中央振臂高呼，曾经被死死压制的野心终于在今日熊熊燃烧起来。 “就算姜氏麒麟子已废，姜家上下陷入乱局，凭借他一个闻家又有何实力挑翻整个姜家？”满脸皱纹的大长老再度开口，看似给萧齐军浇了一盆冷水，可话语里态度的转变却让人深思。 “可别说联合我萧家便大事可成，萧家没落至今，还残存有几分家底你我知根知底。”望着野心膨胀的萧齐军，大长老浑浊的眼眸里古井无波。 “我萧家现如今的实力自然可以忽略不计，而单凭一个闻家也撬不动姜家的根基。”萧齐军迎着大长老的审视目光，忽然闭上嘴巴，只与大长老传音说道： “可若不止一个闻家呢......” 听完传音，大长老猛然站起身来，抬手指着萧齐军颤声怒斥道： “你这是在玩火，是压上了整个萧家去赌！” “那又如何？”面对大长老的呵斥，萧齐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就算这次赌输了，只要有若雪在，其他家族敢动我萧家分毫？” “祖宗的教训你难道忘了？不要把家族前途豪赌在一个人的身上！更何况若雪还不清楚这些！”向来宛若幽谭、喜怒无波的大长老今次破天荒地大发雷霆道：“我萧家就算不下这步险棋，只要有若雪在，步步为营稳重发展的话一样可以重回巅峰！” “可那要多久？你还有多少时间，族中老人们还有多少时间？我们还要等萧若雪多久！”萧齐军声若冰刃，直直斩碎了大长老的愤怒。 而四周围的萧家众老此刻却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二长老先前究竟与大长老传音说了什么。 “再，再让我想想......”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跌坐回座位的大长老闭上眼睛轻声说道。 “那你可要快些决定，三叔。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对着老人行了一礼，萧齐军转身离开，只留下厅内满头雾水的萧家诸老在低声议论。 而当大长老颓然瘫在座椅上，满眼复杂陷入纠结的时候，又一道传音在耳边响起。 “虽不知道二长老与您都说了些什么，但我还是有一句话想提醒您。” 那位挂职萧家家主的木讷中年人忽然站起身来，在四周围人群不解的目光中径直离去，只留最后一句传音在大长老耳边回荡。 “若雪是若雪，萧家是萧家。” 男人离开时的背影有些佝偻，脚步却异常坚定。 名为家族的桎梏已经萧南天锁在萧家四十年。 从来不做选择的他随波逐流，对于家族的安排听之任之。 从孩童到青年，从幕后到台前，直到最后坐上尊贵的家主之位，也逃不过牵丝傀儡受人摆布的命运。 而这一次，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选择相信自己的女儿萧若雪。 相信她与她的剑，会将身前的一切阻拦尽数斩断。 第九章 抽签与突破 虽与姜、闻、种三家一起并称为“四大家族”，可武家的主宅却并不在拒北城中，而是城南五十里外的清净山上。 作为云隐王朝皇室血脉的一支，拒北城武家向来低调，对于自己位列四大家族末位这件事从不在乎，平日里更是鲜有客人登门造访。 只不过一只皇隼的到来，打破了清净山上的清净日子。 “好好好，这手伸得可真够长的！”武家代家主武羽冷笑一声，将手里的密信丢到桌上。 只不过四周围的武家长老们没一个人上前查看，甚至还有几位闭眼堵耳，懒得去管代家主口中的麻烦。 与寻常家族争权夺利的画面不同，承袭了云隐皇室血脉的武家众人已经把慵懒刻进了骨子里，所以才会设定奇葩的“代家主”一职，轮流抓阄决定谁去挑担子干活。 “你、你、你，还有你，别修炼了，现在开会呢！”瞧着那些神游天外开小差的家伙武羽就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上次时运不济抽中了代家主的签，他本来也可以成为摸鱼大队的一员...... “长话短说，到底什么事？”一位被打断炼气吐纳的年迈族老面生不悦道。 “老仙长时日无多了。” 武羽一句话说完，场内那些原本吊儿郎当的武家长老此刻也坐直身形，齐刷刷盯向桌案上的那份皇报密信。 “他老人家的几位高徒正为了国师的位子争得头破血流，老二求真观一脉已经将手伸到咱们洛水郡了。”此刻的武羽不复往常那般散漫，面无表情的与场中诸公说道。 “本家的意思是？”一名老人皱眉询问道。 “拒北城的重要性你们也都知道，那条连通天霖的商道不可以落到任何一方势力手中。”武羽冷声说道，身上浮现出几分代家主的威严。 “明白了，我等这次是要站在姜家一边，稳住局势。”有人点头说道。 对于云隐王朝来说，由拒北城四大家族共同持有的十万大山商道，可远比由求真观一脉把持要好得多。 “接下来金瓶抽签，决定谁去姜家露面！”武羽大手一挥，一只精雕巧琢的金瓶被侍者端来。 以武家众人慵懒的性格，毛遂自荐去干活什么的根本不可能。 能力大家都有，拼的就是谁运气更差，点背抽到那支黑签的家伙就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 ...... ...... 正在武家众人忙着抽签决定谁来出差，萧家族议吵成一团之际，姜府院内忙着炼气锻体的姜明迎来了关键时刻。 数瓶回春散的庞大药力已经被姜明吸收炼化，精纯灵气在无名口诀的带动下进行着一次次周天运转，而作为循环起始与终点的下丹田也开始发生变化。 慢慢地，一缕烟雾状的玄妙云气氤氲而生，最终凝结成实质，出现在姜明的丹田之中！ 这便是修士们口中的“真气”、“法力”，也是一切道法玄术的根本基石！ “咔嚓！” 伴随着一道宛若白瓷碎裂的清脆声响起，感知灵气、显化法力的姜明如今正式突破一境瓶颈，成为一名灵感期修士！ “成了！”重回灵感的姜明顿觉心神畅快，而一体双修的无名口诀似乎也受到影响，牵引大鼎药力的速度也随之快上数倍！ 才刚因为突破成功欣喜不已的姜明立时间闭紧嘴巴，俊俏的脸庞涨得通红，周身皮肤也连带着泛起赤红颜色。 原本在少年体内进行周天运转的天地灵气此刻也活跃沸腾，在无名口诀的推动下倒灌入姜明的四肢百骸窍穴里。 正在鼎炼锻体的姜明本就忍受着万针刺体的痛楚，而今灵气倒灌引发的狂潮更是由内而外轰击着他的身躯，如同一柄柄重锤正在从身体内部向外狂轰滥炸！ 这场本该是由外而内的锻体筑基，此刻竟是内外同步进行，而这番异变带来的痛苦让姜明几度晕厥。 没错，并非几乎，而是几度晕厥。因为每当姜明失去意识昏迷之际，更大的痛苦浪潮便会袭来，将少年重新拍醒。 而在这场深入骨髓、轮回不止的痛苦风暴搅动着姜明意识的时候，少年赤红的皮肤深处，一缕暗金色悄然浮现...... “抱首环形不灭意，坤天华盖灌引一气入黄庭，七枢心剑无定转，便登九重天阙观沧海......” 昏迷与清醒之间，姜明断续重复着无名口诀，以此为锚点，来让自己的意识不至于彻底崩碎消散。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到体内暴走的灵气狂潮终于消耗殆尽，姜明的意识终于地狱般的折磨中挣脱出来，耳畔的呼唤声也渐渐清晰起来。 “少......少爷，少爷！” 恢复意识的姜明回过神来，睁开沉重的眼皮望向身旁，入目的便是红着眼眶，正在大声呼唤自己的糜途。 “唔......少爷醒了，没事了......”强忍着脑海残留撕心裂肺的痛楚，姜明挤出笑容安慰小家伙道。 “少爷你刚才都走火入魔了，怎么会没事？！”眼见自家少爷终于醒过来，糜途顿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想要伸手将少爷搀扶出药鼎，却被炙热鼎身烫退小手。 “真没事，你看少爷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姜明话说一半便闭上了嘴。 只因他低头瞄了一眼，瞧见自己手臂胸膛上遍布黑红血痂，而青铜大鼎内的药液也已经干涸，就只剩下灰黑的药渣附在鼎壁周围。 “你别过来，给你烫伤了少爷还得照顾你。”摆手拒绝糜途的帮忙，姜明单手扶住滚烫炙热的鼎沿翻身跳了出来，一股子说不上来的轻松在少年心底升起。 “难不成......”姜明眼底精光一闪，轻耸肩膀抖动身躯，体表那一层药灰血垢便龟裂破碎，细雪一般扑簌掉落。 伴随着血痂褪去，一抹玉白出现在小院当中。 “少爷，你这是怎么了？”一旁的糜途也有些傻眼，眼看自家少爷就跟蜕皮似的抖落一身血痂，露出一身羊脂玉般隐含光滑的水润肌肤，旋即想起什么，转头赶紧拿起张薄毯围系在少年腰间。 伸手戳了戳自己的胳膊，一股坚实柔韧的感觉从姜明指尖传来，令少年再也压不住嘴角弧度。 在经历过鼎炼烹煮与灵气暴动的双重锻体过后，吃尽苦头的姜明终于完成武道筑基第一步，正式成为一品铜皮境武夫！ 虽说这次的铜皮境界与寻常武夫的不太一样，确实是白得有些过分了...... 第十章 第二试炼，难度飙升 悠哉悠哉躺在浴桶里姜明只觉此刻心神舒畅，炼气一境与武夫一品的成功突破让他卸下压在心头的巨石，不用再担心完不成试炼带来的后果。 没等姜明享受多久悠然时光，一股强烈的饥饿感突然从小腹处传来。 “也对，回来这两天全是靠回春散与锻体药液硬抗，一顿饱饭都没来得及吃。”从水中起身，姜明扯了条毛巾擦拭身躯，顺带与浴房外候着的糜途吩咐说道： “阿途，去一趟膳房那边，叫他们多备些吃食送来。” “好嘞！”知道自家少爷是真的没事，糜途也将一颗悬着的心放回肚里，撒丫子向着外头跑去。 换好一身素净衣裳，回到卧房的姜明在铜镜前欣赏一番自身这副“掉色严重”的“铜皮”过后，忽然瞥见自己的桌上放着一只糜途常用的灰蓝布包。 打开布包，入目便是一堆被斩碎的泛黄纸屑，姜明还从中隐约瞧见了自己的名字。 原来姜明葬礼那一日，在萧若雪撕碎那封退婚书之后，作为侍从伴读的糜途将那些纸屑一点点寻起，小心翼翼收好起来。 “阿途也是有心了。” 感慨一句过后，姜明将所有纸片倒了出来，将小布包重新叠好放在一旁。 少年伸出左手虚按在纸堆上方，开始调整气息运转法力。 一缕无形无影的玄通法力出现在姜明掌心，随后落入下方的纸屑堆中。 作为一名灵感境界的炼气士，此时的姜明虽然还用不出“法术”，但是驱动法力操纵一些微小物件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伴随着姜明对于法力运转的越发熟练，一片写着“萧若雪”三个字的纸片晃晃悠悠从纸堆中飞了出来。 “那丫头可以啊，还能以气驭剑勾连百兵，以前怎么没瞧出来这么有本事。”抬眼打量着那片泛黄纸屑，姜明笑眯起眼睛乐呵呵道：“还说什么要去酆都堵我，真不像那个小哭包能说出来的话。” 揉着下巴的姜明脸上忽然泛起一抹坏笑，旋即引动神魂之力覆盖住那堆破碎纸屑。 她萧若雪不是撕碎退婚书，放言要去鬼域酆都找自己算账嘛，那他干脆就拼好这封退婚书，到时候再拿出来逗逗那家伙好了。 “还挺期待那丫头的反应......”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姜明越发期待到时候两人见面的场景。 婚约什么的可以解除，但从你萧若雪口中说出来算怎么个事，得是本少说了算才行！ 有着神念加持，姜明重组这些碎纸屑的速度很快，不一会一张泛黄的退婚书出现在姜明面前。 “瞧着老化程度，貌似不是那丫头最近写下的呀。”姜明挑眉打量着手中书信。 “难不成是......”姜明的思绪不由放远，再次回想起两年前那次十万大山冒险之旅。 也就是那次过后，那丫头的性子从原本的粘人怯懦，一夜间转变成事事都要与他分个高下的争锋要强...... “算了，想那么多干啥，到时候见面问问她不就得了。”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姜明将这封修补好的退婚书收了起来，也顺带将有关萧若雪的回忆一并打包收起，开始期待一会糜途带来的丰盛的大餐。 “咔咔咔......” 突然间，一声沉重响动在姜明耳畔响起。 “不好！” 已经听过这动静一次的姜明暗道不好，立刻闭上眼睛驱动神念返回自己的神魂识海。 而在神魂识海中，好似齿械绞动的沉重响声扩散开来，那方静静立于识海之上的沙漏虚影此刻再度生出变化，重新化成姜明最初见到之时，那副擎天撑地的伟岸姿态。 只见宛若天瀑般无声流逝的黑色流沙停滞一瞬，而后整座沙漏沿着混沌框架旋转颠倒，开始重置斗内黑沙。 伴随着流沙时计上下颠倒，姜明只觉整片神魂识海都在天旋地转，而隐没在苍穹天顶的那道璀璨天光此刻也完全收敛，瑟缩在天幕最深处。 当那道震耳欲聋的沉闷响声终于停止后，整座通天接地的流沙时计也完成了重置，所有的黑色流沙重新回到漏斗上半，却并未急着开始流淌。 在黑沙止息这一瞬，姜明感觉好像就连带着时间也跟着停滞，无法言喻的窒息压迫感自少年的灵魂深处升腾而起，还未来得及扩散开来，便随着周围时光一同凝滞冻结。 下一刻，一道古老晦涩的波动好似自封冻凝结的时光深处传来，在姜明的神魂识海内浮现而出。 十五日内，不假外力猎杀一头凝神境生灵。 失败者，死。 ...... ...... 待到糜途拎着四大组食盒风风火火赶回小院屋内的时候，只见自家少爷心不在焉地坐在桌旁，而桌上那只布包显然已经被打开过。 “少爷，是我不好......”瞧见方才还神采奕奕，沉浸于破境喜悦的自家少爷如今郁郁寡欢的模样，糜途还以为不该去收集退婚书碎片。 “跟你没关系。”抬手搓了搓脸，刚刚还沉浸于第二试炼离谱内容的姜明深吸口气，迅速调整起自己的心态来。 猎杀一头凝神期生灵，还不能借助外力，这样的试炼对于他这个才刚突破一境一品的修炼小白来说不要太离谱好嘛？！ 隐者之主在哪？我要投诉！投诉制定这个离谱试炼的混蛋！ 要知道，凝神期可是下五境的最后一重境界，而被天命洗白前的姜明也才三境练气期修为，根本都不够人家凝神期修士一只手打的！ “我真是日......”握紧双拳怒砸桌面，砰然巨响吓了糜途一跳，而姜明终究是将后半句脏话咽回肚子里。 在这里跳脚怒骂没有半点卵用，第二试炼的难度也不会因为他姜明的撒泼打滚而降低半分。 既然试炼里明说不许借助外力，那他也没办法借用家里那些秘宝符箓，只能强压怒火从长计议。 恢复理智的姜明再度深呼吸过后，抬眼瞧见身旁吓傻了的伴读，姜明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对着糜途柔声说道： “......日夜夜都想念家里的饭菜，这几天里可把我馋坏了。” “别傻站着了，赶紧摆上，来来来，一起吃一起吃，再耽搁会就该凉了......” 第十一章 诡影初现 拒北城以北，便是障云密布、妖兽横生的十万大山。 整片十万大山被大致划分为三重区域，分别是外围、中层以及核心区。 外围区域便是普通野兽的栖息范围，往里的中层区域则凶险异常，其内聚集的妖兽实力强大妖法诡异，寻常修行者都不愿轻易涉足此等险地。 至于最内里的核心区域更是神秘无比，流传出来的相关情报可谓少之又少。 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核心区域最深处栖居着一尊不弱于上五境修士的绝世大妖，也正是这尊妖主统治着整座十万大山所有妖部。 而在这样一片凶险诡异的妖兽山脉中，竟然存在着一条行商古道，横通外围、中层区域，擦着核心区域边缘贯穿整片山脉。 这条名为“天云”的行商古道，乃是联通天霖王朝与云隐王朝的唯一路径，而从未有中五境之上的强大妖族胆敢出手截杀来往商队。 只因这些开启灵智的妖兽都知道，百年之前的十万大山中原本压根不存在什么行商通路。 而当天霖王朝的那尊女武神亲自动身，前去核心区域深处走了一遭之后，这条天云商道便破土开工顺利修成。 自那日起，再没有强大妖兽胆敢前去商道范围附近作乱。而下五境界那些智慧未开、遵循本能行事的冒失妖兽，凭借商队自带的护卫也可以轻松摆平。 除了商人之外，许多旅客也选择通过天水商道往返两大王朝。 而今这支自天霖王朝前往云隐王朝的队伍里，便有数位“连山书院”的游学弟子随队同行。 “离开书院大半年了，我竟然有些怀念谷夫子的唠叨，你们说这奇不奇怪。” 马车车厢里，一位身材高大、面若重枣的青年摘下头上方巾，放在手里扇风笑道。 “若是让谷夫子瞧见你现在这不修边幅的浪荡模样，不在你耳朵边叨叨一个时辰都算我输！”车厢里另一位瘦削书生对着红脸青年打趣说道。 “这趟天霖王朝之行我等收获颇丰，就是没了夫子管教，礼仪规矩松懈了不少。我看还是叫大师兄过来与你们同乘，也好治治你们这些疲懒家伙！”一位白衣少女放下手中经卷，眨了眨眼笑着说道。 “别别别，大师兄要是过来的话，我就逃到庄生那辆车上去！”名为宋玉的红脸青年赶紧戴好头巾，摆手求饶道。 这番举动倒是引得车内众学子乐出声来，就连那位出言吓唬的白衣少女也笑得前仰后合。 “发生什么事了，笑得这么开心。” 一道微冷嗓音从车厢外传来，音量不大，却清晰回荡在车内众人耳畔。 “咳咳咳......没什么的，大师兄。” 被口水呛到的白衣少女连拍胸脯，缓过气来后赶紧挑开车帘，与车厢外骑马随行的男子解释说道。 “那就好。”面容古板的青衫男子点了点头，平静开口道：“如今离着书院还有半月路程，尔等也该收一收玩闹心情。” “是是是，大师兄教训的对......”白衣少女连声应道：“哦对了，先前庄生师兄说关于《礼训篇》他有些疑惑，还打算与大师兄交流一二呢。” 连哄带骗将那位古板异常的大师兄送走之后，宋玉对着白衣少女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采薇师妹，糊弄咱们那位大师兄当真有一手！” “呸呸，什么叫糊弄啊，庄生师兄本来就对那部《礼训篇》有些不同理解，我可不敢糊弄咱们英明神武的大师兄！”抄起一卷简书砸向红脸青年，名为采薇的白衣少女将耳朵紧贴在车厢壁上，以防那位大师兄再杀个回马枪来。 “若是大师兄与庄生辩起经来，怕是今天一整天都聊不完！”有学子小声偷笑，而车厢内的氛围也重新变得活跃热闹起来。 连山书院一行的另一架马车上，原本正沉迷于经卷史籍的散发男子忽然被人打断。 “啧，干嘛啊你，没看到我正在研究这些天霖带回来的典籍嘛。”提了提脸上那副云片水晶镜，庄生一脸不满地看着登上车厢的青衫男子抱怨道。 “你对那部《礼训篇》有新的看法？”正襟危坐过后，青衫男子也不与眼前的邋遢青年废话，直入主题问道。 “你是来吵架的？”披头散发的庄生立刻来了兴致，随手将身前书卷扒拉到一旁，盘腿与眼前这位书院大师兄围绕着《礼训篇》展开辩论。 ...... ...... 十万大山中层区域，距离天水古道二百里外。 一道黑影出现在一群灰背妖豺的巢穴外。 感知到不速之客来临，妖豺首领统率着七十多只灰背豺倾巢而出，对着那道全身笼罩在漆黑长袍内的诡异人影呲牙咆哮。 已经抵达凝神期巅峰，隐约开启灵智的灰豺首领只觉眼前此人并不好惹，若是可以的话，它并不想与对方发生冲突。 “境界凑合，数量倒也够用。” 瞥了一眼眼前的豺狼群，黑袍人影自言自语说道。 对面的灰豺首领本能感觉到一丝不妙，立刻嘶吼着通知族人全体撤退！ 眼前这家伙果然不对劲！ “现在想走？晚了。” 那黑袍人影冷笑一声，抬手便凝聚出一张黑气大网，竟然将此间七十余头灰背妖豺一网打尽！ “嗷呜......” 瞧见最强大的那头灰背豺首领还在挣扎试图撕破黑网，黑袍人影嗤笑一声，走到困缚在地的头狼身前。 “凝神巅峰的神智还是太高了些，兴许会引起那些家伙的怀疑。”黑袍人影一边说着，一边在指尖凝聚一道三寸黑芒，而后便在头狼惊恐目光中，将黑芒扎进其眉心正中。 伴随着黑芒没入体内，头狼的气息也随之开始缓缓跌落，最终跌落到凝神境初期的水准。 伸手掰开狼吻，黑袍人影探指按住头狼的一颗獠牙，细密如蚁的黑色符文自指尖渡入狼牙之中。 待到黑袍人影停手，那颗密布黑色符文的狼牙也随之恢复原样。 做完这一切的黑袍人影满意的点了点头，撤去黑色大网后袖袍一甩，整个人化作黑烟消散不见。 “吼吼......” 站起身来的灰背豺狼头领此刻双眼迷茫，凭借“本能”判断此地危险，不再适合族群居住。 在灰背豺头狼的带领下，整片狼群开始进行迁移，不知不觉间向着那条天水商道的方向靠拢。 第十二章 挑衅与失踪 “各位还是请回吧，我家少主今日不见外客。” 姜府门前，管事曹庆领着门房老刘一起，对着前来拜府的十几位年轻人拱手陪笑道。 “姜兄大难不死平安凯旋，我等同辈自当为他庆贺一二，你这小小管事却三番五次阻拦，到底是何居心！” 访客之中，一位身着火橙色锦衣，腰配青赤宝剑的俊朗少年不满开口。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曹庆赶紧连声赔礼道。 老爷那边早早就下了通知，严令任何人前去打扰姜明休息，连他这位府中管事这些天都未曾再见到少爷一面，又怎能让外人前往那座小院？ “姜叔叔呢，我要当面问问他姜兄的情况！”仗剑少年不依不饶道。 “君先少爷，您可别为难小的了。家主他老人家日理万机......” 瞧着眼前带头闹事的闻君先，曹庆此刻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这位闻家二少爷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自打姜明回府后，十几天里一直上门说要探访慰问，今天更是带了十几位拒北城一流势力的年轻一辈一同前来。 “实话与诸位公子小姐说，我家少主才刚被家主下了禁足令。各位的心意我家少主已领，待到少主解禁定会摆宴谢请诸位。”曹庆面不改色编着瞎话，身后的老刘更是把头埋低装聋作哑。 “我等就是不放心罢了，若是姜兄身体抱恙可要早些与我们说，需要什么丹药宝材大家伙一块努力，肯定能给姜兄凑齐的！”少年闻君先眼珠一转，改口笑道。 此言一出，这些各家势力派来打探消息的年轻俊杰们神色微变，而曹庆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旋即恢复正常。 “君先少爷多虑了，我家少爷好得很。”曹庆一边继续与闻君先周旋，一边用眼角余光记下在场所有人的面容。 闻君先等人在姜府门口磨了半个时辰后也便放弃，临走时仗剑少年还不忘笑道： “那我等过两日再来，姜兄才回府不久，姜家主总不能一直关他禁闭吧。这顿接风洗尘宴定要由我来安排！” 笑着礼送众人离开，曹庆这才揉着僵硬脸颊，与老刘头一并返回府内。 “启禀家主，消息果真已经泄漏，今日闻君先那小子已经当众说了出来。”对着姜牧阳行礼过后，曹庆将此前所见的一切如实转述。 “能在我姜家埋下钉子，他闻家倒是胃口不小。”姜牧阳神色平静，似乎早就预料到如今的情况。 “少主那边......”曹庆有些为难道。 “在他出关之前，任何事情都不要吵到明儿。”姜牧阳声音微冷。 “可今日探访的队伍里又多了数家，李家、叶家、庞家都在其列......”曹庆的声音忽然有些停顿。 “说吧，还有谁。”姜牧阳剑眉微挑，直视曹庆的双眼问道。 “还有......萧家的若云小姐也来了。”曹庆赶紧低下头小声说道。 “就连萧家也......”姜牧阳不由有些微微失神，指尖轻抚茶盏边沿。 良久过后，回过神的姜牧阳对着曹庆摆手说道： “辛苦你了，都下去吧。” 待到曹庆与其他人离开，一道身影忽然从屏风幕后走出，毫不客气地落座在姜牧阳旁边。 “不过是家族继承人出了些小问题，那些家伙还真跟嗅到了血腥味的鲨群一样纠缠不休啊。”来人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瞧着身旁的姜家家主嘿嘿笑道。 “明儿没出问题，他是在后院老老实实地闭关潜修呢。”姜牧阳白了一眼此人，没好气道。 “对对对，姜明侄儿身体倍棒吃嘛嘛香，是武某多言了，当罚。”男人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而在姜牧阳与这位神秘访客闲谈之时，刚从膳房领了饭菜的糜途正赶回院子。 自打少爷回府后，这十几天里都待在小院闭关修行。虽说时常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大体而言还算平安，再没捅出什么天大篓子。 糜途这些天也发现自家少爷好像有什么心事，就连吃饭也是三两口风卷残云快速解决，而后跳回药鼎继续修炼。 糜途私底下猜测，是这次修为全失的经历对自家少爷打击太大，这才让少爷几乎全天都住在那方青铜大鼎里，各种锻体宝材与练气丹药更是不要钱一般狂烧。 所以作为伴读侍从的糜途就更要照顾好自家少爷的衣食起居，不能让少爷在这些琐碎小事上分心。 一进院门，糜途就举起手中食盒兴奋喊道： “少爷少爷，开饭了！今日膳房加菜，有你最爱吃的四喜丸子与锅包肉！” “少爷，少爷？”瞧见青铜大鼎里空无一人，糜途拎着食盒向房中走去，却仍然没找到那道熟悉身影，只在卧房桌案上寻到一张纸条。 少爷有事出去一趟，午饭不用等我。 “少爷，你怎么又跑了！”捧着纸条跌坐在地，糜途望着纸上的字迹有些欲哭无泪...... ...... ...... 打小就是越狱惯犯的姜明轻车熟路跳窗翻墙，神不知鬼不觉溜出姜府后一路向北，出城之后直直扎向十万大山方向。 自打接到第二试炼后已经过了十二日，这十二天里姜明玩了命的锻体练气狂吞丹药，为的就是尽可能提升自己的修为战力，来为迎战凝神期大敌多添一分胜算。 待到离着限期还有三日，姜明也只能暂停修行跑路十万大山，毕竟寻找五境对手也需要花费时间。 经历了十二天填鸭式修行，如今的姜明已经成功来到第二境先天期，虽说还有根基不稳等诸多问题，但好歹也能催动一些基础术法，这一路上也有时间再做调整。倒是武道修行进展有些缓慢，仍然卡在一品铜皮境界未能突破。 碍于试炼规则，这次姜明没办法携带姜府秘库里那些连凡人都能催动的大威力符宝秘箓，也只能披挂一身重甲，选了两口上好的宝刀利剑用以傍身。 虽然以二境先天修为与一品武夫的身板，想要挑战第五境凝神期的强大妖兽的确有些痴人说梦，但在试炼失败的死亡威胁下，姜明也只能豁出来，压上一切再拼一次！ 第十三章 八卦与妖袭 隐秘界域，隐主殿外。 刚做完汇报的黑袍女子正准备离开，却被一旁的同伴拽住衣袖。 “茯苓，别着急走啊。”身形袖珍的霓裳摘下头顶兜帽，露出一张圆滚滚小脸凑近道：“有事找你打听。” “有事也不是在这里问的。”扫了一眼四周围候在殿外的其他隐者成员，茯苓白了霓裳一眼低声说道。 “也对，也对......”小丫头模样的霓裳闻言点头，晃得头上那顶珠冠叮铃作响。 二人离开隐主殿所在区域，来到茯苓在此地的一处洞府中。 “说吧，什么事。”解下那身黑色袍服，茯苓沏了一壶仙茗后抬眼望着对面的女子开口道。 坐在椅上的霓裳双手捧杯，小脚丫荡在空中晃来晃去，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只是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茯苓。 “别在我面前装嫩。”无视对方发起的可爱攻势，茯苓冷哼一声道。 “我这可不是装嫩，是功法所致！”霓裳挥舞粉拳抗议道，随后轻咳两声，凑上前一脸八卦地小声开口： “最近有没有始源天命与那小子的消息？” “没有。”茯苓回道，转而眯起凤眸，上下打量起眼前这副女童模样的好友。 “是雷臣找你来打探消息的？收了多少好处？” “一瓶帝流浆......”眼见瞒不住的霓裳小脸垮了下来，从怀中摸出一支渗着淡青色雷光的小瓶噘嘴说道：“事先说好，这东西我有大用，可不能分你！” “瞧你那点出息，越来越不及当年的......”茯苓红唇勾起，笑望着霓裳打趣道。 “得得得，好女不提当年勇！”小手飞快探出，将那瓶帝流浆重新收好的霓裳赶紧转移话题道：“这都半个月了，怎么还没有始源天命的消息。掐着日子算那小子也该遇到第二试炼了吧。” “的确。”茯苓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能被老大逼着签下十重试炼，而且还是死约，我看那小子真是衰到家了。别说通过全部十重试炼，单说那第三试炼就从未有人挑战成功。”霓裳的小脸上浮现出一抹唏嘘神色。“那小子模样还算俊俏，也算是我的菜......” “能不能说点正经的，老牛吃嫩草也不是你这么吃法！”斜了没个正形的霓裳一眼，茯苓没好气说道。 “一重易如反掌，二重难如登天，三重注定无解。你说这十重试炼到底是谁定下来，这么些年间，连二重试炼都只有三人顺利通过。”霓裳叹了口气道： “不提另外二位，单单那个成功通过第二试炼的陆东升，现如今的境界比你我都高出多少了，这么一尊大神当初竟然被咱们隐者试炼给淘汰了，你说这还有天理吗......” “这些话你也只能在这说说，出了此界，还敢嚼升龙城主的舌根，看人家怎么收拾你！”茯苓一把抢过霓裳手里的茶杯，这妮子坐下没一会就灌了大半壶茶水，真当她的通灵泉与宝山仙茗是大风刮来的？ “我哪敢啊！”吐了吐俏舌，霓裳双手捧着脸颊懒声说道：“我就是好奇那小子能不能过第二试炼这一关，今天找你不光因为雷臣，还因为玄道人私底下已经摆下赌局，大家都在押注那小子到底能撑到第几重试炼。” “玄道人那家伙胆子是真大。”茯苓有些哭笑不得。“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过不了第二重。”霓裳老实说道：“可你也知道我最近手头紧得很，没有万一的把握真不敢乱用钱。” “替我下一注，就押那小子能渡过十重试炼，活着加入隐者。”茯苓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钱袋丢在霓裳面前。 “你疯啦？这么多千极金钱拿去打水漂？！”被袋中金光晃晕眼的霓裳赶紧扎好袋口，有些抓狂地冲着好闺蜜喊道：“有这个钱你借我不好嘛，白送给玄道人那家伙干啥？” “我就是有些好奇，要是那个小家伙当真通过了十重试炼，玄道人那点家底够不够赔。” 回想起那一日与隐者之主的对话，茯苓笑眯起眼睛，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神光。 ...... ...... 十万大山中层区域，距离云隐拒北城三百里处。 大量妖兽结成兽潮大举迁移，行进路线横穿天云商道。 好巧不巧，一支自天霖前往云隐王朝的行商队伍路过此处，与迁移兽群撞个正着。 “所有人守在马车附近结阵坚守，林先生与祝大人他们很快便会回来！” 一位商队管事站在精钢打造的车厢顶上，动用扩音法术向全体人员吼道。 商队安排的护卫们此刻各施手段绞杀来犯妖兽，此起彼伏的兽吼嘶鸣响彻此间山野。 而在商队战线不远处，数名高手正在联手镇压各大妖兽群落头领。 待到连山书院大师兄林渊一剑将那头铁甲犰龙拦腰斩断，伴随最后一尊妖兽头领陨落，不远处的兽潮也随之溃散，向着四面八方逃窜而去。 擦拭干净佩剑上的兽血，面容古板的青衫男子跟随诸位高手返回天云商道，却见连山书院车队旁围聚着一圈人群。 “怎么了？”大师兄剑眉微皱，分开人群开口问道。 “有一头刚突破凝神期的灰背豺混在兽潮里，阴险偷袭咬伤了庄生师兄。” 宋玉擦了一把额头汗水开口说道。 “庄生师兄是为了掩护我才受伤，不然的话......”正在替散发男子包扎手臂的采薇面露愧色。 “采薇师妹说的这是什么话，明明是师兄我这些天看书看得久了，身子骨有些僵硬，这才不小心着了道。”伸手拍了拍白衣少女的脑袋，庄生笑着安抚道。 “伤势如何？”林渊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递向庄生，继续问道。 “不过是被那畜生叼了一口，受些皮外伤罢了，还用不到秘药。”散发男子摆手拒绝道。 待到商队众人各自处理好伤势包扎完毕，整支队伍重新开拔，沿着天云商道继续向南进发。 而当连山书院其他学子与那位大师兄离开车厢，只留庄生一人安静修养时。 散发男子抬起手臂拆下白纱，而后探指刺入鲜血模糊的伤口之内！ 伴随着一抹淡淡的诡异气息悄然浮动，那伤口深处忽然涌出一股米粒般大小的黑色符文，在男子的掌心汇集凝实，最终化作一颗漆黑如墨的豺狼獠牙...... 第十四章 双破境 “呼哧......” 灼热腥臭的呼吸在寒冷夜风里烫出阵阵白雾，瞎了一只眼睛的灰背豺头领拖着疲惫身躯走向一处浅潭。 先前的混战中，这头隐藏实力的妖豺头领虽然趁乱咬伤一名人族修士的手臂，可自己也付出了沉重代价。 不光是满口锋锐獠牙被那人敲碎大半，豺狼头领的一只眼睛也被剑锋刺瞎。 若非那人负伤后剑势偏移，恐怕它也会与其他妖兽头领一样，将这条小命留在那天云商道之上。 吐出舌头舔舐着身上伤口，灰背豺头领仅剩的那颗残绿独目中生出一缕迷茫。 当初自己为何非要带着族群进行迁徙？又为何会与其他兽群一起横渡那天云商道？ 错乱的记忆让灰背豺头领越发困惑，它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莎莎。” 一阵树叶摩挲声忽然响起，水潭边的灰背豺狼全身毛发炸起，立刻向着声响源头伏低身形，摆出攻击姿态。 下一刻，一只灰兔蹿出灌木丛，只一眼便瞧见水潭边那头恐怖灰影，立刻掉头扎入茂密丛林之中。 原来不是敌人，而是送上门来的滋补血食！ 缺了半边牙齿的灰背豺狼露出一个不协调的丑陋笑容，立刻飞奔而出追击猎物。 现在的它受伤颇重实力大跌，平日里牙缝都塞不满的灰兔如今也不能放过。 而当灰背妖豺冲入灌木丛林的瞬间，一股危机感忽然在它心头浮现。 这头体长超过两丈的巨大狼兽猛然间拧转腰肢偏侧头颅，险之又险地避开暗夜里骤然亮起的一抹刀光！ 有埋伏！那只灰兔是陷阱！ 翻滚落地间，灰背豺狼奋力挥动右爪，五道破空抓痕搅碎四周围的灌木林叶，向着刀光方向激射而去！ “咔嚓......” 伴随一阵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响起，灰背豺头领已经重整架势，眯起惨绿独目看向前方。 一道人影晃晃悠悠从地上爬起，胸前重甲几乎被一道裂痕撕成两半。 “啧，还是小瞧这畜生的反应了......”低头看了看重甲上的狰狞爪痕，手持长刀、嘴角溢血的姜明脸色难看起来。 原本他是看这头灰背豺狼受伤颇重才将其选作目标，谁承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没有重甲傍身，方才那道破空妖爪就能要了自己的小命！ 瞧了瞧自己丹田中那道才成型小半的法力漩涡，又看了看那头周身缭绕凶煞气焰的灰背妖豺，姜明当下作出决定。 惹不起，那咱躲得起！ 黑色指环玄光一闪，那件毁坏重甲便被收起，姜明立刻转身狂奔，只留那头独目妖豺愣在原地。 什么情况，那家伙不是来追杀我的嘛，怎么这就逃了？ 待到妖豺察觉那名人族的气息不过二境先天时，顿时感到自己被耍了！ 区区二境蝼蚁还敢暗算本妖，你这两脚羊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既然先前那只灰兔溜了，那今晚的夜宵就决定是你了！ 灰背妖豺嘶吼一声冲刺狂奔，庞大身形压倒一片片的灌木丛林，四足奔行间隐隐生出阵阵妖风助力。 与人族修士需要钻研术法不同，妖族生来便继承各类血脉妖术。 灰背豺狼所催动的妖风便是血脉天赋，若非先前一战被那书院弟子敲碎半口牙齿，此刻的妖豺完全可以幻化烈风獠牙，隔着数十丈距离将那人族小子一口咬死! 境界优势与种族天赋的双重加持下，灰背妖豺毫无悬念地缩短着它与猎物之间的距离。 而当一人一狼相隔不过十丈，灰背妖豺张开大嘴准备发起进攻之际。 只见姜明重重一脚踩向地面，整个人去势骤停，而后以更快更迅猛的速度迎着妖豺发起冲锋！ 此时此刻，姜明周身体表泛起一抹暗金颜色，俨然是将一品铜皮境催动到了极致！ “轰......” 躲闪不及的灰背妖豺被撞了个七荤八素，而在最后关头取出重甲化作盾牌挡在身前的姜明也不好受，强咽下涌出的那口鲜血，手提长刀斜斩狼首！ 伴随着一道铿锵闷响传出，姜明动用了十成十力气挥出的这一刀，竟然只是伤了灰背豺皮毛，宝刀锋刃卡在妖骨之上便再难寸进！ 这头凶厉妖豺的骨骼，竟然堪比二品武夫的铮铮铁骨！ 眼见一击不成，姜明果断弃刀撤退。 下一瞬吃痛妖豺的反击便降临，五道狰狞爪风呼啸而过，将十丈范围内的林木尽数斩断！ 被炽烈爪风擦身蹭过，整条右臂鲜血淋漓的姜明头也不回跑路，灰背妖豺则是拍碎卡在头骨上的那柄精钢宝刀，怒吼一声继续追击。 妖豺仅剩的那只绿油油狼眸此刻弥漫起猩红赤色，在一只二境蝼蚁手下连连吃瘪，这等屈辱已经让灰背妖豺怒火中烧，本不清明的神智也越发混乱。 而几次三番在死亡边缘徘徊的姜明却越发冷静，即便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那双沉静眼睛却越来越亮。 周身血液沸腾的同时，呼吸愈发绵长。 一颗心脏疯狂跳动，宛若天鼓擂动的巨响回荡在人身小天地间，血气狂潮不断冲刷着姜明的四肢百骸，将体表肌肤上那抹暗金色浸染向更深处的肌肉骨骼。 下丹田处，那方虚幻气旋也渐渐凝实，庞大药力所化的天地灵气不再进入周天循环，而是疯狂涌入气旋雏形之中。 死亡危机之下，生命的潜力终究会一次次爆发。 当灰背妖豺的爪风将那件重甲彻底粉碎之际。 少年的人身天地与下丹田中，齐齐传来清脆响声。 两道重叠的瓶颈破碎声里，铁骨境至，练气期成。 生死一线间，姜明双破境。 全新的境界带来全新的变化，周身的伤口随着武道突破而被附近肌肉强行封闭，源源不断的力量自体内涌现，损失的鲜血自骨髓深处生成。 与此同时，少年体内的天地灵气无需周转，只要涌入混沌气旋便可迅速转化为真气法力，而这些真气法力则会在无名口诀的驱使下游走周天窍穴，进一步强化提纯。 自打开战以来一直板着脸的姜明，此刻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抬头望向稀疏林海遮不住的夜幕，姜明双眸之中倒映着皎皎月影。 “也不知打杀一头负了伤的凝神期妖兽，到底算不算数。” 少年轻声笑道。 而在神魂识海之上，沙漏虚影并未反应，只是静静流逝着斗中黑沙。 第十五章 天命术 “这一次，应该受得住了。” 挥舞长剑斩碎飞溅石块，感知着体内崭新变化的姜明微微点头，念头也出现在神魂识海的天穹之上。 这一次姜明并没有直接接触那道璀璨命光，而是抬起一只手遥遥对准下方识海，搅动海面形成一道庞大漩涡，引动天命向下落去！ “嗡......” 不情愿地发出一阵嗡鸣声后，天命也不再抗拒姜明的牵引，脱离天幕向下坠落。 正当璀璨天命即将没入海面之际，姜明的右手猛然握拳，那方漩涡也随之向下延伸，最后竟然打开一方通道，将天命引出神魂识海，出现在人身天地之间！ 伴随着璀璨命光出现，意识回归的姜明只觉一股莫大压力自体内爆发开来，自己的五脏六腑也在这股庞然天威面前摇摇欲坠！ “天命入体......”停下脚步横剑身前，喷出一口鲜血的姜明面容扭曲，眸中的冷静却并未动摇丝毫。 在少年体内肆无忌惮散发天道威压的璀璨命光在此刻也蒙受召引，向着某处激射而去！ “天命术，启！” 伴随着一声怒吼，姜明的眼中瞬间迸发出璀璨光芒，一股实质性的波动掀起滚滚气浪，与那头狂暴妖豺轰来的爪风对撞在一处！ “轰隆隆......” 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山野，而这片乌木林也被彻底摧毁。 伴随着灰背妖豺催动妖风驱散烟尘，姜明的身形也重新出现在妖豺赤红的视野当中。 只不过这一次的人族少年，似乎与先前有些不同...... ...... ...... 在姜府小院闭关修行的那段时日里，姜明每时每刻都在绞尽脑汁，思考着自己如何才能战胜凝神期强敌。 单靠修行与武道肯定没戏，就算勉强能与对方周旋一二，但想要战胜乃至于击杀凝神期对手也不现实。 没办法借助符宝秘箓狂轰滥炸，那姜明能够动用的手段就只剩下提前凝聚的神念之力，以及窝在他神魂识海上空的那道天命。 只不过直接触碰璀璨命光肯定不行，姜明便想出迂回之法，尝试驱动下方的神魂识海来牵引天命坠落，再从海中开辟一条通道，想办法将天命接引入体强化自身！ 只可惜那一次尝试以失败告终，一品铜皮境的武道肉身扛不住天命威压，心肝乱颤连吐几大口血的姜明赶紧将天命塞回神识空间，等到自己的肉身更进一步后再做打算。 而今在那头灰背妖豺的追杀下，姜明终于在压力之下双破境界，跻身三境二品之列，也终于有资格再次施展这道“天命术”，将那道璀璨命光牵引入体！ “咳咳......还是有些勉强......” 点点鲜血洒落大地，站在爆炸中心的姜明苦笑一声。 “不过幸好是成功了。” 抬头望向远方妖豺，姜明的右眼一如从前，充斥着平静的眸光。 可左眼之中却浮现惊人异象！ 原本黑褐色的眸子此刻被流光幻彩所充盈，瞳孔之外浮现出一道天环，牵引着外侧光流向内缓缓旋聚。 而在瞳孔中央，一点天光璨然如炬，伴随着少年的一举一动，在半空中扯出一抹璀璨轨迹。 随着天命术成功施展，姜明左眼的视界也与从前再不相同。 夜色帷幕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姜明不再以自身视角观察此地，而是跃升至更高处俯瞰全局。 凹陷的大地，倾倒的树木，破碎的巨石，溃逃的蚁虫...... “呜......”姜明忽然发出一声闷哼，紧接着眼耳口鼻齐齐渗出血迹！ 一瞬间里，方圆百丈有关一切的信息流自左眼涌入脑海，仿佛要把姜明的意识彻底撑爆！ 任何生灵的感官承受都有上限，若是被灌注超越极限的信息洪流，下场轻则是昏迷痴呆，重则神志溃散就此陨落！ 强忍剧烈头痛的姜明身形再退，躲过近身妖豺的巨爪挥击，却没能避开隐藏其后的长尾横扫！ 遭受重创的姜明喷血倒飞出去，胸口都向内凹陷一大块。 姜明也未曾想到动用天命术会有此等严重反噬，若非先前成功晋升铁骨境界，姜明怕是已经被这一尾抽成肉泥。可饶是如此，他的肋骨也已断了数根，内腑脏器上也震出数道伤口。 顾不上体内伤势，姜明一边继续躲避着那头狂暴妖豺的恐怖攻势，一边还要分神对抗那道正在侵蚀自己意识的信息洪流。 此刻的少年宛若一叶飘荡在风暴怒涛间的孤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危急关头，姜明拼了命运转那道无名口诀，催动全身法力冲击曾经那道天命出现的位置，终于逆向撕开一道漩涡通道！ “给我......滚进去！” 成功开启通道后，姜明立刻将脑海中肆虐扩散的信息洪流引入神魂识海所处的那方空间，头颅剧痛为之一轻，而左眼的天命视界也终于恢复正常。 一边调动整片神魂识海镇压信息洪流，姜明一边将视线锁定在那头狂化妖豺身上。 霎时间，这头五境凝神期灰背豺在姜明的眼里变得透明且立体。 内腑脏器，兽血经脉，骨骼肌肉，皮毛爪牙...... 灰背豺狼的一切都在天命视界中纤毫毕现，甚至连全身上下一处处伤势都落在姜明眼中。 天命加持之下，姜明终于在这头狂化豺狼身上发觉到一处异常。 此兽颅骨眉心处，赫然钉着一抹如墨黑芒！ 运转法力化生火焰，姜明甩出一枚火球术轰向妖豺面门。 若是寻常临阵突破的练气期修士，或许没办法施法离体催动“火球术”这样的基础五行术法。 可姜明并非常人，曾经的他可是抵达练气期圆满的天才妖孽，对于基础术法的运用自然娴熟无比。 面对那团拳头大小的火球术，灰背妖豺独目内里闪过不屑，随口吐出一阵腥风便将其吹灭。 下一刻，熄灭焰团内激射出数枚锋锐甲片，于妖豺大意瞬间刺入那张血盆大口中，带起片片血花。 “吼吼！” 牙床本就受伤的灰背豺狼再被痛击创口，立时间暴怒不已。 将那些带血的甲片吐出后，妖豺小腹鼓起妖元暴动，已是准备动用全力，催动血脉杀招。 这时候的独目妖豺也不管此术是否会将那人族修士打得尸骨无存。 就算没了这一顿血食滋补，它也要立刻碾碎这只烦人蝼蚁！ 第十六章 念剑诀 有了看穿灰背豺骨骼肌肉的天命视界，姜明自然发觉这家伙正在腹部压缩凝聚大量妖气真元，准备一击结束这场战斗。 “想得美！” 姜明冷哼一声，立刻抽调下丹田内三分之一的真气法力，凝聚出三颗尺许大小的晶莹水球。 “吼！” 瞧见那人又想故技重施，这一次的灰背豺狼不再给任何机会，阵阵妖风化作壁障将其守护在内。 眼前的人族修士虽然境界不高，可却像条滑不溜秋的泥鳅般难缠烦人。与其继续花费精力在这家伙身上，倒不如赶紧将其解决，也好去寻找其他猎物血食。 只不过这一次姜明并未驱动水球术攻向灰背妖豺，而是将这六颗水球丢向半空。 不等那头妖豺反应过来，姜明便再度抬手，激射出六道火球术轰向半空中的晶莹水球！ “嗤嗤！” 本不相容的水火高速对撞，立时间大片雾气蒸腾弥漫，竟是将姜明所在的大片区域全部笼罩！ 还未抵达四境筑基期，没办法驱动“水雾术”的姜明竟是以此种方式制造云雾遮挡敌人视线! 只是二十丈外的那头灰背妖豺对此无动于衷，血色独目中甚至闪过一丝嘲弄。 你以为躲在雾气里，我就拿你这人族蝼蚁没办法了？ 腥风化煞之下，任你有百般能耐都难逃一死！ 妖豺原本灰青色的皮毛上泛起一层血色，浑身狂暴气息骤然间抵达顶点。 血脉天赋·腥风化煞！ 灰背妖豺猛然张口，腹内积蓄到顶点的浓郁血气轰然激发，一出兽口便与四周妖风融为一体，化作铺天盖地的血色浪潮奔涌而来。 血色大潮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就连大地都被冲刷成一片赤色！ 莫说想要藏身雾中躲避攻击，现如今整片白雾区域都被血海吞噬覆盖，任何生灵都逃不过血煞冲刷，最终也只能化作一滩腥臭脓血! 待到血色狂潮渐渐消散，灰背妖豺身上的狂暴气焰渐渐回落，而那只独眼中的血色也淡了许多。 疯狂宣泄过后，这头独眼妖豺恢复了些许清明，得意地高昂头颅仰天长啸。 “哭什么丧，小爷我还没入土呢！” 突如其来的暴喝声打断了妖豺长啸，只见灰背豺狼身旁的地面忽然化沙陷落，一抹剑光乍然跃现，直直刺入豺狼仅剩的那只眼睛！ 自沙土中跃出的姜明一招得手，显然没被先前那道恐怖血潮所波及！ 原来水火相激形成的那片白雾不过是姜明所用的障眼法，看穿灰背妖豺意图的他在大雾弥漫的瞬间便催动土系术法“化沙术”，将脚下地面软化后再以武道蛮力掘开通道，这才没被那道蚀骨融金的腥风妖煞淹没。 仅剩独眼被刺瞎的灰背妖豺顿时哀吼咆哮，姜明却不打算给对方机会，拧转剑柄搅碎妖豺眼球的同时欺身而上，运足力气狠狠一拳砸向豺狼的硕大头颅。 若是平时的灰背妖豺，就算受了二境武夫的全力一击，也顶多只是受些轻伤。 可现如今姜明奋力轰砸的地方，正是天命视界中，那根黑芒所在的眉心处！ 悍然一拳砸下，姜明整个人都跟着震颤一瞬，而那灰背狼妖挥爪反击的动作也随之一停。 一道微弱破碎声自妖豺眉心正中传来，那道细弱牛毛的黑芒与周围的额骨一并破碎开来。 正所谓趁它病要它命，姜明抓住灰背妖豺愣神的瞬间反手抽出长剑，便是打算一剑钉穿妖豺眉心，彻底送这位凝神期凶兽归西! 可当嵌入豺狼眉心的那道黑芒完全破碎，重化作一团黑气之际，异变再次发生。 没了黑芒禁制的灰背妖豺终于恢复了所有神智，就连一身被封印的“妖魂”之力也随之复苏，将姜明刺来的长剑死死抵在眉心之外！ 就如同凝神期修士可以开始凝聚神念、开辟识海一样，抵达第五境的强大妖兽一样可以觉醒“妖魂”，以意志精神的力量影响现实世界！ “该死的，这家伙根本不是凝神初期，而是一头巅峰兽王！” 感知到灰背豺狼体内升起的恐怖气息，姜明的脸色变得比那抹黑芒还要黑上三分。 取回所有智慧的灰背豺头领已经记起了所有，从那道突然现身的诡异黑影，到举族迁移冲击天云商道，再到与一名境界低微的人族修士连番激战...... 虽然双眼已经被姜明刺瞎，此刻的灰背豺头领依旧可以用妖魂之力观察四周景象。 不过是一名临时突破的弱小人族，竟能将自己伤成这副模样，这家伙还真是...... 还真是值得好好品尝的极品血食啊。 望着眼前被妖魂之力镇压，宛若琥珀中飞虫的人族少年，灰背豺头领的脸上露出一丝拟人化笑容。 “给我开！” 伴随着神念之力全面爆发，姜明周身亮起的晶莹光泽瞬间冲破妖魂禁锢。 就你这孽畜有妖魂？老子同样也有神念之力！ 狠狠一剑钉穿还在怪笑的灰背豺头领眉心，知道这家伙生命力异常顽强的姜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并指如剑抵在伤口处。 开启“天命视界”的左眼瞬间黯淡，瞳孔中央那道摇曳天光已经消失不见，重返人身天地后回归神识空间。 不等天命跃迁的通道合拢关闭，那股被神魂识海镇压的信息洪流倾巢而出，沿着姜明的双指疯狂涌入灰背妖豺的头颅之中！ 片刻过后，围绕在灰背豺头领周身的妖魂之力寸寸瓦解，妖豺的庞大身躯轰然倒地，自此再无声息。 这头已经抵达凝神期巅峰的强悍兽王，此刻终于陨落。 望着灰背豺头领身下逐渐扩散的血泊，紧闭左眼的姜明刚想说些什么，忽然面色一变大口呕血。 待到将肺腑淤积的血液吐出，面如金纸的姜明擦了擦嘴，挤出一个勉强笑容对着妖豺尸身开口说道： “方才那一招，就叫它‘念剑诀’好了。” 念头回归神魂识海后，姜明看向海面上的那方虚幻沙漏。 漏斗中的黑色流沙已经停止流逝，不过这一次却没有立即重置，仿佛在等待什么一般。 “这趟可算没白忙活......” 姜明小声嘟囔了一句，而后强打起精神拖着破败不堪的身躯，一瘸一拐地向着天云商道方向走去。 而那具温热尸骸的眉心处，一团漆黑魔气悄然跃出，一晃过后便出现在少年身后，悄无声息地没入姜明体内...... 第十七章 归途 “那孩子怎么样了？” 望着从车厢内走出的庄生，林渊开口问道。 “死是死不掉，只不过伤得有点重。左眼失明，胸骨碎裂严重，肋骨折了七七八八，全身上下也就左手还能动弹，自己拿筷子吃饭应该没什么问题。” 散发男子耸了耸肩随口说道。 “伤得这么厉害？他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啊......”宋玉与其他书院学子面面相觑。这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为何会一身重伤出现在十万大山外围区域？ 今日车队赶路的时候，在道边撞见一名浑身鲜血的昏迷少年。 商队几位管事合计之下，也只好请连山书院的采薇姑娘出手医治。 “你们几个小声点，他还睡着呢。”车帘掀起，采薇探头对着诸位师兄弟比了个噤声手势，旋即又回去忙碌起来。 “采薇师妹真是医者仁心。”庄生对着车厢竖起大拇指，而后从怀中掏出一卷书简，跟着其他书院弟子一起上了另一辆马车。 小半日光景后，姜明悠悠醒转，入眼的便是一张明媚俏脸。 “你醒啦！”瞧见姜明醒来的采薇很是兴奋道。 “你是......”抿了抿干裂嘴唇，姜明哑声问道。 “你就安心修养好了，我乃连山书院弟子祁采薇，不会坑害你的。”摸出书院腰牌放在姜明面前，白衣少女挺了挺胸膛骄傲说道。 眨了眨右眼，看清楚那方令牌上的“连山”二字后，姜明这才放下心来，知道自己先前的决定没错。 在与那头凝神期兽王大战过后，全身重伤的姜明早已严重透支，定然是没办法独自一人穿越山野毒障返回拒北城。 于是姜明转而向着天云商道方向前进，就算遇不到路过行商搭救一二，那条商道附近也比其他地方安全得多。 “小子姜明，多谢采薇姐姐出手相救。”姜明还想起身行礼，结果牵扯手臂伤口，渗出的鲜血洇透了包扎纱布。 “别动别动！”赶紧将少年按了回去，祁采薇重新帮姜明更换好纱布后，便理了理长裙抱膝坐在旁边。 白衣少女本也是活泼好动的性子，一来二去姜明便与祁采薇熟络起来，也从对方口中得知先前爆发的那次兽潮迁移。 那头凝神兽王估计也是在兽潮冲击一战中负伤的吧...... 又回神魂识海确定一番，看到那方沙漏时计确实已经停了下来的姜明长舒一口气。 如此看来第二试炼已经完成，而那制定试炼规则的家伙似乎还有些人性，知道给他留些时间疗养伤势。 “还有哪里不舒服嘛？”瞧见姜明有些愣神，采薇关切问道。 “没事没事，我现在感觉好极了。”姜明笑着说道，旋即转移话题，询问起连山书院一行人此前在天霖王朝的所见所闻。 许是施展“天命术”留下的后遗症，此时姜明左眼眸光黯淡视野模糊。 “就算能勉强用出来，这招的副作用还是太大了些。先前那股信息洪流的后遗症也还在......” 脑仁时不时抽痛的姜明心中暗道，面上却是维持温和笑容，听着白衣少女讲解各种奇闻趣事。 ...... ...... 在马车上躺了一天的姜明恢复神速，已经可以不用人扶坐起身来。 “采薇师妹当真是妙手回春，小姜兄弟那么严重的伤势竟然恢复得如此神速，厉害厉害！”车队休整间隙，坐在篝火旁的宋玉满脸佩服道。 “那可不，我这胳膊都好得差不多了！”一旁的庄生开口笑道，其他学子也纷纷点头称是。 唯有大师兄林渊板着一张脸并未开口，只是转头望向姜明所在的那架马车。 采薇的医术他清楚得很，姜姓少年能够恢复得如此之快，肯定还有其他原因。 事实也正如林渊所想。 姜明之所以恢复的如此之快，更多的原因还是在于他指环里那些补血丹药，自身二境武夫的强横体魄，以及无名口诀的维系运转。 源源不断的血气自姜明体内诞生，而后在口诀催动下没入人身天地的每一个角落，迅速修补先前一战留下来的大小暗伤。 比起断骨重续的进度，姜明体内受损脏器的恢复还要更快一些。 ...... ...... 火堆旁边，静静思考的林渊心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 姜姓，拒北城，十五岁...... 莫非他是...... 回忆起少年的俊俏容貌，大师兄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 “确实挺像的。”青衫男子轻声自语，却被一旁耳尖宋玉听去。 “挺香的？那肯定啊，我的手艺大师兄还不相信！”递来一串烤得喷香的馒头片，红脸青年咧嘴笑道。 瞥了一眼呲着满口白牙傻笑的红脸青年，大师兄也未拒绝，接过馍片吃了起来。 “嗯，确实挺香的。” ...... ...... 接下来的归途一路平安，天云商道上再不见有妖兽踪影。 车队很快便穿过十万大山外围区域，回到云隐北疆重镇拒北城中。 城北福运客栈，连山书院学子落脚处。 “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书院，请白先生替你医治左眼？”递上缎布裁成的黑色眼罩，白衣少女有些担心地望着车上的少年说道。 “可不敢劳烦书院夫子，我回头再想办法就是。”笑着婉拒采薇的好意，姜明接过眼罩戴在左眼位置。 天命术带来的损伤并非永久性的，只不过两只眼睛视野参差不齐的感觉实在古怪，姜明这才拜托祁采薇替自己做了一只眼罩，暂时遮挡视力受损的左眼。 “需要我们再送你一程嘛？”将一支木拐放入车厢，宋玉也有些不放心道。 “不用不用，这一趟就够麻烦诸位的了。”姜明连连摆手说道。 “这家伙是拒北城本地人，还用得着你们操心？”披头散发的庄生合上手中书简温和笑道：“回去后好好养伤，没事别再往山里跑了。” 几日相处下来，连山书院学子众人也都与姜明熟了不少。 反倒是大师兄林渊并未开口，将时间都留给师弟师妹们告别，最后欠身一礼送别马车，旋即带着众人返回客栈休息。 青衫男子有一种感觉，他们与那位姜姓少年在不远的将来还会再见。 ...... ...... 待到与众人分别，车架驶出福运客栈后，坐在前头的车夫这才插上话开口问道： “这位小少爷，咱是往哪个方向走？” 望着街道两旁的熟悉景色，少年勾起唇角轻笑道： “城南，姜府。” 第十八章 擂台 “姜，姜府？小少爷你去姜府干什么？” 前座车夫闻言吓得一机灵，回头望向那位浑身上下缠满绷带，左眼还带着漆黑眼罩的少年问道。 “嗯？姜府怎么了？”姜明眉头一挑反问道。 “没怎么，就是城南那边最近有点热闹。”中年车夫挠了挠脸颊小声说道：“挺多世家豪族的公子小姐们在那扎堆，几天前还闹出过乱子。” “还有这等八卦？还请老叔仔细讲讲。”姜明一听立马来了精神，从怀里摸出角碎银塞了过去。 瞧见银子的车夫腰杆瞬间挺得笔直，冲着身后那位金主少爷拍胸脯道：“少爷若有兴趣，那我胡老三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从这位东奔西走的车夫口中，姜明了解到这些天里自家门前发生的种种。 “这么说来，那些看热闹的还在姜府门前摆了座擂台？姜家也不管管？”左手揉着下巴，姜明笑眯起右眼说道。 “怎么管？这次出面的都是各家小辈，打的旗号也是以武会友，那些做长辈的没法出面啊。”胡老三解释说道：“而且那擂台嘴上说是用来给年轻一辈以武会友的，依我看，实际上就是在挑衅那位闭门不出的姜家少主！” “那姜家少主也挺怂的，人家把擂台都摆到门口都不敢出面。”姜明乐呵呵笑道。 “话可不敢乱说呦！”赶紧摆手示意姜明小声点，胡老三屁股向后挪了挪，拉近距离后小声说道：“其实吧，这拒北城中都在传，那位姜家少主修行出了岔子，这才让那些小年轻在自家门前耀武扬威。” “那姜家其他小辈就不知道站出来？”揉了揉鼻子强忍笑意，姜明继续追问这位消息灵通的车夫道。 “当然有啊。”胡老三点头说道：“就在前几天，姜府内也不知出了什么乱子，全府上下闹得鸡飞狗跳。几名小辈气不过，就偷溜出府登台打擂。结果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有些心虚的姜明也知道，那乱子多半是自己失踪导致的，赶紧顺着胡老三的话往下问道。 “姜家那几位小少爷全都被胖揍一顿丢下擂台，姜府的脸面这下可丢大了！” 胡老三绘声绘色地讲述着那一天的热闹，姜明则是作为吃瓜群众在旁听得起劲。 没想到皓子他们倒还有点血性，平日里倒也没白教育他们。 在心底偷摸给自家小弟们点了个赞，姜明继续听着胡老三侃侃而谈。 “您别看我胡老三就是个赶马的，干我们这一行的消息最为灵通。外人的话，有些事儿我都不跟他聊！” 此刻的胡老三完全是在凭借本能驱马架车，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盯着躺在姜明手心的那枚金叶子。 “看路，老叔咱还是先看路！” 等那片金叶子落袋为安后，胡老三擦了擦嘴角口水，继续先前的话题道：“咱拒北城的大家族里，最顶尖的四家少爷您也是知道的。” 姜明点头道：“那当然，姜闻种武的名号本地人谁没听过。” “可是最近道上有传言，都说这四大家族的位子也该动一动了。”胡老三将嗓音压得极低。“这次各家联手在姜府门前摆擂台，也许就是拒北城变天的前兆之一。” “听胡老哥的意思，是这排名第一的姜家惹了众怒，要被群起而攻之了?”姜明好奇问道。 “别的说不准。”胡老三摆手说道：“只不过闻家放出了消息，说是那方擂台就是为决出拒北城第一天骄设立，所以才会三番五次登门去请‘姜家麒麟子’出面。” “拒北城变天，这是要从娃娃抓起啊。”姜明忍不住大笑说道。 “小少爷您收收声！咱们已经入了南城区，再过会就该到擂台那里了！”胡老三紧张地左右张望，发现没人注意这才松了口气。 “对了小少爷，您还没说去那干什么呢。”胡老三瞧了瞧这位戴眼罩缠绷带打夹板，全身上下没一处好的金主少爷，犹豫一会后还是开口劝道：“那第一天骄的名头虽然响亮，但终究只是个虚名而已。小少爷您还是要保重身体......” “放心吧，胡叔。”伸手拍了拍胡老三的肩膀，姜明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说道：“我可不是为了打擂才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俗话说以和为贵，和气生财嘛......”放心许多的胡老三连声说道，可少年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僵在当场。 “我就是回趟家。”姜明拍了拍车夫肩膀，语气轻松道。 ...... ...... 拒北城南，姜府门前。 青石长街早已被清出一大片空地，一座方圆十丈的巨大擂台设立在此，此刻擂台上还有两名年轻俊杰正在战斗。 擂台四周围观的人群时不时拍手叫好，而不远处的街角茶楼里则聚集着拒北城各家天才。 一层大厅多是些二三流帮派的少主继承人，众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喝茶，一边热烈讨论着擂台上那二人的胜负输赢。 小楼二层则安静了许多，只有十来位少年少女留在此地，其中一位便是闻家年轻一代的新任领袖，那位“少年剑仙”闻君诚的亲生哥哥闻君先。 “君先今日又把我们叫了出来，莫非是君诚那边有回信了？”拒北城四大家下，坐稳一流势力头把交椅的陆家有人开口笑道。 “星河兄真是料事如神，舍弟昨日寄来飞剑传书，说是侥幸拜入七星剑宗何仙人门下。”闻君先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傲然，而其他天骄们闻言也都露出艳羡神色。 “这么说来，若雪姐姐那边应该也有消息了？”蔡家大小姐蔡玉书看向身旁的沉默少女笑着问道。 “表姐她并未来信......”瑟缩在角落的素裙少女摇了摇头，而后继续低下头紧盯着手中茶杯。 “若云妹妹不用担心，君诚的信里提到过此事，说是若雪的考核还未结束。”闻君先笑着说道：“有君诚在那边照看，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哦......”萧若云的回应细若蚊喃，周围人也都习惯了少女的内向性格，继续闲聊起其他事来。 第十九章 种熙 闻君先顺利拜入七星剑宗门下的消息早在昨天就扩散开来，“少年剑仙”、“剑道种子”之类赞誉也紧跟着一窝蜂冒出。 而今日这座被闻君先包下的茶楼里，也多了数位新面孔。 那些原本不想牵扯进四大家族纠纷的小帮小派，在收到闻君诚拜师成功的消息后也不得不摆明姿态，今日闻君先也准备带着这些位天骄种子再度登门，去向姜家以及那位废了的“姜家麒麟子”施压。 “闻君先，我可把话说在前头。”一道不和谐的轻灵嗓音忽然打断了闻君先与众人的交谈。 “种熙姐但说无妨。”保持着翩翩风度的闻君先微笑说道。 裹了一条月白色旗袍，肩上搭着银灰狐裘的娇艳女子毫不客气开口说道：“我这次来纯是为了看那家伙的热闹，并不代表种家会站队你们闻家。” 七星剑宗固然强大，可毕竟远在北俱芦洲。闻家这次的鼓噪声势在种家看来也就是那么回事。 闻君先笑脸一僵，旋即打着哈哈道：“什么站队不站队，种熙姐莫要说笑了。” “那就当我是说笑好了。”种熙绕指拨弄着额角垂下的发丝，似笑非笑望着闻君先道。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各家天骄面上不变，心底却泛起些许波澜。 拒北城四大家族里，抛去不问世事的咸鱼武家外，姜、闻、种便是凌驾于所有一流势力之上的庞然大物。 种家上次派过来的小少爷种瑜还与闻君先称兄道弟把酒言欢来着，可这次的代表种熙却一反常态，丝毫不给闻君先半点薄面。 这其中种家的态度转变，着实值得各家揣测琢磨...... 瞧见大家都沉默不语，狐裘女子的眼底闪过一抹不屑，起身走向角落对着萧若云道：“这二楼有些闷，云妹来陪姐姐下楼透透气吧，也好靠近看看擂台上的杂耍把式。” 此言一出，临窗而坐的闻君先脸色更加难看，而萧若云则像只温顺的小绵羊般，被种熙抓住手腕拉了起来。 “哈，哈哈......多年未见，种熙姐的性子还是那么活泼。”蔡玉书干笑一声打着圆场道。 “那回头我就去你家蹭饭，先前就听说蔡叔叔偷偷埋了百来坛女儿红，如今离着你这丫头出嫁也差不了几年，我看......”一边拉着萧若云向外走，种熙一边满脸坏笑盯着蔡玉书道。 “吃饭可以，偷酒不行！要是让我爹知道，非得罚我抄族典家训！”蔡玉书赶紧将种熙二人送下楼去，回来落座后有些尴尬的理了理鬓发，与面色恢复如常的闻君先笑着说道： “种熙姐的性子君先哥哥也是知道，她的态度的确与种家无关。” 举杯饮尽微冷茶水，闻君先抬头望向窗外晴朗天空，淡淡开口道： “我闻家，其实也不太需要种家的态度。” 此言一出宛若惊雷炸裂，于在场所有天骄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 ...... 茶楼外，种熙已经松开萧若云的手腕，二人并肩散步前行。 “这么多年不见，你这丫头怎么还是这幅唯唯诺诺的样子？就不能跟你姐学学？”狐裘女子上下打量着素裙少女，有些恨铁不成钢说道。 “表姐她是天生的剑道种子，是能紧紧追在明哥哥身后的绝代天骄，我......”低下脑袋盯着脚尖的萧若云声音越来越小。 “啪！”“呀！” 一巴掌拍在少女翘臀上，听到萧若云失声惊呼的种熙这才满意的点头说道：“这嗓门不是挺大的嘛。” “熙姐姐！”满脸涨红的萧若云又气又恼望着种熙娇嗔道。 “别再那么自卑了。”种熙一把环住萧若云的秀白鹅颈，语重心长地教育说道：“你姐姐以前的性子能比你好到哪去？若不是那混蛋做了个大的，她能转性成现在这副模样？” “可......”萧若云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种熙开口打断。 “好了好了，不聊这些。”盘发着簪的高挑女子转换话题道：“今天你怎么在场？是萧叔叔让你过来的？” “不是家主，是大长老。”萧若云摇头说道。 萧若云之所以会几次三番接受闻君先的邀请前来姜府门外，乃是出于长老会授意。 对于整个萧家集体做出的决定，萧若云根本没有资格违逆。 今日若非种熙开口搅局，恐怕萧若云能独自窝在茶楼角落，望着手里的茶杯发呆一整天。 “你啊你，还是性子太软。”带着萧若云绕过那方比武擂台与熙攘人群，远离姜府正门的种熙连连叹气。 “对了，熙姐姐。”不想把话题继续扣在自己身上的萧若云终于主动开口询问道：“你这次怎么回来了？” “先前听说那混蛋死在外边了，我就打算回家看看，顺道在他坟头上放几车烟花庆祝庆祝。”种熙翻了白眼没好气说道：“谁承想祸害遗千年，那家伙葬礼都办完了，结果又复活蹦了出来！” “姐姐还在生明哥哥的气啊。”萧若云眨了眨眼小声说道。 “嘿！一说起这个我就来气！”种熙捏紧拳头咬牙切齿说道。 “当年他才多大点啊，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不点就敢拐着你姐跟他家那小伴读偷看我洗澡！”伴随着额角绽起青筋，女子高耸的胸脯也跟着起起伏伏。 “看了也就看了呗，那混蛋还敢到处传老娘是个平胸搓衣板，我小嘛？我踏马一点也不小！” “熙姐姐你小声点，消消气消消气！”赶紧拦住即将暴走的种熙，萧若云一边拍着女子后背一边连声劝道：“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明哥哥那会也不懂事......” “不懂事？他可太懂事了！”种熙冷笑一声收起喷薄欲出的武道威压，恢复成平时的冷艳模样。“待会见面了，看老娘不挖了他那双招子！” “见面？”萧若云还有些困惑，抬头才发现自己二人不知不觉间竟是来到了姜府侧门前。 “种家种熙来访，烦请通传。” 高挑女子聚音成线通告门后下人，同时拽住萧若云的手腕，阻止素裙少女的闪身回避。 “来都来了，就一起进去坐坐吧。”种熙对着萧若云笑着说道。 “想来姜家家主也会好奇，萧叔叔的真实想法究竟是什么。” 第二十章 风头正盛 “这么说来，站队闻家并非是萧兄的本意？” 正厅大堂内，姜牧阳放下茶盏开口问道。 “上一次族议过后，叔父他以养病为由闭门谢客。现如今的萧家诸事都是由大长老和......二长老一同主持。” 萧若云恭敬回道，那双凝雪凤眸却不由自主向着姜牧阳旁边那人身上飘去。 “那就好。”姜牧阳点了点头道。 “看来萧家是想在闻家身上豪赌一把，再不济也有南天兄作为退路啊。”正在把玩一柄玉骨折扇的慵懒男人开口笑道，萧若云闻言则是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老一辈间的钩心斗角，实在不应该将你们这些孩子牵扯进来。”姜牧阳轻声叹道。 “姜叔叔这话说的，我就不是孩子了？”一旁的种熙闻言抗议说道。 “小熙早就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帮着种老太爷分忧也是应该的。”姜牧阳笑着摆了摆手道。 “种家消息也是够灵通的，都把你这丫头从云上城叫回来了。”慵懒男子合上折扇插话说道。 “可不敢在武家主面前说什么消息灵通。”种熙眉眼弯弯，那双勾魂眸子里噙满了笑意。 “什么家主，那叫代家主！”武羽脸色一黑开口纠正道。 都说武家高层流传着一句话，那便是“武家家主轮流做，哪个倒霉哪个来”。很明显，这一次的金瓶抽签中，武羽再次不幸中选，被武家推出来充当话事人。 几次三番被金瓶抽签钉在代家主位子上让武羽很是无语，都想抽空找个算命先生看看，帮着自己改一改这忙里忙外的劳碌命。 “话说回来，各家小辈在姜府门口这么闹腾，您就不打算管管吗？”话题一转，种熙望着姜家家主开口问道。 “他这几天哪有空去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旁的武羽幸灾乐祸说道。 “怎么了？”种熙不由疑惑，忽然间想起来什么开口问道：“难不成......是那混小子又捅出了什么篓子？” 姜牧阳有些头疼的掐了掐眉心，旁边的武羽则是替他解释说道：“还真让你这丫头猜对了，这次......” “什么？姜明那混蛋又失踪了？！”听过武羽的话后种熙拍案而起，肩上那条狐裘也随之滑落到一旁。萧若云则是檀口微张，满脸震惊的望着姜家家主。 ...... ...... 种熙、武羽等人在姜府内会面之际，闻君诚也领着诸位天骄俊杰走出茶楼，向着姜府门外的那方比武擂台走来。 “也不知今日哪几位有兴致，登上擂台给大家露几手？”身着火橙色锦衣的闻君先仗剑而行，望着擂台上胜负已分的两名少年开口笑道。 “那得看君先你出不出手。若是你要登台，我们岂不都成了闻家小剑仙的陪衬？”一旁的陆星河朗声笑道。 “星河兄这可是折煞我了，就连舍弟都不敢自称‘小剑仙’，我又哪里有资格承接这等盛誉。”闻君先连连摆手，眼底却闪过一抹得意神色。 拒北城闻家传承的虽不是剑修大道，可族中却收集了不少剑道秘典，包括闻君先在内的年轻一辈也都学了几招剑术傍身。而那闻君诚便是自家传剑术中触类旁通遥感剑修大道，这才被那位顾剑仙选中带回北俱芦洲。 对于闻君先这般又当又立，私下放出各种“剑道种子”、“小剑仙”的风闻消息，又在众人面前恭谦拒让的举动，陆星河与蔡玉书等人心知肚明，表面上还是连声夸赞。 “其实我出不出手都不重要，最可惜的还是这些天都没能目睹一番咱们拒北城麒麟子的风采。”闻君先拍了拍腰间长剑，一脸惋惜地摇头说道。 “也不知明兄到底是怎么了，我等三番五次登门邀请，却是连面都没见上。”环顾擂台四周，闻君先似是惋惜地摇头感慨，洪亮的声音却传入在场众人耳中。 “君先的薄面明兄驳了也便驳了，就是在场诸位的诚意几次三番被冷待，这倒是让人颇感唏嘘啊。” 眯眼望向姜府紧闭大门，闻君先的嗓音越来越大，显然是故意说给在场众人，以及府门后的姜家人听。 “都别拦着我，今天我非撕了闻君先那张嘴！” 姜府院内，满脸涨红的姜皓挣扎着想要出门，却被管事曹庆与看门老刘紧紧拉住。 “皓少爷，还是等您的伤势养好再说吧。”曹管事苦口婆心劝道，生怕让先前那一幕再次上演。 几天前，姜明的再次失踪让姜府上下大乱，忙着寻找少家主的众人一个没注意，便让姜皓在内的几位姜家小辈钻了空子冲出府门。 早就被闻君先的堵门挑衅撩拨的怒火中烧，没了阻拦的姜皓等人纷纷登台迎战，可结果却被实力大增，悄然突破三境练气期的闻君先一人击败。 此战过后，以一胜多的闻君先声名大噪，而闻家的风头也进一步压过姜家。 而今姜皓才刚能下床就又想着去找闻君先拼命，也是被对方的言语恶心到不行。 眼见自己出不去家门，愤怒至极的姜皓不由喝道：“姜明呢？姜明那混蛋到底去哪了?人家都堵在咱们家门口，把姜家的面子踩在脚底，他怎么当起缩头乌龟来了？！” 平日里被姜明气得牙根痒痒的可不光是萧若雪、种熙她们，就连同宗本家的姜皓等人也没少被那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折腾。 “平时就知道窝里横，欺负我们倒是顺手得很，关键时刻怎么看不到人！”被糜教头拉向后院的姜皓越说越气，曹庆等人闻言则是连连叹气。 自打少家主失踪后，姜家便四处撒网暗中寻找。好在经过上次的泄密事件后府中清理了一番潜藏细作，这才把姜明失踪的消息死死按住没有传开。 而当姜府院内众人情绪低迷，门外闻君诚风头正盛时。 一辆马车拐过茶楼街角，向着姜府门外的那方擂台悠悠驶来。 第二十一章 砸场子 身着火橙色锦袍，腰跨青赤宝剑的闻君先在擂台之上傲视四方群英，口中一声声“姜兄”不停，心底却是连连冷笑。 与那个修为尽失的姜家废人不同，他闻君先可是在那场剑仙试炼中得了不小机缘，又凭借剑仙顾棠留下的资源顺利突破三境练气期。 在现如今萧若雪、闻君诚离开，姜明已废的拒北城中，他闻君先可谓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陆星河、蔡玉书等人虽也同样是练气期修为，可他们身后的陆家、蔡家，又怎能与闻家相提并论？ 种家小少爷种瑜年纪尚浅，武家年轻一辈基本就没怎么露过面。而今这拒北城第一天骄的名号除了他闻君先，又有谁人胆敢染指？ 如今的闻君先可谓是意气风发风头正盛，言语之间对于姜明与姜府的恭敬越来越少，为自己与闻家造势的意味越来越浓。 场下陆星河与蔡玉书对视一眼，也都看出了彼此眼底的无奈。 也不知这闻家给自家家主灌了什么迷魂汤，非得让他们这些家族中最为杰出的天才来给闻君先这家伙捧场。 “君先也知道，要是若雪姑娘与姜兄出手，这拒北城第一天骄的名号注定要在他二人间诞生。可如今若雪姑娘已经随我家君诚拜入北俱芦洲七星剑宗，姜兄又几次三番拒绝邀请，再让这第一天骄的位子空悬也不合适。不如今天就在我们这些人中决出一位......” “好家伙，这里怎么这么热闹。” 闻君先的长篇大论还没说完，却被远方传来的一阵笑声打断。 擂台上的闻君先面色一沉，转身循声望去，却见一辆马车从远方慢悠悠驶来。 人群中的陆星河眉头微皱，只觉那笑声有些耳熟，却被身边的蔡玉书一把揪住拽到旁边。 “怎么了？”陆星河满头雾水的问道，而面色微白的蔡玉书紧盯着那辆驶来马车，咬着粉唇小声骂道： “该死的，是那家伙来了！” ...... ...... 瞧见那辆马车分开人群驶向比武擂台，闻君先压下心头不悦，摆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开口问道：“阁下是何人？若是对这‘第一天骄’的称号有兴趣，不妨登台与在座各位讨教讨教，大家以武会友......” “算了，我对于那什么第一的名头可没兴趣，更不想参加劳什子擂台比武。”车厢内传出的声音再次打断闻君先的话语，这让仗剑少年眸光微冷，手掌也按向了腰间长剑。 原来是砸场子的。可惜我闻君先的剑可不是什么装饰摆设，拒北城闻家更不允许有人在这里捣乱！ “我就是回趟家罢了，谁承想家门口被戏台子堵了。” 车厢门帘被挑起，率先映入四方年轻俊杰眼中的却是一柄乌木拐杖。 下一刻，一道浑身上下缠满绷带，右臂打着夹板吊在胸前，左手拄拐的怪异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那人先是扶了扶左眼上那条黑色眼罩，而后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向演武擂台。 “刚才不还是一口一个姜兄叫得情真意切，怎么现在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台上的闻君先闻言如遭雷击，而那怪人说出的话语也令四方围观的各家天才炸开了锅！ 莫非此人是...... 没去管周围人的反应，那人拄着木拐嘿声笑道：“不过有一点我可得纠正你一下。” 沿着阶梯登上演武擂台，那人含笑望着僵在原地的锦衣少年。 “闻君诚那家伙都比我大，你个老帮菜就别再装嫩喊我姜兄了。” 姜明露出一口白牙，笑得阳光灿烂。 “姜......姜明！你怎么在这？！”终于回过神来的闻君先咽了口口水后退一步，指着面前被绷带裹满的人影颤声问道。 “我在哪，还用得着与你这位‘拒北城第一天骄’报备？”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闻君先，此时的姜明就好似在看戏台上的戏子一般。 “不是说那家伙已经修为尽失了吗......” “姜少主这副打扮是怎么回事？” “闻家的消息到底靠不靠谱！” ...... 场下众人议论声传入闻君先的耳中，顿时令慌乱少年冷静下来。 等到闻君先重新审视一番姜明现如今的尊荣，原本悬着的心也随之放了下来。 姜明这家伙果然废了，躲在姜府中调养这么多天也仅仅恢复到下地走路的程度，那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如今的姜明，再不是当初那个以一己之力，压得整个拒北城年轻一代抬不起头的姜家麒麟子了！ 擂台下方，看到姜明伤势如此严重，还瞎了一只眼的陆星河心中念头起伏，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被身旁的蔡玉书拦住。 “我观姜明气息虚弱步履蹒跚，的确是重伤未愈强撑出来给姜家站场的。”陆星河伏在蔡玉书耳边轻声道：“这对于你我两家而言，或许是个机会。” “不行！”死死拽住陆星河的手腕，蔡玉书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那道绷带身影，唇瓣之上已是有点点猩红渗出。 “闻君先那个蠢货这些时日被吹得飘飘然也就算了，你怎么也拎不清了！”蔡玉书的语气里满是忌惮意味。“别说装作重伤，就连假死的把戏姜明都玩过几回了，你还没被那家伙收拾够嘛？” “可......”陆星河还有些不甘心，却被蔡玉书冷声打断。 “没有什么可是！他是姜家麒麟子，是始终压过萧若雪一头的真正妖孽，是连种熙都拿他没办法的混世魔王！”少女的声音有些颤抖，陆星河闻言则是叹了口气，熄了替闻家出头的念头。 演武擂台上，理清思路的闻君先已经恢复先前的从容，微笑着开口道：“原来姜少主这么多天闭门不出是为了疗养伤势，先前倒是君先唐突了。” 此话一出，点明了先前姜明修为尽失并非虚言，倒也令四周围人群对于闻家的意见小了许多。 毕竟像蔡玉书这般心思缜密的年轻天骄终归是少数。 “我养伤与否，跟不想见你是两码事。”半点情面也不给闻君先留，姜明眨了眨右眼似笑非笑望着仗剑少年随意说道： “就如同要不要挣那第一虚名，和我拆烂这座碍眼戏台顺带揍你一顿，一样是两码事。” 第二十二章 单手吊打 姜明的声音在四周回荡，原本热闹的人群此刻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齐齐望向那道身负重伤却狂傲一如当年的身影。 锦衣少年忽然侧首，片刻过后再无刚看见姜明时的谨小慎微。 “姜少主别开玩笑了，你已不是当初的‘姜家麒麟子’，也该早些面对现实。”握紧剑柄的闻君先冷笑一声开口说道。 就在刚刚闻君先收到一道传音，确定了现在的姜明并非假装，而是实打实的血气亏空、重伤未愈。 “我知道，曾经与你齐名的君诚与若雪姑娘都已经一飞冲天，这让姜少主心里很不好受，说话难免冲了些。”闻君先缓缓踱步，望着姜明脸上的那只眼罩咧嘴笑道： “可如今瞎了一只眼，连走路都需要拄拐的姜家少主又有什么资格说要教训我？我看你还是......” “等等！”用胳膊夹住木拐，姜明抬手示意，再次打断了闻君先的话语。 “我再纠正你一个错误。”不管闻君先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绿，姜明自顾自开口说道： “萧若雪从来没与我齐名过，至于你那个弟弟嘛，不提也罢。”姜明连连摆手，语气十分欠揍。 “你......！” 被姜明言语激怒的闻君先“噌”的一下拔出腰间长剑，抬剑直指姜明大声喝道：“姜少主的嘴皮子倒与过去没什么两样，就是不知一身修为还剩下巅峰几成！” “就算剩下半成也够用了。”姜明点了点手中木拐，依旧那副和善笑容道： “捶你，单手都多余。” “既然姜少主把话都说到这等地步，倒也请在场诸位做个见证，免得日后有人说我闻君先欺凌残废！” 闻君先就算再愤怒，动手之前也不忘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姜少主放心，待会君先定会手下留情饶你一条性命。烈阳剑诀！” 话音落下，锦衣少年手中长剑上浮现一层火焰涟漪，炽热焰风散发出滚烫高温。 “狗屁的烈阳剑诀，不过是把火球术附在剑上的取巧之术罢了。”一语戳破闻君先的老底，姜明不屑地嗤笑一声，手中木拐重击台面。 “水弹连发。” 十余枚拳头大小的晶莹水球自姜明周围凝聚，而后宛若离弦之箭般连珠轰向擂台中央的闻君先。 通过这几日的修养，姜明身上的伤势虽说看着严重，可丹田经脉早已恢复了七七八八，催动五行基础术法也不是什么难事。 挥动青赤宝剑斩碎一枚枚水球，此刻的闻君先虽然震惊于姜明还能施展术法，却也察觉这些水球术的威力很是一般。 也不知姜家到底付出多少代价才让姜明重续修行大道，可若是只有这种程度，那也太小看他闻君先了！ “烈风荡！” 一阵狂风突然刮起，闻君先剑上的烈焰迎风暴涨，化作丈许剑芒荡平四周水弹。 “那消息果然没错，闻君先这家伙在剑仙试炼里得了大机缘！” “想不到他已经掌握了驭风法门，这下混世魔王要遭重了！” 闻君先一手火借风势再次让周围人群连声惊叹。要知道练气境修士大多只能学习掌握最基础的五行法门，“风”、“雷”、“阴”、“阳”等特殊术法对于修行者的悟性天资要求更高。 “呦呵，几天不见还长能耐了你。”瞧见闻君先周身环绕着烈焰火风，姜明不紧不慢笑着说道，左手屈指一弹，便见一道褐芒突破炽热焰风直射闻君先面门！ “叮！”横剑挡下那一发岩弹，闻君先冷笑一声道：“黔驴技穷！”，而后飞身而起，持剑杀向擂台边缘的姜明！ 瞧你这副戴夹拄拐的狼狈模样，就知道你肯定是身负重伤行动不便。 既然对轰术法你还能还手一二，那我便拉近距离，看你该如何躲避烈阳剑诀的无情绞杀！ 人与剑未至，扑面热浪便先行袭来。姜明身后的看客观众连忙散开，唯恐闻君先这一剑把他们也牵连进来！ 可面对来势汹汹的闻家天骄，姜明压根就没有避其锋芒的打算。 “鎏金。”伴随着姜明轻吐二字，手中木拐上泛起一层暗金光芒。 “化沙。”姜明再吐二字，持剑奔来气势如虹的闻君先忽然身形歪栽，脚下一空踩进流沙陷坑！ 立刻反应过来的闻君先一拳砸地身形飞起，挣脱沙坑的同时挥剑前斩，催动丈许烈火剑芒轰向姜明！ 挥动金属化的木拐打散烈焰剑芒，少了支撑的姜明身形微晃，似是在一击过后失去了平衡。 “好机会！” 捕捉到姜明破绽的闻君先眼中精芒暴闪，立刻反手刺出一剑，剑光所向正是姜明完好的那只右眼！ 虽说在姜府门前不好结果你的性命，可演武无情刀剑无眼，我闻君先一不小心再刺瞎你一只眼睛也是难免的事！ 瞧着那道直逼而来的赤红剑光，姜明不由勾了勾唇角。 下一刻只见姜明整个人身形一矮，竟然躲过了闻君先的剜眼一剑！ 姜明的下半身赫然陷入流沙之中！ 方才的那一记化沙术不光是在针对闻君先，更是在姜明脚下也构筑了一方流沙陷坑！ “你呀，还不如你那不成器的弟弟。” 抬头望向一剑刺空后面露惊恐神色的闻君先，姜明嘿声笑道，松开灿金木拐握紧左拳狠狠轰出！ “砰！”一阵血肉碰撞的钝声响起，被一拳轰中面门的闻君先长剑脱手身形倒飞，如同破布袋般摔回演武擂台中心，落地后身体还在抽动，整个人却早已失去意识陷入昏迷。 “我就是剩下一只手，也不是谁人都能碰瓷的......” 被升腾流沙簇拥着的姜明捡回那只泛金木拐，微笑着环顾擂台四周。 被少年目光扫过的拒北城天骄精英们赶紧低头，生怕自己被这位出了名的混世魔王给惦记上。 陆星河与蔡玉书等几位一流势力继承人也赶紧赔笑示好，却没想姜明的目光根本没在他们身上停留。 少年转头望向擂台东南方向，冲着人群中一道身影咧嘴笑道： “这位仁兄，你说对吧。” 第二十三章 求真观 “这位仁兄，你说对吧。” 望着人群中那一道身影，姜明笑着问道。 “福生无量天尊，姜施主有些过分了。” 那身着灰色道袍、头戴混元巾帕的小道士朗声开口，随即一步迈出跨越人群，直接来到擂台中心闻君先的身旁。 此刻的闻君先脸上鲜血淋漓，原本挺拔的鼻梁骨早已被铁拳打折，就连几颗门牙都被拳劲轰碎下来。 “仁兄所言差异。这家伙刚才想要姜某一只眼睛，我还一拳应该叫礼尚往来才对。” 望着那道士打扮的青年俯身替闻君先止血疗伤，姜明甩了甩拳头满不在乎说道。 “冤冤相报，吾何时矣。”那青年道士摇头叹道。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可止矣。”姜明笑着答道。 待到闻家下人将闻君先匆匆抬走后，那青年道士这才站起身来，平静望向面前的姜明。 “素有耳闻姜施主舌灿莲花机锋辩尽，今日一见的确不凡。”青年道士打了个稽首感慨道。 “会吵架有什么不好的，总比躲在人后偷偷传音要光明正大得多。”姜明也不给对方面子，直接点出此人就是刚刚与闻君先传音之人。 “贫道是在规劝闻施主莫要动粗。”青年道士叹了口气道。 “我对你们说了什么不感兴趣，我只是想回家而已。”拄拐走向前去，姜明语气轻松道：“方才闻君先阻我回家，他便落得如今下场。怎么说，仁兄也想拦我一拦？” “贫道本无此意，只是这方演武擂台本是为角逐拒北城第一天骄之名的归属，姜施主却扬言不过区区一方戏台，这又将在场天骄摆在何等位置？”青年道士嗓音温和，言语间却是咄咄逼人。 “摆在何等位置？”姜明嗤笑一声，目光再次扫向四周围。 “想摆在哪就摆在哪，只要别摆在本少眼前碍眼就行。” 这一番言语尽显骄狂，此刻的姜明再没有天云商道上面对救命恩人时的谦和友善，而是展现出何为“混世魔王”的张扬霸道。 “再者说了，你又是什么东西，也配与我谈‘拒北城第一天骄’？”不再与对面的青年道士彬彬有礼，锋芒毕露的姜明微眯起眼冷笑说道。 “贫道......”瞧见四周围天骄俊杰们并没有被自己的话语鼓动，青年道士面色微变，却被姜明一声大喝打断。 “要战便战，不战便滚。挡在别人家门前啰里啰嗦婆婆妈妈，也不知你是哪门哪派教出来的高徒！” 听闻此言的青年道士脸色一寒，也不再尝试言语攻心，而是拱手一礼开口道： “求真观鹤高松，还请姜施主赐教！” 此言一出，立刻引动全场哗然。 “求真观？” “这么说来，此人是从王都云上城来的......” “原来求真观就是闻家背后的势力！” ...... 面对自报家门的鹤高松，姜明扯了扯嘴角不屑道： “假模假样假惺惺，也不知求的是个甚么真。” 这句话好似点燃桐油的火星一般，直接令对面的鹤高松勃然大怒，身上升腾起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 “四境筑基期！这家伙并非练气期修士！”台下的蔡玉书俏脸煞白，而她身边的陆星河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 这名为鹤高松的青年道士看着也不过十七八岁，一身精深修为竟然已经抵达筑基期！ 若说三境练气期的修士已经可以催动许多基础术法，那四境筑基期修士则是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掌握的术法门类不仅更加丰富，威力也与曾经不可同日而语！ 拒北城这一代年轻人里还未有人抵达过筑基境界，就连曾经的姜明也只是踏入练气圆满层次。 当然了，此刻正做客姜府的种家种熙不在此列，严格意义上来讲她应该算作拒北城上一代天骄精英。 ...... ......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姜府大门后方，扯下肩上狐裘丢给一旁的萧若云，身着一袭月白色旗袍的种熙活动着肩膀，正打算推门而出。 虽说她也乐意瞧见姜明那混小子被人教训，可毕竟拒北城是自家地盘，还轮不到外来的求真观在这里张牙舞爪。 以前在王都云上城的时候她就没少与求真观那群牛鼻子打交道。而今求真观把手都伸到了边境拒北城，种熙自然不会给那小牛鼻子鹤高松什么好脸色。 “小熙，先不急。”一旁的姜家家主姜牧阳忽然开口。 人家老爹都说了不急，种熙也只好收起一身武道威压，与身旁的萧若云一起继续看戏。 “你倒不怕宝贝儿子真出了什么闪失。”武羽在旁说着风凉话道。 “明儿虽说调皮闹腾了些，却也不傻。”姜牧阳转身走向内府，给在场众人留下一句话道： “我出去一趟，待会这边的收场就交给武家主了。” “是代家主！”挥着那柄玉骨折扇，武羽强烈抗议说道。 待到姜牧阳走后，武羽这才转头对着满脸忧虑的萧若云道： “没事的，姜家主他自有分寸。” “嗯。”萧若云应了一声，却仍时不时瞟向城东萧家所在方向。 ...... ...... “我也不想以境压人，可姜施主不该辱我师门！”鹤高松冷声喝道，旋即探手一压。 只见一方丈许大手自姜明头顶凝聚成型，大手周围浮动着粼粼波光。 “水行大手印！” 伴随着鹤高松手掌按动，那方水行大手印也轰然落下。 “速度不快，威力不强。”将这一击与此前那头灰背豺头领的妖风利刃相对比，姜明吐槽一句后丢出那支木拐。 “土聚木元，木生烈火，火炼真金。” 在化沙术、元木术、火球术与化金术四法联动之下，姜明周围一张范围的擂台化作沙土大坑，那根乌木拐杖落地生根长出苍青枝干，枝干叶冠瞬间燃起熊熊大火，迎向压顶而来的水行大手印。 而当水浪将火焰树冠浇灭之际，树枝末梢亮起一道道金属光泽，整丛树冠化作无数尖刀将水浪中蕴藏的法力硬生生绞碎打散！ 不过是四道基础五行术法联合催动，竟是将那一式威力恐怖的水行大手印接了下来！ 第二十四章 我有一剑 望着头顶消散的蓝色水幕，姜明摇了摇头叹气道：“还是差了些火候。” 这句话可并非是要气鹤高松，而是姜明说给自己听。 当初临战突破练气期后，姜明便一直在练习自己掌握的基础术法。 与那头灰背豺头领激战时，姜明还只能单独操控某法门，最多是以水火相冲制造雾气。现如今已经能够四门联动与那方水行大手印战了个平分秋色。 只不过这点进步对于姜明而言还远远不够。 “哼！投机取巧不过小道耳，我倒要看看你还剩多少法力能挡下接下来的一击！” 瞧见水行大手印破灭的鹤高松眼角一抽，旋即咬牙从怀中取出一柄铜钱剑来。 此剑乃是以云隐王朝各个朝代流通的铜钱拼叠而成，剑身之上以红绳捆绑，剑尾还坠着一截朱砂流苏。 “求真问道，引雷降妖！”握住铜钱短剑高声怒喝，鹤高松身上的气息猛然一沉，体内大量精纯法力向着手中铜钱剑涌去。 只见一点雷光自剑尖凝聚成型，厚重威压自擂台之上弥漫开来。 “雷法！这家伙竟然能催动道门雷法！”台下的蔡玉书拉着陆星河飞快后退，生怕那求真观小道一个失手殃及到自己。 而在姜府内看戏的众人也神色变化。 武羽收起手中折扇，对着一旁的种熙开口说道：“看情况出手吧，那小牛鼻子还是有几分道行的。” “不等姜家那边了吗？”种熙嘴上问着，藕白玉手却绞在一起开始拉伸。 说来也怪，明明自家少主已经现身，可姜家上下却没有多少人出现在此，就连姜家家主姜牧阳也在打了声招呼后转身离开。 “早晚的事，重要的是人别出了意外。”武羽双手拢在身后，目光越过府门院墙，落在了演武擂台之上。 ...... ...... 演武擂台上，姜明望向铜钱剑尖凝聚的那一点雷光时，眼里也闪过一抹慎重。 而少年身旁那株苍翠大树此刻已经破碎开来，化作点点灵光随风消散。 姜明毕竟才刚突破练气期不久，就算有着那道无名口诀辅助修行，真气法力的深厚程度也不及四境筑基期的鹤高松。 如今鹤高松有借助那柄红绳铜钱剑引动道门雷法，两相对比下姜明已是陷入劣势。 “心思颇多，手段不少。”从那方流沙陷坑中走出，没了木拐的姜明步伐有些摇晃，脸上的笑容却一如先前那般狂傲嚣张。 面对姜明的言语挑衅，鹤高松此刻面无表情开口道：“能见识到我求真观无上雷法，姜少主也算输得不冤。”旋即缓缓平举手中红绳铜钱剑，引导着剑尖雷光扩散向剑身。 在绝对的势力压制下，任你再多说什么都唯有败亡一途！ “这手雷法耍得不赖，不过我对那铜钱剑更感兴趣。”此时的姜明就好似感觉不到鹤高松周身气势越发恐怖一般，依旧一瘸一拐向着对方走去。 “对付你，一只手貌似真不够用。”抹了抹食指上的那枚漆黑指环，姜明摇头笑道：“不过好在......” “我有一剑。” 话音落下，漆黑指环上玄光一闪，一柄长剑落入少年手中。 此剑一出全场静默，就连马上积蓄完成手中雷法的鹤高松都瞳孔一震，死死盯着姜明手中那柄长剑。 这柄长剑品质不高，毕竟只是姜明离开姜府时随手选的，就连先前闻君先手中的青赤长剑都远远不如。 可令人震惊的并非长剑本身，而是剑身之上残存的斑驳血迹，以及那些血迹中散发出的绝凶威压。 “凝神兽血！” 若非有陆星河在旁搀扶，几次三番被刷新三观的蔡玉书几乎快要昏过去了。 姜明的剑上为何会有凝神期凶兽的妖血？命灯熄灭的那段时日这家伙究竟都经历了什么？他到底还有多少底牌没有展现？？ “阿河，我们回去！”掐醒有些失神的陆星河，蔡玉书咬牙说道：“事情有变，我们不能再掺和这趟浑水了！” “可你我族中的命令......”陆星河还有些犹豫。 “仔细想一想，种熙说是散心，可离开时为何要带走萧若云！”此刻的蔡玉书已经将一切串联起来想明白了一切，冰凉玉手攥紧衣角。 这场神仙打架的混战里，各方比拼的就是谁家手中底牌更多。 闻家的底牌之一求真观如今已经浮现水面，而姜府却还是那副府门紧闭的样子，只是由重伤未愈的姜家少主一人出面。 就算此战姜明落败，可接下来姜府又会动用怎样的后手？ 此前离开的种熙又会在什么地方出现？ 此刻蔡玉书的心中，被闻家与族中长辈们鼓动燃起的蓬勃野心已经全然消失。 “好，我听你的！”陆星河咬牙说道，旋即横揽少女娇躯入怀，身形闪动间已是离开此地。 “还是有聪明人嘛。”看到蔡玉书、陆星河离开的种熙眯眼笑道，旋即开口询问身旁的曹管事道：“小混蛋那把剑怎么回事？” “小人也不清楚。”曹庆恭敬回道。 “看来小混蛋命灯熄灭期间，的确没少折腾。”种熙点头说着，忽然间一顿，而后又以玩笑口吻打趣道： “总不能是失踪这几天里，这家伙偷跑到十万大山，宰了一头凝神期兽王吧。” ...... ...... “想必姜施主从练气圆满跌境至此，就是因为此事吧。”道门雷法已经积蓄完毕，鹤高松紧盯着那柄散发着凝神巅峰血气的长剑沉声说道。 “两码事。”还不知道在场众人与府内种熙她们全都想歪了的姜明摇了摇头，一脸好心地开口劝说道： “接下来这一剑有些重，接不住的话你可得赶紧跑，我可不想在家门口闹出人命。” “哼！多谢姜施主提醒！”原本心底还有些动摇的鹤高松怒气上涌冷哼说道，随即全力以赴催动剑上雷法。 姜明深呼吸一口气后，周身绷带忽然渗出丝丝血迹！ 下一刻少年身形化电，手握长剑向着鹤高松悍然刺来！ “雷法·霆雷爆！” 鹤高松大吼一声，手持那柄红绳铜钱剑飞快点出，迎上面前那道破空剑光。 铜钱剑尖那点雷光已经被压缩到极致。若论正面硬碰硬，鹤高松有着绝对的信心！ 就算是屠过凝神巅峰兽王的宝剑，也要看持剑者自身的修为如何！ 而今重伤跌落回练气前期的你，又如何抗衡我的求真雷法？ “爆！” 两剑交锋之际，鹤高松大喝一声引爆剑尖雷法。 而对面的姜明却是露出一抹坏笑，嘴唇微动吐出一个字来。 “退。” 下一瞬间，长剑与铜钱剑尖对撞一处发出铿锵剑鸣，那团白色烈光却并未如鹤高松预料般瞬间爆炸吞没姜明，而是逆退倒行，将铜钱剑身缠绕的红绳寸寸炸断后，向着他这名施术者轰然袭来！ “啊啊啊......” 耀眼雷光中，鹤高松的惨叫声凄厉传出。 而一剑破敌过后，姜明倒持长剑提在肩后，看也不看被雷霆吞没的焦黑身影，迈开脚步向着姜府走去。 第二十五章 尘埃落定 场下的年轻天骄们都不知道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只看到姜明与鹤高松针锋相对，下一刻便见青年道士剑上雷光紊乱反噬其身。 莫不是这家伙运功行气的时候出了岔子，导致雷法施展失败？ 擂台四周的天骄俊杰脑海中浮现出这般荒唐想法。 “唰。” 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演武擂台之上，来人挥舞袖袍，便见鹤高松周身的炸裂雷光随之消散。 全身焦黑的鹤高松也终于停止哀嚎，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没用的东西。”现出真容的中年道人瞥了一眼自家弟子低声骂道，而后望向走下擂台的那道身影。 “小施主倒是好手段，随手一剑便破了我求真雷法。”手捧一柄玉骨拂尘，中年道士嗓音低沉，眼底的冷意却有些掩饰不住。 “别这么看小爷。”头也不回的姜明冲着身后摆手道：“那是你徒弟？赶紧带回山门省的丢人，调教好了再放出来吧。” “我求真观内务，还轮不到外人置喙！”中年道士一扬手中拂尘冷声说道，一道无形波动随之扩散开来，似是要将走下擂台的姜明掀翻在地！ “那我拒北城家事，什么时候容你求真观插手了？” 伴随着一道慵懒嗓音响起，中年道士散发的波动威压无声无息消融一空。 而紧闭了十余日的姜府正门，也在此时缓缓开启。 “武家家主！种家种熙，你们怎么在姜府？” 一名藏匿身形的闻家长老跌撞现身，指着姜府内走出众人惊呼道。 “是代家主。”武羽笑眯眯纠正着对方错误，而后看向擂台中央的师徒二人开口说道：“接下来我拒北城要处理一些内务家事，还请求真观各位道长退避一二。” 听闻此言，那名闻家长老脸上瞬间失了血色。 与此同时，一道道剧烈爆炸声自拒北城其他方向响起，滚滚烟雾化作云柱冲天而起，其中声势最为浩大的那一处，正巧是闻家宅邸所在处。 见此情形，那中年道士面色一沉，也终于明白现身此地的为何是武家代家主武羽，而非姜家家主姜牧阳。 包括姜牧阳在内的姜家众人，恐怕此刻正在闻家“做客”，而他带来的其余求真观高手，怕是也被武家与种家派人拦截。 “你们两家不是说好了......”看到原本作壁上观的武家与种家联袂下场，那闻家长老气急攻心口吐鲜血。 “当初是说好了，我等两家无意插手你闻家与姜家的纠纷。”武羽摇着折扇笑着说道：“但你闻家事先也没说过，此事还会牵连到求真观的诸位道长。” “我家少主已经拜入七星剑宗何仙长门下，你们不能......”那闻家长老还未说完，便被武羽开口打断。 “放心吧，姜兄与你们不一样，下手有分寸得很。”武羽望向中年道士话锋一转道： “所以鹤云道长是自己离开，还是武某人来送上一程？” 台上的鹤云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腔怒火，拎起昏迷的鹤高松后留下一句话后转身就走。 “此事我求真观记下了！” 眼见闻家最大的底牌就此退场，那闻家长老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武叔叔你先忙，我有点事要去处理下。”瞧见那道浑身飙血的身影猛然脚步一顿，而后调转方向企图悄悄溜走，种熙脸上露出灿烂笑容，与身旁的武羽丢下一句话后抬脚便追。 还得在此主持大局的武羽一阵无语，而后对一旁的萧若云嘱咐说道：“小云你跟上去看看，别让那丫头闹得太过分。” “是。”萧若云点了点头，沿着姜府外墙去追前方那两道身影。 ...... ...... 姜家府门大开之际，姜明一眼便认出了站在武家代家主身边那人的身份。 俗话说惹不起躲得起，如今旧伤复发的姜明体内法力也所剩无几，倘若真落到那女人手里，恐怕下场要多惨有多惨！ 于是乎原本冲着大门前行的姜明脚底抹油直接开溜，顺着外墙向着自家小门撒腿狂奔！ 这可不是顾及双腿伤口暴血的时候了！ 一阵狂奔过后，眼见那扇侧门就在眼前的姜明心下大喜。只要自己跑回那座少主别院，到时候来个百分百保真的称病谢客，不就可以避开那头母老虎了...... “呦呵，这么着急赶路，是准备偷看哪家姑娘洗澡啊？” 一道冷笑女声忽然传来，姜明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向天灵盖。 被四周围化作实质的冰冷气机逼停在门前，姜明僵硬地转过头去，望着身后那道慢悠悠走来的高挑倩影赔笑说道： “哎呀，原来是熙姐，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我怎么记得咱们刚刚还在姜府正门那对视过。”皮笑肉不笑的种熙莲步轻移来到姜明面前，一双勾魂的桃花眸子上下打量着眼前少年。 此前为了应对鹤高松的求真雷法，姜明不惜强行催动血气爆发速度，浑身上下多处伤势因此开裂，裹在体表的层层纱布也被鲜血浸湿。 “啊？有嘛？”此时的少年一脸无辜装傻充愣道：“小弟眼神不济竟然没看到熙姐，真是......哎哎哎，你干嘛！” 压根不与姜明废话，种熙直接上前一步掀开少年左眼眼罩，玉指一探便是硬撑开左眼眼皮！ “嘶！轻点啊......”鬼哭狼嚎的姜明有心挣扎，可全身上下都被武道气机牢牢锁住，根本就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还真出问题了。”手法粗暴地检查过姜明左眼后，种熙皱起秀眉小声嘀咕道。 “我还能骗熙姐不成......”姜明习惯性地油嘴滑舌，还没说完便觉眼前一黑，随即一股大力传了过来！ “错了错了！要瞎了要瞎了......” “你这小兔崽子骗老娘骗的还少了？！” 双指按在姜明眼皮上，额角青筋炸起的种熙恶狠狠说道。 “不敢了，这次是真不敢了......” ...... 待到萧若云气喘吁吁赶来之际，正瞧见种熙猛戳姜明双眼，而少年则是拍着女子手臂大声求饶。 “熙姐姐，咱们还是先带姜少主去治疗一番吧。”瞧着姜明浑身冒血的惨样，萧若云忍不住开口劝说道。 “哼，这点小伤他还死不了！”早已收起武道气机的种熙没好气说道，却也拎着姜明的衣领向着侧门走去。 “多谢这位姐姐出手相助，日后若有机会姜明......唔！”揉着双眼泪流满面的姜明话没说完，脑门便又吃了一记暴栗。 “什么姐姐，这是若云！”种熙恶狠狠开口纠正道。 第二十六章 启程 伴随着种、武两家联手驱赶求真观一脉高手，姜家家主带着一众族老亲赴闻家登门拜访，拒北城中涌动十余日的暗流在这一天终于尘埃落定。 眼看着求真观从王都云上城伸来的大手被一刀斩断，鹤云道人也只能留下一句狠话，而后带领众人就此离开。 只不过姜明没心思去管闻家究竟付出了多少代价才保全家族无恙，也对其他曾经站队闻家的大小势力并不关心。 如今的他正绞尽脑汁在想，如何才能从种熙这女魔头的手上逃走。 作为上一代拒北城天骄的领军人物，种家种熙早已成长得可以独当一面，一身武道修为更是打破气血境瓶颈，已经跨入中品武夫行列之中。 先前将姜明牢牢锁定在原地的“武道气机”，便是种熙强大实力的最好证明。 “都是些皮外伤，我自己来就行，不用劳烦熙姐亲自动手。” 姜府医室内，坐在藤床上的姜明冷汗直冒，恨不得赶紧将面前这尊瘟神送走。 “我怎么听说......”种熙竖起葱茏玉指轻轻一划，便见姜明小腿上的染血纱布齐刷刷掉落，而女子的声音一如寻常般清灵动听。 “那年我起程前往王都的时候，你带头敲锣打鼓放鞭炮？” “那不是祝您一路顺风嘛！”一边想方设法与种熙周旋，姜明一边与旁边的萧若云狂使眼色，示意少女快去请救兵。 一旁的萧若云没明白姜明的意思，就只是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小手垫在膝上托着腮帮，看着眼前这位应该算是自己表姐夫的狼狈少年。 “你这眼珠怎么四处乱转，莫不是右眼也出了问题？”一拳轰在了姜明右眼上，对于力量早已运转如意的种熙巧妙控制拳劲，打青姜明眼眶的同时又不牵扯到其他伤口。 “嘶......！” 再不敢给萧若云发信号的少年认命一般抬头望天，种熙则是拍了拍姜明脸颊，露出温柔笑脸开口说道：“看吧，咱这一拳药到病除，这眼珠立马就不乱转。” 等到了清理伤口与换药环节，种熙也没跟姜明客气半分，每一次都是下手极狠、动作极慢，完美处理好每一道伤口的同时，也差点给姜明留下几道精神创伤。 一时之间，医室内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悠久绵长。 待到种熙处理完姜明身上的全部伤势，少年已是烂泥一样摊在床上，口鼻间也是进气少、出气多。 “行了，别跟我这装了！”竖起沙包大的拳头在姜明面前晃了晃，种熙不耐烦地开口说道。 “多谢熙姐！小弟先行告退，改日定当携礼拜访！”上一秒还一副死鱼样的姜明立刻坐起身来，脚底抹油就想再次开溜。 “老实待着！” 剜了姜明一记眼刀，双臂环抱的种熙没好气道。 “熙姐还有什么吩咐？”暗道形势比人强的姜明乖乖坐下，心底则是将这笔账悄悄记了下来。 现在仗着实力比他高出一截就为所欲为，等到将来他反超之后，定要种熙这家伙好看！ “你这混蛋是不是又在心底骂我了？”身为四品淬魂境武夫，直觉敏锐的种熙秀眉一拧开口问道。 “怎么会呢，肯定是求真观那群臭牛鼻子在诋毁熙姐！”姜明信誓旦旦甩锅说道。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先说说你这一身伤势怎么回事，还有那柄沾了凝神巅峰兽王妖血的剑也一并说清楚。”种熙翘起玉腿开口问道。 “这个就说来话长......”被女子冷冷扫了一眼后姜明赶紧改口道：“不过咱长话短说！” 于是乎姜明便把十万大山之行的种种经历挑挑拣拣说了出来。 当然了，涉及到天命隐秘的相关片段都被姜明隐去，而那头灰背豺头领也被姜明描述成就剩一口气，这才被自己趁机捡了便宜。 “谁承想那畜生只剩一口气也这般不好惹，不然我也不至于搞得这般狼狈。”姜明耸了耸肩，一脸无奈说道。 “你这小混蛋还真是不怕死啊......”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的种熙都听得连连咋舌，一旁的萧若云更是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那可是凝神巅峰的绝凶妖豺，即便重伤垂危，恐怕就算是雪姐都没办法战胜吧，而眼前少年竟然独自将其击杀！ “这不是没死嘛。”姜明挠了挠脸颊嘿嘿笑道。 “对了，方才你撂倒小牛鼻子的那招又是怎么回事？”手指卷绕着垂下发丝，种熙深深看了一眼嬉皮笑脸的姜明，继续问道。 “那个啊......就是普通的一剑呀，说不准是那小牛鼻子基础不牢，自己行差了炁施法失败了呢。”姜明看向种熙递来的目光，笑着答道。 他自然不会与这两人坦白，先前自己偷偷动用神识附身剑上，以一招简版“念剑诀”攻破鹤高松心神壁垒，这才导致那道雷法失控，反被姜明驱动反噬其主。 对视片刻过后，种熙也知道这小子不肯交代实情，倒也没继续逼问下去。 两人又聊了聊种熙走后拒北城的种种变化，期间姜明也没少吃种熙的板栗暴击。 “熙姐，有什么话您能明天再问嘛，我这都要被你敲出脑震荡了......”捂着额头高高隆起的大包，姜明倒吸凉气恳求说道。 “这些天我会留在拒北城，有空就会过来看看你。” 种熙柔声说道笑靥如花，可落在姜明眼里就变成了惊悚恐怖...... 送走种熙与萧若云后，姜明一瘸一拐跑回自己小院，一把按住带着哭腔跑来的伴读糜途。 “先别哭了，赶快去收拾东西！” “啊？”本来因为自家少爷终于回来而开心，又因为看到姜明一身重伤而难过的糜途愣在当场，就连眼泪也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转。 “少爷我才想起来，我爹让我代他去连山书院看望灵儿。事不宜迟，咱们今晚就走！”拍了拍糜途肩膀，姜明语速飞快吩咐说道。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的糜途抹了把脸，鼻音极重地回答说道： “哦！” 第二十七章 同行 “这就要走？你这伤势......” 姜府家宴上，姜牧阳望着浑身缠满绷带的姜明皱眉说道。 “不碍事，方才不都跟爹你说过了吗，都是些皮外伤，半路上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单手扒拉口饭菜，姜明含混不清说道。 “那也没这么急的道理。”姜牧阳思索片刻沉声说道：“更何况这一趟你还要带糜途一起，我与靡安也得做些准备。” “可......”一听老爹不放行，姜明脸色立刻垮了下来。 若是再拖上几日，种熙那婆娘怕不是要活吃了自己？ 当年不就是偷偷说了几句真话，用得着这么记恨吗...... “这样吧，你在十万大山折腾一番也够累的，今晚就好好休息一夜，明晨我安排车驾送你们。”姜牧阳揉了揉眉心开口说道。 “多谢爹了！”一张脸立刻晴转多云的姜明兴高采烈喊道。 “这次可不是你一个人出行，切记再不可胡闹......” ...... ...... 第二日一大早，姜明便带着睡眼惺忪的糜途离开姜府。 “......老爷还交代了，少爷出门在外要与人友善，而且别忘了财不露富，平时尽量别动用那储物戒指......” 姜府老管事将行李包裹递姜明，嘴里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知道啦知道啦，这些我爹昨天晚上都说过了！”耳朵都被磨出茧子的姜明讨饶说道，对着老管事与姜家宅邸行礼过后，赶紧跳上马车吩咐车夫出发。 送走少家主后，老管家回到府里与姜牧阳恭声禀报。 “走了也好。”姜牧阳闭上双眼轻声道：“接下来这拒北城还要乱上一阵，那小子留在家里恐怕又会捅出什么篓子来，送去连山书院也能让我耳根清净一阵。” “老爷的意思是，那求真观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老管事负手而立开口道。 “哪有那么容易放弃。”姜牧阳冷笑一声：“老仙师归期已近，云上城局势晦暗不明。求真观一脉这是想从外部下手，若真能得了天云商道的控制权，再争取天霖王朝的支持便容易很多。” 虽然身处云隐王朝北疆，姜牧阳的消息依旧灵通。 云隐王朝国师，那位一手缔造遮天云海镇压国运的老仙师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年岁。 老仙师座下诸位弟子，除了大弟子外也都开枝散叶创建道统。而由二弟子建立的求真观便是诸脉中最为强大的一支。 没有人会对云隐国师的位子视而不见，也没有人愿意将那片遮天云海拱手让人。 于是乎诸位弟子间也开始了明争暗斗，其中求真观一脉便看中了拒北城掌控的那条天云商道，这才会联系闻家悄悄运作。 “老仙师闭关清修，不去约束那几位高徒情有可原，可那位也任由他们乱来？当真不怕惹出什么滔天大祸来？”老管事忧心忡忡开口道。 “陛下继位不久根基尚浅，贸然插手仙门之争也不什么理智的选择。”姜牧阳摇头说道：“如今云上城的水深得很，不然种老爷子也不会将熙丫头叫回来。” 太清楚自家少主什么性子的老管家抿了抿唇，仍有些不放心道。“我还是有些担心，少爷他......” “有她盯着，出不了什么大问题。”姜牧阳摆了摆手道：“更何况我也已经去书一封，提前与书院那边打过招呼了。” “那就好，那就好......” 老管家望向门外破晓曦光，点头轻声道。 ...... ...... “胡叔，怎么又是你啊。”替上了车就犯困打盹的糜途盖了张薄毯，姜明凑到车头，与驾车中年闲聊说道。 “这不是托了少爷的福，小的被曹管事收在了姜府名下。”得了铁饭碗的胡老三笑得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 这位姜家少主可真是他胡老三的财神爷，且不说昨天那一路上的金银打赏，单就是姜府的长期差事就足够他一家老小吃喝不愁，还尚有盈余。 随着晨曦微光照亮两旁街道，马车车轮碾过青石长街，向着不远处的南城门缓缓前进。 四周围静谧的氛围让姜明不由心神放松，随口询问胡老三道“没想到胡叔你还去过连山郡啊，我还以为你只在拒北城里跑业务呢。” “我没去过啊。”被姜明问得一愣，胡老三挠了挠头开口说道。 “没去过？”忽然感到一丝不妙，少年皱起眉头赶紧追问道：“那我爹怎么让你来送我们前去连山书院？” “老爷不是这么交代的啊。”中年汉子越发迷糊，老实与姜明交代说道：“老爷只说让我连车带人送到南城门，完事走回去交差就行。” “坏了！”心底警钟敲得震耳欲聋，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姜明心头。 “醒醒，快醒醒！”姜明赶紧伸手摇醒还在打盹的糜途。 “怎么了少爷......到吃早饭的时间了吗？”睡眼惺忪的小家伙揉着眼睛问道。 “吃吃吃，就知道吃！”一把抓起行李包袱，姜明拽着糜途直接跳下马车！ “再不跑，就......” 不等姜明话音落下，一阵香风浅浅袭来。 一只纤细手臂勾住少年脖颈，箍得姜明不得不把后半句话咽回肚里。 “就怎么样？” 种熙的轻灵笑声在姜明耳畔响起，激得少年浑身一哆嗦。 “唔，熙姐姐早啊。”一旁还没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糜途迷迷糊糊与种熙打着招呼。 今天的种熙换了一身浅绿色长褂，一头乌黑长发也挽成发髻式样，简单别了根木簪聊作装饰。 换了发型衣饰与面妆的女子没了昨日那般娇欲艳美，却多了一股清俊英秀的中性韵味。 种熙友善回了小家伙一个笑脸，摆手对糜途说道：“过会才到早饭时间，阿途你先上车睡会吧。” “好~” 拖着长音爬上马车，糜途扯过薄毯卷在身上倒头就睡。 “到这就可以了，你去忙吧。” 种熙取出一枚“种”字令牌对着胡老三晃了晃道。 “好嘞！小的恭祝少爷一路顺风！”对着二人作揖过后，胡老三便翻身下了马车，一溜小跑赶回姜府。 面对身旁这位换了衣裳装扮，可一身武道修为与性格丝毫未变的暴力大姐姐，姜明此刻有些欲哭无泪。 我滴亲老爹，您怎么能这样子坑儿啊！ 第二十八章 第三试炼 “熙姐姐，我怎么总觉得你跟昨天不大一样啊。” 咬着手里的烧饼，坐在车架上的糜途摇晃着双腿好奇问道。 “当然不一样啦，姐姐今天换了一身行头，连妆都换了一套。”全身气质素了许多，唯有那双桃花眸子依旧勾人的种熙眉眼弯弯笑着说道。 车厢里埋头狂吞丹药的姜明则是撇了撇嘴。 哪里不一样？无非就是昨天在众人面前死要面子垫大欺客，今天简装出行以诚待人罢了。 当初他说的可都是大实话！ “那熙姐姐这是要跟我们一起去书院吗？”化身十万个为什么的糜途继续问道。 “顺道去办点事，等事情结束了我再回云上城。”种熙抬头远眺南方天际，揉着糜途的小脑袋笑着说道。 被种老太爷叫回拒北城的种熙自然明白，自家老爷子是不想让她卷进国师之争的漩涡当中。 而今拒北城也被求真观盯上，她便被老爷子轰出家门，塞到姜明这边一起前往书院躲清闲。 “别问东问西了，快些吃。”递给糜途一只水袋，种熙转言道：“等吃完再给姐姐仔细讲讲，你家少爷葬礼那天若雪都说了些什么。” “好啊好啊！”糜途点头答应，三两口干掉半张烧饼，而后开始绘声绘色讲起那一日的所见所闻。 “人顾大剑仙不是说了不许外传嘛，等到时候人家来找麻烦，本少爷可不管你。” 车厢里的姜明睁开一只眼，懒声开口提醒自家伴读道。 “可熙姐姐也不是外人呀，这不算外传吧。”糜途扭头望向车厢里的自家少爷疑惑说道。 “她......”还想说些什么的姜明看到种熙也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看着自己，连忙改口道：“当然不算外人！当时种家也有人在场，知道也是早晚的事。熙姐你得向前看，万一马车翻了咱可是一车人遭殃！” 白了一眼姜明后，种熙转回身子，继续听糜途娓娓道来。 实在拿这位武艺高强的母老虎没什么办法，姜明叹了口气闭上眼睛，静下心来专心疗养自身伤势。 迈入二品铁骨境界后，武夫们不光是肉身强度再度突破，造血与恢复能力也得到了极大提升。 现如今姜明已经把炼气吐纳全权交给那道无名口诀自行运转，专心沉浸在气血调息之上，以期尽快促进伤势愈合。 伴随着那一抹神念也投入到人身天地之中，姜明的心脏无形中加速跳动，奔腾的血气快速运转，将丰富营养输送向四肢百骸各个角落。 与车前啃烧饼的糜途不同，现如今姜明的口粮配给中没多少正常食物，都是各种五花八门的滋补丹药。 一具身体之中，两种体系运转。 代表炼气修行的周天运转平稳循环，代表武夫大道的气血潮涌澎湃起伏。 两种体系本应相互排斥、互为制约，却在那道无名口诀的调和之下并肩共行互不干扰。 甚至在一些气血与法力共用的经络路段，两方合流之下还能些微地加快各自运转。 这让安静修行专心内视的姜明惊喜不已。 许是有糜途在身边解闷，又或许是看在姜明安静打坐炼化药力的份上，这一日种熙没怎么去找姜明的茬。 只是在晚上投宿客栈的时候，借着换药名义猛下黑手。 “要不就别麻烦熙姐姐，让我来帮少爷换药吧......”瞧见自家少爷躺在床上不时痉挛抽搐的惨样，糜途有些于心不忍道。 “放心吧。”揉了揉小家伙的脸蛋，种熙温柔笑道：“熙姐姐不嫌麻烦，都是顺手的事。” 待到尽了兴的种熙回房休息，糜途这才蹑手蹑脚来到少爷床边，并指去探少年鼻息。 “别闹别闹，你家少爷死不了。”抬手拍开糜途的手指，姜明翻身坐起，又哪里有半点先前的死鱼样子？ “少爷你没事啊，瞧你刚才叫得那么惨我还以为......”糜途捂着嘴惊喜说道。 “不装的惨一点，怎么满足那家伙的施虐癖。”姜明摆了摆手郁闷说道：“再等个两三天外伤就好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咱俩赶紧跑路，离她越远越好。” “可是咱们跟熙姐姐的目的地都是连山书院啊。”糜途一针见血道：“少爷你这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能躲熙姐姐一路，到最后只会被收拾得更惨！” 一巴掌盖在自己脸上，姜明沉默半晌，而后认命似的垂头丧气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过是一路同行而已，忍了！” ...... ...... 接下来的旅程姜明可谓是痛并快乐着。 快乐的是肉身伤势恢复速度超出姜明预料，没过几天他便可以丢掉拐棍自由行走。 痛苦的地方则是种熙越来越不需要顾虑他的伤势，看上去白白嫩嫩的小手握起来后，那一记记铁拳砸得姜明苦不堪言。 这些天里，姜明右眼上的乌青算是常驻妆容，每个夜晚化瘀散去后，隔天早上都会由种熙亲手补上...... 待到十五天后，离开洛水郡的姜明一行人已经走过大半上方郡，离着地处连山郡的连山书院也只剩下十来天路程。 姜明手上的夹板在今日终于拆了下来，少年活动着右臂肩膀，预料里的僵硬感觉却并未传来。 “都说了我是在帮你推宫活血，大家都是这么多年的老相识了，我还能害你不成？”前头车架上的种熙翘起二郎腿，甩着手中马鞭嘿嘿笑道。 很想大喊一声“当然能”的姜明在权衡一番利弊过后，挤出笑脸对着种熙千恩万谢。 一番小插曲过后，姜明放下车帘正打算继续修行。 一道令人熟悉而又避之不及的沉闷响动再次响起。 姜明的识海之上，那方静止的虚幻沙漏在此刻发生变化，又一次将少年的神魂识海搅动得天翻地覆！ 待到风平浪静过后，重置完毕的流沙时计缩小成沙漏虚影，开启一轮新的黑沙计时。 而全新的第三试炼也正式开启。 接触了神魂识海上空回荡的那道晦涩波动过后，姜明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三十日内，突破武夫无止境界。 失败者，死。 第二十九章 武修大道 挑开车帘向里望去，种熙很是意外地看见姜明并没有炼气修行，也不在闭目养神，而是倚在车厢上愣神发呆，不由有些惊奇。 “怎么了，这副失魂落魄的呆样，难不成是被我昨晚那拳打傻了？”种熙开口打趣道，却并未听到预料中的反驳。 “坏了坏了，你家少爷真病了！”将手里马鞭塞给糜途，种熙一个闪身蹿进车厢，一巴掌按在姜明脑门上。 “熙姐姐，少爷他咋啦？”甩着马鞭装装样子，其实全靠姜府宝驹自动驾驶的糜途探头关心问道。 “没发烧啊这也，难不成是相思病犯了？”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脑门，确定姜明体温正常的种熙皱眉说道。 “不至于吧，我家少爷对若雪姐姐什么态度，熙姐姐你是知道的啊。”糜途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否认说道。 “也对吼，当初那丫头缠着这混蛋的时候，他巴不得把人家甩到十万八千里外，咋可能一个月不见就想成这样，更何况发春也没到季节不是......”种熙揉着下巴点头说道。 “我没事，别在这瞎猜。” 终于回神的姜明“啪”一声打开脑门上的手掌，只不过脸上的迷茫还未彻底散去。 “什么态度啊，我跟阿途这是在关心你！”被姜明怼得心头火起，种熙再次高扬粉拳，准备给姜明右眼上的烟熏妆补上一补。 “先别闹。”对着种熙摆手说道，姜明深呼吸几次后终于恢复平静，而瞧见少年这副认真模样，高挑女子也破天荒没继续下手。 “问你个事，熙姐。”正襟危坐的姜明望着种熙诚恳开口道：“认真的。”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对现在姜明这副乖巧模样十分满意，种熙盘腿坐在姜明对面，双臂环抱昂头说道。 “你说，这武道究竟是什么？”姜明眉头紧紧皱起，脸上浮现出难以理解的神情。 “武道不就是武道嘛，还能是啥？”种熙则是一副看傻子的模样看着姜明。 “你该不会还想继续脚踏两只船，接着做你的双修大梦吧。” 经过这么多天的接触，种熙自然清楚姜明的武道修为已经抵达二品铁骨境界，不然那一身严重伤势也不可能好得这么快。 “先不说双修，今天先聊武道。”姜明追问道：“熙姐你都已经是四品淬魂境武夫了，对于武道的了解肯定比我高深得多。” “算你小子幸运，问我就算问对人了！”种熙嘿嘿一笑骄傲说道。 “常言道武夫三大品九小品。这种笼统划分其实是模仿炼气士上五、中五、下五境而来。” 也不知从哪摸出来一副金丝水晶镜与小黑板，种熙在小黑板上写写画画之后，从糜途手里讨来马鞭指着板书开始说道。 “铜皮铁骨凝气血，淬魂炼魄渡煞劫，金身破法启神虚，这说的便是下品、中品与上品分类。”提了提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种熙敲着黑板强调说道。 “这个我知道。”姜明开口说道，旁听的糜途也点头赞同。 “那你知道这三大品所对应的是什么吗？”种熙勾起唇角开口问道。 “是什么？”糜途继续追问，而姜明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下品、中品、上品，实际上对应着武夫大道‘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三大阶段。”女子在三大品阶旁分别写上四个小字。 “哇偶，熙姐姐懂得真多！”糜途卖力鼓掌捧场说道。 “那你们知道，为什么在一些炼气士口中武道是一条断头路嘛？”摆手示意糜途停下，种熙抬起下巴点了点姜明道。 “因为在‘炼精化气’、‘炼气化神’与‘炼神返虚’之上，本该还有第四大阶段。”姜明沉声说道，同时一颗心也越发向下坠去。 倘若第三试炼中所说的“无止境界”乃是武道失传境界，那他就算是大罗金仙转世，也不可能在一个月内完成突破！ “没人知道武道的第四阶段到底是什么，不过倒是有一句老话曾经广为流传。”种熙颇为遗憾的说道。 “是什么是什么？”被吊足胃口的糜途期待问道。 “神虚境界三重天，三重天后玄中仙。”女子开口说道，而这句话姜明也从未听过。 “所谓的‘玄仙’之境早已经失传，所以武修大道也便落了个‘断头路’的外号。”种熙耸了耸肩开口说道。 “几千年来，不知道多少天骄试图补全武道，只可惜从未听说过有人成功。”女子的嗓音轻柔婉转，其中蕴含着一股淡淡的悲伤。 而当姜明与糜途都被那股悲伤渲染之际，种熙狠狠一把拍向黑板，将个车厢都震得抖上三抖！ “但是！”一嗓子嚎过后，种熙露出坏笑望着有些懵逼的姜明与糜途，继续说道： “长度续接不上，那咱们可以从宽度上拓展找补嘛。” 此言一出，姜明原本黯淡的眸光瞬间点亮。 “武修先贤们找了许多办法拓宽原有境界，终于在每一境的前、中后期基础上，开拓出更深一层的‘巅峰’与‘大成’阶段！”种熙拍着胸脯自豪说道：“顺带一提，炼气士境界中的‘巅峰’与‘圆满’之境也是照抄咱们武夫的。” “就以三品气血境为例。只要抵达气血后期的武夫都可以尝试境界突破跻身四品境界，可若是继续积累夯实基础，那便可以在品阶不突破的前提下，抵达气血境巅峰，乃至气血境大成境界！” 种熙眸光微动，一身武道威压宛若流水般覆满全身，却没有一丝外泄。 “境界大成者，足可以弱胜强，跨境杀敌！” 此言一出，糜途听得是热血沸腾，小巴掌呱唧的山响。 一旁的姜明则是越发沉默。 待到掌声渐熄后，少年平静开口问道： “那，大成之上呢？” 听到姜明的提问，种熙颇感意外，但还是轻声答道: “大成之上，是谓止境。” 第三十章 跌境重修 “大成之上，是谓止境？” 轻声重复着种熙的话语，姜明心中泛起波澜，面上却神色不变。 “当然了，你姐我也只是听说别人说起过一嘴。至于怎么达到所谓的‘止境’，我也不知道？”种熙摘下眼镜收起黑板，又恢复成平日里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 “这样啊......”苦涩在姜明心底一点点蔓延开来，少年深呼吸过后，抬起头望着种熙开口说道： “多谢了，熙姐。” “别搞得那么深情，你小子还是姜明嘛？”被姜明诚挚的语气吓了一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种熙搓着胳膊连声说道。 这丫不是应该整天吊儿郎当贫嘴个没完嘛，怎么今天一聊起武修大道来，整个人就转了性子一般？ “我可事先说好，正常的每一境界就三个小台阶。”蹿出车厢，回到前方车架上的种熙郑重声明道：“过了前期中期，到了后期就该着手突破下一境界了。大多数选择拓宽境界冲击巅峰、大成的家伙都是那些破境无望的武夫，这条道终究不是最正统的大道方向，而是对于武道断头路的横向延伸。” “我知道了。”姜明点了点头开口笑道。 当初他便是借着无名口诀引发的灵气暴动，内外合力之下才铸就了一身大成铜皮，进而成功破境进入二品铁骨境。 那时候的姜明只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铜皮境界所能做到的一切，肉身圆满无漏，血气充盈沸腾，根本就无法将一身铜皮锤炼的更进一步。 可而今在听了种熙一番话语后，姜明这才明白自己所感知到的极限，不过是武道止境的一层门槛罢了。 “啪啪！”狠狠甩了自己两巴掌，打破心底迷茫苦涩的同时，姜明也逼着自己认清现实。 而今的他必须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短短三十天里，突破自己曾经的认知极限。 “阿途，过来过来！”勾手招呼糜途出来，种熙压低嗓音担心道：“你家少爷是不是真病了，脑子出了问题？” “不能啊，我瞧着少爷身体倍儿棒，健康得很呀！”凭借自己与姜明朝夕相处多年的经验，糜途挑眉说道：“何况熙姐姐你那些拳头也都留了力，少爷他鬼哭狼嚎本来就夸张了些。” “我真的没事，别担心了。”揉着自己扇红的脸颊，姜明对车厢外的偷窥二人组开口说道。 “你先好好休息吧，今天的问候先记在账上，等你小子恢复状态再一齐补上。”种熙聊下一句话后便转回身，心情有些低落的驾车前行。 “什么问候，分明就是拳头!”姜明笑骂一句，而后闭上眼睛运转神念，内视观察人身天地的每一寸血肉来。 在神念细致入微的观察之下，姜明更深层次的剖析透视着自己这副身躯。 蓬勃鲜血自心脏中泵涌而出，沿着血管运往四肢百骸。 而自己吞服下的补血丹药也被无名口诀炼化吸收，化作温和药力持续强化着自身骨骼。 “这么看来，抵达铁骨境界之后，就再没有机会弥补上一境铜皮留下来的遗憾......” 观察一番自己现如今的铁骨境中期修为，又估算一番武道锻体的精进速度，姜明眼底一抹决绝闪过。 而今若是想从二品铁骨境中期一口气冲到大成境界，剩下的一个月时间怕是根本不够用，更别提他还要想方设法去冲击大成之上的传说止境。 既然这路向前走不通，那不妨...... “熙姐，有事求你！”心中已经做了决定的姜明旋即开口，而那道车帘也被飞快掀开，露出一张英气飒爽的娇俏脸庞来。 “啥事？”瞧着姜明情绪恢复不少的种熙连带着心情也好了很多。 毕竟自己的小沙袋要是破了漏了，那她以后拿啥撒气去？ “揍我一顿，把我捶下铁骨境！” 姜明一本正经开口说道，而种熙则是歪着脑袋，似乎费力消化着少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帮我一把，我准备跌境重修。”姜明伸出手来，对着种熙沉声说道。 与少年对视片刻后，确定姜明不是在开玩笑的种熙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你确定？”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姜明嘿嘿一笑贫嘴说道。 “那你可别后悔。” 种熙素手一探勒停马车，而后吩咐糜途说道：“我带你家少爷出去一趟，你在这好好看车。” “好。”糜途面露忧色，但见到自家少爷的表情后，也不再多说什么。 自打懂事起，糜途便与姜明一块长大。这位贴身伴读也知道，自家少爷的玩世不恭与贫嘴狂傲不过是作于外人看的扮相，骨子里的姜明本就是个犟种，一旦做了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头。 “若是夫人还......”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老爹靡安与家主老爷间的谈话，糜途赶紧摇了摇小脑袋压下多余想法。 自己就是少爷的陪读跟班，凡事不论对错、荒唐与否，只要陪在少爷身边便是唯一职责！ “别担心。”伸手拍了拍小家伙的肩膀，姜明望着这位比自己小不了几天，个头却矮了许多的自家伴读，笑着安慰道。 “嗯！”糜途攥紧马鞭缰绳，引着车架停在道边，而后挥手送别那两道离去身影。 提着姜明来到一处僻静荒野，种熙望着少年的眼睛再次问道： “我再确认......” “来吧熙姐，我现在皮痒得很。”姜明眯眼笑道，仿佛又回到曾经那个欠揍的混蛋小子。 “成吧，这个你先叼着。”动作比言语更快，种熙话还没说完便已经出手，将一团秀帕塞进姜明口中。 “呜呜？” 瞧着姜明一脸问号的样子，种熙板着脸开口说道：“是为你好，省得待会咬断舌头。更何况......” 女子身形忽然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立在姜明身后。 伸出食指点在少年背后，种熙唇角微勾，俯身侧耳道： “我讨厌别人哭天喊地嚎个不停。” 话音落下，不等姜明再做任何反应，便觉一股大力自脊骨正中传来。 少年身形一晃，便直直飞向半空中！ 第三十一章 矛盾法 一炷香过后，糜途便见种熙拎着破布袋一样的自家少爷走回马车。 如今的姜明双眼微翻，正处于昏迷与清醒之间。 “这活也就是我能来，但凡换其他人，就算是五境炼魄境武夫都不敢说有十成十的把握。” 扯出那方堵嘴巾帕，种熙望着瘫在车厢里的姜明得意说道。 “熙姐姐辛苦了！”瞧见种熙香汗淋漓的模样，糜途先是递过去一张干净手帕，而后才进入车厢查看自家少爷的情况。 “先别动他。”种熙一边擦汗一边说道：“仅是震碎铁骨表面那层血气镀膜的难度太大，刚才我不小心失了手，你家少爷现在断了几根骨头，躺在那里静养便好。” “你不是说......有十成十的把握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只觉自己被翻山印来回碾压几遍的姜明恨声说道。 “我可没这么说。”种熙两手一摊，与己无关说道：“咱的原话是，五品武夫都没有十成十的把握。” “那你呢！”保护身体的昏迷机制都被疼痛击穿，此刻的姜明又痛又气，颤声说道。 “大吼大叫对恢复不好。”女子摆了摆手道：“我也就三成把握而已，不过能确定的便是打不死你。” “你......！咳咳咳......”气急攻心的姜明一阵剧烈咳嗽，一旁的糜途伸手也不是，不伸也不是，就只能坐在那里干瞪眼。 “有什么好抱怨的，是你说要跌境重修的，我动手前还跟你确定来着。”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水，种熙一边平复着体内暴动血气，一边与姜明辩解说道：“而且我也很辛苦的好不好！” 女子说得不错。方才击碎姜明铁骨境修为的每一拳种熙都是全神贯注挥出的，裹缠在拳锋上的武道气机一分不能少，也一分不能多。 若是拳劲小了，则气机力道根本无法穿透血肉抵达骨骼表面击碎那层铁血镀膜，就只是单纯的痛殴胖揍姜明而已。 可若是劲使大了，武道气机在打碎铁血镀膜后仍有余力，遭殃的可就是没了保护的骨骼。 每出一拳，种熙都像是在与自己对拳较劲，一旦得手立刻收力减少二次伤害，而那拳势余威的反作用力自然是由女子自己承担。 饶是如此，姜明身上的骨头也没少断，一身伤势只比激战灰背豺头领后轻上些许。 冷静下来后，姜明忍痛催动无名口诀，抽调体内药力接续断骨。 又过了一炷香后，姜明这才睁开右眼，勉强在糜途的搀扶下坐起身来。 “那些断骨只是暂时归位，你这段时间老实待着，别再折腾了。”种熙撇了一眼姜明的情况，开口叮嘱说道。 “多谢了，不过下回动手前最好先说清楚，让我心里也有个底。”望着面色微红、发丝凌乱的高挑女子，姜明也知道先前那番举动对于种熙的消耗也颇大。 “你也没问呐。”理了理耳边垂发，种熙理直气壮道：“更何况我要是提前说了，你临时犯怂怎么办？” 这番话语说的姜明有些哭笑不得，也只好将话题引回到方才的跌境上去。 “方才挨打的时候，我怎么觉得你的拳头与寻常不太一样？” 听闻此言，种熙抱起胳膊得意说道：“这是我最近才感悟的武道心得，也是先前所说的三成把握所在。若是换成其他四品武夫，一通乱拳下来你境是跌了，可人也彻底废了。” “小弟愿闻其详。”姜明放低姿态拍马屁道。 “会出拳嘛？”对于少年态度很是满意的种熙挑眉问道。 “会！”一旁的糜途代为举手答道。 “会收拳嘛？”种熙眨了眨眼继续问道。 此言一出，糜途抬起手臂，一边回收拳头一边答道：“会会！” 而听闻此言的姜明眼底划过一抹光亮，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 瞧见混小子那副神情的种熙不由笑了起来。她就知道姜明这家伙的天赋悟性都没得说。也就是她比姜明大了五岁，若是二者同龄，恐怕也得被其骑在头上作威作福。 “那既出拳又收拳呢？”知道姜明一点就透，种熙转而看向糜途问道。 “啊？”小家伙愣在当场，似乎没明白熙姐姐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怎么不‘咴咴咴’了？”瞧着糜途那副茫然表情，种熙不由捧腹大笑。 “熙姐姐别笑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呀！”一手出拳一手收拳，结果像是在做转体运动糜途连声追问道。 “那我就再举个例子好了。”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种熙面对二人抬手握拳，另一只手竖掌挡在拳头前方。 “假设这是个人，我这一拳递出将这家伙打飞。”种熙晃了晃左掌，眼睛却不怀好意瞄向左边的姜明。“他吃了我的拳劲力道后倒飞出去。” “可若是我在打飞他之前改了主意，砂锅大的拳头停在这家伙面前。”种熙再出一拳，起势迅猛无比，却硬生生停留在左掌之前再无寸进。 “那谁吃了我这蓄满力道的一拳？”种熙笑着问道。 “不是你自己停下来的嘛，熙姐姐？”糜途不解问道。 “我大概明白了。”一旁的姜明插话说道：“如果仅仅是停止发力，这一拳不会刚好停在左掌面前。” 种熙点头，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补充说道：“若想要立刻停下这股拳劲，就必须用另外一股力量与之对冲。” 话音落下，女子右手攥拳，向着车厢墙壁随手轰出。 可无论是姜明还是糜途，都能从那只拳头上感受到令人心悸的武道威压。 这般声势浩大的一拳印车厢之上，却连半点痕迹也没留下。 “每次出拳，自相矛盾。拳劲收放，血气对冲。”轻吐出一口致密白雾过后，种熙笑着对二人说道： “此法并非武道战技，而是我闲得无聊时琢磨出来的偏门手段，偶尔用来筑基锻体，效果挺不错的。”甩了甩拳头平息血气冲突，种熙解释说道。 “一次出拳，双倍劲力......”姜明喃喃自语道。 瞧见少年这副沉思模样，种熙连忙补充提醒道：“不过这招用起来可得小心，万一血气对冲出了岔子，走火入魔的话可就不划算了。” 第三十二章 分别 连山郡北，一座小城的客栈之中。 姜明盘膝坐在床上，双手合十紧闭右眼。 经过几日来的静修药补，姜明已经把先前跌境造成的伤势养的七七八八，毕竟种熙再怎么说也比那头灰背豺头领下手更有分寸。 此时的姜明已经稳固在一品铜皮境后期，距离“止境”还差着“巅峰”与“大成”两个阶段。 环境所限，姜明自然没办法再采用“鼎炼法”熬煮身躯铸就大成铜皮，所以才会尝试从种熙那里学来的“血气矛盾法”。 任何人一开始都做不到在体内同时生成两股对冲的力劲血气相互碰撞，所以种熙也教了姜明一道方便法门，便是双手互推，以此来寻找与自身角力的那种感觉。 若是仔细观察，双手合十的姜明身体在轻微颤动。 少年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手臂上也有血管青筋隆起。 掌中缝隙一会微微向左偏移，一会又稍稍向右倾斜。 不停与自己角力的姜明只觉得越发上头，无论是左手亦或者右手都不想输。 伴随着左右手同时发力，姜明体内的无名口诀也跟着一同运转。渐渐地，姜明似乎感受到了血气大潮的起伏规律。 待到一抹红色漫上姜明脖颈与耳根，少年的身体颤抖得越发厉害，左右双手几乎快到了力竭程度。 不过是打坐修炼片刻，这对于姜明的消耗竟然不亚于一场紧张的战斗！ 此等剧烈消耗之下，姜明体内的血气也变得越发澎湃，更多的血气渗入周身体表，姜明的肌肤也随之泛起暗金之色。 “若是再掀起灵气大潮冲击四肢百骸周身窍穴，是不是能像上一次......” 才刚升起的念头便被姜明按下。以铜皮境的肉身素质，随意在体内掀起灵力狂潮实在太过危险，更何况姜明现如今已是三境练气期修士，比灵力更为凝练的法力一旦失控，造成的后果也会更加严重。 而正当姜明走神思考之际，客栈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修炼的怎么样......”种熙推门就进，瞧见姜明憋得满脸通红的模样，原本郁闷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下次能不能先敲门！”分开双掌收力过后，姜明长出一口气，下一刻汗出如浆打湿身上衣衫。 “不能，怎么着？”种熙扬了扬下巴挑衅说道。 “不能怎么着......”好汉不吃眼前亏，此刻有些力竭的姜明也懒得与种熙掰扯，直接服软说道。 “这趟过来是有正事。”种熙扯过椅子坐了下来，望着走向屏风后面擦汗换衣的人影开口说道。 “你能有啥正事？”姜明话一出口就开始后悔，结果那扇屏风直接被一拳打穿。 “大姐，打坏客栈的东西是要赔的！”赶紧换了套干净衣裳，从屏风后走出的姜明无语说道。 “反正是你房间的屏风坏了，又不是我房间的。”种熙摆明了不认账。 “算了，说正事吧。”往嘴里丢了一枚炼体丹药，姜明扯回话题，只想赶紧聊完好将瘟神送走。 “按照咱们的行程，明儿就能到连山书院。”种熙翘起长腿开口说道。 “这我知道啊，明天下午就能抵达连山城。”因为第三试炼的缘故，姜明现在对于时间十分敏感。 “明儿就不跟你们一起了，我有些事要办。”种熙随口说道。 “南边派的，还是北边？”姜明指了指两个方向挑眉问道。 南边指的是王都云上城，北边指的自然是拒北城种家。 “南边。”种熙叹了口气回答道。 “你们家老太爷不是不希望你在这时候裹进去嘛。”姜明越发好奇道。 “跟国师位子无关。”种熙揉了揉眉心说道。 “给巡天司办差当真辛苦，假期里都能被抓来当苦力。”姜明有些幸灾乐祸说道。 种熙本就在王都云上城的巡天司任职，这次是请了长假才有空返回拒北城。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帮着找找线索查查痕迹。”种熙叹了口气道。 “抓贼？”一听案情，姜明立刻来了兴致。 “不该问的别多问！”种熙挑眉告诫道。 “好好好，规矩我懂。”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此时的姜明脸上一副吃瘪表情，心里其实早就乐开了花。 没了种熙这家伙隔三岔五折腾自己，铜皮境的修炼进程怕是会快上许多。 “对了，再多嘴提醒你一句。”看了看时间，估摸着糜途也该来了的种熙压低声音，表情严肃的看着姜明说道： “你近期最好别出书院，阿途与灵儿也一样。” 瞧见女子收起平时那副拽样，这般郑重其事告诫自己，姜明不由凑上前去小声追问：“到底是......” “开饭喽！” 欢快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伴随着糜途走进房内，诱人香味从小家伙捧着的五层大食盒中飘出。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种熙挽起衣袖，帮着糜途打开食盒布置餐桌。 瞧见种熙不愿再多说些什么，姜明也只好将疑问咽回肚里，抻了张圆凳坐下来大快朵颐。 ...... ...... “下车吧，前面就是连山书院，我也不送你们了。” 勒停骏马，种熙望着不远处的书院山门，与身后二人说道。 与糜途一人拎着一只布包行囊跳下马车，姜明来到马车前方，望着坐在车架上的女子说道：“就这么征用了我姜府马车，都不打算给点租金？” “我还当了一路车夫呢，工钱呢？”种熙摊手要钱。 “得得得，工钱马车抵了。”带着自家伴读走向远方山门，姜明并未回头，只是摆了摆右手朗声说道： “早点完事，赶紧过来陪本少爷坐牢。” 少年声音不小，山门广场上许多学子听了纷纷侧目望来。 “知道了。” 种熙对着那道耍帅背影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 寻了座客栈存下车厢，女子翻身上马，扬鞭策马向着城外行去。 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种熙望着纸条上的字，一双好看的桃花眸子微眯起来。 “我倒要看看，扰了老娘假期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第三十三章 是我的家人 “早点完事，赶紧回来陪本少爷坐牢。” 少年嗓音传开，山门前广场上的书院学子们闻言侧目纷纷看来。 “这是哪家来的，怎么这般嚣张？” “瞧他大包小包那副样子，应该是中途转学的学生吧。” “快看快看，那少年坏了一只眼，可惜了那副俊朗容貌......” 纷纷议论声在四周围响起，姜明则是扶了扶左眼眼罩，在众人注视下向着书院山门走去。 “连山书院，字不错。” 抬头看了看巨木匾额上苍劲有力的四个大字，姜明点头评价说道。 “那是当然。”旁边忽有人插话笑道：“这可是连山书院初代院长留下的墨宝。” 姜明闻言望去，发现身旁这人不过十七八岁模样，身上的麻袍浆洗得多了有些黯淡，却遮不住青年那双熠熠生辉的清明眸子。 “在下勤学舍学子卢彦山，方才唐突开口，还请莫要见怪。”麻袍青年欠身一礼温声笑道。 “姜明。”姜明的自我介绍异常简洁，说完便带着糜途继续向前。 卢彦山也没觉得失了面子，礼毕后便转身向着山门外走去。今天是家里托人捎来银钱的日子，可不能让那位族亲多等。 连山书院对于就读学子完全免费，只不过书院里的一应吃穿用度还需学子们自己开销。 取了银钱告别族叔的卢彦山掂了掂手中布袋，不由得轻叹一声，而后神情重新振作起来，转身返回连山书院。 只不过刚进山门没多远，卢彦山就听到前方传来一片嘈杂声。 “哪里来的乡野村夫，不知道书院里不允许带家仆进入嘛？”一位高冠博带的瘦高青年站在人群中央，居高临下望着面前二人训斥说道。 卢彦山挤进人群定睛一看，发现正是方才擦肩而过的那二人。 卢彦山本以为那位小个子家仆只是送行到山门口，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不懂规矩，一起跟进了院里。 “这书院规矩还真是大，连家仆都不让落脚。我怎么没在门口牌匾上看到‘尊贵卑贱’四个大字啊？” 身着素洁棉袍，左眼覆着黑色眼罩的英俊少年双手拢袖笑着反问，跨步上前将另一人护在身后。 “不要偷换概念，你这牙尖嘴利的家伙！”瘦高青年不由火气上涌，而周围学子们的议论也越发热闹起来。 “王兄不要动怒，有什么话慢慢说！”瞧见年轻气盛的瘦高青年面色不善，卢彦山赶紧出声打圆场道。 快步走到姜明身旁，卢彦山施礼过后解释说道：“王兄方才的话并非是那个意思，而是连山书院为了规矩所有学子，避免大家养成骄奢疲懒恶习，这才立下了‘家仆止步山门外’的规矩。” “哦哦，原来如此。”姜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抱拳对着卢彦山还礼说道：“多谢这位仁兄解惑。” 还不等卢彦山放下心来，便见面前少年态度一百八十度大反转，望着先前开口的学子王冲讥讽说道： “这连山书院里倒也有知书达理之人，我还以为都是些蛮横无理之徒。” “你说谁蛮横无理！”本就脾气暴躁的王冲立刻炸开了锅一样，指着姜明的鼻子怒声呵斥。 “王兄王兄，冷静冷静！”一边拦住王冲不让他动手，卢彦山另一边赶紧对着姜明开口劝道：“姜小弟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姜小弟？原来你俩早就认识！”王冲此刻涨红了脸，在他的眼里卢彦山俨然成了拉偏架的帮凶。 “我与姜小弟在山门前才见得第一面，谈不上认识。”卢彦山努力拉架道：“他应是第一次前来书院，还不懂诸般规矩。待会由我去跟他们解释，王兄你先冷静一下。” 在王冲等人，甚至包括卢彦山的眼中，负责拎包的小个子糜途肯定是姜明的家族仆婢。 “怎么回事，聚在这里吵吵嚷嚷成何体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一道威严嗓音传来，原本看热闹的人群立时间安静下来，拥挤人潮向两边散开为一人让出道路。 只见一位面相庄严的高大男子缓步走来，那张国字脸不怒自威，深邃眸子宛若刺破迷雾的利剑，所到之处令人心生敬畏。 “何岩师兄，你来得正好！” 一见戒律厅何岩到场，仿佛找到了靠山的王冲兴奋说道：“何师兄，这......” “宗方，你来说。”抬手制止王冲后，何岩的目光扫过看热闹人群，点名其中一人道。 “好......”被强塞了得罪人差事的宗方沮丧开口，将整件事件完完整整叙述一遍。 原来是姜明手中也没连山书院地图，进了山门后就只能带着糜途到处打听询问，结果却撞上了脾气火爆冲动易怒的王冲。 眼见这独眼少年不守规矩，竟然带着家仆在书院里四处乱逛，王冲态度有些强硬地开口提醒，结果谁承想对方更加强硬。这一来二去间就吵了起来。 “你是姜明？”望着眼前这位十五六岁的俊美少年，何岩沉声开口问道。 “不错。”向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姜明平静开口，身上竟无半点方才的狂傲嚣张。 “此事彦山处理的很好。”何岩望着麻袍青年赞许说道，转而皱眉看向王冲。 “先生夫子们教你的礼仪，你就学成了这个样子？” 王冲闻言一懵，没成想本该是自己靠山的铁面师兄竟然会批评自己。 “可，可他们先坏了书院规矩啊......”王冲有些傻眼的开口辩解。 “谁坏了书院规矩？”一旁的姜明挑眉笑问道。 “明明是你带着家仆在书院里乱逛，我才......”王冲此刻又惊又怒，说话都有些磕巴。 他惊的是连何岩师兄竟然会训斥自己，怒的是那叫姜明的小子直到现在还这般嚣张。 “等等，你说我带着家仆，什么家仆？” 姜明笑眯起眼左瞧右看，最后目光落到自己身后的糜途身上。 “你说阿途啊。”抬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姜明神色温和了许多，连声音都轻柔了几分。 “阿途可不是什么家仆。” 少年摇头笑道： “阿途是我的家人。” 第三十四章 姜灵 “阿途是我的家人。” 此言一出，糜途有些激动地抓住自家少爷的手，而周围人群与王冲也都傻了眼。 是你的家人？那你怎么把所有行李都丢给这家伙？ “姜明与糜途两人，自今日起入学我连山书院。” 何岩的声音再次响起，而王冲闻言更是如遭五雷轰顶。 那跟班仆从模样的家伙，竟然跟自己一样成了书院学子？ 望着王冲那副难以接受的表情，何岩目光里闪过一丝不悦，再次开口沉声道：“回去后重温礼法仪态，戒骄戒躁。” “是......”当众丢了脸面的王冲低声应道，而后分开人群快步离去。 “二位，请跟我来吧。”何岩望了一眼神色平静的素袍少年，并没有从他的右眼中看出半点得胜后的趾高气扬。 这少年不简单呐，不愧是...... 何岩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随后驱散人群在前引路。 “多谢何师兄。”姜明颔首笑道，这般翩翩有礼的模样简直与刚才判若两人。 若是此刻王冲还在场，怕是会被气昏过去。 “我有些问题，不知明师弟可否解惑一二？”领着姜明与糜途前行，何岩忽然开口说道。 “师兄但说无妨。”参观着连山书院各处景致，姜明点头说道。 “明师弟本不是胡搅蛮缠之人，为何又要抓着王冲师弟的言语疏漏不放？”何岩沉声问道。 若非姜明有意煽风点火，那王冲也不会这般怒气上头失了仪态。 “因为是他无礼在先，我便以无礼还之。”姜明毫不在意的摆手笑道。 开玩笑，他拒北城混世魔王的称号岂是大风刮来的？若论气人这方面的天赋，十个种熙捆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 “正所谓不知者无罪，王冲事先并不知道你二人的身份。”何岩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他也发现这位新入学的小师弟有些不好惹。 “不知者无罪，这话说得好哇。”姜明转头望向何岩，看着对方的眼睛笑眯眯问道：“那不知山门规矩而误入者，又何罪之有？” 被姜明一句话噎住，何岩只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与那位灵师妹辩论时的模样。 “还是说咱连山书院的规矩够大，大到足以让天下人都知道，不可携家仆入此山门？”双手叠在脑后，姜明语气轻松道： “亦或者我连山书院学子都有这般自信，能肯定入此门者，事先都熟读背会所有的山门规矩？” 此言一出，何岩不由皱起眉头。 “哎呀，何师兄这般认真做什么，我方才不过是信口胡诌的诡辩而已。”瞧见何岩一脸凝重的样子，姜明笑着打岔说道。 “不，明师弟说的有些道理。”何岩摆了摆手沉声说道。 连山书院当初立下规矩的初衷乃是约束山门弟子，可不是让学子们拿来约束别人的。 王冲一事，往小了说就是行事冲动不问青红皂白，往大了说，那就是最基础的认知方面出了偏差。 学子身份从不是什么炫耀资本，若是让身为书院弟子的优越感过度膨胀自我，那还谈什么修身养性、读书治学？ “我似乎明白，书院里最近弥漫的浮躁风气源头是什么了。”何岩忽然停下脚步，对着姜明躬身行礼道。 “别别，何师兄你这是干啥？”被何岩举动吓了一跳，姜明赶紧将对方扶起。 “我那都是瞎说的，师兄千万别往心里去。”也不知道何岩到底明白了个啥的姜明找补说道。 “明师弟这番样子，当真与灵师妹一模一样。”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何岩的国字脸上忽然绽放出一抹笑容。 “灵儿最近怎么样，没给书院夫子们添麻烦吧。”言及至此姜明顺口问道，而一旁的糜途也跟着竖起耳朵。 “灵师妹勤奋认真，课业上的精进连院长大人都赞叹不已。”何岩抬头望天说道。 “她能安稳坐下来读书，倒是让我惊讶得很。”姜明不禁笑道。 “灵儿她的确是活泼了些，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年纪还小。”一道女子声音从旁传出，姜明寻声望去，却见一位女夫子走了过来。 此人年纪轻轻不过二十来岁，却身着书院夫子服饰，面上未施粉黛却姿容清丽，一头青丝以绢带束起搭在肩上，脸上挂着一副无框水晶镜，手中还抱着一箱子经卷史籍。 女子周身散发的淡淡书卷气令姜明没由来的感到安心，脸上的笑容也平易近人，让人不知不觉间心生好感。 “卫夫子好。”何岩对着来人行了一礼，而后与姜明介绍道：“这位是‘连山馆’的卫非夫子，平时对灵师妹也颇为关照。” 卫非掂了掂手上的箱子，望着少年二人开口笑道：“你们就是姜明与糜途吧，我常听灵儿提起。” “灵儿性子顽皮，还请卫夫子多多费心。”姜明恭敬行礼道。 “应该的，灵儿这孩子我也喜欢得很。”卫夫子浅浅一笑道：“往年都是姜家主前来看望，而今你们一同入学，灵儿应该很开心吧。” “挺长时间没见，也不知那丫头变化大不大。”姜明答道，嘴角的弧度却有些难以压下。 “现在时间还早，曾夫子的课向来拖堂，你们到了那怕是还要再等一会。”卫非看了看天色笑着说道，而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你们先忙，连山馆那边还有些事。” 辞别那位女夫子后，何岩领着姜明与糜途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此行目的地。 “这便是灵师妹的住处，这个时间她应该还在曾夫子那边，再过会就该散学回来了。”何岩指着面前小院介绍说道。 “灵儿她不住在校舍里？”姜明闻言不由皱眉。 这一路行来，他可是瞧见了许多书院校舍，可像这样独门独户的小院却十分少见。 他家灵儿可不是治学夫子，而是来学习的学生，怎么能住进这般布置典雅的独立小院里？ “这可是我读书读出来的！” 一道银铃般的嗓音响起，姜明面露惊喜转身望去，却被一抹红衣撞入怀中。 怀中少女小脑袋抵在姜明胸膛，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笑得眉眼弯弯，兴奋开口喊道： “哥！” 第三十五章 卫夫子 “哥，这次咋是你跟阿途过来，爹他老人家呢？” 自打何岩告辞离开后，姜灵就黏在姜明身上不肯下来，连进院都是姜明背着进来的。 “家里有事走不开，所以把我俩给丢过来了。”背着妹妹的姜明解释说道，而一旁的糜途在见到小姐后也兴奋不已。 “阿途你是不是没长个子呀，怎么跟前几年一样高？”伸手掐了掐糜途的脸蛋，姜灵笑嘻嘻说道：“我个子都比你高了！” “小姐怎么刚见面就戳我痛处！”糜途抗议说道。 “你这丫头长没长高我不知道，份量倒是比从前沉了不少。”掂了掂后背上的姜灵，姜明笑着打趣道。 “嘿，你这当哥哥怎么这样啊！”这回轮到姜灵抗议道：“阿途快上来，让我哥背咱俩进去！” ...... ...... 一番嬉笑打闹后，兄妹俩与小跟班一起进了院子，姜明跟糜途的房间也都已经安排好了。 “不对啊，我怎么听卫夫子说，这个时间你应该是在上曾夫子的课啊？” 将小丫头从身上扯下来，好不容易喝口水的姜明忽然意识到不对，挑眉看向姜灵问道。 “今天上课讲的东西太简单了，我应付完曾夫子就跑回来了。”身着红绒毛衫的小丫头与糜途坐在一起，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随口说道。 “早退是不好的。”姜明试图拿出长兄威严教训姜灵道。 “得了吧哥，以前在家里读书的时候，哪次不是你带着我跟阿途一起逃课的。”与糜途对视一眼，姜灵咯咯笑着说道。 “那是在家，这里是书院......”试图辩解的姜明很快便败下阵来，自家妹妹在连山书院这些年可不是白过的，无论是摆事实讲道理还是强词夺理胡搅蛮缠，向来能言善辩的姜明现在竟然说不过姜灵。 “算了，你有理你最大。”姜明举手投降，而后环顾姜灵的休息卧房。 此处布置虽不如姜府豪华，却也品类齐全布局典雅，实在不像是给普通学子住的地方。 要是连山书院每一位学子都能分到独立院落，恐怕整个书院大半地皮都要拿来扩建校舍了。 “都说了是我读书读出来的，书中自有黄金屋嘛。”捧着糜途的脸蛋捏扁搓圆，姜灵得意笑着说道：“这是去年治学成绩综合第一的奖励。” “综合第一？”听到这里姜明有些发蒙，这连山书院学子足有上万人，自家妹妹怎么可能综合排名第一？ “你们连山书院是不是分年龄段考试啊......”看了看今年刚满十四岁的姜灵，姜明有些不确定道。 “什么‘你们连山书院’，哥你跟阿途不都已经入学了吗？”姜灵嘟嘴说道：“而且学以达者先，别小瞧你妹妹好不好！” “在这连山书院，我罩着你！”小丫头胸脯拍得山响，放出豪言壮语的模样像极了山贼土匪。 “哎呦我，哥还有能啃妹的这一天？”姜明震惊无比，自家妹妹的出色已经完全超出他的预料。 怪不得老爹每次从连山书院回来都志得意满，连走路都有些发飘。 合着老爹口中的“学习还不错”是这个意思！ “待会我带你们到处参观参观，这里什么都好，就是太大了些，一时半会肯定绕不完。”姜灵跳下床来兴奋说道：“而且书院食堂的伙食真不错，若肯多花些银钱还能去‘玉宇楼’开小灶！” “你哥兜里比脸都干净，还是能省则省的好。”姜明赶紧摆手说道：“爹给的那点盘缠都让熙姐造完了。” “熙姐姐也来了？她人呢？”一听到种熙也来了，姜灵一下子兴奋了起来。 “有些工作要忙，过段时间再来看你。”姜明笑着说道。 ...... ...... “哥！你出这么大事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你这眼睛也是因为那剑仙试炼伤的？” 三人一道朝着北区食堂走去，从糜途口中听到自家老哥竟然办了场葬礼，姜灵柳眉倒竖叉腰怒道。 “左眼是受伤是另一码事。”颇有自知之明的姜明干笑道：“你哥我出的事还少嘛，事事都打报告不得累死我。” 一旁的糜途则是继续补充道：“那天若雪姐姐都来了，撕了那封退婚书后还说要去鬼域酆都找少爷！” “萧若雪？退婚书？那家伙又是怎么回事？”一双灵动眸子紧盯着姜明，姜灵声音立刻冷了下来。 与糜途的尊敬以及姜明的不在意都不同，姜灵从小就很是讨厌与自家老哥缔结婚约的萧若雪。 “我哪知道，你去北俱芦洲问她啊。”姜明耸了耸肩道。 “若雪姐姐被大剑仙选中，前往北俱芦洲进修了。”糜途适时说道。 “哼，那家伙走得越远越好！”姜灵气呼呼说道。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变成小皮球就不漂亮了。”伸手戳了戳姜灵圆鼓鼓的脸蛋，姜明转换话题说道： “对了灵儿，连山书院里有没有图书馆、藏书楼之类的地方？” 这一路上种熙对于武道的讲解很是透彻，可有关“止境”她知道的也不多，故而姜明也想借着入学连山书院这段时间，顺带查一查相关资料。 “有啊有啊，哥你要找的是‘连山馆’吧。”小孩子的情绪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姜灵指着南边与姜明说道： “连山馆是在书院南区，卫夫子就在那工作！” “卫非夫子是吧，我们来的路上见过了。”回想起那位全身上下泛着书卷气的恬静女子，姜明点头说道。 “哥，我跟你说，卫夫子对我可好了，以前我被曾夫子教训的时候，都是卫夫子帮忙说情......” 一提起卫非，姜灵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小嘴叭叭说个不停。 ...... ...... “阿嚏！” 连山书院南区连山馆。 正在整理经卷典籍的卫非忽然打了个喷嚏。 “秋天正是换季的时候，卫夫子可别着凉了。”身旁的助教提醒说道，卫非笑了笑表示自己一定会当心。 等到卷宗工作告一段落，回到办公间的卫非轻轻伸了个懒腰，而后摘下那副无框眼镜，提起衣角仔细擦拭起来。 “姜明，失踪，命灯，种熙，巡天司......” 女子口中呢喃自语，窗外夕阳余晖投映在她的脸上，勾勒出柔和而深沉的线条轮廓。 第三十六章 请假 在姜灵小院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姜明便醒来，在院中打了一套太极拳来舒展筋骨。 只不过与寻常老头老太太练习的养生太极不同，这一次姜明试着将“矛盾法”揉入太极拳里，一套下来竟然效果不错，累得姜明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待到姜明洗漱完毕，又去食堂买来早点，姜灵的房门才终于打开。 “早啊哥......”顶着两只熊猫眼的姜灵打着哈欠走出房间，小脸皱得跟包子褶似的。 “又跟阿途聊了个通宵吧，你俩还在长身体的阶段，不要熬夜。” 将自家妹妹按在椅子上，姜明一边催促姜灵赶紧吃早餐，一边站在小丫头身后替她梳头。 “昨晚阿途跟我说了好多好多关于你的事，我......唔！” 夹起小笼包塞进姜灵嘴里，姜明不耐烦催促道：“快点吃，有什么话回来再聊，再磨蹭早课就迟到了！” “......哥你说话怎么跟曾夫子似的！”将面前的包子油条烧饼馄饨一扫而空，精神不少的姜灵嘟着小嘴抱怨说道。 “弄好啦，去照照镜子，看看你哥的手艺退步没。” 摆弄完姜灵的头发后，姜明这才有空闲坐下来吃早饭。 “可以唉哥，你这手艺比我自己扎得都好看！”在镜子前欣赏一会，顶着双丸子头的姜灵兴高采烈道。 “那是当然，不然当年白拿你们几个练手了。”姜明得意说道。 “哥，今天你先拿我的书院令牌吧，反正先生们那边我可以刷脸。等你办完手续后再还我。” 摸出一块小巧令牌抛给姜明，套上那件红绒毛衫的姜灵整个人都变得圆滚了许多。 “办公区的位置我都标好了，院长监院都在那边。”挥了挥小手与姜明告别，姜灵迈开小腿一溜烟冲向学舍方向。 目送姜灵离开后，姜明向手中令牌渡入一丝法力，诸多信息便以光影形式投放在眼前。 “连身份令牌都是法器，这连山书院还真是有够财大气粗的。”姜明不由感叹道，而后选中“地图”，整个连山书院的区域分布立刻出现在眼前。 连山书院共分为五大区域，即为东、南、西、北以及中央的办公区域，而姜明等人所在的院子属于北区范围。 “今天得把我跟阿途的身份令牌办下来，还要去南区连山馆找找有关‘止境’的资料......” 飞快做好计划的姜明又去姜灵的房间将糜途叫醒。 “办完手续后你回来接着睡就是了。”看到糜途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姜明只好安慰说道。 二人旋即出发，向着中央区域的办公区走去。 ...... ...... “姜明与糜途是吧，这是你们的身份玉牌。”院监楼良做好登记后，取出两块令牌递给姜明。 “这......”瞧见这两枚身份玉牌与姜灵那块大不相同，仅仅只能算是一枚基础法器，连地图功能都不具备，这让姜明不由有些傻眼。 “这才是书院学子们通用的身份玉牌，至于你妹妹手里那块，是大考前十名学子才能拥有的‘书山牌’。”老人似是看出姜明的疑惑，笑着开口道： “对了，先别急着走，院长说想要见你们一面。” “好。”姜明道谢过后辞别监院，拉着糜途便向院长室走去。 在姜明想象里，连山书院的院长应该像那位监院一样，是位白发苍苍的儒雅老人才对，可见了面后却发现自己竟然错得离谱。 眼前这位四十来岁，身高两米有余，一身腱子肉将长袍满满撑起的健硕中年，便是连山书院院长程山海。 “几年不见，倒是长大了不少。”坐在宽大木椅上的程山海朗声笑道，那浑厚嗓音震得姜明耳朵都有些疼。 而一旁的糜途也完全清醒过来，紧张得像是挨批学子般双手紧贴在身体两侧。 “院长好。”姜明咽了口唾沫开口说道。 听这位院长话里的意思，他在几年前就见过自己了？ “你小子的记性可不怎么样啊，当年还是我去你们姜家把灵儿带走的。”程山海哈哈大笑道。 “你是那位大块头叔叔？！”终于将眼前身着儒袍的程山海与印象里那道身影连在一起，姜明不由吓了一跳。 三年前，为了防止宝贝闺女就被儿子带坏，姜家家主姜牧阳便想把姜明送入连山书院好好扳一扳顽劣心性。 正好身为连山书院院长的程山海经过洛水郡，姜牧阳就把这位老朋友拉了过来。 谁承想瞧见姜家兄妹后程山海忽然改了主意，并没有把姜明带走，反而一眼便选中了姜灵。 事实证明这位书院院长的眼光确实毒辣，姜灵当真是一枚读书种子，入了书院后进步神速，而今不过十四岁的年纪竟能夺得大考综合第一的殊荣。 “其实姜兄早就想把你送过来了，只不过我怕你耽误了你妹的学业，就一直拖着没答应。”程山海哈哈大笑道，爽朗笑声震得杯中茶水都泛起涟漪。 “现在灵儿的学业已经基本上稳定下来，听姜兄说你又经历了一番变故，想来兄妹二人在一块应该搞不出什么大乱子了。”这位豪爽的有些过分的中年汉子捋了捋胡须直接说道。 “学生努力不给书院添麻烦......”姜明有些汗颜的小声说道。 “不过也不用太拘束，何岩已经将昨天的事汇报给我了，你做的倒也没错。”程山海站起身来，高大身形将窗外光线挡住。 “不过身处书院，你也该收收性子与人为善，若真是触犯了哪条院规，就算你是姜兄的儿子我也不好手下留情。”程山海走向窗边沉声说道。 “学生明白。”姜明应声答道，旋即撇了眼手上那份《连山书院注意事项》，只觉有些头痛。 “好了好了，也不要那么沮丧。”程山海摆了摆蒲扇大的手掌笑着说道：“只要不触犯规矩，我与咱们那位老院监都是很好说话的。” “那学生还真有一事相求。”一听到好说话，姜明立刻见缝插针道。 “你小子还真是......”程山海忍俊不禁道：“说吧，什么事？能办的我尽量通融。” “学生想要请假一段时间。” 姜明欠身一礼后，望着健硕汉子平静说道。 第三十七章 连山易 “刚进书院就要请假，你小子胆子是真不小啊。”程山海脸上笑容不变，似乎早就预料到姜明的出格举动。 “学生前些天才刚从铁骨境跌回铜皮境界，如今境界不稳气血虚浮，便想着请几天假调养一下身体。”姜明厚着脸皮解释说道。 “你这模样也不像是气血亏空啊。”程山海吐槽一句也不深究，转言问道：“请多久？” “二十天。”姜明开口说道，心下却已内视神魂识海。 海面上那方虚幻沙漏中，黑色流沙已经流逝三分之一。 伴随着一月期限已经过去了十天，姜明需要在剩下二十天里完成第三试炼，不然连小命都保不住，又何谈读书？ “我批了。”程山海大手一挥，便见点点灵光没入姜明手上的玉牌之中。 “那这位小家伙呢？”程山海笑着看向糜途问道。 “阿途不用。”无视旁边糜途投来的恳求目光，姜明从容答道。 本少爷请假是有原因的，你怎么能逃学呢？快去好好读书！ “若是想夯实基础修补亏空，我倒推荐你去连山馆里逛一逛。那里的书卷浩如烟海，总能找到你想要的东西。”程山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多谢院长，那学生便先告辞了。”姜明与糜途行礼告退，出了门后，糜途便抗议少爷只顾自己偷懒的行为。 “怎么样？”程山海放下茶杯笑着问道。 “不错不错，与灵儿一样都是好苗子。”老监院楼良的身形忽然出现在院长办公室，老人负手在背点头说道。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楼老多多费心。”程山海话锋一转叹气说道。 “怎么，云上城那边又催你了？”老人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笑着问道。 “明天就走，毕竟云隐国师的位子也该有个定夺了。”程山海望向窗外浮云，轻声说道。 “那些大人物之间的勾心斗角，最是劳神费心。”老人也跟着感叹一句。 “现在最让我放心不下的，便是巡天司来连山郡到底要干什么。”中年汉子摇头说道。 “等你走后，我便将护山大阵开启。”楼良捋着胡须开口说道。 “如此最好。”程山海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 ...... 将糜途送回小院补觉，姜明把姜灵的那块身份玉牌也留了下来，而后便动身前往书院南区。 连山书院的确很大，饶是姜明全速狂奔，也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抵达南区。 望着面前那座状若山峰连绵不绝的巨型建筑群，姜明不由张大嘴巴。 “这，这还是藏书馆嘛？” 望着这些黑白峰峦组成的雄伟建筑群，姜明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原来所谓的“连山馆”并非某一栋楼宇，而是近百座书楼共同组建而成。 连山馆内所藏典籍浩如烟海，从天文星象到地理物产，从人文风俗到历史变迁...... 几乎只要是能想到的典籍类别，在这座连山馆中都能寻找到对应资料。 “这不是灵儿的哥哥嘛。”一道熟悉女声从背后响起，姜明转头望去，却见夫子卫非正抱着一箱子卷宗向这边走来。 “卫夫子好。”姜明赶紧恭敬行礼。 经过昨天姜灵一顿补课之后，姜明才明白“夫子”二字在连山书院的含金量。 最普通的教职工被称作“助教”，助教之上为“教师”，而那些优秀教师则会被尊称为“先生”。 至于“夫子”，则更在“先生”之上。 “怎么入学第一天不去学舍那边听课，反倒跑来连山馆？”卫非温声笑着问道。 “我与院长他老人家请了几天假，过来这边查点资料。”姜明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说道。 “哪方面的资料？”带着姜明走向连山馆正门，女子有些好奇问道。 “武道方面。”姜明如实说道。 “想找修行类别武道一脉资料的话，你去玄甲区域找找看吧。”就职于连山馆的卫非对于馆内资料分布自然了熟于心，开口建议道。 “多谢卫夫子！”原本还在头痛自己该如何在这书山经海里寻找止境相关信息的姜明闻言大喜。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入连山馆正厅。 正厅两侧是通往“天”、“地”、“玄”、“黄”四大区域的通道，而大厅中央的墙壁正中，裱起一张残破不堪的古老拓片。 “这是......”看到那张古老拓片的瞬间，姜明停下脚步下意识问道。 “这便是连山书院的镇院之宝，也是连山书院，乃至于整个连山郡名称的由来。”将箱子放在一旁桌上，卫非扶了扶眼镜开口介绍道： “这是‘连山易’的第一版拓片，也是真正意义上现存于世的唯一一块‘连山易’拓片。”卫非继续讲解道：“其他所有的所谓‘连山易’拓片，其实都是拓印复制这块初版拓片。” “也有传言说，这块初本拓片中蕴藏有‘连山易’的真正神髓，只不过传言终究只是传言，除去记录的内容外，其本身的材质并无神异，所以才会装裱起来挂在这里当做纪念......” 还在讲解的卫非并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少年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语。 此刻姜明的眼中就只剩下那块古老拓片。 而少年眼罩之下紧闭的左眼也随之睁开，隔着黑绸将古老拓片拓印入眼中。 只觉身形猛然向后倒下，等到姜明再回过神，却发现自己不在连山馆正厅内，而是以神念之姿站在识海海面上。 而在神魂识海上空，那方古老拓片竟然出现在此，盘踞天穹之上的天命也涌现出灿烈光芒直坠而下，轰入古老拓片之中！ 姜明只觉眼前视线变得模糊而扭曲，耳旁似有滔滔江水奔涌声，又如黄钟大吕悠扬回荡。 一股莫名气息自古老拓片之上浮现而出，化作点点光辉依附在璀璨天命之上！ 下一瞬，姜明只觉眼前的混沌被一道光芒剖开，远遁的感官觉识迅速恢复。 接下来少年便亲眼目睹震撼一幕。 但见坠天命光将那方古老拓片洞穿击碎，而后一头扎入神魂识海之中，再度与那道自行运转无名口诀融为一体！ 第三十八章 天地练气决 当璀璨天命与无名口诀再度融合的瞬间，姜明只觉眼前浮现出无数纤细光丝，从四面八方向着天命延伸而去。 “嗡......” 低沉嗡鸣声刹那间响彻整片识海空间，而接近天命的白色光线也同时止步。 一道苍茫气息自无名口诀之中升腾而起，来自于连山易拓片的所有光辉都被这道口诀吸收吞噬！ 下一刻，姜明视野里的白色光丝齐齐爆裂炸开，原本璀璨耀眼的天命再次变得黯淡无光，自法诀之中剥离开来重返天幕之上。 而再次开始蜕变的双修法诀，在这一刻终于释放出无穷无尽的道韵波动，在整座识海空间内掀起滔天巨浪！ 暴走的神魂识海之上，此刻也唯有二者保持着平静。 其一便是那方流沙时计虚影，外界的天翻地覆丝毫不能影响漏斗内的黑沙流逝。 另一个，便是姜明的神念躯壳。 望着眼前这一幕情景，感知着双修口诀中爆发出的道韵波动，姜明终于明白这道无名口诀的真正名称。 “此法......名为天地练气决。” 少年下意识呢喃说道，而以后神形一栽，重回现实界中。 ...... ...... “这边通向玄甲区方向，过去之后你可以查询导引目录。只不过连山馆收藏的大都是典籍资料，像是武技、功法之类的并不在此列......”卫非终于注意到身旁少年的异常，不由有些担心地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猛然回神的姜明浑身一震，旋即按住脑袋轻声说道：“没事的，卫夫子。” “不舒服的话也不要勉强自己，读书治学固然重要，可身体却是一切的本钱。”抱起书箱，卫非叮嘱一番过后，便与姜明辞别离开。 待到女子的身影消失在连廊尽头，姜明这才颓然坐下，倚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 少年额头渗出细密汗珠，阵阵钝痛感自脑海深处扩散开来。 “天命与那块连山易拓片相互牵引，而后又促成那道口诀的蜕变了么......” 回忆着方才刹那间经历的种种，姜明只觉脑子都有些不够用了。 现如今姜明的神识空间已经完全封锁，少年几次尝试都无法进入。 而那道双修口诀此刻也无法运转，姜明需要一心二用分神到炼体与炼气修行当中，这对于心神消耗更加巨大。 冥冥之中姜明有一种预感。 或许等到神魂识海解封之日，便是那“天地练气决”完成蜕变之时。 “没想到这连山易拓片内，竟然真的藏有不凡隐秘。” 抬头望向那块高高裱起的古老拓片，姜明感叹说道，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疲惫笑容。 也不知那道最终完成的“天地练气决”，究竟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惊喜...... ...... ...... 连山馆办公处。 回到自己房间的卫非锁上房门，将怀中书箱丢到一旁。 “有点意思......” 摘下眼镜，一抹与平日里温和微笑截然不同的笑容浮现在女子唇角。 像是发现什么新奇的玩具一般，女子眼底涌现出异样光彩，解开夫子袍服衣领后随意坐在椅上，一双修长笔挺的长腿交叠翘起。 “没想到连山易拓片竟然有了反应。” 一抹红晕浮现在耳颈处，纤纤玉指在眼前拂过。女子似是在抚摸某人的脸颊，轻启朱唇吐气如兰道： “能与‘先天易’残韵遥相呼应，你的身上到底还藏有多少秘密......” ...... ...... “庄生师兄！” 北区校舍，卢彦山走进学堂后看见一道披头散发的年轻身影，不由惊喜说道。 “你不是昨天才回来的嘛，都不休息一天？”卢彦山落座在庄生身旁开口问道。 “别提了，我也想偷几天懒，谁让手上的活没完没了。”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庄生把胳膊搭在卢彦山肩上抱怨说道。 “怎么了这是？”卢彦山好奇问道。 “院长他老人家明早动身前往云上城，院里准备开启护山大阵抽调许多人手，这趟课得由师兄我代班。”庄生一脸疲惫道：“你说让大家自习怎么样？” “那怎么行，师兄你来都来了，正好给我们讲一讲天霖王朝的游历见闻呗！”卢彦山兴奋说道。 “真的好累啊......”犯懒的庄生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等对付完这堂课，我还得跑一趟镇魔渊。” “能者多劳嘛。”卢彦山笑着说道：“你都累成这幅样子，那大师兄是不是更忙了？” “嘿嘿，这次护山大阵开启工作便是监院跟林渊联手主持，短时间内是看不到他喽。”一想起有人比自己还辛苦，庄生一下子就平衡了许多，站起身来走向讲台方向。 ...... ...... 天将欲晓，晨光熹微。 连山郡某处冷雾弥漫的山村里，换回一身巡天司官服的种熙望着面前惨状，一双秀眉紧紧蹙起。 “查清楚了，是那东西所为。”蹲在干瘪尸体前的黑脸大汉开口说道：“这些村民全身精血都被吸干，除了脖颈上的伤口之外再无任何外伤。” “迷魂术法？”种熙身边，一位背刀男子猜测说道。 “应该是。不然这么多人不可能排着队让那孽障吸食精血。”黑脸大汉点头赞同。 “把地图给我！”望着那一地干尸，种熙忽然间意识到什么，开口说道。 旁边同伴递过地图，种熙看过几处案发位置后脸色难看许多。 “那家伙的速度比咱们预料的更快，咱们被这些尸体干扰了判断！” 黑脸大汉闻言大惊，赶紧另寻一具村民尸体仔细检查起来，片刻后脸色阴沉着开口说道：“种熙说得不错，这些干尸的腐败程度的确不正常！” “重新推算那怪物的速度以及行进路线，联系镇海郡方面人手联合围剿！”身为小队长的稳重中年开口说道，巡天司巡狩小队成员们应声称是。 “种熙，你联系一下附近官署驻军，将此事告知他们，连山郡立刻进行全郡戒严。”中年对种熙吩咐说道。 “好！”种熙领命策马离去，笼罩在心头的乌云也加重几分。 “到底是何方妖孽，选择在这种时候兴风作浪......” 第三十九章 何为止境 “武道‘止境’，又被称为‘极境’，乃是每一品武道境界的极限所在。传闻中抵达止境者可以跨品阶迎战敌手，只是万年以来，不过寥寥数人抵达此等境界......” 手捧一本名为《沧海遗珠》的武道典籍，仔细读着书页上记载的每一个字。 经过两天的翻找查阅，姜明终于在玄甲区域的十三书库找到了关于“止境”的记载。 “对于皮肉、筋骨、气血的锤炼，在增强基础力量的同时，也是在构筑一方囚笼天地，将‘力量’牢牢约束在人身天地中。” 读到此处，姜明不由汗毛耸立。 所有生物为了防止自我毁灭，都会在潜意识里约束自身解放力量的程度。即便说一拳递出能够崩山碎岩，但还未出拳便先将自己震得七窍流血当场暴毙，那这股力量也便没了存在的意义。 而所谓“止境”，便是要一步步解放肉身束缚，将每一拳的力量都爆发至身体承受的范围极限。 多一分力则人身天地崩解，少一分力则称不上止极之境。 这便是万年以来都没有几人达到武道之境的根本原因。 “爆发力量与承受限度之间的对抗与平衡......听起来怎么那么像种熙所说的‘矛盾法’？”一边琢磨着止境含义，姜明一边重温“血气矛盾法”。 现如今识海空间被全面封锁，天地练气决也在蜕变之中，姜明自然没办法完美控制血气化潮对撞，“血气矛盾法”的修炼也只好耽搁下来。 “还有十九天就要到日子了，麻烦您老人家快点完成蜕变吧，时间真不够了！” 双修口诀的第一次蜕变便给姜明带来了巨大的惊喜，不提效率提升，单就是自行运转这一条就足以支持他体法双修。 只是这二次蜕变的时间节点恰恰卡在了第三试炼中间，搞得姜明就算心急如焚也得继续等下去。 深呼吸后压下心底急躁，姜明继续翻阅典籍，进一步完善自己对于武道止境的认知。 ...... ...... “吸血妖异，全郡封锁？怎么院长刚走就出这档子事？” 将手中的官邸通报摔在桌上，监院楼良气得吹胡子瞪眼。 “您现在急也没用，咱们谁都没本事追上院长把他叫回来。”另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夫子开口劝道。 “还是按先前的计划，先开启护山大阵吧。”林渊开口说道，呆滞的脸上不见情绪波动。 “不光要开启护山大阵，还要通知戒律厅增派人手加强巡逻。”老监院大手一挥吩咐道：“另外取消庄生、许云等人的授课任务，全都给我去镇魔渊值守，那里出不得半点闪失！” “是。”一名书院助教领命离开，剩下人则在老监院与林渊的组织下正式开启连山书院护山大阵。 伴随着老监院将那枚院长令牌拍进法阵核心，复杂繁密的阵纹次第亮起。 一时间，连山书院东、南、西、北四区边缘爆发四色光柱，而中央办公区的阵眼位置代表土行力量的褐色光芒稍后冲天而起，将边缘四柱牵引凝聚在一起！ 伴随着五行合一光华流转，一道五色缤纷的巨大光罩将整座连山书院笼罩在内。 此等惊人异象自然惊动了院内众人，许多学子对此议论纷纷，都在猜测书院为何会突然开启护山大阵。 “这就开启护山大阵了？看来程山海已经走了。” 连山馆内，卫非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眯起眼看向窗外异景。 正在给卢彦山等人讲课的庄生则是微微愣神，而后继续讲述自己在天霖王都御书林看到的经义孤本。 西区镇魔渊底，那些暴动魔气在感知到护山大阵开启后如同有了灵智一般老实下来，继续在这暗无天日的深渊之底蛰伏...... 连山书院以南三百里外，一道浑身冒着黑红煞气的魔影丢下手中那具干尸，一双漆黑魔眼遥望北方。 而被此獠吸干全身精血暴毙而亡的那人身上，赫然穿着与种熙等人一样的巡天司官服！ “魔的气味，血的气味，灾厄的气味......” 癫狂魔影口中念叨着，身形骤然间化作血色长虹，向着连山书院所在地飞掠而去！ ...... ...... 对于外界所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姜明在连山馆内又泡了一天，总算把所有关于武道止境的典籍卷宗都翻了一遍。 《沧海遗珠》、《天鼎篇》、《武皇本纪》等书中都涉及到止境，只不过这些典籍有的自相矛盾，有的含糊其辞，到最后也并未给出抵达止境的具体方法，都是在描绘所谓止境应该是什么样子。 返回小院的路上，姜明还在琢磨着武道止境，并没有注意到身旁来往匆匆的书院学子。 等回到北区，前去食堂打饭的时候姜明才知道，而今的连山书院开启了护山大阵，所有教师、学子都要减少不必要的外出活动。 “我说天色怎么黑得那么早......” 姜明抬头看向五色流转的异色天幕开口吐槽道。 等到姜灵回来，三人一起用过晚餐后，正在清洗碗筷的姜明忽然动作一顿，面色随之一喜。 沉积了两天一夜的神识空间终于解开封印，伴随着姜明的神念重回识海上空，一道流转着清辉道韵的清气没入少年意识之中。 “这便是......真正的‘天地练气决’......” 感受着清辉道韵与神念精神以及肉身躯壳融为一体，姜明的念头退出识海空间，仔细感受着体内重启运转的双修法诀。 此前还泾渭分明的真气法力与武道血气，此刻水乳交融合流一处，在姜明的周天窍穴与四肢百骸间奔腾狂涌。 刹那间，姜明练气期瓶颈轰然碎裂，一身修为水到渠成提升至中期境界。 而感受到武道境界也在蠢蠢欲动的少年连忙压下突破冲动，要是他又重返二品铁骨境，那先前在种熙手下遭的罪可都白费了。 主动催动“天地练气决”，姜明将那些欲要渗透向全身筋骨的武道血气控制住，将其全数投入到体表肌肤之中。 不消片刻，姜明体表肌肤从羊脂玉白尽数化作暗金颜色，他的一品铜皮境也正式突破巅峰，抵达大成境界。 第四十章 修身塔内关禁闭 “怎么了，哥？” 姜灵转头望来疑惑问道。 怎么就洗个碗的功夫，她家老哥就变成了小金人？ “没什么，一些小突破罢了。” 收敛起体表暗金，姜明收拾着碗筷笑着回应道：“对了灵儿，连山书院中有什么地方适合锻炼体魄嘛？” 姜灵眨了眨眼想了一会，而后掰着手指说道：“锤炼体魄最好的地方肯定是镇魔渊了，那里充斥着寒气罡风，本就是书院弟子们强身健体养炼浩然之气的地方。只不过护山大阵开启后，曾夫子就通知我们镇魔渊暂时封闭。” 姜明听了不由一阵惋惜，这护山大阵开启的还真不是时候。 “剩下的就是修身塔了，那里设有阵法符文，可以对法力、肉身加以束缚，据说最高处还设有百倍重力室，只不过......”姜灵的表情有些犹豫。 “不过什么？”听到百倍重力室的姜明神情一振，开口追问道。 “不过那地方现如今已经成了犯错弟子关禁闭的地方，寻常人没事不会去那里转悠。” “这么好的肉身修炼场所怎么就成禁闭室了？”姜明不解问道。 “书院弟子们最重要的还是学业功课，绝大多数人修行的也是炼气大道，专精肉身的学生少之又少。院方看修身塔一直空着也不是个事，这才改造成了犯错弟子们闭门思过的地方。”姜灵吐了吐舌头说道。 “那我是不是也得闯出点什么祸才能进入修身塔？”姜明摸着自己下巴，一脸认真的说道。 “不用不用！主动进入修身塔跟关禁闭可是两码事，前者可以自由操纵法阵增加重力，后者就只能老老实实待在里面反思。”姜灵连连摆手道。 小丫头这么清楚修身塔内的种种规矩，自然是因为刚入学那阵有幸体验过几次禁闭室套餐...... “有点意思，明天我过去看看。”姜明点了点头说道：“要是可以的话，我打算在那里多住一段时间。” “那我来给少爷送饭！”一旁的糜途赶紧请命道。比起坐在无聊学堂里昏昏欲睡，糜途更喜欢替自家少爷跑跑腿。 “不许耽误功课，灵儿你替我盯着点阿途。”一眼看穿小家伙心思的姜明毫不留情说道，糜途的小脸一下子就垮了下去。 “修身塔在学院最西边，每天送饭怕不能把你累死。”一旁的姜灵补刀笑道。 “行了行了，这几天不要乱跑，这护山大阵一开，学院里的气氛都紧张了不少。”姜明摆手说道，而后返回自己房间继续练习“矛盾太极”。 ...... ...... 翌日清晨，给小家伙们准备好早餐的姜明一大早就出发，一路上看到往来巡逻的戒律厅学子比往常多了几倍，而他这个书院生面孔自然少不了被人盘问。 “姜明？原来你就是前两天刚入学就让王冲吃瘪的那位‘坐牢少爷’啊。”将身份令牌交还给姜明，一位学子不禁笑道。 别看连山书院门规众多，可依旧拦不住众学子们那颗八卦的心。 因为与王冲发生冲突还不落下风，姜明的名字很快便在书院学子之间流传开来，连带着他进入山门时与种熙的告别话语也被人翻了出来。 “还真没错，我这趟就是去修身塔坐牢的。”姜明嘿嘿一笑，这下反而轮到那人吃惊。 “你才刚来书院几天就闯下这般祸事，那修身塔里可不好呆，要是没人帮着送饭，每天的口粮就只是馒头咸菜与清水！” “无需师兄担心，我这人最擅长的就是坐牢。” 笑着告别那位戒律厅弟子，姜明加快脚步一路向西。 待到小半天后，一座巍峨高塔终于出现在姜明视野中。 “还真是有够远的。”姜明一边吐槽，一边抬脚迈进高塔正门。 “身份令牌。” 一道懒散声音从大堂桌台后方响起，姜明上前将玉牌放在桌上，便见一只手从桌底伸了出来抓住玉牌。 “怎么回事，你这也没有违规记录啊。”一番核实过后，那枚身份令牌从桌台下飞了出来。 “学生并未受到戒律厅处罚，只是想在修身塔内修行一段时间。” “哦吼，我在这破塔看了这么多年门，还是头一次见有人主动跑过来蹲大牢。” 那只手再次冒了出来，只不过这次手里多出一张阵纹晶卡。 “这是房间钥匙以及阵法操控核心，切记不要跑到五十层以上的房间，设置重力场、禁法场的时候也不要把参数调的太高。” 丢出那张晶卡，那只手就跟赶苍蝇似的扇来扇去。 “多谢秦夫子。”姜明躬身一礼，与这位看守修身塔的秦业夫子说道。 待到姜明走后，桌台下那道身影才坐起身来，抬头望向塔外天空上的幻彩光罩，口中念叨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而今书院学子竟然不明白这个道理，当真是白瞎了这块风水宝地......” ...... ...... 沿着螺旋楼梯向上走去，每经过一重楼层姜明都觉得身体沉重几分，而体内真气法力的流动也跟着受到遏制。 人身天地内，天地练气决仿佛受到了挑衅一般，自主运转的速度又增三分。 整座修身塔共分为九十九层，基础压力也会随着层数增加而不断上升。 爬到五十层的姜明此时已经气喘吁吁，抬头看了看通向更高层的楼梯后，最终还是决定听劝，就在五十层里找一个房间安静修行。 随便找了间房间，姜明刷卡入内，发现里面空间并不算小，可屋内除去一张蒲团之外便再无他物。 关好栅栏铁门，姜明看着三面灰秃秃的墙壁与地上那一方泛黄蒲团，只觉得自己好像真在蹲大牢一样。 正当姜明准备操纵晶卡打开法阵之时，忽听到五十层深处传来一阵声响。 “哈哈，终于到时间了，可把我憋坏了！” “别废话了，赶紧走吧。要不是看在同舍份上我才不会来接你。在这鬼地方多呆一秒都够晦气的！” 伴随着交谈声与脚步声逐渐靠近，姜明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古怪神情。 这声音，怎么感觉有些耳熟啊...... 第四十一章 嘲讽与搏杀 因为那日与姜明在书院门口发生争执，过后又与其他嘲笑自己的学子爆发冲突，王冲被戒律厅何岩当场制服，发派到修身塔来反思自己到底错在哪了。 只不过对于年轻气盛脾气暴躁的王冲而言，这几日的反省显然没起到作用，而今重获自由的他正兴高采烈与舍友一起向外走去。 “对了，你关禁闭的这些天里，书院发生了许多大事，先是游学天霖的大师兄他们终于回来了，然后不知道为啥护山大阵又开启了......”正在给王冲补课的青年忽见自己的舍友停下脚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一间禁闭牢房。 “怎么了王冲？咦，刚才我来的时候这里还没人啊。”那人顺着王冲的目光看去，却见原本空荡荡的房间里突然多了一道少年身影。 “哈哈，想不到你小子也有今天这般下场！”一眼便认出姜明的王冲哈哈大笑道：“伶牙俐齿能言善辩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被罚在修身塔内面壁思过！” 此刻的王冲只觉得万分解气，先前蹲禁闭的郁郁之气也一举消散！ “他就是那小子？”王冲身旁的青年也不由跟着笑道：“原来‘坐牢少爷’还真的来坐牢了呀。” 瞧见铁栏门外那两人得意的样子，姜明面露微笑开口说道： “本少可跟你们不一样。” “切，有什么不一样的，关禁闭还能让你关出个花来？”王冲双手抱怀不屑说道。 “人家是少爷，当然不能叫关禁闭了，这得叫做体验生活！”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青年帮腔笑道。 懒得再与这二人多费口舌的姜明捻起那张晶卡，王冲两人眼前晃了晃后，便激活房间的隔音法阵。 “这下整个世界都清净了。”笑望着铁栏门外目瞪口呆的二人组，姜明身心舒畅地伸了个懒腰，旋即转过身去不再看王冲等人。 “这这这......”那帮腔青年在看到姜明手中晶卡的时候就已经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蹲禁闭的犯错学子们是没有权利拿到那张操控晶卡的！ “这什么这，一直吵吵闹闹扰老夫清梦。要是不想走的话就别走了！” 秦夫子的声音突然间响起，王冲与那青年闻言再顾不上姜明，赶紧向楼下撒腿跑去。 开玩笑，谁会想在这鬼地方多待啊！ 待到王冲二人一溜烟蹿出修身塔，秦夫子不由摇头感叹道： “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 ...... 将重力法阵开启到三倍程度，房间内的姜明此刻已经面色泛红，一举一动的消耗都远胜从前。 在此等重力加持下，姜明尝试催动“血气矛盾法”，发现此法比从前困难了十倍不止。 “若想尽快让力量输出抵达极限，这矛盾法还真是一条捷径。就是不知道熙姐清不清楚这方法的另类用途。” 额头见汗的姜明想到这里不由露出一抹笑容。 意外悟出此法的种熙还从未曾想过，自己开创的“血气矛盾法”竟能有此等功效。 血气矛盾法本就是在追求一种平衡状态，让肌肉在舒张与收缩之间无缝切换，自此达到极限锻炼的最终目的，而这种平衡也正是武道止境所追求的。 只可惜种熙最多也只抵达过气血境巅峰，没能越过大成境界后再去探索更高处的止境极限。 “回头与熙姐说说，没准她也能以此法再做突破呢。”很快便汗如雨下的姜明自顾自说道。 而远在百里之外的种熙，此刻却顾不上什么修炼捷径。 此刻的她但凡出现一个失误，下场便唯有身死道消一途！ ...... ...... “燕春，快躲开！” 眼见血雾之中有凄厉风声响起，巡守小队队长罗海大声提醒，而燕春只来得及取下背后那柄春水刀护在身前，下一刻便被破雾袭来的赤色旋风穿胸而过！ 那口百炼宝刀当场崩碎，而男子厚实胸膛上也只剩下一口血色大洞！ “队长......撤......” 口鼻溢血的燕春只来得及吐出几个字，旋即轰然倒地气息全无。 “燕春！”眼见小队成员又倒下一人，目眦欲裂的罗海全力引动雷光轰击面前血雾！ 说来也怪，本应对于邪祟污秽十分克制的雷光在没入血色大雾之后便没了声响。 本想以此荡涤血色雾气的罗海心下一沉，旋即听到大雾深处传来一道嘶哑难听的吼声。 “血法·冥雷决！” 下一刻，十数条蛇形的血色闪电从大雾中涌出，向着罗海所在位置奔袭而来！ “碎碑手！”“火海术！” 两道吼声自罗海身后响起，便见武道气机凝聚成的大手之上燃烧着熊熊火焰，二者合力之下将血色电蛇轰碎蒸发！ “队长，那血雾有问题，催动雷法不如驭火将其蒸干！”黑脸汉子站在罗海身旁，继续操纵烈火化作海洋席卷向血色大雾。 种熙则是站在两名法修身前，不断轰出武道气机打碎血雾中袭来的攻势。 追踪吸血妖异的这些天里巡守小队伤亡惨重，那妖物速度奇快行动诡异，而且灵智极高，懂得以各种埋伏分散小队成员再逐个击破。 如今罗海小队就只剩下三人，其余小队成员全都死在了血雾深处那头妖异的手上！ “回收燕春的尸体，绝不能让那家伙再继续壮大下去！”罗海放弃雷法转而施展火焰法门，同时与身旁的黑脸汉子吩咐说道。 而藏身雾海中的黑红身影眼见前方火势愈烈，猩红空洞的眼眸中浮现出一丝不耐烦。 “炼体武夫果然皮糙肉厚，不过想来体内气血也会更加可口吧......”望着挡在罗海二人身前的种熙，黑红身影探出畸形利爪，下一刻五枚赤血飞针自怪物五指上凝聚成型。 “血法·破气针！” 黑红怪物大手一挥，五枚赤血飞针瞬间射出，每一枚飞针后方还牵引着一道纤细血线！ “嗤嗤嗤！” 忽然听到异样响动，种熙瞬间意识到不妙。 自己外放的武道气机竟被三枚血针穿透！ 女子身形瞬间横移躲闪，险之又险与那三枚赤血飞针擦肩而过。 可下一刻，隐藏在前三针后的另外两枚赤血飞针突然暴起发难，一枚钉穿种熙肩头，另一枚在女子小腹开出一道拇指大小的血洞！ 第四十二章 魔气暴动 “噗嗤！” 右肩与小腹同时被赤血飞针钉穿，种熙口吐鲜血倒飞出去，半空中身形又忽然停了下来。 “糟了！” 发觉飞针尾部连有纤细血线，种熙暗道一声不好，整个人便被向着血色雾潮中拽去。 “赤练！” 但见两道火光从女子身后飞来，灼烧伤口止血的同时也将那赤血飞针与血线一并焚灭。 “顶不住了，先撤吧！”黑脸大汉闪身出现在种熙身旁，扶着女子向后撤退。 血雾中的黑红魔影欲要追击，却被罗海催动火焰术法不停阻拦。 “这家伙催动的破气飞针里有小常的气息，它是在催动那些吞下的精血来攻击我们！” 回到队长身边，种熙将自己收集到的情报汇报给两人。 “现如今我们损失太大，只能等支援到了再一举浇灭那魔头。”罗海当机立断决定道。 “可就这么放任它继续作乱，会有更多的......”面色苍白的种熙面露不甘道。 “我们要是都死在这里，谁来把情报传递出去？”罗海瞪了种熙一眼厉声说道，而后吩咐黑脸汉子背起燕春的尸体，三人且战且退远离血色雾潮。 待到巡守小队撤离后，盘踞此地的漫天血雾这才向内聚拢，尽数没入迷雾中心的黑红魔影体内。 “可惜了，这一战没能补充血气不说，还被消耗了不少力量......”黑红魔影露出森然獠牙阴恻恻说道。 原本它只是想引诱燕春一人过来，将其杀掉后吞噬精血壮大自身实力，谁承想其他巡狩小队队员来的如此之快，完全打乱了黑红魔影的布局谋划。 “那家伙说的果然没错，这‘噬血魔功’果然是全天下精进最快的绝世功法，短短几天就让我晋升至七境如意期。”闭上双眼，黑红魔影感受着充斥全身各处的强大力量，丑陋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如痴如醉的笑容。 “国师之争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各路高手纷纷前往云上城，单靠些臭鱼烂虾来围堵我，不过是为我魔功增添血肉祭品罢了！” 被血气魔气深度浸染的魔影虽然还保有理智，可心底深处的疯狂已经再难压抑。嗜血与杀戮的欲望驱动着魔影继续行动，去找寻下一处血肉祭品们聚集的狩猎场！ ...... ...... “出事了，出大事了！” 连山书院中央办公区，一道惊慌失措的吼声从西方传来。 “怎么了？”戒律厅周夫子望着来人皱眉开口。 “镇，镇魔渊......”狂奔至此的书院学子气喘吁吁，脸上的表情惊恐无比。“镇魔渊的封印松动了！” “怎么可能！”周夫子只觉脑袋“嗡”一声炸开，拉着来人激动喊道：“那里怎么会出问题？！” “是卢彦山，他跳进镇魔渊内，解开了最底层的封印！”那人脸色苍白道。 “别着急，有话慢慢说。”被吵闹声惊动的林渊等人刚出来就听见镇魔渊出乱子的消息。 “我与卢彦山今日负责镇魔渊的外围巡查，只是不知道那家伙发了什么疯，突然浑身上下爆发黑气，然后就一头扎进镇魔渊里。不等我们组织人手前去救援镇魔渊魔气便开始暴动，庄生师兄他们正在联手镇压暴动魔气！” 待到那学子将完整经历讲述完，老监院楼良开口说道：“我先过去看看，你们也别耽搁。” 老者话音落下便身化清风，直接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当真是多事之秋。”周夫子暗骂一句，赶紧带着林渊等人赶往镇魔渊方向。 ...... ...... 书院西区镇魔渊。 直径百丈的深渊此刻已经被黑色魔气填满，纵使四周围层层法阵玄光流转，依然有许多黑气突破法阵封印，向着四方天地扩散开来。 庄生在内的数人盘膝落座在黑色洞口上方，几人联手结阵尽可能安抚镇魔渊内的暴走魔气。 “情况如何？”伴随着阵阵清风拂过，老监院的身形出现在庄生身边。 “已经确定是最底层的封印出了问题，‘始魔气’苏醒之后引发了整座镇魔渊的魔气暴动。”面色微白的庄生回答道。 “单单是‘始魔气’复苏，魔气暴动会达到这种程度？”老监院眯起眼睛望着下方不断冲击法阵的滚滚黑潮开口道。 “最近少有学子前来镇魔渊这边砥砺浩然气，所以深渊魔气积攒的有些多......”旁边一人小声说道。 “算了，我先下去看看。”老监院并指掐诀，衣袖中再度涌出阵阵清风。 作为一名九境金丹期修士，楼良自然有把握抵抗住暴动魔气的侵蚀进入深渊底部。 “老监院，我与您一起去吧。”庄生开口说道：“毕竟深渊之下除了有复苏的‘始魔气’外，卢彦山也应该在那里。” 老监院略一思量便点头答应，而后浩然气所化的阵阵清风也将庄生包裹在内，二人穿过法阵没入暴动魔气，飞快向着镇魔渊底降落而去。 待到过了半炷香后，老监院二人终于落到深渊底部。 “我去修补镇魔符箓重新封印始魔气，你去寻找卢彦山，切记要万分小心。”老监院递给庄生一件青色法衣吩咐说道。 “天青宝衣借给了我，那您怎么办？”看到老监院将法衣借给自己，庄生不由问道。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老监院朗声道，而后便见四周清风化作实质壁障，猛地将暴动魔气推开三丈之外！ “我有清风护体，你不必担心。倒是卢彦山如今什么情况尚不清楚。若他真与你动起手来，你万不可顾忌同窗情谊！”拍了拍庄生的肩膀，老监院叮嘱说道。 “好！”庄生面色复杂开口应道，旋即与老监院分头行动，前去搜索引发镇魔渊暴动的罪魁祸首。 ...... ...... “果真是‘乾清镇魔符’出了问题。”望着封印大阵中心处那张破损符箓，老监院叹了口气道。 一缕始魔气自符箓破损处泄露出来，复苏活化之后又引发深渊魔气暴动。 “也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还顶不顶得住......” 楼良苦笑一声挥舞袖袍，呼啸大风自袖内涌出，瞬间清空附近暴动的深渊魔气。 老人抬起右手，手掌之上泛起七彩琉璃色光晕。 “继续睡吧，你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老监院轻声说道，琉璃化的右手旋即落下，将那缕始魔气狠狠打落回封印之中！ 第四十三章 魔 待到始魔气退回封印之内，老监院抬手按在“乾清镇魔符”上，开始催动法力修补符箓上的破损。 “监院大人，我找到卢彦山了！” 一道呼声从远处响起，楼良循声望去，便见身着天青宝衣的庄生扛着一人从深渊魔气中冲出。 “他怎么样？”老监院开口问道。 “我找到卢彦山的时候他已经陷入昏迷，不过身上已经出现部分异化特征。”庄生将卢彦山放在地上，看着青年长出黑色鳞甲的右臂低声说道。 “果然是混血魔族嘛......”老监院叹了口气道。 “我来帮您。”庄生来到老监院身旁，望着那张紫金符箓建议说道。 “别在这裹乱，你能帮上什么忙。”老监院摇头拒绝道：“你先带他返回地面，这孩子就先交给秦夫子看守吧。” “好。”庄生闻言点头，旋即转身离开。 而当老监院不再分神，专心修补眼前那枚紫金符箓之际，一抹寒光从背后刺穿老人身躯。 “呜！”身受重创的楼良目露惊色，再顾不上修补乾清镇魔符，挥袖驭风将身后人影轰飞出去。 “庄生，你要干什么！”嘴角溢出鲜血的老人寒声怒吼。 “咳咳......不愧是天青宝衣，不然刚才您老那一下就足够要了我的命了。”倒在地上的庄生咳血笑道，身上的法衣散发出淡淡光晕。 “回来！”刚想召回那件自己蕴养多年的极品法衣，老监院只觉眼前一黑，全身法力宛若凝固一般再难调动。 “您老可是金丹境的陆地神仙，若没有一点准备，我怎么敢贸然动手？”庄生捂着胸口站起身来，走到卢彦山身旁，抬脚踩在青年魔化的手臂之上。 “黑魔噬丹......你才是魔族混血！”体内金丹被一颗黑色獠牙刺穿，整个下丹田被密密麻麻的魔气符文封锁镇压，此时的老监院如梦初醒，指着庄生颤声喝道。 “不然呢。”将种在卢彦山体内的魔气收回，披头散发的庄生此刻也不再伪装，牵引四周围的深渊魔气汇聚体表，组成一件骨刺分明的漆黑战甲。 “若没有我提前做手脚，单凭一个卢彦山怎么可能在那么短时间里打开封印释放始魔气。”踹了踹地上昏迷的卢彦山，庄生放肆大笑道。 从始至终，卢彦山都不过是庄生寻来的替死鬼。庄生早就在二人相处时在其体内种下魔气种子，待起在镇魔渊巡逻之际突然引爆。 “魔族血脉竟然已经觉醒到这种程度，你究竟是如何骗过山门外的侦查大阵？！”老监院用尽全力抵挡金丹上那枚漆黑魔牙的侵蚀，气喘吁吁询问庄生道。 “那还不简单。”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庄生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惬意。“当然是灭杀一名人族修士的神魂灵魄，再由我的意识取而代之。” “魔族的时代早就已经过去了，即便你能打开封印取走始魔气也是徒劳无功！九洲天下绝不会再允许魔族重现于世！”呼吸越来越急促的老监院怒吼说道。 “天渊异动，便是乱世将启的征兆！”一步步走向老监院，庄生手掌上的黑色魔甲化作锋利长爪。 “天道倾覆，天命如雨，这等乱世便是我魔族重新崛起的最好契机！”一把钳住老者的脖子，庄生望着楼良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我族新主，已经找到了魔冢的位置。” “什么......”老监院话还没说完，便被黑甲魔人抬手刺穿心脏！ “钉死那颗金丹后，人族修士果然孱弱无比，真是无聊的种族。” 捏爆老监院的心脏，又催动那颗黑色魔牙打碎金丹，庄生将老人的尸体丢在一旁，唤回那颗符文魔牙攥在手中，俯身蹲在乾清镇魔符旁。 “我魔族复兴的第一步，就由这连山书院来见证吧！” 庄生兴奋低吼，旋即挥动魔牙向着那张紫金符箓狠狠刺去！ 一道黑芒闪过，乾清镇魔符从中一分为二，旋即燃烧化烟消失不见。 下一刻，一道手臂粗细的始魔气从封印大阵中挣脱而出，径直没入庄生体内！ 一瞬间里，庄生双眼燃起腾腾魔焰，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此刻化作混沌黑洞，似是能将周围的一切吞噬殆尽...... “接下来就该打破这该死的蛋壳，将那头冥血魔召唤过来了。” 庄生嘴角划过一抹残忍的笑，旋即通过体内始魔气控制所有的深渊魔气，化作一道千丈黑矛轰向头顶天空！ 坐镇镇魔渊四周的众人顿觉不妙，所有人立刻飞身闪避，却仍有人被突破法阵的魔气长矛撕碎！ 下一刻，千丈魔矛拔地而起直插天幕，与那道五色流转的护山大阵狠狠撞在一起！ “轰......” 在一声传遍整座连山书院的巨响之下，魔气长矛崩碎消散。 可一道道裂隙却是自撞击处扩散开来，很快便遍布整座异色天穹！ “砰砰......” 一连串闷响在连山书院四方角落响起，维持整座护山大阵的基础法阵纷纷炸裂开来，天幕之上的五行光芒也彻底崩碎！ 这道来自于内部的魔气攻击，彻底重创了连山书院的护山大阵！ “分出人手前往四方抢修法阵，周夫子再领一队与我一起进入镇魔渊，看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表情木讷的林渊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立刻做出安排说道。 旋即林渊便带人冲入镇魔渊底，此时的镇魔渊内再无半点魔气残留。 一路畅通无阻的众人抵达深渊底层后，便见一道身影倒在地上。 “老监院！”周夫子瞧见楼良后惊呼以上快步上前，将老人搀扶坐起。 “咳咳咳......”老监院咳出一口黑血，睁开浑浊双眼有气无力道：“魔族内奸不是卢彦山，是庄生......” 林渊等人闻言神色一凛，寻找到庄生时赫然发现，这家伙周身披挂的魔甲就跟血肉之中长出来似的，形制古怪狰狞可怖。 “那家伙趁我修补乾清镇魔符之际突然发难，轰碎了我的心脏......咳咳！” 老监院心口处的大洞还在外溢鲜血，林渊连忙叫人前来为老人处理伤口。 “此獠眼见一击没能取我性命，便自爆魔气损毁乾清镇魔符，释放全部的始魔气后催动其轰向天空。我伤势颇重未能及时阻拦。”老监院面色苍白满脸自责。 “不是您老的错，是这斯太过狡猾，竟然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周夫子攥拳砸向地面愤怒吼道。 第四十四章 大乱 连山书院外，一道荒芜山岭间。 身披黑袍的人影望着不远处的五色光罩轰然碎裂，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看来那孩子已经得手，至于那边......” 黑影闭上眼睛仔细感知一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虽说只是一头残次品，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晋升到如意境界也算不错了。” 黑影抬手唤出一道道魔气漩涡，旋即有各色魔物从漩涡中钻了出来，这条山岭瞬间便被森森魔气填满。 “只能从魔冢召唤出这么多低阶魔兽嘛，不过也勉强够用了。”感知到魔气漩涡另一侧传来的抗拒之力，黑影只得停手，望着面前近千只黑色魔兽感慨说道。 这些低阶魔兽的种类五花八门，从豺狼虎豹到犀鹿牛羊应有尽有，只不过此刻体表都被不规则的魔气鳞甲所覆盖，一些强大个体身上的魔化更加严重，散发的魔气煞气令人望而生畏。 “一头七境冥血魔，再加上千头低阶魔兽，在连山书院中掀起混乱应该不成问题。只要能将那孩子顺利接出来，回收始魔气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黑袍魔影阴恻笑道。 “去吧，战乱狼烟与嗜血战场才是我们魔族复兴的沃土。”伴随着黑影大手一挥，千头魔兽化作黑潮发起奔袭。 而远方一抹红线也向着这边飞速赶来，最终与黑潮汇聚一处，化作先锋带头冲锋！ “护山大阵已破，你们以为这些东西还能拦住本大爷的脚步？！” 完全被血魔煞气侵袭入脑的冥血魔人发出兴奋嘶吼，双手指甲飞速异化成尺长利刃，领着魔兽黑潮向着连山书院西区的防御法阵发起攻势！ “警报警报！西区方向出现大规模兽潮！” 中央办公区内，林渊等人才将重伤的老监院安顿好，便接到了紧急通知。 “赶快启动一级预警，有人针对我连山书院布局！”周夫子恨得牙根痒痒，立刻带人前往西区支援。 而在西区战线之上，连着撕碎几重法阵的冥血魔人又被前方光幕拦住身形，不由越发暴怒。 盛怒之下，冥血魔人一把抓住身旁一头鹿角魔兽，张开大嘴一口咬在魔兽脖子上，三五息功夫便将一头三米高的巨兽吸成一具干尸！ “终于找到兽潮的正确用法了么......”躲在远处的黑袍魔影见此一幕不怒反笑。 他之所以耗费心神打开魔气通道，从魔冢召唤来这千头低阶魔兽，目的之一便是待到攻破书院防线后再其内各处制造混乱，第二个目的便是将其作为冥血魔的血包，进一步提升那头半成品的修为境界！ 富含魔气的兽血精华对于冥血魔来说无疑充满了诱惑，可吞噬魔血飞快提升境界的同时，那家伙也离死亡越来越近。 或许最后那头冥血魔都不是被人杀死，而是被体内失控的魔气精血撑的爆体而亡！ 不过那头魔血入脑、彻底癫狂的冥血魔死不死，对于黑袍魔影而言并不重要。 只要能将那道始魔气送回魔冢，就算他与庄生全都死在这里那也是值得的！ “吼吼吼！”吸干了数十头低阶魔兽精血后，冥血魔人彻底失去了所有理智，沦为了被嗜血欲望支配的杀戮机器。 修为暴涨至如意境后期的冥血魔人抬起骨刺嶙峋的魔化大手，汇聚血雾凝聚出一方五十长大小的血色魔爪落向着面前的防御法阵。 临时启动的防御法阵这一次没能撑住魔爪攻伐应声碎裂，漆黑魔潮旋即沿着破口疯狂涌入连山书院内！ “麻烦了......” 坐镇修身塔的秦夫子看到防线出现缺口，原本玩世不恭的脸上也多了一丝严肃。 除去以五行之力组成的护山大阵外，连山书院还布设有许许多多的防御措施，单是这座修身塔就足以硬抗八境龙门期修士攻伐。 那血色魔影与兽潮看上去吓人，充其量也就是在连山书院内部掀起一阵混乱。 只是现如今镇魔渊才刚爆发惊天异变进而损坏护山大阵，外头的兽潮就跟商量好似的一股脑涌来，连傻子都不信这其中没什么关联。 有人就是要搅乱连山书院，进而达成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难道是那卷圣人手书被人盯上了？”秦夫子一边思考，一边激发修身塔的防御法阵，将那些奔走呼号的魔兽拒之在外。 塔内修行的姜明自然没注意到外头发生的动静。此刻的少年正在摸索着属于自己的止境之路。 而当姜明运气走拳之际，潜藏在少年体内的一点魔气显化而出，旋即化作细小魔纹，悄无声息向着大脑方向流去。 若是让这些魔气得逞，说不定姜明也会与那头冥血魔人一般魔气入脑，自此性情大变疯疯癫癫！ “嗡......” 不等那缕魔气走出多远，姜明体内的“天地练气决”便有所感应，竟是在瞬间便将魔气捻灭吞噬，炼化作天地灵气后转送入丹田气旋当中！ 而姜明只觉虎躯一震，内视自查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真是奇了怪了，是我神经过敏了嘛......” 在姜明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那点潜藏在他体内的危险魔气就这么被天地练气决彻底解决...... ...... ...... “阿途，你这是怎么了，别吓我啊！” 望着突然陷入昏迷的糜途，姜灵满脸担心。 就在刚刚镇魔渊魔气暴走，将连山书院护院大阵击碎的瞬间，二者冲击产生的巨响与余波传遍整座连山书院，许多体质较弱的书院学子都因此昏迷过去。 糜途也在这些人的行列之中。 等到一级预警发布，姜灵便带着糜途转移到安全区域。这一路上有许多人悠悠醒转，可糜途却依旧紧闭双眼。 “生命体征并无大碍，放心吧。”一位医科助教检查过糜途的身体后，安慰姜灵说道。 少女紧紧抓着糜途的小手，只期望对方能早些醒来。 ...... ...... 连山馆内，所有藏书楼都被启动法阵封锁保护，而馆内人员也早已完成疏散。 此时本应是空无一人的连山馆正厅内，忽然出现一道女子倩影。 卫夫子摘下脸上的那副眼镜，微笑着抬起头看向裱挂在大厅中央的那块古老拓片。 第四十五章 止境？无止！ 自从体内那一点潜藏魔气被天地练气决吞噬炼化过后，姜明只觉得神清气爽，对于躯壳肉身的打磨也越发事半功倍起来。 “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招“怀抱双月”行至收势，停下体内血气大潮对冲的姜明吐出一口浊气，而后周身毛孔一并打开，汗如泉涌打湿少年身上薄衫。 现如今姜明已经完全适应了三倍重力，对于力量与气血的把握也越发完全。 有着天地练气决从旁辅助，姜明可以在体内制造小规模的灵力潮汐来增强训练效果，那一身大成铜皮也被锤炼得越发凝实，暗金光芒仿佛已经要从体表溢出来，在姜明周身凝结出一层“不坏金身”。 姜明只觉得自己隐约间触碰到了所谓的“武道止境”，仿佛只要到了止境，那他的一品铜皮境也便走到了尽头。 “不是说武道止境是对于断头路的横向探索吗，怎么感觉这横向探索一样存在尽头......” 脱下棉布薄衫，打着赤膊的姜明歇息片刻，再度起身开始“血气矛盾法”版本的太极拳走桩。 “可若是铜皮境界当真存在尽头，那晋升铁骨境界乃至于更高的武道境界后，武夫体表肌肤的防御力还会随之上升？” 又行了两遍拳桩之后，已经榨干身体内每一丝力量的姜明跌坐在蒲团上，这些天以来的疑惑再次出现在脑海之中。 若是说一品铜皮境界当真有所谓“止境”，那达到此等境界之人就真的把一身铜皮的全部潜能都开完发出来了？ 若是真的，那他晋升铁骨境后，为何身体肌肤的强度还会继续提升？ 一品铜皮境的肉身肯定与九品神虚境的大不相同，可他们单在皮肉这一项的差距究竟差在了哪里？ 至少已经感知到那极限瓶颈的姜明并不觉得，待到自己抵达所谓的武道止境之后，就能媲美中品武夫的肉身强度了。 “莫非......”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姜明心底冒出。 下一刻，少年好似想起什么被忽略的东西。 “三十日内，突破武夫无止境界。” 当姜明又想起第三试炼的内容之际，一道闪电贯穿他的脑海，将这段日子以来读到的所有武学卷宗，以及心中生出的困惑全部一一串联！ “不是止境，第三试炼要求突破的根本不是所谓的‘武道止境’，而是其之上的‘无止境界’！” 少年激动得浑身战栗，原本笼罩在心头的困惑乌云瞬间消散开来！ 武道止境所代表的含义，便是武夫对于当前境界的百分百开发，也就是一拳击出的威力达到肉身承受的最高上限。 而这种百分百的完美极限，也并非不可逾越！ 一念至此，姜明体内的“天地练气决”仿佛受到触动，瞬间便将真气法力从原本的周天运转路线上改道，全部融于奔腾血气之中。 既然肉身承受程度有极限，那我便以法力作为壁垒强行提升上限！ 得了真气法力相助的沸腾血气立时间变得越发狂躁，姜明心脏的跳动瞬间超越以往的巅峰频率。 “血法归一！” 凭借着天地练气决对于血气与法力的完美控制，姜明硬生生以法力推动血气运转，使其直接达到了这具肉身的承受巅峰！ “嚓！” 滚滚沸血经过跃动心房，一股难以言表的摩擦声响起，代表现如今的姜明正式迈入武道止境！ 而正如姜明所预料的那般，即便自己已经将铜皮境界开拓至极限止境，他神魂识海之上的沙漏虚影也没有任何反应。 “既然百分之百不行，那就试试百分之一百二十......” 姜明握拳嘶吼，滚滚白雾自其周身各处蒸腾而起。 那些汗水还未来得及渗出，便被滚烫血气蒸成雾气发散而出！ 即便此刻姜明感觉五脏六腑都在被烈火焚烧，呼吸之间皆有致密不散的白气倒挂在口鼻间，少年也咬牙硬撑。 现如今姜明所经受的痛苦，比之先前的“鼎烹法”有过之而不及！ “真气化散入百骸，灵肉融合破无止！” 伴随着姜明一声低吼，储存在下丹田气旋的所有法力在此刻全数调动，纷纷没入狂暴血气所经过的经络窍穴之中！ 这些浑厚法力在天地练气决的操控下快速强化着姜明的肉身，强行提升了少年肉身承受力！ “就是现在！”一瞬间里，原本的平衡被骤然打破。一道宛若实质的天堑壁垒横亘在姜明身前，而姜明此刻已经拥有了击碎一切阻碍的力量！ 什么武道止境，给我破！ 喉咙被灼烧烫哑的姜明在心中怒吼，同时也不再以“血气矛盾法”分散力量，而是竭尽全力向前轰出一拳！ 这一拳要击碎的便是止境极限，是自我认知的边界，是苍天大道埋入万灵骨血中的束缚枷锁！ “砰！” 沉闷响声传来，天堑壁垒破碎。 姜明终于挥出了超出肉身承受极限的一拳，将阻拦在身前的武道止境粉碎超越！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些卷宗里对于武道止境的描写总有自相矛盾的地方......” 此时此刻，姜明终于明白。 怪不得在那些武道典籍中并没有看到关于“无止”境界的记录。 所谓“境界”不过是盛装“修为”的容器，一旦修为本身超过容器的容纳限度，修行者自然而然便会迈入更高境界当中。 而“无止之境”便是要打破境界本身容纳的极限，将一分的修为转化为两分乃至与更多的战力，可以说是潜力无限的玄妙之境！ 只不过姜明若是没有天地练气决与双修境界支持，通过浑厚法力来强化肉身承受能力，恐怕在突破武道止境的瞬间便会被爆发力量反噬而死！ “咔咔咔......” 不等姜明继续捉摸，少年神魂识海上的那方沙漏虚影终于有了变化，重化作通天接地的伟岸模样，在姜明的神识空间内掀起惊涛骇浪！ 流沙时计的重置，也证明姜明成功渡过第三次试炼，真正突破了传说中的武道无止境界！ ...... ...... 某处隐秘界域。 隐者之主忽然心有所感，旋即身形消失在众隐者面前。 “尊上这是怎么了？这会开到一半怎么就走了？” “是不是天渊那边又出了什么问题？” “别瞎猜，说不定尊上是忘拿了什么材料......” 一众隐者见此情形不由低声讨论起来，代号“茯苓”得到女子望了一眼空无一人的主座，也不由在心中暗暗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突然抛下所有人的隐者之主来到一座古老殿宇之中，望着殿堂中心那方开始重置的造化流沙时计，极紫色瞳眸深处涌现出异样光芒！ 第四十六章 命光 “嘿，听说了没，前段时间融合天命那小子完成了第三试炼！” 身材娇小的霓裳踩在凳子上，猛拍玄道人的肩膀说道。 “别闹别闹，我刚从雷臣那里弄来一瓶好酒，你再给折腾洒了。”抬手护住酒碗，玄道人斜眼望着霓裳没好气说道。 “没跟你开玩笑！”小脸凑近中年道人耳旁，霓裳认真说道：“我听说造化殿里那东西又一次重置了！” 正在慢饮的玄道人一口酒喷了出来，狼狈抬起袖子擦了擦嘴后小声问道：“消息可靠吗？” “我用三枚千极金钱换来的！”霓裳伸出手指比划了个“三”，对着玄道人疯狂挑眉暗示。 “行行行，给你报销。”玄道人从怀中摸出五枚大钱拍在桌上，两眼放光的霓裳刚想收起，却被中年道士一巴掌按住。 “还有什么情报没？”瞧着一副财迷模样的霓裳，玄道人笑眯眯问道。 他知道这家伙最近缺钱缺得厉害，为了几枚千极金钱都差点把自己卖了。 “得加钱。”霓裳也一副鬼精模样打量着玄道人，显然不打算主动开口定价。 “那得看你的消息值多少了。”将剩下小半碗仙酿一饮而尽，玄道人咂了咂嘴意犹未尽道。 “这次造化殿里那东西不光重置了计时黑沙，还曾亮起过一道刺眼光芒，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了。”霓裳也不怕玄道人赖账，直接将自己打听到的隐秘情报和盘托出。 “这么说来......有关十重试炼的那道传闻是真的了！” 玄道人闻言两眼放光，不光抬手将那五枚千极金钱划给霓裳，还从钱袋里又摸出五枚来。 “什么传闻？”小财迷收好钱后好奇问道。 “想知道？拿钱来！”玄道人伸手道。 “你再这样，下次有消息我就不找你了！”切换成铁公鸡形态的霓裳护着钱袋威胁说道。 “算了，今天本道长心情好。”玄道人捋了捋胡须得意说道：“传言中十重试炼每过三关之后，试炼者都会得到一道‘命光’作为奖励。” “命光？有什么用，能当了卖钱嘛？”满身铜臭味的霓裳好奇问道。 “能抵消一次失败惩罚。”玄道人笑得如同一只老狐狸。 “这么说来，那小子板上钉钉能通过第四重试炼了？”霓裳闻言立刻明白过来，玄道人这是想利用信息差来给其他人做局！ 越多的人下注那小子熬不过第四试炼，那玄道人这家伙赚的就越多！ “这种好事可不能不带我！”霓裳瞧见玄道人起身要走，赶紧跟在道人身后说道。 “那就得看你有多少诚意喽！”玄道人嘿嘿一笑道。 待到玄道人与霓裳离开，两道身影在此处逐渐显现。 “您就不管管他们？”瞧见好友霓裳要与玄道人合起伙来做局诈赌，茯苓不禁有些头痛道。 “愿者上钩。”隐者之主淡然开口道。 造化殿消息外泄本就是在隐者之主的授意之下传播开来，其目的便是警告雷臣等仍然怀有小心思的家伙们，姜明已经成功渡过第三试炼，完成了历史上从未有人达成过的壮举。 单单一道始源天命，是不足以支撑姜明活到现在，那孩子既然能够渡过第三试炼，便一定有其过人之处。 想来此事过后，隐者众人对于小家伙的接纳度也会提升不少，也为日后一些事开了个好头。 至于玄道人跟霓裳合伙做局一事，只要不是闹得太大，隐者之主也懒得开口制止。 ...... ...... 连山书院修身塔内，刚刚完成试炼突破的姜明愣在原地。 那方时计虚影已经完成重置，再度化作静止状态。 而在流沙时计旁边，一道星光盘旋环绕转个不停，仿佛对于此处陌生空间充满了好奇。 “这是......” 不等姜明以神念接触盘旋星光，一股波动再度出现在少年的意识之中。 解读完那股波动中蕴含的意念后，姜明再看向那道星光的目光便火热了许多。 每渡过三重试炼便可获得一道“命光”奖励，而这“命光”竟是可以用来挡劫消灾，抵消一次试炼失败带来的惩罚！ 若是对于寻常试炼者来说，这命光充其量也就是多一次容错机会。 可对于签订下生死契约的姜明来说，这宝贝无疑就是他的第二条命！ 对着那道宝贵命光拜了几拜，姜明这才离开神识空间重新睁开双眼。 “你小子终于醒了。” 一道含笑嗓音从外边传来，姜明循声望去，却见一位面容清奇的瘦削老人站在门外。 能在这修身塔内无视隔音法阵与他对话，除了那位守塔夫子，想来也没有其他人了。 “学生见过秦夫子。”姜明俯身行礼，这才发现自己正赤着上身，不由有些汗颜。 “无需多礼，我过来就是通知你一声外头出了些乱子。若是不着急的话你可以在这多待一段时间。”秦夫子打量着房内青年，心中不由暗暗称赞。 虽说他秦观并非炼体武修，却也能看出眼前这小子神完气足、龙精虎猛，一身武道基础打得是极其牢固。 在现如今这个风气浮躁的年代，还能有人静下心来夯实基础，这点便足以让秦夫子对姜明另眼相看。 解除房间内的隔音法阵之后，姜明这才注意到修身塔外传来阵阵喊杀声。 走出房间来到塔身窗前，姜明看到窗外景象不由被吓了一跳。 只见成百上千头漆黑魔兽在西区大地上兴风作浪，几支戒律厅组建的猎杀小队虽然全力奋战却收效甚微。 倒不是说周夫子与何岩他们实力孱弱，而是这些入侵魔兽着实诡异，就算术法玄光撕扯洞穿它们的身躯，魔兽身上便会燃起滔天魔焰，不消片刻便可将伤势恢复如初。 除去少量修炼出“浩然气”的书院教师能真正对魔兽产生有效杀伤之外，更多人就只能尽力压制魔兽攻势。 这群入侵魔兽身上那股不死不灭的漆黑魔焰，竟与镇魔深渊深处的魔气有几分神似！ “传话回中央区，再多派些人手过来！这些魔兽境界虽说不高，却比想象中的更加棘手！”催动浩然清风将一头饿虎魔兽镇压封印，周夫子有些头痛的看着眼前的魔兽数量，与身旁人大声吼道。 第四十七章 试剑 “秦夫子，我能出去练练手嘛？” 站在窗前，姜明望着下方混乱局势开口问道。 “老夫只会照看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要是出了这修身塔，再发生什么意外我可就不管你了。”秦夫子毫不在意的摆手说道。 “多谢夫子准许！”姜明闻言一喜，也不避讳秦老夫子，直接从储物指环中取出一套重甲披挂在身上，而后又将那把沾染妖血的长剑握在手中。 “你小子花里胡哨的玩意儿还挺多嘛。”秦夫子撇了一眼全副武装的少年提醒说道：“下面那些玩意儿最恶心的不是战斗力或者数量，而是它们个个拥有堪称逆天的恢复能力。你出去后多加小心，躲在戒律厅小队背后也不丢人。” “明白。”姜明点头应道，旋即脚尖一点冲下楼去。 “年轻就是好啊，有活力还能折腾。不像我......”一步跨下五十层，钻回到大厅柜台后的秦夫子继续惬意地哼着小曲。 片刻过后，姜明的身形从楼道中窜出，少年与柜台方向摆了摆手后，便冲出修身塔结界笼罩范围，倒提长剑去扫视战线，去寻适合自己的试炼目标。 刚刚完成无止境界的突破，现如今的姜明可谓是手痒难耐， “武道高度相当于武夫的战力基础，武道宽度则武夫的战力系数。只是不论哪个方向，战斗厮杀都是最好的磨炼路径。” 姜明很快便锁定了一头落单的四境筑基期魔狼，深呼吸过后身形暴冲而出，手中长剑也带起锋锐弧线。 抵达魔狼身前的瞬间，姜明催动丹田法力强化肉身窍穴，以无止境界横斩一剑，直接将魔狼右爪削飞出去！ “铜皮境的基础数值还是低了些，即便有无止状态的加成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姜明心底感慨一句，却并没有意识到，寻常的一品武夫就算倾尽全力也没办法斩断一头四境魔狼的臂爪！ “基础不够，那就突破！” 姜明心思电转，当即不再压制滚滚血气向着肌肉筋骨跟深处蔓延。 不过是呼吸之间，少年便第三次突破铁骨境界，虽说只是铁骨境前期，却也可以运用“灵肉合一”的技巧来模仿无止境界，强行将自己的战力再度提高一个档次！ 而在姜明临阵突破的空档，那头筑基魔狼已经寻回飞出去的臂爪，漆黑魔焰与粘稠魔血的两相加持下，原本堪称重伤的断臂伤势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这头四境魔狼恐怖的恢复速度可并非个例，此次入侵连山书院的魔兽大军全都拥有此种能力。 可以说除去一开始被冥血魔人吸干魔气精血而暴毙的魔兽之外，现如今陨落的魔兽不超过十指之数，即便书院弟子实力更强，也只能将这些魔兽围堵压制，再由教师、夫子出手封印。 “嚯，还真是上好的沙包啊。” 活动着手腕关节，姜明望着眼前恢复如初的魔狼笑着说道。 “那边的小子注意点，不要被魔兽身上的魔气侵入体内！” 一位小队长瞧见姜明与魔狼对峙的场景，立刻高声提醒道。 “明白！” 周身体表腾起一层暗金霞光，算上身上重甲的姜明回应喊道，旋即飞身而上再与那筑基魔狼战成一团。 “烈阳剑！” 从闻君先那里偷师来的火焰剑法被姜明催动，妖血长剑之上燃起熊熊烈火，与妖狼体表的魔焰对撞时发出阵阵“哔剥”响声。 以火焰术法压制魔焰，以武夫气力操剑劈斩。起初姜明对战魔狼的时候还需要躲避攻击，可渐渐地魔狼便被烈火与剑风全方位压制，再难有还手余地。 “嗷呜！” 眼见形势不对，这头筑基魔狼立刻仰天长啸呼唤支援，只可惜附近魔兽都被戒律厅弟子们出手压制。最后这头魔狼也只能硬抗姜明的攻势，凭借超高速恢复能力继续拖延时间。 “这魔焰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眼看着被自己一剑穿心的筑基魔狼挣扎着站起身，心脏之上的创口被魔焰强行封堵，姜明没由来的产生一股既视感。 “对了，这东西跟那头灰背豺头领眉心处的黑芒极其相似！” 姜明一拍脑袋想了起来。 当初他可是通过“天命视界”彻底分析过那黑芒，虽说形态上与这魔焰大相径庭，可本质上二者都是同一种奇异气息。 一剑落下刺穿魔狼脊背，姜明抬起右手握拳轮下，将这头狼兽狠狠钉在大地之上！ 控制住狼兽的姜明只觉体内的天地练气决产生一丝躁动，似乎对于魔狼体表的魔气火焰生出几分渴望。 “难不成......”已经见识过天地练气决诸多玄妙的姜明眼睛一亮，当即一脚落下，将魔狼挣扎抬起的头颅重新踩落回尘埃里！ 伴随着姜明主动解除右脚处的铜皮霞光，盘踞在魔狼体表的魔焰似是寻找到了突破口一般，向着姜明的右脚蜂拥而来！ 待到第一缕魔气侵入体内，姜明只觉身体一寒，周身法力与血气的流转都为之一滞，一股说不上来的恶心异样感涌上姜明心头。 不等姜明阻断魔气入体，蛰伏在少年体内的天地练气决便如同发现猎物的猎手一般，将那些污浊冰冷的魔气瞬间吞噬炼化！ 伴随着大量魔气被法诀炼化，源源不断的精纯灵气被输送往丹田，经由丹田气旋转变为真气法力。 此刻的姜明也终于明白过来，当初他那莫名其妙的“虎躯一震”，便是自己体内的潜伏魔气被晋升蜕变后的天地练气决吞噬炼化！ 虽说这魔狼魔焰的质量比起当初那道黑芒远远不如，可胜在数量庞大。除开这头魔狼之外，外头还有七八百只活蹦乱跳的魔兽在四处搞破坏，这些魔兽对于姜明来说可都是大补之物！ 一念及此，姜明手中长剑再度发力，竟是直接将这头筑基魔狼的脊柱剖斩开来！ 散拳化爪锁住狼兽脖颈，不满足于魔气入体速度的姜明全力催动天地练气决，疯狂汲取魔狼身上的魔焰气息！ 第四十八章 截杀 “巡天司曹天麟，见过楼监院。” 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对着床榻上老人拱手行礼。 “连山书院出了这等状况，倒是叫曹大人看笑话了。”气息虚弱的监院楼良苦涩说道。 “老监院这是哪里的话。”曹天麟摆了摆手道：“那头血影妖人实力非同小可，我巡天司巡守小队已有多人遭其毒手，如今它又在连山书院大闹，应是我巡天司职责疏忽才是。” “林渊，就由你带着曹大人前往西区收服妖异。”老监院连声咳嗽，心口处的纱布又被鲜血洇红。 “是！”大师兄林渊颔首领命，旋即带领曹天麟等人赶向西区。 “你们也都去忙吧，西区那边魔兽泛滥战力吃紧，镇魔渊、天机阁那边还需要人手看护。老头子我虽说重伤，可离死还差得远呢。”床上的老监院再度开口，负责守卫工作的众人犹豫一会，还是决定听从老监院的命令纷纷离去。 待到众人离开，原本躺在病榻上的老人猛然睁开眼睛，一点漆黑魔焰自其心口创伤处燃烧起来。 不消片刻，老监院便治好了心脏伤势，整个人翻身下床，而后向着停放尸体的房间快步走去。 “监院大人，您怎么......” 停尸房守卫话还没说完，一抹黑光便打穿他的喉咙。 男人捂着喉咙软倒在地，老监院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推门闯入停尸间。 卢彦山与庄生的尸体都暂存在此，二人周围也都布置有各式法阵来压制尸体内的残存魔气。 看也不看庄生的尸体一眼，老监院来到卢彦山尸体前，抬手撕碎那些防御法阵，而后并拢五指狠狠戳向尸体心口处！ 此时的楼良面上表情冰冷无比，再无半点此前的和蔼可亲。 待到将卢彦山的心脏完整挖出，老监院另一只手并指点出。 便见一道始魔气自心脏之中逸散开来，旋即便被老人大口吞入体内。 “这具躯壳还真是年老体衰，等回去后还得再换一副新躯体才行。” 吞下始魔气的老人面露凶戾笑容，扫了一眼自己曾经用过的那副躯壳过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自打体内金丹被那黑色魔牙洞穿，楼良的下场便注定只有身死道消。 而为了蒙混过关，庄生假尸还魂夺舍老监院，而后又将那股始魔气封印在无辜者卢彦山的心脏之中，借此混淆视听瞒天过海。 而今魔兽大军与冥血魔人已经吸引了连山书院与巡天司的注意力，正是“庄生”逃跑的最佳时机！ 只要自己能将这股始魔气安然送回去，那牺牲再多的棋子也值得！ 一路向东与书院主力背道而驰，庄生凭借着老监院的身份畅通无阻。 而当庄生踏出连山书院范围，长舒一口气之际。 一道倩影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老监院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呀？” 抬起中指提了提面上眼镜，身着一袭水月长衫，肩披夫子袍的卫非开口问道。 “巡天司后续还有人马赶来，曹大人让我来此接应。”庄生强装镇定开口说道。 “巡天司还有人来？那对于老监院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啊。”卫非笑着说道。 听闻此言的庄生立时间绷紧身躯。 眼前的卫非显然已经看穿，此刻的他并非是老监院楼良！ “动手！” 一道暴喝声自女子身后传来，得到信号的庄生心下大喜，抽身后退的同时榨干这具老迈躯体内残存的金丹之力，显化出一座水墨山峰轰向卫非！ 而突然现身在卫非身后的黑袍魔影同样也不再压制实力，汹涌澎湃的魔气化作一柄近百丈的碎空巨斧斩落而下，似是要将女子及其周围大地一并打成齑粉！ 魔气巨斧与水墨山峰轰落时掀起滚滚烟尘与滔天声浪，声势浩大到连山书院中都有人察觉此处动静。 眼见被榨干全部力量的衰老身躯再没有利用价值，庄生直接舍弃了老监院的身体，迎风一转化作滚滚魔焰脱壳而出，护着那团始魔气便向着黑袍魔影快速飞去。 “始魔气已经到手，此地不宜久留。若是云上城那边反应过来派出高手，你我都得被留在云隐境内！” 庄生对着黑袍魔影大声吼道。 “走！”抬手将那团魔焰收入袖中，黑袍魔影再掐法诀开启一方魔气通道，抬脚便欲要钻入其中。 “来都来了，这么急着走干嘛。” 卫非含笑嗓音再度响起，便见一只纤纤玉手扣在漩涡通道边缘轻轻一扯，整座魔气通道瞬间溃散消失不见！ “怎么可能！”看到女子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黑袍魔影不敢置信的怒吼道。 再看先前魔气巨斧与水墨山峰交击处，又哪里有半点人影在？ “你可以走，但那东西必须留下。”抬手点向黑袍魔影的右臂袖袍，卫非脸上的笑容不变，依旧如往常那般恬静淡雅。 “这家伙有问题！连山书院内的金丹境修士明明只有楼良一人！” 魔影袖袍内，魂体状态的庄生大声提醒同伴道。 “阁下既然也是伪装身份潜伏在连山书院多年，想必也有自己的目的，你我又何必相互为难？”黑袍魔影满心忌惮望着面前的卫非开口建议道，实则暗中凝聚魔气构筑杀招。 “我要的东西已经拿到手了。顺手再帮连山书院解决一个隐患，倒也不愧对这么些年领的禄养例银。”卫非摆了摆手笑道，显然对于黑袍魔影的建议不感兴趣。 “既然你执意要与我族作对，那就去死吧！”黑袍魔影眼见谈判破裂当即翻脸，十指相扣抵在胸前大声吼道： “天魔噬渊！” 但见女子脚下大地震颤碎裂，一根根黑色魔牙破土而出。而其头顶上方也随之一黑，遮云蔽日的天魔头颅已然凝实！ 不知何时，这颗恐怖魔头已经潜伏在卫非身畔，此刻深渊巨口猛然合拢，女子的曼妙身姿顿时消失在犬牙交错的魔口之中！ “给我死！”黑袍魔影死死捏住双手催动魔气。 便见那颗天魔头颅开始缩小坍塌，魔口中迸发的沛然巨力传出空爆闷响，单是扩散开来的余波便将地面轰出一道深达丈许的巨坑！ 第四十九章 抢个头先 待到那颗天魔头颅坍缩至一丈大小，黑袍人影终于长出一口气。 那女子虽说与他一样是金丹期修为，可自己成功先手施展出“天魔噬渊”，那中招女子便断然再无生还可能！ “赶紧撤，这么大动静肯定惊动了书院那边。鬼知道院里还有多少老不死藏着看热闹！”黑袍魔影袖中的庄生焦急说道。 在连山书院潜伏这么多年，他自然清楚像坐镇修身塔的秦夫子那般大能还有好几位。除非是连山书院遇到了灭顶之灾，否则这些家伙们就只是看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虚空魔虫还需要半个时辰才能开凿空间甬道，我们先找个地方躲......” 黑袍魔影话还没说完，便见那颗坍缩魔头之上骤然浮现一道细线。 顿觉不妙的黑袍魔影侧身躲闪，却仍然晚了一步！ “噌！” 只听一声锐器破空声响起，黑袍魔影便惊恐发现那天魔头颅被一分为二，扩散线痕又将自己的右半边身子齐齐削了下来！ “天魔解体！”来不及多想，黑袍魔影立刻驱动魔焰扑向右半边身躯，却不料一道身影后发先至，已经将那颗魔焰圆珠从他袖中取出。 “招式不错，就是火候还有些欠缺。” 将黑袍魔影的右半边身躯丢了回去，全身上下完好无损的卫非上下抛着那颗魔焰圆珠，对着发动天魔解体的魔影点评说道。 “救我！” 魂影状态的庄生只来得及悲鸣一声，下一刻便被女子随手捻灭，至此算是真正的身死道消彻底陨落。 而那股本应侵蚀万物的始魔气落在女子掌中，却好似遭受封印一般安静温顺。 “你究竟是什么人？御神座？无生道？还是隐者......”接回身躯的黑袍魔影此刻又惊又怒，对着卫非大声吼道。 “都不是，我就是我。”卫非笑着摇头道：“这礼物我很喜欢，代我向你们的新主问好。” “区区一只金丹蝼蚁也配与我主问好！” 发动禁术“天魔解体”的黑袍魔影周身气息猛然大涨，整个人也好似充气一般，快速拔高到三丈大小。 今天就是把性命交代在这里，他都必须完成任务抢回那一股始魔气！ “我想来，你挡不住。我想走，你留不下。”无视面前身披骨刺鳞甲、周身燃烧深邃魔焰的庞大巨魔，卫非反手收起那道始魔气，周身上下忽然泛起璀璨光芒，一股苍茫宏大的天道气息随之浮现！ “你竟然得了一道天命！” 披甲巨魔刚想出手阻拦，便见女子身化天光，转瞬间便消失不见！ “该死！！！” 怒急攻心的巨魔狠狠一拳砸向地面，直接轰出一道十丈深坑！ “魔族气息就在这边，跟我走！” 一道呼喊声自连山书院方向传来，披甲巨魔只得压下怒火转身遁逃。 ...... ...... 当卫非灭杀庄生，夺走始魔气的掌控权之后，连山书院西区战场的戒律厅弟子便发现了奇怪一幕。 原先无论如何都杀不死的诡异魔兽，现如今竟然失去了超速恢复能力。 “不用费功夫封印了，这些家伙们的魔气庇护已经耗尽，我等直接击杀便是！” 听到一位小队长兴奋的吼声后，姜明只觉有些遗憾。 那些不灭魔气对他来说算是大补之物，说没就没还怪可惜的。 一念至此，姜明的速度便加快三分，希望赶在别人之前尽可能多宰几头魔兽。 “嗤！”一剑捅穿一头魔化牦牛的心脏，姜明抽出长剑的同时便将魔兽体内的魔气偷吃了个七七八八，只留下些残余装装门面。 “你这家伙怎么抢我们的猎物！”一道不满声从旁边传来，姜明回头望去不由一乐。 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叫“不是冤家不举头”。出声那人正是王冲的室友，曾经在修身塔内与姜明有过一面之缘。 不出意料，王冲也在这支猎魔小队中，瞧见这边景象后便提剑赶来。 “又是你这小......” 不等王冲把话说完，姜明身形一晃，转身便冲入混乱战局之中。 如今正是收割魔气的大好时候，谁还有空跟你在这斗嘴？ 眼见姜明就这样抛下自己，王冲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要不是队员们出手阻拦，恐怕便要挥剑与姜明讨个说法去了！ ...... ...... 一路补刀过后，姜明体内魔气所转化的天地灵气越来越多，下丹田的气旋都有些运转不过来。 而当人身天地间的灵气达到饱和状态后，姜明只觉“天地练气决”再度生出些变化。 只见那些海量的精纯灵气不再一股脑涌入下丹田中，而是开始反哺人身天地，滋养强化姜明的血肉筋骨。 “你怎么来这了，赶紧回去！” 一道厉喝声传入姜明的耳朵，猛然间回神的姜明瞧见一位负伤助教正对自己大吼。 “前边正在围杀血影妖异，下五境修为的速速远离以免误伤！” 那助教向着姜明与其他赶来的学子们大声警告。 “想要我死，那便一起死吧！！！” 一道凄厉吼声突然响起，便见助教身后远处的大片血气雾海骤然向内收缩，一股堪称恐怖的魔蕴威压自雾海中心散发开来！ “小心！这家伙想要玉石俱焚！” 巡天司曹天麟的声音瞬间传遍所有人耳畔，书院众人与巡天司小队们立刻抽身后退，以免被这疯癫的血魔拉下去陪葬！ 漫天血雾飞快汇聚成一人高的黑红血球，下一瞬便要爆炸开来！ 见此情形曹天麟抬手祭出一方五彩巾帕，方帕迎风暴涨化作遮天巨物，将爆炸中心笼罩在内！ 一时之间，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自巾帕内连绵不断的响起，这件品秩不低的法宝硬是被冥血魔人的自爆炸的千疮百孔，周身采光黯淡不已。 待到爆炸声停止，曹天麟满脸肉痛的召回那件破烂法宝之际。 异变突生。 只见烟雾缭绕的废墟大坑内激射出一道血影，向着此地防守力量最薄弱处飞遁而去！ 而血影突围的方向，正是那负伤助教与姜明等人所在之处！ 第五十章 遥感剑道 “想留住本大爷，还早一万年！” 引爆海量血魔气后，恢复神智的冥血魔人狂啸怒吼，化作一抹血影向着人群最薄弱处冲去！ “不好，是血遁！”周夫子高声喝道。而巡天司曹天麟也不顾上心疼法宝损伤，向着逃亡血影发起追杀！ “给我滚开！” 暴躁血影接连撞飞助教与数名书院学子，血煞凶威压得众人难以呼吸。 “还有人不知死活！” 眼见身前有人愣在原地，暴戾血影立时间杀心大起，便打算身化血刃将其斩成两段，也正好汲取更多鲜血补充元气！ “快躲开！” 后方追来的周夫子与曹天麟见此一幕暗叫不好，谁能料到这狡猾魔人竟是以自爆来突破他们的围杀防线！ 那少年真好似被吓傻一般，眼睁睁看着赤色血影直扑而来！ “给我死！” 血煞魔影仿佛已经看到那少年身首分离，甘醇甜美的血浆从其脖颈处喷洒的美妙画面，一时之间周身威势再度暴涨三分！ 而在血影近身的一刹那，少年身形忽然一动。 少年一剑递出，刺穿腥风煞气，没入血影体内。 呼啸而来的血煞魔影好似被人按了暂停键一般呆愣停在原地，并未再前进分毫。 “唰。” 抽出长剑回转剑身，少年撇了一眼剑尖上那抹刺目猩红，右眼一翻仰面倒了下去。 “救人！” 一拳轰飞血煞魔影，周夫子赶忙冲到那少年身旁，发现其还有呼吸，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地。 曹天麟则是目光异样地打量着昏迷少年，开口问向周夫子道：“此人是？” “这孩子叫......” 不等周夫子回答，一道吼声从旁传来。 “怎么可能？姜明怎么可能拦住那般恐怖的存在！他才来书院几天......” 眼见姜明一剑逼停血煞魔影，人群中的王冲显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失心疯般大吼大叫。 “成何体统！”周夫子眼底划过一抹怒意，袖袍一挥冷声道：“带下去，丢到修身塔里冷静冷静！” 旁边的曹天麟却是抓住了王冲言语里关键点。 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才来连山书院不久的新晋学子，又为何能挡住那头他都颇感棘手的血煞魔影？ “曹大人就算想要询问什么，也得等这孩子清醒过来。”周夫子显然是看出曹天麟的心思，望着男人淡淡开口道。 “曹某无意冒犯，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曹天麟拱手一礼道，可落在昏迷少年身上的目光却并未改变。 ...... ...... “拼着透支强行催动天命术与念剑诀，换来此番收获倒也划算。” 神念形态的姜明双手抱怀站在神识空间里，望着脚下神魂识海包裹着的那团挣扎血色，不由满意的点头说道。 先前面对血煞魔影杀来的时候，姜明毫不犹豫开启天命术，再引天命灌注入左眼之中，借此看穿血影外强中干的真实情况，以及其体内魔核所在之处。 随后那看似平淡的抬手一剑，更是姜明以天地练气决统合人身天地与丹田法力，进入灵肉合一的无止状态后再度叠加神念，这才能破开血影体表的残存魔煞刺穿魔核！ 可以说这破魔一剑，便是当前体法双修的姜明所能达到的巅峰一击！ 而在递出那一剑的时候，少年冥冥之中感应到一股莫名感召。 那柄妖血长剑在那一刻就好似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心神所至，剑锋所向，无可阻挡！ 而在巅峰一剑过后，精气神与心力都消耗一空的姜明昏迷前还不忘从血煞魔影魔核里抽走那股纯粹的血魔之气，通过天命回归的通道将其封印在神魂识海当中。 毕竟要是简单的吸纳入体内，天知道那些大佬们会不会检测出来，到时候再给自己扣一个魔奸的帽子他可承受不起！ “这么一大团血魔气息，想必够天地练气决消化很久了。”此处四下无人，姜明也就懒得再做表情管理，一脸喜色看着下方神识海水中还在挣扎的大团血红。 怪不得邪修人人喊打，姜明能从这团血红魔气中察觉许多纷杂气息，想来是那血煞魔影抽干了许许多多生灵精血，才将修为堆积到如此境地。 这也能解释清楚，为何这血煞魔影看上去如日中天，实则已经是注定离死不远了。 那些能一夜大成的邪道功法个个都有着天大的弊端，就以这冥血魔人所修的“噬血魔功”为例，虽说短短几天便可以让其跨越数个大境界跻身七境如意期，可吞噬大量杂乱精血所带来的境界反噬也极其严重。 若是没有此次连山书院之乱，不出三天冥血魔人便会被不受控制的修为与血气反噬，最终爆体而亡！ 这也是那道黑袍魔影将冥血魔人称作“失败品”的原因。 就算是姜明所掌握的“天地练气决”神异非凡，却也要受制于姜明自身的吸收能力来吞噬炼化。 神魂识海中这么一大团冗杂魔气，姜明怕是炼化吸收上一个月都没法完全消化干净。 “捷径虽好，小心崴脚。” 想起那血煞魔影失智癫狂的模样，姜明感慨道。 将目光从下方血团收回，姜明对着天穹上被彻底榨干的萎靡天命道了一声辛苦，而后便回想起先前击杀血煞魔影时的古怪感觉。 那时候的姜明只觉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可不等少年搞清楚便力竭昏了过去。 “不是天命呼唤，也与那纯白天界感觉不同......”姜明回忆着那种玄妙感觉，将错误选项一个个排除。 而当姜明以一部分神念凝化长剑，握住剑柄再度施展念剑诀之际，那股熟悉的感觉再度出现。 “莫非......？”姜明眼睛一亮，抓住神念长剑的手掌不禁微微颤抖。 回忆起靡叔连同太极拳架一并教给他的太极剑法，姜明的神念身躯手持长剑，站在广袤海面上一板一眼地演练剑式。 那股玄妙的感应伴随着少年舞剑而越发强烈。 直至一套太极剑法演练完毕，长剑收势倒提身侧。 少年遥望天穹之上的更高处，轻笑道： “原来，这便是‘所谓’剑道。” 第五十一章 告一段落 伴随着最后一头魔兽被斩杀，这场席卷连山书院的风波终于告一段落。 检查过血煞魔影的尸骸过后巡天司得出结论，那门速成魔功的确是耗光了此獠的生命潜力，而最后的自爆又将其积攒的血气消耗一空，这才导致血煞魔影击伤数人之后，最终倒在姜明的剑下。 “此次魔族余孽作乱的情况我会上报司正大人。”曹天麟对着代掌书院的周夫子拱手一礼。“庄生的尸身我需要带回云上城，出逃的魔头巡天司也会继续追查，定不会让老监院白白牺牲。” “有劳曹大人了。”周夫子面带悲容开口说道。 “还有一事需要曹大人费心。”一旁的林渊忽然开口。“我院连山馆的卫非卫夫子在乱战之后便下落不明，若是巡天司有消息的话还请通知我们一声。” “没问题。”曹天麟话锋一转道：“至于那屠魔少年......” “您是说姜明师弟吧。”林渊提醒说道。 “对，就是他。”曹天麟点头道：“他也得跟我们去一趟云上城，回巡天司做个全面检查才行。” “这......”周夫子的脸上露出为难神色。毕竟程院长临走前特意嘱咐老监院与他们照顾好姜家兄妹。 “周夫子无须担心，就是些魔气检测而已。”曹天麟面带微笑，可话语里却满是不容拒绝的意味。“毕竟这孩子正面接触过血煞魔影，若是体内被魔族埋下什么隐患，还可以请司正大人出手解决。检查完后，我会直接把人送到程院长身边。” 听到曹天麟连连保证，周夫子与林渊对视一眼后才决定放人。 “全体休整，伤员疗伤，明早启程返回云上城。”曹天麟大手一挥，几乎是人人带伤的巡天司众人在书院学子引领下前去休息。 而姜灵小院里除了昏迷不醒的姜明之外，又迎来一位熟悉面孔。 ...... ...... “什么？他们要把我哥带走？不行，绝对不行！”姜灵扑向床上昏迷的姜明，梨花带雨地哭喊抗议道。 “灵儿，别压着你哥！”躺在另一张床上的女子赶紧说道。 此人正是在血煞魔影追击战中深受重创的种熙。 “熙姐姐，能不能让我跟着我家少爷一起去？”一旁的糜途退而求其次问道。 “我们又不是去云上城旅游，下次再带你一起。”种熙拒绝了糜途的提议，转而看向姜灵劝说道：“魔气检测没什么可怕的，你姐我都做过多少次了，不还是......哎呦！” 刚想说“啥事没有”的种熙一不留神牵连伤口，俏脸立刻皱成一团。 先前的追击战中，种熙的右肩骨头被赤血飞针打碎，小腹处更是开了个前后贯通的大洞，所幸是没有伤到要害脏器，再加上炼体武夫皮糙肉厚，种熙这才能保持清醒开口说话。 “可是......”抽噎的姜灵还想说些什么，一时间却再想不出挽留姜明的理由。 “姜府那边我已经去书一封，这趟云上城之行我也会全程陪着他，你俩就把心放肚子里吧。”浑身缠满绷带的种熙抬起左手比了个大拇指，对着姜灵与糜途保证说道。 见此情形，二人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得同意种熙的请求。 ...... ...... 翌日清晨，一行车队披着朝阳霞光踏上行程，姜灵、糜途与采薇等书院学子随行相送，一连送出五里这才驻足告别。 “我先回去与司正大人汇报情况，你们照顾好车队里的伤员。”曹天麟对着各位小队长吩咐说道，旋即身化长虹消失在天边尽头。 “这趟差事咱巡天司还真是损伤惨重，老方那支小队全军覆没，我们队算上我也就剩下三人......”一位骑马前行的小队长低声抱怨道。 “这一趟差不多折了十来位弟兄，活着的也几乎人人带伤。”有人叹气说道。 听闻此言，一位性子刚直的小队长不满说道：“还不是争抢国师之位闹的，要是老仙师座下那几脉不胡来，司里的高手也不至于全都守在云上城！” “哎呦喂，您可少说点吧我的活祖宗！”有人连忙竖起食指比出噤声手势，压低嗓音劝告道：“这种话题就连曹大人都没资格多嘴，咱们这些小虾米有几颗脑袋胆敢胡乱评价！” “许他们做的，就不许咱们说的？”那人火爆脾气立刻上来，周遭同僚赶紧开口劝解，好不容易才将危险话题打住。 这些骑马队长的身后便是一辆辆厢式马车，那些不宜颠簸的伤员们便躺在其内。 重伤的种熙便在其中一辆马车上，只是这辆马车上不止装了女子一人，姜明也被安排在了这里。 “瞧你这家伙全须全尾的模样也不像受了伤，怎么能一直昏迷到现在？” 半躺依靠在车厢上的种熙嘟囔说道，尚能活动的那只手在姜明身上摸来摸去，最终确定少年身上并没有明显外伤。 从其他同伴口中，种熙得知了当时姜明迎战血煞魔影的情景。 与那头凶戾魔头交手过的种熙更能明白那家伙的可怕，而眼前这小混蛋竟然能临危不惧反手出剑，还真是符合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要是一直睡着也不是个事，可别真被那血煞魔影震坏了脑子......”种熙话没说完便停了下来。 只见少年的眉头耸动几下，而后便睁开右眼茫然醒来。 “这里是......” 捂着头颅坐起身，姜明打量着四周围呻吟说道。 “车里。”种熙言简意赅总结道。 定睛望向身旁缠满纱布的种熙，姜明顿时被吓了一跳。“你这是？” “伤的。”女子耸了耸左肩，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不疼吗？”姜明下意识手欠，伸出食指戳了戳种熙的右肩伤口。 “滚啊！！！” 前行车队的平静被一道暴怒女声打破，但见其中一辆车架里倒飞出一道人影，几位队长见此一幕同时缩了缩脖子。 纯粹武夫还真是不好惹，就算伤成了那副鬼样子还能这么暴力。 跟种熙一车的那个小家伙也真是够倒霉的...... 第五十二章 云上城 顾名思义，云隐王朝的王都“云上城”并非落座于大地，而是修建在一片广袤云海之上。 当年云隐王朝开国之际，大贤仙师云海月以通天神通开辟出一方云海，带领云隐王朝第一人君主武临仙登天避难，这才有了后续反攻的全面逆转。 待到云隐国境安定之后，大贤仙师并未解除那方云海，反而将其进一步扩大延展，并将其内云脉打入地脉之中，最后又将整座云海与国运相连，最终打造出一方悬于天际的云上之城。 而云上城也便成了紫皇洲东岸的一道人间奇景。 如今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整片无垠云海与云上城的规模逐渐扩大，最终覆盖一洲之地。 可大良仙师却也在岁月长河的冲刷之下年迈老去，而今更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位。 老仙师所拥有的云隐国师之位，除了荣耀与象征之外还代表了整片无垠云海的最终归属。 云隐王都云上城内，临近皇宫的一座云气大殿内。 激烈的争吵声在此交织回荡，已经持续了数月之久。 “我说了多少次，云海的规模不能再扩大下去了！”大贤仙师首座大弟子祝如明拍案怒吼道。 “别跟我在这吹胡子瞪眼！云海扩张的趋势不是你说停就能停的！师父他老人家坐镇云上城这么多年，咱们脚底下的这片云海不还是越来越大？”二弟子宋雨春面色寒冷开口说道。 “再这样下去，整片云隐王朝都将成为云上飞地，二十三郡之地也会被黑暗吞噬！”祝如明双眼冒火，扫视着在座诸位师兄弟。 云上城规模不断扩张也是伴随着代价的。被无垠云海遮蔽的广袤土地因为常年得不到阳光照射，地表植被逐渐枯萎死去，最终化作名为“云阴土”的不可居住区。 可以说云上城的面积有多大，其下的云阴土面积便有多大。虽然地上百姓早就被迁移到云海之上居住，可如此大面积的沃土荒废也为云隐高层敲响了警钟。 “大师兄你先别急嘛，云海的扩张是肯定要抑制滴。”向来以端水大师著称的老三郑荣成开口说道：“只不过也不能像你说的那样，以暴力手段强行打崩云海边缘嘛。万一动摇云根地脉导致整座云上城出了问题，把你我师兄弟捆在一起都补不上这么个天大的窟窿。” “那二师兄又有什么办法阻止云海扩张？这些天大家为了敲定国师之位与云海掌控权在这里吵得翻天覆地，我怎么听说有人还有闲情雅致前往各郡城收买人心？”老四易飞仙冷嘲热讽道。 “捕风捉影的事情，就不要放在云气殿上说了。”二师兄宋雨春轻咳一声道，而其余几位仙师弟子眸光流转，也不知到底打的是什么心思。 “国师之位我可以不挣，老二你想要拿去便是。但是有一点我不可能让步！”祝如明站起身来大声说道： “云上城决不能再侵占周围郡城领土，我要的是立刻马上停止扩张！这件事老二你要是做不到，那就由我这个当大师兄的来！” 祝如明撂下一句话后拂袖而去，包括老四在内的其他几人跟着离场。 “二师兄，不是师弟说你。”先前和稀泥的老三郑荣成再度开口道：“你那求真观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观内弟子一个个心高气傲的鼻孔朝天，结果连点小事都办不好。” 宋雨春闻言面色愈发难看，攥紧座椅把手一言不发。 “本来让他们走走关系，活络活络与各郡城之间的感情，这下倒好，他们在你面前倒是懂事乖巧，一出这云上城立刻作威作福起来。洛水郡拒北城三大家族联手对抗求真观可不是孤例，根据我的情报网，上方郡、天南郡、普济郡等地的本土势力也对你们求真观颇有微词。” 郑荣成从袖里摸出一枚玉简抛给宋雨春，而后起身拍拍屁股向外走去。 “当年欠你的人情而今已经结清，接下来我可不想掺和你与大师兄间的国师之争。”郑荣成走出云气殿之前留下最后一句话语： “再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君上已经召集各大势力首脑前来云上城，摆明了是在逼咱们尽快敲定国师人选。咱们那位新君瞧着是年纪小点，可这携引大势的手腕可不简单啊。” 读着玉简上求真观弟子们算计不成反被算计的愚蠢行径，宋雨春气得牙根痒痒，恨不得一巴掌将那些饭桶全都拍死！ ...... ...... 云上城皇宫天武殿内，一道明黄色身影斜卧在锦绣玉榻上，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翻阅着玉简内的信息。 “咳咳。”一道轻咳声自殿门处响起，而那道明黄色身影连眼皮都懒得抬。 “陛下乃是我云隐国本，还请注意一下仪态。”来到殿内的宰相于修齐眼见暗示不管用，只好出言劝谏道。 “我武家人什么性子，于老应该最清楚不过。”龙榻上的明黄色身影懒懒开口，传出的嗓音竟如同山涧小溪般轻灵悦耳。 这位十七岁继位云隐帝位的年少皇帝，竟是一名花季少女！ “老臣自然明白，可如今各郡首脑已经赶到云上城，若是让外人看到陛下这幅模样，难免会有损天威。”于修齐苦口婆心继续劝道。 “云隐境内，孤治之下，哪还有什么外人。”小皇帝掏了掏耳朵后又吹了吹指尖。 “陛下！”瞧见眼前人这不似皇帝，更不似花季少女般的轻佻举动，于修齐被气得都有些肝火上涌。 “别生气啊老师。”小皇帝坐起身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笑着开口道：“这里又不是接见朝臣的天玄殿，在他们面前我自然不会忘记老师教我的礼数。对了，老师这次亲自过来是有什么事嘛？” 血压差点爆表的于修齐有些无奈地看向正襟危坐不到三个呼吸，便又两腿一伸躺了回去的小皇帝，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开口说道：“老臣的确有事奏报，巡天司灵台郞曹天麟已经回来述职，连山郡魔族余孽动乱的始末详情都在这里。” 从小太监手里接过玉简，小皇帝瞄了一眼便重新坐起身来，俊秀眉眼间满是冷意。 “连山书院的始魔气遭窃？程山海是干什么吃的！” 第五十三章 天霖使者 “连山书院的始魔气遭窃？程山海是干什么吃的！” 云隐皇帝声若寒冰，周围侍奉的太监宫女立刻跪倒在地。 下方的宰相于修齐感觉到一股凛然威压从小皇帝身上扩散开来，老人俯身轻声道： “还请陛下息怒，魔族余孽是等到程院长离开后突然发难。” “这么说来，还要怪朕不该召他入京？”云隐皇帝不怒反笑，周围太监宫女们把头埋得更低。 “微臣并非那个意思。”于修齐不再解释，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 片刻过后，笼罩在天武殿内的窒息威压骤然消散。重新躺回到龙榻上的小皇帝摆手说道：“算了，丢都丢了，也不是跟那个大块头计较的时候。” “司正大人已经进行过卜问，而今能确定的便是那道始魔气并未落入魔族手中。”又从袖中取出一枚巡天司递上来的折子，于修齐禀报说道。 “这可算不上什么好消息。”看过奏折后将玉简丢到一旁，小皇帝抱头叹气道：“有实力从魔族手中截胡的家伙肯定也不简单。” “将此事制辞修表，通传紫皇宫。”小皇帝冲着于修齐摆手吩咐道：“这口黑锅我云隐王朝可背不动，怎么也得让程山海寻一位儒家圣人挡挡枪才行。” “连山书院也已经向学宫报备，毕竟始魔气是在他们看护下遗失，学宫方面也不会坐视不理。”眼见此事已经告一段落，于修齐的手又向袖里摸去。 眼尖的小皇帝见此情形连忙开口制止：“停停停，这里又不是天玄殿，还有事的话等明天早朝再说！” “天霖使者一行人即将抵达云上城，还请陛下早些有个心理准备。”将空空如也的袖子展示给小皇帝看，于修齐留下一句话后便告辞退去。 “嘶，你这家伙......”望着于修齐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小皇帝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去与太后通传一声，就说天霖使者即将造访。”小皇帝与身旁太监吩咐说道。 挥手遣退殿内众人，小皇帝双手枕在脑后，望着金碧辉煌的大殿穹顶怔怔出神。 “真是麻烦死了。”少女随口抱怨一句后，闭上眼睛就此睡去。 ...... ...... “这就是‘云道’？”望着面前五十丈宽，长不知几许的通天大道，一脸没见过世面样子的姜明震惊问道。 “没错，咱们就是要通过云道前往云上城。”恢复了些许行动能力的种熙把姜明挤到一旁，倚在车窗上望着云气大道开口说道。 为了方便人流来往，同时加固云根地脉之间的联系，云隐王朝在云上城周围修建了一条条云道，将地面与天边云海相连接。 这些云道的规模有大有小，供贫民百姓所使用的云道不过五丈宽，而现如今巡天司一行人所走的云道级别相当之高。 “若不是百丈云道今天被占用，你小子还能再开开眼界。”一位小队长骑马经过，对着已经混熟了的少年笑着说道。 “今儿能有什么事？”这几日专心养伤的种熙消息有些落后。 “你没听说啊，天霖王朝的使者队伍今日与我等一同进京。”那名小队长一扬马鞭，指了指不远处那条规模更加宏大的百丈云道小声说道。 “我说你们这些家伙怎么把嗓门压得那么低，合着是担心惊扰到贵客是吧。”斜了一眼窗外那人，种熙撇嘴说道。 “毕竟这是关乎国体的大事，咱们要是在人家面前丢脸，回头司正大人那里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小队长提醒说道：“你俩今天也别闹得太过分，小熙你也该收收暴脾气了。” 这几天没少把姜明揍飞出车厢的种熙没好气应了一声，少年则是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绝不会主动招惹女子。 在云道之上行了一个时辰后，巡天司一行人终于抵达云海边缘，进入云上城中。 “这云上城......也太热闹了些吧！”望着眼前的繁华市景，姜明被接连震惊到合不拢嘴。 一座座百丈数百丈高的云气高塔林立四方，宽阔街道上张灯结彩，远比少年想象的热闹得多。 在这么高的云海之上，不应该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才对嘛？ “把塔修得那么高，就不怕被罡风刮倒了？”姜明指着远处一座白塔小声问道。 “放心吧，这些用‘云气砖’修建而成的建筑都与云海相连，除非是以‘塑云秘术’重新改造，寻常外力根本撼动不了它们。”相较于有些束手束脚的姜明，早已对云上城的一切习以为常的种熙嘿嘿笑道。 给这家伙科普常识带来的优越感让女子暗爽不已。 “要是平时也没这么热闹，这不是迎接天霖使者进京嘛。”旁边有人插话说道。 “只可惜咱们与使者车队不同路，不然还可以瞧瞧天霖王朝的车队有多气派。”另一人惋惜说道。 “人家去的是皇宫，咱们得回司汇报，能同路才怪哩。等到元辰大典的时候，有的是时间让你看！”那人同伴低声笑道。 “入皇宫？”姜明闻言有些困惑。 外邦使者来访云上城，不应由鸿胪寺接待，在其准备的专属驿站内暂作休息吗？ “说你小子孤陋寡闻还真不冤枉。”瞧出姜明的疑惑，种熙先损了一句少年，而后才解释说道： “我云隐王朝地处紫皇洲东岸，周围邻邦也只有天霖王朝，而且还隔着一座连绵不绝的十万大山。其他王朝派来的使者自然不能直接入宫面圣，可天霖王朝来使便另当别论。” “咱们云隐王朝的那位太后，本就是天霖公主。”种熙伏在姜明耳边轻声说道。 “那当今圣上岂不是......”姜明脱口而出，话没说完便被种熙死死捂住。 “云隐、天霖一衣带水关系密切，陛下更是与天霖的那位血脉相连。准许天霖使者住在外宫也是陛下的意思，毕竟太后殿下她老人家思念家乡，也想多与故乡来人聊一聊。” 姜明闻言颔首，趴在车窗边沿，望向云隐皇宫所在方向。 第五十四章 孽龙残部 紫皇洲东方数万里外，一处废墟海谷内。 数十道庞大黑影盘踞在海谷底部，一双双猩红巨眸闪烁幽光。 “竟然能找到这里。”一道苍老龙吟声响起，震得四周围海水颤动不止。“说吧，尔等所为何事。” 海谷底部一处空旷岩台上，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站立于此，齐齐望向最深处那苍老声音的来源。 “魔族乾丹、澜诺，见过老龙王。”两道身影脱去兜帽，对着海谷深处躬身行礼。 “这里没有什么老龙王，只有一条快死了的孽龙残部。”苍老声音平静说道。 “前段时间的天渊异动想必老龙王已经知晓，如今天命坠落天道动荡，正是风雨飘摇的大争之世。”身形高壮的乾丹语气兴奋道。 “我等又有什么资格去争夺天命？靠着一群被放逐的残兵旧部嘛？”苍老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 “想必老龙王也不想族裔后代顶着‘孽龙残部’的罪称一直生活下去，而我魔族也不甘心一直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矮胖的澜诺恨声说道。 “老龙眼瞎了，但心不瞎。”海谷深处的巨影缓缓现身，这是一头身形庞大的苍老孽龙，光是半截身躯便有百丈之巨！ 而一道纤细剑痕横贯老龙面骨，在那双龙眸之上烙印下剑威道韵！ “斩瞎我双眼的那位如今还活得好好的。你们魔族要找死我不拦着，可别想再拉上我们。” 老龙王冷喝一声，便见四周围海水里生出上千道暗流漩涡，每一道涡流之内都暗藏冰冷杀机。 “我族新主只想传三句话给老龙王。”感受到杀机锁定的乾丹面色不改开口说道。 “魔族新主？”老龙王闻言颇感意外，毕竟自魔祖陨落万年以来，再无魔族胆敢自称魔主。 “新主已经寻到魔冢踪迹。”乾丹淡定开口道。 “魔冢！”老龙王闻言一惊，而后唏嘘感慨道：“活着的魔祖都没能成功，死后的一座坟冢又能如何？” “接下来是第二句。”澜诺表情不变继续说道：“三教圣人已经离开九洲天下。” “此言当真？！”老龙王瞬间来到乾丹、澜诺面前，一双刻有剑印的灰白龙眸死死盯着面前二人。 “千真万确，不然天渊也不会出现这第三次异动。”乾丹望着终于爬出谷渊、现出全貌的老龙王，不由眼皮一跳。 只见苍老龙王后半截身躯上的龙鳞破碎大半，血肉腐烂龙骨外露，看上去着实恐怖。 “第三句话呢？”老龙王的语气不再像先前那般生硬。 “头顶紫皇宫里的那位接了那三位的班，已经前往天渊坐镇天外战场。”乾丹与澜诺对视一眼后，齐声开口说道。 “那婆娘终于走了！”老龙王兴奋低吼，而千丈上方的海平面上凭空生出海啸风暴，漆黑劫云在天边集结汇聚，降下雷罚轰入海中！ 不等黑色雷光轰入海谷，老龙王便甩动龙尾迎了上去。 但见那条腐肉横烂、白骨嶙峋的龙尾瞬间暴涨数十倍，化作遮天巨尾横扫降世雷劫！ “轰隆隆......”滚滚炸雷声在海底响起，硬接了十余枚天罚雷劫后龙尾之上鳞肉焦糊龙骨崩碎，却依旧无法冲淡老龙王心中的喜悦。 “多少年了，东躲西藏的日子我孽龙一脉过了多少年了......”盘踞在海谷上方，老龙王周身鳞片开合作响，尾部渗出的鲜血染红周围海域，更染红了一众孽龙眼底血色。 “说说你们的计划。”低俯龙首，老龙王对着下方的高矮魔族沉声说道。 “请您与孽龙一脉出手，助我魔族打碎云隐王朝的那座无垠云海，取回祖器残片。” “大贤仙师那小子的道场？”隐世多年的老龙王不由皱眉道：“当年他开辟云海的时候便是十一玉璞境修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没能跻身飞升，也该到了渡厄境界吧。” 若要面对一位坐拥云海占尽地利的十二境大修士，就算是老龙王亲自出手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而且一旦被对方拖入消耗战当中，大战引发的动静必定会传遍整座紫皇洲。 届时要是天霖王朝的那尊女武神也赶过来凑热闹，不要说击碎云海，到时候想要跑路都难。 “老龙王无须担心，这些年为了扩张无垠云海镇压我魔族祖器残片，大贤仙师的修为早已停滞不前，如今寿元更是已经到了大限。”乾丹开口笑道。 “如今大贤仙师的几个徒弟正为了云隐国师的位子吵得不可开交，那座无垠云海也没定下归属，正是我等行动的最好时机！”澜诺也在一旁劝说道。 “那也不够。”老龙王略作思量后摇头说道：“九洲天下那些大势力的反应速度比你们想象的更快，一旦我们被拖慢脚步便会功亏一篑。” 两名魔族对视一眼后，乾丹移步上前，传音入秘与老龙王道： “除了我等魔族与您孽龙一脉之外，还有其他势力参与此次行动。” “还有谁？”老龙王面色不改，龙尾甩动间却是轰碎一道海谷岩柱。 “天妖域。”乾丹吐出三个字道。 “天妖域竟然愿意与你们联手？”老龙王闻言诧异道。 “我族新主自然是给出了足够的诚意。”乾丹微笑答道：“若是老龙王愿意与我等联手，新主自然也会让您满意。” “这么多年过去了，青丘那帮畜生们还在记恨佛门的秃驴啊。”老龙王感慨说道。 “有些债，不管过去多久，终究都是要还的。”乾丹攥紧拳头，咬牙沉声道。 ...... ...... 云隐王朝云上城内。 搀扶种熙走下马车的姜明抬头望着面前的高大府门。 府门之上悬挂一张黑底金漆大匾，匾额上书“巡天司”三个大字。 “今儿做完检查之后先去我院里对付一晚，司正大人明天才有时间见你。”一瘸一拐走入巡天司内，种熙与姜明小声说道。 “能不见嘛？”姜明不由有些犯怵道。 能在云隐王朝巡天司担任司正的大人物，修为境界怕是要高出天际。 姜明也没法确定对方能不能看穿自己体内隐藏的那些秘密。 第五十五章 原委始末 “下一位。” 伴随着医官声音传出，姜明扶着种熙走进房间，入眼的便是铺天盖地的阵法铭文，而在房间中央的寒冰玉床之上，更有铭文凝空而立迅游浮动。 “谁先来？”检测医官从一块屏风后探出头来询问道。 “我先。”种熙率先作出示范躺上那方寒冰玉床，任由检测法阵将自己从头到脚扫过一遍。 “躺上去就行，什么都不用想，很快就好。” 听了种熙的话，姜明点了点头迈步前行，心下却不由紧张起来。 巡天司的检测法阵必然是专业中的专业设备，自己体内的魔气已经被天地练气决打扫一空，可藏在神识空间的那一大团血红魔气还没消化干净，万一...... “别磨磨蹭蹭，麻利儿的，我还想回去躺会呢。” 一股大力忽从姜明屁股上传来，少年一个趔趄向前扑倒，正好摔在那张寒冰玉床上。 不等姜明有所反应，耳边只听“叮”的一声，便觉有一股玄妙之力扫过自己的人身天地。 “你们俩一切正常，下一位。” 检测医官不带感情的冷淡声音再度响起，趴在床上的姜明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又被种熙单手拎了起来。 “轻点轻点，待会你伤口崩了别溅我一脸血！” 再出巡天司衙门的时候，姜明都觉得头顶上的天空更蓝了几分。 “对了熙姐，那位司主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扶着种熙向北而行，巡天司成员的住处大都集中在巡天北街上。 “司主大人看上去冷漠刻板，不过实际上对我们这些下属也挺关心的。” 从胸前拽出一根细绳，用细绳末端还带着体温的钥匙打开院门，种熙一边回忆一边说道：“他老人家成为司正之后，我等巡天司官员的待遇才提升到现在这般水准。要是搁在以前，我是要跟别人一起住宿舍的。” 目光无意间扫过女子胸前，姜明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经过医生包扎治疗后，这家伙果然不敢再乱添负重，只能以这副胸怀坦荡的模样示人。 “司正大人平时沉默寡言，不过我们所有人的名字他都记在心上，平时出了什么问题也都是小惩大诫，对所有人的态度也都一视同仁。”没发现姜明表情变化的种熙自顾自说着，向着自己的房间迈步走去。 “而且他老人家也厉害得很，老仙师座下弟子之所以只敢在云上城斗嘴吵架却从不动手，都是因为司正大人坐镇在此。” “所以他们就盯上了其他郡城的本土势力？”跟在种熙屁股后面走进房间，姜明若有所思说道。 “不是他们，只是二徒弟宋雨春的求真观一脉把手伸向了其他郡城。”种熙坐在床上没好气说道，显然是对于这位宋仙师观感不佳。 “那这次连山郡的乱子查得怎么样了，那些魔族魔兽总不能是凭空冒出来的吧。”姜明双手抱怀开口问道。 “当然不是凭空冒出来的。”种熙白了少年一眼道：“我们巡天司可不是吃干饭的，费了那么长时间自然是摸到了相应线索。” 抬起手指点了点桌上的茶器，姜明秒懂后开始烧水沏茶，片刻后捧着一杯香茗递了过去。 “滋味差些。”种熙点评一句过后继续回归主题。 “按照目前的线索来看，魔族余孽最初现身的地方应该是十万大山。” “十万大山？”听闻此言姜明目光闪烁。 这么说来，那头灰背豺头领眉心钉着的黑芒便是魔族之人的手笔了。 “前段时间十万大山发生过一次小规模兽群暴动，许多灵智未开的下境妖兽袭击商道车队，而连山书院的游学弟子们也在其中。”种熙抿了口茶水继续说道： “而那魔奸庄生也在车队之中，根据同行人员的描述，说他曾一不留神被一头凝神期妖豺咬伤。” 姜明点头说道：“我也知道这事，毕竟我是跟着他们一起返回拒北城的。” “哪都有你，真是有够闹腾的。”种熙撇了撇嘴说道： “堂堂一名中五境修士能被下境妖兽咬伤，这种事怎么看怎么奇怪。现在想来，魔族便是以这种方式与潜伏魔奸传递信息的。” 巡天司的调查没错，那黑袍魔影正是通过灰背豺獠牙藏匿了行动讯息以及魔器秘宝。 “另一方面魔族又放出一头修炼了‘噬血魔功’的冥血魔人在连山郡四处作乱引发全郡封锁。而后那庄生通过魔气感染控制一名书院弟子跳入镇魔渊解开底部封印，将罪名嫁祸给他后又跟随书院老监院潜入镇魔渊底，最终以诡异魔器击杀了那位老金丹。” 听到此处，姜明也不由神色微动。 那名起初被陷害成魔族内奸的书院弟子，正是与他还有糜途有过一面之缘的卢彦山。 “彦山师兄是个好人。”姜明叹了口气说道：“我与阿途刚进书院的时候遇到麻烦，是他率先出面劝说解围的，也算是我们的半个熟人了。” “这次出的事不算小，回去也好好安慰阿途一番，她那个性子你也清楚，有什么事都埋在心底不愿让你担心。”种熙说道：“倒是灵儿不用我担心，你们兄妹俩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不是怕事的主。” 闲聊两句后种熙重回正题。 “那魔奸庄生以夺舍魔决抢占老监院的肉身，以始魔气操控深渊魔气从内部击碎护山大阵后，将一切罪名都推脱到庄生的尸体上。与此同时魔族兽潮与那冥血魔人先后到来，连山书院一时不察让庄生蒙混过关，将老监院与两具尸身送回中央区后便开始全力镇压兽潮。” “那些黑色魔兽为什么那么难杀？”姜明好奇问道。 “因为庄生悄悄以始魔气增幅魔兽大军，那些凶兽体表的魔气已经被激活到狂热状态，同级别的修士根本难以灭杀。”种熙叹气说道。 连山书院一役身受重伤的她并没有参加，这些情报讯息还都是从同伴那里得知。 “趁着连山书院注意力全部被西区入侵的魔潮吸引时，庄生带着那道始魔气逃出了连山书院。” 第五十六章 疑云与司正 “这么说来，连山书院镇压的始魔气被魔族偷走了？”虽说并不清楚那所谓的“始魔气”到底有多重要，但见识过不死魔潮有多难缠的姜明也知道问题好像很是严重。 “始魔气的确失窃，但却没被魔族带走。”种熙摇了摇头道：“这可以说是目前发现的最好的消息了。” “不是魔族？那还有谁？”姜明不由一愣。 “在携带始魔气逃出连山书院不久后，魔族余孽便遭遇截杀，根据现场残留的痕迹表明，始魔气是被突然出现的那名修士带走的。”种熙解释说道。 “谁这么猛啊，竟然能反过来设计那些阴险魔族？”姜明好奇问道。 某处不知名洞府，正在研究手上那道始魔气的女子忽然间打了个喷嚏...... “此人你与灵儿也都认识，正是连山书院连山馆夫子卫非。”从一枚玉简中调取光幕影像，那道熟悉的的身影出现在姜明面前。 “怎么会是卫夫子？！”姜明目瞪口呆道。 “根据调查，这位卫夫子隐藏修为在连山书院潜伏数年，其真实境界应该也是金丹，她的目标应该就是镇魔渊的始魔气。”种熙给出了巡天司的判断。 “她要始魔气做什么，她又不是魔族，没法借此获得不灭魔焰的加持......”姜明眉头紧皱，忽然间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 “你们检查过连山馆没有，那里丢过什么东西嘛？” 跟随在卫非身后进入连山馆正厅，从而被那枚古老拓片激活天命的记忆重新回荡在眼前，姜明连忙询问种熙道。 “连山书院之后彻底清点过馆藏典籍，并未发现任何遗失。”种熙摇头说道。 姜明闻言却是微眯起眼。 那连山易拓片的奇异之处这么多年都从未有人发现，也只有身怀天命的自己觉察到异常。 这么看来，要是卫夫子真对那枚古老拓片做了什么手脚，书院众人恐怕也很难察觉！ “总而言之，目前的侦查方向大致分了两种，其一是沿着卫非这条线索追查，另一种就是继续搜寻魔族余孽的踪迹。”种熙倚在琉璃枕上总结说道。 “只不过这些都与本姑娘无关了。好好地假期都被那些该死魔族搅和了，如今还落下一身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养好。”女子踢掉靴子躺在床上叹气说道。 “行了，别想这些烦心事了。中午想吃点什么？”俯身替种熙摆放好官靴，姜明开口问道。 “呦呵，你还会下厨？”种熙惊讶问道。 “当然不会，但我会点菜啊。”姜明取出一张路过长街时接下的酒楼食单笑眯眯说道。 “你这家伙想得倒还挺周全。”扯过食单，种熙随意指点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不要，其他的都来一份。本姑娘这次可要好好食补一番！” 接过食单的姜明却并没有挪步，继续笑眯眯望着床上的种熙。 “戳在这干嘛，去点单啊。”种熙有些不解的对姜明说道。 “钱呢？”姜明把手一伸嘿嘿笑道。 “什么钱，不是你请客吗？”种熙心里咯噔一下，开口问道。 “我身上有多少盘缠您门清得很，是谁在前往连山书院的路上大手大脚花钱如流水，谁的心里应该清楚。”姜明两手一摊道：“我在连山书院吃的可都是大食堂，连一顿小灶都没舍得吃。” “额......”看了看兜比脸都干净的俊俏少年，种熙俏脸一黑，要回食单重新说道：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嗯，这仨就够了。”种熙算好银钱递给姜明。 “啧，怎么这么小气，回了云上城都不舍得请我吃顿好的。”姜明撇嘴道。 “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有的吃就不错了。赶明我缓过来，带你去巡天司食堂吃去，那里的伙食可不比酒楼饭馆差多少。” “呵，平胸小气鬼。” “说什么呢你这小混蛋！别跑，给老娘滚回来！” ...... ...... 皇宫天武殿内，一脸无奈的小皇帝摊在龙榻上，对下方那道笔直身影开口说道： “有什么事就不能明儿早朝再说嘛，非得追到这天武殿来。” “劫走始魔气之人的身份已经初步确定。”男子直接开口说道。 “谁？”云隐皇帝闻言立刻坐起身来，脸上的疲惫神色一扫而空。 “连山书院女夫子卫非。目前能确定的是此人不属于那些排名靠前的隐秘势力。” 身为巡天司司正的姚长空声音冷淡道。 “司正大人能否卜算出此人行踪？即便始魔气并未落入魔族余孽手中，我等也当全力寻回。”云隐皇帝皱眉问道。 “卑职无能，只能推演到始魔气从魔族余孽手中易主的情景，往下便是天机混淆再难看清。”姚长空平静请罪道。 “司正严重了。”云隐皇帝摆了摆手道：“想来那人早有准备，随身携带了能够屏蔽天机的物件。” “还有一事需起奏陛下。”姚长空继续说道：“东岸探子来报，离岸万里外的东海海面上出现过异样雷云，卑职怀疑那些家伙有所动作了。” “元辰大典将至，国师之位将定，如今正是我云隐王朝最容易发生动荡的时期。”云隐皇帝轻声说道：“有劳司正大人多多费心了。” “卑职分内之事。”姚长空欠身一礼，深邃目光在大殿侧旁停留一瞬后告辞离去。 “他不错。” 一道身影自殿侧走出，来到小皇帝身边。 “司正大人可是我云隐王朝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 “别贫嘴了，当皇帝就得有个皇帝的样子。”来人倚在龙榻旁开口教训道。 “知道啦裴姨，群臣称朝的时候我还是很正经的。”小皇帝拉住女子的手嘿声笑道。 “叫你母亲听到了，怕不是又要赏你板子。”女子点了点小皇帝额头轻声道。 “她能叫得，我怎么叫不得？”小皇帝双手叉腰不服气道：“要真按辈分排下来，她不也错了！” “随你们便了。”女子叹了口气无奈道。 “裴姨，这次的庆典要真出了什么事，还请你先别出手。”小皇帝忽然坐正身子，望着女子开口说道。 “哦？”女子似笑非笑望着眼前初具帝相天威的少女轻声问道。 “我就是想看看，这潭浑水中还潜藏着多少条大鱼。” 云隐皇帝眯起凤眸，冷声说道。 第五十七章 元辰大典 “司正大人，这就是姜明。” 换回一身巡天司官服，种熙拱手行礼，与面前的男人恭敬说道。 姚长空放下手中的检测报告，抬眼望向种熙身旁的少年。 “是你一剑击杀了那头冥血魔人？”男人声音冷淡道。 “似的。”姜明点头应道，面上神情不变。 昨天种熙与他便知道了检测结果，自己的体内确实没有半点魔气残留，所以在面对这位司正大人的时候也便多了几分底气。 “不错，有几分胆识。”看到姜明对于自己的目光不避不闪坦然面对，姚长空合上报告书道：“不过我有些问题想再问问你。” 一旁的种熙刚想开口，却被姚长空一个眼神定在原地，也只能爱莫能助地看向身旁少年。 “请讲。”姜明微笑说道，暗中则是全力催动天地练气决来镇压体内异动，尽量让心跳维持在正常水平。 “资料上说，你已经到了练气境界，武道也提升至铁骨二品，以你的年龄算很了不起了。”姚长空站起身来缓步走向姜明。 “可你击杀冥血魔人的时候既没有使用术法，也没有动用武技。那种生死攸关的时候为什么要用剑？”男人的目光宛若锐利长剑，扫过姜明的每一丝神色变化。 “我也是事后才知道那家伙是如意境界的强大魔头。”姜明咽了口唾沫开口说道：“面对那团飞来血影的时候，我的身体比意识更先一步行动。” “很好的理由，但说服不了我。”姚长空摇了摇头，抬起一手向前按去。 男人的大手按向姜明胸口，这一掌在旁边的种熙看来很是寻常。 可在姜明的视野里，这只手掌已经占满他面前的一切空间，宛若苍天塌落砸向尘世蝼蚁。 一瞬间里姜明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便是要动用自己的全部实力来争取一线生机！ 下一刻，姜明体内的天地练气决再度运转，将侵入少年体内的大道威压化解消散！ 立时间反应过来的姜明翻手从储物指环中取出那柄妖血长剑，长剑入手后姜明整个人身上忽然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锋锐气息，竟然斩破了视野里遮天蔽日的大手阴影，长剑剑尖直直刺向姚长空的掌心！ “叮！” 刺中掌心的长剑并没有发出洞穿血肉的响声，反倒是一阵悦耳清鸣声响彻整间屋子。 “你疯了吗？！” 一旁的种熙被眼前一幕吓了一跳。 在她的视角里，好端端的姜明忽然发疯一般拔剑前刺，而司正大人只是轻轻抬手便挡住剑尖。 直到耳边响起种熙的嗓音，姜明才如梦初醒般倒退数步撞在墙上，浑身上下汗出不止。 “这是怎么回事？”赶紧快步走过去扶住姜明瘫软的身体，种熙在少年耳边小声问道。 平白无故就要拔剑直刺司正大人，你小子犯浑也太没个轻重了吧！ 可不等女子开口赔礼道歉，姚长空便摆了摆手淡淡说道：“是个好苗子，带他下去休息吧。” 不明所以的种熙只好点头称是，把姜明的肩膀搭在自己脖子上，将虚脱少年带离房间。 待到种熙与姜明离开后，姚长空转身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角落开口说道：“他没问题。” “我早就说了，你这根本就是多此一举。”一道高大身影出现在角落，正是浑身肌肉都快撑爆身上儒袍的连山书院院长程山海。 “你若是像我这般严谨，魔族内奸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混进书院。”姚长空丝毫不给这位院长面子。 “行行行，此事是我管理不力，学宫那边也会派人过来。”一脸郁闷的程山海走到窗边叹气说道。 “那孩子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炼气天资极佳，武道基础极深，同时竟然还是一枚剑道种子。”懒得与程山海再聊魔乱一事，姚长空转言开口道。 “你是想把这小子拉入巡天司？”程山海瞪大眼睛直接拒绝道：“这可不行，姜明才刚办理完入学手续，他可是我连山书院的人，将来保送入学宫想来都没什么问题！” “这般人才掉进书堆里太可惜了。”姚长空举起茶杯抿了一口道。 “这话有本事你去跟学宫里的圣人去说！”程山海咬牙切齿道。 “何去何从你我都说了不算。”姚长空理也不理程山海的挑衅转言说道。 “哼，别忘了他妹妹也在我们连山书院！”程山海走到桌前，抓起茶壶灌了一口后说道。 “那丫头是读书种子，他不是。”姚长空罕见地皱了皱眉，又从柜中取出一只紫砂茶壶倒水泡茶。 “再者说了，种熙不也在我巡天司工作。”泡好茶后，姚长空望向窗外随口说道。 “别想用美人计勾引剑道种子！”程山海猛拍桌子大声说道：“那小子有未婚妻，而且他未婚妻的剑道天赋更加可怕！” 沉默片刻后，姚长空放下茶杯冷着脸说道：“巡天司会对他发起邀请，如何选择看他的意愿便是。” 眼见姚长空松口，程山海刚要长舒一口气，耳边又响起男人的冷淡嗓音。 “我会给他足够长的思考时间，元辰大典前的这段时间他便留在云上城好了。” “老匹夫，你这是耍赖！”程山海顿时暴跳如雷吼道。 下一刻，整座房间被大道法则所覆盖，外界再也无法探查其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 ...... “要我配合巡天司工作，一直在这里待到元辰大典结束？”望着手中的司正手令，姜明有些发懵。 自己不都过了检测法阵与司正这两关嘛，怎么还不能离开云上城？ “司正大人是起了爱才之心，想把你招入巡天司。”从姜明那里了解到先前经过的种熙拍着少年肩头语重心长说道。 “我也配入司正大人法眼？”巴不得被那位巡天司司正当成小透明忽略的姜明不敢置信道。 “修为尚可，胆识不错，最关键的还是有那么点剑道天赋。”拇指食指掐在一起比划出一道几乎看不清的缝隙，种熙居高临下望着姜明开口说道： “答不答应加入巡天司可以日后再定，不过元辰大典结束前你肯定是走不成了。” 第五十八章 云隐国师 随着元辰大典的日期越来越近，整座云上城的气氛也越来越热闹起来。 留在云上城的姜明一边陪种熙养伤，一边吸收炼化着神魂识海里镇压的那团血色魔气。 十余日下来，姜明已经炼化了三分之一的血色魔气，一身修为也已来到练气期圆满境界，随时可能迈出一脚临门突破。 这些天里，种熙带着姜明逛了逛云上城各处，同时也旁敲侧击劝说姜明留下。 而在两人优哉游哉的时候，云上城突然发出一道公告，宣布云隐国师之位已定。 国师之位的人选，既不是仙师大弟子祝如明，也并非二弟子宋雨春。 得位之人，竟然是平时最为中立的老三郑荣成！ 这道公告一经公布便在云上城，乃至整个云隐王朝范围内引起轩然大波。 就连种熙都无法理解，为何云隐国师那么重要的位子会落入郑荣成手中！ “原定计划全部推翻，速去与长老会通传此事，拟定全新计划！” “那求真观平时不是咋呼得很嘛，怎么关键时刻就掉链子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根据我等情报，云隐皇室明明是看好祝如明才对！” ...... 一时之间齐聚云上城的各路势力忙得人仰马翻，几乎从未有人事先觉得，这云隐国师之位会传给郑荣成那般的人物。 蜃气楼顶层，三道人影齐聚于此。 “我还是担心乱子会闹大。”没了往日脾气火爆的模样，祝如明望着面前的黑白棋子担忧说道。 “大师兄你就是太过优柔寡断，师傅他老人家才没有传位于你。”如今已是候补国师，只待元辰大典便可正式上任的郑荣成叹了口气落子说道。 郑荣成对面执白子的宋雨春闻言沉默，望着棋局久久不曾落子。 就在他与祝如明为了国师之位争得不可开交之际，已经闭关许久的老仙师忽然传出手令，选择老三郑荣成继承自己的国师之位。 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即便是宋雨春一时间也难以接受。 可师尊手令在此，他纵然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退出这场尊位之争。 “二师兄你哪哪都好，就是挑选徒弟的眼光实在是......”瞧着宋雨春沉默寡言的样子，郑荣成忍不住开口劝道。 宋雨春闻言心中一苦。 大贤仙师早在宋雨春急着开创“求真观”一脉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他这二弟子看似稳重实则激进，用人之上又是唯亲是举，常常为情感左右自身的选择。 可那时候的宋雨春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又哪里能将师尊的这些忠告听进心里？ “你那些求真观弟子在外边惹了是非之后，回到观中你又降下了什么样的惩罚？不过是口头警告再不许飞扬跋扈而已。”郑荣成苦口婆心道：“可要是骂几句就管用的话，各家各派的门规戒律全是摆设嘛？” “行了老三，别数落你二师兄了，他就是一时间有些不好受。”旁观棋局的祝如明开口劝道：“我本来对那国师的位子也没多少念想，与你二师兄争也不过是针对云海的意见分歧而已。他这些日子为了国师之位可谓是殚精竭虑耗尽心血，结果被师尊他老人家发下手令一顿臭骂，心情差点你也要理解......” “是我错了。”嘴唇干裂的宋雨春终于落下棋子，嗓音干哑开口说道。 “对于国师之位我看得太重，对于云海规划我看得太清。这位子我的确不配坐。”宋雨春苦涩说道，头一次在两位师兄弟面前低下了骄傲的头颅。 瞧见宋雨春这副模样，郑荣成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既然尊位已定公告已出，你我回去收拾收拾心情后，也该全力配合老三了。”祝如明叹了口气，与宋雨春开口说道。 宋雨春点了点头，旋即与祝如明一起离开这座蜃气楼。 片刻过后，又一道人影出现在郑荣成对面，捻起一枚白子继续先前的残局。 “真的要这么一直瞒下去吗？”来人终于开口，竟是大贤仙师座下四弟子易飞仙！ “若是伪造手令的事情叫二位师兄发现，你我怕是......” “是你我二人的荣辱重要，还是师尊他老人家留下的千年基业重要？”郑荣成也撕下了平日里好好先生的和善面具，盯着易飞仙的双眼一字一句质问道。 “师尊他老人家已然仙逝，已经再没法出面替我等收拾烂摊子了！再让老大老二那样子吵下去，那么这片勾连云隐国运的云海就全完了！” 猛然起身郑荣成的情绪有些激动，周身暴走的气息直接掀翻了面前棋盘！ “三师兄，您冷静一点！”易飞仙连声劝道。 “冷静？是啊，我必须要冷静。”深呼吸过后，郑荣成面无表情地重新落座。 “如今各方势力齐聚云上城，我若是不冷静相待，又如何与那些暗藏祸心的家伙们周旋？”一股无法言喻的疲惫感涌上郑荣成的心头。 “这次元辰大典，来的可不止我们的盟友天霖王朝。就连紫皇洲南部那些王朝势力也派人到访。若是在国师之位空悬时公布师尊仙逝的消息，造成的后果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易飞仙闻言叹气点头。 实际上第一个发现师尊仙逝的人就是四弟子易飞仙，而他也只是悄悄告知了郑荣成，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胆敢封锁消息，假制手书以定乱局！ “待到此间事了诸国离开，无垠云海彻底稳定下来之后，我会在大师兄与二师兄之间选一位合适的继任者，而后隐居师尊陵前清修问道。” 望着蜃气楼外繁华景象，郑荣成轻声说道。 易飞仙闻言面露震惊神色，良久后叹了口气告辞离去。 ...... ...... 求真观孤蝉阁内，宋雨春独自一人坐在玉蒲团上，压抑着眼底的不甘与哀怒。 纵然知道自身种种不足，可就这么与他最憧憬的国师之位擦肩而过，又岂能真的心甘情愿？ 下一刻，宋雨春收起面上情绪，冷眼望向孤蝉阁外喝问道： “谁？” “我是谁不重要。”来人并未显露真身，只是怪笑着开口说道： “我到这里来，只为了告诉你一个消息。” 第五十九章 大乱序幕 腊月十五，雪覆天京。 元辰大典便是在一场苍茫大雪中拉开帷幕。 “你说这云上城都建在了云海之上，怎么还会下雪？” 替身旁女子撑伞避雪的姜明好奇问道。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云上有云。”种熙眯起眼睛望向漫天风雪随口道。 二人此刻正站在一座云气楼顶，遥望着远处皇宫外那片白玉广场。 “这里风太大了，咱就不能换个地方观礼元辰大典？”动用法力才稳固住手中纸伞，姜明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抱怨说道。 “能搞到楼顶的开放权限还是我托了巡天司的关系，这里比又吵又挤的观礼台强上了一万倍，你可别不知好歹！”举起拳头捏得嘎吱作响，种熙盯着姜明恶狠狠说道。 “行行行，你说好就好。”感觉这女人身上的武道威压又重了几分，姜明摆手妥协道。 “吉时已到，元辰起序！” 随着礼官高声喝唱，雄伟厚重的宫门缓缓开启，明黄卫队次第走出，煊赫华盖琳琅满目。 伴随着皇帝车架开赴元辰祭台，诸国来使纷纷上表恭贺，而姜明也第一次见到云隐皇帝的真实容貌。 “咱这位皇帝陛下这么年轻的嘛？”初见过后，姜明不由咂舌感叹。 “这可是咱们云隐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皇帝。”种熙嘿笑说道。 “我想起来了，当初新君即位的时候我正好跑去十万大山玩了，没赶上官署通传檄文”姜明回忆说道。 “先帝登天之际膝下无子，唯一的一位小公主便是当今陛下。当时朝堂群臣议论纷纷，还差点闹出乱子来。”回想起那一场登基风波，直到现在种熙还记忆犹新。 “女帝登基在紫皇洲也不算少见吧。”姜明摸着下巴好奇道。 “其一是那时候小公主年纪尚浅，其二嘛......”种熙扫了眼四周围后，俯身伏在姜明耳旁轻声说道：“小公主的生母，也就是当今太后娘娘，原本是天霖王朝远嫁云隐的公主。” “明白了。”一点就通的姜明明白了当时群臣的顾虑，那些老家伙们是怕少帝登基后太后掌权，导致云隐王朝从天霖王朝的盟友跌落为附庸藩属。 “好在最后老仙师亲自开口，这才终结了那一次的国本纷争。”种熙将手伸出伞外，接了一片晶莹雪花在掌心。 雪花很快便被掌心温度融化，残余水痕便被女子随手抹在少年脸上。 姜明满脸嫌弃地擦了擦脸，却并未觉察到神魂识海中黑色沙漏外围游弋的那道命光，突然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 ...... ...... “老二今天的脸色有点难看啊。”陪坐皇室左侧的祝如明撇了眼宋雨春后，小声与身旁的四师弟易飞仙开口说道。 “二师兄与您斗了这么长时间，最终国师之位却落在了三师兄手上，他心中有些不忿也很正常，等过些日子就好了。”易飞仙撇了一眼宋雨春与其身后的求真观一脉诸弟子，小声回答说道。 大贤仙师终生不曾开宗立派，收取数名弟子后便将全部精力用在构筑云海、镇压国运一事上。 通常而言，以上品武夫镇压山河气运对于世俗王朝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只可惜云隐王朝地处紫皇洲东岸，千年以来并未出现可以独当一面的强大武夫，便只能以无垠云海镇压国运。 “都查清楚了么？”紧闭双眼面无表情的宋雨春与身后一名求真观弟子传音道。 “确如师尊所言，无论弟子如何请见，师祖闭关处没有任何反应。”求真观主咬牙说道。 “好，很好。” 撇了一眼虚位以待的国师尊位，宋雨春漠然说道。 既然你不仁不义在前，便莫怪我不念同门情谊在后！ 这云隐国师的位子，决不能传给欺师灭祖之徒！ ...... ...... “裴姨，我怎么觉得四周围的火药味有些浓啊。”云隐皇帝与站在帝位旁的布衣女子开口说道。 说来也怪，这位身着青布麻衫的女子站在金銮帝架旁本该十分惹眼，可观礼百姓与各方势力首脑却好似没看见一般。 “看着便是，今天怕是有一场热闹大戏要开场。”帝架近旁，一位身着高襟赭色宽袖外袍，上绣赤金鸾凤纹的雍容贵妇人插话说道。 此人正是当今陛下的生母，云隐王朝太后赵月姬。 二人间的布衣女子只是笑笑不说话，目光扫过场内众人，不经意间掠过远方的一座云气高塔，沉静眸子里忽然生出几分兴趣来。 那名天命之子身上的气息倒是有趣得很，不光沾染了隐者的味道，还有股让女子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 “又是哪位老朋友留下的机缘，被那天命所向的小家伙捡去了......” 女子勾唇心道。 而在姜明体内，那道自行运转的天地练气决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仍在大口吞噬着少年识海中封印的血红魔气...... ...... ...... “......世事更替，天运流转。元辰大典，万象更新。而今大贤仙师手书谕令，请命国师尊位于弟子郑荣成，于此请示陛下！”礼官手捧仙师手令来到云隐皇帝面前恭声说道。 其实此事小皇帝早就准许通过，仙师手谕也早早通传公示，而今不过是在元辰大典上走个过场，也请万民与诸方势力共同做个见证。 “准许......”云隐皇帝朗声开口，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大喝声打断！ “陛下且慢！” 一瞬间里全场寂然，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开口之人身上。 云隐皇帝收起眼底被人打断的不满，向着那人闻声说道： “宋仙师有何异议？” 不顾祝如明、易飞仙等人疯狂递来的眼色，宋雨春毅然决然站起身来，对着云隐皇帝行礼请罪道： “臣言唐突，却也是才刚收到一条惊天消息。” “哦？说来听听。”云隐皇帝挑了挑眉，目光移向另一侧，已经穿戴好国师袍服的郑荣成身上。 此刻的郑荣成面无表情，低垂的眼帘掩盖住眼底的怒涛狂澜。 宋雨春也不再压抑情绪，望着郑荣成恨声说道： “那道师尊手谕有假，是有人别有用心，欲要借此窃据国师尊位！” 第六十章 大打出手 宋雨春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大师兄祝如明一脸的不可思议，仿佛听到了全天下最可笑的笑话一般。 “宋仙师此言可有依据？” 云隐皇帝神情不变开口问道，仿佛这等惊天变故与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 “当然有！”宋雨春冷笑说道：“还请陛下将尊师手谕借我一用。” 云隐皇帝颔首授意，一位小太监便端着那道手书谕令来到宋雨春面前。 但见宋雨春一指点出，原本逸散着缥缈仙气的手书喻令霎时间光芒流转，原本属于大贤仙师的道韵标记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四徒易飞仙独有的大道气息！ 也就是说，这枚指定郑荣成为接班人的手书谕令根本就是易飞仙伪造的！ 见此情景云隐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除去天霖王朝来人外，其他王朝使节则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易飞仙！”感知到四师弟气息逸散开来的瞬间，祝如明暴怒吼道，转身看去，旁边哪里还有老四的身影？ 瞧见宋雨春揭穿伪造谕令的瞬间，郑荣成同样向着四师弟看去。 可当男人瞧见原本与自己同一战线的老四踪影全无之时，郑荣成的双眼瞬间浮现出大片血丝，气息也随之不断跌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郑荣成感受着体内不断扩散的大道余毒，已然明白自己深陷局中！ 师尊仙逝的消息本就是易飞仙告诉的他，而伪造师尊谕令的工作也是由易飞仙完成。 正常而言，易飞仙伪造的谕令怎么可能被轻易拆穿，而原本天知地知他二人知的秘密，又是如何传到宋雨春的耳中！ “易飞仙！！！”郑荣成愤怒撕碎身上的国师袍服，对着苍茫风雪大声吼道。 “你这欺师灭祖的孽徒，还不速速受死！” 言语之间，宋雨春身后便出现一尊百丈法相，法相周身悬浮青金二色，斩开风雪向着郑荣成一拳砸落！ “在这里动手，宋雨春你是疯了么？！”见此情形祝如明瞪圆了双眼，立刻手掐法诀引风雪化穹庐，将元辰大典四周围护住，防止宋雨春这一击伤到附近百姓与朝臣来使。 云隐皇帝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闭上嘴巴静观其变。 些许笑话，给他国来使瞧去又何妨？ 若真能钓出一两条潜藏在云隐的大鱼，付出些许代价也是值得的。 “不是我！”郑荣成抛出一方番天印抵挡法相重拳，想要与众人开口解释，却又不知到底从何说起。 “不是你又是谁？师尊他老人家平日里如何对你，你就是这样报答他老人家？”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宋雨春已然不在乎元辰大典能不能继续下去，现在的他就是要宰掉郑荣成以告慰大贤仙师在天之灵。 ...... ...... “我靠，元辰大典还有这么劲爆的节目？”瞧着远方两位陆地神仙搏命斗法，目瞪口呆的姜明开口问道。 “理应是没有的......”手忙脚乱穿好巡天司官服，种熙擦了擦额头冷汗小声说道。 “你干嘛去，不会真想插手那两位的战斗吧，那可是元婴境大修士哎！”一把拉住种熙的手臂，姜明连声劝道。 “老娘有病才去管他们俩！”种熙爆粗口道：“我是去疏散附近百姓！” “哦哦，快去快去，注意安全！”姜明闻言这才放下心来松开手掌。 “这里离着广场有些距离，暂时也算安全。你留在此地不要走动！” 留下一句话后，种熙没去走楼梯，而是直接跳下数十丈高的云气楼，身化一线穿风沐雪冲向广场附近。 经过这么多天的静修疗养，种熙的伤势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而且得益于追击冥血魔人时的连番大战，她已经隐隐触摸到五品炼魄境瓶颈。 待到风雪呼啸的楼顶只剩下姜明一人，少年专心凝视远方，望着这场突然爆发的元婴之战。 ...... ...... “去找易飞仙！是他用我做局，只为在今日制造大乱！”竭力抵挡着宋雨春的含怒攻势，郑荣成望着远方的大师兄悲声吼道。 “还在妖言惑众，若不是你威逼利诱，四师弟怎会与你这等败类沆瀣一气！”宋雨春怒吼呵斥道。 面对两位仙师弟子的战斗，巡天司司正姚长空并没有出面制止，而是分派人手疏散周围普通百姓，自己则是站在了外朝使节观礼台上，将一切攻势余波尽数化解。 至于云隐皇室与天霖使臣那边，也都有人出手护卫。 “去找找那个易飞仙跑哪去了。”云隐皇帝轻声开口，一名侍卫领命离开。 不过未等寻找到易飞仙的踪迹，这场御前斗法便已有了结果。 身中道毒的郑荣成自然敌不过全力以赴的宋雨春，没过多久便被虚影法相击碎番天法印，法宝被毁顿时让郑荣成吐出大口鲜血，周身气息跌落至谷底。 “孽畜受死！”宋雨春的巨大法相上雷霆环绕，最后汇聚至法相右手凝聚成一枚大道雷印，向着郑荣成的天灵盖狠狠砸落下来！ “且慢！”祝如明横插一手，祭出七宝玲珑塔硬抗这一记雷法，同时也将郑荣成镇压在塔内。 “你是想包庇这欺师灭祖的孽障嘛！”已经杀红了眼的宋雨春竟然想跟祝如明动手，却被远处一阵巨响打断。 一条身形庞大的巨影自云海中破海而出，长尾一扫便荡平十数座云气高楼！ 待到巨影昂起头颅仰天咆哮，一颗硕大龙首出现在云海之上！ 好在宋雨春动手之时巡天司便已经发出避难预警，这条苍麟巨龙的破坏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不等那头巨龙再有动作，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半空中，抬手按在龙首眉心处。 “解。”伴随一道冷漠嗓音响起，苍麟巨龙体表交织的墨色魔纹瞬间土崩瓦解，下一刻一座雷池电海出现在巨龙头顶，降下滚滚天雷击穿烧焦巨龙身躯！ “吼吼吼......” 没去管身后那条在雷光中扭曲挣扎的巨大龙兽，姚长空转头望向更远处的空中淡然开口道： “我当是何方神圣，原来是孽龙一脉做客云隐。” 第六十一章 第四试炼降临！ “我去，这元辰大典的节目内容怎么越来越劲爆了......” 眼见一条百丈孽龙破云逞凶，移平大片建筑后又被人随手压制，唤来劫雷轰翻在地，云气楼顶的姜明也不敢继续看戏，翻身下楼便向着附近一处避难所冲去。 “都出来吧。” 伴随着云海上空巡天司司正姚长空淡然开口，一道道碎空声自云上城各处响起。 姜明狂奔的身形瞬间停住，抬手取剑警惕地望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魔气漩涡。 “既然司正大人相邀，我等也不便继续躲躲藏藏了。” 一道嚣张嗓音炸雷般响起，便见那头被劫雷轰翻在地的孽龙身前魔气涌动，一只诡异大手从中探出，遥遥一抓便捏碎了天边劫云！ “孽龙一脉又与魔族勾结，看来是曾经的教训不够深刻啊。” 望着魔气之门中走出的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姚长空声音微冷。 “老龙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 原本被风雪占满的云上城上空忽然间凝滞一瞬，纷扬飞雪仿佛撞上了什么一般改变轨迹。 下一刻，一条遮天蔽日的庞大龙影出现在云海上空，其体型比起先前那条孽龙大了十倍不止！ 现出真身龙相的苍老龙王，此刻竟已达到千丈之巨！ 看到面带剑创的老龙王现身天幕，姚长空神色不变，袖袍里的大手却扣住一枚翠碧玉牌。 “老龙不愿多造杀孽，尔等云隐高手可随意出手保护此地百姓，我等撕裂云海取走那东西后便会撤走。”前半身披麟覆甲威武煊赫，后半身血肉模糊龙骨嶙峋的老龙王轻声开口，龙吟啸声却传遍整座云上城。 “三言两语就想让我们放手？你这老龙王的算牌打得还真是响亮。”连山书院程山海出现在姚长空身旁，与他一起现身的还有十来位各方势力之主。 “孩儿们，去陪他们玩玩儿。”老龙王甩动骨尾，便见漫天飞雪倒冲回天幕！ 蛰伏许久的孽龙残部纷纷现身，向着在场的云隐高手发动攻势！ ...... ...... “啧！”瞧着魔气漩涡中涌出的高大魔人，躲在一幢楼宇内的姜明催动天地练气决来将自己的气息完全隐蔽。 眼下对他来说最麻烦的并非是头顶天空上的高手大战，而是自那些魔气通道中源源不断涌出的强大魔人。 这些魔人冲出通道后便催动魔气刻画阵法，一道道魔气阵纹刻印在无垠云海各处，显然是在谋划着什么了不得的阴谋。 “这条路不行，得换个方向！”扫了一眼面前魔族小队的数量后姜明果断放弃。若论单打独斗，体法双修兼悟剑道的姜明倒也不怕那些傻大个。 可自己的行踪一旦暴露，面对的便是成百上千的魔族追杀，他可没有信心以一敌千杀出重围。 “巡天司全员出动，清剿降临魔族！”巡天司司丞高声喝道，疏散完居民的种熙刚想回去寻找姜明，却又接到了新的命令。 “小混蛋，可别把命丢在这里！”种熙咬了咬红唇，还是选择服从命令，与自己的组员结伴一起清缴城中魔族。 “侍卫长，你去助程院长与司正大人一臂之力。” 眼见程山海与姚长空被高矮魔族与孽龙龙王联手压制，云隐皇帝侧头与身旁护卫吩咐说道。 “是。”那名身着金甲金盔的魁梧汉子应声领命，旋即周身战甲上亮起赤红纹路，三道炽热天环自其身后浮现。 不见侍卫长有所动作，其身后最外侧的赤环中涌出滚滚焰浪，在其身前结出一道炼狱之门！ 一步迈入炼狱之门，侍卫长魁梧的身形下一刻便出现在高天之上，一拳将企图偷袭程山海的魔族乾丹轰飞出去！ “你们呢，还要继续闹下去嘛？” 转头望向前方广场，云隐皇帝对着祝如明、宋雨春、郑荣成三人冷冷问道。 “陛下，分明就是那逆贼勾结魔族孽龙，企图倾覆我云隐根基！”宋雨春咬牙说道。 “够了！”一旁的祝如明厉声喝道，同时撤走那座七宝琉璃塔。 便见郑荣成此刻已经瘫倒在地，大口呕吐着腥臭黑血。 “打了那么久你都没发现，老三身中道毒修为大减？”祝如明的斥责声如同一盆凉水浇灭了宋雨春心头的怒火。 旋即意识到什么的宋雨春立刻闭上眼睛，抬手向着自己的额头重重拍去！ 便听“砰”的一声闷响，宋雨春倒退三步张口吐血，瘀血中竟然有一只通体赤紫色的半透明蛊虫！ “虚火魔蛊！到底是什么时候......”身为元婴境大修士，此刻的宋雨春也终于反应过来，这场国师之位的争夺本身就是魔族构织的阴谋！ “我身上的魔蛊道毒是老四下的，你看看你麾下弟子谁不见了......”郑荣成虚弱的声音传来，宋雨春一个激灵回头看向求真观众弟子，却并未找到最器重的大弟子的身影。 也只有日日与自己相处的大弟子，能在宋雨春毫无戒备的情况下在一名元婴境大能体内种下魔蛊！ “祝如明，你来继续接任仪式，继承云海后将这群魔族孽龙全部屠掉。宋雨春戴罪之身，速去支援前方战事！” 云隐皇帝的声音再度响起，而这一次祝如明与宋雨春不再是从前那般礼节性地俯首称是，而是真正听命于帝王号令。 ...... ...... “干，还是被发现了！” 夺路狂奔的姜明屁股后边追着大队魔兵，其中领头的那位明显不是下五境修为，已然达到第六境化外期的水准。 人族也好魔族也罢，化外期修士最显著的特征便是体内的混沌气旋化作气府，一身法力与外界天地隐隐呼应，催动的道术法诀威力也得到大幅度加强。 翻身躲过后方轰来的致命魔光，姜明继续将法力融入人身天地开启“无止”状态跑路，却始终未能甩掉后方追兵。 而在此危急关头，少年的神魂识海中忽然传来沉闷响动声。 好巧不巧，第四道试炼即将在此刻开启！ 一道古老恢宏的混沌气息降临在识海上方，姜明所要面对的试炼内容即将浮现! 第六十二章 计划有变！ 伴随着古老混沌气息自时光长河深处浮现，第四试炼的内容在姜明神魂识海中缓缓展开！ 三个月内...... 嗡！ 不等第四试炼的完整内容出现，一道令人心悸的嗡鸣震动再次从时光长河内传来！ 原本的混沌气息骤然间打乱重组，旋即一行血红大字降临在姜明的神魂识海！ 计划有变，试炼变更为： 活下去！ ...... ...... 云隐皇帝望着面前开启的那方魔气通道，面庞上第一次浮现出凝重神色。 “云隐皇帝，你好。”一道彬彬有礼的温和嗓音自漩涡通道内传出，紧跟着一位身着黑紫衮服的年轻身影迈步走出。 “你是？”云隐皇帝眯起眼睛开口问道。 “魔族新主，尘心。”青年微笑着自我介绍道。 若是抛开那身华贵雍容的黑紫衮服不谈，此人无论是身形容貌还是谈吐气质，都与人族的年轻学者一般无二。 “万年前诛魔裂地一役后，还是第一次有人自称魔族新主呢。”云隐皇帝目光平静含笑说道。 而在听到“诛魔裂地”四字的尘心目光一凛，身上散发的气息也逐渐冰冷起来。 “就连三千年前被人一剑灭杀的那位也只是敢自称魔王，也不知尘心阁下担不担得起魔主之名的分量。”尽管手心已经渗出汗水，可云隐皇帝依旧云淡风轻地聊起往事。 “想不到云隐皇帝小小年纪，便对我魔族旧事如此清楚。”魔主尘心不由重新打量一番眼前少女，能在群狼环伺的人间王朝坐稳帝位的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先前有人在云隐王朝作乱，朕自然要多了解些对方的底细。”尽管本能告诉少女，面前这位魔族新主只需要一根手指便能灭杀自己，可她还是保持镇静侃侃而谈。 回头望了望陷入僵持的各处战场，魔主尘心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没有多少时间再与陛下闲聊了。我族祖器流落在外万年之久，如今也到了回归的时候了。” “得罪了！”尘心寒声说道，抬手便向云隐皇帝抓去！ 云隐国师之位空悬，整座无垠云海无主之时，便是魔族重新崛起的最好机会！ 抓住了眼前的小皇帝便也等于擒住了云隐国运，接下来撕裂无垠云海的行动只会更加顺利！ 可不等魔手抓住云隐皇帝，一纸书页飘然而落，挡在了尘心的大手之前。 魔气大手与飘落书页碰撞的瞬间，尖锐的“嗤嗤”声不绝于耳。 尘心面色骤变迅速收手，可五指指尖还是被书页上的文字烧融烫伤。 “儒家圣人！”握住右手飞身而退，魔主尘心目露忌惮，紧盯着缓缓现身于皇宫上方的那名中年书生。 “竟然派一位圣人坐镇云隐王朝，儒家学宫还真是好大的手笔，当真不怕天外战场那边出了意外？” “天外战场自有安排，还不劳小友费心。只不过魔族祸患已在万年前落下帷幕，小友既然自称魔族新主，还请与我走一趟功德林吧。”那位圣人微笑说道，周身逸散的大道威压直接驱散盘踞在天幕之上的厚重雪云。 “我不过是要取回我族的东西便叫尔等如此忌惮，若是等我族重新崛起君临九洲八域，尔等圣人仙佛怕不是要被吓得跌落神坛？”脸上挂着浓浓的嘲讽笑意，尘心抬手唤出一柄诛天魔兵直视那儒家圣人说道。 将那张飘落书页放回手中经卷，儒家圣人对于魔主尘心的嘲讽并不在意。 “万年前的魔祖便已经失败过一次，万年后的尔等又如何能成功？” “那便拭目以待！” 尘心猛然挥动诸天魔兵，魔兵之上魔焰暴涨，化作千丈之巨横扫空中的儒家圣人！ “圣人云：大日炎炎，荡魔焚天。” 儒家圣人看着手中经卷朗声读道。 便见一颗烈阳大日凭空浮现，将千丈魔兵熔化蒸发！ 数九寒冬的云上城，在这一刻竟然感受到了夏日温暖！ “好手段，再来！”尘心大声笑道，旋即体内爆发出一股玄奥气息。 场中众人觉察到后纷纷侧目望去，儒家圣人则是合上书册开口说道： “没想到，尔等魔族也能得天命青睐。” “万年前我族魔祖受天道压制不敌尔等最终陨落，而今天命在我，我族兴盛无可阻拦！”毫无顾忌的全面爆发体内天命，气息再度攀升的尘心眼中燃起熊熊魔焰。 “区区一道天命而已，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与魔族乾丹厮杀在一起的程山海扭头怒骂道。 “天命如雨坠落人间，尔等魔族不过是得了其中一道，便又开始做起了万年前的白日梦！”云隐皇帝冷声喝道。 而远离大能战场，正为了完成第四试炼而拼命奔走的姜明浑身一哆嗦，差点被后方射来的利刃刺穿身躯！ “别人家的天命喜欢招摇，你跟着瞎激动什么！”赶紧安抚好识海上空蠢蠢欲动的璀璨天命，姜明小声骂道。 而今的战场局面看起来是云隐一方占优，可姜明才不相信魔族已经将所有底牌全部打光！ 若真如此，自己的第四试炼怎么会中途变更，成为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活下去！？ 既然试炼内容是让他在这场大战中活下去，便也注定了此役绝不简单！ 正当姜明心绪电转之际，忽觉眼前一黑。 确定自己没有中招的姜明赶紧扫视四周，却发现身后追击的魔族小队也因天色骤暗而陷入骚动。 “糟了！”心知战场有变的姜明全力冲刺，一个甩尾摆脱魔族追击后，向着附近一座避难所冲去。 下一刻，无论是那些陷入混乱的魔人士兵，亦或是向前冲刺的姜明，又或者肆意破坏的孽龙与清剿魔族的巡天司修士...... 整座云上城生灵诡异地陷入静止，就连程山海与那高矮魔族都如同封入琥珀的飞虫般停下动作！ 此时此刻，此间还能自由行动的就只剩下孽龙一脉老龙王，与之对峙的姚长空，魔族新主尘心，面露凝重的儒家圣人，以及不明所以抬头望天的云隐皇帝。 前四者都因修为境界而暂时免疫这般诡异状态，至于云隐皇帝则是有国运加持。 “大神通者......”姚长空心下一紧。 有能力将整座云上城从光阴长河中捞出的存在，最低也是十三境飞升期的大神通者！ “何方道友，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与魔族联手合作？” 儒家圣人声音微冷，望向昏沉天际开口问道。 第六十三章 云开渊现 “何方道友，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与魔族联手合作？” 望着骤然间昏沉黑暗的天幕，儒家圣人冷声开口道。 “你拦不住我。” 高天之上天幕低垂，有含混嗓音回荡传出，震得这一方时光冻结的云海巨城之上泛起涟漪。 “那我呢？” 一道含笑嗓音响起，孽龙残部老龙王与魔族新主心中一惊转头望去，却见一道女子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垂立于天幕之前。 此女身着青布麻袍脚踩黑靴，眉眼之间未施粉黛，周身却缭绕着一股玄奥气韵。 “裴珠衣！你怎么在这！”一见此女，老龙王前半截身躯上的苍青龙鳞纷纷炸起，吼声中夹杂着浓浓惧意。 对于这尊老龙王来说，最为忌惮的除了那位紫皇洲老天爷，以及一剑毁了自己双眼那名剑修之外，第三人便是这尊天霖王朝女武神！ “天霖王朝裴珠衣，请赐教。”这位被云隐皇帝称为“裴姨”的女子武夫淡淡一笑，对着高天之上朗声说道。 待到话音落下，这尊九品神虚境武夫向天递出一拳，直接将笼罩在云海之上的昏暗天幕一拳轰碎！ 一拳开天过后，裴珠衣没再管头顶上方那尊神秘存在，而是饶有兴致地看向闪身退后数百丈的魔族新主。 “我要杀你，那老龙拦不住，它也拦不住。” 伸出手指点了点破碎天幕，裴珠衣笑着说道。 “天命加身，祖灵返神！” 觉察到一缕若有似无的纯粹杀意将自己锁定，额头渗汗的魔主尘心高声怒吼，同时开启天命加持与魔祖残灵，疯狂提升着自己的修为境界！ “果然，你们已经找到了魔冢所在。”觉察到那一缕魔祖残灵的气息后，裴珠衣点头说道。 “她是在诈你！”破碎天幕重聚成一方混沌漩涡，一道气急声音自漩涡那头传出，旋即一只山岳般巨大的苍青巨爪自天而降，狠狠轰击向时间静止的云上城。 “就属你废话多。”女子身后，一尊沛然武运凝结而成的披甲神人浮现而出，手持短戟横击坠落巨爪！ “去做你们该做的事，裴珠衣由我来拖住！”伴随着武运短戟将那只苍青巨爪打爆开来，混沌漩涡后方的那尊存在焦急吼道。 “不露真身还想拖延时间，真当我这三重天阙是摆设？！”撇了一眼下方云海，裴珠衣冷笑一声直冲天际，而女子身后千丈大小的披甲神人一个闪身便已出现在混沌漩涡近前，两只巨手死死钳住漩涡边缘！ 与此同时，一道传音在云隐皇帝耳边响起。 “你去暂掌云海权柄，防止那些家伙们鱼死网破。” 听见裴姨传音的云隐皇帝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跳下帝尊龙椅，向着册封国师的高台快步跑去。 郑荣成先前所穿袍服、手中权杖都是象征性的礼器，而真正代表无垠云海的权柄，乃是册封台上那串云珠手链。 原本郑荣成是需要在万民见证之下，得到皇帝亲口册封之后才会被云隐王朝国运认可，进而才有资格戴上云珠手链获得云海权柄。 可现如今其他人的时间都被冻结，就只能由云隐皇帝来暂时操控云海。 “易飞仙，去拦住她！”眼见云隐皇帝冲向册封高台，魔主尘心又惊又怒，一把扯出自己体内的天命丢向某处，而后凭借魔祖残灵压制儒家圣人无暇分心。 那道天命飞出后融入某人体内，隐藏许久的大贤仙师第四徒易飞仙终于露面！ 原来背叛云隐众人，勾结魔族部众的叛徒就是他！ 有了天命护持，此时的易飞仙也能在这片光阴长河绕行的静止领域自由行动，当即施展雷法轰向云隐皇帝！ 少女吃了一击雷法过后倒飞出去，好在有国运护体并无大碍。 “这片无垠云海，最终还是属于我！”身化雷光飞闪至台上，天命加身的易飞仙此刻浑身绽放璀璨光芒，可再强烈的光芒也掩盖不住他眼底熊熊燃烧的贪婪欲望。 伸手抓住那串云珠手链便欲戴上，可一股抗拒之力自手链之上传来，让易飞仙的尝试徒劳无功。 “该死该死该死！”并未在万民见证下得到皇帝册封，此刻的易飞仙显然不具备资格穿戴云珠手链。 “天命，用天命控制住它撕裂整座云海！”魔君尘心的大吼声再度传来，旋即便被儒家圣人强行打断。 闻言后易飞仙当即催动璀璨天命涌向左手，手掌死死抓住抗拒手链。 在受到天命气息浸染过后，那串云珠手链颤抖嗡鸣，最终臣服于易飞仙的掌控！ “给我开！” 易飞仙握住云珠手链狠狠砸向台面，全身法力尽数灌注入手链之中。 “轰隆隆......” 下一瞬，刻印入云上城各处的魔族阵纹同时亮起漆黑光芒，远远看去这些黑色光芒竟然连成一条直线！ 在魔族阵纹与云珠手链的双重作用下，整片承载云上城的无垠云海从中裂开，原本被云海镇压的云阴土崩碎开裂，云阴土下隐藏的那道万丈深渊即将显现于世！ 高天之上，顿觉不妙的裴珠衣欲要收手回撤，却不料那尊飞升境大能竟然不惜暴露真身也要将她拖住！ 一拳轰碎一颗百丈大小的黄金狮子头颅，裴珠衣眯起眼睛开口说道：“九头狮子？你就不怕紫皇宫的那位前去天妖域做客？” “百年前我便已经脱离天妖域！”剩下的八颗巨大狮头口吐鲜血哈哈大笑，拼着道行受损也要将这尊女子武神死死缠住！ “易飞仙！你这是在背叛整个人族！” 云隐皇帝捂着胸口怒声呵斥，可易飞仙却大声笑道：“那又如何？” “师尊能给我什么？云隐王朝能给我什么？整个人族又能给我什么？” 伴随着云海裂隙越来越大，云阴土封印也已经支离破碎。 一股森然恐怖的古老气息自下方深渊中弥散开来，魔族祖器即将重见天日！ “他们什么都给不了你，能满足你一切欲望的，唯有我魔族！”魔君尘心放肆大笑道。 望着易飞仙的少女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忽然愣在当场。 只因在这片光阴长河绕行的静止领域中，一道身影悄然出现在易飞仙身后。 第六十四章 命光 云隐皇帝不可置信地望向易飞仙身后，一道人影在那里悄然出现，未曾引起任何人注意。 在这座连时光都被冻结的无垠云海之上，怎么还有人能够自由行动？ 此人莫非是云隐王朝隐世不出的上五境大能？ 可当云隐皇帝看清楚那人面容时，心中的惊涛骇浪越发激荡。 那是一名手提长剑的少年，少年的左眼内有天光命轮沉浮。 下一刻，便见少年提剑横斩! 毫无烟火气的一剑过后，易飞仙的张狂笑声戛然而止。 男人茫然地摸了摸颈上血线，拼了命想要扭头向后望去，却终究是再也做不到。 “怎么可能......我明明有天命护体，怎么会......” 临终遗言再次被打断，一截染血剑尖自易飞仙胸前心口处刺出，彻底将男人的最后一缕生机磨灭。 少年拔出长剑，男人的尸体却并未倒地，而是以先前的姿态静止在原地。 从易飞仙的手中取回云珠手链，少年压低嗓音，只以二人能听清的声音低语道： “你的天命，我很喜欢。” 此人正是在云海破碎、魔渊浮现后，再次引动天命入体的姜明！ ...... ...... 在那九头黄金狮子出手冻结整座无垠云海时间的时候，姜明并未像其他人一样从身到心完全陷入时间静止的状态，神识空间内的始源天命让少年依旧可以正常思考。 那时候的姜明并没有急着引动天命入体，心想就这样浑水摸鱼躲避战乱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谁能料到魔主尘心同样也拥有一道天命，还将其剥离出来渡入易飞仙体内，导致整座无垠云海受损、云阴土封印破碎，被封印在深渊底部的魔族祖器重见天日！ 再这么等下去，姜明也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若是整座无垠云海彻底崩碎，恐怕他也逃不出此地！ 故而姜明不再犹豫，不仅以天命术引导天命入体，更是不惜一切代价，动用了流沙时计周围游弋盘旋的那道命光！ 在突破第三试炼，得到这道奇异命光的时候，姜明便知道此物可以替劫一次。 而这次主动消耗掉命光之后，姜明左眼的天命光轮内部浮现出一点漆黑墨痕。 墨痕沿着光轮移动，在纯白天命之上刻印下漆黑轨迹，最终首尾相衔，贯穿天命重织因果。 姜明并没有注意到左眼中的意向变化，因为在使用命光的那一刻之后，他的脑海中便突然多了一道意识链接，链接的另一端仿佛连通着光阴长河的遥远深处。 “所求为何？” 这一次姜明再没有听到沉重齿械搅动声，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空灵淡漠的渺渺之音。 眼见云海下方，时光凝结区域外的大地之上封印崩碎魔渊浮现，姜明毫不犹豫地大声吼道： “活下去！” 伴随着少年吼声响起，左眼内的漆黑墨线也同时贯穿天命光轮！ 此时此刻，“始源天命”的真正姿态被完全激活，少年左眼的视界被纯白渲染覆盖，万物因果纷纷化作纤细光线。 而一道代表着“死亡”终局的纯黑线条，出现在册封高台之上，那个状若癫狂的男人体内。 此刻的姜明已然明白，能够斩断死亡命途的，唯有他自己！ 少年不再犹豫迈步前行，手中也多了一柄血色长剑。 姜明每迈出一步，手中长剑之上的血色便被洗练冲刷掉一分。 待到少年出现在易飞仙身后之时，手里握的便不再是那把出自姜家武库的锋利宝剑，而是一段纯粹剑道的具象显化！ 绕开所有因果光线的姜明并没有被头顶激战的大人物们发现，直至真正出剑的前一刻，少年的身影才落入云隐皇帝的眼中！ 始源天命镇压天眷垂青，纯粹剑道逆斩死命穷途！ 一剑枭首，一剑穿心。 易飞仙身上的那道天命没能做出任何抵抗，便被始源天命镇压吞噬。 而那具生机全无的尸体尚未倒下，便被冻结在原地。 眼前的这一幕令云隐皇帝几乎无法理解。 可原本还站在易飞仙身旁的少年骤然消失不见，一串云珠手链落入自己怀中。 “云海就交给你了。” 耳旁只响起一道疲惫嗓音，云隐皇帝左右望去，却再没看到少年身影。 来不及多想其他，云隐皇帝立刻调动国运连通云珠手链，第一时间阻止了无垠云海继续裂解！ 而当崩碎的云阴土封印开始缓缓修复之际，云海上方激战中的众人也猛然发现此等异常！ “干得漂亮！”又一拳打爆一颗硕大狮首，战意高涨的裴珠衣大声喝道，爆裂妖血染红了大片天幕！ “该死的废物！”眼见赐予易飞仙天命都没能阻止云隐皇帝，魔主尘心双眼猩红欲要返回云上城，却被儒家圣人以大道圣言囚禁在原地！ 另一旁的老龙王与姚长空虽未开口，却也知道此刻攻守之势反转，人族云隐一方已经成功拖住魔族联盟。 恐怕再等一会，紫皇洲其他的山巅大能便会赶来，到时候魔族一方莫说是回收祖器，恐怕自身都再难逃离。 “轰！” 忽然间，一道巨响自云阴土大阵下方传来。 魔主尘心闻声心中一喜，立刻冲着老龙王与九头黄金狮子大声吼道： “祖器残片已经苏醒，不需多时便可冲破残存封印！” 听闻此言，唯有裴珠衣神色不变继续爆杀九头黄金狮子，其余人皆是眉头蹙起，云上城内的云隐皇帝更是想尽办法操控云海，举国之力镇压暴动的祖器残片！ “小丫头，给我让出一条路来！” 将九头狮子的最后一颗头颅打爆，裴珠衣与云隐皇帝传音的同时，伸手抓住巨狮尾巴，带着这尊飞升境大妖的肉身向着下方猛然坠落！ “你想做什么！”九头碎裂的黄金狮子还未陨落，此刻正以神念开口惊慌问道。 “还能做什么，用你去填地上的窟窿！”裴珠衣翻手镇压九头狮子的挣扎抵抗，勾起唇角含笑说道。 一人一兽下坠之势宛若天星垂落，高空斗法的众人连忙躲闪回避。 而云上城中的云隐皇帝已是涨红了脸，全力催动手中的云珠手链撕开无垠云海，为女子武神让出一条路来！ 第六十五章 波及 “轰隆隆......” 音爆过后生成的气浪在天空中串成一线，拖拽九头狮子穿过云海裂隙的裴珠衣满头青丝向后倾倒，女子的眼睛却始终望着下方云阴土大阵内，正在对着封印裂隙不断发起冲击的那块漆黑残片。 “放开我......”曾经的九头黄金狮子，现如今的无头巨狮挣扎怒吼，可在裴珠衣的手中就如同待宰羔羊一般无力挣扎。 魔族给他们天妖域的情报根本就是错误的！ 情报显示，距离云隐王朝最近的天霖女武神乃是九品神虚境界，而且已经登上第一重天阙，虽说对于九头黄金狮子来说有些难缠，但还算能够处理。 可谁能想到此女竟然已经登临三重天阙站在武道尽头！ 等到九头狮子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它就算想跑也再难逃出裴珠衣的手掌心！ 登临三重天阙的九品神虚境，都可算是九洲天地最强战力之一！ 已经冲到地面的裴珠衣并没有想那么多，女子忽然间松开九头黄金狮子的尾巴，并指竖起在面前一划。 但见处处龟裂的云阴土封印大阵上出现一道人形大小的破损洞口。 其内复苏的魔族祖器残片感受到法阵上多出一处漏洞的瞬间兴奋无比，便准备爆发力量自那处破损处突破！ 可下一秒，一道倩影自破损洞口处冲出，抬起一拳便是狠狠轰向祖器残片！ “给我滚回去！” 裴珠衣的暴喝声宛若滚滚天雷震颤四野，遭受重击的魔族祖器残片哀鸣一声跌落深渊底层，原本复苏的魔祖气息也瞬间跌落至谷底。 一拳打飞祖器残片的裴珠衣抽身而退，跃出洞口的瞬间并指一抹，整座云阴土大阵上的裂隙破损被瞬间抹平！ 而当裴珠衣做完这一切的时候，那无头黄金狮子还在披甲神人的镇压下疯狂挣扎，却始终止不住跌落向大地的势头！ “轮到你了！” 女子震声怒喝，拧腰递拳向天！ “不！！！” 在一声凄厉吼啸声中，千丈大小的黄金狮子与其身后的披甲神人被裴珠衣一拳打爆！ 飞身穿过漫天血肉，凭虚御空的女子武神回望大地，沉声开口道： “妖灵血祭，永固山河。” 伴随着裴珠衣话音落下，漫天大妖血肉与披甲神人所化的武运碎片纷撒向云阴土大阵，血色与金色交织的大道阵纹落地之后迅速勾连地脉国运，而身处云上城的云隐皇帝只觉一股浩瀚之力涌入云隐王朝气运当中！ 都说上品武夫可镇山河气运，已然登临武道顶点的裴珠衣自然也有办法封堵住不断扩张的魔气深渊！ 只不过与大贤仙师那般扩大无垠云海加强封印的方式不同，裴珠衣的法子简单粗暴且高效，只不过是需要一头飞升境大妖当做祭品而已。 而当九头黄金狮子一身血肉道韵化作阵纹熔炼入云阴土大阵后，笼罩在整座无垠云海上空的静止领域骤然破碎，滔滔光阴长河再次涌来，令云上城的所有生灵恢复自由。 连山书院程山海、魔族乾丹等人在时流恢复的瞬间继续着先前的斗法厮杀，显然是对曾经所发生的一切毫无所知。 而全程目睹所有经过的老龙王仰天长啸吼道：“孽龙残部，随我撤离！” “现在想走？晚了！”刚屠了一尊飞升境大妖的裴珠衣现如今战意正浓，又怎会放任满城孽龙魔兵安然撤退？ “别再藏着掖着了，再拖下去我们全都要被留在这里！”眼见裴珠衣便要登天而来，老龙王冲着魔主尘心大声吼道。 满脸不甘的尘心也明白老龙王的意思。 一尊登临三重天阙的神虚境武神显然超出了他们的预料，而今天妖域的帮手也已身陨道消，再不走的话，结局就只有一死！ “魔冢撼渊，万域之门！” 伴随着魔主尘心祭出一方漆黑石碑，石碑应声碎裂后，一股大道波动冲天而起。 裴珠衣只觉心头一跳，下一刻，远在扶摇洲上空的那座“天渊”爆发出强烈震荡，旋即又一场席卷九洲八域的空间风暴爆发开来！ 此情此景，正与先前姜明在剑仙试炼中的遭遇一模一样！ “原来是你们搞的鬼！” 一边催动浩然武运镇压周边空间裂隙，裴珠衣一边冷声说道。 “是我魔族又如何？”收起那方破碎石碑，面色惨白的魔主尘心反问道：“你还能亲自前去扶摇洲，将那座天渊打爆不成？” “别废话了，快走！” 趁着空间裂隙爆发的空档老龙王甩开姚长空，一口将魔主尘心吞下后向着最近一处空间甬道逃去！ “我还会回来的。” 在被龙口吞没的前一瞬，魔族新主对着裴珠衣开口说道。 女子挑了挑眉毛，刚想飞身追入那道裂隙甬道，身前却又多了十余道空间漩涡。 裴珠衣只是被耽搁一瞬，老龙王与魔族新主逃入的那条裂隙甬道便已经弥合消失。 正当裴珠衣考虑，要不要重新撕开那方空间，进去碰碰运气的时候，一道惊呼声自云上城皇宫方向响起。 “快救陛下！” 便见一道空间裂隙附近，云隐皇帝的身子正被一点点吸入漩涡之中。 云隐王朝的国运此刻正在与飞升境大妖的血肉融合，此刻的云隐皇帝再无国运护体，就只是一名十七岁的少女而已。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掌再度出现，牢牢抓住小皇帝的手掌。 “是你！”少女惊喜的看着眼前之人，此人正是先前袭杀叛贼易飞仙，将云海控制权交还给自己的剑修少年！ “别废话，快出来！”现身于此的姜明死死抓着少女手掌咬牙说道。 此刻的他左眼光轮摇摇欲坠，通过试炼命光获得的力量也即将耗尽，整个人已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撑住，我马上来！”离着册封高台最近的姚长空急声吼道。 而云隐皇帝与姜明的脸色齐齐一变，随后二人的身形便不受控制的跌向裂隙漩涡！ 眼见此境，裴珠衣遥遥一指点出，便见一道金光击碎沿途空间甬道，径直没入云隐皇帝体内！ 在被裂隙漩涡完全吞没的前一瞬，少女摘下手腕上的云珠手链，用尽全力丢了出来！ 第六十六章 异香 一缕异香钻入鼻窍唤醒混沌的意识，悠悠转醒的姜明欲要起身，只觉自己像是被山岳镇压在下一样，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痛。 “第四试炼！” 试炼失败的死亡威胁瞬间让姜明清醒过来，少年赶紧进入神识空间，紧张地看向海面之上的那方流沙时计。 沙漏中的黑色流沙并未停止流动，而原本在其四周游弋盘旋的那点命光已经消失不见。 “这么说来，第四死劫还未结束......”姜明只觉脑海中的疲惫如潮水般涌现。 而今的少年，依旧被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危机所笼罩！ 无奈叹了口气，知道现在不是沮丧时候的姜明开始检查起来现如今自身的状态。 不出姜明所料，催动“天命术”的左眼再一次进入失明状态，仅存的右眼也只能看到四周围光线昏暗，有什么东西正压在自己身上。 一边催动天地练气决疗养伤势，姜明一边抬手向身上摸去。 入手的温暖感觉令姜明不由一愣，随即尝试着捏了捏，弹软触感更加印证了少年的猜想。 压在他身上的不是什么巨岩山岳，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醒醒，嘿，醒醒！” 姜明试着拍醒对方，毕竟现在的他连推开身上那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唔......”一道带着鼻音的含混声响起，姜明发觉压在自己身上的那家伙换了个姿势后还想继续睡，只得指尖发力，拧了拧那人的腰间软肉。 “呀！” 受惊的少女小猫般弹跳坐起，全身重量集中在膝盖落回姜明小腹处，这一记大力膝击轰得少年不由闷哼一声。 直到此刻，武天岚终于意识到自己身下压着的是一个大活人，而非什么柔软床榻！ 一把锁住那人手臂，武天岚另一只手并作手刀抵在其脖颈上冷声质问道： “你是谁！” “救你的人......” 被这位小姑奶奶这么一折腾，本就内伤严重的姜明张口喷出一口血后，气息微弱开口道。 “是你！” 借着微弱光亮终于看清楚少年相貌，武天岚又惊又喜，赶忙从姜明身上跳了下来。 眼前这位虚弱少年，正是在册封高台上袭杀易飞仙的那位少年剑仙！ 而当魔族新主引发天渊异动，自己即将被一道裂隙漩涡吞噬的时候，也是少年再度现身拉住自己。 只可惜按照现如今的情形来看，他们二人都没能逃脱漩涡吞噬，一起跌落入此方不知名地界。 “你还好吗？”扶着姜明坐起身来，武天岚关切问道。 “差的不能再差了。”姜明撇了撇嘴，扯出个难看笑容道。 如今的他显然还无法承受真正形态的“始源天命”，纯白天界的因果视界固然强大，可带来的反噬却也远超正常的天命术。 更何况这一次姜明还动用了试炼命光，将一截纯粹剑道具象化唤出。 若非有着始源天命与纯粹剑道加持，单凭姜明的修为境界又如何能斩杀已经抵达如意后期的易飞仙？ “我这里有......”武天岚一边说着一边向腰间摸去，旋即一愣檀口微张。 “陛下这是怎么了？”擦了擦嘴角血迹，姜明不解问道。 “今日的元辰大典需要换着龙袍衮服，我的那条灵玉腰带没穿在身上......”没了储物法器，武天岚自然也没了那些皇室御用的疗伤宝药。 “咳咳，陛下，微臣现在有一个好消息与一个坏消息。”轻咳两声后姜明开口说道。 “但说无妨！”此刻的武天岚身上并没有散发出身为云隐皇帝的庄严与威压。 “储物法器的话微臣这里有，食物清水之类的陛下暂时不用担心。” 目光扫视过四周围的昏暗荒野，姜明抬起右手露出那枚黑色指环道。 武天岚的脸上并未流露出欢欣神色，反倒是挑眉追问道：“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便是危机尚未解除，此地不可久留。”确定第四试炼仍在继续的姜明压低声音说道。 这一次的第四试炼不同以往，不光是试炼内容中途变更，还并未给出具体的试炼时间。 故而姜明猜测，唯有自己达成某个目标之后，才能真正的从死亡危机中安然脱身！ “往哪走？”二话不说便把姜明架在肩上，武天岚环顾四周，却发现周围的昏暗景象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话说陛下你闻到了什么味道没有？”姜明抽了抽鼻子开口问道。 “这股味道并非微臣身上的血腥味，也不是陛下的体香。”侧头嗅了嗅后姜明越发肯定，指着某一处方向开口笃定道：“有一股焚烧香火的味道从那边传来！” 武天岚闻言面色一红，好在是此处天光晦暗，身旁的少年并没有发觉。 “微臣需要静养两三天后方能恢复行动，咱们还是先避开那异香来源，去往别处躲避一番吧。” 武天岚没有反对，当即扶着姜明向着反方向前行。 ...... ...... “......此处大概已经出了云隐疆域，你我是否还在紫皇洲境内都难说，就不用再称呼我为陛下了。” 望着头顶上空的昏暗天际，武天岚放下水壶轻声叹道。 “微臣......姜明遵命。”靠在土坡上的姜明点头应道。 方才的闲谈中，姜明与武天岚相互做了自我介绍，二人间的距离也由此拉近了不少。 “你那里可有多余衣物？一直穿着这身龙袍衮服实在是太过显眼。”武天岚望着身上这件金织玉绣的华丽袍服，与身旁的姜明开口问道。 “有的有的。” 在自己的储物指环中翻找起来，姜明很快便取出一只布包递给武天岚。 打开布包看了一眼，武天岚旋即眼神古怪地望向姜明。 “你随身携带这种东西干嘛？”指了指布包中那件藏红色盘扣锦缎绣衣以及相应配套的两只厚实圆垫，武天岚的语气越发诡异。 “这是我姐的！”姜明一把夺回布包塞回戒指里，满脸尴尬陪笑说道，心中却是把种熙骂了一遍又一遍。 回想起布包里那两块颇为壮观垫衬，武天岚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 “给我来套不那么惹眼的就行。” 第六十七章 神香界 种熙放在姜萌这里的几套衣服都不算合适，最后姜明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取了套自己的衣衫交给武天岚。 还好两人年岁相仿，身高体型上也比较接近，武天岚也的确不想穿那些不靠垫具就松松垮垮的衣服。 “转过去，别偷看。”抱着衣服跑出去三十丈开外，武天岚警告姜明说道。 “姜明领旨。”背对着武天岚盘膝打坐，姜明才没有兴趣偷窥别人换衣服。 他的当务之急便是尽快恢复行动能力，争取在真正的危机到来前能够自保。 先前武天岚几次尝试联系云隐国运都以失败告终，没了国运护持的少女自身战斗力约等于零，真遇到麻烦还得靠姜明来解决。 “啊！” 一道短促尖叫打破了少年的沉思，身体还没恢复到自由行动的姜明想也不想，直接以真气法力融于人身天地，以御物术强行驱使肉身行动，立刻冲向武天岚所在位置！ “糟了！” 右眼瞳孔微缩，姜明眼见一头丈许巨虫破土而出，锋利前足利剑般刺向惊慌少女！ 再次取出长剑，历经妖血、魔血、人血多重洗礼的长剑之上未沾染半点血色，一股纯粹锋锐的剑道气息缭绕在此剑剑身之上。 “去！”用力丢出锋锐长剑，在长剑离手的瞬间姜明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联系在自己与飞剑之间建立。 “咚咚！” “嗤！” 两声闷响过后，锋锐长剑径直没入蜈蚣大虫的脑壳，将之钉死在荒原大地之上。 可这头巨型蜈虫的闪电突刺也已命中武天岚，将少女的身躯打飞出去！ 没心思前去检查那头巨型蜈虫，姜明强忍着人身天地内传来的痛楚潮水，速度再次爆发后终于接住了摔向地面的武天岚。 “你可不能出事啊陛下，不然回去我可怎么跟司正大人交代......” 表情紧张的姜明赶紧看向怀中少女，却见褪下外袍衮服的武天岚身上浮现出一层暗金光甲，先前的虫足刺击便是被金甲挡下。 “我没事......”惊魂未定的武天岚俏脸苍白开口道。 而后在姜明与武天岚的注视之下，少女体表的暗金光甲悄然消散。 全身上下只着心衣、亵裤，大片肌肤裸露在外的武天岚整个人好似煮熟的虾子般通红，姜明则是下意识将怀中的云隐皇帝丢了出去。 欺君之罪都能杀头，那非礼皇帝岂不是要被凌迟处死？！ “哎呦！” 一屁股摔在地上的武天岚娇呼一声，又惊又怒地揉着屁股站起身来，却见姜明已经正面朝下倒在地上，不由心中一紧道：“你怎么了？” “微臣正在检查地下，以防再有妖兽虫豸惊扰殿下。” 姜明一边回答，一边侧首将耳朵贴在地面警戒来自大地之下的威胁。 随着一连串脚步声靠近，姜明的右眼前出现一双踩着秀白罗袜的小巧玉足。 “再给我一套，方才的衣服被那家伙毁掉了。”双手抱在胸前的少女羞恼说道。 “是微臣疏忽了。”又取出一套自己的常服交给武天岚，姜明紧闭上眼睛等待着少女换好衣裳。 许是视觉封闭的缘故，此刻的姜明只觉自己的听觉异常敏锐，不光是远处荒野夜风吹拂过草叶尖尖的声音能听得清清楚楚，就连近旁衣衫布料划过肌肤的簌簌响动都好似回荡少年心头...... 啧，都这种时候了还在胡思乱想什么。 以天地练气决镇压心头的蠢动欲念，姜明深呼吸过后，将注意力放在更远处的警戒之上。 “陛下要加快些动作了，又有几头钻地蜈虫朝着咱们这边过来了。” 敏锐觉察到地底传来的轻微震颤，姜明眉头微皱开口提醒道。 听闻此言，武天岚加快手上动作，穿戴整齐后便搀扶着姜明回到巨虫尸身旁，将那柄锋锐长剑拔了出来。 都不需要武天岚擦拭剑身，长剑之上的鲜血宛如褪色般自行消散，这一幕看得少女连连称奇。 “那些巨型钻地蜈虫的来源方向与异香相同，咱们还是尽快离开这片荒原，另寻一处藏身之所吧。” 武天岚闻言点头，旋即带着姜明快速离开。 ...... ...... “轰轰轰......” 一阵掘土响动后，三头钻地蜈虫破土而出，围绕着同伴的尸身不停转圈。 没过多久，一队人马便出现在此地，而那三头巨型蜈虫停下游走趴伏在地。 “果然没错，有外人闯进了村子范围，还出手击杀了巡逻蜈虫。” 一名衣饰奇异，涂身绘面的怪人检查过蜈虫尸体后哑声开口。 而其余模样与他一般无二的异装人们眼中纷纷露出凶厉之色。 “村子里正在进行‘神香仪式’，决不能被任何人干扰！”为首那名手持火把的红衣汉子冷声喝道，小队成员随即分散开来扩大搜寻范围，而那三头钻地蜈虫也重新回到地下，继续寻找入侵之人留下的蛛丝马迹。 ...... ...... “老伯，你说这里是‘神香界’？” 喝光手中那碗添加奇异香料的粥水后，姜明从武天岚手中接过另一碗，疑惑地望着旁边老人问道。 “没错，这就是神香界。”面容枯瘦的老人砸吧着烟管点头说道。而那杆自制烟袋锅里填放的似乎也不是普通烟草，燃烧之时不断散发出淡淡的草木花香。 “你们是被先前那股空间风暴卷入此地的吧，许多天前就有像你们这般误入神香界的外人。”老人瞧见姜明把另一碗菜粥也喝了个精光不由笑道：“你这小子也忒急了些，都不知道给人女娃子留些。” 老人又去取来几只加了野菜碎叶的粗面窝头递给武天岚，随后与二人笑着说道：“你们先好好休息一晚，有什么问题明天一早咱们再唠也不迟。” “多谢老伯。”土炕上躺尸的姜明与坐在炕沿的武天岚异口同声谢道，老人笑着摆了摆手，便提着油灯离开这间土坯草房。 待到老人走后，武天岚凑到姜明身旁俯身耳语道：“这里真没问题吗？” 被垂落发丝撩拨鼻尖的姜明强忍住打喷嚏的冲动，小声回答道：“这里已经出了荒原范围，咱们也甩掉了后方追兵。而且这座小村子里并没有先前那股诡异香气，暂时应该没什么问题。” 第六十八章 香火祭祀 经过一天的逃亡之后，姜明与武天岚成功甩掉背后追兵，两人在荒原之外遇到一座普通村庄，本着收集信息的想法便在此落脚。 接待二人的老人钟家盛便是这座钟家村的村长。 从老人口中，姜明二人得知了这里是名为“神香界”的偏僻界域，此界盛产各种香料，人们平时的衣食住行都与各种香料息息相关。 只是当武天岚提起曾经闻到过的那种奇异香味时，老人的脸色变得微妙起来，三言两语便将话题岔开。 “钟老伯肯定还有什么瞒着咱们。”武天岚拿起一枚粗面窝头往嘴里放去，却被姜明一把夺过。 “这些还是交给微臣来解决吧，陛下吃这个更保险些。”取出干粮清水，姜明望着又渴又饿的武天岚认真说道。 “你吃就没事了？”先前菜粥就被抢走的武天岚不由好奇问道。 “微臣皮糙肉厚，就算有什么问题也吃不坏肚子。”姜明掰开窝头丢进嘴里，笑着与武天岚解释道。 开玩笑，咱可是连污秽魔气都能炼化吸收的主，岂能被蒙汗药之流的小手段放倒？ 姜明的人身天地中，火力全开的天地练气决将吃下肚的食物与香料飞快炼化吸收，根本不在乎这些东西是否被人动过手脚。 “成吧......对了，我不是与你说过别再喊陛下了吗。”就着清水啃着白饼肉干，武天岚望着姜明开口说道。 “得令。”姜明也只好乖乖听话妥协道。 “这神香界不属于八大域界，坐标偏僻难以寻觅，恐怕裴姨与司正他们需要花费不少时间才能找到咱们。”解决了温饱问题后，武天岚抱着膝盖坐在姜明身旁，望着窗外的漆黑夜色低声说道。 “坐等救援不是我的风格，多寻几条退路方能万无一失。”姜明笑着说道，安慰着情绪有些低落的武天岚道：“钟老伯不是说了，上一次的空间风暴也把不少人带进了神香界，他们既然不在村子里，肯定是有其他去处的。说不定已经有人离开此界返回九洲人间了呢。” 抹了把脸后，少女脸上的沮丧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属于云隐皇帝的冷静从容。 “你说得对。” 打消掉心头缭绕的迷茫不安过后，武天岚的注意力放回到这间老旧屋子上。 “筑墙土料里都掺杂了椒木碎末，怪不得这房子虽说有些陈旧，屋内却看不见蛛网蚊虫。” 抬手抚摸着粗糙土墙，武天岚有些惊讶道：“我住的椒房殿的椒木用量都没这么多！” “不光是土墙中掺杂的椒木，就连房顶铺着的茅草本身都带有淡香。”姜明皱起鼻子嗅了嗅后开口说道。 “光是吃食里添加香料也就算了，连住的房子都用香料作为建材，这未免也太浪费了些......”武天岚下了土炕走到木椅旁，俯身嗅了嗅后果然闻到了淡淡的檀木香气。 “此界大概是生产香料吧，不然也不会用这么金贵的木材盖这么简陋的土坯房。”从粗面窝头中品尝出冰片龙樟味道的姜明笑着说道：“在咱们眼里价值千金的名贵香料，对于此界之人来说可能就是随处可见的林木杂草。” “咱云隐能有这么一方香料产地，母后她老人家怕是做梦都能笑醒。”武天岚重新回到土炕上，本来准备在另一端躺下休息，想了想后还是将被褥挪到姜明身旁。 毕竟白天遭遇巨型蜈虫袭击的场景她可并未忘记...... “陛......你安心休息吧，我来守夜。”及时改口的姜明轻声说道。 “你的伤势那么严重，应该多休息才行。”武天岚摇头拒绝道。 “我的体质比较特殊，只要有个地方安稳歇着就行，少些睡眠无伤大雅。”姜明笑道。 拥有神念的姜明警戒范围自然要比尚未踏足修行的武天岚大上许多，而自行运转愈合伤势的天地练气决也不需要他额外操心，所以守夜对于姜明来说不算多大负担。 “那就拜托你了。”回想起身边少年能够在光阴长河绕行的静止领域中行动自如，后来更是横跨数个大境界将那易飞仙斩于剑下，武天岚也便不再争论躺了下来。 不多时，一阵轻微的均匀鼾声便在姜明身旁响起。 带着姜明逃了一整天，早就疲惫不堪的少女昏沉睡去，身体不自主地蜷缩成一团。 “这么看来，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也与灵儿、阿途她们没什么两样。”将自己身上的破旧棉被盖在武天岚身上，姜明浅浅一笑轻声说道。 ...... ...... 一夜无梦，窗外的锣鼓喧嚣吵醒了少女。 武天岚赶紧爬起身来，顾不得整理散乱秀发便向身旁看去，却见昨天晚上还只能躺着的姜明，现如今已经坐起身倚在墙上。 “外边是怎么回事？”擦了擦嘴角水痕，武天岚将满头青丝束起，警惕望向窗外的昏沉光景。 说来也怪，这神香界的白天天色极其昏暗，若无火把灯烛照明，五十丈外的景物便已经看不大清楚。 而到了晚上夜色极为深沉，整座天幕上莫说高悬明月，就连半点星光都看不见。 “听钟老伯说，这是村子里在进行这个月的‘香火祭拜’，祈求神明保佑。”方才前去询问过钟家盛的姜明开口说道： “这神香界的土质与外界天下不同，种植那些香料奇楠的确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可耕种庄稼的收成却低得可怜，村里人将各种香料缠在饭食里也是为了节省口粮。” “这......”回想起昨天晚上那几枚干硬粗糙却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粗面窝头，武天岚的眉头紧紧蹙起。 昨天晚上她还很是羡慕神香界各种名贵香料的丰厚产出，可今天却发现这里的百姓竟然连糊口温饱都很是勉强。 “为了祈求神明恩赐，降下福泽护佑庄稼成长，钟家村每个月都要进行一场香火祭祀，全村老少一起焚香祈福。”姜明轻声开口道。 听闻此言武天岚忽然面色一变，有些紧张的看向身旁少年。 “放心吧。”姜明微笑说道： “此处的香火味道，并非是先前那种诡异香味。” 第六十九章 无上尊神 “我怎么闻不出有什么区别？”武天岚抽了抽鼻子疑惑说道。 在她的感觉里，钟家村祭祀香火的气味与昨天在荒原上闻到的味道没什么两样，都是混杂着辛香与草木味道的香气。 “昨天的香火气味中多了些难以描述的诡异味道，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东西不太妙。” 姜明眯起眼睛轻声说道。 庆典祭祀的祈福香火明明应该充满了虔诚与庄肃，可昨天的那股气息却让姜明打心底里生出厌恶排斥。 武天岚不明所以，但还是决定相信姜明的直觉。 两人吃过早餐后，便一起走出屋子。 村里的香火祭祀还未结束，武天岚从远处望去，便被眼前这一幕情景所震惊。 只见一座巨大的青金石鼎中堆垒起一座香火高山，密密麻麻数以万计的红色线香插满山头各处，猩红火头连成一片火海，滚滚青烟伴着四周围祝祷祈愿声直入天际。 “看起来很震撼吧，至少在咱们云隐，我是没见过这种形式的香火祭祀。”姜明在旁轻声说道。 “钟家村每个月都会举行一场这种规格的祭祀嘛？”望着那座由线香与香灰堆积而成的山头，武天岚询问道。 “是的，每个月都会举行这样的祈福仪式。而且听钟老伯说，不久后的新年庆典规模会更加盛大。”姜明望着那座颇为壮观的香火山头点头说道。 这座神香界的天象气候虽然与紫皇洲不同，可四时日历却几乎一致，还有十几天便会迎来新的一年。 正当二人交谈之际，村子中心处的祭祀广场上传来钟家盛的苍老嗓音。 “大祭礼毕，尊神永生！”跪伏在地的老人叩首参拜，用尽力气大声唱诵。 “尊神永生！”钟家村其余村民们也跟着叩首唱诵，每一个人脸上都满是虔诚神色。 似是众人的祝祷上达天听，原本还有一小节尚未燃尽的香火山头瞬息间化为飞灰，最后一股浓郁烟气不再直入苍天之上，而是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化作点点灰芒没入四周围的大地之中。 三叩首后，老村长与一众村民这才起身各自散去，有些村民路过的时候看见了姜明与武天岚二人，原本木讷的脸上瞬间浮现出欣喜神色，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如此诡异的情形令姜明与武天岚心里发毛。 在村民们露出笑容的那一瞬间，两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就好似自己被狩猎者注视着一般。 “要不咱们还是走吧，我怎么感觉这里也不安全......”武天岚扯了扯姜明的衣角小声说道。 “这神香界果然大有古怪。”姜明闻言点了点头。 两人正打算悄悄离开的时候，老村长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二位早啊，怕不是村里的香火祭祀把女娃娃吵醒了。”老人背着双手笑眯眯走来，姜明与武天岚对视一眼，最终还是打消了直接跑路的想法。 “怎么会呢。”武天岚浅浅一笑转言道：“这香火祭祀的规模还真是宏大，我这次也算是开了眼界。” 听闻此言，老村长面色一黯，点燃烟袋锅子嘬了起来。 “钟家村人丁稀少，村里剩下的也都是老弱病残，支撑不起太大规模的香火祭祀。若是往前三五十年，那时候香火祭祀的规模才算得上真正宏大。” “比这还夸张？！”跟着老人回到那间破旧草屋，武天岚闻言不由惊讶道。 “往西五十里外的黄沙村算得上是附近最大最繁荣的村寨，那里每一日都会举行这般规模的香火祭祀，每年十一月份更是会开启持续一整个月的‘神香仪式’，以此求得无上尊神来年的钟情怜爱！” 言及至此，老人的双眼都随之一亮，沙哑的嗓音中满是憧憬与向往。 “往西五十里......”武天岚闻言眉头微蹙，与身旁的姜明交换了个眼神后开口说道：“钟老伯，你说的黄沙村就是那片荒野另一侧的村落吧。” “没错。”钟家盛抽了口烟袋点头道：“只可惜黄沙村只收留年富力强的青壮男女，老头子我是没机会去观礼无上尊神赐下的神恩福泽了。” 老者口中的“尊神福泽”，并非是先前香火祭祀最后阶段中残余香火所化的灰色光泽，而是实打实从天而降的神恩赐福！ “钟老伯，能仔细说说你们祭拜的那位无上尊神嘛？”姜明笑着开口道。 老者自然不会拒绝，十分热情地为姜明与武天岚介绍起来。 相传数千年前的神香界不过是一座荒芜界域，在那位无上尊神降临前连正式的名字都不曾拥有。 神香界的大道规则诡异无比，大地山川之上盛产香料作物，可最基础的粮食庄稼却无法生长，大批生灵也因此饿死。 降临此界的无上尊神不忍万灵陷入煎熬，降下神力点化众生，将“香火祭祀”之法传入凡间。 凡是虔诚奉香祈祷者，无上尊神便会降下神力福泽，或是改良耕种土地，或是点化开悟修行。 长此以往，整座神香界的芸芸众生都化作无上尊神的信徒。 可随着时间流逝，挽救苍生的无上尊神被此界天道反噬重伤，最终陷入沉睡之中。而像钟家村这样的祈福祭祀也只能引动残存福泽来增加土地肥力，以此种植些仅供糊口的灰麦矮粟。 还能维持祭祀规模的大型村落所唤醒的神恩福泽更加强大，所以黄沙村这样的村寨开始不断吸收周围村子的青壮劳力，使得本就破落的钟家村更快走向衰亡。 听到此处的武天岚眉头皱得越发厉害，转头望向身边的姜明，却发现少年还是那副微笑表情专心倾听。 老者口中的那位“无上尊神”听起来是一位心怀慈悲的大神通者，为了拯救一界生灵不惜牺牲自我陷入沉睡。 只不过武天岚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那位无上尊神既然有改变此界天道规则的大神通，为何不在此建造域界之门，来让这座神香界与外界大天地相连？ 凭借此地丰饶富庶的香料产出，无论是与哪一个人间王朝签订同盟契约都能互惠互利，又何苦独自一人硬刚此界天道，最终重伤沉睡呢？ 第七十章 毛骨悚然 “只可惜我钟家村破落至今，连‘神香仪式’的祭祀秘法都已经失传，不然的话......” 老人沟壑纵横的苍老面庞上浮现出凄苦神色，烟袋锅中的烟丝静静燃烧，向着注定化为灰烬的终局缓缓前行。 “神香仪式又是什么？”姜明收起笑容，继续追问道。 少年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先前荒野上飘散的诡异香气，应该与这所谓的“神香仪式”脱不开干系。 “那可是我们神香界最为盛大的香火祭祀庆典，祭典上焚烧的香火也不再是普通的线香，而是通过秘法制成的‘秘香’......” 老者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屋外传来的一道喊声打断。 “村长，黄沙村那边来人哩！” 钟家盛闻言连忙起身向外走去，同时回头与姜明二人歉声道：“我得先去迎接黄沙村上使，回来再与二位继续说道那神香仪式。” 武天岚笑着将老者送出屋后，转过身脸色就紧绷起来。 “是来抓咱们的嘛？”少女有些紧张的问道。 “先前留下的伪装痕迹不是指向钟家村方向，那些家伙们应该不是冲咱俩来的。”姜明沉声说道：“不过以防万一，还是早做些打算为好。” 姜明眸光一转，取出长剑削掉木椅四腿的底部，再将四块檀木片合在双手之中，旋即爆发劲力。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过后，姜明手中便多了一捧檀木香粉。 武天岚见此情形立刻明白过来，上前取了香粉撒在自己身上。 “帮我。” 解开发束，武天岚对着姜明招手示意。 将细密香粉用木梳梳进少女秀发中，姜明的动作轻柔迅速，不消片刻便将武天岚的发束回归原先的样式。 “你还会给女孩子梳头发？”侧首回望身后的少年，武天岚的眼神里满是好奇。 “拿我妹练出来的。”姜明取出一根木钗簪在武天岚头上，将原先的那枚金钗放回少女手心。 “替我收着吧，我现在什么也拿不了。”武天岚抓住姜明的大手退回金钗，而后一脸坏笑道：“我的气息遮掩已经搞定了，接下来就是你的了！” “我就不用了。”将剩下那点檀木香粉收起，姜明摆了摆手道：“我本就没有留下任何气味。” 身怀天地练气决的姜明人身天地自成世界，稍加注意后便不会外泄任何气息。 “怪不得当时你能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摸到易飞仙的身后。”武天岚挑眉说道。 “也不全是敛息的原因。”姜明想了想后开口说道。 当初的他是借助了解放状态下始源天命带来的纯白视界，完美绕过了每一条因果光丝才躲开了大人物们的探知。 瞧见姜明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武天岚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取了些灰土，对着镜子装扮起来。 片刻之后，铜镜中的少女明明模样没有多大变化，可浑身气质却变得土气许多，叫人一眼望去更容易下意识忽略。 “你还懂化妆易容？”瞧见手捧灰土的武天岚冲着自己凑来，姜明好奇问道。 “你以为先前元辰大殿上云隐皇帝那一身威武霸气，都是靠我自己散发出来的嘛？”武天岚竖起小指沾着灰土，在凑在姜明面前细细勾勒起来。“那股子凛凛威风是靠着身形仪态、修容妆造与衣袍服饰共同打造出来的。” 在姜明看来，对方不过几个擦擦眼角、抹抹鼻翼的简单动作，可再看镜中的自己竟然也变得不起眼起来。 而当钟家盛再度返回小屋的时候，瞧见姜明二人时不由一愣。 这两位的样子明明没什么变化，可老人总觉得哪里与先前不大一样...... ...... ...... “你二人就是投宿钟家村的外界来人？” 一名穿着裹身红衣，胳膊与脸上绘着青色图案的奇装汉子居高临下开口问道。 眼前大汉身高两米有余，浑身鼓起的肌肉棱块分明，黝黑泛光的皮肤之上涂了不知名精油，散发出一股强烈的刺鼻香气。 大汉身旁还趴着一条庞大蜈虫，四周围的钟家村村民见此巨虫都吓得瑟瑟发抖，有些更是直接跪伏在地不停叩首。 “不错。”姜明与武天岚欠身施礼，一眼望去当真与误入神香界的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几时来的？”大汉双手抱怀眯眼问道。 “昨日才在此住下。”姜明脸上一副诚惶诚恐表情道。 “钟老头倒是没扯谎，时间上也与那家伙对不上。”大汉嘟囔一句后拍了拍身旁巨虫。 得到命令的钻地蜈虫立刻迈开一条条枝节分明的虫足向前而来，四周围的村民们见状吓得连连后退，而姜明与武天岚也浑身颤抖，被千足蜈虫围绕在内。 探出狭长虫须在二人身上扫过，检查好一会后钻地蜈虫冲着红衣大汉摇了摇头，而后又乖乖回到其身旁趴在地上。 “果然不是，他们身上没沾着虫血的味道。”满意于自己的判断并未出错，红衣大汉点了点头后开口说道： “对于从外界流落至此的朋友，我黄沙村向来十分欢迎。钟家村这样的破落村庄怕是没办法长期供给二位的吃穿用度。今天傍晚会有队伍经过这里，若是愿意的话，你们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前往我黄沙村。” 话音落下，红衣大汉便飞身跃上钻地蜈虫的背甲，一人一虫转身离去，只留下漫天烟尘久久不散。 驱散附近村民，与姜明二人回到那座破旧草房后，钟家盛这才露出羞愧表情道： “黄沙村上使说的不错，我钟家村地力贫瘠收成糟糕，短期供应二位的伙食倒是不成问题，长此以往怕是会出问题......” “钟老伯的意思是，建议我们前往黄沙村？”姜明眯起眼睛笑着问道。 “你们不用担心，黄沙村虽说实力强大，行事作风也颇为霸道，可他们对于你们这样的外界之人还是很好的。”老者摸出烟袋锅子，这一次却并未点燃。 “你们这些外界来人到了那里不光可以吃饱穿暖，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尽管提。”钟家盛脸上浮现出羡慕神情，仿佛黄沙村就好似天堂一般美妙。 姜明与武天岚不由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疑惑神色。 可接下来老者说出口的话语，却令少年与少女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只要你们能早日诞下香火种子，不论什么要求他们都会满足的。” 第七十一章 香人 “只要你们能早日诞下香火种子，不论什么要求他们都会满足的。”老人满脸羡慕的开口说道，却没注意此刻的姜明与武天岚齐齐变了脸色。 “还请钟老伯讲讲，什么叫早日诞下香火种子？”用微笑掩饰心底激荡的姜明开口问道。 “哦对对，香火种子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与你们说。”钟家盛一拍大腿道：“在咱们神香界诞生的孩子都有几率蒙受无上尊神感召，一旦受到神眷青睐成为香火种子，这孩子便有资格踏上‘香人之路’......” 老者的话匣子一开便有些受不住，一旁的武天岚越是听下去，便越觉得手脚冰凉。 “香火种子”要经历过许多阶段才能正式化作完全体香人，这一过程便被称为“香人之路”。 香人之路共分七重：喂胚、安魂、堕欲、出尘、濯足、净发、成衣。 其中最开始的“喂胚”与“安魂”阶段最为重要，且消耗时间也是最长。 刚出生的“香火种子”一开始便会被喂食各种精心调配过的混合香料，来潜移默化改变肉身筋骨，这便是所谓的“喂胚”阶段。 而在“安魂”阶段，初长成的孩童们要经过各种仪式来将神魂彻底打散融入血肉之中，“安魂”过后的预备香人们不再叛逆抗拒，对于命令只会无条件接受。 “堕欲”期则是这些预备香人们交媾繁衍的阶段，他们要在此阶段抓紧留下血脉后代，以便继续选拔“香火种子”来开启新的香人之路。 过了“堕欲”阶段的预备香人们便要接受“出尘”点化，进一步排出体内残存的污秽与欲念，进而让身心都达到无想无念的空明之境。 “濯足”阶段的预备香人们不再被允许随意走动，双足会在浸泡过特制药水后再以黄纱裹缠在一起，勒成脚尖冲下的香脚模样。 “净发”则是将预备香人的脑袋浸泡在一种红色秘药之中，出水之时青丝变赤发，而染上红色的长发会被编制梳理成螺旋盘天的形状，最顶部的尖端还要涂擦精油膏脂。 待到这一系列流程结束，穿上百种香料浸泡而成的香衣之后，一支真正的“香人”便制作完成。 “等一下，钟老伯。”武天岚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道： “您所说的香人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点燃后祭拜无上尊神啊，不然还能干什么用。”老者理所应当地耸肩说道，面上的表情似乎在说：你怎么会问出这么无聊的问题。 武天岚的手掌止不住颤抖起来，下一刻却被一只温暖大手覆盖。 按住少女冰凉的小手，姜明继续笑着问道：“这么说来，您之前所说神香仪式上所用的‘大香’，便是这么制作出来的香人喽？” “当然！”一脸赞许的看着姜明，钟家盛继续说道：“神香仪式期间，黄沙村每天都要点燃一支香人祷告无上尊神，最后一天的跨年夜里，更是会消耗掉百支香人来祈求神恩福泽！” 终于恢复冷静的武天岚只觉那只温暖大手骤然收紧，不由轻咳提醒姜明收些力道。 “只可惜我们这些普通人后代里诞生香火种子的概率太小太小。不过你们可不一样，外来之人生出香火种子的概率可比堕欲期香人们还高！只要能生下香火种子，即便你们整天什么都不做，都会有人送来美酒佳肴！”老人兴奋的说道。 拍了拍武天岚的小手后，姜明继续摆出一副好奇姿态追问道：“那我们俩会有什么危险嘛？毕竟比起富贵荣华，小命更要紧一些。” 老者闻言哈哈大笑道：“这个不用担心，只要你们在那里遵守规矩，黄沙村还会派人保护你们哩。”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钟家盛捋着胡须补充说道：“安心吧，想要制作香人必须从一出生开始便进行喂胚、安魂，你们都已经错过那个阶段，肯定不会被怎么样的。” 闻言姜明一副长出一口气的放心模样，又与老村长闲聊一会后才将其送出屋子。 “黄沙村的救济队伍今天傍晚会经过村子，你们准备准备，到时候可别错过这么好的机会。”钟家盛拍了拍姜明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一开始他见到这二人的时候，那少年明明是一副进气少、出气多的模样，一张脸比死了三天的尸体还要惨白。谁承想不过休整一夜，小伙子都能下地行走了。 “知道了。” 挥手送别步履蹒跚的老村长，回到屋里的姜明看向武天岚，只见少女眉眼间阴云缭绕，一张俏脸冷得吓人。 “看来可以确定，那所谓的‘无上尊神’就是一尊邪神！”面沉如水的武天岚咬牙说道。 “看来神香界的异常也都是那家伙搞的鬼，目的便是为了逼迫此界生灵以其传下的秘法制作香人进行祭祀。”姜明叹了口气说道。 “不要随便叹气，裴姨说过，叹气会让运气变得越来越差。”武天岚突然插嘴一句题外话道。 “裴姨？就是那位......”一想起那尊手撕飞升大妖，拳打魔族祖器残片的绝世猛人，姜明不由扯了扯嘴角。 若是那位女子武神在此，管他什么无上尊神、界域法则，一拳若是打不爆的话，再补上一拳不就好了？ “只可惜裴姨不在，给我留下的那件金甲又是时灵时不灵。”武天岚郁闷说道。 “那东西关键时刻应该能救你性命。”姜明拍了拍武天岚肩膀安慰说道。 “你现在倒是大胆了许多，也不怕什么君臣僭越了。”少女勾起唇角望着姜明说道。 不等对方收手抱拳开口言罪，武天岚便抢先一步说道：“好了好了，逗逗你而已。” “接下来咱们得做出选择，到底是前往那座黄沙村，还是寻找新的落脚点？” 姜明揉了揉下巴沉吟说道：“离开钟家村的话咱们还要跟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倒不如先跟着其他人一起去黄沙村看看，若是事情不妙咱俩再跑路也不迟。” “听你的口气，这是恢复的差不多了？”武天岚美眸一转开口问道。 “亏空的消耗差不多都靠丹药恢复得七七八八。”姜明点头说道。 少年嘴上说得轻松，实则是不计代价消耗神魂识海内镇压的庞大血气，足足花了三分之一的血魔气息才让自己的状态恢复过来。 第七十二章 外来者 “若想寻找离开此界的方法，前去黄沙村说不定会收集到更多的信息。”武天岚深呼吸过后，望着姜明沉声说道。 “好。”姜明点头说道。 两人旋即开始商量伪造新的身份，以防受人盘问的时候漏出马脚。 “你还真有一位未婚妻？”聊到二人关系的时候，武天岚眉毛一挑开口问道。 “对啊。”姜明摆手说道：“不过那家伙前去北俱芦洲修行剑术了，什么时候回紫皇洲还说不准呢。” “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去？”武天岚虽然没认出那时候姜明手中握持的乃是具象化的纯粹剑道，却也从少年身上感觉到独属于剑修的锐利锋芒。 “那时候我有别的事情，错过了试炼选拔。”姜明无意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转言道：“所以说未婚妻这个身份不太适合你，还不如表姐......” “那你就不怕黄沙村的人把我分给其他的家伙？”武天岚笑眯起眼反问道。 “额......”姜明望着眼前的烫手山芋不由陷入沉思。 “就这么着吧，这样一来你我也方便一起行动，到时候跑路的时候也省得你丢下我不管。” 从雪白颈项间摘下一条同心项链，武天岚将连环锁扣拆开，取下其中一枚金环递给姜明道：“这是命令。” “姜明领旨。”少年苦着脸接过那枚还带着温度与体香的精致金环，从储物戒指中选了条黑色细绳绑好后挂在脖子上。 “这同心金环可是我武家秘传法器，不只有装饰作用，佩戴的两人还可以直接进行心音交流。” 武天岚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姜明的脑海之中，着实吓了少年一跳。 “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拿起那枚錾刻了无数细小铭文的精致圆环，被其吸引的姜明随口问道。 “......”武天岚闻言一愣，耳尖忽然泛起一抹红晕。 “怎么了？”发觉武天岚沉默不语的姜明转头看来，却被少女恶狠狠瞪了一眼。 “我才想起来有这法器，不行啊？”武天岚呲牙凶道。 “若是您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护身法宝，还是赶紧告诉我，咱俩也好一起商量这些东西的用处。”姜明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武天岚，只好赔笑说道。 少年并不清楚，武天岚的这一双同心金环除了是传音法宝之外，还有其他象征意义。 就比如情比金坚，永结同心...... ...... ...... “同心环与寻常的传音术法不同，可以直接将持有者的心音连接在一起，外人无法探听你我间的谈话内容。”将云晶项链塞回衣服里，恢复正常模样的武天岚对着姜明认真说道。 “皇家御用的法宝还真是厉害。”听闻此言姜明面露喜色。 混入敌人大本营时最怕的是什么？不就是传递消息时不小心暴露嘛。 有了此宝在手，无论是姜明亦或者武天岚两人中谁出了差错，另外一人都可以帮忙打圆场。 而且他们也不用担心谈话内容被黄沙村的那些家伙们监听。 “再对一遍剧本，你我都是紫皇洲云隐王朝拒北城的居民，出行游玩的时候被这次空间风暴意外卷入......” 少年少女凑在炕头，一遍遍熟悉着二人的崭新身份。 ...... ...... 昏沉天光进一步黯淡之际，一队人马终于抵达钟家村外。 “这是钟星他们攒下的救济粮，二十袋灰麦十袋矮粟。你们村里有没有收留外界来客，吃穿消耗在我这登记一下，下一次救济车队会给你们补齐。” 车队首领粗着嗓子大声吼道，钟家盛也赶紧安排人手将粮食运回村子，赔笑与领队说明情况。 若没有钟家村青壮在黄沙村做工干苦力换来救济粮，光靠村子里老弱病残的开垦播种，怕是天天都要饿死人。 “你们就是钟家村收留的外来者？”坐在车架上的领队低头看向钟家盛身旁的年轻男女，脸上露出一抹可惜道：“年纪还是小了些。” 若是带回村子里外来者能尽快产下香火种子，那他这个车队首领都会分到一笔丰厚奖赏。 武天岚一副怕生模样躲在姜明身后，少年则是对着车队首领点头哈腰不停赔笑。 “倒是比前几个村子里的家伙识趣。”车队首领大手一挥，便让姜明与武天岚登上后方的牛车。 来到车队后方，姜明便瞧见一架牛车上已经坐了几人，他们身上的衣服式样与神香界风格并不相同，看来也是被空间漩涡卷入这里的外来者。 其中当属那怀抱大刀的魁梧青年最为显眼，此人剑眉星目眸蕴精光，一身腱子肉宛若铜浇铁铸，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不好惹的气场。 抱刀青年左手边坐着一位醉醺醺的邋遢道人，此人看上去年岁不大，一身酒气却熏人得很。 再往右看，便是两位衣着容貌一般无二的双胞胎姐妹，原本好似受惊兔儿般蜷缩的两人一见姜明身边的武天岚，垂涎欲滴的小脸上立刻浮现出惊喜笑容。 能在这座诡异界域里瞧见外来女子，着实让这对双胞胎姐妹欣喜不已。 登上牛车的姜明依旧是那副谨小慎微的赔笑模样，与周围众人纷纷打过招呼。 那醉酒道人自称千机子，乃是出身于扶摇洲大宗济海宗门下。 一旁的抱刀青年则是不屑嗤笑，直言济海宗乃是山上仙门，又怎会收留一个烂酒鬼来坏掉宗门声誉？ 那醉道人嘿嘿一笑也不反驳，继续提起酒壶开怀畅饮。 抱刀汉子同样来自于扶摇洲，而且作为炼体武夫他已经抵达气血境界，气血如龙淬炼腑脏，而且已经生出一缕传说中的“武道内息”！ “拓跋大哥果然厉害，我还是第一次见三品气血境的武夫哩！”姜明用力鼓掌称赞拍马屁道。 抱刀青年十分受用的哼哼两声，大手一挥示意姜明坐下，对于他的观感也好上几分。 “灵叶、碧落，见过姜公子、武小姐。” 这一对出身于东宝瓶洲的姐妹花齐声开口，拎起衣裙对着姜明二人欠身行礼。 第七十三章 神香丸 一番简短介绍后，姜明二人挨着灵叶、碧落二人坐下，两姐妹找到了个伴后也终于不那么紧张。 “各位知道有关黄沙村的相关情报嘛？”姜明主动开口问道。 醉道人继续畅饮葫中美酒没接话茬，双胞胎姐妹花则是齐齐摇头表示并不清楚。 “我才找到那荣家村便被车队节奏，只知道黄沙村与破败落后的荣家村完全不同，不至于连几份额外口粮都拿不出来。”怀抱大刀的拓跋青不屑说道。 “我倒是从一位老村长那里听到了些不太妙的消息......”姜明故意皱起眉头露出犹豫模样。 “你这小子也忒墨迹，快说快说！”拓跋青剑眉一拧不爽说道。 “就是关于黄沙村对于外来者的安置......” 将香火种子的诞生与制作香人的全过程简单描述，姜明说完后闭上嘴巴，静静观察着其他人的神色变化。 灵叶、碧落姐妹俩此刻已是俏脸煞白，谁能料到住在黄沙村的条件竟然是与人结合生下孩子，而且自己的亲生骨肉竟还会被如此残忍的对待！ “这黄沙村老子不去了！” 热血上涌的拓跋青抓起怀中大刀便欲跳车，却不想被一旁的醉道人抬手拦下。 “稍安勿躁。”打了个酒气熏熏的饱嗝后，醉道人睁开眼皮慢声说道：“这神香界内每一处地界都与黄沙村风俗无异，你不去黄沙村又能去哪？” “这方界域如此广大，我自然能用双手拼杀出自己的归宿！”拓跋青斜眼望着邋遢道人不屑开口道。 “那吃喝问题怎么解决？”醉道人抬起酒葫芦抿了一口笑呵呵问道。 “此界土壤奇特，只适合各种香料生长，农植果蔬之类的若无那所谓的‘神恩’眷顾根本无法生存。”醉道人望着陷入沉默的拓跋青继续补刀道： “可别说渔猎维生，你能想到的办法此界生灵早用过了。现如今的牧场、渔场、猎场也都被黄沙村这样的巨型村寨所霸占。” “你若真是金丹元婴境界的大修士，可以辟谷禁食倒也无所谓，不然想要活下去的话，便唯有前去村子这一条路可以选。” 一通话说完，醉道人换个姿势继续躺在牛车一角。 “您是怎么知道这么多情况的？”一旁的姜明不由好奇问道。 “仙酿美酒，一夜畅谈。我把整个村子的长者都灌趴下了，他们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醉道人得意扬扬地晃了晃酒葫芦道。 “我不甘心就这样被一群凡人蝼蚁摆布！”咬牙坐下的拓跋青脸色难看道。 “谁说此界生灵就没有踏足修行大道的了？”醉道人讥讽笑道：“我听说昨天有人杀掉了一头黄沙村巡逻周边的钻地蜈虫，村子里派出搜捕的炼气士就不下二十人。” 像是钟家村这样连粮食都无法自给自足的破落村庄自然没有余力供养出修行者，可不断从周围村寨吸血壮大自身的黄沙村可就要另当别论了。 “炼气士又如何？老子还不是一刀一个！”拓跋青不服气道。 “你这脾气得改改，不然到了人家的地盘上早晚会吃亏。”醉道人提醒一句后也不再多言，而是抱着酒葫芦沉沉睡去。 抱刀汉子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也不知究竟在思考什么。 ...... ...... 随着车队在周围村落走了个遍，最后一辆牛车上也多了三道身影。 其中一人是与灵叶二人年纪相仿的沉默青年，另外两位则是一对夫妻，只不过二人的行为举止都有些古怪。 那名为金三花的美妇人上了车就开始缠着拓跋青问东问西，她男人胡旱则是扫视一圈后，笑眯眯与灵叶姐妹搭起话来。 “什么情况？” 武天岚的心音在姜明心中响起，少年略作思考后回答道： “成年人的事，少掺和。” “我马上也年满十八了好不好！”武天岚瞪了姜明一眼道。 “我还差两年，我不掺和。”姜明对着少女温柔一笑，传音说道。 那灵叶、碧落姐妹俩虽然都是十九岁年纪，看上去却像是娇生惯养的深闺大小姐，面对胡旱的油嘴滑舌实在难以招架。 “快到了！” 前方车队首领忽然高声喝道，队伍中一头头长角青牛哞声连连，两旁的地面突然传来剧烈震动，吓得胡旱、金三花夫妻俩面色惨白抱成一团。 便见车队两旁钻出十头巨型蜈虫，扭动着身躯跟随队伍一同前行！ 怪不得这支运粮队伍并未配备随行护卫，原来一路上都有这些钻地蜈虫暗中保护！ 躲在武天岚与姜明旁边的姐妹俩此刻也花容失色，倒是拓跋青还在强装镇定不屑冷哼。 若真斗起来，这位气血境武夫倒也能杀光这十头钻地蜈虫。 可黄沙村的一支运粮队就有此等规模的战力护送，村子里又会有多少高手坐镇？ 拓跋青望了一眼还在悠悠醒来的醉道人，深呼吸后开始调整自己的心态。 “什么动静，怎么这么吵。”打着哈欠的醉道人撇了眼车队外的巨型蜈虫咂了咂嘴说道：“看来是快到黄沙村了。” “进村前他们会分发一种名叫‘神香丸’的东西，吃与不吃选择权在你们自己。”醉道人拧开葫芦灌了口酒道。 待到车队行驶过一片黄沙滩涂，一座占地规模极其庞大的村寨出现在众人眼前。 与其称其为“村”，倒不如叫做城池更为合适！ “所有外来者下车，到这里集合！” 一位手持长枪的卫兵高声喝道，车队两旁的巨型蜈虫让开一条道路，胡旱夫妇连滚带爬跑出虫围来到那兵士身后。 姜明扶着武天岚下了牛车，目光不经意扫过醉道人身旁的沉默青年。 此人的年纪与拓跋青相仿，二人的性格却是天差地别，一路上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待到所有人到齐之后，那持枪卫兵领着众人来到一座亭前，从中取出一只尺长木匣开口说道： “尔等皆是天外来人，我们黄沙村对于外来者虽然不抵触，却也要做些相应措施。愿意留下的吃下这神香丸后便可入城，不愿意的我们也不会强留，还会赠与诸位干粮清水。” 卫兵说话间打开手中木匣，一股奇异香味瞬间扩散开来。 但见木匣之中，一粒粒鸽子蛋大小的暗红色丹丸静静躺在其中。 第七十四章 助助性 待到那卫士说完，醉道人第一个上前，捻起一粒神香丸丢入口中，接着灌了口酒便向城寨里走去。 “滋味不错，下酒正好。” 眼见有人当开路先锋，饿了一路的胡旱夫妇也不再犹豫，纷纷吞下这奇香弥漫的神香丸，拔腿追向醉道人。 “这东西有何副作用？”拓跋青倒是直接得很，与那持枪卫士询问道。 “服用神香丸之后，各位的肉身法力会被暂时封印。毕竟我们黄沙村也需要些时间来摸清楚各位外来者的脾气秉性，以防生出大乱。”那卫兵直言不讳道，完全是一副吃不吃由你的随意态度。 “阁下若信不过我黄沙村，尽管取了干粮清水离开便是。只不过这里距离下一处大型村寨可不算近，而且不论是哪个村子，入村前都必须服用这神香丸。” 听闻此言，拓跋青的脸色一阵变换，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服下神香丸，而是取了干粮清水离开村子。 青年可没有将自己身家性命托付于人的习惯。 “你们自求多福吧。”撇了一眼没有修为的众人，拓跋青留下一句话后便迈开脚步转身离开。 “若是各位没有那气血武夫的一身本领，最好还是在村子里落脚。只要确定大家不会对村子产生威胁，神香丸的解药我等自然会双手奉上。进入村子后大家也可以在特定区域内自由活动，我们也不会逼迫诸位去做任何不想做的事情。” 卫兵目送拓跋青离开后，笑着与剩下几人解释说道。 “那......我二人就要多多麻烦贵村了。”一脸纠结的姜明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领着武天岚一起上前接过神香丸吞了下去。 瞧见武天岚她们就要走远，灵叶、碧落姐妹俩面露凄然神色，颤抖着伸手接过暗红丹丸吃了下去。 沉默青年则是众人里最后一个服下神香丸的。直至此刻，除了抱刀青年拓跋青之外，这一批外来者都选择进入黄沙村内。 进入村寨后，灵叶姐妹俩不由捂住鼻子，只因街道两旁挨家挨户都有人焚香祈福，空气中混杂着各式各样的香薰味道，浓郁得令人有些反胃。 这黄沙村的繁华的确不是钟家村所能比的，整洁干净的街道安排有专人打扫，而村中居民瞧见外来人队伍后也纷纷热情打招呼。 只不过姜明总觉得这些人的笑容之下还藏着些其他意味。 在领路人的带领下，众人穿过数条街道后，终于来到一处僻静场所。 “前边就是你们外来人的居住区域，里边的房子随你们挑选，每日三餐都有人送到这里，记得按时领取便是。” 前方一位领路老者站在一圈木栅栏前，对着醉道人等人开口介绍道。 伴随着老者打开木栅栏，其内一栋栋独立木屋出现在众人眼前。 “知道你们外来人不习惯村子里的香料味道，这些屋子都是由乌巢木搭建而成。” 老人领着众人走到一栋木屋前，姜明发觉这里的香味果然没那么重。 “除去三栋已经有人居住的屋子外，剩下的随你们挑选。”老人背着手转身离去，只留下最后一句话语。 “平时请勿随意离开这片区域，有什么事与守卫们讲就好了。” 等到老人离开，胡旱夫妇立刻精神抖擞，吵吵嚷嚷着挨个检查每一栋木屋，最后兴高采烈住进那栋最大的房子里。 姜明与武天岚随便选了一栋屋子暂作落脚，灵叶姐妹则是紧挨着两人住下。 沉默青年远离众人，选了边缘位置的一间小屋。至于醉道人嘛...... 这家伙貌似不胜酒力，直接躺在一方石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待到众人安顿下来后，黄沙村派人送来餐饭，令姜明意外的是这里竟然还提供酒水。 眼看着醉道人并没有醒来，胡旱夫妇俩将他那一份饭菜也吃了个精光，剩下的半坛烧刀子则是被姜明留了下来。 “没想到这村子里还有肉吃，莫说是在先前那个破村子，就是在老家的时候一年也开不了几次荤！” 吃得满嘴流油的胡旱捧着肚子满意说道，一旁饮了几口酒水的美妇人脸上飞出一抹红霞，目光扫视一圈后没能瞧见拓跋青的魁梧身影后轻叹了口气，随后拽着自家男人便回了屋子。 不多时，阵阵靡靡之音便从那间屋子里传了出来，羞得灵叶姐妹俏脸通红，连忙告辞回了自己的房间。 众人散去后，姜明示意武天岚先回房等自己，而后拎着酒坛前去石亭寻找那位醉道人。 轻声将醉道人唤醒，姜明笑着递上酒坛。 “你小子不错，知道道爷就好这一口。” 接过酒坛灌了一口，醉道人笑眯眯望着姜明夸赞说道。 “现如今我等也算是寄人篱下，许多地方都要仰仗道爷您关照了。”姜明搓手嘿声笑道。 “说吧，找我什么事。”醉道人指着一旁的石凳开口道。 “道爷您见多识广，我就是来打听打听那神香丸除了封锁修士武夫的修为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副作用。”姜明挑明来意道。 “呸。”冲着手心啐了一口，醉道人吐出一枚暗红丹丸，正是那枚散发异香的神香丸！ 瞧见这道人根本没吃神香丸，姜明不由脸皮一抽，表情也变得古怪起来。 “这神香丸可是采用不下百种的名贵香料提炼制成，单论价值的话，放在外界都得用‘神仙钱’来衡量。” 擦去药丸表面的酒液与口水后，醉道人将其收入袖中乐呵呵说道：“除了用来封印修为之外，这东西最大的功效便是助性。” “助兴？”少年一头雾水道。 “喏。”醉道人指了指那栋占地最大的乌巢木屋，一脸坏笑地看着姜明。 “这是春药！”姜明惊声喊道，一旁的醉道人赶紧做出噤声手势。 “没那么夸张，这东西充其量就是加速一下血液循环，让人不知不觉间感到燥热而已。”醉道人摆手解释道： “不过若是服下神香丸后再饮酒水，酒力上头的话做些花前月下的风流事便也不奇怪了。” 第七十五章 香奴 “怎么样？” 在金盆中洗净手上沾染的血红涂料，白发中年一边擦着双手，一边询问手下。 “这批进入村子的外来者共有八人，均已服下神香丸。”黄沙村门前那名持枪卫兵恭敬说道。 “这么少？”白发中年皱起眉头有些不满道。 “回禀村长，等我们赶去的时候，有几个村庄内的外来者被岩心村抢先接走了。”车队领队跪在地上颤声说道。 “又是岩心村，那个老不死的是要与我黄沙村杠上了是吧。”中年眸光微冷寒声说道。 “村长息怒，那岩心村早晚都要被我们吞并，痴叟老儿不过是在垂死挣扎罢了。”先前曾为姜明等人带路的老者开口说道。 “等这次神香仪式结束，无上尊神的福泽降下之后，我要将整个岩心村夷为平地，将痴叟老儿贬作香奴！”白发中年望着窗外昏沉的天色阴沉说道。 “要是您能在这次福泽中顺利突破，痴叟那老东西又怎会是您的对手？”有人忙不迭拍马奉迎道。 “行了，有说漂亮话的功夫还不如扩大一下搜寻范围，更多的外来者便代表着更多的香火种子，流淌着天外之血的香人可是非常受无上尊神喜爱的。”白发中年大手一挥吩咐说道，众人领命纷纷离去。 待到人群散去，昏暗屋子里又只剩下白发中年与那件涂绘到一半的大红香衣，以及站在香衣前方，手脚被捆缚绑紧的木讷青年...... ...... ...... “道爷，我还有一事不明。”瞧见天色越发阴沉，准备离开的姜明忽然想起来什么，于是开口询问道：“若是按照钟家村那位老村长的说法，黄沙村的神香仪式前前后后要消耗一百多名香人。可你我这样的外来者加在一起也不过十来人，怎么想这数量都对不上吧。” “你小子脑袋还算灵光。”醉道人哈哈笑道：“你说的钟家村百多年前就断了神香仪式的传承，那老丈与你说的也都是些老黄历了。” “现如今这神香界里的‘香人’也分三六九等，由香奴生出来的香火种子为最下等，‘堕欲期’香人产下的香火种子为第二等。” 道人抬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少年说道：“你我这般身负界外血脉的外来者若是诞下子嗣，一旦被选中为香火种子那便是最上等的制香素材。” 听着醉道人轻描淡写的话语，姜明却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将刚出生的孩子推向注定灭亡的香人之路，这神香界生灵的认知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咱们先前一路所看到的都是黄沙村‘村民’所居住的地方，而那些香奴都挤在那边呢。”醉道人指了指村子西方随口说道：“有兴趣的话你可以去西边瞧瞧，不过暴露之后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多谢道爷。”姜明抱拳行礼，皱着眉头返回自己的小屋。 一进房间，姜明便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宽大床榻之上玉体横陈，只穿肚兜亵裤的灵叶、碧落姐妹俩被武天岚一手一个按倒在床上，二人还在不停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身试图贴近武天岚。 “怎么会是？”姜明瞪大眼睛有些发懵。 “我哪知道！”腰带衣领被扯开的狼狈少女气不打一处来，冲着姜明恶狠狠道：“赶紧过来帮忙，她俩要疯了这是！” 从武天岚手里接手两条亢奋躁动的美女蛇，姜明卡住灵叶、碧落的纤长鹅颈微微发力，二人立马晕了过去。 “看什么看，转过去！”正在整理凌乱衣衫的武天岚发现姜明这家伙正眼巴巴望着自己，抄起旁边的枕头便砸了过去。 抓住枕头的姜明慢悠悠转身，心里则是吐槽道：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那天被钻地蜈虫袭击的时候不都看过了嘛，女人啊，真是麻烦...... 忽然又联想起种熙，姜明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等到武天岚整理好衣服，又替姐妹花盖好被子后，姜明这才走上前来并指探向二人鼻息。 滚烫炽热的呼吸拍打着姜明的手指，凑近的话还能闻到些许酒气。 “她俩什么时候喝酒了？”姜明眉头一挑疑惑说道。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吃饭的时候只有胡旱夫妇喝过烧酒才对。 “每间屋子都有酒，她俩应该是喝过一杯压压惊后才过来的。”武天岚指着房间角落那只酒缸说道。 “吃了神香丸后不能喝酒，否则就跟服了春药没什么区别。”姜明抓住灵叶、碧落的手腕，调动真气法力平息二人体内的燥热。 与压根没吃神香丸的醉道人不同，姜明可不在乎那东西里到底有什么猫腻，只要下肚都会成为天地练气决的口粮，禁锢修为什么的不过是笑话罢了。 “我去把这二位送回去。” 将昏迷的二女一手一个拎在腰间，姜明脚尖点门飞身而出，片刻过后便重新返回。 “你怎么样？有没有莫名燥动之类的感觉？”关好屋门，姜明不再开口说话，而是以同心金环传音道。 “刚刚那二位乱来的时候倒是有些热，只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了。”武天岚回道：“你与醉道人谈得怎么样？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位道爷压根就没吃下那神香丸，修为境界没有受到半点压制。”姜明倒了杯水坐到土炕上。 “他知道的远比咱们猜测的还要多，似乎不是第一次进入神香界了。” “那他为何要跟咱们一起进入这黄沙村，难不成除了混饭之外还有别的目的？”武天岚秀眉微蹙道。 “不知道。”姜明微微摇头。“不过有时间的话，我准备去西边看看。” “据他所言，黄沙村西方有一处‘香奴’驻地，没准在那边能收集些有用的线索。” “我担心那些村民会有什么其他的动作。”武天岚望着角落酒缸说道：“这些家伙们嘴上说着不会强迫咱们，暗地里却是用神香丸与酒水来配制春药，那胡旱夫妇怕也是着了他们的道。” “没有神香丸与酒水助性，那二位怕是也闲不住。”姜明不由吐槽道。 这一路上胡家汉子可没少纠缠灵叶姐妹，那美妇人则是快把丰腴身子塞进拓跋青的怀里。 姜明虽然对于情啊爱啊的还不感兴趣，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清纯少年。 第七十六章 监视 接下来几日倒也算得上平静，那日清醒后的灵叶姐妹俩吓得再不敢沾染酒水，倒是胡旱夫妇每日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赶紧吃啊，都瘦成什么样了。” 醉道人瞥了眼这两天饿瘦一大圈的姐妹花，提着根鸡腿大快朵颐道。 “可......”经历过一次“春情荡漾”灵叶、碧落这两天都没什么胃口，两人精神萎靡靠在一起，对于眼前的可口饭菜有些犯怵。 “放心吃吧，这些菜里的调味香料与其说有毒，倒不如说是外界难寻的大补之物。”提起酒坛灌了一口，醉道人瞧见两人还不放心，便继续解释道： “这些饭菜里的香辛料本就自带药性，最能温养身子、固精安胎。” 一听到这句话，武天岚原本伸出去的筷子不由停在半空。 固精安胎又是什么鬼啊！ “怪不得呢，我说这两天怎么感觉自己又年轻二十岁哩。”听到醉道人的话后胡家汉子不由露出一抹坏笑，大手又揽向身旁的自家媳妇。 “啪！”这一次金三花却拍开胡旱的手掌，女子那双应水含春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忧虑. 若真是在这座古怪村子中怀上孩子，恐怕...... “想那么多干啥子，大不了咱就多生几个，总能留下一个来给老胡家传宗接代。”胡家汉子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态度。 “你个短命鬼就知道胡咧咧！”金三花瞪了男人一眼恶狠狠道。 总之醉道人一句“安胎固精”出口后，整个饭桌上的气氛再度变幻，灵叶姐妹依旧只敢吃些白米清水充饥，胡家夫妇已经开始围着孩子的话题拌起嘴来。 姜明原本吃得挺香的，可瞧见武天岚那副吃也不是，不吃还饿的纠结表情后也与众人告辞，带着少女先行回房。 ...... ...... “你说，等咱们身子调养好之后，那些人会不会光明正大给咱们下春药？” 回到房间后，武天岚盘膝坐在土炕上吃着姜明指环中储备的干粮与清水，眼中满是担忧神色。 “说不准。”姜明耸了耸肩传音回道：“今晚我继续出去转转，村子里的情况已经摸得差不多了。” “有没有中五境的高手？”武天岚皱眉问道。 “有，而且不止一人。”姜明双手枕在脑后躺在炕上。 “黄沙村村长算一个，那天给咱们领路的老头算一个，还有一股气息在村子西边，应该是在看管香奴聚集地。” 因为暂时还用不了天命术的缘故，姜明没办法进一步确定这三人的具体修为。 “其他人呢？”武天岚继续追问。 “筑基四十人，散布在村子各处巡逻。筑基十五人，其中五人守在咱们周边暗中监视。”姜明回答说道。 北俱芦洲剑仙顾棠留下的练气丹药已经快被消耗完了，而在连山书院获得的那团血煞魔气还剩下三分之一不到。而今姜明的修为已经被推到三境练气期圆满阶段，只差临门一脚便可迈入筑基境界。 “出去的时候小心些。”收拾完土炕，武天岚铺开卷起的被褥时，与姜明叮嘱说道。 “知道了。”钻入被子，躺在武天岚身旁的姜明传音回道，而后屈指一弹便灭掉屋内那盏油灯。 整座木屋随之陷入黑暗中。 外来者驻地外，一名头缠青布、面绘红纹的大汉瞧见姜明的小屋熄了灯火，立刻将之记录下来： 晚餐后，姜氏二人回房闲谈，半刻钟后熄灯就寝，无异常...... 驻地外围像纹面汉子这样的凝神期修士共有五位，他们轮流换班监视着所有外来者的行动轨迹。 “参老大，你也赶紧来吃饭吧，兄弟们都饿坏了。”一名筑基期中年前来招呼道。 “你们先吃，我等丁甲过来换班。”名为参尚的汉子摇头说道，同时手中还在写个不停： 灵叶姐妹房间灯火通明，二人合衣相拥入睡，今日进食量少...... “五位老大里就属参老大你记录得最详细，其他老大不过都是走个过场应付一下。”那人蹲在参尚身边嘟囔说道：“那些外来者们个个都服下了神香丸，给他们一双翅膀都没法在咱眼皮子底下捣乱。” “不一定。”参尚皱起粗黑眉毛，翻开此前的竹简记录道：“那成天醉醺醺的汉子就古怪得很，服下神香丸后每天又喝那么多酒，都不找个女人发泄发泄。” 这些天里金三花也没少给醉道人抛媚眼，只不过醉眼惺忪的道人全当没看见，气得妇人将火气全撒在自家男人身上，榨得胡旱也没有多余精力再去骚扰灵叶姐妹俩。 “说不定人家修的就是清心寡欲道呢。”那跟班贫嘴说道，旋即被参尚赏了一拳。 “天天醉成那个鬼样子还清心寡欲呢！”纹面汉子没好气道：“回去告诉伙房，往酒水里多加些元阳补药，那家伙就算是天生不举，我也要给他治好！” “得令。”跟班捂着脑袋应道：“您真的不一起吃嘛，饭菜都快凉了......” “哎呦呦，参尚兄怎么还在这等着，到了时辰走人便是，那些家伙们安排其他人盯着也一样。”一道笑声从两人背后传来，参尚不耐烦回头说道： “丁甲，你又迟到了半个时辰！” 名为丁甲的中年男人一边系着腰带一边走上前来，接过记录竹简后嬉皮笑脸说道：“这还真不怪我，要怪就得怪刘寡妇实在缠人，兄弟我好不容易把她哄睡，这不就快马加鞭赶过来了？” “好好盯着！若真出了什么问题，村长那边你我都没法交代！”留下一句话后参尚与小跟班一起离开。 “切，装什么装。这黄沙村离了你参尚就不转了嘛？”鄙夷的望着纹面汉子离开的背影，丁甲扯过一张躺椅坐了上去，对着后方招了招手。 几名村民小跑赶来，毕恭毕敬站在丁甲身旁。 “替我盯会，那刘寡妇也不知从哪里学的风骚招式，差点把老子的魂都吸走了......” 与其他人吩咐过后，丁甲便扯过一条毯子盖在身上呼呼大睡起来。 守夜盯梢？那是我等凝神期大修士应该干的事情嘛！ 而当丁甲沉沉睡去，几名负责监视的二、三境村民也都人困马乏、不停打哈欠的时候。 一栋乌巢木小屋内，少年悄然睁开眼睛。 第七十七章 香奴牧场 凭着神念探查，换了一身行头的姜明整个人融入黑暗夜色里，灵巧避开黄沙村内每一处明暗岗哨。 入夜的村寨比起白日里安静许多，家家户户熄了油灯之后，也只有一簇簇夜香燃烧的点点火星零散分布。 绕过村落中心的那座大宅院与另一处木塔过后，姜明不由松了口气。 大宅院中住的便是黄沙村村长，而木塔顶层休息的是另一位中五境老者。 “村子西边嘛，那股令人不适的味道也是从西边传来，看来神香仪式正是在香奴聚集地举行的。” 身轻如燕的姜明灵巧辗转于屋瓦房脊之间，很快便出了村子范围，继续向西行去。 又过了一炷香功夫，一股子混合着复杂香料与腥臭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姜明脚步一缓，知道自己已经到了目的地附近。 “这......” 跃入聚集地的姜明不由被眼前一幕震惊。 这鬼地方与其说是一块聚集地，倒不如说是一片香奴牧场。 比之黄沙村外围护栏还要夸张的石头围墙将整片牧场圈住，一名名脸上被烫下烙印的香奴手脚之间都绑着镣铐，此刻正躺在一块块茅草铺就的休息区内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姜明都往返于外来者驻地与香奴牧场之间，了解到的情况越多，姜明的心情便也越发糟糕。 那一名名衣衫褴褛的香奴连处像样的居所都没有，人们挤在茅草垛中躲避凛冬寒风，姜明甚至还亲眼目睹有几名虚弱香奴睡着睡着便停止了呼吸。 除去铺满茅草、脏乱不堪的休息区域外，整座香奴牧场还另有劳作区、繁育区与祭祀区三部分。 劳作区顾名思义，便是这些地位连牲畜都不如的奴隶们干活的地方。 青壮劳力们需要耕种田亩照料灰麦、矮粟，剩下的妇女老弱们则负责制作线香祭香，以此供应黄沙村每日庞大的香火消耗。 繁育区的环境稍稍好些，被选中的香奴们在此结合、生产，刚出生的孩子则是会进行资质检测，若有“香火种子”诞生则会被接回黄沙村中进行精心喂养，其余的普通孩子则会被烙上香奴印记，一辈子都再无法离开这座地狱一般的香奴牧场。 祭祀区的守备极其森严，黄沙村的第三位中五境强者也守在此地，所以姜明也没办法靠近，只知道那股令人从心底生出厌恶的诡异味道就是从祭祀区中传出来的。 ...... ...... “今天就先别出去了，昨晚有人巡夜查房，我装作你的声音才蒙混过关。” 一日晨间洗漱时，武天岚传音与姜明说道。 “好。”姜明接过毛巾擦干脸庞回应道：“再过两天便是除夕夜，黄沙村的神香仪式马上就到最要紧的‘神降’时刻，村子各处的警备巡逻的确比先前多很多。” “查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没？”武天岚好奇问道。 这几日姜明夜夜出门，每次回来的脸色都很是难看，恐怕是在黄沙村西见到了很不妙的情景。 “牧场中的香奴数量比起黄沙村村民要多出许多，我大概估算了一下怕是有五六万人。”姜明拉着武天岚出门，脸上笑容与往常一样，可传音心声却低沉许多。 “五六万人？比咱们那里一座小镇的人口都多！”被吓了一跳的武天岚脚下不稳，好在有姜明在旁搀扶。 “或许在黄沙村村民看来，那些香奴已经不能称作‘人’了。” 将几日来的所见所闻讲述给武天岚，少女表面上强装镇定，实则心底早就掀起惊涛骇浪。 “早啊，岚妹妹。”一只小手拍在武天岚肩上，灵叶与碧落亲昵打招呼道，却见少女的脸色有些发白，赶紧关切问道： “怎么了岚妹妹，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就是昨晚做了个梦，有些想家了。”武天岚挤出笑容回应道。 一提起家乡，灵叶、碧落姐妹俩的情绪也低落下来，吃完早餐后就闷闷不乐返回房间。 “每天晚上不睡觉还能有这么足的精神头，你小子果然不简单。”待到石桌前就剩下醉道人与姜明两人的时候，醉道人望着少年嘿声笑道。 姜明心中一紧，果然自己每晚的行动都避不开这位神秘高人的法眼。 姜明能够判断出黄沙村内有三位中五境高手，却始终看不穿身旁这位整日醉醺醺的邋遢道人究竟是何等境界。 “行了，别那么紧张。道爷之所以给你提供那么多情报，可不是看在你小子会溜须拍马伺候人的份上。”醉道人伸手摸进怀里搓了搓，而后端起一旁的酒碗递给姜明。 “来，陪道爷干了这一碗。” 不愿饮酒的姜明刚想推脱，却见醉道人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便伸手接过那碗快要溢出来的酒水。 “干！”拿起葫芦与姜明的酒碗对碰一下，醉道人畅饮过后连喊痛快，而后便拍拍屁股就此离开。 喝干整碗酒水的姜明面色微红，将那只大海碗放回桌上，双手揣在袖里摇摇晃晃走回屋子。 而在暗中观察的黄沙村村民心下一喜，将这一幕快速记录下来。 ...... ...... 回到房间的姜明催动天地练气决化解些许醉意，顺带也将大补药酒内蕴含的纯阳药力净化成纯粹的天地灵气，尽数投入丹田气旋之中。 从衣袖中抽出手来，姜明松开五指，便见一块小巧玉符躺在掌心。 这便是方才醉道人递来酒碗之时，暗藏在海碗底部的东西。 玉符下方还压着一张字条，姜明摊开字条，看到其上内容后不禁微眯起眼。 两日后有动乱起，执此符炸乌木塔。 字条上所说的乌木塔，便是村子里唯一一座百米高塔，而那名中五境老者便住在乌木塔顶。 “什么情况？” 一旁的武天岚凑了过来，瞧见字条后传音问道。 “有热闹可以看了。”姜明回应说道，随手点燃火球将那张字条化为飞灰。 “会不会有危险啊......”武天岚还是有些担忧说道。 “继续在这里住下去才是真危险。”姜明笑着拍了拍少女肩膀安慰道： “更何况这黄沙村越乱，咱们才越有机会接触到真正的核心机密。若想离开此界的话，恐怕还得从那尊诡异邪神身上做文章。” 第七十八章 黑狱城 一道身影从夜色中走出，推门进入一间小木屋内。 “长话短说，那边还紧催着我过去交班呢。”等在屋子里的丁甲不耐烦道：“马上就到神香仪式最后阶段，我也没工夫再与你碰头了。” “那你可得给我弄点好酒来，这黄沙村的烧酒忒不过瘾了些。”来人摘下黑布斗笠嘿声笑道，竟是外来者当中的那位醉道人！ 掏出一只朱漆葫芦丢给醉道人，丁甲压低声音道：“要酒没有，燃天九狱露倒是管够。” 拧开葫芦凑近嗅了嗅，醉道人闻到一股略带香甜的刺鼻气息，旋即收好葫芦点头说道：“这么些燃天九狱露倒也够用了。” “你先前所说的那家伙怎么样了？”丁甲追问道。 “我已将爆岩符交给他了，他会知道该如何选择的。”醉道人摆手说道：“倒是你们可得小心一些，黄沙村近年来得到的神恩福泽可有相当大一部分不知所踪，恐怕都被天叔邪那家伙拿去提升修为了。” “没问题。”丁甲眼里流漏出森冷光芒。“痴叟大人已经用三百香人与十支顶级香人搞定了黑狱城副城主，到时候那位也会前来。你只管在黄沙村内搅起风浪，狙杀天叔邪的工作交给我们就行！” 二人口中的“天叔邪”正是黄沙村村长！ 而醉道人与丁甲的真实身份也不是外来者与黄沙村护村人，而是岩心村派来的潜伏卧底！ “这一次村子可是花光了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所有底蕴才请动那位出手，说什么也必须一口气吃掉黄沙村！”丁甲笑容狰狞道。 醉道人则是望向窗外暗夜，轻声开口道：“事成之后，别忘了你们的承诺。” “当然不会忘记。”丁甲收敛笑容低声道：“一切结束后，痴叟大人自会将离开此界的方法传授给你。” “好。”醉道人沉声说道，旋即推开屋门匆匆离开。 丁甲则是望着道人消失的方向勾起唇角，旋即回到内屋解除了昏睡女子身上的术法。 望了眼睡梦中的刘寡妇，丁甲冷笑一声，旋即换了身衣裳前去与参尚交班。 ...... ...... 黄沙村以北五百里外，一座占地庞大、内辖人口数十万的庞大城池伫立在此，其名为“黑狱城”。 黑狱城主府内的一间密室之中，有两人对面而坐相望无言。 许久之后，副城主刘仁终于受不了这令人窒息的压抑氛围，率先开口打破沉默道： “哥，别再这么看我了，有什么话您就直说！” 黑狱城主刘天闻言皱眉说道：“谁允许你私下里与岩心村的痴叟达成协议的？” “原来是这事啊......”还以为又要被老哥劈头盖脸臭骂一顿的刘仁暗松口气道：“不过是拿人好处替人消灾，那痴叟愿意用三百支中下香人与十支上级香人换天叔邪一颗人头，这么好的买卖稳赚不赔啊！” 瞧见自家弟弟那副沾沾自喜的模样，黑狱城主气得牙根痒痒道：“你知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后果？能有什么后果啊。”刘仁无所谓地耸肩说道：“顶多就是那黄沙村被岩心村吞并，多大点事嘛。” 在这位黑狱城副城主看来，智叟、天叔邪这样的一村之长其实也与那些香奴蝼蚁们没什么区别。若是有蝼蚁愿意花大价钱去取另一只蝼蚁的性命，那他刘仁也不介意动动手指将之碾死。 “你别忘了，五百年前的刘家村可是连黄沙村都不如！”黑狱城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教训刘仁道：“当初我刘家先祖便是一点一点吞并兼容四周村寨，最终才创立了黑狱城这番伟大基业。” “黑狱城周围分散的村寨势力可都是我精心规划好的布局，你这么胡乱一搅会引来多少麻烦你知道么？！” 听闻此言的刘仁不由有些傻眼，望着自家哥哥弱声说道：“那我去把岩心村的礼物退回去？” “平时就说你笨你还不承认！”黑狱城主抬手遮脸甚是无语。 “东西都拿了怎么还有退回的道理？再说就算真有这样的道理，岩心村那老儿何时也配与我刘家讲道理了？” “我明白了！”刘仁一拳砸向掌心顿悟道：“您是要我黑吃黑，光拿钱不办事！我这就找个借口闭关静修！” “你明白个锤子。”对于自家弟弟的智商已经彻底绝望刘天摆手说道：“礼照拿，事照办。他痴叟不是雇你去做掉天叔邪嘛，你去一趟黄沙村便是。” “啊？”脑子还没转过来的刘仁有些不明所以。 “宰了那天叔邪后，你重新选一人就任黄沙村村长，让岩心村那帮蝼蚁打哪来滚哪去。”从袖中摸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任令书，黑狱城主将之丢给自家弟弟。 瞧着这张已经加盖黑狱城主大印，姓名一栏却空着的黄沙村村长任令书，刘仁终于明白老哥的意思，欢天喜地地将之收起。 “天叔邪那家伙的野心可比痴叟大多了，岩心村若不是被黄沙村逼急了眼，也不会用这般大的代价请你出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黑狱城主耐着性子继续说道。 “长远来看，做掉天叔邪也不是什么坏事......” “那你刚才还那样训我！”刘仁立刻撇了撇嘴不满说道。 “我这是为了维持黑狱城周边的势力平衡，你小子那是掉进钱眼里，被那痴叟的马屁拍迷糊了好不好！”黑狱城主额角的青筋再度爆起。 “得得得，我说不过你，你说啥就是啥！”瞧见自家老哥又欲发飙，刘仁赶紧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一个个的，都这么不让人省心......”放下茶碗，刘天叹了口气摇头说道。 “不过有了这么一笔额外收获，今年的年终大祭想必能求得更多的神佑福泽，说不定还能触发‘神醒’，迎接无上尊神的神使履凡......” 望着手中那份岩心村奉上的那份礼单名录，黑狱城主眼底浮现出一丝满意神色。 要知道三百年前，刘家先祖便是在履凡神使的帮助下，历尽千辛万苦才最终建成了这座黑狱城。 第七十九章 乱中求存 “这样一来，能准备的也就都准备好了。” 感受着下丹田处规模扩大一倍有余的混沌气旋，姜明松了口气，将左眼上的眼罩摘了下来。 “能看清吗？”屋子另一端，武天岚抬起右手伸出食指中指晃了晃道。 “没问题。”姜明点了点头，重新把眼罩戴了回去。 而今的他终于成功突破四境筑基瓶颈，动用天命术的左眼也恢复如初，只可惜在周围遍布明暗岗哨的情况下没办法大张旗鼓锻炼体魄，武道修行也只是用“血气对冲法”提升至铁骨境大成，再想突破恐怕必须要经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才有可能。 这些天里姜明对于纯粹剑道的感悟倒是有所进展。 少年不经意间发现，他的情绪波动越是厉害，能够引得剑道共鸣的程度也便越大。 当他目睹了香奴牧场数万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悲惨现状后，胸中郁气不得发的少年再一次清晰无比的感受到那条无上大道散发出的无双锋锐，仿佛这能将这世间一切不平事一剑平之！ “等到天快黑的时候我会去一趟乌木塔那边，得手后就会回来接你。”姜明活动着肩膀传音说道。 今晚便是除夕夜，也是黄沙村神香仪式最重要的一天。村子里的守备力量大多抽调赶往香奴牧场的祭祀区，外来者区域四周围的探子岗哨也比平时少了许多。 “......注意安全。”武天岚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最终却也只是让姜明多加小心。 “放心吧，我不会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姜明看出少女的担忧，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说道。 那醉道人的意思姜明又怎么可能不明白？ 对方分明就是想利用他来吸引木塔之上那位老者的注意力，那块玉符的威力的确不可小觑，但若说能炸死高塔之上的中五境强者恐怕也不太现实。 “你知道就好。”武天岚点点头道。 “我没回来之前，谁来敲门都不要应，包括那两姐妹。”换好一身夜行衣的姜明走到门前叮嘱说道。 “好。”武天岚将一柄短刀收入袖中轻声应道。 ...... ...... 姜明发觉今日的潜行异常顺利，不光是外来者驻地外的凝神期高手不见了踪影，从驻地到高塔这一路上的警备力量都少得可怜。 “醉道人在黄沙村里果然有人接应，这么说来他的那些情报也都是从别处得来的......” 贴在街角一栋建筑背后，姜明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木质高塔，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看来是有人准备对黄沙村下手了啊。” 心下已有猜测的姜明控制住心跳呼吸，将自己完美融入到昏暗环境之中，静静等待着那一队持枪卫兵巡逻走过。 比起与醉道人约定好的时间，姜明提前了一个时辰来到此地，为的便是在即将发生的乱局当中掌握主动。 昏沉暮色里，谁人都没能注意到一道黑线闪过空旷街道，悄无声息地钻入高塔投下的阴影当中。 “那家伙就在塔顶，不能再接近了。”躲在塔角台阶转弯处的姜明睁开左眼，识海天穹上的天命悄然无声倒灌入眼中，在少年的左瞳中凝聚成一道华光天轮。 这一次姜明没有选择开启消耗巨大的“始源天命”模式，而是使用普通的天命视界来扩大视野范围，顺带窥探一下头顶老者的真实境界。 “精力衰退的化外中期嘛，怪不得精神如此不济，被我摸到这里都还无所察觉。” 判断出老者乃是一位第六境化外期修士后，姜明便取出一枚小巧玉符埋在塔脚旁边，而后又在玉符之上留下一道“念剑诀”后便悄然离去，潜伏到离着高塔三百丈外的民宅房顶上。 这里便是姜明运转神念的最远范围，在此距离下他可以远程遥控念剑诀引爆醉道人给的那枚玉符，随后就可以趁乱逃走，根本不会被塔顶老者抓个现行。 “想来那醉道人也未曾料到我已经凝聚神念开辟识海了吧。”关闭了天命术的姜明心中暗道，左眼的不适感也在缓缓消退。 使用过许多次天命术，甚至还爆种激发过“始源天命”真正形态后，姜明的左眼渐渐已经适应了天命之力，像这样短暂开启天命视野后并不会再度失明，只需要休息一阵便可恢复视力。 躲在房顶的少年以天地练气决抹除掉自身气息，一动不动趴在原地，静静等待着醉道人口中所说的“动荡”降临。 ...... ...... “丁甲人呢？”满头白发，可面容依旧是中年人模样的天叔邪压抑着怒气开口问道。 “参尚已经前去刘寡妇家找他了。”一名凝神期修士小声禀报道。 “该死的混蛋，这都什么日子里还满脑子都是女人，等到神香仪式结束后你便去将刘寡妇贬为奴籍发配香奴牧场！”天叔邪咬牙说道。 身为凝神后期的丁甲本就是黄沙村的骨干成员之一，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极度沉迷女色，为此还花费不少钱财购买材料，自己配制出一款名为“龙精虎猛丸”的壮阳神药。 即便丁甲在这种关键时期犯了错，天叔邪也没法直接惩罚对方，最多也就是将其最喜欢的姘头送到香奴牧场去以儆效尤。 “是！”下手那人闻言眼睛一亮欣然领命。 若是那刘寡妇被编入香奴贱籍，被村长警告过的丁甲大人肯定不会再光顾她那里，这么一来其他人倒也有了机会一亲芳泽。 大家私底下可都在传，那刘寡妇的床笫功夫堪称一绝，不然也不会每次都榨得丁甲大人神魂颠倒、耽误正事...... “最后的神香大祭即将开始，通知外围守备的所有人擦亮双眼，决不能漏过任何可疑之处！” 已经换好一身祭礼袍服的天叔邪冷声吩咐道，周围人群领命离去。 “到底是怎么了，为何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白发中年走出房间望向灯火通明的祭祀区中心，一股莫名的不安在天叔邪心底扩散开来，扰得他始终无法静下心来。 第八十章 发难 四周祝祷声中，天叔邪登上高台，准备开始最后的神香仪式。 一名名经受炮制，身形修长笔直目光呆滞的祭祀香人被扛上祭祀台前的青铜巨鼎中，这些香人们足缠黄布身裹大红香衣，面庞与头发都被赤色香料染红，若是从远处看去，当真与一根红色线香别无二致。 “手脚麻利点，误了时辰你我都担当不起！”一名抗香汉子踢开戳在灰土里的一截香脚，将肩上的香人插入土中。 而那截残余香脚，赫然便是昨日祭祀那名香人焚烧剩下的裹缠双足！ 或许在黄沙村村民看来，祭祀大典点燃香人与神祈福的行为并没有什么不妥，毕竟这本就是神香界千百年间流传下来的习俗。 可在外来者眼中，这所谓的神香仪式，就是一场残酷而又扭曲的人牲活祭！ 随着苦力汉子们一趟趟搬运，百支香人很快便竖立在青铜巨鼎中央，而在一片血红的包围之中，一支金色香人分外惹人注目。 这便是醉道人曾经提到过的“上品香”，也就是用外来者子嗣制作而成的完美香人。 眼见祭典的布置已经完成，高台上的天叔邪心下稍安，当即便准备念诵祷词，而后将这百名香人付之一炬，以此供奉在天尊神！ 可还不等白发中年开口，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自香奴劳作区响起！ 在天叔邪等人的震惊目光中，一道上百丈高的烈焰风暴拔地而起，将四周围的香火作坊与来不及逃走的香奴尽数吞没！ 很快便又有第二、第三道烈焰风暴爆发开来，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的焦臭味盖过了浓郁香火气味，祭台之上的天叔邪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立刻对着台下众人怒吼道：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查清楚谁在作乱，我要将他活生生焚烧献祭给无上尊神！” 三名凝神期修士立刻率领筑基、练气修为的村民赶赴香奴劳作区。 区区几百名香奴的死伤他们并不会放在心上，可若是那些制香工坊继续被毁，那村子里的香火供应便会出大问题！ 心中才刚消散的不安与危机而今越发强烈，天叔邪紧紧握拳，连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血肉都未曾察觉。 “仪式从简，燃火敬香！” 可不等两旁人群点燃手中火把，一道更加剧烈的爆炸响动从东方传来。 这一次出事的并非是香奴牧场，而是黄沙村正中心的那座百米高塔！ 眼见那座几乎算得上黄沙村地标象征的百米高塔被巨大焰流彻底吞噬，在场的黄沙村村民几乎肝胆欲裂，许多人直接丢掉手上的火把便要赶回村子，毕竟有些人的家宅就在那高塔附近！ “谁都不许走，神香仪式必须要进行下去！”不再压抑自身七境如意期的强大修为，天叔邪束在身后的白发挣脱发绳漫天飞舞，冰冷声音回荡在每个人的耳中。 眼看天叔邪即将以强大修为镇压混乱局面之际，一道苍老笑声自天边滚滚而来。 “继续仪式？那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只见一道干瘦身影飞临祭祀区上空，居高临下俯瞰着下方人群。 “痴叟，果然是你在捣鬼！”看到那道熟悉身影之后，天叔邪表情狰狞地开口喝道，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 “岩心村不去准备自己的神香仪式，为何要跑到我黄沙村捣乱？” 那位一直坐镇在香奴牧场的强者终于露面，皱眉开口问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余土你还困在化外后期，是不是天叔邪分给你的神恩福泽太少的缘故？”天空上的枯瘦老头背着双手哈哈笑道： “若你愿意加入我岩心村，明年的神香仪式我保你顺利晋升七境如意期！” 名为余土的壮汉眉头微皱没有回应，一旁的天叔邪倒是被气得七窍生烟，直接手掐法诀显化一只白骨大手狠狠抓向天空中的老者。 而当香奴牧场祭祀区爆发一场惊天大战之际，黄沙村高塔附近，催动念剑诀引爆玉符的姜明飞速撤离，片刻后便赶回了外来者驻地。 可当姜明感知到驻地之中出现的数道陌生气息时，少年急忙停下脚步，再度运转天命术开眼探查。 “丁老大果然料事如神，还真有人趁着香火仪式的时候袭击村子！”一位筑基汉子押着满脸惊惧的胡家夫妇走了出来，一脸崇拜地拍马屁道。 “统计一下人数。”双手抱怀的丁甲也不理那人的奉承话，开口吩咐手下道。 “原先的外来者六人都在，这一批外来者还剩五人。”有人快速上报说道：“醉夜、姜明与那哑巴小子都不见了！” 三对身形瘦削、眼眶凹陷，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男女被人从驻地另一侧押来，而胡家夫妻、灵叶姐妹与武天岚也被人捆住双手带到此地。 “说！跟你一起的那小子哪去了！”一名凶神恶煞的大汉手提钢刀逼近武天岚道。 少女眨了眨眼睛一副可怜娇弱模样道：“我也是被你们从梦中唤醒，又怎知道他去了哪里？” 瞧见那大汉还欲逼问，丁甲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人丢了去找不就好了，别吓坏了这位姑娘。” 那汉子也只得作罢，憋着怒气提刀回到队伍当中。 “丁老大，接下来咱们带这些人去哪？”那位筑基手下搓了搓手开口问道。 若真能在这场动乱中保护好村子里的外来者，村长大人定会重赏他们这些人！ “你觉得哪里最安全呢？”招手示意那筑基汉子靠近，丁甲抬起胳膊搭在汉子肩上开口问道。 “不如咱们先去木塔那边找姚老汇合吧，虽说有歹人炸了木塔，可姚老他老人家实力强横，肯定不会......” “咔嚓。” 不等那汉子把话说完，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筑基汉子只觉视野瞬间调转一百八十度，而后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直接扭断大汉脖子的丁甲抬眼望向周围愣在原地的村民们，嘴角划过一抹诡异弧度，早就准备好的数道法术一齐爆发，目标直指那些与自己朝夕相处的酒肉兄弟！ 第八十一章 出手 解决掉毫无防备的筑基汉子之后，剩下的二、三境村民对于丁甲来说就没什么威胁了。 十个呼吸间击杀掉众人之后，丁甲擦了擦飞溅到脸上的鲜血，踩着蔓延开来的血泊走到外来者们面前，笑着开口道： “抱歉，让各位受惊了。” “别杀我，别杀我！” 裤裆湿了一片的胡家汉子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哭着哀求说道，其他几人看向丁甲的眼神也好似充满了惊惧神色，生怕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言不合再造杀孽。 瞧着众人这副吓破胆的模样，丁甲满意点了点头。 岩心村交给他的任务便是趁着黄沙村动荡之际劫走所有外来者，所以并未前往香奴牧场祭祀区的他压根就没在刘寡妇那边浪费时间，而是领了一批村民直接跑到这里。 而今香奴牧场那边已经爆发战斗，姜姓少年又如期引爆高塔吸引姚老儿的注意，接下来他只需要带人离开，后续的收尾工作交给醉夜那家伙就好了...... “都跟我走......”丁甲话音未落，心湖之上骤然爆发的危机感令男人骤然闪身，一道暗夜中亮起的清冷剑光直接刺穿了他的右肩！ “什么人！”咬牙拔出肩头长剑，丁甲捂着伤口怒声喝道，而那群外来者们见此情形四散逃开，生怕被卷入接下来的战斗当中。 眼见无人回应，丁甲冷哼一声释放神念，强大的精神力瞬间将方圆十丈的屋舍尽数覆盖，却依旧没能找到偷袭之人。 方才要不是丁甲心有所感及时闪躲，这一剑恐怕便不是刺伤肩头，而是直接捅穿他的心脏！ “不是驭物术法，难不成是纯粹武夫？”没能从长剑之上感知到术法气息，丁甲提剑四顾大脑飞速转动。 神香界的本土生灵当中几乎不会诞生炼体武夫，除了此界资源匮乏之外，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炼气修行的门槛被大大降低。 即便是那些在外界没资格修行的愚钝之人，在神香界内只要虔诚敬奉无上尊神，也能在神香仪式中分润一份神恩福泽，借此推开灵感境界大门踏足修行之道。 这也是黄沙村中修行者数量如此之多的根本原因。 “既然不是黄沙村村民，那就是外界来的家伙。”猜测出对方来历之后，丁甲眼底冷意更甚。 失踪的三名外来者当中，醉道人本就是他们岩心村的盟友，而那姜姓少年受了醉道人指使前去引爆村中高塔，此刻恐怕正在被姚老儿疯狂追杀。 那剩下的唯一坑，便是那第三个失踪的哑巴青年！ “无胆鼠辈只敢暗中作祟，待会叫丁爷爷逮到了你，定将你扒皮抽筋吊在山头活生生熬死！” 丁甲大声怒吼，同时集中神念来扩大搜寻范围。 “嗖！” 一道破风声自丁甲背后响起，男人却好似早有预料般抬起长剑横扫。 一剑砍碎飞来之物，丁甲眉头一皱，旋即嗅到了空气中弥漫开的阵阵酒香。 躲藏在暗中的家伙竟然用酒坛当做暗器！ “嗖嗖嗖！” 又是三四团黑影从不同方向飞来，丁甲抬剑点出，一阵瓦坛碎裂声过后，男人周围的酒香越发浓郁。 “闹够了没有！” 被戏耍的丁甲大吼一声，手中燃起熊熊烈火，下一刻便向神念锁定的方向狠狠抛出一记“天火矢”！ 比起火球术、火蛇术这类术法，这道宽约三尺、长逾一丈的天火箭矢甫一出现，驻地四周的温度都随之大幅上升！ “轰！” 快若闪电的天火矢在夜空中划过一道火焰路径，最终命中五十丈外一座木屋。 下一刻烈焰风暴便将整栋屋子尽数吞没，灼热滚烫的焰浪向着四周围扩散开来，将临近的几栋木屋也点燃起来。 “只知道东躲西藏的阴沟老鼠，这辈子注定上不了台面。”丁甲望着火场中心冷笑说道，旋即准备前去捉拿那些逃散的外来者。 下一刻，丁甲只觉脚下一空，顿时意识到大事不妙！ 在他的注意力被远处那栋木屋吸引的时候，附近地面不知何时已经化作松软沙土！ “岩钉!”一道清冷嗓音自地下传来，便见数十枚寸许长钉破土而出刺向丁甲周身要害！ “风咆甲！”男人一拳砸向胸口怒声喝道，便见道道青光自丁甲胸前激射而出，瞬息间化作狂风铠甲弹飞周围岩钉。 “说你是阴沟老鼠，没想到还真会打洞！”稳住身形的丁甲怒极反笑，此刻的他有风咆甲护体，自然不会惧怕对方的下作手段。 “地火爆！” 丢掉手中长剑，丁甲双手合十抵在胸前，而后向着地面狠狠轰落！ 灼热炎能被男子灌入脚下沙地，便见一道道赤红纹路沿着丁甲的手掌向着四周围蔓延开来，下一刻层叠熔岩自缝隙中爆发涌出，将方圆二十丈地面尽数化作岩浆火海！ “唰！”一道黑影在赶在岩浆覆盖前破土而出，却被早有准备的丁甲横空截杀。 “我看你这次还能往哪跑！”在风咆甲的加速下，丁甲整个人化作炮弹狠狠撞向半空中的黑影。 管你是什么炼体武夫，在我的风咆甲之下统统化作血浆肉泥吧！ 而当丁甲冲到那人身前之际，愕然发现这家伙竟然面熟得很！ 这不就是刚刚被他拧断脖子的筑基大汉嘛！ “嗤嗤嗤......” 一阵绞肉破碎声随之响起，漫天血雨自驻地上空泼洒而下。 那早就丢了性命的筑基大汉在风咆甲的恐怖绞杀之下，最终落得了个尸骨无存的悲惨下场。 知道自己又被人耍了的丁甲只觉胸口快要炸开，转身一拳砸向身后飞来的瓦坛。 “又是酒......不对！”一拳轰碎坛子的丁甲皱了皱鼻子瞬间反应过来，这次的瓦坛内盛放的不再是土制烧酒，而是掺杂了“燃天九狱露”的秘制桐油！ 这东西便是在香奴劳作区引发烈焰风暴的罪魁祸首！ “该死的醉夜，不是说埋藏的地方万无一失嘛！” 丁甲急忙闪身避开桐油溅射，下一刻便见一枚火球从脚下的熔岩火海中飞了出来！ 第八十二章 炼精化气，是为内息 眼见半空中丁甲的身形被烈焰风暴所吞没，姜明赶紧冲出这片岩浆大地。 若非他曾经历过“鼎炼法”炼体筑基，恐怕早就被流动岩浆带来的炽热高温烫得露出马脚。 这些天探索黄沙村的过程中，姜明也留了个心眼关注着醉道人的动向，只不过对方实在是经验老道，所过之处不留下半点蛛丝马迹。 姜明也只是碰巧发现了对方将一只酒坛埋藏在某处民居后院，等到醉道人离开后他便将之重新挖出，却没料到坛中存放的根本不是酒水，而是掺了某种火属性爆裂灵露的特调桐油。 当时姜明便猜出醉道人以及其幕后众人的大致计划，多半是准备趁着神香仪式的最后阶段一举引燃埋藏在黄沙村各处的桐油酒坛，直接放一把大火焚烧黄沙村！ “可惜没能多挖出来几坛，这玩意儿威力可真够大的。” 瞧着半空中那规模仅仅略逊于那枚爆燃玉符的烈焰风暴，姜明颇有些遗憾。 可下一秒，滚滚青光便撕碎了橙红焰风，半身焦黑的丁甲跳下大地，身上的青濛濛光晕稀薄许多，显然是风咆甲的力量已经消耗大半。 “竟然是你！”半边头发都被烧没了的丁甲目眦欲裂瞪着不远处的姜明。 难怪直到现在他都没听到油料仓库那边传来爆炸，合着这姓姜的小子根本没能吸引姚老儿的注意力，让对方及时回防村子核心要害！ “臭小子，我要活撕了你！”将大量灌注入略显暗淡的风咆甲内，丁甲咆哮怒吼着挥舞手臂，便见一道烈风瞬间劈出，所过之处在地面留下深深痕迹！ 看见丁甲有所动作的姜明几乎同时便做出闪避动作，饶是如此也仅是将将避过那道裂地风墙。 “去死去死！” 借助风咆甲施展裂地风墙的丁甲根本不需要施法时间，一道道刺目青光被其不断丢出，很快便将姜明困锁在数道风墙中央。 “你不是能躲嘛？再跑一个给老子看看！” 眼见风墙囚笼已经成型，男人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笑容，翻手取出一面三角小旗。 此旗长宽大约一尺，旗面之上绣有青红纹路，并有浓烈异香自其中散发开来。 “本想着选一个凝神修士替我这‘风火幡’开光，没想到今日竟便宜了你小子！” “尊神敕令，风生火起！” 伴随着丁甲抖动手腕，三角旗面之上的青红纹路亮起风火光芒。 催动术法轰击风墙寻找退路的姜明只觉胸口一闷，顿觉不妙！ 伴随着左眼中再度浮现出天命光环，姜明的视线穿过一道道裂地风墙，将丁甲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 只见在青红旗帜的牵引下，两条身长丈许、肋生双翅的风炎游龙盘旋在丁甲周身。 男子挥手卷起三角小旗，向着姜明所在之处狠狠点出！ 便见盘踞在丁甲身旁的风炎游龙一声怒吼后振翅飞出，离开男子周身范围后身躯飞快膨胀，眨眼间便化作三十丈之巨！ 姜明眼见不妙立刻施展化沙术软化脚下大地，却不料远处的丁甲早有准备，那头赤炎火龙竟然先一步钻入大地阻绝姜明的所有退路！ 眼见风龙咆哮至身前，姜明再无法继续留手，并指如剑点向身旁的裂地风墙。 “念剑诀！” 伴随着化作实质性晶光的神念之剑斩出，原本密不透风的风墙大阵终于出现一道缺口！ 姜明心下一喜飞身而出，可当少年即将冲出风墙的那一瞬，一只硕大龙首自风墙断裂处冒了出来，张开血盆大口将少年整个吞了下去！ “蠢货！风咆甲的风牢术本就是与‘风火幡’同出一源，爷爷的大龙一旦入阵，便可在任意一堵风墙中出现！” 眼见暴风巨龙将少年身形吞没，丁甲得意大笑起来，同时一挥手中旗帜，将那条堵在地底之下的炎龙也唤了出来。 下一刻风炎交汇，两条巨龙交缠成一团，誓要将中心处的姜明撕碎、焚灭！ 而当丁甲以为大局已定，那几次三番戏弄自己的小崽子肯定逃不过化为飞灰的结局之时，忽听到一阵沉吟声自风炎游龙包裹处响起。 “风锤体，火锻身......” “竟然能在风炎游龙的绞杀下撑到现在，这小子莫非也有什么护体宝衣？”丁甲听着风火焰团中传出的断续声音，不由皱起眉头，当即挥舞青红旗帜加大炼化力道！ 烈风焰团中的呼啸风刃威力骤然间加强，很快便见一层赤红血雾绽放开来，旋即被灼热炎流吞没蒸发！ “倒是可惜了那件护体宝衣。”丁甲望着威力骤增、体型暴涨的烈风焰团，不由摇头说道。 不等男子为自己错失一件护体宝衣而惋惜，一道洪钟般低沉而又富有穿透力的声音自火焰龙卷中心处响起！ “......炼精化气，是为内息！” 低沉暴喝声响起的同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也传入男子耳中，令丁甲瞬间色变！ “怎么可能！” 飞身后退的丁甲疯狂挥舞手中旗帜，风炎游龙也一头扎入烈焰风团内部，却都无法阻挡住其内的沉重脚步声。 下一瞬，在丁甲圆瞪的双眼注视下，一只遍布细密伤口，体表焦黑狰狞的可怖大手突破风火，现身于世！ 丁甲只觉眼前一花，那只焦黑大手便闪至身前，紧紧锁住了他的喉咙！ “尊神敕......”还想催动手中的“风火幡”，丁甲却骇然发现，自己的右手也被一股巨力死死钳住。 “风咆甲！” 丁甲咬牙怒吼，将全身法力注入风咆甲内，青濛濛光晕再次亮起，艰难撑开那双宛若来自地狱的恐怖大手，呼吸恢复顺畅的男子此刻只想立即脱身，与这不畏风刃、不惧火炼的怪物拉开距离！ 可当丁甲挣脱开怪物的束缚抽身而退之际，却从对方那双异色眸子中看到一抹讥讽笑意。 “嗤！” 一声闷响过后，嘴角溢血的丁甲不可置信地低头望去，却见一抹剑尖透过濛濛青光，自胸前心口处冒了出来。 第八十三章 武道气机 “怎么会......” 低头看了看心口处冒出的锋锐剑尖，丁甲口中溢出鲜血，挣扎着抬头望向面前那道焦黑人形不甘问道。 能以诸多低级术法与他这名凝神期修士周旋对抗，最后又临阵突破三品武夫气血境界，这少年又是炼气又是锻体，为何还会剑修专属的飞剑之法...... “谁说体法双修，就不能参悟剑道了？” 张嘴吐出一口黑烟，姜明缓缓收起左眼内逸散的天命光辉，并指操纵锋锐长剑转动剑身，将丁甲的一颗心脏彻底搅碎！ 伴随着口中吐出大块脏器碎片，男人重重摔落地面，至此断绝生机彻底陨落。 “呼，凝神后期的修士还是太难杀了。”姜明牵引锋锐长剑回到手中，处理过丁甲尸身后迅速离开此地。 半炷香后，参尚带着一队人马赶到外来者驻地，望着狼藉一片的现场脸色阴沉的可怕。 搜寻过现场之后，一名筑基男子双手抱拳恭敬禀报道：“丁甲大人与其他兄弟们的尸身都在这里，外来者们也都逃走了。” “谁干的？”参尚沉声问道。 “查不出来，四周围的战斗痕迹也被人清理干净。”男子把头埋得很低，生怕被参尚迁怒。 “算了，收敛尸身后随我前去香奴牧场支援，岩心村的那帮混蛋竟然宁可放弃自己的神香仪式也要来我黄沙村作乱，当真该杀！” “咱们不去追那些外来者嘛？”一人面露迟疑开口道。 “神香界虽大，服用过神香丸的他们也无处可去。等到处理完岩心村的事情后，再慢慢将他们找回来也不迟。” “可村子里......”那筑基男子皱眉说道，不知为何，今天晚上他总有一种不祥预感。 “虽说高塔被毁，可姚老并无大碍，有他坐镇村子我们不用担心。”参尚沉声开口，而周围众人也被其说服。 参尚作出决定后立即带人离开驻地，向着火光冲天的香奴牧场奔去。 ...... ...... “鬼......呜呜！” 被眼前这道恐怖黑影吓了一跳的武天岚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嘴巴便被一把捂住。 “是我。”姜明赶紧小声提醒道，这才松开了捂住少女嘴巴的手掌。 “呸呸呸......”被抹了一嘴灰的武天岚呸了两下，这才看向眼前几乎不成人形的少年。 此刻的姜明浑身上下一片焦黑，体表被无数锋刃切割出的细密伤口被烈焰高温碳化烤焦，与曾经英俊潇洒的少年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你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被姜明的模样吓了一跳，武天岚想要伸手触碰眼前的黑炭头，却又害怕弄疼了姜明。 “些许皮外伤，不碍事。”姜明眨了眨眼后露出一口白牙笑着说道。 单凭他筑基期的浅薄修为自然无法抗住风火幡的猛烈攻势，危急关头姜明借着四周围烈风焰流的压力突破三品瓶颈，终于迈入气血境界当中！ 与着重锤炼肉身筋骨的铜皮、铁骨二境不同，气血境武夫可以在体内炼出一口特殊的“气”来，自浩瀚血气中诞生出的“内息”便是气血境武夫战力飙升的根本原因！ 拥有武道内息的气血境武夫可以短时间内大幅强化身体强度，修为精深者更是可以凭借肉身打出风压气弹，力量与速度都受到恐怖加持。 只不过刚刚突破的气血境武夫也只能在风火游龙的绞杀之下多撑上一会，真正让姜明扛着术法轰炸突出重围的，还是借助天地练气决完成灵肉交融后所进入的“无止”境界！ 武道一途，九品“境界”本就如同盛放“修为”的一只只大小不一的水桶，若是当前境界内积蓄的修为超过了限度，武夫便会自然而然迈入更高层的境界当中完成武道晋升。 而明悟了“无止之境”奥妙的姜明不光可以横向拓展武道宽度来增加水桶的容纳极限，还可以进一步解除肉身限制来发挥出超越极限的战力。 “无止之境”存在的意义本就是打破固有极限，而抵达神香界后姜明一刻也没有懈怠修行，终于在原本的基础之上开发出“无止之境”的全新用途！ 那便是以真气法力贯穿周身窍穴，将原本在人身小天地内游荡流转的内息外放而出，强行升华成唯有四品淬魂武夫方可淬炼出的武道气机！ 要知道以人身小天地共鸣外在大天地，从而内息外放化作气机本就是中品武夫才能具备的特征，而姜明依靠着“无止状态”强行贯通内外窍穴，这才能催动武道气机挣脱风火游龙束缚，出其不意冲到丁甲面前！ 从突破气血境凝聚内息，到凭借“无止状态”外放武道气机，再到近身丁甲后逼迫其爆发最后的保命底牌，最终以御剑术操纵暗藏念剑诀的锋锐长剑破甲杀人，这些对于姜明来说不过是电光火石间的事情。 而在连串环节当中，若有任何一环出了问题，此刻站在武天岚面前的便不会是浑身焦黑的姜明，而是岩心村的奸细丁甲了！ “只要没伤筋断骨，些许皮外伤恢复起来快得很。” 露出一口白牙的姜明笑着安慰武天岚道，同时也将最后一瓶补血丹药吞入腹中。 “那就好。”看到少年体表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武天岚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去。 “接下来咱们去哪？”少女从袖中取出一方巾帕替姜明擦了擦黑如锅底的脸庞，同时开口询问道。 “那醉道人埋下的爆燃桐油我只挖出来一坛，天知道那家伙会在黄沙村内埋下多少。”姜明抖了抖身子，烧焦死皮随之簌簌掉落。 不得不说，体内诞生内息的气血境武夫在恢复速度上远非铜皮、铁骨境所能媲美。 “难不成他想毁掉整座黄沙村？”武天岚不由一怔开口道。 “总之是不能继续待在村里了，咱们从外围绕行赶到香奴牧场那边去。”少年的眸子里倒映着遥远西方亮起的冲天火光，沉声说道。 “那边已经聚集了数位中五境高手，恐怕......”武天岚略有些犹豫说道。 “那家伙启动过村子里的后手之后，想必也会前往香奴牧场。”姜明撕掉站在身上的碳化布料，重换好一身黑衣开口说道： “醉道人那里，定会有如何离开此界的情报。” 第八十四章 熊熊火海，众生引香 “咳咳......没想到姚老头都快入土了，竟然还这么能追。” 擦干嘴角血迹，终于摆脱老者追击的醉道人心有余悸道。 村中高塔被引爆后，本以为姚老头被那姜姓小子引走的醉道人正准备引爆埋藏在黄沙村各处的桐油酒坛，却不料被从天而降的姚老堵个正着，费尽浑身解数才终于从对方的追杀下逃出生天。 若不是老人突然察觉情况不对立刻返回村子，恐怕醉夜这条性命都得交代在这里！ “计时法阵已经启动。就算你现在赶回去，又能救下多少人呢？” 醉道人回首望向黄沙村方向，醉意朦胧的浑浊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也不想按照丁甲的吩咐行事，可只有这么做后，他才能从岩心村手中获得自己想要的情报。 望着黄沙村各处爆发出一道道冲天火光，醉夜手掐“往生印”低声说道： “但愿诸位轮回转生后，不再投身此界中。” 话语落下，醉道人不再去看已经化作一片炼狱火海的黄沙村，飞身向着香奴牧场方向赶去。 ...... ...... “该死的岩心村！老夫不将尔等赶尽杀绝、挫骨扬灰，誓不罢休！” 挖出两坛爆燃桐油的姚老望着眼前的熊熊火海，赤着双目泣血哀吼。 从这些特质桐油中老人嗅到了独属于岩心村的“燃天九狱露”，此种灵露暴躁易燃珍稀异常，即便只是一滴便可将一栋宅子焚烧炼毁！ 此刻的黄沙村已经化作人间炼狱，无数栋屋宅在烈焰火舌舔舐下轰然倒塌，不知多少普通村民被火油溅射痛苦哀嚎。 即便姚老已经抵达化外后期，一身强大法力能够抑制百丈范围内的炽热火焰，可这等举动在覆盖了整座黄沙村的火海面前无异于杯水车薪！ 无数村民在火海中奔走哭嚎，最终化作焦炭摔倒在地。 冲天火光照亮了沉寂黑夜，将整个黄沙村化作最明亮的火焰祭场，可代价却是村中不计其数的鲜活生命！ 平日里焚香祈神的村民们做梦也想不到，终有一天自己的命运竟会与那些线香一样，被熊熊烈焰彻底吞噬！ “完了，全完了......”救出数十人的姚老望着面前火势猛烈的赤焰海洋，本就苍老的面容越发憔悴。 最后看了眼已经彻底没救的昔日家园，姚老驭风飞上天空，取出三根血香引火炼化，而后将大团香雾尽数吸入口中。 伴随着面容身躯快速恢复到全盛时期，双眼血红的姚老向着香奴牧场方向飞速冲去。 “血债，唯有血来偿！” ...... ...... “做得不错，你想要的都在这里。” 痴叟望着远方那片吞噬了整座黄沙村的熊熊火海，满意点头说道，同时将一枚玉简递给身旁气喘吁吁的醉道人。 接过玉简的醉道人望了一眼面前老者，又抬头看了看天幕之上正与黄沙村村长天叔邪拼杀的那道身影，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这里为何会出现两个痴叟？ “我是我，他亦是我。” 醉道人身旁的痴叟大笑一声，而后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醉道人压下心底惊悸，迅速读过玉简中的内容后，脸上再无半点醉醺醺神情。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们叫我将燃天九狱露埋在黄沙村各处......” 醉道人目光复杂地看向远方升腾的烈焰火光。 岩心村并非舍弃了今年的神香仪式，而是将整个神香仪式搬到了这里，把整个黄沙村作为祭品，点燃之后献祭给无上尊神！ 而痴叟交给醉道人的离开此界之法，便是与现如今的这场血腥人祭有着直接关联！ ...... ...... “痴叟！岩心村！！！” 眼见村子突然被熊熊火海所吞噬，天叔邪几次三番想要脱战离开，却都被面前的老者死死拦下。 而今想明白一切的天叔邪瞬间陷入狂怒。 该死的痴叟，该死的岩心村，竟敢将他的黄沙村作为祭品来进行过神香仪式！ “现在才发现吗，你也是真够迟钝的。”头顶青铜香炉的老者嘿声笑道，上方炉中无香生烟，化作滚滚云气抵挡着来自于天叔邪的猛烈攻势。 “我要屠光整座岩心村！！！”癫狂状态下的天叔邪不管不顾，从袖中取出九枚铁环后张口咬破舌尖，喷出精血喷洒在九重铁环之上。 “嗡嗡嗡......”九枚铁环遇血变色，化作红橙黄绿青蓝紫黑白九种颜色，瞬间便释放出沉重威压，将痴叟身边的护体云烟压得摇摇欲坠。 “给我破！” 满头白发飞舞若天外魔头，天叔邪操控九环轰杀向痴叟，瞬间便打崩云烟壁垒，直扑老者面门而去! “御！” 痴叟连忙催动头顶香炉前去抵挡，却不料这尊来历不凡的青铜香炉竟然被九环合击打得四分五裂，撑了不到三息光阴便炸碎开来！ 痴叟见势不妙欲要逃跑，却被一道飞来身影横拦去路。 “我要你血债血偿！” 凭借燃香秘术恢复到全盛时期的姚老含怒出手，百丈之巨的五行大手印封锁掉痴叟的所有退路，将其狠狠轰向天叔邪的九重环方向！ “砰砰砰......” 九重圆环上下翻飞快若闪电，瞬间便将飞来老人打成一团肉泥血浆！ 只杀了岩心村村长自然不可能消解姚老与天叔邪满腔怒火，二人对视一眼后，便准备清算在场的其他岩心村修士。 就在此刻，一道低沉虔诚的嗓音传遍整座香奴牧场上空。 “熊熊火海，众生引香。” 听出此人声音的姚老与天叔邪面色一变，齐齐看向那团散落向大地的破碎血肉。 痴叟不是刚刚陨落了吗，怎么还...... “我心虔诚，敬奉无上。” 伴随着低沉话语落下，远方黄沙村方向的无边火海似有感，混合着尸骨焦臭与刺鼻香料气息的滚滚浓烟化作一线烟柱，直直刺向深沉夜空！ 见此情形天叔邪顿觉不妙，抬手催动赤红圆环落向下方祭台，罩住那百余支祭祀香人顷刻炼化，剩余八环裹挟着滚滚烟气飞升至中年面前。 恨恨望了眼黄沙村方向出现的惊人异象，天叔邪一拍胸口张大嘴巴，竟是将所有白烟吸入口鼻之中！ 第八十五章 陪葬 将原本用于祭祀无上尊神的百余支香人付之一炬，天叔邪一口吞下祭祀香火之后整个人发生了诡异变化！ 白发中年的体表肌肤瞬间化作漆黑墨色，一道道云气香篆从男人的指尖向着臂膀蔓延，最终覆盖住包括天叔邪脸颊的每一寸肌肤。 “尔胆敢私吞香火愿力，就不怕惹得无上尊神震怒降下神罚嘛！” 一名围攻黄沙村众人的岩心村高手见状大声吼道，可化作黑白天魔的天叔邪看也未看那人一眼，只是遥遥探出一手。 只见漆黑手掌上的白色香篆突然消失一小节。 随后便见那岩心村修士猛地闭紧嘴巴，旋即整个人充气式的膨胀起来，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团香火云气撑爆开来！ 待到那团将修士撑爆的雪白云气重新没入天叔邪的指尖后，在场再没人胆敢开口挑衅这诡异万分的黑白天魔。 “痴叟，好手段......”双眼化作一黑一白异色瞳眸的天叔邪望着远方黄沙村方向，被香火呛哑的嗓音粗粝难听。 下一刻，一双香火云气与黑色怨力交织构成的巨大翅膀自天叔邪身后张开，男人身形化作一道利剑直冲黄沙村上空的滚滚烟柱，便是要阻止痴叟举办的这场神祭仪式！ 一道干瘦身影忽然出现在烈焰滚滚的黄沙村外，扭头冲着一方空处高声喊道： “还请副城主出手镇压此獠！” 待到痴叟话音落下，一道身披灰色大氅的高大身影出现，正是黑狱城副城主刘仁。 刘仁现身后并未急着对状若天魔的天叔邪动手，反而眯起眼睛望向身旁的熊熊火海。 经过岩心村村长智叟这么先斩后奏的一出后，他怀中藏着的那份黄沙村任令书也成了废纸一张，从此之后黑狱城周边怕是要彻底少了这么一方村寨...... “不对，黄沙村没了，可那片香奴牧场还在！” 刘仁忽然反应过来，同时抬起大手凝聚一方凛然黑狱，向着冲刺而来的天叔邪兜头镇压下来！ 身为八境龙门修士，已经在下丹田中开辟一方气海的刘仁自不会惧怕吞噬香火愿力，以旁门左道晋升八境的天叔邪。 一手操纵黑狱镇压黑白天魔，刘仁还空转头望向痴叟开口道： “这次大神祭的神恩福泽，我要收走一半。” 正在将黄沙村化作一方巨大祭场，以火海中的芸芸生灵为香火献祭无上尊神的痴叟闻言身体一震，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我可从未听说，尔等要将黄沙村从我黑狱城周边彻底抹除。”刘仁面上带笑，可嗓音却显得异常冰冷。 “......谨遵副城主谕令。” 眼见那状若疯魔的天叔邪被刘仁轻易压制，岩心村村长痴叟犹豫再三后点头应了下来。 不等刘仁继续说些什么，那方黑狱囚牢竟是被天叔邪挣脱撕碎！ 背后黑白魔翼已经暴涨至三丈大小，冲出牢笼的天叔邪此刻又有了新的变化，额头之上刺出一对黑色长角，长角之上同样有白色香篆盘旋覆盖。 “看来做了这么多年的黄沙村村长，你私自截流的香火愿力也不在少数啊。” 看着身形缩小一圈，由中年模样返老还童至少年身姿的天叔邪，刘仁轻笑一声，灰色大氅外燃起黑色狱火。 男人张开五指缓缓转动，周身黑色火焰随之凝聚组成一道狱火之门。 下一刻，一只巨大兽爪冲出黑狱之门，向着背生两翼、头顶双角的天叔邪狠狠抓去！ 天叔邪见状赶忙张口吐出一片云烟雾海，纯白云气遇风暴涨，化作一条长达五十丈的巨蟒将巨大兽爪死死缠绕。 趁此机会，天叔邪竟然一把将自己左臂撕扯下来，漆黑手臂上的白色香篆翻滚扭曲，竟是当场将这条臂膀炼化成干瘪骨矛！ 天叔邪的断臂裂口处肉芽蠕动断骨再生，可诡异少年却不再管伤口愈合，而是单手持矛对准痴叟方向狠狠丢出！ “禁法·魔天血神祭！” 黑手骨矛瞬间爆发出骇人气息，指骨并拢形成的矛尖直指痴叟的心脏处，仿佛无论被如何阻拦最终都会击中目标！ “天叔邪，你疯了！” 瞧见对方使出禁忌术法，痴叟苍老的面容上第一次浮现出惊愕表情，老者连忙对着身旁的刘仁大声喊道： “副城主救我！” “我收的是买命钱，可并非救命款。” 刘仁嘿声笑道，并未阻拦那支刺向痴叟的黑光魔矛，反倒是抬手又画出一方黑狱之门，再度召唤出一只庞大兽爪狠狠压制天叔邪。 那条云气大蛇很快便被两只兽爪撕碎开来，体力不支的天叔邪被兽爪狠狠轰落砸向大地，一阵沉闷爆裂声响过后，只剩下一条臂膀的天叔邪躺在一处大坑底部，口鼻之间黑血狂涌。 反观痴叟那边，为了躲开黑手骨矛的锁定，老者已经放弃操控祭神大典开始疯狂逃窜，最终却没能躲过禁法的锁定，被黑手骨矛穿心而过！ “滋......”将老者的心脏打成血雾之后，这支经由禁法祭炼而成禁忌之矛却并未停下脚步，猛然间调转身形向着一处地面刺去！ “啊！！！” 一声凄厉惨叫过后，附近地面破碎开来，黑手骨矛挑着一道干枯身形破土而出。 也不知这痴叟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化作三人潜藏各处！ 一开始被天叔邪含怒击杀的，也是痴叟的分身之一。可饶是分身再能躲藏，却也无法逃过禁忌之矛的因果锁定！ “岩心村村长已死，你也该上路了。” 收敛起周身燃烧的黑狱火焰，刘仁出现在深坑边缘，望着大坑底部的断臂少年开口笑道。 一道道狱火锁链从坑底土壤里钻出，贯穿天叔邪的各处经脉与丹田气府，将其一身修为与体内香火愿力彻底封印住。 “你们黑狱城......到底想要做什么？” “按照大哥的意思，只需要把你这个不老实的黄沙村村长换掉就行了。” 手中凝聚出一把黑炎大刀，刘仁走下深坑挥刀削掉天叔邪的背后双翼，望着双角少年微笑说道： “只不过现场出了点意外，我也没料到痴叟那家伙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将整座村子献祭给无上尊神。” “既然如此，他也便下去与你作伴好了。” 男人话音落下，黑色刀光闪过。 尸首分离的天叔邪瞪大双眼死不瞑目，身体上异常随之消散。 原本少年模样的身体并未恢复成中年模样，而是化作与痴叟年龄相仿的白发老者。 本就靠盗取香火愿力与神恩福泽维持中年模样的天叔邪，在死后终于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第八十六章 诡异神降 “盗取香火心意不诚，难怪机关算尽，最终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看到通过盗取香火愿力维持肉身年轻的天叔邪显露出真容，刘仁不屑说道，旋即转身走向熊熊火海中的黄沙村。 “这上好的神香祭品可不能浪费。” 唇角勾起的男人眼中倒映着炽烈火光，举起双手探向苍天。 “黑狱城刘仁，恭祀无上尊神！” 待到刘仁重新接管献祭仪式后，整片火海上方的滚滚烟尘重新化作一线烟柱，宛如天香般直入天幕之上！ ...... ...... “那些家伙到底在干什么，我怎么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抬手捂住心脏，伏在姜明背上的武天岚咬唇低声说道。 “他们这是在以整座黄沙村作为祭品，将之焚烧献祭给神香界的无上尊神。” 开启天命视界的姜明清晰目睹了黄沙村旁所发生的一切，幽幽吐出一口气后开口说道。 “这地方给我的感觉很不妙，咱们赶紧找到那家伙，然后离着此地越远越好！” 武天岚环着姜明的脖子，在少年耳边低语说道。 “找到了！” 天命视界中忽然出现一道熟悉人影，姜明兴奋说道，旋即背着武天岚向着某处方向狂奔而去！ ...... ...... “你并非是练气期修士？” 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拦路少年，醉道人眯起双眼开口问道。 “能瞒过道爷的眼睛，看来小子我的演技还算不错。”姜明嘿嘿一笑，反手取出一柄锋锐长剑。 “怎么，这是要与我做过一场？是在怨我诓你去炸姚老儿所在的高塔？”取下腰间悬挂的酒葫芦，醉道人语气轻松道：“你不是成功甩开那家伙了嘛，还害得我被姚老儿追杀一路。” 身为五境凝神期的醉道人虽然自信能凭修为境界稳压面前少年一头，可他先前毕竟被姚老儿打伤，在这种关键时候与姜明纠缠战斗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这次过来并非是找道爷寻仇，而是还有一些问题想弄清楚。” 姜明笑着答道，左眼中的天命光轮却是注视着眼前道人的每一个细小举动。 “问吧。”打开酒葫芦猛灌一口，醉道人擦了擦嘴角酒痕随意说道。 “如何离开这座神香界？” 姜明开门见山问道。 “这可是道爷才到手的情报，还没热乎哩。”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抛向姜明，醉道人一脸肉痛表情道。 姜明直接伸手接住那枚玉简，这番举动倒是令醉道人有一些意外。 “你就不怕我丢过去一枚燃天玉符？”看着面前少年阅读玉简内的讯息，醉道人舔了舔嘴唇问道。 早就用天命视界确定了玉简上没被动过手脚的姜明嘿嘿一笑道： “道爷才不是那种手段下作的家伙。” “......”醉道人闻言沉默一瞬，而后望着远方的冲天火海轻声说道：“我可没你想的那么光明磊落。” 无论处于何种的原因，吞噬整座黄沙村的熊熊火海都是由他而起，村中万余条性命都是因他醉夜而死。 “东南西北四座古飞升台？” 读过玉简里的内容之后，姜明不由眉头紧皱。 “此界在那位无上尊神降临之前，曾经与外界大天地有过交流。”醉道人叹了口气后收束心绪说道。 “可这飞升资格......”姜明收起玉简，脸色颇为难看。 “第一种资格，便是修行至中五境的极限，第十境元婴期。”醉道人露出一抹苦涩笑容道： “此界的天地法则不足以孕育出上五境的生灵，故而元婴境存在可以通过分散于东南西北的四座古飞升台跨界飞升，进入外界大天地中。” “你我境界加在一起都凑不够十境元婴。”姜明扯了扯嘴角道：“所以说，就只能从第二种资格，飞升信物下手咯。” “不错。”醉道人点头说道：“所谓的‘飞升信物’便是此界天道的承认。而今此界以那位为尊，想必获得足够的神恩福泽也可以激活古飞升台，回到九洲人间。” “那不就是说，咱们也得像这些原住民一样祭祀那位无上尊神？”姜明冷笑一声道。 “为了回家，我可以做出任何事来。”醉道人淡淡开口，眼底的决然令姜明不由一滞。 “献祭万灵供养一身，吾为之。” 醉道人留下一句话后转身离去，只留下姜明神色复杂站在原地。 片刻过后，武天岚从黑暗之中现出身形，走到少年身边。 “他与咱们已经是两条路上的人了。”轻轻拍了拍姜明手背，武天岚低声说道。 “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姜明点头道。 “接下来咱们怎么办？”瞧见姜明神色恢复正常，武天岚开口问道。 “继续寻找‘飞升信物’......” 姜明话未说完忽然闭紧嘴巴，猛然间转头望向头顶天空。 少年左眼中的天命光轮散发出璀璨天光，仿佛能够看穿深沉夜幕。 “走！” 将身旁的武天岚一把揽入怀中，下一刻姜明直接灵肉交融打通四肢百骸窍穴，外放内息化作武道气机后，爆发全速向着远方奔逃！ “怎么了？” 被吓了一跳的少女赶忙以心音询问。 “大事不妙了！”少年的嗓音微微颤抖，额头之上竟然渗出涔涔冷汗。 “那位存在当真要降临于世了！” 这片大地上方的夜空骤然间被漆黑云层填满，一阵令人心悸的气息自云层内酝酿生出，将恐惧与惊慌播撒入大地之上每一名生灵的心头！ “恭迎神降！” 火海与烟柱旁边，浑身燃烧起黑色狱火的刘仁张开双手癫狂嘶吼，脸上充斥着恐惧与欣喜交织的神情！ 远在数百里外，黑狱城主府的屋顶被轰然炸开，一道伟岸身影冲出大洞飞向半空，眯起眼睛望着远方天幕上骤然出现的上百里漆黑云海。 “果真引动神降了么，就是不知道这一次降临的神使，会在大地之上掀起怎样的动荡......” 黑狱城主刘天眉头紧皱，随后飞落回城主府内，对着周围众人沉声喝道： “神降已经开始，尔等立刻准备香人祭品，随后与我同去迎接尊神使者！” 第八十七章 神使之死 “恭迎神使降世！” 刘仁的狂热吼声传遍四野八荒，而在香奴牧场浴血奋战的黄沙村与岩心村高手闻言一怔，纷纷停下抬头望向头顶夜空。 便见一座超逾百里的漆黑云海在天幕之上缓缓旋转，一股令人心悸的恐怖波动自云海内孕育而生。 伴随着黄沙村所化烟气没入云海旋涡中心，一张吞天巨口自黑色云海中浮现而出，将熊熊火海与漫天烟尘一口吸了进去！ 瞬间过后，已经被烧成一片废墟的黄沙村重现于世，无数已经化作焦炭的村民双膝跪地双手合十，似乎在临终前祈求无上尊神降下神恩福泽，只可惜一切努力终归是被一把火付之一炬。 眼见家乡化作无垠焦土，许多黄沙村高手身子一软跌坐在地，心中再无半点战意。 而云海天幕之上的巨口吞下万余生灵所化的香火烟气之后合拢大嘴，一颗颗山岳般大小的巨大牙齿之上亮起无数赤色符文。 这张占据了百里云海的巨口再度张开，一点猩红自其中缓缓降下，宛若香火顶端的火星般在漆黑夜色下分外引人注目！ 就连狂奔途中的姜明与武天岚都不由自主抬头望天。 这一瞬间，此处大地上的所有生灵都看向了巨口之中诞生的那团火星。 下一刻，地上生灵的眼眸倒映中，那团火星化作虚幻人形，低头俯瞰自己身下的信徒臣民！ “恭请神使降临吾身！”见此情景，刘仁周身的黑色狱火焚烧更盛，男人冲着头顶的星火虚影虔诚大喊。 若有幸得尊神使者降临附体，附体者便会获得无上尊神青睐，所蒙受的神恩福泽也会更加丰厚！ 可是那尊幻火神使却并不理会刘仁这位祭祀主导者的邀请，继续扫视着下方众人。 每一个与尊神使者对视过的人，心中都会生出对于无上尊神最虔诚的崇拜。 待到神使移开目光后，这些人便会双膝跪地、双手合十，做出与黄沙村火场中那些被烧死的村民一样的祷告动作。 就连隐匿身形远离这片是非之地的醉道人都被迫停下脚步跪地行礼。 而当羡慕之上的幻火虚影向着姜明与武天岚望来的时候，姜明伸手遮住少女双眼，而后闭上右眼只以左眼迎接神使目光！ 再度开眼的姜明依靠天命来抵抗住幻火虚影的诡异目光，逃亡速度不降反升，化作离弦之箭般朝着远方遁去。 才刚降临诞生的幻火神使疑惑地歪了歪头，而后恍然大悟般吐出二字。 “天命。” 下一刻，天幕之上的神使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而姜明只觉自己的右眼瞬间滚烫刺痛，紧闭的眼皮被一股无形力量强行撑开！ 便见少年的右眼瞳孔中多出一道幻火虚影。 降临于世的神尊使者，竟然放弃了祭祀主导者的自己作为人间载体，而是选择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神秘少年！ 目睹眼前一幕的刘仁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击毙那逃亡中的二人，将尊神使者强行请入自己体内！ 只可惜此刻的刘仁已经化作整场神香大祭的一部分，在整个仪式结束之前都必须留在原地等待神恩赐福。 “什么鬼东西，滚出我的眼睛！” 扩大天命视界映照自身的姜明很快便发现，那道幻火身影此刻已经降临到自己右眼之中，并且试图掌控这幅身躯的操控权，从而染指他体内的始源天命！ 可无论姜明怎样催动内息与法力，都无法将那股诡异力量逼出右眼。 而幻火神使的力量也已经开始侵蚀改造姜明的肉身，武天岚只觉少年的臂弯越发滚烫炽热。 “天地练气决，给我炼化掉它！” 眼见着尊神使者就要鸠占鹊巢吞噬天命，姜明怒吼一声，以全部力量催动天地练气决疯狂运转！ “嗡！” 伴随着法力、血气与神念之力的疯狂投入，人身天地间的天地练气决猛然一震，向着少年右眼中的诡异力量疯狂镇压而去！ 而此刻姜明体内的天命仿佛也感知到威胁一般，主动进入“始源”模式，将试图反击的幻火虚影定格在纯白视界当中！ 经历过云上城一役过后，全胜姿态下的始源天命竟然能够模仿那头飞升境大妖，冻结一小块区域的光阴河水！ 少年体内，暴动的天地练气决此刻仿佛有了灵性一般，沿着纯白视界中幻火虚影身上延伸的因果丝线蜂拥而上，将其外侧的因果丝线抽丝剥茧迅速炼化。 “炼！” 到了最后，寄宿在姜明右眼中的神使虚影周围缠绕的因果丝线被炼化一空，原本时光冻结的右眼区域随之恢复正常。 失去了因果支持的幻火神使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哀鸣，便瞬间破灭，被天地练气决分食炼化后反哺入法力、血气与神念之力当中。 一瞬间里，吞噬炼化掉尊神使者的少年整个人好似充气气球一般迅速膨胀起来，若非姜明察觉到不对连忙压制狂暴化的天地练气决，恐怕他接下来的下场便是被活生生撑爆开来，溅得怀中武天岚一身血！ 可不等姜明稳定人身天地内的情况，远处作为神香大祭主导者的刘仁忽然发出一声惨叫，而后全身上下崩溃瓦解，最终化作一滩碎骨肉泥洒落地面！ 但见高天之上占据了整片云海的吞天巨口发出无声咆哮，咆哮声并没有落入地面生灵耳中，却是尽数传到了身为祭祀主导者的刘仁身上！ 纵然刘仁已经抵达龙门境界，在中五境修士中都可算是佼佼者般的存在，又如何能承受神明怒火？自然是随着尊神使者的陨灭而身死道消。 而当刘仁化作血肉污泥陨落之际，正准备带人前往黄沙村的黑狱城主刘天猛然色变，大手一挥叫停了身后队伍。 “情况不对，取消迎接神使的计划！”刘天强忍心脏处传来的剧痛开口说道。 而在黄沙村上方的百里云海处。 那张吞天巨口无声咆哮过后重新合拢。 只是这一次，有无数紫红色液体自巨口牙齿间溢出，化作泼天血雨笼罩百里疆域！ 第八十八章 血肉畸变 百里疆域之内，漫天紫红血雨倾盆泼洒。 但奇怪的是，这些诡异万分的紫红血雨没入大地的瞬间便消失不见，反倒是落在生灵体表时会迸溅开来，化作一团紫红肉瘤寄宿其上！ “什么鬼东西！” 醉道人望着兜头浇来紫红雨水眉头紧皱，将自己身上披着的那件陈旧道袍丢上天空，单手掐诀施展玄法，将其化作丈许大小的莲花宝伞顶在头上。 可诡异血雨竟然直接穿过莲花宝伞浇在醉夜身上！ 一股钻心疼痛随之浮现，抬手遮雨的醉道人眼看自己右臂生出异变，大团肉瘤从血肉表面浮现而出，骨刺鳞甲混杂着毛发夹生在血肉之间，丛林般的指甲不受控制地疯狂生长，醉夜顿觉毛骨悚然，不由失声惊道： “诅天之咒！是天外诡异！” ...... ...... 这场覆盖百里范围的紫红血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天幕的深渊巨口终于缓缓退回云海深处，而百里漆黑云海也随之缓缓消散。 无星无月的黑色夜空重新出现在众人头顶，可在场却没有人有心情再去欣赏。 所有触碰到紫红雨水的地上生灵都落得醉道人那般的下场，自己的肉身似乎完全不受控制，某一部分开始肆意的野蛮生长，本不该出现在人体之上的鳞片、翅翼一并浮现，甚至已经有人受不了流毒侵蚀，整个人化作一颗巨大肉瘤后轰然爆炸开来。 伴随着一连串爆炸声响起，一朵朵血肉之花在这片大地上相继盛开，似乎是在称颂无上尊神的神恩福泽，又似哀悼幻火神使的寂灭陨落！ 从修为全无的香奴到中五境界的两村高手，没有一人能够躲开这一次的诡异赐福。 而作为的葬送了幻火神使的姜明自然也不例外！ ...... ...... “有东西落下来了！”神使陨落之际，武天岚便敏锐觉察头顶天空的异样变化，赶紧出言提醒姜明道。 可无论少年再如何加快速度，又怎能在瞬息之间逃出百里疆域！ 而当诡异血雨落下之际，武天岚的体表忽然浮现一层纯粹金光。 “是裴姨！”少女反应过来的瞬间便将姜明扑倒在地，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替少年挡住倾盆大雨。 “嗤嗤嗤......” 紫红血雨砸落在金色光甲上发出刺耳声响，纯粹金光并没有被腐蚀穿透，而是将之蒸发隔绝在外！ 片刻过后大雨停息，咬牙硬抗的武天岚终于松了口气，望向身下姜明的时候，一双瞳孔却骤然收缩。 “多谢了。” 面色苍白的少年露出笑容轻声谢道，左手却死死钳住右手手腕。 一滴紫红血雨借着夜风吹拂溅落在姜明的右手指尖，好似是意外巧合，却又像那位无上尊神编织下造就的命中注定。 击杀尊神使者的少年终逃不过血雨侵蚀，食指指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血膨胀起来，绽裂外翻的血肉中似乎有什么恐怖诡异即将浮现。 “天地练气决！” 强忍着直入骨髓的剧烈痛楚，姜明紧握右手手腕，拼尽全力阻止血肉异变。 可原本无物不炼的天地练气决在此刻也拿那紫红血雨没什么办法，只能是强行封镇人身小天地，阻止姜明的右手像其他人那样迅速异化变作血肉骨瘤。 可食指指尖的紫红色伤口却还是迅速向着手掌别处蔓延。 姜明甚至能感受到，寸寸开裂却并未流出鲜血的诡异伤口之内，蕴藏着无数饱含恶意的诡异视线！ 有什么东西借助紫红血雨侵入了自己体内，此刻正在一寸寸改造他的血肉之躯，只为将之化作繁育温床！ “咔咔咔......” 少年神魂识海之上，那方沉寂已久的虚幻沙漏终于再度转动。 伴随着虚幻黑沙再度落下，原本不限时间的第四试炼也终于迎来了倒计时！ “给我停下！” 眼见姜明的整只手掌已经遍布紫红色伤口，伤口之下有异物耸动即将冲破血肉，情急之下武天岚张开嘴一口咬了下去！ 但见少女狠狠咬在姜明的右手掌上，雪白贝齿竟然刺破了千锤百炼的坚韧皮肤深深印入血肉之中！ 遍布姜明整只手掌的诡异伤口在这一刻微微撑开，那一股股令姜明心悸的诡异视线正在试图降临于世！ 可下一瞬，一抹金色光芒顺着牙印伤口注入姜明的右手血肉之中，而那大大小小的紫红色伤口也随之重新合拢。 纯粹金光编制而成的金环封堵在少年手腕处，虽不能完全遏制住紫红伤口的扩张趋势，却也将其蔓延速度减缓许多。 姜明识海中虚幻沙漏的流逝速度也随之减缓许多。 原本百息后便会降临的死亡终局，硬生生被武天岚推迟到二十天后！ “赞美尊神！” 一道嘶哑难听的吼声响起，便见一团本应爆炸开来的血肉巨瘤竟然停止了膨胀，被畸形血肉挤压变形的嘴巴里不断重复着敬神祷词，而后向着姜明与武天岚所在方向快速滚来！ 与此同时，一道道“赞美尊神”的疯狂吼声此起彼伏响彻大地。 无数团数丈数十丈的庞然肉团化作滚滚战车，一齐向着姜明二人发起冲刺！ “走！” 强忍着右手传来的剧烈疼痛，姜明咬牙重新抱起武天岚，而后身形化箭向着远方快速逃去！ ...... ...... 隐秘界域造化殿外。 突然现身于此的隐者之主眯起那双极紫色眸子，感受着大殿深处传来的那股波动。 “尊上，发生什么事了么？” 紧跟着隐者之主赶到此处的茯苓不由疑惑问道。 而在茯苓身后，越来越多的隐者部众现身于此。 “造化流沙时计出现了波动。”隐者之主收回目光不再看向造化殿深处，回身望着隐者众人淡淡开口说道。 “难不成是那小子出了问题，没能渡过第四试炼！”雷臣目露精光，毫不掩饰自己对于姜明的恶意。 “试炼虚影感受到了天外诡异的气息。”隐者之主轻声说道，可这番话语落入众隐者耳中却好似九天雷鸣，引起轩然大波！ “那小子现在在什么地方，我过去一趟。” 隐者众人里，一名横跨剑匣的黑袍身影突然开口，声音中的冰冷杀意仿佛能斩断山岳、截流江海。 第八十九章 诅天之咒 紫皇洲北，天霖王朝王都。 才从云隐王朝返回不久的裴珠衣忽然心有所感，抬头望向西南天空某处方向。 “怎么了，裴师？” 棋局对面的天霖皇帝见到女子放下手中棋子，不由开口问道。 “你那位外甥女遭遇危险了，我留在她身上的武道气运被一次性消耗掉三分之一。” 天霖皇帝眉头紧皱，立时间也没了下棋的心情。 先前云隐王朝云上城的惊天大战他自然有所耳闻，魔族残党、孽龙一脉与天妖域一尊飞升境大妖联袂出手，目的便是毁掉镇压云隐王朝国运的那方无垠云海，取出云阴土封印大阵下被镇压万年的魔族祖器残片。 好在云隐王朝太后赵凤仪早有预料，提前去书一封寄往云隐王朝，恳请自家哥哥请动裴珠衣出山坐镇元辰大典，这才将一场泼天祸事阻拦下来。 只是最后魔族残党撤离之际竟然引发了天渊异动，突然出现的裂隙乱流将云隐小皇帝武天岚吞入其中，致使云隐王朝群龙无首，唯有太后垂帘听政以振朝纲。 裴珠衣先前便是在云隐王朝帮着镇压了许多日国运，直到无垠云海修补好由新任国师祝如明接手，这才抽身返回天霖王朝。 只可惜纯粹武夫不擅长追踪术法，纵使裴珠衣已经站在九品神虚三重天的武道巅峰，却也没办法找出武天岚究竟被传送入哪一方界域，只得将寻人的工作拜托给其他山巅修士。 可今日裴珠衣与天霖皇帝对弈之际，却忽然感觉到自己埋入武天岚体内的武道气运瞬间消耗三分之一，小家伙定然是遇到了什么足以威胁到性命的重大危机了！ “您能感知到消散气运大概在什么方向吗？”天霖皇帝起身说道。 “西南天。”裴珠衣也站起身来，对着天霖皇帝开口说道：“我先赶过去找找看，尚天闻那边的卦象有什么进展及时通知我。” 话音落下，女子身形消失不见。 天霖皇帝则是一挥衣袖沉声道： “摆架，前往尚云观。” ...... ...... “按住这家伙的右手，别让他乱来！” 一道焦急话语传入武天岚耳中，双膝压在姜明手臂上的少女银牙紧咬，伸手按住少年已经被紫色伤口侵蚀的手腕位置。 一抹金光在武天岚的双手间闪过，原本还在挣扎扭动的右手旋即一僵，被武天岚重新按回石床之上。 “换刀！”还是那道声音快速响起，周围人立刻递上一把木柄石刀。 一直在主持大局的男人伸手接刀，挥刀切开姜明手掌上的一道紫红伤口，旋即石刃翻转，便将一颗米粒大小的圆球剜了出来，而后连同这柄石刀与刀刃上的小球一并扔到身旁的烈火炭箱之中！ 滋啦响声与刺耳的吱吱声自炭火中响起，若是仔细看去，竟还能看到火焰深处蠕动扭曲的一粒粒微小肉球！ “换刀！” 主刀男子的洪亮嗓音再度响起，又一柄石刀递了过来，此前的动作被又一次重复...... ...... ...... 直至姜明右手上的上百道伤口都被一一划开，其内潜藏的肉粒被剜除干净过后，持刀男子这才长舒一口气来，示意武天岚与其他按压住姜明四肢的壮汉可以松开手了。 石台之上的少年此刻已经沉沉睡去，方才的痛苦已经远远超过姜明所能承受的极限。 “将这箱子丢到封印井内填埋处理。”男子摘下兽皮手套，擦了擦额头的涔涔汗水吩咐说道。 “是！” 两名魁梧汉子小心翼翼抬着烈火炭箱离去。 纵使被投入滚烫炭火之中，那些从姜明血肉中取出的米粒肉球依旧没有失去活性，仍在炭箱内发出刺耳吱吱声。 武天岚摸出手帕替昏迷少年擦了擦汗后，有些困惑地望向那两名壮汉离开的方向。 “从你朋友手中取出的是‘古神之眼’的种子，即便尚未成熟，也不是我们这些凡人能够磨灭的，封印之后深埋入大地便是目前唯一的解决方法。” 摘下兽皮围裙后，方才主刀的中年男人开口与武天岚解释说道。 “多谢柯达前辈与诸位相助。”武天岚赶紧回礼说道。 若非遇到了眼前这群身着兽皮衣衫、身形异常高大的“荒野民”，恐怕她与姜明的下场都不会好过！ ...... ...... 遭逢诡异血雨后的姜明带着武天岚亡命奔逃，可身后的万千骨肉血团也开始了穷追不舍的追杀。 汇集成大军的诡异血肉巨团们偶尔也会有爆炸碎裂的情况出现，可远远看去却仍是一片苍茫肉海，而这片肉海的唯一目的便是将杀死神使的姜明碾碎砸烂！ 一连狂奔三天三夜，水米未进的姜明已经快到极限，而跟在身后的追击肉团还有数十团，为首的那团肉瘤高逾十丈，赫然是一位化外期高手所化！ 此时的姜明二人早已离开吞天巨口笼罩的百里范围，一路向北已经不知逃出了多远。 而当姜明右手上的紫红色伤口再度发作，肌肤血肉再抑制不住伤口内孕育的诡异力量之时，一群身影出现在二人身前，替他们一一打爆那些追击肉球。 救下姜明与武天岚的中年男子名为柯达，当他注意到少年右手处血肉翻涌的异样之时，立刻安排人手将二人带入一处隐秘据点，就地开始手术替姜明割肉剜眼！ “这小子也算命大，遭遇的并非是百年一遇的‘神醒’，仅仅是古神使者降世。” 中年男子望着石台上沉睡的姜明感慨说道。 “饶是如此，这家伙也中了‘诅天之咒’，就算有那道金光帮忙压制，过不了多久全身上下也会被紫红伤口侵蚀，血肉里也会重新长出一颗颗‘古神之眼’来。” “到了那时，或许一死对他而言才是解脱。”中年男子叹了口气，而周围收拾着此地残局的男女闻言也都面露凄然神色。 像是少年这般身中“诅天之咒”的人，他们已经见了太多太多。 亦或者说，像是他们这样不尊神明、栖身荒野的古民遗族，早晚都会被“诅天之咒”感染，最终化作狰狞可怖的畸形怪物！ 第九十章 古尘国与飞升台 “被‘诅天之咒’感染，化作畸变怪物而死几乎是每一名古尘国遗民的最终宿命。” 返回隐居点的途中，柯达与武天岚解释说道。 “现如今这片界域中，拒绝供奉祭拜那无上尊神的人，也就只剩下几大古国的残存遗民。”中年男子唏嘘说道：“当初那头邪神降临此界时，我们的祖先也曾奋起反抗，只是他们最终落败，残存族裔被驱赶到东南西北的荒芜界域边缘，这座界域也正式更名为‘神香界’。” “那家伙根本不是什么神明，千百年来神香界的环境越发恶劣，连曾经最肥沃的中心地带都变得只适合香料草木生长，边缘荒野更是宛若焦土一般寸草不生。”一名青壮汉子恨声说道。 “那你们是如何维持生存的？”武天岚不由疑惑问道。 “当初邪神降临此界时曾数次发动过大规模的‘诅天之咒’，被那种紫红血雨感染的飞禽走兽也会发生变异，像追击你们的畸形肉瘤一般不断生长疯狂膨胀。”柯达的脸上泛起一抹凄苦。 “我古尘国曾拥有两头护国圣兽，其中一只在抗击邪神降世的过程中不幸陨落，另一只则是在被诅天之咒感染后硬撑着带领遗民部族躲入荒芜边域，而后陷入永恒沉睡。” “你们不会是......”仿佛猜到了什么一般，武天岚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许多。 “不错，就如你猜测的那般。”中年叹了口气点头说道：“我们就是靠着沉睡圣兽无限增殖的血肉苟活下来传承至今。只不过圣兽血肉虽然经过净化处理，其中蕴藏的诅天之咒依旧没办法完全消除。我等古尘遗民到了四十岁后，便随时可能因为体内潜藏的诅天之咒爆发而死亡。” 武天岚闻言沉默，此刻的少女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古尘遗民所经历的一切苦难有多艰辛。 有毒的血肉摆放在面前，不吃的话唯有饿死，吃下去的话可以暂时续命，却终究难逃暴毙而亡的结局。 “当初还有其他古国子民逃入四方荒域，只是千百年过后，恐怕也只有我古尘国遗民还在苟延残喘，拒绝被那邪神洗脑度化。” 一名身披兽皮衣的高大女子开口说道，露在外的肩膀肌肤呈现小麦褐色，结实肌肉散发出的力量感半点不输旁边的青壮汉子。 “叫我去信仰那种东西，我宁可回归圣兽怀抱，化作我族延续的养分！”另一位青年咬牙说道，显然对于那无上尊神与尊神治下的城池村寨十分厌恶。 “我们是靠着圣兽的血肉艰难生存，可他们却是在献祭同胞供养邪神。有朝一日那头域外邪神真正苏醒时，便是他们那些虔诚信徒们毁灭之日！”柯达沉声说道。 “柯达大队长！”一道人影从远方奔来，众人见此情形连忙停下脚步。 “勘探小队又发现一处辉石矿洞，琴队长请你立马过去！”那人喘着粗气开口说道。 “你们先带她二人返回隐居点，密切关注那少年的感染情况，一旦诅天之咒爆发程度超过五成，立刻请古长老出手！”柯达对那名高大女子快速吩咐道： “域外邪神面前，我等必须要团结一切力量，才有可能将我人族的希望火种继续传承下去！” “是！”高大女子震声应道，而后小队一分为二，中年人跟着那名斥候队员快速离开。 “放心吧，在事情无可挽回之前，我们是不会放弃任何一名人族同胞的。”高大女子望着武天岚笑着说道。 少女点了点头，旋即轻咬唇瓣，看向兽皮担架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姜明。 ...... ...... “阿仁！！” 黄沙村遗址旁，黑狱城主刘天落在一处地面上，双眼通红的盯着卡在碎骨肉末间的一块破碎玉佩痛呼出声。 这枚天宝玉佩乃是黑狱城主特意为弟弟刘仁炼制而成的替劫法宝，玉佩本身可以为佩戴者消解一次死劫。 可谁又能想到，拥有此等保命神物的刘仁竟然还是死在了这里！ “启禀城主，方圆百里内并无活口，那岩心村也被‘诅天之咒’血雨笼罩，村内男女老少无一幸免。只是......” 一名黑狱亲兵跪地禀报，说到后面却有些犹豫。 “只是什么？”将这片浸染弟弟血肉的大地撕裂下来化作一方泥棺，黑狱城主转头望向那名亲兵，双眼中的杀意仿佛能将人生吞活剥、千刀万剐！ “只是有士兵发现异样，此处香奴所化的大量畸变肉瘤曾经大规模向北移动。” “给我查！所有的蛛丝马迹都不许放过！” 手托混杂刘仁血肉的灰土泥棺，黑狱城主厉声喝道，四周围的黑狱士兵们领命纷纷散开，沿着大量畸变肉瘤爆炸的痕迹向北追查而去。 “北荒，古尘国......”黑狱城主遥望北方天幕，口中恨声说道： “倘若阿仁的死当真与你们有关，就算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你们这群阴沟里的老鼠全都揪出来！” ...... ...... “这里就是我古尘遗民的隐居之地，再往北便是界域壁垒，也就是那座古飞升台所在的位置了。” 名为龙且的高大女子扶着姜明躺在一方铺着厚厚兽皮的石床之上，转身对旁边的武天岚介绍说道。 “飞升台？！”武天岚闻言眼睛一亮，当即询问女子能不能前去看看。 “没用的，别说你这样尚未踏足修行的普通人，就算是古长老那般修为都没办法激活古飞升台。”龙且摸出一只水袋拧开后灌了几口。 水袋中的液体呈现暗红颜色，仔细闻的话还能嗅到一股花蜜与铁锈味混杂的特殊味道。 “就没有办法短暂激活飞升台嘛？就算只开启一瞬将他送出去也行！” 武天岚满眼担忧的望着床上的姜明说道。 身中“诅天之咒”的少年若是继续待在这片天道规则都被邪神改写的诡异界域，恐怕等待他的下场真就只剩下死路一条！ “送他出去？为什么不是你自己离开？”龙且双臂抱怀看了看床上的少年，又瞧了瞧面前少女，眨了眨眼开口问道。 第九十一章 转渡气运 “若他能出去的话，肯定能再度回到这里将我救出去。” 武天岚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引得一旁的龙且目露艳羡神色。 “没想到......你们的感情这么好呀。”高大女子揉了揉鼻尖，回身望向仍处于昏迷状态的姜明羡慕说道。 “啊？”武天岚闻言一愣，没反应过来龙且是什么意思。 姜明身上可是带着云隐秘宝“同心金环”，离开此界后自然可以凭着两枚同心环之间的联系，带领云隐众人与裴姨重新返回此界。 “嗯......” 一阵微弱呻吟声打断了二女谈话，兽皮床榻上的姜明悠悠醒转，一睁眼两张脸庞便映入眼帘。 “这里是......” 伸手按住痛得几乎要裂开的头颅，姜明在二人扶持下坐起，开口哑声询问道。 “神香界北荒边疆，我们已经离开了邪神信徒的势力范围。”武天岚轻声说道。 “那这位是......” 姜明看向一旁的高大女子，两米出头的龙且拍了拍胸膛自我介绍道：“古尘国巡逻部，赤山龙且。” 从武天岚与龙且那里了解现状过后，姜明看向自己的右手，发觉纯粹金光组成的镇压封印已经后退至手肘附近，密密麻麻的紫红色伤口已经遍布小臂与手掌各处。 “多谢贵国出手相助。”姜明收回视线沉声说道。 “大家都是人族，又都深受那头域外邪神迫害，彼此间自然要互帮互助。”龙且大大咧咧坐在一旁开口说道。 “先前挖出的那些古神之眼......”姜明有些不放心问道。 要知道那些古神之眼虽说尚未成熟，可终究是诅天之咒影响下诞生的规则邪物。这种东西就算是他所掌握的“天地练气决”都无法镇压炼化，若只是进行简单的深埋处理，恐怕日后会酿成更大的祸患。 “放心吧。”有些惊讶于眼前少年的心思缜密，龙且笑着朗声道：“柯达大叔所说的‘封印井’并非是在大地之上挖凿深井，而是我古尘国圣兽血肉上打出的一处深洞，将那些古神之眼种子倾倒入内。” “寻常方法根本处理不了这种沾染诡异规则的畸变血肉，但我族圣兽的血肉可以同化消解畸变血肉中的大道规则。” “我等古尘遗民过了四十岁的年纪，体内潜藏的诅天之咒便会骤然发作，到时候大家也会回归圣兽怀抱，化作养分继续供养下一代。”高大女子说得轻松，姜明与武天岚的表情却越发凝重。 “顺带一提，我今年已经二十五岁，再过十五年也该回归圣兽怀抱了”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龙且脸上还带着些许笑容，似乎谈论的根本不是自己的死亡，而是家长里短的坊间八卦。 武天岚不由抓住姜明的左手紧紧握住，俏脸之上的血色早已一寸寸褪去。 “话说回来，你小子运气还真够好的。”龙且话锋一转笑着说道： “若不是你们遇到了柯达大叔，当前的遗民部族里还真没有人能处理得了突然爆发的诅天之咒。后续能抗住侵蚀支撑多久，就看你的造化了。” 龙且上前拍了拍姜明的肩膀，少年只觉身子一沉，巨大的力道将笼罩在心头的沉重阴霾驱散开来。 在看淡生死的古尘国遗民面前，死亡从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事情。 这里的人民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终场结局，可他们仍然乐观面对着一切困难，坚持不让自己的信仰沉沦屈服于那头域外邪神。 “你们就先好好休息吧，我还要去给古长老做汇报。”龙且留下一句话后干脆的转身离开。 待到高大女子走后，武天岚这才轻声问道：“还能撑多久？” “如果那古神之眼不再爆发，应该还能支撑十日光景。”撇了眼神魂识海上那方虚幻沙漏中剩余的黑沙数量，姜明平静开口道。 见识过古尘国遗民对于死亡的淡然态度后，此刻的姜明反倒是平静下来，聊起自己的生死话题也淡定从容许多。 “我会将全部的武道气运让渡给你，多撑一天是一天。”武天岚下定决心后开口说道，旋即也不管姜明是否接受，直接拽起少年的右臂张口咬下！ “别......嘶！” 姜明还来不及拒绝，一道钻心疼痛便自小臂上传来。 这具三品武夫的肉身在武天岚的牙齿面前仿佛纸糊一般，一道深深牙印再度嵌入手臂血肉之中。 一层纯粹金光再度自武天岚身上浮现而出，而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稀薄淡化。 而姜明手肘处的金环封印也进一步凝实。 待到武天岚松口，拿起帕子擦干净姜明小臂上的口水时，少女满怀希望地看向少年，开口问道： “现在呢？” 已经继承了全部武道气运的姜明内视神魂识海后，脸上露出一抹苦笑道： “十五日。” “啊？”武天岚瞪大眼睛，连唇角的水渍都忘记擦拭。 “先前三分之一的武道气运都能助你抵抗十日侵蚀，而今全部的武道气运聚集一处，为何才多争取五天时间？” “我体内的情况比较复杂，武道气运能给的帮助其实有限。”没来得及阻止少女鲁莽行径的姜明强忍住叹气冲动，取过巾帕替武天岚擦了擦嘴角。 其实阻止诅天之咒扩散的种种因素里，来源于裴珠衣的武运金光只占了一小部分，更多的镇压抵抗之力还是来源于姜明体内疯狂运转的天地练气决。 “要是我没撑过去，你可要记得过来收回武道气运啊。”姜明勾起唇角坏笑说道，一旁的武天岚闻言柳眉倒竖，扬起粉拳便是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 ...... 隐居点深处，一幢灰石垒砌的小屋内。 身形高大的龙且单膝跪地手捂心脏，毕恭毕敬地与面前之人讲述着先前所发生的一切。 说来也怪，按照柯达等人所言，这古尘国遗民因为生来便食用圣兽血肉体内埋藏诅天之咒种子的缘故，理应从未有人活过四十岁。 可赤山龙且眼前的那人面容苍老身形佝偻，显然远远超过了古尘国遗民的四十岁寿元大限！ “身负纯粹金光的外来者！”古长老闻言重重顿落手中拐杖，深邃空洞的浑浊眼眸中亮起慑人光芒！ “去取圣兽遗训来！”老人厉声吩咐道，片刻后便有人手捧一截骨片走上前来。 抬手搭在苍白骨片之上，古长老闭上眼睛仔细感知着其内铭刻的印记，良久后缓缓睁开双眼。 老者从怀中摸索出一块残破令牌，指腹摩挲着令牌粗糙的表面，沉吟叹息道： “希望这一次，真的是圣兽预言中的天命之子......” 第九十二章 问道 西南扶摇洲上空，飞临此地的裴珠衣驻足天幕之上，抬头仰望繁星夜空。 “这是什么风，竟然把紫皇洲女武神吹到我扶摇洲来了？”一道笑呵呵嗓音从远方传来，旋即一位腰围滚圆、富家翁打扮的中年人现身此地。 “褚良，我是来找人的，不是来找茬的。”上穿白衫下着黑裤，脚踩一双黑面烫金踏云靴的裴珠衣随手拆散背后束发，瞥了眼富家翁后随口说道。 瞧着眼前女子这副短衣劲装的打扮，稳坐扶摇洲山巅头几把交椅的褚良眼皮子直跳。 瞧裴珠衣这架势，明明是想在他们扶摇洲地盘上大打出手啊！ 若是由着一位九品神虚境武夫放开手脚大闹一场，就算是飞升老怪都阻拦不住。 要知道这尊女武神前不久刚在紫皇洲的云隐王朝活生生手撕了一头飞升境大妖！ “我滴姑奶奶，找人这活计还用得着你亲自动手？告诉我人在哪，我让下面的人找不就好了！”褚良赶紧劝道：“不久前天渊才发生过一次异动，你可别再给这天捅出个窟窿来！” 翻出一支杏木钗将秀发簪好，女子撇了眼富家翁冷笑道：“我只知道人在你扶摇洲附近，至于到底被藏在了哪座隐秘界域......” 说话间，裴珠衣的双眸深处亮起一抹金光。 女子的感知里，自己存放在武天岚身上的那一缕武道气运，此刻已经尽数消散。 裴珠衣低垂眼帘挽起衣袖，张开五指向着头顶上空直直插去，便见女子的素白手掌直刺入空间壁垒内，硬生生在她与褚良头顶撕开一方空间裂隙！ “你若想跟着，我不拦你。你若想拦我......”回眸望向冷汗直流的富家翁，裴珠衣话未说完，其中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我陪您一起！”甩袖丢出一道飞剑传书，褚良连忙讪笑应道，而后随着裴珠衣一起进入那道空间裂隙之中。 隐藏在扶摇洲地界的隐秘界域多如天上繁星，其中一些古老界域甚至自诞生起就从未与外界接触过。 裴珠衣并没有失落二人的准确定位，也只能一座座界域翻找过去。 寻觅途中，帮着开辟道路的褚良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裴武神，你这是在找什么人？” “云隐皇帝。”裴珠衣也不隐瞒，随口答道。 听闻此言褚良顿时了然。 在听说了裴珠衣以九品神虚三重天境界击杀飞升大妖、镇压魔族祖器残片的传闻后，这位坐于山巅的大修士也特意搜集了一番有关云隐王朝的消息，得知这云隐王朝乃是与裴珠衣出身的天霖王朝互为盟国。 与中土神洲那些今日结盟、明日毁约的同盟国不同，天霖与云隐两国盟约已久，甚至可以说当初天霖开国都离不开云隐王朝的大力支持。 与最初的天霖弱小、云隐强盛不同，现如今的天霖王朝已然称霸紫皇洲北，周边诸国无不纳贡称臣，国力鼎盛不下于那些千年古国。 而云隐王朝却与曾经没什么区别，依旧盘踞在北境海岸线上，没什么开疆拓土的雄心壮志。 只因对于云隐王朝而言，封印镇守住无垠云海下方的云阴土大阵比什么都更加重要。 如此一来，在疆域领土上没有冲突纠纷，以十万大山划界而治的云隐、天霖两国和睦相处，天云商道的开辟更加使得两国人民来往频繁，双方也曾数次派遣和亲队伍互结良缘。 只是前任云隐皇帝英年早逝，只留下武天岚一女。而今云隐少帝失踪，全国上下繁多事务系于太后赵凤仪一身，短时间内云隐王朝尚不会出什么大乱，可也绝非长久之计。 而今云隐朝廷诸臣有了拥立新帝的念头，只可惜武家后人一个比一个厌恶权力漩涡，几道宗室支脉甚至举家出游，前往天霖王朝散心来躲避朝臣举荐。 这其中，当属以武羽为代表的拒北城一脉跑得最快，听到云上城出事的当晚，分家众人便连夜跑路沿着天云商道溜入天霖境内...... 云隐诸臣对于自家皇室这群活宝真是毫无办法，也只能一边维系朝政运转，一边继续寻找少帝下落。 ...... ...... “因为挨着天渊的缘故，咱扶摇洲地界的中小型隐秘界域多得数不胜数。若没有具体的坐标指引，咱们这样一个个摸过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一连破开数十座小型界域的空间壁垒，饶是褚良神通广大，此刻也不由感觉到一丝疲惫。 “大概方向就是这边。”回忆着先前武道气运消失的方位，裴珠衣神情漠然道。 “好好好，您继续挖，我陪您就是了......”褚良叹了口气后无奈说道。 而当裴珠衣与褚良二人正在多如繁星的隐秘界域间探索之时。 一道头顶斗笠、脸戴面具，身后横跨一方青金剑匣的黑袍身影出现在扶摇洲某处。 现身后的黑袍人屈指叩了叩脸上那张黑底白纹的星辰面具，沉声开口说道： “我已经到了。” “收到收到，通讯术式运行良好。”银铃般的女童嗓音自面具之上传来。 “那家伙在哪？”黑袍人眉头一拧语气骤变，一只手搭在身后青金剑匣上，周身上下吞吐着凛然杀意。 “别那么杀气腾腾的嘛，小七杀，又不是让你去干掉姜明那小子。”隐秘界域造化殿内，同样带上一张面具的霓裳撇嘴说道。 少女这张面具同样是黑漆做底，只是上面的样式与七杀那张“七星连珠”面具不同，乃是由彩漆勾勒的大朵祥云图案。 看了眼不远处那座高逾百丈，全身上下隐现在混沌雾气中的巨型沙漏时计，霓裳传音说道。“我这边马上要开始‘问道’了，你可要抓紧时间。” “知道了。”身处扶摇洲的七杀反手推开剑匣，便见一道透明光刃飘飞而出，在男子面前一闪而过。 下一刻，一道一人高的空间裂痕瞬间出现在七杀面前，男人没有丝毫犹豫迈步进入其中。 待到七杀进入界域壁垒间的夹层空间之后，造化殿内的霓裳深呼吸过后，放出神念探向混沌雾气包裹的造化流沙时计。 伴随着越来越接近，那尊原本百丈高的巨型沙漏在霓裳的感知中不断变大，最后竟宛若星辰般难以观览全貌！ “嗡......” 似乎是感知到有人接近，造化流沙时计周围的混沌雾气震颤一瞬。 便见一缕混沌雾气带着莫名的气息波动落入女子神念之中。 猛然间神念回归，霓裳按住彩云面具沉声说道： “向西。” “好！”七杀闻言飞身而去，那柄透明光刃在男子身前开辟道路，斩开空间乱流与界域壁垒一路向西！ 而在造化殿内，完成“问道”，从造化流沙时计那里得到“答案”的霓裳正在扛着巨大压力拆解那一缕混沌雾气内包含的剩余讯息。 而女子身前不远处，大团混沌雾气围绕在巨大沙漏周围氤氲升腾，一如最初的模样，亘古不变。 第九十三章 古长老 不过一夜时间，“诅天之咒”催生的紫红色伤口已经蔓延至姜明右肩附近。 姜明也曾想过断臂求生，却被古尘遗民告知，这诅天之咒乃是侵染灵魂的规则道毒，外在的肉身变异只不过是灵魂污染的表现罢了。 “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若是没有解决办法，不需要等到十五天期限，下一次‘古神之眼’爆发的时候便是我的死期！” 死死按住右肩，姜明咬牙翻身下床，深深望了眼还在熟睡中的武天岚后，强忍着灵魂深处传来的剧痛走出灰石小屋。 自从在连山书院吞噬连山易拓片中蕴藏的法则真意后，姜明的天地练气决便进化到连污秽魔气都可以炼化吸收的完全形态。 可这源于域外邪神的“诅天之咒”可谓是蕴含法则之力的大道流毒，饶是以天地练气决之玄妙也仅能稍作压制，无法将其彻底解决。 “那域外邪神似乎对于天命异常敏感......”姜明现如今还记得，当初那尊幻火神使之所以会缠上自己，就是因为从他体内觉察到天命气息！ 按照古尘国遗民的说法，那头域外邪神在占领神香界后便陷入沉睡之中，唯有信徒们献上足够多的祭品香火时才会无意识凝聚天地规则凝化一尊香火神使进入凡间。 当初那张占据百里云海的吞天巨口都并非邪神本尊苏醒，充其量是其在潜意识里对于神使被毁灭而生出的些许愤怒。 只不过就是这些许的怒火外溢，便在百里疆域之中降下浩劫，无数生灵都被诅咒之雨感染发生异变，最终化作一团肉瘤爆裂而亡。 若是那尊域外邪神真正“神醒”之时，究竟会有怎样的大恐怖诞生，没人知道，也没有人愿意去猜测...... “家里那口棺材怕是又能派上用场，只可惜又得来一次衣冠冢下葬，毕竟就算能找回这具身体，到时候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鬼样子......”少年走在昏暗晨光里，思绪忽地一下飘向远方。 身上衣衫已经被汗水打湿，姜明倚在一堵矮墙旁喘着粗气，脸上却露出一抹自嘲笑容。 “灵儿与阿途那边有熙姐照看，应该问题不大。至于那家伙......” 少年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倩影。 不知为何，明明没有亲眼相见，可黑裙少女撕碎退婚书的模样却浮现在姜明眼前。 “明明在剑仙试炼前碰头的那次才是最后一面......”姜明摇了摇脑袋驱散冗杂思绪。 “倘若这真折在这里，也不知魂魄能不能进入鬼域酆都，若是到时候再让你白跑一趟......”少年勾起唇角坏笑说道： “倒也不错，权当做最后的一个玩笑好了。” “是你！” 一道响亮嗓音从旁传来，姜明转头望去，却见身形高大的龙且正扛着一块厚重石板看向自己。 “你怎么跑出来了，不是说了要多休息，避免诅咒加速扩散的吗。”将肩上石板放在一旁，龙且双手叉腰皱眉说道。 “烦请带我去见你们的那位古长老。”姜明望着龙且轻声说道。 “去找古长老做什么？他也没......” 不等龙且把话说完，少年开口打断道：“并非是关于诅天之咒的事情。” “说不定我能帮你们重新开启飞升台。” ...... ...... 望着眼前身染诅天之咒，却依然咬牙坚持坐直身躯的少年，古长老眼底闪过一抹晦暗光芒，面上表情却依旧冷淡。 “赤山说，你声称可助我等重启飞升台？”望了一眼旁边负手而立、战战兢兢的赤山龙且，老者声音平缓道。 “只是有可能。”光是走到这里便已经耗光所有力气的姜明挺直腰杆开口说道：“而这种可能的前提，便是你们手中还留有上个世代的飞升信物。” “飞升信物！”龙且闻言一惊，而后又不由紧皱眉头。 若是古长老手中当真有飞升信物，又怎会领着古尘国遗民在这荒野之地苦苦挣扎？ “我的手中为何会有飞升信物？”古长老眯起眼睛反问道。 “我听龙且姐说起过，受困此地的古尘遗民因为从小吞噬圣兽血肉的缘故，身体会被血肉中残存的诅天之咒缓慢侵蚀，直至四十岁的时候诅咒爆发便会化作畸变怪物暴毙而亡。”姜明直视着老者深邃眼眸平静说道。 “既然整个村落都没有四十岁以上的老人存在，您又是如何扛过诅天之咒侵蚀的呢？” “古长老已经进入辟谷期，从未吃过圣兽血肉，自然......”一旁的赤山龙且下意识开口，却被古长老抬手制止，只得悻悻闭嘴。 “若我没记错的话，此界被域外邪神侵占早已是数千年前的事情，寻常的元婴期大能也不过两千寿数，您又是如何不吃不喝，从古尘国遗民迁移至此一直辟谷到现如今？假若您是上五境的大神通者，又为何不选择激活古飞升台，带领族民逃离此界？” 姜明闭上双眼，声音疲倦而又坚定。 “这，这......” 赤山龙且此刻已经有些发懵。 从小便是被古长老一手带大的女子，还从未想过姜明方才提出的那些问题！ “或者说我应该叫您一声古长老......” 重新睁开双眼，少年的左眼处亮起一圈璀璨天光，仿佛能洞穿世事，直视人心。 “亦或者，称呼您为圣兽残魂？” 姜明的右眼注视着面前的沉默老者，可左眼的天命视界映现的景象却截然不同！ “你果真是天命之子。” 沉默片刻后，老人长叹一声，而后对着一旁呆若木鸡的高大女子摆手说道： “我就是我，既是你们的古长老，同样也是古尘国护国圣兽的一缕残魂。” “我与姜小友还有些事情要谈，赤山你便现在门外等候。先前的内容也不要对村里其他人谈起。” “是......”面色复杂的赤山龙且点头应下，而后离开房间驻守屋外。 待到女子走后，古长老的身形骤然间变得模糊起来，周身原本深不可测的气息迅速衰落，明暗不定的身躯仿佛摇曳烛火般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第九十四章 飞升信物 “苦苦挣扎三千年岁月，终于是在这缕残魂消亡前等到了天命之子。” 没去在意自己的身形变得模糊黯淡，古长老疲惫地开口说道。 “您早就知道我会来？”姜明闻言不由心下一惊。 能以一缕残魂庇护古尘国遗民在这种荒芜边域生存三千年之久，这位古长老的前身到底该有多强？！ “并非是我，而且我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强大。”似乎是看出姜明的困惑，古长老摇了摇头解释说道：“我族天生便能与此界天道沟通，可借天道威能提升至十一境玉璞期的战力，真实境界仍是元婴而已。毕竟此界孕育不出上五境的生灵。” “元婴境也足够强大了......”姜明闻言有些无语。 “留下‘天命之子’预言的是我的大兄。”古长老从身前桌案上拿起一方木匣，从中取出一块苍白骨片。 “当年域外邪神入侵此界，大兄与我领着古尘国民众与其他人族奋力抵抗，最终却落得个国破家亡的凄惨下场。”谈起往事古长老声音平静，将手中那块苍白骨片抛向姜明。 “为了掩护我等撤离进入蛮荒边域，大兄拼上一切纠缠住那头域外邪神，陨落前将遗言留在这枚骨片中。”老者抬头远望，视线仿佛穿越了时间与空间，重回三千年前大恐怖降临的那一日。 握住骨片的瞬间，姜明只觉一股浩瀚意念自其上迸发开来，宛若洪钟大吕在耳边回荡鸣响。 “蛰伏以待天命之子。” “大兄乃是我族中最天才的存在，若是那头域外邪神再晚些出现，大兄他说不定便可突破此界极限跻身上五境界，只可惜......”古长老收回目光，看向族兄遗骨轻声说道。 “最后一战里大兄明明已经勘破因果，却再无力逆转大局，也只得将古尘国血脉托付在我的手上。”古长老抬手在空中虚画数下，便见一道虚幻门扉出现在石屋之内。 “随我来。”收回族兄遗骨的古长老起身说道，随即推开门扉走了进去。 姜明紧随其后迈入门中，旋即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 但见一头体逾千丈的蛮荒巨兽卧伏在二人脚下。 此兽鼻生独角背覆羽翅，四蹄宛若撑天巨柱，长尾犹如绵延江河。 只是很快姜明便察觉不对。 这头尚有呼吸的沉睡巨兽腹部竟然生出一大片血肉丛林，外翻的皮肉被畸形骨刺撑开，而在血肉丛林间，林木之上结满了密密麻麻的球状果实。 若是仔细望去，便会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果实，而是一枚枚尚未成熟的“古神之眼”！ “这......”见此一幕的姜明倒吸一口冷气。那方血肉丛林中的古神之眼任何一枚都要比他整个人还要大上许多！ “这便是我，守护古尘国一脉的圣兽翼兕。”古长老的语气中多了几分缅怀。 “逃离中心区域后我便带着古尘国民众来到这座飞升台附近，只是那时的我已经身中‘诅天之咒’，这种大道流毒会迅速侵蚀污染我的精神意志。所以我便选择神身分离，以肉身囚禁封印诅天之咒，完好的精神剥离出来后化作古长老，带领着古尘国遗民继续活下去。” 古长老抬手一指，姜明便发现下方的圣兽肉身上有人影闪动。 一只横倒的擎天巨蹄之上，有古尘遗民正在开采挖掘大块血肉。 待到人们采集完口粮之后，裂开的皮肉飞快并拢愈合。 “这具肉身蒙受此界残余天道庇护，是古尘国遗民唯一的食物来源。”古长老与姜明解释说道。 “那头域外邪神侵占此界之后，便试图将自身意志融入天道规则之中，也因此才长期陷入沉睡，没有精力来追杀我等古国遗民。”抬头望了眼昏暗天幕，古长老继续说道： “经由那家伙三千年的融合改造过后，此界规则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天空整日都是一副灰蒙蒙的样子，大地土质也被改变，只适合种植那些不可食用的香料。人们若想种植庄稼，便唯有向祂祭祀祈求，这才能请下‘神恩福泽’获得丰收。” 老者脸上多了一抹嘲讽神色道：“像我等这些拒绝祭祀祈神的古国遗民，所面对的便是颗粒无收的荒芜大地。” 姜明闻言陷入沉默。 受此界残余天道眷顾的圣兽翼兕可以陷入沉睡三千年不吃不喝，可民以食为天，那些古尘国遗民们可没办法餐风饮露。 故而明知道血肉之中含有诅天之咒，古长老也不得不做出选择，以肉身饲众生，支撑着古尘国遗民走过三千年岁月。 “我曾以残魂之身行走过四方荒野，其他幸存的古国子民都已被我接回到此处，其他人......”古长老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辛苦您了。”姜明俯身一礼沉声道。 “这有什么辛苦的。”古长老摆了摆手道：“比起大兄，我所能做到的都是些微末小事。” “好了，叙旧闲谈也该到此为止。”古长老话锋一转，望着姜明开口说道： “现如今我与古尘遗民的情况你也已经了解，这东西也该交给你了。” 老者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递给少年。 姜明接过令牌，却发现此令残缺大半，缺损断口处道韵流转规则生灭，隐隐散发出不属于凡间的天道气息。 “飞升信物！”开启天命术的姜明认出这枚令牌的来历，不由惊声道。 “当年邪神降临之时，大兄曾想要以此令强行开启东南西北四座飞升台，将那魔头现身的消息传入大天地，也就是你们口中的九洲天下。”古长老带着姜明从虚幻门扉返回石屋。 “只可惜那魔头实力强大，硬生生击碎部分天道规则毁掉这枚飞升信物。”老者落座后，虚幻闪烁的身形重新稳定下来。 “这三千年来我一直反复琢磨大兄遗言，最终能确定的便是我族中与天命之子相关联的，就只剩下方才你所见到的沉睡圣兽身躯，以及这枚蕴含残破天道法则的飞升信物。” 第九十五章 真正的天地 望着手中这枚断裂令牌，姜明深呼吸一口气后开口说道：“小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古长老点头说道。 “还请将与我同行的那位姑娘请来，但不要告诉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姜明望着老者平静道。 “可。” 便见古长老嘴唇微动，片刻过后赤山龙且便抱着睡梦中的武天岚走进石屋，而后再次离开。 “接下来我会尝试动用‘始源天命’还原修复这枚飞升令牌，若是成功的话，请你离开时带上她一起。” 握住手中的残缺令牌，姜明开口说道。 “那你呢？”古长老闻言微微蹙眉，有些不解问道。 “小子修为尚浅，若是全力催动天命进入始源状态，恐怕再没余力压制这诅天之咒。”姜明抬起右手无奈笑道。 “这......” 古长老闻言怔住。对于姜明身上的诅天之咒他也没什么办法，不然这么多年也不用看着一位位古尘子民在四十岁后诅咒爆发、痛苦而死。 片刻后老者叹了口气点头道： “我答应你。” “对了，您可别小瞧这姑娘，她的来历可不简单。”姜明瞧见古长老表情严肃，旋即开口转移话题道： “她可与一位神虚境武神颇有渊源，到时候若是那位愿意出手，那头占据此界的域外邪神恐怕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少年拍了拍武天岚的手背语气轻快道。 睡梦中的少女眉头微皱，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却始终无法从古长老编织的梦境中醒来。 姜明之所以拜托古长老将武天岚带到此处，其一是为了告诉老者这姑娘的不凡来历，其二便是为了在自己控制不了诅天之咒爆发的最后关头，将那缕武道气运还给武天岚。 盘膝坐在少女身旁，姜明一手握住武天岚的手掌，张口咬住那块残缺令牌，深吸一口气后闭上双眼。 一旁的古长老见此情景手掐道诀，在石屋之内设下重重隔绝法阵，以防任何意外打断面前的少年。 “始源天命术......” 伴随着一道沉吟声响起，姜明整个人的气息瞬间化散消失，仿佛只留下肉身躯壳停留在此界之中。 而盘踞在少年右手的诅天之咒此刻猛然爆发，密密麻麻的紫红伤口将那一线金环逼退到胸膛位置，而手掌处伤口附近的血肉蠕动翻滚，一颗颗黑白分明的眼珠自其内争先恐后挤出，咕噜噜转动着看向四方，似要锁定此地坐标！ “玄光破魔！”一旁的古长老冷哼一声，便见一道虚幻翅翼自老者身后张开，大片玄光挥洒而出，化作一根根细密钢针刺向那些即将成熟的古神之眼！ 嗤嗤响声在石屋之中此起彼伏连番响起，一颗颗古神之眼被玄光破魔针刺破，而碎裂血肉又化作养料催生出一颗颗新的古神之眼！ 只是对于右手上发生这番恐怖诡异景象姜明并不在意。 此刻的少年意识已经来到神魂识海上空，望着盘踞在天穹深处的璀璨天光伸出五指。 “开!” 伴随着一声决绝怒吼，盘踞天幕之上的天命猛然间爆发出强烈光芒，携带着浩大声势与无量光明，以始源姿态撞向姜明！ 下一刻，姜明的意识携带着始源天命跃出神识空间，进入人身小天地之内，化作无可阻挡的璀璨洪流涌向少年口中咬着的那块残缺令牌！ “嗡！” 一阵嗡鸣声随之响起，便见那块古老令牌的断口处亮起璀璨光芒，一道道虚幻道纹随之浮现而出，将这枚飞升信物缺损的部分一一修补！ 当初在连山馆偶遇连山易拓片之后，姜明便隐约发现自己身上的这道始源天命有着逆流时光、朔本归源的能力。 虽说始源天命不可能凭空造出缺损实体，却可模拟复原古老物内蕴含的完整法则，以虚幻天道来重现古老物的昔日权柄！ 等到诅天之咒已经蔓延至姜明大半身躯，唯有头颅、心脏与左肩臂膀被那一线金环艰难守御之际。 那枚古老令牌缺损的那半截终于被虚幻光丝模拟重建，这枚飞升信物之上也重新散发出完整的天道气息！ “终于完成了......咳咳！” 望着悬在手掌上空，一半实体一半光影的古老令牌，姜明脸上浮现出一抹疲惫神色，旋即剧烈咳嗽起来，紫黑鲜血从嘴角处不断涌出。 一旁还在施展玄光破魔决的古长老见此情景眸色一暗，张口刚想说些什么。 而下一刻，异变突生。 但见姜明左眼不受控制突然睁开，一道蕴含璀璨光辉的无量天环浮现在少年眼眸之中！ 人身小天地内，原本应该退回神魂识海的始源天命在此刻驻足停留。 而原本无暇顾及的天地练气决此刻再度自行运转开来，一股莫名的牵引之力旋即自姜明身体内浮现而出。 但见无数散发天命气息的虚幻光线自姜明心口处涌现，向着半空中的那枚飞升令牌蜂拥而去！ 见此情形古长老眸光连闪，却并未出手阻止。 无数虚幻光线附着在那块飞升令牌之后骤然发力，一块虚幻天道所化的飞升令牌便从中剥离出来，在光线牵引之下没入姜明体内！ 没了虚幻天道支持的古老令牌随即掉落在地，重新变成最初的残缺模样，其上的玄奥气息也尽数消失。 而那块虚幻天道所化的飞升令牌在进入少年体内之后，等待它的便是灿烂如海的始源天命。 不等虚幻天道有所挣扎，始源天命便将其瞬间包裹，而后一头扎入重新运转的天地练气决当中！ “轰隆隆......” 这道练气法门发出低沉震动，一瞬间里姜明的视线仿佛被无限拔高，脱离肉身，脱离石屋，脱离了整座神香界...... 飞升至无穷高处，少年茫然地望向四周。 脚下散落着拼图一般的九块碎片，身旁是恒河沙数一样多的透明气泡，其中有八枚明珠最为显眼。 至于头顶...... 抬头望去，震撼一幕烙印入少年的脑海之中。 漫天星海铺散开来，浩荡银河横空而去。 原本在大地之上只可远观的遥远星辰，此刻在姜明的眼前完全显现。 “这里是......” 一个疑惑从少年的心底浮现而出。 天命流转、大道沉浮间，一丝明悟涌上心头。 少年脱口而出一个答案道： “真正的天地。” 第九十六章 神醒 “真正的天地......” 姜明下意识脱口而出，而后便觉身形一沉自无穷高处跌落。 石屋之内，少年猛然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的意识已经回归肉身。 “坏了，飞升信物！” 姜明暗道不好，立刻内视人身天地欲要寻找虚幻天道所化的飞升令牌。 可少年的感知中哪还有虚幻天道的气息？ 此刻的姜明几欲吐血，因为他发现诅天之咒已经快要扩散至全身，武道气运所化的纯粹金光再也无法遏制这大道流毒的爆发！ 而当姜明几乎陷入绝望之际，方才的经历忽然于脑海中再一次浮现。 “真正的天地！” 少年下意识默念口诀，再一次催动天地练气决。 下一瞬，不断压缩武道气运守卫范围的诅天之咒猛然一停。 伴随着脱胎换骨后的双修法门再一次重启，一股莫名气息自姜明的人身天地之中扩散开，竟是开始炼化起诅天之咒来！ 先前飞升令牌之中的虚幻天道，竟是被始源天命用来再一次升级天地练气决！ 得见真正天地过后，姜明的天地练气决也终于抵达无物不炼之境，连诅天之咒这种规则道毒都可以吞噬炼化！ 于是乎，在古长老震惊的目光里。 少年体表的诅天之咒被金色光环一寸寸反压回去，无论是紫红伤口亦或者古神之眼都纷纷枯败结痂，化作一层死皮后簌簌坠落。 方才还差点殒命于诅天之咒下的姜明，只用了不到半炷香时间便彻底解决了大道流毒的隐患。 这等奇异景象令古长老瞠目结舌愣在原地，就连背后的玄光翅翼都忘记收起。 “......” “......” 石屋之内，二人相望无言，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咳咳......”尴尬咳嗽两声，姜明打破沉默道： “不好意思，刚才出了点小意外......” 你管这叫一点小意外？ 古长老压下心底咆哮，捡起掉落在地的那半块残破令牌。 好嘛，原先这枚飞升信物里好歹还残存些许天道法则，现如今就只是块破铜烂铁了...... 只不过最令古长老抓狂的并非是姜明修补完飞升令牌后又将其内的完整天道吞下，而是这家伙竟然在这么短时间内便解决了诅天之咒！ 那可是困扰了他三千年之久的大道流毒啊，是域外邪神专门用来污染此界生灵的法则之力啊！ “啊！”姜明忽然惊叫出声，吓得古长老背后光翼张开玄光喷吐，以为又出了什么“小”意外。 “你怎么连这东西都吃......”姜明有些欲哭无泪地望着空空荡荡的右手。原本在诅天之咒消失后重新回到手腕处的那缕武道气运此刻已然不见踪影。 方才与古长老说话的时候姜明一个没注意，体内自行运转的天地练气决便将那缕武道气运吞噬炼化了个干净！ 这让本打算将武道气运归还给武天岚的姜明有些欲哭无泪。 “别一惊一乍的，老夫的缕残魂已经苟延残喘了三千年岁月，经不起你这般惊吓！”古长老的声音里头一次浮现出恼怒意味。 嘴上对着古长老道歉，心里对着武天岚道歉，姜明的意识重回到神魂识海之上，发现那座催命沙漏中的黑色流沙已经停止流逝，可整座流沙时计却仍未开始重置。 看来当前的危机算是已经解决，可唯有从这神香界安全脱身，这第四试炼应该才算正式结束...... “飞升令牌的确是修好了，可接下来......”古长老不由有些头痛道。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等到天命之子修好飞升令牌后便会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献祭掉这缕残魂也要重启古飞升台，将域外邪神的消息传入大天地。 对于万族生灵来说，魔族若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那域外邪神所属的化外天魔可就恨不得人人得而诛之。 关于魔族起源与魔祖来历有着诸般猜测，有人认为是魔祖自沧溟域不渡海内横渡而来，在此界开枝散叶后创建魔族。 而更为主流的观点则认为，是当年远古天庭崩毁期间，入侵此界的化外天魔与本土生灵结合后方才诞生魔族，而魔祖则是其中的佼佼者。 若说孽龙一脉与天妖域还敢与魔族暗中联手的话，这二者遇见化外天魔便都只有两种选择。 其一便是击杀化外天魔，若能成功还可获得天道意志降下的奖励。 其二便是转身就逃，至于能不能从对方手上逃脱那便全看造化。 要知道能够于此界现身的化外天魔，最弱的也相当于九境金丹期修士，而像是占据神香界的这尊域外邪神，更是上五境的恐怖魔头。 蛊惑人心、收割信仰这些举动对于化外天魔来说毫无困难可言，这些诡异们甚至还可以污染强者意志，甚至于同化吞噬一方界域的天道意志！ 所以一旦神香界存在域外邪神的消息传入大天地中，届时恐怕会有各路强者云集而来，三教圣人也不会坐视不理。 唯有彻底铲除掉那头域外邪神，神香界与其中的万千生灵才有机会真正解脱，再不用被贫瘠大地与荒唐神谕所支配玩弄，彻底断绝“献祭香人”这种恐怖而又令人作呕的丑陋风俗。 “或许我能复原出那枚飞升令牌。”姜明揉了揉眉心忽然说道。 “此话当真？！”情绪低落的古长老闻言重新振奋，开口道。 “只不过需要一些时间，毕竟我才刚催动过始源天命。”闭上眼睛感知一番识海上空重新蛰伏起来的天命，姜明语气坚定说道。 “多久？十年还是二十年？”古长老小心翼翼开口问道。 姜明闻言不由哑然笑道：“用不了那么长时间，大概五天左右就能恢复，不过也我所模拟出的也只是一次性的规则幻影而已。” “足够了，足够了！”古长老闻言欣喜若狂，看向姜明的目光也重新变得炽热起来。 而当姜明与古长老商议着关于开启飞升台的诸多事宜之际。 远在黑狱城的刘天猛然间从睡梦中惊醒，耳边仍旧萦绕着无上尊神降下的神谕。 “来人！” 黑狱城主走出卧房开口说道，旋即一名名黑狱亲卫快速出现。 刘天望着四周围亲卫冷声喝道： “传令黑狱城全城与诸般村寨，敬奉香火祭天，准备迎接‘神醒’！” 第九十七章 造化仙兵 就在姜明以天地练气决炼化体内的诅天之咒的时候，包括黑狱城刘天在内的十三位巨城城主同时接到尊神谕令，一场规模空前的神香大祭在神香界中展开，只为了迎接无上尊神的再次醒来。 成百上千只香人在熊熊烈火中化作漆黑烟柱扶摇直上，携带着千万邪神信徒的信仰之力没入昏暗天幕。 十三朵漆黑乌云随之浮现而出迅速扩张，最后连成一片将整片中央区域的天空完全填满。 绵延百万里的漆黑云海上方，一道宛若深渊的裂口缓缓浮现。 一颗空洞无神的巨大眼球自裂口内浮现而出，随着四方信仰香火之力持续不断没入漆黑云海，这颗巨大的古神之眼也生出变化，一轮香火愿力所化的灰黑色瞳孔自眼球中央浮现而出。 见到天幕之上的这副宏大而又诡异的景象，十三城池与周遭村寨中生活的民众们对于无上尊神的敬畏与崇拜再度加深。 对于他们来说，信仰善良亦或者邪恶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所信仰的存在要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来降下庇护，让他们能在这方贫瘠而又困顿的世界中继续活下去。 ...... ...... “糟了！那家伙已经开启神醒仪式了！”荒域边界，古长老猛然抬头看向中心区方向的天空惊声叫道。 “神醒？”姜明还有些不明所以，侍立在旁的赤山龙且却已经变了脸色。 自从三千年前入主神香界后，那头域外邪神便开始炼化此界天道，试图让自己代替天地规则，随意操纵一界权柄。 当前神香界大地的异常贫瘠，不适合种植粮食作物只适合香料生长的现状便是天道规则受到污染侵蚀的表现。 只不过污染同化天道意志需要大量时间，域外邪神为此不得不陷入沉睡专心炼化，只留下一道潜意识维持着香火愿力的接收与“神使”的孕育。 域外邪神真正苏醒的时候少之又少，可每一次都会为此界带来巨大灾难。 毕竟每次苏醒所要消耗的力量，祂都会成百上千倍的从信众身上压榨剥削回来。 “这次的神醒规模远超以往，恐怕那家伙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准备完全苏醒降临世间！”身上还受着残余天道庇护的古长老面色难看，看了身旁的姜明一眼后下定决心沉声说道： “既然现如今的你已经不惧诅天之咒的感染，那我便将你送入圣兽体内，那里的血肉能量与天道法则任你驱使，只求能早日恢复天命，以最快的速度开启古飞升台！” 不等姜明答应，古长老大手一挥洒下数道玄光，而后大步上前提起少年衣领，抬手便将其丢入虚幻门扉之中。 “照顾好......” 跌入门内的姜明只来得及交待一句话，那虚幻门扉便化散玄光消失不见...... ...... ...... 某座荒芜界域内，佩戴星辰面具的七杀望着下方寸草不生的荒凉大地，敲了敲面具开口问道： “还有多远？” “再向北偏三分，沿着这个方向直走就行......”霓裳虚弱的声音从面具之中传出。 “好。”七杀点头，抬手祭出透明光刃便斩向面前的界域壁垒。 “我撑不住了，解析‘问道’答案的消耗实在是太大了，接下来就得靠你自己了......” 听到霓裳的话语，七杀不由皱起眉头冷声道：“这么快就不行了？那原先定好的价格减去三成。” “七成就七成，还是保命要紧。” 霓裳的回答有些出乎七杀意料。毕竟这家伙是出了名的视财如命，而今竟然愿意松口降价，这也说明对方的确是撑不住解析“问道”答案所带来的天道反噬。 “去休息吧，报酬我放在玄道人那里了。”七杀淡淡说了一句过后便挂断通讯。 而在隐秘界域造化殿内，原本盘膝正坐的小丫头终于松了口气，将那缕蕴含“问道”答案的混沌雾气送出体内，归还于前方的造化流沙时计。 “唔......”跌坐在地的霓裳剧烈喘息着，点点鲜血沿着面具下沿落在罗衫之上，仿佛在七彩大地上开出一朵朵娇艳血花。 “我早就说了，与其同七杀做这种赌命的买卖，还不如跟我去倒腾点妖晶魔矿来的安全。” 女童身旁，玄道人从怀中摸出一只钱袋，从中扣除了三成过后蹲下身递给地上的霓裳。 “鬼知道解析这‘问道’答案竟然会这么危险，我还不如跟你去天妖域挖矿去了......”摘下面具，霓裳擦了擦口鼻间不断溢出的鲜血狼狈说道。 “没看当初七杀提出来这事的时候，任由他如何加价都没人愿意接手嘛？”玄道人双手插袖，望着那尊身处造化殿最深处的巨大沙漏唏嘘说道： “这玩意儿本就是最强一档的因果类造化仙兵，虽说号称可以‘洞悉因果、颠倒光阴’，可从中‘问道’的代价自然也大的可怕。” 这一次霓裳便是代替七杀来造化殿“问道”，所求之愿便是获得试炼者姜明如今身处何地。 那缕没入霓裳体内的混沌雾气中有着这个问题的完整答案，可即便霓裳修为精深实力强大，所修功法更是得天独道，却也承受不起解析出完整答案带来的因果反噬。 所以霓裳只能依靠隐者面具与七杀实时联系，将自己一点点解读出来的信息及时告知对方。 “别在那说风凉话了，有没有治疗腑脏的丹药，我的心肝脾肺肾现在没一处完整的......” 霓裳口中涌出的鲜血越来越多，甚至其中还能看见些许细碎肉块。 “你还真拼到这一步了啊？当真不愧你‘见钱眼开、拼命三娘’的名号。”见此情形玄道人不由挑了挑眉毛，从袖中取出一只金瓶递了过去。 取出一枚金丸吞下肚里，伴随着药力化散霓裳才停下吐血，只是苍白俏脸上依旧没有半点血色。 “夺天造化丹，一粒一枚千极金钱，请面结。”玄道人伸出大手放在霓裳面前勾了勾。 “结你大爷！”抹了把脸上鲜血一掌拍在玄道人手心，霓裳没好气骂道： “这算工伤，回头去找七杀那家伙要！” 第九十八章 九洲万界 被古长老丢入虚幻门扉的姜明眼前一黑，再亮起时便来到一处由玄光与大道法则搭建而成的广袤天地之中。 “此处是我的丹田气海，你可在此随意抽取灵气与血肉恢复天命之力，必要时连那些支撑此地的天道法则也可动用。” 古长老的声音自丹田气海四面八方响起。 “可天命之力的恢复最需要的是时间啊！”姜明有些无语的说道。 “现在的我们最缺的便是时间。” 古长老留下一句话后便再不管此地，而是紧急召集古尘国遗民，为接下来邪神苏醒早做准备。 站在已经枯竭的丹田气海上，姜明闭上双眼，意识重新来到神识空间里。 望着缩在天穹深处的黯淡天命，姜明沉默片刻，旋即决定先提升自己的修为，来让天命术得到更好的发挥。 若是可以借助此地的残存玄光晋升至中五境界，届时他以天命术驱动始源天命的消耗也会变得更小。 “来吧，让我看看再度晋升过后的双修法门，而今到底能发挥出何等功效！” 下定决心后睁开双眼，姜明盘膝落座摆出五心向天姿势。 下一刻，丹田气海内残存的玄光被牵引而来没入姜明头顶。 而在炼化吸收圣兽翼兕玄光法力的同时，带着姜明见识过“真正天地”的天地练气决双管齐下，汇聚圣兽体内的精血元气从地面涌入姜明的身躯。 一瞬间里，姜明便被从天而降的玄光瀑流与自地涌现的血气风暴吞没身形。 而此前诅天之咒所化的规则之力也在人身小天地内浮现而出，在姜明的体内掀起翻天覆地的变化！ ...... ...... “也不在这里。” 从一方荒无人烟的破败微型界域内破解而出，七杀回望代表那方界域的透明空泡，又看向面前密密麻麻的气泡海洋，不由握紧手中那把透明光刃。 “咦，这个方向上的微小界域数量多得有些不正常。” 即便有“破界空剑”在手，短时间内穿过大量界域壁垒的七杀也消耗不轻。 “事出反常必有妖，既然这么多微小界域空泡汇集在此，便说明空泡海洋深处埋藏着什么秘密......” 七杀如今终于可以确定，霓裳那家伙在最后解读出来的方向的确没错。 男人旋即身形闪动，不再一个个搜寻面前的界域空泡，而是向着更深处飞遁而去。 与此同时的另一处，两道人影从空间风暴中脱身而出，望着面前的空泡海洋停下脚步。 “您不会是想一座座界域探索过去吧......”看到眼前这让人头皮发麻的小世界数量，褚良不由咋舌说道。 “奇怪......”裴珠衣秀眸微凝，分辨感受着那缕武道气运消失的方向。 一旁的富家翁则是有些后悔跟来，恨不得立刻撕开世界内膜返回扶摇洲。 经过一位位山巅修士的摸索探寻，九洲天下的世界雏形早已拼凑完整。 内蕴九块大陆的九洲天下本就是一座超大型界域，其外部的世界壁垒极其强大，纵使如三教圣人那般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也没法撕裂世界壁垒离开此方天地。 可这世间又不存在所谓的真正完美。在此界的世界壁垒之上存在着一处天然缺口与天外世界相连通。 那些所谓的化外天魔、域外邪神，也都是从这处缺口入侵此界。 远古年间天庭于这处天道缺口建立，绝地天通后方才杜绝了化外天魔入侵此界。 只是那时候天道化生的远古神明执掌此界，开启灵智的万族生灵只得匍匐在神明脚下艰难求存。 待到远古天庭崩毁、万族兴盛的上古年间，又有化外天魔伺机入侵。 为了应对天外来敌，三教圣人联手各族大能在远古天庭遗址上建立了“天渊战场”，各大势力轮流派人驻守战场，从而拒敌于世界之外。 随着天道衍化规则完善，真正的“天渊”便由此诞生。 天渊便像是一条通道一般连接九洲世界与天外天，底层扎根于扶摇洲的天幕之上，其内也演化成一层层罗列堆叠的小世界作为战场，用来抵御缓冲化外天魔的攻势。 除去作为连接通道的“天渊”之外，九洲世界还在“世界内膜”中孕育出无数界域空泡，其中最大的八座大型世界被统称为“八域”，即为青丘天妖域、酆都鬼域、不渡海沧溟域、活死人葬地、永夜域、灵域、佛原与魔冢。 其中魔冢在万年前诛魔裂地一役之中承载着魔祖遗骸消失不见，剩余七大域界都有相应势力坐镇，任何一域聚积的力量都不比人间的一洲差多少。 除去八座大型界域外，世界内膜中还孕育了一些中型界域，这些界域内天道规则相对完善，内里也可以诞生生灵族群，只不过修为境界受法则影响，抵达元婴境界后便再难寸进。 当初远古天庭统治九洲万界的时候，便曾派出神明寻找那些孕育生灵的中型界域，在其内修建一座座飞升台以供强者跃出世界束缚，进入九洲人间。 至于那些小微型界域则根本承载不起能够孕育生灵的天道法则，因此只有某些隐秘势力会以之建造据点躲入其中。 这些各色界域以空泡形态沉浮在“世界内海”之中，所有的界域又都通过世界内膜与外天地相连，从而构成整座九洲万界系统。 能凭借肉身在世界内海中遨游的存在无一不是站在山巅的强者，而山上亦有传言，许久未曾露面的三教圣人便是离开此方天地，遨游于天外星海之间...... 瞧见身旁的裴珠衣吐出“奇怪”二字后便陷入沉默，褚良挥袖击溃身旁刚刚凝聚雏形的空间风暴，愁眉苦脸开口道： “您要是觉得不对劲，咱们就先回去吧。实在不行就去请‘天卜氏’出手，怎么也比咱这样无头苍蝇一样乱转要强吧......” 裴珠衣抬手示意褚良闭嘴，而后闭上眼睛仔细感应一番。 就在褚良失去耐心，准备先行告退之际，女子睁开双眼，眸内明光如炬。 “有一股跟我的武道神威极其相似的气息在前方诞生。” 第九十九章 连番破境，聚煞凝威 神香界内众生香火愿力源源不断汇入天空，而漆黑云海之中也有更多颗古神之眼浮现而出。 最开始显现的那颗古神之眼已经开始下意识转动，这也说明无上尊神的苏醒进程已经过半，一股诡谲怪异的大道威压自黑色云海中散发开来，宛若万钧山岳镇压在每一位虔诚信徒的心头，将他们的恐惧与敬畏进一步榨干。 而在圣兽翼兕体内疯狂修炼的姜明却并不清楚外界所发生的一切。 如今姜明的人身小天地内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剧变，大量血肉精气的冲刷之下不光是皮肉筋骨化作暗金颜色，就连血液里之中都泛起金光。 姜明的三品气血境竟然被庞大血肉精气一口气推到大成境界，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精气被天地练气决送入人身天地之中！ 而玄光所化的圣兽法力也在疯狂扩张着姜明的下丹田。筑基境界最需要积蓄的真气法力此刻源源不断生出，很快便抵达境界极限。 而五境凝神期修士所必需的凝聚神念、开辟识海，对于姜明来说早已完成！ “咔嚓！” 一声青瓷碎裂声过后，姜明的炼气境界率先突破，迈入第五凝神期！ 可随着姜明突破凝神境界，四周围的玄光瀑流来势不减反增！更多更庞大的玄光轰然落下，充气般飞快填充着姜明的凝神境界！ 似乎是不满落后于修真大道，不等姜明从突破凝神期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少年便觉一股浩然威压自体内各处浮现而出！ 先前被姜明吸收炼化的那一缕武道气运本是潜藏于人身天地各处，此刻竟然显化现身，而后尽数没入暗金血气之中！ “轰隆隆......” 滚雷闷响自姜明体内连绵不绝的响起，原本自血气之中衍化而生的内息在此刻无需借助灵肉交融、窍穴外放，自然而然跃出人身小天地的束缚，化作武道气机自姜明体内喷薄而出！ 武道四品淬魂境，至此功成！ 伴随着姜明成功外放内息化作气机，武道境界突破至四品淬魂，那股融于血脉的武道气运再次引发异变。 自身下地面涌现的血肉精气之中，骤然间多了一缕血煞气息。 置身于石屋内的古长老猛然间皱起眉头，如此严肃的表情令一旁刚刚苏醒的武天岚倍感紧张。 “古长老，莫不是他那边出了什么......”紧咬薄唇的少女颤声问道，却见老者冲着自己摆了摆手。 “没什么，就是那小子精进的速度让我有些意外。” 古长老舒展眉头沉吟说道。 老者说的也不算错。毕竟姜明才被他送入圣兽体内不过半日时光，一身修为便飞快精进，已然突破修真武道两条大道的境界壁垒，而且瞧那势头似乎还远远不止如此。 可真正令古长老心惊的并非是姜明在抵达凝神期后再度向着六境化外发起冲刺，而是这孩子竟然引动了圣兽残躯内的血煞气息！ 经历过三千年前那场惊天大战，又被迫分离神魂沉睡肉身供养残部子民，沉睡的圣兽残躯内自然积蓄了滔天怨念与血煞遗威。 这些负面情绪与血煞气息与诅天之咒一起被天道规则所镇压，也正因如此，食用翼兕血肉的古尘国遗民才没被恐怖怨念与血煞气息感染支配，化作失去理智的杀戮怪物。 原本古长老开放提供给姜明的自然也都是不含血煞怨念的血肉精气，可现如今少年却主动牵引血煞怨念入体。 “莫不是那孩子要开始凝聚煞威，但武道煞威可是......”古长老面上表情不变，心底思绪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武夫一道战力彪炳，每一境带来的提升要比修真大道更加明显，根源便在于“武道内息”的蜕变进化。 三品气血境武夫可在体内凝聚“武道内息”，自此武夫才算是真正拥有对抗炼气士的手段，而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肌肉堡垒。 抵达四品淬魂境后，人身小天地勾连外在大天地的武夫们便可外放内息化作“武道气机”，亦可凭借气机做到许多原本不可能完成的举动，亦如种熙就曾以武道气机将姜明捆缚在原地动弹不得。 五品炼魄境武夫除去淬炼肉身之外还要开始凝聚出一颗英魂武胆，故而许多中品武夫经常出入沙场与上古战场，为的便是借助阴风煞气凝聚武胆，完成魂魄蜕变来进一步契合强大肉身。 而到了六品煞劫境后，纯粹武夫们便会直接引动血煞怨念入体，将一身强大的气机进一步蜕变化作更加强大的“武道煞威”！ 现如今的姜明所做的便是牵引怨念与煞气入体，可他才刚刚踏足四品完成气机蜕变，连英魂武胆都尚未凝结，当真能扛得住那些血煞气息？ 要不...... 古长老迟疑一瞬，最终还是打消了出手制止的念头。 曾经他也以为诅天之咒这种大道流毒无解，就算有着天道护佑的他也只能分离神魂肉身，以残躯沉睡为代价才能稍稍抗衡。 可那少年却能以奇异法门将规则道毒炼化吞噬，将所谓的不可能变为可以实现的真实！ “无论那小子身上再出现怎样的变故，我都不会惊讶了。”古长老心中暗道一句，而后与一旁的赤山龙且继续交谈起来。 而今所有外出的古尘国遗民都已经回归隐居地，众人都在古长老的安排下迅速改装圣兽残躯，以此躲避苏醒之后那头域外邪神的探查。 与姜明身处的丹田气海不同，这些古尘国遗民被安置在圣兽腹中，大量辉石板材也被铺设在胃壁之上，将腐蚀酸液隔绝在外，为民众们搭建起一方庇护所。 “按照当前进度，再有一天庇护所便可修建完成，到时候大家带着帐篷行李便可进入其中。只不过您......”赶回隐居地的柯达与老者汇报着行动进度，说到最后有些欲言又止。 “不用担心我。”知道柯达想说些什么，古长老摆了摆手沉声道： “没有完成大兄遗愿前，我这缕残魂执念是不会甘心消亡的。” 第一百章 破旋开府，灵血淬剑 庞大的血肉精气与玄光法力持续不断地灌入姜明体内，少年的修为如乘飞舟般一飞冲天不断提升。 伴随着圣兽残躯体内血煞气息涌入姜明人身天地，一缕承载着渴望杀戮与征伐的浓郁煞气缓缓孕育而出。 曾有人言一将功成万骨枯，每一位中品境界的武道大宗师无不是战天斗地浴血厮杀而成，而像姜明这般直接被海量血肉精气强行提升武道境界的，无疑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实战之中当属一拳就倒的花花架子！ 而今的姜明依然被圣兽残躯喂得发撑，在这么一直接受灌体，恐怕真的会出大事！ 心有所感的姜明顿觉不妙，立刻限制武道修为的继续增长。 可此方防范彼端失守，正当少年强行封闭人身小天地以拒绝下方的血肉精气灌注入体之际，下丹田处又生出惊人变故。 “咔嚓嚓......” 早已被精纯法力挤满的下丹田内，那方混沌气旋仿佛沉重了千百倍一般，被过量法力与灵气压塌出一道道裂隙！ “糟了！”姜明暗道一声不妙，下一刻便见那遍布裂痕的混沌气旋轰炸炸碎，爆发的冲击轰向下丹田各处。 “噗！”下丹田骤然受创的姜明不由大口呕血，而那些满溢过载的精纯法力则趁机倒灌入受损破碎的丹田空间内，将其进一步扩展拓宽衍化作一方丹田气府！ 身受重伤的姜明竟是在这一刻再度晋升，成为一名化外期的六境修士！ 寻常凝神修士若想晋升六境化外期，打散下丹田内的混沌气旋，从而开辟丹田气府乃是必不可少的重要一环。 可想姜明这般混沌气旋直接被撑爆炸开的却古今罕见。 若非肉身先一步迈入淬魂境界，人身小天地已经得到过一次增幅加强，恐怕下丹田的爆炸便足以断送了姜明的小命！ 成功晋升化外境界的姜明没有露出半点欣喜神色，相反的，让少年更加清楚自己必须停下这场无止境的修为暴涨！ “停！” 姜明低喝一声，试图阻绝头顶玄光继续落下，可晋升化外境界的他此刻正处于遥感天地、共鸣道法的“顿悟”状态，一时间竟然无法切断与圣兽残躯的模糊联系。 这时候的少年不光没办法阻止玄光法力继续灌注入体，就连先前阻绝的血肉精气在此刻也卷土重来，要强行叩开人身小天地紧闭的关隘窍穴！ “天命术·开！” 修为完成越级连跳的姜明再顾不上贪恋境界增长，立刻开启天命术来打破当下局势。 “嗡嗡嗡！” 随着姜明修为疯狂增长，隐藏于识海天穹的始源天命仿佛也得到了极多好处，原本黯淡无光的天命此刻璀璨夺目，只需少年一个念头便已经跃出神魂识海。 成功开启天命术的姜明终于寻找到一线生机所在，立刻从储物指环中取出一把血色长剑横放于膝上。 “破局之法，便在于此！” 姜明心下一狠，伸出双手直接抓向锋锐剑身！ 这柄本是由精钢锤炼锻成，在连番大战中饱饮敌血的锋锐长剑低鸣一声，剑刃直接割开姜明手掌痛饮主人鲜血。 “灵血祭剑！” 将几欲要撑爆身体的灵力血气尽数灌注入凡铁长剑当中，姜明左眼的天命视界时刻关注着蛰伏于剑身之内的那缕纯粹剑道！ 受益于那缕具象化的纯粹剑道加持，这柄按品秩连法器都算不上的精钢宝剑在对敌之时可以爆发出森然锋芒，可其本身材质普通，又如何能承受得住这股能让人短期之内破境晋升的灵血洪流？ 几乎是瞬间，一道道裂痕布满剑身周遭，而那道蛰伏剑内的具象化剑道此刻也再度苏醒，为了不失去这方栖身之地，只得开始吞噬灵气法力与血肉精气所化的巨大洪流。 有了一处宣泄口后姜明只觉身体一轻，却不敢就此放松下来。 若不是他体内的天地练气决在此刻超负荷运转，将倒灌入体的灵血大潮转嫁于手中长剑，天知道他这具已经被灌注到极限的身体会发生什么事！ 只是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而今手掌精钢长剑已经被震成齑粉，全靠具象化的纯粹剑道才能维持着长剑姿态。 不再被灵血大潮前后夹击、难顾周全的姜明立刻钩动始源天命，将其曾经吞噬的那方天道令牌还原重现出来！ 在头顶玄光天瀑布，脚踩地涌血海的少年艰难起身，双手握持破碎长剑，拼尽全力向前挥斩而去！ “翼兕前辈，速速放我出去！” 一抹剑光斜飞而出落在这座丹田气海之上，未能刺破元婴境的圣兽肉身，却成功引起翼兕残魂的注意。 “怎么了这是，我还在忙迁移......”将注意力放回丹田气海的古长老话说一半戛然而止，望着眼前一幕张大嘴巴，双眼一时间瞪得滚圆！ “天命已经恢复完毕，飞升信物也还原完成，还请前辈收了神通放我出去！” 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姜明对着古长老大声吼道。 “散！” 回过神来的老者立刻意识到姜明处境的不妙，旋即操纵圣兽残躯解除无穷无尽的玄光法力与血肉精气供应，将姜明整个人从丹田气海之中拎了出来！ 全身被灵气血气撑得快要爆炸的少年一出圣兽残躯，过高的体温便在寒冷夜风中蒸起阵阵白雾。 “你怎能调动如此浩瀚的玄光与血气入体，这等数量对于如意、龙门修士来说都算庞大了吧......”瞧着整个人都膨胀了一圈的姜明，古长老此刻也不由有些头痛。 原本他把姜明丢到圣兽残躯的丹田气海内，想的便是区区一名下五境修士，就算兼修炼体武道也翻不出什么大浪花来。 谁承想眼前这小子竟然引动了规模浩大的玄光天瀑与血气洪流，还差点把自己撑得爆体而亡。 姜明并没有回答古长老的问题，反手抛出一枚虚幻令牌说道： “这是天道拟化的飞升信物，一天之后便会瓦解消散。” 第一百零一章 剑丸秘术 “这是天道拟化的飞升信物，一天之后便会瓦解消散。” 姜明开口说道，旋即便觉眼前一花，竟是被古长老再度丢入一道虚幻门扉中。 “我去开启飞升台，你好好休息调养身体。” 拿到飞升信物的古长老对着姜明快速说道，旋即传音给柯达、龙且等人。 “立刻将剩余族民迁入圣兽残躯，我等准备举族飞升，进入大天地世界！” ...... ...... 被古长老丢入虚幻门扉的姜明只觉眼前一暗，旋即便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帐篷内。 “你是？” 背后传来熟悉的少女嗓音，姜明回头望去，却见武天岚正满脸困惑地看向自己。 “是我啊，姜明！”姜明脸上露出笑容开口说道。 虽说二人才几天不见，可劫后余生的姜明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之人如此亲切。 “姜，姜明？”武天岚捂住小嘴吃惊道，旋即走上前去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二百来斤的胖子，终于从对方的五官中寻找一丝熟悉的感觉。 “你怎么这么胖了！！”终于认出来姜明的武天岚不由瞪圆双眼惊讶说道：“前两天古长老说你去闭关修行，我还很是担心来着！” “嗨，一言难尽呐......”姜明苦笑着摇了摇头，将此前经历删减部分后说与武天岚听。 “从四境筑基期一连跳到六境化外期，武夫修为也迈入中品境界，这般天大机缘别人求也求不来，你倒好，还嫌弃上了！” 了解完来龙去脉的武天岚挑了挑眉毛，伸手戳了戳少年圆滚滚的肚子没好气道。 “快饶了我吧，古长老哪里是送我天大机缘，分明是把我丢到那里后便埋头去忙别的事情！”拦下武天岚不安分的小手，姜明一想起此前的经历便有些后怕。 “所以你就把过量的灵气血气封存入血肉之中，于是便成了当下这副模样？”武天岚忍着笑意开口问道。 “我都因为修为增长过快炸过一次下丹田了，可不敢再乱来。”姜明低头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身体惆怅说道。 “哦对了，还有件事得跟你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姜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手说道： “本来我是想等解决掉诅天之咒后便将那缕武道气运还给你，没想到那东西被我吸收炼化，凝聚不出来了......” 瞧着圆滚滚的姜明挠了挠头脸上一副抱歉表情，武天岚终于绷不住，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哈哈，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嘛？”笑出眼泪的少女开口问道。 “啥(_)?” 看到少女这副模样的姜明更加摸不着头脑。 “你现在的样子与御花园里那群成天好吃懒做，只知道抱着竹子狂啃的大熊猫们一模一样！” 笑道肚子都有些发痛后，武天岚摸了摸眼角清清嗓子道：“我既然把那缕武运转赠给你，就没想过再要回来。” “可......”姜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武天岚抬手制止。 “若是不能离开此地，我留着那缕武运也只是苟且偷生。若是能离开此地，朕自有云隐国运庇佑。” 眼见面前少女正色肃声，一股不怒自威的帝王气场油然而生，姜明张了张口，最后只得道了声“谢谢”。 “对了，差点把这东西忘了！” 闲聊过后姜明一拍脑门，赶紧从储物指环中小心翼翼取出一把长剑。 这柄伴随姜明许久的精钢宝剑此刻已经粉身碎骨，从剑尖到剑柄全部被海量灵血大潮轰成了齑粉。若非有具象化的纯粹剑道加持，恐怕此剑早就纷扬消散在圣兽残躯体内。 “这可如何是好......”瞧着徒具其形的破碎长剑，姜明不由苦恼说道。 这一缕具象化的纯粹剑道可是姜明用连过试炼三关后获得的那一道珍贵命光召唤得来，若是真随着这把精钢宝剑一起烟消云散，那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好家伙，你是将这把剑压榨到极致了呀。”一旁的武天岚看见这柄剑形粉末不由咋舌感叹道。 “你说这把剑会不会就这么毁了？”姜明扯了扯嘴角，情绪有些低落道。 “不会的。” 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姜明与武天岚齐齐转头看去，却见大队人马在赤山龙且的带领下向着辉石广场这边走来。 “龙且姐你这是？”武天岚好奇问道。 “古长老有令，命我等古尘遗民全部迁移至圣兽残躯体内，他老人家正在开启飞升台，稍后我等便能离开此界，前往外面那座真正的大天地了！我族子民身上的诅天之咒也终于有了解决办法！”高大女子难掩面上喜悦开口解释说道。 而当听到龙且说起“真正的大天地”之时，姜明意识一阵恍惚，曾经飞升至无穷高处所见的灿烂星海、断空银河仿佛重新回到少年眼前...... “咳咳，扯远了。”龙且继续着先前的话题说道： “我古尘国曾经也出现过剑修一脉，虽然传承早已断绝，可仍有许多风闻记录流传至今。其中便有一种专门蕴养剑胎的秘法。” “什么秘法？”一旁的武天岚与姜明异口同声问道。 “炼制‘剑丸’。”女子咧嘴一笑挑眉说道： “我曾听老爹说起过，古尘国剑修们可以通过炼制‘剑丸’来蕴养凡铁剑器，最终将之化作自己的本命飞剑。而炼制剑丸的最佳材料便是各种断剑残兵，剑丸内的剑胎可以吞噬吸收其中的金性精华，进而弥补提升自身的根基品秩......” “等等！”一旁的姜明赶紧叫停道：“剑丸秘法能修补残兵，将我这把剑恢复成原先样貌嘛？” “那怎么可能！”龙且瞥了眼那把已经碎成渣的长剑开口说道：“不过你可以废物利用，用这把剑的残骸去蕴养一枚剑丸啊。” “！” 女子的话语令姜明一怔，原本堵死的思路也在此刻完全打开。 对啊，既然这把剑已经保不住了，那他想办法将其上的具象化剑道转移到新剑之上不就好了！ 而那古尘国秘传的剑丸之法貌似就非常适合！ “干嘛？”龙且看着突然朝自己伸手的小胖子，疑惑说道。 “当然是要炼制剑丸的秘术啊！”姜明直截了当道。 “我哪有什么剑丸秘法，古尘国剑修一脉都断绝几千年了！”高大女子两手一摊开口说道。 “你！”只觉气血攻心的姜明强忍住喷出一口老血的冲动。 没有秘法，那你在这跟我科普半天干啥？！ 赤山龙且眼见面前的小胖子脸色涨红青筋暴跳，赶忙快步跑开，边跑边回头喊道：“你别急嘛，我这里没有，可古长老那里有啊！” “你......”无语望着喜欢说话大喘气的高大女子身影离去，姜明此刻感到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不多时后，赤山龙且便带着一枚枯黄玉简再度返回武天岚与姜明面前。 第一百零二章 飞升台启！ “采五金之气重塑剑胎，化天地灵蕴以铸丸身......” 读着古老玉简上记载的剑丸秘术，姜明的眉头微微蹙起，不时停顿片刻细细思量琢磨。 正所谓宝剑通灵，与剑修们并肩作战多年的佩剑即便自身品秩不高，其内也会在鲜血杀伐浇灌下孕育一抹灵性。 而剑丸秘法便是以这一点灵性构筑剑胎，将佩剑之中的凡铁杂质一一剔除后将其炼制成一枚剑丸，再以富含五金之气的精金矿石加以蕴养，从而在根本上提升宝剑品秩，进一步将其炼化成可随剑修心意而动且内蕴剑道神通的本命飞剑。 “宝剑灵性......”姜明沉吟片刻，再度开启天命术后将手伸到破碎长剑上方。 “来。” 伴随着姜明心念一动，下方破碎长剑微微震颤，却并非飞落入姜明手中。 “看来此剑之中还当真蕴有一点灵光，在剑身本体被毁后由那缕纯粹剑道维持着尚未消散......” 观察到破碎长剑之内有一抹灵性波动，姜明松了一口气，而后索性抬手凝聚出一方火焰大鼎，直接抓起破碎长剑丢入鼎中。 这方火焰大鼎的样式，还是参考当初姜明用来锻体筑基的那尊青铜大鼎。 滚滚热浪将四周围观的好奇人群逼开，赤山龙且则护着一旁的武天岚，二女一起看着面前的胖子御气操火，开始尝试按照玉简中的记载炼制基础剑丸。 此时此刻，姜明晋升化外期的好处便显现出来。 若是他还处于四境筑基期的话，无论如何也无法控制好面前这尊火焰大鼎的温度，恐怕炼到一半便会当场炸炉。 也不知是火鼎炙烤的缘故，还是此刻的身体太过肥胖，开火炼剑没多久后姜明便满头大汗，一身衣衫早就被汗水湿透。 可少年却仿佛没有察觉一样，一直小心翼翼地运转秘法口诀加热炉中长剑。 蕴藏于破碎长剑之中的纯粹剑道似乎有所感应，并未抗拒剑主的举动，反而配合着姜明进行剑丸炼制。 “让你接完人后去清点储备物资，你可倒好，躲在这偷清闲！” 柯达的声音从旁传来，赤山龙且闻言吐了吐舌头，赶紧起身跟随中年离开。 没了高大女子帮忙隔绝高温，武天岚也只好退出十丈之外，蹲在辉石地面上双手抵膝捧着小脸安静观看。 “大姐姐，哥哥他这是在做什么呀？” 几名孩童好奇地围在武天岚身边开口问道。 “你们都小声些，大哥哥这是在炼剑呢。” 武天岚轻声回道，灵秀眸子内倒影出少年憨态可掬的滚圆身影。 ...... ...... 边域荒野的尽头处，一座高达百丈的巨台矗立于此。滚滚岁月在这座宏伟的建筑之上留下沧桑痕迹，却始终无法将其彻底掩埋入历史的黄沙堆中。 高台四方由石基筑成，自下而上呈现收束式样。台身四棱处卧有四尊石刻的不知名神兽，巨兽们自下而上做攀登状，似乎随时都能活过来，向着天幕苍穹发出咆哮。 除去四方神兽石刻外，这座飞升台顶端还立有四道向内弯曲的石拱，四拱柱之上分别刻有“地”、“水”、“风”、“火”四个远古神文。 一条由白玉组成的长阶自地面而起，延伸至高台顶端。 这座曾经见证过远古天庭辉煌与陨落，又在人间天下沉寂了万载岁月的古飞升台，终于在今日再次开启。 手持虚幻令牌的古长老迈步走上高台。随着老者的一步步前进，一道道大道玄光自长阶之上次第亮起，浩瀚磅礴的天道威压自飞升台深处缓缓醒来，蒙尘千古的高台在这一刻震落风沙，重现当初的恢宏气派！ 停步站在四柱下方，老者身后层叠铭刻有玄奥符文的白玉长阶此刻散发出璀璨光辉，宛若一条登天之路般辉煌至极。 “信物在此，飞升台开！” 松开手中那枚虚幻令牌，古长老低沉的嗓音回荡在高台之上，下一刻便仿佛神威谕令般化作滚滚浪潮传遍整座神香界！ “不好！”置身数万里外，正在黑狱城主持神醒仪式的刘天惊声吼道。 无上尊神的谕令便是要阻止任何人离开此方界域，这几日里他也派遣无数人手深入荒原边域，却始终没能找到那些遗民们的下落。 而今飞升台竟然重新开启，若真让对方顺利逃走，恐怕等待刘天与其他十二位巨城城主的便唯有无上尊神的滔天怒火！ “来不及了！” 无论刘天心中如何焦急，可中心域漆黑云海之上那一颗颗古神之眼仍是一副茫然模样，显然还未真正苏醒过来...... ...... ...... 待到那枚飞升信物飞入四石柱中央的时候，古长老双手合十再度开口道： “残躯现世！” 轰隆隆...... 伴随着一阵低沉轰鸣声响起，飞升台前的大地骤然间开裂崩塌，便见一头鼻生独角、背覆插双翅的千丈巨兽破土而出！ 此兽伏倒在地便如山脉般雄伟壮观，身后长尾若是投入江河，恐怕能阻塞江水填满河道！ 只是这头巨兽身上生有一片诡异万分的血肉森林，宛若烂疮般附着在其腰腹之间。 眼见飞升信物已经在四石柱间化作一团刺目白光，而飞升台边沿俯卧的石刻神兽眼眸处也纷纷亮起光芒，古长老一步迈出，现身于沉睡巨兽头顶之上。 “魂归来兮......” 老者轻声吟唱，而后身形化虚还原做神魂模样，直直没入下方的巨兽头颅之内。 下一刻，沉睡巨兽猛然睁开双眼，高昂头颅看向不远处的古飞升台。 便见高台四边的古老神兽同时张口喷吐大道流光，而台顶四柱间的刺目光球也同时升起，与四道光柱融合一处化作一轮堪比大日的光轮漩涡! 飞升台上这道巨大的光轮漩涡，便是通向神香界外的界域之门！ “哞！！！” 残魂与残躯重新融合的圣兽翼兕不再去管腰腹处猛烈爆发的诅天之咒，激动地低吼一声后便迈动撑天四蹄，向着飞升台上方的那道域界之门飞身冲去！ 第一百零三章 功亏一篑？ “三千年苦海，今日渡之！” 圣兽翼兕的怒吼咆哮声回荡在天地之间。 即便神魂已经油尽灯枯，即便肉身已被侵蚀感染，巨兽依旧撑开背后遮天蔽日的残破双翼，向着象征自由彼端的域界之门疯狂冲去。 “嗡......” 似是感应到圣兽翼兕的激荡情绪，飞升台与四周围天地齐齐发生嗡鸣震动似是在恭祝巨兽！ 长角率先一步探入空间漩涡，接下来便是冲破枷锁跨界飞升！ 可下一秒，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突然充斥满翼兕心头！ 巨兽庞大的身躯被硬生生逼停在原地，一股不详气息自域界之门另一侧涌现而出！ “这是！”心悸的感觉令翼兕残魂神体动荡，可不等巨兽拔出独角抽身而退，一只扭曲蠕动的紫色触手便盘绕着犀角蔓延而来！ 这道飞升之门的另一侧，联通的根本不是外界大天地！ “哗啦啦......” 一股邪恶污秽的气息自域界漩涡内疯狂涌出，无数滑腻黏湿的紫色触手蜂拥而出，直接将翼兕不断后退的身形逼停在原地！ “寻了你们三千年，而今可算让本座找到了......” 一道不似人声，更像是尖锐蜂鸣与低沉兽吼混杂而成的古怪嗓音响彻此方天地，回荡在圣兽体内每一位古尘遗民的耳中。 听闻诡异低语，许多古尘遗民体内的诅天之咒不受控制的爆发开来，若非有残缺天道法则镇压庇护，恐怕当场便会化作血肉畸变怪物！ “就说剩下的那点天道意志不知藏在哪处，原来都在这里。” 一道由无数蠕动触手组成的诡异身影自域界漩涡中出现，能有如此伟力强行逼停圣兽翼兕的全力冲撞，除去掌控这座神香界的域外邪神之外，再没有他人可以做到！ “是你！！！”眼见触手邪影将自己与古尘一脉最后的希望彻底扼杀，圣兽翼兕哀吼咆哮，可却越发的力不从心。 为了护住体内的古尘遗民，翼兕不得不调动身上的天道意志为其护道，而自身胸腹处的诅天之咒却全面爆发开来，一道道骨破开皮肤穿刺而出，裂解血肉扭曲蠕动着结出一枚枚紫红果实。 伴随着这些果实飞快成熟，一道道紫红色裂缝出现在其表面，待其裂开过后，一枚枚狰狞诡异的古神之眼显现于世，无数眼珠向着各个方向滚动旋转，这副诡异景象只叫人看一眼便会头皮炸裂心神失守！ “明明‘神醒’还没有开始......” 脖颈处被一条粗大腕足紧紧缠绕，千丈巨兽就这么被飞升之门内出现的诡异身影高举在半空之中。 “谁又说过，本座真的陷入了沉睡之中？”锐利而又低沉的诡异声音饱含笑意低语道。 “难不成这三千年来......唔！”翼兕话未说完便发出一声痛呼。 便见又一道巨大腕足从触手海洋中弹出，直直插入巨兽胸腹部的畸变血肉森林之中！ “这三千年时光本座可没闲着，除了疗养伤势之外，最重要的工作便是寻找残存的天道意志下落，以及改造这四座古飞升台。” 触手海洋向两侧分开，一道充斥着诡异邪气的身影浮现而出。 “窥视神明者，当受神罚。” 一颗巨大的古神之眼自诡异身影头颅正中睁开，下一刻，看向域外邪神的圣兽翼兕便觉双眼处传来剧痛。 但见一颗颗古神之眼凭空浮现于巨兽眼内，密密麻麻的圆形眼珠在翼兕的双眸内疯狂增殖膨胀，最终在两道爆裂声中将巨兽双眼撑爆开来！ “啊，多么美妙的画面。”诡异邪神发出愉悦轻吟，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幕当真令人身心愉悦。 “走！” 瞎了双眼的翼兕没有半点犹豫，张口便吐出一道血光轰向远方。 凭借它现如今的实力，恐怕就算自爆也伤不了这尊域外邪神分毫。 最后关头翼兕动用全力切割下古尘遗民所在的那部分血肉残躯，将剩余的天道意志附于其上后一并送走！ 只要这头域外邪神一天没能融合完整的天道意志，那祂便一日无法成为此界的真正主宰！ “徒劳的挣扎罢了。”诡异身影头颅中央的巨大眼眸微微震颤，似乎是在嘲笑翼兕的无用之举。 便见一片漆黑云海骤然浮现在此方天幕之上，旋即一根巨型腕足瞬间破开云海，将那团还想逃遁隐藏的血光一把抓住！ “三千年前便让你们逃走过一次，三千年后本座又怎会再次大意？” 抓住血光的诡异身影仰天大笑，下方覆盖包裹住飞升台与附近大地的血肉海洋中，无数触手伸向天空摇曳摆动。 而在远方的黑狱城主猛然发现头顶的漆黑云海规模缩减了一半，可其上的古神之眼却散发出无上威压！ “尊神已醒！” 刘天的吼声回荡开来，而后整座黑狱城便响起了颂念无上尊神的祷词，狂热的声浪将沿途所遇到的一切生灵都裹挟其中，就连许多外来者都被裹挟入信仰狂潮之中，跪伏在地唱诵无上尊神！ 相同的景象在其余十二座城池中重复上演，此刻就连被压榨剥削到了极点，完全失去“人”之尊严的卑贱香奴们都虔诚颂赞无上尊神，祈求此生赎偿清罪孽过后，来世可以投生入“人”家。 “不......” 觉察到血光与天道意志被拦截，圣兽翼兕发出痛苦吼声，而颈项上缠绕的腕足此刻浮现出一排排细密利齿旋转割碎它的皮肉，没入腰腹处的腕足之上生出无数细密紫线，开始深入巨兽体内的各个脏器之中。 “三千年来忍辱负重的隐忍筹划在成功前一瞬破灭，这种功亏一篑的感觉想必很好吧。” 收回巨大腕足将圣兽翼兕提到身前，诡异身影伸出一只由紫色触手扭曲组成的手掌抚摸着巨兽独角，头颅中心的眼眸中浮现出畅快笑意。 “很浓郁的绝望气息，很棒很完美。” 望着周身气息迅速萎靡的庞大巨兽，邪神诡影满意说道，旋即四周围紫色触手组成的血肉海洋倒卷扑来，便要将巨兽身躯彻底吞噬！ 第一百零四章 七杀剑 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紫色触手海啸般涌来，圣兽翼兕却没有挣扎反抗。 于它而言，一切已经全完了。 无论是三千年前大兄战死前的遗愿，亦或者隐藏在血光中的古尘遗民与天道意志，亦或者支持着这缕残魂不散的执念，在此刻都已经崩溃瓦解。 “果然，比起愚昧信仰所奉上的香火愿力，信念破碎之际生出的绝望滋味要更加美妙！” 邪神诡影满意地望着被触手海洋吞没的庞然巨兽，开口满意笑道。 “接下来便是融合剩余的天道意志，躲了三千年又如何？” 忍不住发出“桀桀”笑声，邪神诡影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座古老高台，开口感叹说道： “真不愧是远古天庭留下的遗泽，本座花了千年时间都没能彻底破坏，只能将界域之门的出口由大天地改到‘世界内海’。” 古老飞升台并没有回应邪神诡影的感慨，依旧如曾经过往的万年岁月般沉默矗立在大地之上。 “只不过等本座炼化过完整天道之后，便可彻底切断尔等立于此界的根基！”挥手招来困住血色光团的巨大腕足，邪神诡影眼中露出一抹得意与猖狂，抬手便探向飞升台上方那团炽白光芒中的信物令牌。 “不过这头小兽倒也有些本事，竟能修复当初那块破碎毁坏的飞升信物，只不过这等努力终究是徒劳无功，不过徒增笑......” “笑什么？” 一道冰冷声音忽然响彻天地。 邪神诡影猛然抬头看去，便见一截剑尖出现在天空之上的域界漩涡中央！ 而方才包含杀气的冰冷话语，便是自飞升之门另一侧传来！ “谁？！” 邪神诡影震声怒吼，一把抓住飞升令牌便要清醒关闭域界漩涡！ “嚓！” 一道清悦剑鸣响起，便见瞬间坍缩的飞升之门所在天幕被切开一道裂隙。 一道人影跨出裂隙，收起手中透明光刃，冷冷望着脚下的血肉海洋，与海洋之上的那道邪神诡影。 “窥视神明者，当受神罚！” 邪神诡影的头颅之上忽然钻出数枚古神之眼，密密麻麻的眼珠同时盯向天空人影，发出尊神谕令！ “你也配称神明？” 扶了扶脸上星辰面具，隐者七杀冷声讥讽道。 而从前无往不利的诅天之咒，而今竟然失去了作用！ “禁忌深渊！” 邪神诡影低吼一声，便见原本包裹圣兽翼兕庞大身躯的触手海洋瞬间散开，而后蠕动组成一方血肉深渊，向着天空倒卷蔓延而去！ “七杀剑·破灭斩。” 反手从青金剑匣中抽出一柄血色长剑，男子黑色面具上的七星之中有一颗星辰陡然间亮起。 便见可怖的破坏之力自血剑之上涌现而出，几乎化作实质性的大道威压！ 伴随着七杀一剑斩落，下方蔓延生长的血肉深渊便好似被无形之力压塌崩坏一般坍塌陷落，无数紫色触手被破坏剑威碾成肉酱，诡异紫血泼洒开来染透四野大地！ “原来是一尊剑仙，怪不得胆敢前来本座的道场闹事。” 尽管触手深渊被七杀一剑破灭，可邪神诡影依然态度嚣张。 飞升台所开启的世界内海通道已经关闭，那祂便不用再担心这尊人族剑仙逃离神香界将祂潜藏于此的消息泄露出去。 “碍眼的云彩。” 挑眉望了眼头顶的漆黑云海，以及自云海中探出的巨大肉足，七杀抹剑上挑，又一剑斩碎云海、撕裂巨大腕足！ “嗤嗤嗤......” 伴随着阵阵血肉撕裂声响起，诡异身影体内骤然钻出数道巨大腕足，其中一只便夺过天幕触腕投来的那团血光。 “人族，你可知激怒本座的后果？” 头颅四方的古神之眼缓缓闭合收缩回体内，只留正中一颗独眼的邪神诡影望着天幕上的面具剑仙沉声开口。 “有什么废话，与我的剑说去吧！” 提起血刃自天而降，隐者七杀爆发无尽杀意向着邪神诡影再斩一剑！ 感知到此剑威势的邪神诡影瞳眸微缩，八条巨大腕足在身前碰撞聚集，旋即有八道诡异混乱的天外法则凝聚于触腕之上！ “轰隆隆......” 一阵爆炸巨响过后，邪神诡影望向仅存的四道腕足，终于收起了先前对于那人族剑仙的轻视之意。 “不愧是远古天庭流传下来的无上大道，区区玉璞神仙境，竟能伤到我的肉身胎。” 而落在飞升台上的隐者七杀此刻也皱起眉头。 眼前这家伙果然不好惹，不愧是占据了一座中型界域的域外邪神。 “能让一头十二境渡厄期的化外天魔藏在世界内海，也不知坐镇天渊的老家伙们都是干什么吃的！”隐者七杀冷声说道，同时抬手摸向脸上的星辰面具。 “哈哈......”邪神诡影仿佛听到了什么开心事一般震声大笑。 “胆敢对坐镇天渊的各家圣人们品头论足，你小子倒是狂妄得很，难道说修习剑道的家伙都是这般模样？”庞大身躯上血肉消融开裂，邪神诡影身后又有四道通天腕足生长出来。 “不管你是偶然出现还是寻踪追来，这座神香界都不能继续待了。”邪神诡影的八腕足上浮现出一颗颗古神之眼，浓郁的诅咒之力化作紫黑雾气弥散开来。 “尽早融合了天道意志吞掉此界本源，而后便再寻一处僻静界域继续疗伤吧......” 伴随着邪神诡影呢喃声响起，大地之上海量触手所化的紫色血海中生长出无数诡异手掌，这些苍白手掌的掌心处各自铭刻有漆黑道纹。 见此情景，七杀又从剑匣中抽出一把遍布金纹的华丽紫剑，手持双剑呈十字形交叠在身前。 “七杀剑·破灭雷墟！” 吼声响起的同时七杀猛然抽动双剑，血色长剑与金纹紫剑的剑脊碰撞摩擦，骤然间迸发出大片血色霆雷！ 雷霆风暴在飞升台上空轰鸣激荡，很快便化作一方破灭雷墟浮空而立。 “雕虫小技......” 邪神诡影不屑说道，旋即整副身躯裂成四瓣向着四方垂落。 而在下方的血肉深处，一只生有六指、背负瞑目的紫色手掌缓缓探出，张开手指握住那团蕴藏天道意志的血色光团。 第一百零五章 千手万眼 那一方煌煌雷墟勾动灵气法则，携带剑道天威轰落而下！ 而遍布紫血大地的苍白手掌齐齐高举，每一只手掌掌心处都有诡异符文浮现而出，瞬间便唤出一方漆黑云海阻挡天降雷墟。 “区区云海，焉能......嗯？” 本欲催动破灭雷墟碾碎黑色云海，将下方的邪神诡影轰个稀巴烂的隐者七杀忽然一怔。 便见那方携带破灭天威的血色雷墟竟然在黑云阻拦下消融瓦解，其内蕴藏剑意尚未爆发便被污染堕化！ “什么鬼，这家伙对于此界天道的掌控已经到了此等地步嘛？” 隐者七杀咬牙说道，旋即闪身出现在崩溃雷墟上方，提起紫金长剑刺向雷墟顶部，竟然眨眼间便将整座巨大雷墟重化作滚滚雷电收回剑内。 “在这神香界内想要伤到本座，就少用些天地异象的花哨剑法吧。” 紫黑大地之上，每一只苍白手臂掌心都裂开一张诡异嘴巴，邪神诡影的嘲讽笑声顿时回荡开来，宛若海潮般轰击在七杀的星辰面具之上。 “哼！” 冷哼一声激发杀戮剑意，七杀逼退了万千手臂怪嘴吐出的精神污染，反手将紫金雷剑收回剑匣。 此界天道已经被邪神诡影污染大半，而雷剑一道本就是唤雷掣电遥感天威以灭杀敌人，而今除非是能从外界大天地引来大道法则加以增幅，否则只会被邪神诡影玩弄于股掌之间。 “喂喂，听得到吗？” 一道女童嗓音自隐者面具上传来，七杀一边挥舞血色长剑斩裂黑色云海与袭来的巨大腕足，一边沉声开口道： “出事了。” “哈？”隐蔽界域内，躺在病榻上休息的霓裳闻言蹙起好看的细眉，对着手边的面具疑惑问道：“还是没找到？不应该啊......” 那可是花了她半条命才解读出来的答案，肯定不会出错才对！ “我已经到了。”再度斩断三条通天腕足，七杀望着邪神诡影周围又有新的腕足冒出，皱眉与通讯那头的霓裳快速说道：“是目标有些扎手。” “咋，不是九境十境的小杂鱼嘛？难不成还是十一境的玉璞魔头？天上那群圣人大能们应该不至于疏漏至此吧......” 于天渊最顶层坐镇的可是各方势力派驻的山巅修士，这些大手子们在与天外诡异战斗之时便会有中五境的金丹元婴期魔头偷潜入中下层战场，而这些战场也有仙门大宗高手坐镇。 这么些年来只有寥寥数头化外天魔侥幸逃入人间大天地，真正强大的上五境魔头都被死死拦截在天渊之上。 所以听到消息的霓裳第一反应也是吐槽天上圣人。 “十二境渡厄。” 被巨大腕足崩散后所化的血肉囚笼困住，七杀一边传音说明，一边催动透明空刃割开一道空间裂隙闪身逃了出去。 “啥？！” 听到七杀话语的霓裳整个人从病榻上弹了起来，立刻抓起隐者面具向着府邸外狂奔。 “暂时没事，不过我也宰不掉这家伙。”看着这头侵染天道权柄后，在此界几乎拥有不死之身的域外邪神，七杀不由有些头痛的开口说道。 以他十一境玉璞的剑道杀伐之力，蕴含剑道真意的每一剑都能给那头邪神诡影造成真实不虚的伤害。 可对方的体量实在是过于庞大，以至于七杀砍了半天还没邪神诡影恢复得快。 而且七杀也怀疑邪神诡影也不过是那尊诡异用作障眼法的傀儡肉身，就算真能将其毁掉恐怕也无法彻底消灭域外邪神。 先前出现的那只六指魔掌，恐怕才是这尊诡异的真身所在。 “你那边准备好万界道标，我这就去摇人！”霓裳迅速说道：“不过先前那单得加钱！” “不用了。”七杀回绝说道。 “别啊，我刚才开玩笑的！”霓裳赶紧改口道。 “这座中型界域的古飞升台出口都被那家伙篡改成了世界内海，万界道标自然也是假的。”男子平静开口道：“我是想请你通禀尊上一声，我准备动用那把剑了。” “啊？要用的话你自己说去呀，干嘛把这锅丢到我手里......喂喂喂？！” 停下脚步的霓裳恼怒地敲了敲手上面具，发现七杀已经挂断传讯之后狠狠跺了跺脚。 霓裳清楚得很，若是七杀亲自与隐者之主提出申请的话恐怕不会得到允许，反而会要求七杀立刻撤回，由其他人带队前往围杀那头渡厄期邪神诡异。 所以这家伙是打算先斩后奏，让自己来当那个被尊上训斥的挡箭牌！ “等你回来，有你小子好看的！”霓裳暗暗骂了一句，而后向着隐主殿快速赶去。 ...... ...... “人族小子，我已经玩腻了。” 四瓣肉身复原后的邪神诡影发出癫狂笑声，而布满大地的诡手口舌也跟着附和大笑。 下一刻，黑狱城等地上空的漆黑云海瞬间如烟般消散不见。 漆黑如狱的黑色云海骤然降临在飞升台附近，化作滚滚黑流倒灌入下方的紫血大地！ 邪神诡影的身形伴随着云海灌入而飞快膨胀，很快便抵达三千丈之巨。 “千手万眼，天道吾尊。” 伴随着庞大诡影话音落下，一只只手掌刺穿诡影体表，其模样形似人类手臂，可每只手掌生有六指，掌后更有六节臂骨衔环连接，在庞大诡影身后组成一道诡异圆环！ 而在每一只六指怪手之上又有十颗古神之眼撕破血肉外翻睁开。与此前那些古神之眼有所不同，这些眼珠内部有一圈圈香火愿力所化的灰色圆环，无数诡眼灰环在千手挥舞间更令人目眩神迷。 庞大诡影附身望向飞升台上的渺小人族，背后千手万眼勾连天道威压轰然落下！ 头戴星辰黑面的男子伸手取下背后青金剑匣立在身旁，闷哼一声，挺直脊梁硬生生受下如渊似狱般的恐怖神威。 “凡人蝼蚁，游戏该结束了。” 三千丈之巨的庞大诡影背后千手轮转万眼洞开，望着地上的渺小生灵发出雷鸣般的低吼。 “嘻嘻嘻，弱小的，卑贱的......” “嘻嘻嘻，跪伏吧，叩首吧......” 轰鸣雷音回荡于天幕之上，而地面上无数摇曳舞动的诡手口舌嬉笑道，嘲弄声化风而动，呼啸过荒野大地间。 第一百零六章 诛神剑 面对身前那道摇曳着千手万眼的庞大邪影，卸下剑匣立在一旁的隐者七杀周身气息瞬间收敛，青金剑匣内有数道剑影飞出，绽放犀利剑光将四周围诡手口舌掀起的精神冲击尽数瓦解。 “见神明而不拜者，当受神罚。” 诡异巨影的声音再度回荡于天地之间，言出法随之下，一道道透明天道法链凭空出现在剑光内部，刺穿七杀的双腿后便欲要拉拽着男子屈膝跪拜！ “天地君亲师五伦，我可从没听说过其中还有神明一系。” 随着七杀冷声开口，天道法链刺入血肉的部分忽然开始寸寸崩解消散。 而青金剑匣也再次躁动震颤起来，匣底最后一层封印即将完全解开。 “神明谕令，即为天意！” 滚滚雷声炸裂激荡，一瞬间里诡异巨影背后舞动的千手万眼外侧，三圈天道法则所化的炽热光轮凝结而出！ 此刻的邪神诡异已经完全炼化那团血光中蕴藏的残余天道意志，彻底掌握此界法则权柄！ 望着面前这尊已经与一方天地同化的邪神诡异，七杀伸手按住身旁的青金剑匣，五指发力将最后一重剑格抽出！ “此剑......”从封印破碎的最后一重暗格中取出一柄长剑，七杀口中低声轻语。 男人手中这把剑不过三尺长，古老剑身之上遍布伤痕裂隙，中段部分似乎还沾染了些不起眼的暗红血迹，剑尖部分更是早已断裂缺失。 可就是这样一把残破古剑，却让傲立于天地之间的诡异巨影忽然间闭上嘴，身后万余枚刻有灰轮的古神之眼紧盯着古老断剑。 “剑名诛神。” 握着古老断剑的手掌掌心已经被锋锐剑气割破无数伤口，可七杀的语气依旧平静，与飞升台上仰望三千丈庞大魔影，却好似在与对方平起平坐交谈。 “通天灵宝！” 万余枚古神之眼瞳孔收缩，诡异巨影的声音中多了一丝惊讶，但旋即又恢复高傲姿态开口说道： “原来不过是一具破碎灵宝，其中孕育的‘器灵’都已经陨落消散，又能发挥出全盛时期的几分力量？” 要知道法宝与灵宝之间的最大差距便是器物本身是否蕴养出那一道“器灵”。 姜明手中那把破碎长剑在历经数场大战、畅饮敌血过后也隐约诞生一点灵性，可这点灵光距离着完全全形态的“器灵”诞生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器灵本身就是另一种形态的大道生灵，一旦降生便可大幅度提升法器本身威力，使之成长进化为更高一阶的“灵宝”。 蕴含器灵的灵宝在上五境修士之中也十分少见，更无论在其前加上“通天”二字前缀。 倘若七杀手中这柄诛神剑乃是完好无损的“通天灵宝”，即便邪影诡异的修为比对方高出一境，又炼化掌握了此界天道权柄，恐怕都要好好思量一番该如何应对。 “若这具没有器灵的通天灵宝便是你的杀手锏，那本座这就送你上路！” 邪神诡影背后的千条手臂猛然间暴涨数倍，抓住三重天环最里侧那一道。 旋即苍白手臂上一颗颗古神之眼内灰色线环悄然消散。 而原本洁白无瑕的天道法环之上瞬间多出了密密麻麻的灰色圆圈。 “好好品尝一番此界无知生灵们的祈愿之力吧！”邪神诡影放声狂笑，背后千手齐齐发力将那方天环掷向飞升台上的七杀！ 灰白天环所过之处就连空间都被压塌震碎，若是邪神诡影愿意的话，完全可以凭此一击破开神香界域界壁垒，打通此界与世界内海之间的联系！ “谁说此剑没有器灵？” 面对呼啸而来的愿力天环七杀不避不闪，而是取下脸上星辰面具别在腰间。 男人的面容算不上英俊，原本平凡的长相却在冷厉的剑眉与寒光喷吐的瞳眸映衬下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森然寒意。 “七杀剑·祭身法！” 下一刻滔天血火将男子的身形与古老断剑彻底吞没，一道深沉剑鸣声宛若自远古时代响起，刺破万古响彻乾坤！ 不等邪神诡影惊惧之下做出反应，便见一道玄天剑光自血火中迸射爆发，将那道压顶而来的灰白天环从中一切两半！ 玄天剑芒似是联通大地与天穹，所过之处无物不斩，包括那尊三千丈高的庞大诡影！ “唰！” 剑光过后，庞大诡影与其身后的千条手臂齐齐僵住，而后一抹血线自其中间浮现而出。 三千丈高的血肉诡影竟是与那方灰白天环一样，被玄天剑光从中斩开！ “轰隆隆......” 溃散的法则天环在天幕之上引动剧烈爆炸，而邪神诡影则是沿着中线剑痕缓缓裂开，泼天紫血洒落向大地荒野！ “啧，还真是不要命的家伙，竟然选择以身祭剑道化器灵......” 一道不掺杂蛊惑污染道音的嗓音忽然间响起，而在开裂两半的邪神诡影周围，一根根巨大腕足破土而出，硬生生将两分血肉按压贴合在一起。 “滋滋......” 伴随着一根根紫色血管在剑痕附近钻出，整尊裂开巨影被强行缝合修补，为了解决伤口处残存的无双剑气，那些紫色血管直接化身锐利锋刃，将沾染剑气的大片血肉直接削落剥离！ 转眼之间邪神诡影便瘦了一圈，却依旧矗立于天地之间。 而飞升台上的滔天血火也渐渐熄灭，血光火影间一柄古朴神剑悬浮其中。 “即便本座不再出手，待到神魂灵魄燃烧殆尽过后，你也会彻底陨落。” 邪神诡影的头部沿着伤痕再度裂开，一张竖口浮现而出，张口吐出低沉话语。 “废话少说，邪神伏诛！”诛神剑内传出七杀金属化后的嗓音，旋即神剑身形暴涨至千丈之巨，直接绷断搅碎四面八方伸来的天道法链，向着远处的邪神诡影发动诛神一斩！ “祭剑之后已经人剑合一了么，那就算是本尊亲至，一时半刻也毁不掉一具通天灵宝......” 邪神巨影体内有诡异轻声低语，而后做出某种决断。 便见血肉诡影头颅上的竖向大嘴再度裂开，一抹血光自其口中激射而出，迎向斩天裂地的诛神剑芒！ 第一百零七章 哼，想逃？ 隐者七杀催动诛神剑便要将邪神肉体连带其内的隐藏真身一并诛杀，却见竖裂巨口中喷出一道血光砸向自己。 起初化身器灵的七杀并不在意，只当其是邪神诡异的攻击神通，当锐利锋芒逼近那团血光之际，血色光团骤然间褪去光芒露出真实本像。 那竟然是圣兽翼兕以自己的肉身胃袋祭炼而成的洞天法宝！ 而七杀从中赫然感知到大量生灵气息，其中还有被隐主选中降下十重试炼的那家伙！ 一念至此，七杀连忙停下滔天剑势，转而催动大片剑光接住那方洞天法宝。 而趁此机会，庞大诡影身后的千条手臂再度暴涨分别抓住外侧的第二、第三重天道法环，进而将之拖拽融入自身血肉之中！ “不好！” 眼见融入二重天环的血肉诡影又开始飞快膨胀变大，化身诛神剑的七杀暗道不好，立刻幻化千百万灵光飞剑缔结剑阵，将诛神剑与那具洞天法宝护在内里。 “此界本源已经到手，本座便不在这陪你们浪费时间了！” 一只生有六指的紫色怪手从膨胀血肉中跃出，手握一枚虚幻光球大声笑道。 虚幻光球内隐约可见大道沉浮、法则生灭，旁人一眼望去便会发现其内似乎存在着一方世界投影！ 这枚光球便是整座神香界的界域本源，也是域外邪神三千年来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 若能得到一座中型界域的本源之力进补，恐怕本尊身上的伤势也能恢复得七七八八，也不用一直躲在那鬼地方深处...... “诛神阵！” 伴随着七杀一声怒吼，成千上万把灵光飞剑将膨胀巨影与六指紫手一并围在中间，旋即无量剑光爆发开来，向着中央诡异发动终极一击！ “爆！” 六指紫手手背之上紧闭的那只眼睛骤然间睁开，其与寻常的古神之眼完全不同，宛若黑洞一般幽邃深沉。 而在六指紫手声音响起之际，已经膨胀至五千丈高的血肉巨影应声爆炸开来，糅杂香火愿力与天道法则的血肉爆弹硬抗这四面八方的无量剑光，硬生生将遍布此方天地的灵光剑阵炸碎开来！ 可纵使爆炸威力如此恐怖，紧贴着血肉巨影的六指紫手却依旧安然无恙。 只因一切大道激波冲击紫手之际，一股无形的吞噬之力便会浮现而出，将靠近紫手的一切力量尽数抹除。 这场惊天爆炸直接在飞升台附近的荒野大地上轰出一道深渊巨坑，原本铺盖在地面上的紫血肉毯与苍白诡手也在剑光与爆炸中灰飞烟灭。 即便已经人剑合一，化身诛仙剑器灵的七杀也被爆炸逸散的法则之力轰飞出去，庞大剑身旋即缩小恢复成原先大小。 “休走之！” 瞥了眼一旁的那具完好无损的洞天法宝后，隐者七杀再度怒吼一声吹散面前的烟尘与残存法则之力，便要对终于露出真身的邪神诡异发起追击。 “源界权柄·一念降临。” 握住神香界界域法则的六指紫手开口说道，便见其手背之上的黑洞眼瞳看向遥远天幕某处。 “死！” 裹挟着剑道威势的杀伐一剑再度落下，七杀一剑斩中那只诡异紫手，却发觉对方只是一团天道法则所化的虚拟幻影！ 而手握界域本源的六指紫手此刻已经来到神香界中心区域，也便是十三座巨城上空。 “没了界域本源，尔等亦如无根之木无水之萍。与其随着此方世界步入寂灭，倒不如香火飞升化入本座肉身！” 伴随着邪神诡异呢喃低语，下方大地之上的城民香奴们宛若得到天启神谕一般，立刻燃起火把点燃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而后于熊熊烈火中跪地祷告，祈求香火愿力能洗涤他们灵魂当中残存的罪业，带着他们回归于无上尊神的血肉之中！ “休想走脱！” 一道幻空剑光闪过，七杀所化的诛神剑横跨半座神香界降临界域中心，对着天幕之上的六指紫手咆哮怒吼。 “接下来便轮到你选择了，是留下来拯救此界生灵，亦或者继续阻止本座离开？” 嘴上是给了七杀两个选择，可六指紫手此刻已经调动界域本源开启连接世界内海的通道！ “该死！！！” 诛神剑上爆发出愤怒剑鸣，旋即无穷无尽的剑气化作灵光飞剑穿梭空间抵达十三座巨城上方，镇杀抹除那些蛊惑身心的靡靡魔音！ 六指紫手手背上的黑洞魔瞳笑眯起来，旋即化作一道紫芒向着新开启的域界之门飞去。 “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我誓杀你以祭此界无辜生灵！” 拼尽全力扑杀蛊惑魔音的七杀仍旧没法挽回十三城内所有人的性命，只得向着遁天而去的紫色魔影怒声咆哮。 “誓杀本座？那你也得能活下去才行。” 邪神诡异发出一阵不屑笑声。 以身祭剑化作器灵岂会没有半点代价？等到神魂灵魄燃烧殆尽之际，便是那通天灵宝现回原形、人族剑修身死道消之时！ 无法永恒地强大，在祂眼中都不过是另一种弱小而已！ “哼，想逃？” 一道冷哼声突然在邪神诡异意识中炸响，六指紫手圆睁黑洞魔瞳看向天幕之上的空间漩涡，却见一只纤细手掌自界域之门内探出！ “什么人！！！” 瞬间毛骨悚然的邪神诡异惊怒吼道，旋即操纵此界法则化作滚滚天雷轰向那只手掌。 却见那只手五指轮转间，便将所有法则天雷攒握在掌心！ “此界本源被这家伙剥离，而今承载不了我降临其中。你先去帮那小子平复生灵之乱，此魔头交给我便好。” 五指握拳，将手中激荡雷电掐灭过后，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而一道略显无奈的中年嗓音应声答道： “都听你的。” 而后邪神诡异便见一道圆滚滚身形自域界之门中现身，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便向着下方血火涂炭的大地飞去。 “飞升境！！！” 眼见那富家翁装扮的中年抬手便化出天道法则，一个呼吸间便熄灭一座巨城内熊熊燃烧的肆虐火海，邪神诡异不由惊声尖叫道。 为何飞升境的山巅修士会出现在此？！ 第一百零八章 大局已定 “飞升境！！！” 认出褚良的飞升境修为后，邪神诡异顿时明白出现在漩涡之门中那只手掌主人的实力！ 此人定然是以力证道的九品神虚境武神，不然也不会单凭肉身便能压塌一座失去本源的中型界域！ “源界权柄......” 不等六指紫手再度催动掌中的虚幻光球关闭界域之门，便听一道冷哼声响起。 “过来吧你。” 邪神诡异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自界域之门处传来，手背的黑洞魔瞳再欲挣扎，却被一根纯金飞针正面击中！ “啊啊啊！” 惨叫声在天际回荡开来，旋即大量武道神威所化的金色丝线自天空洒落，将六指紫手捆成一团拉入空间漩涡之中！ ...... ...... “能被洗脑得这么彻底，也算你们倒霉。” 望着被困在天水囚笼中的数道人影，富家翁模样的褚亮双手按在腰带之上撇嘴说道。 十三座被邪神谕令蛊惑的城池如今已经平息动乱，其中半数是由化作诛神剑的隐者七杀以通天灵宝所化无穷剑气镇压，剩下的半数则是褚亮出手摆平。 而困在褚亮随手所化天水牢笼中的几人，便是平日里沐浴“神恩福泽”最多的几名城主。 这些人已经被无上尊神蛊惑入魔，亲手点燃自己居住的城池，屠杀大量城民香奴以祭邪神。 看了眼下方那些跌坐在地、不知所措的茫然居民，褚良叹了口气随手一挥，便见天水囚笼内不断挣扎的几人瞬间化作血雾，而后伴随着水团蒸发消散于天地之间。 有资格担任一城之主的自然都是高手中的精英，更何况这些人常年蒙受邪神灌顶赐福，一身实力无不是龙门、金丹境界，可在这位身材发福的富家翁眼里，与大地之上流离失所的无辜民众们没有什么不同。 褚良抬头望向天幕之上，目光似乎能够穿透界域之门。 “首恶伏诛，余罪拔除，剩下的就看尔等自己的造化了。毕竟那位圣人也曾说过，天行健......你来啦。” 停下随口感叹，富家翁转头望向天边飞来的那柄剑气滔天的古老神剑，开口打招呼道。 “隐者七杀，见过褚亮前辈。” 诛神剑盘旋而落剑尖向下，停在富家翁面前恭敬开口道。 “前辈嘛......”富家翁笑眯起双眼打量着古老神剑，语气中多了几分揶揄道：“这辈分上是不是差了点？” “前辈说笑了。”诛神剑语气平静开口说道，旋即大团血火再次燃起，将古老神剑吞没在内。 片刻过后，头戴星辰面具的隐者七杀手提破损古剑，对着面前的富家翁拱手行礼。 这位扶摇洲山上第一人的名号七杀自然早就听说过，别看对方如今一副发福富家翁的模样，若真动起手来也是一等一的狠角色。 而七杀可不是裴珠衣那般人物，自然用不着褚良放下姿态赔笑示好。 “隐主近来可好？”富家翁提了提肚子下方的翠玉腰带随口问道。 “尊上一切安好。”恢复人身姿态的七杀欠身说道，旋即收起那把断了剑尖的古老神剑，又取出一只血色口袋递给对面的褚良。 “这是......”从这只血红口袋里感受到了别样气息，褚良挑眉说道：“异兽脏腑炼制而成的洞天法宝？” “其上还有天道意志施加的规则封印，若由我出手怕是会伤到此宝本身，以及内里那些无辜生灵。” 七杀将先前见闻一一讲述，褚良闻言后脚尖一点，两人身形一闪便来到那座古飞升台附近。 “不愧是得天道青睐的界域圣兽，不过元婴修为便能炼制出此等法宝。” 一指点向大地上那头白骨嶙峋的巨兽头颅，褚良感慨说道，旋即动手破解圣兽翼兕胃袋所化的洞天法宝上那些天道封印。 也多亏了这些封印繁琐复杂，这才导致那头域外邪神吞噬了其上附着的残余天道意志后，也就没管此物，后来又随手拿来拖延诛神剑的攻势。 “哗啦啦......” 伴随着最后一道封印枷锁解除，便见褚良抬手一抖，大片霞光便从口袋中涌现而出，落在地面后方才呈现出一名名人族模样。 “这里是......”古尘遗民茫然地打量着四方荒野，此地经历过域外邪神与隐者七杀的大战后已经遍布沟壑满目疮痍。 “圣兽大人！”“古长老！” 人群中的柯达与赤山龙且同时发现了不远处那具白骨嶙峋、血肉消融的庞大兽躯，二人失声惊叫，惹得四周围人群掀起轩然大波。 “什么？你是说古长老就是圣兽残魂所化？！” “圣兽大人为何会落得如此惨状？” “莫非我们失败了，终究还是没能逃出此界，摆脱那邪神的掌控嘛......” 悲哀情绪迅速扩散开来，甚至有几人因为过于激动，体内的诅天之咒也瞬间爆发开来！ “冷静些。” 褚良温和的声音如春风般拂去人们心头的慌乱，所有古尘遗民不由自主转头望向天幕上的二人。 “诅天之咒嘛，这倒是有些罕见。” 虚张五指对着古尘遗民，褚良一边吐槽说道，一边收手狠狠拉拽。 便见所有感染诅天之咒的人们身上都有紫红色气息自口鼻间涌现而出，而诅咒爆发那几人身上的血肉畸变也瞬间停止恢复成正常模样。 一口气拔出所有人体内的大道流毒过后，褚亮取出一只瓷瓶将手中的紫红色诅咒装了进去。 这东西虽说杀伤力不大，但也值得他回去研究一番来消磨无聊时光。 而先前褚亮打向巨兽残躯头颅的那点灵光此刻也飘然回归，灵光之内还包裹着一缕衰弱残魂。 “蛮荒古犀一族的血脉果然生命力顽强，区区元婴境界被诅天之咒感染到如此程度竟还能坚持着保持一线清明，倒也真不容易。” 随手剥离残魂之上的紫红色诅咒丢给一旁的七杀，褚良开口说道：“这东西就当是给你们隐主的见面礼了，想必祂对此也蛮感兴趣的。” 催动浑厚剑光控制住挣扎扭曲的诅咒之力，七杀也将其封印起来，而后望向褚良手中的那缕残魂。 “敢问这位仙人，古长老他......” 已经见识过褚良拔出诅天之咒时的不凡手段，柯达安抚过民众过后，穿越人群来到二人身前抱拳行礼，而后小心翼翼望向富家翁手中的灵力光团。 “残魂还有口气，只不过肉身毁得七七八八，随我回去好生调养百年也便没什么大碍了。” 富家翁挥了挥手将远方的千丈巨兽残躯收入袖内，而后对着面前目瞪口呆的柯达等人笑眯眯说道： “怎么样，尔等要不要随我离开这里，前往九洲天下开开眼界？” 第一百零九章 修复界域本源 面对眼前这位谈笑间便将千丈圣兽残躯收入袖中的中年富家翁，柯达与赤山龙且等人都有些傻眼。 “多谢......仙尊出手相救。” 一道虚弱声音忽然响起，古尘国遗民们先是一愣，而后便欣喜若狂地看向褚良手掌中那团灵力光球。 但见灵力光球内出现了一道令众人再熟悉不过的苍老身影，赫然是古长老的模样！ 而今的古长老身形不过寸许，即便是在褚良的法力温养下身形也分外虚幻。 可对于在场所有人来说，只要古长老还活着，那他们古尘遗民的未来便依旧充满希望！ “翼兕愿携古尘遗民追随仙尊离开此界。”古长老的虚影向着富家翁郑重行礼说道：“仙尊救命之恩，翼兕与古尘国遗脉祖祖辈辈定当铭记在心！” “祖祖辈辈铭记在心！”柯达等人单膝跪地，对着富家翁郑重起誓道。 “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们报答。”褚良嘿嘿笑道。 安置古尘遗民对于褚亮来说没有半点负担可言，这些经历了三千年苦难筛选存活至今的人们各个潜力都被发掘到了极限，说不定其中还能出一两名好苗子。 至于这头继承了蛮荒古犀一脉的元婴境圣兽则更是潜力无限，在神香界躲藏的三千年间虽然身魂分离，可魂魄在残缺天道意志的潜移默化下已经向着“近道之体”转化，荒古血脉也令其寿元远超于寻常元婴修士。 即便将来这翼兕没能成功晋升上五境界，也是山上仙门护宗神兽的不二之选。 算盘打得飞快的褚亮早就安排好了圣兽翼兕与古尘国遗民未来的去处。 本以为这次跟着那位走一遭是白出苦力，谁能想这都能让他捡到这般大便宜。 “既然已经定好了，那你们便先行回这具洞天法宝中等待吧，我等在这里还有些事情没有解决。” 抬头看了眼头顶天空，褚良取出那只血色口袋与古尘国众人说道。 “是。”柯达等人抱拳领命，而后重新回到先前那方辉石广场上等候。 待到众人入了血色口袋后，褚良瞧见不远处还有两人留在原地，便迈开脚步走上前去。 “你就是那位云隐小皇帝喽？”褚良笑眯眯看向面前恭谨而立的少女开口问道，身上一点飞升境大能的架子都没有，语气也分外亲切近人。 “云隐武天岚，见过两位前辈。”少女赶紧拱手行礼道。 “还是你这妮子叫起前辈来听得顺耳。”褚良似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隐者七杀，脸上露出和蔼笑容。 七杀则是无视褚良的目光对着武天岚点了点头。 对于男子来说，自从加入隐者之后，他曾经的“祂”做了告别。 毕竟寻常人化身器灵都是在疯狂燃烧自己的神魂本源，而像隐者七杀这样还能全须全尾恢复过来的，在这世上恐怕都难寻第二例...... 与异常拘谨的武天岚打过招呼后，褚良的目光移向少女身旁的那名小胖子身上。 “云隐姜明，见过二位前辈。”姜明也学着武天岚欠身施礼道。 “你是随这妮子一起进入此界的吧，我听裴武神提起过。”褚良上下打量着姜明，眼神有些古怪道：“可我没听说你小子已经跻身六境化外期了呀，这一身四品淬魂境的武道修为又是怎么回事？” 眼前少年瞧着骨龄也不过十六岁年纪，光是跻身中五境就足以傲视这天下间绝大部分天才妖孽，更何况还有这般强悍的武道修为支撑？ 难不成这位名叫姜明的天才少年其实是云隐皇室特意挑选的修行奇才，专门用来贴身守护云隐少帝？ 一念至此，褚良眯缝的小眼睛里顿时亮起点点光芒，心中又敲起了新的算盘。 比如他若是将这位双修奇才收入门下，那位女武神有多大概率跟他翻脸之类的...... “小子是被翼兕前辈以玄光法力与血肉精气灌顶强行提升上来的境界，如今这幅模样也都源于此因。”姜明胖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神情，将自己在圣兽残躯体内差点被撑爆的经历讲述出来。 “你俩心也真够大的，堂堂元婴境就敢给筑基期的小辈灌顶修为，没把这孩子撑爆都算你们好运。”褚良闻言扯了扯嘴角说道。 中年掌心灵力光团里的古长老闻言也面露愧色。 而对于他为何会给姜明灌体传法，褚亮没问，古长老也便没有提起。 “我就说嘛，十六岁的化外期修士听着也太吓人了一点......”褚良笑着说道，可旋即又意识到了什么。 也就是说，这孩子接受灌体之前便已经是四境筑基期修士兼三品气血境武夫？ 这等修为听着虽没中境中品来的吓人，但也足够离谱了好嘛！ 至少褚良的记忆中，还从没有见过如此年轻的双修修士。 即便是中土神洲的那位升龙城城主，在少年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才堪堪抵达二品铁骨境吧...... 褚良已经开始捉摸起来，自己得付出多少代价才能从云隐王朝把这小子挖来。 自己从天渊战场回来的这段时间闲的够久了，也是时候找点有意思的乐子了。 从跟随裴珠衣进入世界里海，到收留圣兽翼兕与古尘遗民，这些都不过是褚良闲暇之余的一时兴起。 正当褚良暗中思考着如何挥舞锄头挖墙脚的时候，天幕之上的域界之门中再次浮现出一只纤细手掌。 随手将一枚虚幻光团抛向大地，女子嗓音横跨数万里浮现于褚良耳畔。 “那家伙并非邪神本尊，而是某位存在斩道炼制而成的一尊分身。” “哦？”褚良身形一晃便重回界域之门下方，伸手接住了界域本源后开始将其融入神香界内。 不过是界域本源被剥离片刻，此方界域便发生了数次大地震颤。 若是那尊域外邪神彻底吞噬融合此界本源，那失去本源之力的神香界要不了多久便会陷入天道崩塌、规则瓦解的境地，整片界域也会随之土崩瓦解，连界域壁垒都破碎消融，最终湮灭于世界内海中掀起的空间风暴之中。 第一百一十章 神威气息 在褚良将界域本源重新融入此界的时候，留在飞升台这边的七杀看向姜明开口问道： “你在炼制剑丸？” 姜明闻言一怔，旋即乖乖点头承认道：“是的。” “拿来看看。”七杀也不废话，直接冲着小胖墩招手说道。 姜明不敢拒绝，只好一拍胸膛，张口吐出一团燃烧灵焰。 许是由于长剑本身碎裂的缘故，这第一步炼化杂质的过程异常顺利，在洞天法宝内等待期间姜明便将长剑炼化成拇指大小的丸体，随后便圆丸连带着外围灵焰一并吞下。 晋升六境化外期后，姜明丹田内的混沌气旋已然开辟成一方气府，其内自然可以蕴养各类法器。这枚尚未炼制完成的剑丸也被他置入丹田气府内保存，以便时时刻刻以法力幻化火焰，尽可能剔除长剑本身所存在的杂质。 “炼制剑丸的秘法而今可不多见，而今大概也只有北俱芦洲的几家山门尚存此法。” 接过灵焰剑丸打量了一番，七杀点评说道。 剑丸秘术本就是为了蕴养提升剑器品秩而开创的秘法。当初古尘国剑修一脉里剑丸秘术之所以大行其道，归根结底还是由于此方界域内资源有限，绝大多数剑修的第一把佩剑品质上多有瑕疵，唯有以剑丸秘法祭炼提纯后方能化作与剑修心意相同的本命飞剑。 “晚辈也是侥幸得到此法。”望着佩戴星辰黑面的七杀，姜明点头说道，心中只觉眼前这位莫名有些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 被炼化作剑丸的这柄长剑本身不过是精钢锻造而成的锋锐宝剑，原本被闲置存放在姜府武库之中，在少年进入十万大山前被其随手选中。 而此剑之所以能以寻常材质孕育一点灵光，也都是因为姜明以一道试炼命光作为代价，唤来一缕纯粹剑道具象化附于其上。否则以此剑材质与经历战斗的场次，还远不足以达到剑器通灵的地步。 要知道，并非是谁人都是萧若雪那般可以引动八方剑鸣的先天剑道种子。 “你这把剑材质差得可以，剑上血气煞气也远远不够，按理说不应该孕育出这点灵光才对......”七杀皱眉开口道，却也不好熄灭外部灵焰仔细检查这枚剑丸。 “！” 记忆里的一幕忽然跃入姜明脑海，少年突然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见过眼前之人！ 在上一次天渊异动掀起的空间风暴将姜明卷入隐秘界域的时候，围在少年的那群黑袍隐者脸上带着的也是款式相似的黑底面具！ 而这方七星黑面也曾出现在那一次的人群之中！ “您是......”认出七杀隐者身份的姜明向前一步，语气有些激动道。 “这么快便认出我了呀。”七杀抬手打断姜明的话语，将灵焰剑丸丢还给面前的小胖墩。 “你倒是与第一次见时的模样相差甚远。”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姜明，七杀颇有些感慨说道。 曾几何时，他也与雷臣等人一样，认为这误入隐者界域的小家伙就像曾经那些人一样，根本无法完成那道“十重试炼”。 而且与曾经的试炼者们不同，许是由于身负天命的缘故，姜明所经历的十重试炼一旦失败便会身死道消，根本没有主动退出，放弃加入隐者组织这一选项。 当初七杀都不认为少年能像曾经的升龙城主那样渡过第二重试炼，可现如今这孩子却狠狠打了所有人的脸，甚至连第三重试炼都成功完成！ 此时的七杀并不清楚，伴随着裴珠衣出手将那尊邪神分身彻底斩杀，此刻的姜明已经成功渡过第四重试炼，神魂识海上方的沙漏时计也已完成第五次重置！ 这也便是说，对于姜明而言第五重试炼随时都可能降临！ “嘿嘿......”听到七杀的话语后姜明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圆滚滚的脸颊。 而今他这副充气一般的浑圆模样，恐怕就是姜灵与糜途来了都得观察好久才能认出来。 一旁的武天岚则是有些诧异，眼前这位头戴面具的神秘大能竟然与姜明早就相识。 少女深深望了身旁的小胖墩一眼。 这家伙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是她不知道的？ ...... ...... 伴随着一道响彻整座神香界的大道轰鸣声响起，褚良终于将此界本源融合恢复完毕，而大地之上崩裂的沟壑深渊也随之停止，并且在重新恢复的天道规则之下开始缓缓修补。 没了域外邪神左右天道法则，想必此界内的种种怪异现象很快便会消失，只适合香料作物生长的贫瘠大地也会慢慢重回当初样貌。 “呼，好久没做这么精细的活了，还真是有些累人。”褚良的身形重新出现在飞升台旁，一屁股坐在高台顶端，抬手擦汗说道。 “这次辛苦你了。” 女子的嗓音忽然响起，屁股还没坐热的褚良闻言站起身来，对着从天而降的那道身影拱手笑言道： “能帮到裴武神就好。” 能卖这尊大佛一个人情，褚良可不介意辛苦一番。 毕竟在十四、十五境老怪物们隐世不出的当下，有能力击杀十三境飞升修士的裴珠衣本就是山巅之上最拔尖的那几位之一。 毕竟对方可是能以肉身压塌一座本源不稳的中型界域的恐怖存在！ 即便褚良已经将神香界本源融合回去，此刻的裴珠衣依旧要收敛自身神威方可降临于此界之内。 双脚离着大地尚有一寸距离时，裴珠衣便停下身形御空而立。 “裴姨！”眼见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流落至神香界多日的武天岚眼眶微红开口喊道。 “没事就好。”伸手揉了揉少女的脑袋，裴珠衣检查一番过后笑着开口说道。 确定了自己留在武天岚身上的武道气运尽数消失的裴珠衣转过头来，眉毛微挑望向站在一旁的滚圆身影。 “天岚身上的武道气运在你那里？” 裴珠衣早就察觉到从眼前少年体内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熟悉气息，这种气息与自己身上的武道神威极其相似。 先前她便是循着这股气息横渡世界内海，最终赶在域外邪魔逃遁前赶到此方界域之外。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何为渡厄 “额......” 面对裴珠衣询问姜明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 “裴姨，是我主动让渡给他的。”一旁的武天岚连忙开口解释道，生怕裴姨误解是姜明偷走了她身上的武道气运。 “我知道。”裴珠衣摆手说道。 若非这妮子主动愿意传渡那些武道气运，又有谁能将其强行剥离？ “我没有怪他的意思。毕竟若不是这小子身上散发出与我相仿的神威气息，我也没办法这么快赶到这里。” 女子笑着与武天岚开口说道，一旁的七杀与褚良闻言却陷入沉思。 要知道，武运与神威所代表的并不是同一种含义啊...... 此前裴珠衣在武天岚身上留下的纯粹金光便是武道气运，此物并非是内息、气机、煞威与神威这类武夫力量的实质性显化，而是更倾向于国运气数一类的气运之力。 得气运垂青之人最常见的特质便是幸运值爆棚，平时无论做什么，运气都要比寻常人好上许多。 而武道气运便是武夫晋级上品之后自然而生的天命运数，也正是上品武夫们鼎镇山河的根源所在。 裴珠衣用来庇护武天岚的原本是一缕武道气运，护其周全的同时还能逢凶化吉避免身陷绝境。 可当武天岚将武运转渡给姜明过后，那缕武运却转变成近似裴珠衣武道神威的气息，这其中的转变让人不由深思。 沉默片刻过后，七杀与褚良齐齐看向小胖子模样的姜明。 难不成这小子与武夫大道完美契合，竟将本属于裴珠衣的那缕纯粹武运吸收转变为自己的力量？！ “小子本打算归还武道气运给陛下，只是在圣兽残躯内发生的一切太过仓促，等我唤来古长老中断修为灌体之后，才发觉那缕武道气运已经融入体内，再难取出......” 姜明面带苦涩解释说道，同时外放武道气机。 而在少年周身环绕沉浮的武道气机之中，果然有一抹淡淡的神威气息蕴藏其中。 “并非所有人都能让这妮子心甘情愿传渡武道气运，也并非所有人都有能力炼化吸收这缕纯粹武运。”裴珠衣淡淡开口，并不在意自己的武道气运被眼前的小家伙吞掉。 “只不过我并不希望那一缕武运被白白浪费。”女子开口说道。 “晚辈定不会让您失望！”姜明郑重承诺道。 一旁的隐者七杀却不由暗自腹诽，体法双修的同时还在尝试炼制剑丸感悟无上剑道，你小子还真不怕贪多嚼不烂，真不愧是由尊上亲自挑选的十重试炼挑战者...... 抬手叩了叩脸上面具，七杀开始重建与隐者界域之间的联系。 褚良与裴珠衣自然都发现了男子的举动，却也并未阻止对方。 “此界已被邪神诡异荼毒已久，接下来便辛苦褚道友收拾善后了。” 裴珠衣扫了一眼神香界灰蒙蒙的天空开口说道。 褚良闻言眉头一挑，有些意外说道：“难道裴武神对于此地不感兴趣？若是将此界飞升台的坐标修改至紫皇洲天霖王朝，你们可就等同于掌控了一方中型界域啊。” 一旁的武天岚闻言心中一突。 单论疆域面积，这座神香界恐怕比云隐王朝小不了多少！ “从头经营一座百废待兴的中型界域太过耗时耗力，我天霖王朝建国不过三百年有余，与那些仙都古朝比起来底蕴还是差了许多。更何况我又不是天霖皇帝，也懒得管这些麻烦事。”裴珠衣摆了摆手开口说道。 “这下反倒成了褚某欠下裴武神人情了。”褚良搓手笑道，也并未拒绝。 这么大一座中型界域若想管理起来的确麻烦得很，但他褚良也不是没有这个胃口将之吃下。 即便法则更替、移风易俗需要以百年计，管理这么一座庞大界域又需要大量人手，可这些代价还是远不及收获神香界的好处。 褚良知道，这是裴珠衣不愿欠下自己的人情债。这位紫皇洲女子武神，果真如传闻中那般恩怨分明。 “这东西便交给你们隐者了。”女子再度抬手，将一物丢向旁边的七杀。 男子瞳孔微缩，立刻手按背后剑匣释放灵光剑气，将裴珠衣抛来的那件东西镇压封印起来，而后才暗松口气。 裴珠衣送给隐者的那件东西，竟然是一只生有六指、背负瞑目的紫色手掌！ 此手断口光滑平整，若是从切面望去，还能看见其内骨骼血管的横截面。 这分明就是那头占据整座神香界三千年之久的域外邪神！ 只不过此刻的六指紫手没了先前的狂傲嚣张，背上的黑洞魔瞳也紧紧闭合，宛若死物一般没有半点声息。 “此獠乃是天外存在斩道而化的一具分身，虽有渡厄期修为，却不受厄难灾劫影响，所以才能如此肆无忌惮地窃取一界天道本源。”裴珠衣平淡说道：“我已将其体内蕴藏默念彻底抹除，那位隐者之主想必知道该如何处理此物。” 修真大道上五境界之中，十一境玉璞期又被称为“神仙境”，寓意着自此终于跳脱藩篱，逍遥快活似神仙。一般行走在九洲天下的上五境也多为玉璞修士。可十二境渡厄期却难得一见，甚至比飞升境大修士更难寻觅，其中关窍便在于“渡厄”二字。 十二境渡厄期又被世人称作“苦海境”，寓意着短暂的逍遥自在后，又一道大牢笼落下，修行者身落无边苦海，厄难劫灾接连不断。修行者唯有修本心持真意，方可在重重厄难考验下修行正果。因此绝大多数渡厄修士都选择避世不出，防止沾染因果勾连天劫地灾。只有少数修行流派可以自由行动，而这只六指紫手便属此类。 “多谢裴前辈。”七杀小心收起六指紫手，对着裴珠衣抱拳谢道。先前化身诛神剑虽说对他损伤极大，可换回这只魔手后这笔买卖便稳赚不亏。 “此间事了，我便带他们回去了。” 女子话音落下，便向着飞升台方向迈步走去。 待在这天地法则尚不稳定的神香界之中，裴珠衣时刻都要收束起自己的精气神，小心翼翼行走其间。 从一开始女子的双脚便不曾踏落大地，为的便是避免一不留神之下，将此界好不容易重聚起的天道法则踩爆开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返回隐者界域 “前辈请留步！” 正当裴珠衣准备的带着武天岚与姜明离开此界返回紫皇洲的时候，隐者七杀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 裴珠衣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只见七杀手扶星辰黑面催动秘术传音。 “哦？” 听过七杀话语的裴珠衣眉毛微挑颇感意外，旋即点头同意道：“那这小子便交给你了。” 一旁的姜明向着裴珠衣欠身行礼，心知这位隐者成员找自己肯定是有其他的事情。 “裴姨？”武天岚闻言一愣，不明白那面具男子为何要带走姜明。 “放心吧，对他而言是福不是祸。”揉了揉少女的脑袋，裴珠衣温声笑道。 “隐者......”褚良见此一幕不由微眯起眼睛，一双小眼珠滴溜溜转起，开始猜测起姜明与隐者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办完事情早些回来，我在云隐等你！”站在高台之上，武天岚突然回转过身，对着下方的姜明蹙眉喊道。 “谨遵陛下旨意！” 姜明嘿嘿笑道，挥手与飞升台上的少女告别。 被少年促狭语气逗笑的武天岚眉头骤然松开，深深望了一眼那道圆滚滚的身影之后，跟着裴珠衣一起迈入飞升之门中。 “年轻就是好呀......”目送二人离开后，褚良望着满脸笑容的少年，摸了摸唇上的小胡子感慨道。 富家翁提了提碧玉腰带，转而看向隐者七杀开口问道：“这孩子是你们隐者的预备成员？” 原本褚良还想着挖一挖云隐王朝的墙角，可后来裴珠衣直接将整座神香界赠予他，褚良也就没好意思再开这个口。 七杀闻言微怔，思考片刻后不确定道： “......算是吧。” “哈？什么叫算是？”这回轮到褚良一脸问号满头雾水。 “此事我做不了主，还需面见尊上后再行定夺。”七杀有些为难的说道。 霓裳方才给他传来的消息只有四个字：“带他回来。” 七杀再傻也知道“他”所指的便是姜明，可不等男子开口询问，另一端的霓裳已经挂断通讯。 很显然，霓裳可还没忘之前七杀先斩后奏启用诛神剑，然后让自己去与尊上汇报那件事呢！ “小子，若是隐主不要你的话，记得来扶摇洲神仙涯投奔老夫。”褚良眨了眨眼，随手向姜明抛出一道橄榄枝。 “多谢前辈！”姜明双手抱拳感激激动道。 很是满意这小子反应的富家翁点了点头，旋即再度开启飞升之门，送七杀与姜明返回外界大天地。 第一次走正经途径穿越界域空间的姜明只觉身体失重眼前一黑，而后便已经来到一处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之地。 “走吧，我们赶时间。”七杀开口与姜明说道，而后周身逸散出大片浑厚剑光将姜明裹住，带着少年飞向天幕。 “我名洛北，代号七杀。隐者正式成员间都会以代号相互称呼。”飞行剑光中，七杀开口与姜明自我介绍道。 “好的，七杀前辈。”姜明点了点头，只觉这位气场冷冽，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七杀前辈貌似也不像想象中那么难相处啊。 “这次带你回去，大概是要落实你预备隐者的身份资格。”七杀的依旧疏离淡漠道：“到时候你或许还能见到其他预备隐者。” “我会与他们好好相处的。”姜明拍了拍胸脯保证说道。 “倒也不必。”七杀转过头看向姜明，语气之中多了一丝玩味。“不需要花费精力记住那些预备役，毕竟其中能有几人顺利通过最终考核还未可知。” “晚辈有些好奇......”姜明犹豫再三后还是选择问出口道：“其他预备成员若是再考核中失败，会有怎样的下场呢？” “抹除关于隐者相关的所有记忆，哪里来回哪里去。”七杀淡淡开口，而后又补充说道：“与你不一样。” “......”姜明闻言颇有些无语。 什么叫与我不一样，搞得我好像受到了什么特殊关照似的！ 本少一旦失败可没有抹除记忆遣返回家的选项，而是身死道消彻底陨落好不好！ “所以我会告诉你我的真名。”七杀继续开口道：“你若成功，自会成为我等一员。你若失败，也不存在泄露秘密的可能。” “哦......”整个人都蔫吧了许多的姜明垂头丧气应声道。 “收束心绪，稳固神魂，我们准备开始空间跃迁了。”七杀忽然开口提醒道。 待到姜明反应过来凝神静气，便见一道透明幻刃自男子背后剑匣中激射而出，在二人前方再度割裂出一道空间裂隙！ ...... ...... 在九洲天下进行长距离空间跃迁其实与穿越内膜进入世界内海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体验。 被浑厚剑光裹挟在内的姜明只觉天旋地转头晕眼花，若非以天地练气决强行镇压腑脏，恐怕早就在第一次空间跃迁过后便吐了出来。 也难怪这天下九洲间仙家渡船的生意经久不衰，就算强如剑仙顾棠，返回北俱芦洲的时候不还是选择乘坐仙舟？ “七，七杀前辈，要不咱们稍事歇息片刻？”整个人身小天地气血逆转，五脏六腑如遭狼牙棒猛搅的姜明脸色苍白颤声说道，却遭到了七杀的冷言拒绝。 “不行，我们赶时间。” 男子话音未落，透明空刃再度展开身前空间。 见此情形，脸色由白转青的姜明赶紧捂住嘴巴，并且调动四品武夫独有的武道气机来护住腑脏防止移位！ ...... ...... 隐者界域某处白玉广场上。 等在这里的娇小身影不由打了个哈欠，伸出缠满绷带的手臂挠了挠脸颊。 忽然间，广场上空骤然裂开一道空间裂隙，下一刻便见一道剑光从裂隙里钻出，随后由两道身影紧跟而来。 “啪。”“咚！” 一轻一重两声同时响起，看清七杀身形的霓裳翻了个白眼，显然还对这家伙之前甩锅的行为耿耿于怀。 “我们到了。”七杀对着身旁摔倒在地的小胖子淡淡说道，旋即看向广场边缘那道娇小身影，抬手取下脸上的隐者面具。 “先前是我考虑欠妥，原先的报酬全额给你，再外加五十枚千极金钱补偿。”七杀冷声开口，只听语气不像是在认错道歉。 “一笔勾销！”见钱眼开的霓裳小脸立刻多云转晴，竖起大拇指与这位财大气粗的金主大人大声说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雷焱彬 “呕！！！” 就在七杀与霓裳千金一掷泯恩仇的时候，跪坐在白玉广场上的姜明终于忍不住干呕出声。 霓裳循声望去，却见一名身形滚圆的小胖子在那里面容扭曲的连声干呕。 “这谁啊？！”被吓了一跳的霓裳赶紧问向七杀道：“不是让你带那小子回来吗，你怎么带回来个小胖子！” “他就是姜明。”七杀面无表情开口说道。 “哈？” 霓裳闻言快步小跑到少年身边，这才从那张胖嘟嘟的小脸上看出几分熟悉的模样。 “这小子吃什么了，上次来也不是这番模样啊。”帮着少年拍了拍后背，霓裳转头望向七杀问道。 “被一头元婴境荒古圣兽灌顶传功了。”七杀简单解释说道，旋即给终于停下干呕的姜明介绍道：“这是霓裳，真名......” “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那么在乎真名。”霓裳白了一眼七杀打断说道，旋即扶着少年站起身来。 “你是不是又用‘断空剑’一路从扶摇洲赶回来的？”瞧见姜明浑身抖若筛糠脸色青白交织的狼狈模样，霓裳忽然反应过来开口说道：“都说了多少次，只有你自己的时候可以这么乱来，可不是谁人都跟你一样特殊！” “下次会注意。”对于霓裳的训斥七杀选择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敷衍过后转言说道：“怎么是你来接我，你不应该待在洞府疗养伤势嘛？” “明知故问。”霓裳双手叉腰没好气道：“而今其他人都忙着处理天渊异动产生的一系列任务，我这个病号能安心休假才怪哩。” 七杀点了点头后转言说道：“尊上在哪？我有些事情要与祂汇报。” “平海殿。”霓裳手掐法诀，便见一朵硕大莲花自身下孕育盛放，花心莲台将姜明与她自己一并抬起。 “平海殿？”七杀皱起眉头后掐算日期，这才意识到今天便是上一批试炼者们获得“预备隐者”身份资格的日子！ “组织里又要多出几张白面了，希望不用成天给那些家伙们收拾烂摊子。”男子冷峻的脸上破天荒浮现出一抹头痛神色。 不同于隐者正式成员所佩戴的印有各式图样的黑色面具，所有预备隐者们都只能佩戴统一的无相白面，同时也会接到来自于隐者的各项任务安排。 预备隐者们在一系列任务中的表现都会被记录在册，若是平时任务表现越好，那么便越有可能拿掉隐者前的“预备”二字。 “这批预备役里你看好谁？”坐在莲花台上的霓裳取出一只水囊递给唇瓣干裂的少年后，有些无聊的与一旁御空而行的七杀问道。 “雷焱彬。”七杀不假思索回答道。 “其他人呢？”霓裳眨了眨眼追问道。 “我不觉得其他人能通过最终考核。”男子声音微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切，当初你还断言这小子撑不过第二试炼，他如今不还是活得好好的。” “噗！” 无辜躺枪的姜明一口水喷出，而他身旁的娇小女童则是挑了挑眉毛趾高气扬的看向七杀。 男子闻言沉默片刻，而后望向姜明承认道：“的确是我看走眼了。” “哈哈......”对于大佬之间的拌嘴，姜明只能以傻笑回应。 “小姜啊。”一旁的霓裳将胳膊搭在姜明的肩膀上，满眼不怀好意的开口说道：“蹭了姐姐的莲花台，又喝了姐姐的神仙露，你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 姜明脸颊上的肥肉一抽，低头看着手中这枚普普通通的水囊不由有些心里犯怵。 “霓裳姐姐有什么吩咐，能完成的我肯定全力以赴。”将水囊放在莲花台上，姜明干笑一声开口说道。 “有你这句话就行！”霓裳笑眯起眼拍了拍姜明后背，此刻少年圆滚身形在女子眼里就仿佛是一座金山一般。 “答应姐姐，无论如何也要熬过第九试炼，姐姐我可是把未来都押在你身上了呀！” 姜明闻言一愣，旋即求助般地望向不远处的七杀。 “隐者内有人闲得无聊，在你身上开盘押注，赌你能撑到第几重试炼。”七杀淡淡解释道。 “倘若你真能熬到第九试炼，就算不幸挂在第十试炼里，姐姐我也会给你办一场风光大葬，拉着其他下注的家伙来给你撑场子！” “撑场子就不用了......”无语至极的姜明只好尬笑婉拒。 等我人都凉了，你们赶过来撑场子还有什么用？过来在大席上多添几张嘴嘛？？ “哈哈哈......嘶！”瞧着面前小胖子一副郁闷模样，霓裳不由捧腹大笑起来，结果用力过猛扯动体内伤势，清脆响亮的笑声立马变成了倒抽冷气声。 “哎呦呦，好痛好痛......”霓裳双手捂着腰，小脸上的五官皱成一团。 瞧见身旁女子这副表情，姜明顿时也没那么郁闷了，就连此前频繁进行长距离空间跃迁所留下的眩晕恶心感也好了许多。 ...... ...... “小明你先去侧殿，等在那里的也都是即将成为预备隐者的候选种子。” 一路上已经与姜明混熟的霓裳将少年丢下莲花台，指着远方大殿一侧开口说道。 “好的。”脸色由铁青恢复成苍白的姜明点头说道，旋即迈步朝着平海殿侧殿走去。 推开厚重殿门，姜明迈步跨入侧殿之中，忽觉数道视线齐刷刷落在自己身上。 “你是何人？” 但见殿内之中一名青年冷声开口道，声音里隐隐带着一丝高傲意味。 姜明循声望去，却见说话的青年身着一袭青衣紫铠，堂堂相貌间自有一股贵气蕴生。 除去身上那件一看便知珍稀昂贵的紫电龙铠外，贵气青年最为引人瞩目的还是那双眉眼，炯炯目光宛若电射，其上的英眉眉尾呈现出雷纹式样。 “在下姜明。”身形滚圆的少年憨态可掬一笑，对着那雷纹眉青年开口询问道。 “雷焱彬。” 双手抱怀的青年冷哼一声报上名号，而其身上那副紫色龙铠也随之炸裂起道道电光发出龙吟电啸，浩大声势更为“雷焱彬”这三字增添数分威压。 第一百一十四章 试炼者们 “原来是雷兄，当真是久仰大名。” 姜明笑着打招呼道。 眼前这家伙可是七杀前辈看好的人选，能够通过最终考核顺利成为隐者组织的正式一员。 “姜明？此前怎么没听过这么个名字？”雷焱彬微微皱眉开口说道。 而在雷焱彬身后，其他即将成为预备隐者的也纷纷议论起来。 这一批次参加隐者试炼的天骄俊杰们原本有三十人左右，只不过经历了两次筛选考核过后，也只有殿内这七人有资格获得预备隐者的身份。 可眼前这名为姜明的小胖子并不在试炼名单之上，那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难不成你是隐者成员？”雷焱彬上下打量一番姜明过后慎重几分开口问道。 虽说这小胖子看起来比自己等人还小上几岁，可隐者之中卧虎藏龙，君不见那位霓裳便成天以一副女娃娃的样貌示人。 “当然不是。”姜明连连摆手说道。 “那你是......” 不等雷焱彬继续追问，青年忽然做出侧耳倾听状，旋即不再管眼前的姜明，转身迈步向主殿方向走去。 “授面仪式开始了，我第一个出场。”雷焱彬经过其余六名试炼者的时候傲然开口。 “雷老大果然厉害！”一名瘦猴似的竹竿青年拍马奉迎道。 待到雷焱彬的身影消失过后，那瘦猴青年走上前来与姜明自我介绍道： “在下侯成，小吉祥洲人士，见过姜明兄弟了。” 对于这种八面玲珑的家伙姜明自然是笑脸相迎，而后在侯成的介绍下与剩下五人一一打过招呼。 此处除去姜明之外共计三女三男，其中那位身段婀娜多姿，一身水蓝色长裙的女子名为蓝湛，少女腰间那条嵌有明珠的玉带更是将其腰肢的玲珑曲线凸显出来。此女自我介绍来自于大道流洲，一颦一笑间自有风情摇曳，引人神魂倾倒。 蓝湛旁边，身着大日火云服，脚踩一双麒麟刺金靴的飒爽少复姓皇甫，单名一个妍字。只不过这位傲娇少女并未搭理姜明的问好，还是侯成从中圆场介绍，提了一嘴这位一看就出身不凡的皇甫妍来自中土神洲，与那雷焱彬算是同乡。 与前两位姑娘相比起来，第三位少女衣着便寒酸许多，只是穿了一件简简单单的粗布麻衫，一头青丝也用布巾挽起。 “这位是云烟柔，来自于东宝瓶洲。”侯成介绍说道。 而看起来就娇娇柔柔的云烟柔对着姜明欠身行礼，那一双剪水秋眸倒是令人印象深刻。 “姜小弟莫要被云姑娘的外表误导，殿内这些人若真是动起手来，云姑娘恐怕只会被雷兄压下一头。” 侯成的传音忽然在姜明耳中响起，少年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身旁的瘦猴青年，对于侯成的城府也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这家伙看上去对谁都会溜须拍马，私底下却也攥着各家情报。而之所以会把云烟柔的讯息告知自己，恐怕也是想借自己之手压制对方。 “李青城，扶摇洲人。”不等侯成开口，一旁的李青城便自报家门说道：“虽然我讨厌平白无故多出一个竞争对手，但我更相信自己的实力。” 面对咄咄逼人的李青城，姜明眨了眨眼开口问道：“听青城兄的意思，这隐者名额难不成还有限制？” “自然没有。若是殿内各位都拥有足够实力，哪怕全员进入隐者也不无可能。”剑眉星目的李青城朗声答道：“只不过依我看，难！” “若能获得参悟那道天命的机会，想必青城兄定能顺利进入隐者。”侯成笑容灿烂开口说道。 “天命？”姜明圆滚滚的脸上浮现出困惑神情，实则心底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难不成姜小弟还不知道？这一次隐者拿出了传说中‘天命’的参悟资格作为我等预备役中佼佼者的奖励。”侯成有些惊讶于姜明的一无所知，便耐着性子与对方解释道： “等我们被授予‘无相白面’有资格执行任务之后，便有机会参悟天命之中蕴含的无上天道。” “真的假的？我也能去看看那传说中的‘天命’嘛？”强忍住激荡心绪，姜明面上维持着兴奋笑容打探道。 “当然是真的！” 被质疑的侯成拍着胸脯大声说道，旋即话锋一转嘿嘿笑道：“只不过那条天命而今被保存在玄天殿内，现在的你我还没资格前去观摩。” 暗舒一口气的姜明终于放下心底那块大石头，原来侯成口中的那条天命并非是指自己体内的始源天命。看来是隐者后面再度启用那座牵引大阵，重新捕获了一条天命用来作为鼓舞试炼者们的终极奖励。 “你的心音有些嘈杂，听上去很是紧张。”一道哑涩声音忽然响起，吸引了殿内诸人的注意力。 姜明闻言循声望去，便见侧殿角落里走出一道高达丈许的庞大身影！ “并非人族......”姜明瞳孔微缩，立刻以天地练气决维持心跳平稳。 “奇怪......” 头顶那双毛茸茸大耳微微抖动，庞大身影哑声疑惑道：“怎么又听不到异常了......” 来者果然并非人族，而是一头狼兽人身的半兽人！ 这头狼人腰间围着一件虎皮裙，赤裸多毛的胸膛之上还能看到三道深深爪印，而其身后背着一只硕大狼牙棒，融铸在幽冥玄铁中的一根根尖刺竟然真的是由妖狼犬齿打磨而成！ “狼筅兄出身于西贺牛洲的半兽人部落，若论单纯的力量碰撞，恐怕就连雷兄都要避其锋芒。”侯成笑呵呵开口介绍道。 “小子，你究竟耍了什么花招，为何初见我时不像其他人一样心跳加速？”瞪着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紧盯面前的白胖人族，狼筅困惑问道。 “可能因为我与狼筅兄有缘吧。”姜明嘿嘿一笑，自然不可能告诉对方他已经把自己的心跳死死控制在正常频率上。 姜明也没想到此地会有一尊半狼人在，而且对方的听觉还异常敏锐，甚至能察觉他听到天命时紊乱的心跳声！ “小子，你很古怪，也很危险。” 耸动湿润鼻头仔细嗅了嗅后，狼筅深深望了一眼面前这位依旧保持憨厚笑容的人族小胖子，留下一句话后便转身退回角落阴影之中。 第一百一十五章 无相白面 对于狼筅的话侯成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这位来自于西贺牛洲的半兽人见了在座每一位试炼者都会留下类似的评价。 “轮到我了。” 抱臂在旁冷眼相观的李青城忽然开口说道，旋即迈开脚步向着主殿方向走去。 没过多久，雷焱彬的高大身形便出现在门口方向，只是这一次青年的脸上多出一副纯白面具，身上那股子锐不可当的傲然锋芒此刻也消失的一干二净，令殿中众人不由齐齐动容。 “这无相白面果然玄妙无双。”侯成揉着下巴赞叹说道。 而一旁的姜明也悄悄催动神念向着雷焱彬蔓延而去，只是还未落在青年身上便感觉到一层若有似无的精神壁垒将神念之力隔绝在外。 看来这白色面具不光能遮掩使用者的气息，其本身还具有一定的精神力防御能力。 对付这种对手的话，姜明那一式“念剑诀”怕是很难再起效果。 “此宝是我等应得的奖励。” 摘下脸上白面，雷焱彬重又恢复成先前的霸道模样，睥睨殿内众人开口说道。 被授予无相白面可是成为预备隐者的标志，此物本身便属于顶级法器一类，滴入精血稍加祭炼后便可收纳入丹田之中加以温养，其功能颇多，可不只是精神壁垒与遮掩气息这么简单。 得了这件顶级法器的雷焱彬显然心情不错，倒也没继续为难中途出现的姜明，与侯成闲聊几句后便迈步走向不远处盘膝落座，咬破食指后滴出一滴包含雷道气息的精血落在无相白面背面，旋即开始炼化起来此物。 等待李青城被预备隐者资格的间隙，姜明倒是与蓝湛和侯成相谈甚欢，云烟柔也站在一旁，对于其他几人不经意间望来的目光颇有些躲闪。 那位一身火红装束的皇甫妍则是没理会众人闲聊，走到大殿另一处后取出一枚碧玉蒲团，开始炼气修行起来。 随着一阵闲聊攀谈，姜明对于殿内几人的了解也逐渐加深。 “果然，能被隐者看中的就没有哪个是易于之辈。” 了解过在场众人的修为境界后，姜明不由在心底暗暗咋舌。 就连看上去嘻嘻哈哈没个正行的侯成都竟然有着凝神后期修为，更别提那雷焱彬更是已经勘破中五境壁垒，顺利成为一名化外期修士！ 要知道殿内这几人可都是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修炼上来的，并非是像姜明这般遭逢粗心大意的元婴大佬粗暴灌体强行提升上来的虚浮境界。 这一批七名试炼者当中，当论魁首的自然是化外境界的雷焱彬。其余人等也都是凝神境修为，而那位半兽人一族的狼筅更是凭借着狼人妖躯，在锻体一道上也颇有建树。 而且这些人普遍都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未来大道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而今的姜明拜一身赘肉所赐，原本略带稚气的英俊脸庞此刻也变得憨态可掬起来，周围众人竟然没意识到这位圆滚滚少年比起他们更加年轻，先前才在异界他乡渡过十六岁的生日...... 一圈轮转下来，试炼者们都已经顺利晋升成为预备隐者，可姜明依旧没收到传唤自己的消息。 “主殿里的人都已经散了，怎么还没叫你过去？”最后一个拿到无相白面的侯成有些疑惑的开口说道。 “我也不清楚啊。”姜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毕竟此前他都不清楚还有晋升预备隐者、授予无相白面的缓解，这次过来侧殿完全就是听从霓裳前辈的安排。 “我就说，中途加入的试炼者怎么可能与我们同一时间晋升预备隐者。”心直口快的李青城开口说道。 一旁已经初步炼化纯白面具，将其收入丹田气府里的雷焱彬也彻底对姜明失去了兴趣。 对于青年来说，没有价值的家伙根本不值得他浪费时间结交。 一旁的蓝湛则是温声安慰姜明，云烟柔深深望了一眼少年过后，悄无声息地向着狼筅所在的大殿角落走去。 “你来做什么！” 阴影之中，身形高大的狼筅低头望着不及自己膝盖高的柔弱少女，全身毛发已是根根炸立起来，那双幽绿狼眸中满是忌惮神色。 “那家伙是怎么回事？” 在野性直觉异常敏锐的狼筅面前，云烟柔也不再维持着先前内向害羞的模样，直接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听不到也看不穿，只能隐约在他身上嗅到一丝危险气息。” 狼筅摇晃着巨大头颅，毛茸茸的大手上同样握着一方无相白面，只不过随着狼筅逐步炼化，这枚面具的形状也慢慢发生了改变，来适应狼人族特殊的面部构造。 “方才你说心音紊乱是怎么回事？” 云烟柔用手指敲着别在腰间的白色面具，剪水秋眸中闪过一丝莫名光芒。 “那家伙在侯成提起参悟天命的奖励之时，心跳声明显发生变化，可当我现身之后，他的心音便始终维持在正常基准线上。”狼筅挠了挠头闷声说道：“我都怀疑是先前听错了......” “行了，多谢。” 从怀中取出一物丢向狼筅，云烟柔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片刻之后重新出现在蓝湛等人身旁，脸上依旧挂着那副青涩笑容，就好似先前从未离开过一般。 “古怪的胖子，古怪的女子！” 将云烟柔丢来的东西一口吞下，狼筅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晃着巨大头颅纳闷说道。 ...... ...... “诸试炼者随我离开，尔等的第一次实习任务将于三日后开启。”一道黑袍身影凭空出现在侧殿之中，冷冷扫了一眼殿内少年少女后开口说道。 “决明大人，姜小弟不随我们一起吗？”蓝湛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 “他不归我管。”黑袍人冷声开口，旋即推开侧殿大门迈步走出。 “放心吧，你早晚也会追赶上我们的脚步，晋升预备隐者获得无相白面的。” 侯成拍了拍姜明肩膀安慰说道，旋即与其他人一起快步跟上前方的决明。 微笑着与众人挥手告别，直到侧殿大门重新关闭后，姜明这才伸手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脸颊。 “没想到一直保持微笑也这么累人啊，这群家伙们还真是没一个简单的......”少年终于放松对于心跳的压制，长舒一口气感慨说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 第五试炼......大道 “小姜子，跟其他小家伙们相处的如何呀？” 一道银铃般的清脆笑声在大殿中回荡开来，原本正在静修打坐的姜明赶紧站起身来，望向走入侧殿的那三道人影。 为首蹦蹦跳跳的女童除了霓裳也不会再有别人，而霓裳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不过却没看到七杀的身影。 “这是茯苓，我的好姐妹。”来到少年身前，霓裳开口与姜明介绍道： “这位是管老，此界平时大小事务基本都是他老人家在管理，这次过来，是为了你晋升预备隐者的事。” “见过管老，见过茯苓前辈。”姜明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欠身行礼道。 “闲话少叙。”身披麻黄长袍的老人从怀中摸出一枚纯白面具，苍老浑浊的双眸望着姜明开口说道： “按照常理而言，你这孩子是没资格与雷焱彬等人一起晋升预备隐者，毕竟对于他们的考核早在三年前便已经开始，而你只是几个月前才被卷入进来。” “只不过常理这东西，本来就是用来打破的。”老人话锋一转，将手中的纯白面具抛向姜明。 “你所经历的‘十重试炼’本就是最难的一类试炼考核，又因为始源天命的缘故签订下生死契约，所以说你的存在本身就打破了以前的所有规矩。”管老捋了捋胡须，眯起的深邃眼眸里多了些许笑意。 “这些当然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小姜子你已经成功渡过了四重试炼，要不然管老才不会专门跑这一趟来见你。”一旁的霓裳拆台笑道。 瞪了一眼霓裳后，老者捋了捋胡子继续说道：“自今日起，隐者内的部分资源会相继对你开放，而你完成的十重试炼层数越高，所获得的隐者贡献点也便越多，所能动用的权柄也便越大。” “相应的讯息在白面内都有记录，前四重试炼完成所对应的贡献点奖励也都存入了你的名下。”老者交代一番过后便匆匆离开。 “霓裳前辈，为何先前其他人晋升预备隐者的时候不带上我一起？”手捧无相白面的姜明转头望向女童疑惑问道。 “能因为啥，还不是你小子回来的太突然，原本的晋升名单里根本没有你。”霓裳耸了耸肩说道，旋即带着茯苓与姜明向着殿外走去。 “此前从没有过十重试炼挑战者渡过第三关的先例，他老人家压根没做准备，就连你的贡献度都是刚刚才算好的。” 听闻此言，姜明脸上浮现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合着隐者众人就这么不看好自己能熬过这劳什子十重试炼嘛！ “等你将无相白面炼化过后，会由茯苓送你返回紫皇洲。”双手交叠在脑后，躺在莲花台上的霓裳打着哈欠道：“姐姐我先前受的那点小伤还没好全，回去后需要好生静养一番才行。” “那就有劳茯苓前......” 正在与身旁高挑女子行礼作揖的姜明动作猛然间停住，弯腰前倾的滚圆身形看起来颇为滑稽。 “怎么了？”见此情景，霓裳与茯苓对视一眼后疑惑开口道。 片刻之后，终于压制住神魂识海内激荡余波的姜明站直身形，面露茫然的开口问道： “二位前辈，你们知道什么是......大道剑灵嘛？” ...... ...... “啊？你的第五试炼内容是获得一尊大道剑灵？”茯苓洞府内，听过少年的话语后霓裳一脸的不可置信抓狂道： “完了，全完了，老娘跟玄道人这次怕是要赔光所有家底了！” “别发癫。”端来一壶清茶的茯苓白了一眼女童开口道。 “别听这丫头胡扯。”茯苓对着姜明安慰说道，按着霓裳灌下去一杯通灵泉泡制的宝山仙茗，后者这才心神稍定，摸出隐者面具鼓捣了一番。 片刻过后，七杀便现身茯苓府邸之中。 “这小子通过第五试炼的条件是获得一尊大道剑灵。”霓裳指了指姜明有气无力说道。 “怪不得你会这么急着叫我过来。”才刚与隐主汇报完神香界之行的七杀微微皱眉。 “请问......”被几人凝重神情搞得提心吊胆的姜明终于忍不住道： “大道剑灵到底是什么？难不成也是器灵的一种？” “你来解释吧，这方面你熟得很。”霓裳望着七杀开口道。 “是，也不全是。”男子看向姜明解释说道： “器蕴灵性，启智开慧，这便是‘器灵’的由来。说到底，绝大多数器灵都是依凭着法器本身而存在，若是本体法器被摧毁，那器灵自身便很难逃脱陨灭的下场。” 姜明并没有注意到，说出这番话时七杀的脸上多了一抹复杂神色。 “而大道剑灵虽说同样脱胎于剑器，却更类似一种近道生灵一般的存在，甚至可以说其本身便是一道微缩版的无上剑道，可以助其剑主时时刻刻感悟剑道法则，其作用远不是一般器灵所能媲美。” “除了加速法则感悟，提升剑主修为之外，大道剑灵本身的战力也极为可怕，成熟期的大道剑灵甚至拥有媲美上五境修士的绝伦战力，只不过......”七杀话锋一转，忽然伸手拍了拍面前小胖墩的肩膀。 “只不过什么？”姜明被男子的举动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只不过没人知道大道剑灵的诞生条件究竟是什么，甚至有剑修身怀大道剑灵数十年而不自知，只当自己剑中蕴养的不过是普通器灵。”七杀的语气里多了一丝怜悯意味。 “......”姜明只觉自己有些莫名的心累，于是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待到仙茗入腹这才顿觉不妙。 他此时臃肿的体型本就是体内过剩灵力导致的，而这杯由通灵泉泡制的宝山仙茗更是内蕴精纯灵气，喝下茶水的姜明立刻狂咳不止，本就圆滚的身形又被撑大一圈。 “果然，人走背字的时候喝杯茶都能塞牙。”一旁的霓裳唉声叹气道，张口说话间只见其贝齿间果然卡着一抹苍翠碧绿。 “实在不行，你就去北俱芦洲碰碰运气吧。不久前魔族新主引发天渊异动过后，北俱芦洲内有诸多隐世秘境纷纷现世，说不定在那里你能找到什么线索。” 七杀闻言也点头赞同道：“茯苓所言不错，天下剑道气运有大半都汇聚在北俱芦洲。在那里，你渡过第五试炼的可能性要比其他大洲高上许多。” 第一百一十七章 草头山前香火稀 天朗云气清，斜阳照雪晴。 旧年的积雪还未融去，新春一场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为整座草头山再添寒衣。 许是因为大雪封门的缘故，草头山前那座火神庙近日无人前来参拜祈福，稀稀落落的香火在寒风中飘散开来，片刻后便被袅袅升起的炊烟所替代。 黄九郎捻着一截香头点燃灶膛里的柴草，而后双手拢成筒状快速吹壮堂内火苗。 这位在火神庙兼职庙祝的汉子可与高台上的神像不一样，光吃香火可不管饱，非得是人间烟火才算抗饿。 忙碌许久过后，一锅柴火大锅饭终于闷好，热气腾腾的白米上还铺着几片香客捐赠的腊肉，腊肉里渗出的晶莹油脂浸润下方米粒，散发出的诱人香气与米香结合在一起，勾得汉子连咽口水，赶紧抄起碗筷蹲在灶台前便大吃特吃起来。 一番风卷残云过后，满满一大锅腊肉米饭全进了黄九郎的肚子，汉子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而后便出门拎了桶冰雪倒在锅里，借着火灶余温化水刷洗锅台。 “叮铃铃......” 正在后头伙房忙碌的黄九郎听见前庙传来一阵清脆铃声，赶紧放下手里的家伙什，解下腰间围裙后迈步就往外赶。 “这数九寒冬的，还真有人来火神庙烧春香啊。”汉子嘴里小声嘀咕着，顺手抓了把雪擦了擦脸。 北俱芦洲春晚秋迟，一年四季里冬春交界的这段时日最为寒冷。 往年倒也有祈福求运的香客赶着新春入庙烧香，可今年风雪格外的大，连黄九郎自己都不认为会有香客登门。 换好一身庙祝衣饰，黄九郎快步走向神庙正殿。 说是正殿，其实也不过是一件稍大些的屋子罢了，其内供奉有三尊神祇，左右两尊分别为火神、灶神，唯独中间一尊无名无号，面前香炉中的奉香也最为稀少。 步入正殿，黄九郎入眼便见一名披裹皮袄、身形滚圆的香客站在殿内，正将手中的三支清香插入中央那尊无名神像面前的香炉之中。 “这位客人顶风冒雪远道而来，当真是辛苦了。” 黄九郎拱手行礼，热情地与这位面容年轻的香客介绍说道：“小庙当属这尊火神像最为灵验，方圆百里的百姓们都愿意过来奉香祈福，所求心愿也大多实现。” “怪不得这里会被叫做火神庙了。”那来客开口笑道，旋即接过黄九郎递来的第二束香火，走到左侧的火神像前再拜奉香。 “拜一拜二，不如拜三得全。咱庙里这尊灶神像虽不如火神像那般声名远扬，但在保全家宅平安这方面也是有口皆碑的！” 又从袖里摸出三支清香来，黄九郎满面笑容开口说道。 “说得有理。”那胖少年闻言点头，又与灶王爷敬香过后，从袖中摸出三份香火钱递给笑容灿烂的庙祝汉子。 “敢问客人高姓大名？我这就为您登记在册。” 掂了掂沉甸甸的银子，黄九郎一边盘算着又有多长时间不愁酒钱，一边与少年香客笑着说道。 “免贵姓姜，日月之明。”少年微笑回应，却伸手拦住回后堂取礼册的黄九郎。 “客人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被拦住的庙祝汉子疑惑问道。 “有一位朋友介绍我来拜入青萍剑宗，还请阁下代为引荐。”姜明双手交叠欠身行礼道。 “什么青萍剑宗？客人怕不是认错门路了吧，这里是草头山火神庙，咱就是区区一任庙祝......”汉子挠了挠头作疑惑状说道。 瞧见黄九郎故作不知的模样，姜明脸上的微笑不变，伸手解开皮袄，从怀中取出一枚髹涂黑漆的袖珍飞剑递给对方。 “这是......”黄九郎接过袖珍飞剑仔细观察，再看向少年的眼神便全然改变，再无先前的讨好与市侩。 “既然你手持此物前来，我也不好再扫客出门。” 将黑漆小剑递还给姜明，庙祝汉子叹了口气，抬头望着三神台上最中间那座无名神像开口说道： “只不过你来的不是时候，若是三百年前的青萍剑宗自然不会介意多收一名门徒，可如今我青萍剑宗已经破落，你当真还愿意入我山门？” “啊？” 姜明闻言一愣，显然是没料到对方竟会说出青萍剑宗已经破落这种话来。 先前那道黑剑信物得自于隐者七杀之手，是霓裳软磨硬泡之下才为姜明求来的敲门砖。 也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七杀虽说建议姜明前来北俱芦洲寻求关于大道剑灵的线索，但其本身对于北俱芦洲却表现得有些抗拒，最后实在受不了霓裳的烦扰，这才翻找出这枚黑漆袖珍小剑。 按照七杀的说法，青萍剑宗乃是北俱芦洲天照峰区域的执牛耳者，若是姜明拜入其内的话，收集关于大道剑灵的情报消息也会更加便捷。 许是因为这次第五试炼内容难得令人发指，这一次姜明所获得的试炼期限前所未有的宽裕，竟然足足有三年之久！ 从隐者界域离开后姜明便被茯苓送入北俱芦洲天照峰区域境内，因为还有任务在身女子也不能继续耽误时间，只是交代姜明说若有什么问题，可通过无相白面与她们联系。 到了天照峰地区的姜明满怀期待地打听着青萍剑宗所在，得到的却都是“不晓得”之类的回答，最后还是在一名贩卖消息的二道贩子手里获得此处火神庙的位置。 姜明本来还以为这青萍剑宗大隐隐于世，故意遮掩名望苦修发展。 谁承想青萍剑宗是真的已经没落了整整三百年！沦落到现如今，周遭百姓都只知草头山有座颇为灵验的火神庙，而不知曾经叱咤风云的青萍剑宗！ 这七杀前辈的消息也太不靠谱了一点吧，竟然连对方宗门凉了三百年都不知道！ 你们上五境神仙的时间观念与我们这些小鱼小虾们有所区别，这我能够理解。 但这可是三百年啊，七杀前辈你这三百年间难道一次都没回过北俱芦洲嘛？ 而当草头山火神庙内姜明正在抓狂的时候。 已经离开隐者界域前往下一处目标地点执行任务的七杀忽然打了个喷嚏。 男人摸了摸鼻子后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旋即催动透明光刃，再次开始不停地穿梭空间进行长距离跃迁。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入得剑宗拜剑神 “所以说，你还打算加入我青萍剑宗嘛？” 庙祝汉子望着微微怔神的姜明开口问道。 自从他接手青萍剑宗护门人兼火神庙庙祝以来，倒也碰见过几次想要拜入山门的青年俊才，可这些天才们在了解到青萍剑宗并非是隐居世外韬光养晦，而是真的衰败破落之后，最终的选择都是转投别宗。 看来这次的小胖子也不例外...... 正当黄九郎这般思考之际，却见少年脸上多出一抹坚定神色，对着自己开口说道： “在下愿入青萍剑宗。” “你应该也清楚，咱北俱芦洲其他规矩不重，可对于那些叛宗离道者的惩罚可谓恐怖得很，你要想好了再做决定！” 黄九郎的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微微佝偻的身形缓缓站直，一股埋藏已久的锋锐气场也随之浮现，笼罩于少年周遭。 “在下愿入青萍剑宗！” 姜明语气坚定，抬起头来与黄九郎的目光对视，眼神里再无半点犹豫。 “好！” 一瞬间里，黄九郎从面前少年眼中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不由有些激动地拍了拍姜明肩膀。 “想当年咱们青萍剑宗法度森严，入门弟子需得经历‘三筛六考九问’一系列繁琐过程，而今昔日辉煌不在，一切也便从简为之。” 庙祝汉子从袖中摸出三支特质清香，每一只的颜色各不相同，分别为红、青、黄三色，若是仔细望去，还能从三支香上看见一列细小古篆。 “举起这三剑香对着中央这尊剑神像虔诚三拜，若你真心实意愿入我宗，三剑香便会无风自燃，这第一关入山门也便算你通过。” 黄九郎点了点中央神台上那方无名神像，对着姜明沉声说道。 “好。”少年深吸一口气后接过三剑香，而后催动天地练气决来压制住心绪杂念。 之所以选择青萍剑宗也实属无奈，而今姜明的状态实在是有些特殊，改去别的剑宗山门投贴拜师免不了在审查一关上徒生波折，就算成功加入也只能从最底层的外门弟子做起。 毕竟七杀前辈给他的这枚黑剑信物恐怕也只对青萍剑宗有效...... 第五试炼的三年之期听起来漫长，可对于大道剑灵这种传说级存在来讲，世间又有多少剑修花费三十年、三百年，乃至于穷极一生都无法窥见其真容？ “剑神在上，请受姜明一拜。” 封锁繁杂念头，只留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姜明举起手中三剑香躬身一拜，手中三至密篆清香瞬间无风自燃，升腾起袅袅青烟。 见此情景黄九郎心中一喜，心道眼前这少年虽然身材肥胖，可一颗心却是虔诚得很，只一拜便获得剑神像承认！ 汉子刚想说已经足够，却见姜明表情不变地继续二拜三拜，行全礼数过后才挪步上前将三剑香插在剑神像面前的香炉之中。 “姜明若能入此山门，借贵宗宝地成功得渡第五试炼，将来定会重振青萍剑宗，不至使剑宗传承没落破败！” 少年抬头望向泥塑神像，在心中默默说道。 “诺！” 一道宛若人声的巨响雷鸣在草头山上空炸裂开来，旋即原本晴朗的天空被雪云隐没，又一场大雪自天幕纷扬洒落。 一遍旁观少年奉香的黄九郎被这声春雷吓了一跳，汉子确定那三剑香火没出什么差错后快步跑向火神庙外，瞧见春雪飘洒的一幕后这才松了口气。 而站在剑神像前的姜明却怔在原地。 “怎么了，莫不是你小子害怕雷暴声？这胆子也忒小了点吧。”黄九郎看见少年这副惊愕表情，哈哈大笑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这雷声响得也太突兀了吧，我还以为是剑神像显灵了呢。”姜明讪讪笑道，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方才是不是听错了。 “嗨，别提了。”黄九郎斜了眼庙外开口道：“自从接连两次天渊异动过后，咱这北俱芦洲的天象都有些紊乱，三天两头便打雷放闪。不过俗话说瑞雪兆丰年，今日这一场春雪落下，附近百里香客们祈愿的丰收年景应该是没得跑了。” 姜明望着汉子的表情，终于能确定对方并没有听到那一声雷鸣般的“诺”声...... “行了行了，在草头山修行少不了听雷观电，堂堂男儿怎可惧怕些许响动？”一巴掌拍在肥胖少年背后，黄九郎大大咧咧开口道：“入了我青萍剑宗可不光能锤锻心性，更能强身健体。你瞅你这胖得都有些不像话了，平日里有时间别总放在吃吃喝喝上，多用心参悟剑道精进修行才是正事！” 此时的黄九郎俨然一副宗门长辈的态度教训着姜明。 “是......”姜明连连点头道。 敬香过后，黄九郎带着少年来到火神庙后头，指着草头山方向开口说道： “沿此一路上山便可，我还要看守火神庙，便不陪你一起上去了。” 姜明闻言点了点头，而后又见汉子从袖里摸出一条尺长腊肉与一坛泥封烧酒。 “替我带给山主他老人家。”黄九郎拍了拍少年肩膀提醒道：“雪天路滑注意脚下，可别摔碎了这坛宝贝，这可是窖藏了十年的地瓜烧。” 姜明只好一一接过，并且再三保证自己定会将其安然送达。 辞别庙祝汉子后，姜明顶风冒雪登山而行。 这草头山虽说名字听着颇接地气，可远远望去也颇为高大，只可惜山尖部分不翼而飞，使得一座原本雄伟的山峦瞬间泄了气势。 按照黄九郎的指引，姜明行至半山腰处便见一座寒酸山门立在眼前，山门上木匾被风吹雨打颜色褪去，前半“青萍”二字还能依稀辨认，后半俩字全然看不出来。 见此一幕姜明不由扯了扯嘴角，看来黄九郎说的没错，这青萍剑宗的确没落的有些年头了。 迈步走过山门，姜明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法阵的存在，唯一的变化便是眼前积雪覆盖下的不再是草径山道，而是一条歪歪扭扭的石板路。 第一百一十九章 酒来！ 沿着雪覆下的石板路继续向前，姜明很快便见到几座殿宇半嵌在山体内，年久失修的梁柱瓦顶间都能瞧见冬蛛结网，只是靠近便有一阵扑面而来的灰尘气息涌现。 即便有着心理准备，可姜明还是被眼前这破败寒酸的一幕吓了一跳。 莫说是山上仙门，恐怕就连尘世里一些富商的住所都要比这青萍剑宗更加气派吧......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姜明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循着黄九郎口中的那处山主居所行去。 现如今的青萍剑宗环山而建，绕行了小半座山腰后，姜明这才寻到一处僻静小院。 “酒来！” 不等姜明前去叩响院门，便听其内响起一声醉醺醺的女子嗓音。 “来什么来，山上哪还有酒了！”一道雄浑男子呵斥声随之响起。 “别骗我，我明明闻到酒香了......”那女子嗓音停顿一瞬，而后笃定地拍案说道：“十年份的地瓜烧！好浓烈的香气！” 旋即姜明便听到“咚咚咚”一阵脚步声传来，眼前院门旋即被人一把推开。 但见一名身着青色袍服，腰带散落胸怀半敞的散发女子赤足踏雪而来，一眼便盯上了姜明怀里的泥封酒坛。 “沈清，不得无礼！” 那雄浑男声紧跟着追了出来，而其身影出现在姜明眼前的时候少年不由一愣。 口吐人言者竟然是披着一张锦澜袈裟的高大黑熊！ 这里不是北俱芦洲的青萍剑宗嘛，怎么会有一尊身披佛门袈裟的黑熊精怪在此？ 袈裟黑熊瞧见女子一副饿虎扑食的模样冲向门外那道滚圆身影，当即上前一步探出厚重熊掌拍在女子肩头！ 看着那虎虎生风的一掌轰然落下，一旁的姜明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这巴掌要是挨在他身上，恐怕就算有四品淬魂境武夫体魄支撑也落不得半点好！ “轰！” 一声沉闷响动震得周围地面上的积雪微微颤动，可那酒醉女子却如同没事人一样，直接舍了青色袍服来了一招金蝉脱壳，只着白绸中衣冲到姜明面前，满眼欢喜地捧起少年怀中酒坛陶醉地闻了起来。 “不愧是窖藏十年的陈年地瓜烧，这股子甜绵香气还是那么的勾人心弦！” “沈清！！！”袈裟熊无能狂怒，却拿眼前女子没有半点办法...... ...... ...... “这么说来，你通过了剑香问心，上山前来便是为了拜入我青萍剑宗？” 小院屋内，袈裟熊伸出闪着寒芒的利爪拢了拢暖炉里的炭火，而后眯起一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看向姜明问道。 “是的。”姜明点头道，旋即将那一串腊肉也递了过去。 “善哉......”“不收！” 不等袈裟熊咧嘴笑着点头，一旁肩披青袍，怀抱酒坛窝在太师椅上的沈清便开口拒绝道。 “啊？”姜明一脸懵逼地看向椅子上的女子满脑袋问号。 “为何不收？难不成这孩子有什么问题？”身形高大的袈裟熊闻言皱眉，接过腊肉后一双绿豆大的小眼睛看向平日里一直吊儿郎当的沈清慎重问道。 毕竟事关青萍剑宗香火延续一事，想来沈清不同意少年拜入宗门，一定是有她的理由。 “他太胖了，养在山上浪费口粮。”沈清撇了一眼堂前那道滚圆身影，打了个酒气满满的哈欠后咂摸着嘴巴说道。 “不用管她，这婆娘的脑子被酒水泡糟了。”袈裟熊当即捻灭自己对于沈清的最后一丝希冀，转头咧开血盆大口对着姜明友善笑道。 袈裟熊清了清嗓子后郑重宣布道：“既然能过剑香一关，便足见你心意诚挚。自今日起你便是青萍剑宗草根山山主沈清座下第六弟子。” “......” 成功加入青萍剑宗的姜明忽然有一种误上贼船的感觉。 “本座是青萍剑宗护山神兽锦澜。”袈裟熊拍了拍厚实胸膛自我介绍道：“顺便一提，这件袈裟的名字也是锦澜。平日里你唤我一声熊前辈便可，毕竟这草头山上也没有其他熊族，当真是有些无聊......” 一见话题要被袈裟熊扯远，姜明赶紧开口问道：“敢问熊前辈，您方才说我是山主座下第六弟子，那怎么没看见其他人？” 袈裟熊摸了摸鼻子略感尴尬，回头恶狠狠瞪了一眼已经撬开泥封，开始小口啜饮醇香美酒的沈清。 “老黑，晚上我要青蒜炒腊肉下酒！” “本尊是你家护山神兽，不是你的保姆厨子！” 袈裟熊有些忍无可忍的咆哮说道，可沈清只是应付地嗯了两声，而后继续两眼放光的喝起酒来。 “唉，也不知道我前世造了多少杀孽，这辈子才沦落到青萍剑宗当护山神兽......”袈裟熊小眼睛里隐有雷光，旋即看向姜明开口说道： “咱们山主这副德行你也见到了，你的那些师兄师姐们在剑道小成后纷纷下山云游，嘴上说着是增广见闻，实际上巴不得离着这家伙远远的。” “怎么说话呢！”一旁的沈清听到袈裟熊埋汰自己后立刻不干了，放下酒坛将披散长发捋至身后，那双纤长柳叶眉微挑，恰似星河般绚烂的眼眸中晕染丝缕醉意，蹙起的精致琼鼻下，殷红薄唇上还挂着些许晶莹酒珠。 女子那染着一抹酡红的绝美脸庞首次完整浮现在姜明眼中。 “本座那些爱徒们一个个都孝顺得很，哪个逢年过节不往山上寄几坛好酒！” “年年都是见酒不见人。”袈裟熊拆台冷笑道。 “有酒就够了。”沈清不以为意道，而后望着姜明醉醺醺说道：“小胖子你记住，师尊我这辈子唯一的爱好就是畅饮酒水。以后若是学成出师，可别忘了年年孝敬为师！” 方才还声称不收徒的沈清此刻俨然以师父自居，而姜明也只好连连陪笑，保证自己定不会忘记师尊的谆谆教诲。 “哦，还有一事。”沈清忽然想起什么来，放下酒坛赤脚走到姜明面前，伸手按住少年肥嘟嘟的脸蛋。 “失准请讲。”被一双玉手将脸颊捏来揉去的姜明含糊不清说道。 便见面前衣衫凌乱的绝美女子眯着醉眼仔细盯着自己的脸看了片刻。 “五官还算清秀俊朗，就是太胖了些。赶紧将这身肥膘减下去，我青萍剑宗门下弟子的颜值可不能被你拉下去。” 伸手戳了戳少年的脸蛋，沈清张口吐出香烈酒气认真说道。 第一百二十章 宗门往事 “这本是《青萍剑诀》下册，里面的五式剑法足够你练到凝神期。这本是《玄息吐纳术》，每日卯时酉时催动此法吞吐天地玄气可大幅度加快你的修行进度。这本是《剑神录》，你在修行中遇到的绝大多数困惑都能在此书中寻找到答案。” 敬过一杯拜师茶后，醉意淡了几分的沈清摸出三本古旧典籍丢给姜明。 将招法剑式、炼气口诀与疑难答解三本书抱在怀里，姜明顿觉眼前这位师父还蛮靠谱的。 “为师再赠与你三句金玉良言，你可要好好记在心里。”女子竖起三根手指，望着少年严肃说道。 “师尊请讲，弟子洗耳恭听。”姜明立马来了精神，难不成这位山主师尊真有什么密不外传的奥义真玄要授予自己？ “第一句谓之曰：剑法练不会，就往死里练。”沈清一本正经道：“不要一遇到困难就屁颠屁颠来找我答疑解惑，一次练不会就练十次，十次练不会就练百次。唯有让身体记住每一招剑式，你才能真正领悟到青萍剑诀的真谛。” 深感自家师尊话糙理不糙的姜明点了点头。既然他能引动一缕纯粹剑道具象化，这便说明他的剑道资质也不算差，只要肯下苦功夫的话自然可以用汗水弥补自身与那些先天剑道种子之间的差距。 “第二句话是：炼气需勤勉，日日不可辍。”女子瞧见姜明一脸认真的态度，满意地点头继续说道：“这《玄息吐纳术》之所以能令人精进迅速，讲究的便是阳华月精调和共济，阴阳二气相互作用之下便能使得你炼气吐纳速度越来越快，可一旦某日中断便会使得前功尽弃，你便不得不从头再来。” “弟子明白。”姜明点了点头应声道。 “第三句话便是：张弛需有度，切勿钻死角。”沈清将已经喝光的酒坛递给姜明，语重心长说道： “修行大道最忌急功近利走火入魔，所以你也不要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埋头苦修，闲暇之余也要学会放空心神，没事就扫扫地做做饭，把你的思绪完全从修行之中跳脱出来。你的师兄师姐们都吵着要去红尘炼心，可他们都忽略了一点，那便是咱们草根山上也有的是红尘杂务啊，何必非要多此一举跑去山下。” 听到此处姜明终于回过味来，合着自家师尊是在暗示自己多干点活。 “谨遵师尊教诲......”嘴角直抽的姜明欠身行礼应声道。 “以你十六岁的年龄能修炼到三境练气期已经相当厉害，只不过我观你的练气境界颇为虚浮，想必应该是借助了不少丹药外物之力。”沈清打量一番少年过后开口说道。 “师尊慧眼如炬。”姜明面上浮现钦佩神色，暗地里则是浅舒一口气。 看来天地练气决的隔断遮掩，加上无相白面的伪装组合果然给力，就连沈清在没有事前起疑刻意检查的前提下都被蒙混过去。 “南边三百丈外有一处闲置宅院，简单收拾一番便可入住。你若不喜欢那里的话还可以选别的宅子，咱们青萍剑宗家大业大，空院子有的是！” 也不知道沈清哪里来的底气，对着姜明放出豪言壮语道。 “别鬼扯那些有的没的了，开饭了！” 袈裟熊的低沉嗓音从外头传来，沈清耸动鼻翼过后立刻双眼冒光，嘴角处都能隐约瞧见点点晶莹。 “老黑老黑！再开两坛酒来！” “哪还有什么酒，小黄送来的那坛地瓜烧不是刚被你喝完！” “别骗本山主，小五明明送来了七坛酒，你才拿出来了五坛！” “什么时候你能把脑子用在喝酒以外的事情上啊......” 跟着沈清走出房间，姜明将手里的空酒坛堆放在小院角落，抬头望了眼夜幕下的漫天飞雪后，迈步向着餐房走去。 ...... ...... “小黄应该已经与你说过现如今青萍剑宗的境况。” 饭桌上，坐下来都有丈许高的袈裟熊手掌灵活的使用着一双特制竹筷上下翻飞，搜刮了半盘子喷香腊肉后望着姜明开口说道。 “是的。”姜明点了点头，夹了一筷子青蒜下饭。 “按照辈分算，黄天九是她师叔。”袈裟熊冲着沈清努了努鼻子道：“只不过跌境过后修为大损，这才接下了火神庙庙祝的工作。” 一旁的女子才不管一人一熊聊些什么，此刻正就着咸香腊肉美美下酒。 餐桌之上一共就一盘青蒜炒腊肉，女子倒也吃得津津有味。 “我青萍剑宗传承至今人才凋敝，算上今日新入门的你在内也不过八人。” “九个。”沈清嘬了口小酒后更正说道。 “别算上我，我不是人。”袈裟熊白了女子一眼道。 “能凑齐眼下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好不好，我都算是近三代里最能收徒的了！”女子一挺胸脯骄傲说道。 “那是你与小黄都未曾见过我青萍剑宗的鼎盛时期。”锦澜放下筷子沉声说道：“三百年前的青萍剑宗光是剑仙都超过一手之数，宗门弟子更是不计其数。” “嗯嗯，然后呢？”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的腊肉片放入口中咀嚼，沈清挑眉反问道。 “然后就全没了。”袈裟熊叹了口气，起身又给自己打了满满一盆饭。 “那你还提那些老掉牙的旧黄历干嘛，是能下酒还是能下饭？”沈清鄙夷地撇了一眼埋头干饭的高大黑熊开口道：“我接手青萍剑宗的时候，家里就剩下这座草头山，还连山头都被人一剑削掉，自然想象不出当年宗门有多么的辉煌气派。” 一旁安静吃着青蒜苗的姜明听到这里越发好奇。 三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七杀前辈口中那个称霸整片天照峰区域的庞然大物，迅速衰落成盘踞在这座草头山的清冷山门？ 更何况有着《青萍剑诀》、《玄息吐纳术》与《剑神录》的青萍剑宗很明显还拥有着完整传承，又为何不能重振旗鼓、东山再起？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多他一个 用过晚膳后，姜明带着三本剑法秘典先行告退，膳房里袈裟熊正忙碌着洗刷碗筷，而吃饱喝足的沈清则是搬起凳子挪到房门口，叼着根牙签懒洋洋看着门外绵密飞雪。 “老黑，你怎么看？” 女子理了理凌乱发丝，双手枕在脑后懒声问道。 “小姜子？不挺好的嘛。”袈裟熊将碗盘沥干水分放入橱柜，又将刷锅水淘入桶中，擦了擦双掌扯过一条长凳坐下歇息。 “好？好在哪？”沈清不知从哪摸出一只青瓷酒壶，灌了一口酒后问道。 “年纪小，天赋高，知礼节，识大体。”袈裟熊掰着手指细细数了起来。 “除了情况好像有那么一点复杂之外，他可以说是你座下六弟子里最像徒弟的一个了。”袈裟熊咧嘴笑道，露出一口森然獠牙。 “只是一点复杂？”女子侧首望向袈裟熊，宛若装了一条灿烂星河的璀璨眸子里亮起熠熠光辉。 “你该不会没看出来吧，这小子可不光是名炼气士。” “双修怎么了，有一副好体格又不耽误炼剑。”袈裟熊满不在乎道。 “十六岁便双修小成，此等天资投入青萍剑宗岂不是天大的浪费？”沈清回转过头，继续望着漫天飞雪出神。 “不管他身上还藏有多少秘密，你可别忘了，他是过了火神庙剑香问心那一关的。”袈裟熊轻声说道。 “我那前五位爱徒不也都过了问心关，那又如何？”女子冷笑一声，凤眸深处闪过一抹憾色。 “青萍剑宗掌门座下六弟子，有五位都是其他宗门派过来打探当年辛秘的探子，甚至有的在入我山门前便已是他宗亲传弟子。” 沈清颇为自嘲地笑道，拎起酒壶又灌上一口，企图借酒浇愁，却只觉胸中郁郁愁上加愁。 “那你不也将该教的都教给他们了吗。”袈裟熊也不知从哪掏出一把葵花籽，老神在在嗑了起来。 “再不传出去，我怕青萍剑法在我这一代彻底香火断绝！”沈清冷哼一声，起身过来抢了把瓜子。 “所以说嘛，多小姜子一个不多，少小姜子一个不少。”袈裟熊嘿嘿一笑劝道：“更何况你那些徒弟们倒还有点良心，就算回归宗门后也知道年年给你这位便宜师傅寄些酒水。” “那是他们在我这草头山吃住花销应给的报酬！”沈清望了眼手中的青瓷酒壶恶狠狠道。 “青萍剑宗的名号我是不抱希望继续传承下去了，能把剑诀心法流传于世，将来入了鬼域酆都，师父他老人家也不好喊我罚跪了。”女子叹了口气，伸手接了片飘入门内的雪花，冰凉的触感在纤细指尖扩散开来。 “这么些年，倒也苦了你了。”袈裟熊抖了抖耳朵，熊掌一掏又摸出一条风干咸鱼递给沈清。 “喂，老黑，我有件事一直挺好奇的。”接过咸鱼撕成小条佐酒，沈清忽然开口问道。 “说。”袈裟熊摆了摆熊掌开口道。 “当年宗门倾落后，你为什么不跑路，反倒要留在这座草头山上？”沈清眨了眨眼好奇问道。 若非周围仙门还顾忌草头山上有这么一头护山神兽在，恐怕以当时的情况，青萍剑宗怕是要被彻底挖断了根。 “欠人的债还没还清。”袈裟熊哼唧一声道：“可以的话我也不想成天给你当保姆，不管是溜去西贺牛洲十万妖部，还是重返天妖域，老熊我去哪里不是混得风生水起。” “什么债？”头一次听到锦澜提起它与青萍剑宗之间的渊源，来了兴致的沈清放下酒杯继续追问道。 “去去去，一天天的净瞎打听。你只需要知道，青萍剑宗只要还在一天，本座便会护尔等一天周全。”袈裟熊不耐烦地挥手道。 “切......”沈清翻了个白眼坐了回去，而后又想起什么来转换话题道：“对了，那小子拿来的黑剑信物是什么来头？” “叫你平时少喝酒多读书，你真是左耳进右耳出。”袈裟熊叹了口气道：“库房里那箱《剑神录》旧的那一册里记载，执黑剑信物者如若登门，青萍剑宗需有求必应。” “所以他拿了黑剑前来，却只选择了拜师学艺？”沈清微微蹙起眉头有些不太相信。 “所以我说你压根不用担心前五次的情况再度发生，要是那些山上仙门得此信物，又何必派个孩子来浪费时间。”袈裟熊闷声说道。 “算了，管那小子还藏了多少秘密，现如今的青萍剑宗也不可能变得更惨了。”沈清舒展开紧蹙的眉头看开道。 “万一是在天有灵的青萍剑宗先辈们看不下去你这妮子摸鱼摆烂，寻了位天之骄子来中兴宗门呢。”袈裟熊乐呵呵道。 “中兴宗门还是算了，我可不想像师尊他老人家那样死得不明不白。”沈清撇了撇嘴道。 “剑山那小子是走错了路，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倒也怨不得别人。”袈裟熊想起沈清师尊陈剑山后，不由得叹了口气。 “是走错了路还是挡了别人的路，又有谁知道呢。”沈清拎着酒壶咸鱼起身，迈步走入纷扬碎雪中。 “我会好好教授那小子青萍剑诀，至于能学到几分真髓，也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望着风雪中隐去的女子背影，袈裟熊豆大的小眼睛里涌现一抹复杂情绪。 起身将那桶刷锅水倒掉后，袈裟熊回了自己房间，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这件锦澜袈裟，自言自语道： “老伙计，你说青萍剑宗未来的路，究竟在何方......” ...... ...... 用过晚膳便回去收拾宅院的姜明自然不清楚师尊沈清与护山神兽锦澜的那番对话。 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房间收拾出来，姜明并没有吹灭油灯上床休息，而是扯过一张草蒲团盘坐其上，取来那三本青萍秘典细细研读起来。 “这《玄息吐纳术》最是讲究按照时节吞吐天地精气，只不过作用上与我的天地练气决层叠......” 翻开吐纳心法的少年仔细阅读其内记载的行气路线与关隘窍穴，旋即以天地练气决模仿运转，最终的效果竟是与正版《玄息吐纳术》相差无几。 “如此一来，在外人眼中我所修行的吐纳心法便是最纯正的《玄息吐纳术》。” 少年睁开双眼，脸上浮现出一抹欣然神色。 第一百二十二章 剑道筑基 “以前倒是不曾注意，大日初升之际的氤氲紫气还真与寻常的天地灵气有所不同。” 盘坐在草头山顶的大石坪上，姜明以伪装成《玄息吐纳术》的天地练气决吞食朝阳紫气后，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惊喜。 “看来天地练气决虽然玄妙无穷，可其他炼气心法也不是全无借鉴之处。”少年点了点头后站起身来，趁着四下无人开始习练一番太极拳来活动筋骨。 为了不引起半山腰处的师尊与熊前辈注意，姜明刻意收敛起武道气机，运用血气矛盾法将其化作出拳阻力强加在自己身上。 这样一来少年圆滚滚的身躯看起来动作缓慢滑稽，一招一式间所蕴含的威力也只有姜明自己清楚。 一套太极拳打完，少年平复激荡血气，目光落在这片大石坪广场上。 此处本应是草头山山巅位置所在，只不过被人一剑削去山头，也便留下了这座宽阔的大石坪。 血气平复过后，姜明又提起一把竹剑，开始按照《青萍剑诀》所记载的第一式练习起来。 曾经的姜明对于剑道不曾有过系统性的学习，后来更是借助纯粹剑道具象化的无双锋锐对拼杀敌。而今有了机会补足根基，少年自然不可能放过。 毕竟不做好万全准备，那传说中的大道剑灵即便现身，又怎会选择奉他姜明为主？ 深呼吸一口气后，姜明猛然刺出手中竹剑，轻薄坚韧的竹剑在空中留下一道道碧绿残影。 “青萍剑诀第一式·云踪初现！” 伴随着姜明步伐一变，原本迅疾流转的苍翠剑影忽然由快转慢，可竹剑剑锋所过之处却留下了淡淡云气踪迹！ 拖剑成云的姜明一抖青锋，便见那一抹云气踪迹落入不远处的雪堆。 “砰！” 一声闷响过后，堆积霜雪被剑气云踪炸碎开来，而姜明手中的竹剑也随之爆开。 “这便是剑气，而非烈阳剑法那般以法力真气拟化的劲气......” 望着手中破碎竹剑，姜明不由喃喃自语，而后丢下破碎竹剑，再取一只竹剑习练这青萍剑诀第一式。 “砰！”“砰！”“砰！” 霜雪与竹剑的爆破声在大石坪上空连绵不绝响起，而少年剑锋之上拖行的云气踪迹也越发清晰可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明一边回忆着方才运转招式时的所见所感，一边伸手去抓堆在一旁的竹剑，却不由抓了个空。 等到少年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带上大石坪的百柄竹剑都已经消耗一空。 “啊这......”见此情景姜明不由一愣。 那本《剑神录》中关于青萍剑诀有过批注，特意要求初学者在练习第一式时不得使用真剑，而是要以竹剑熟练剑法招式。 抬头望了望天色，正午的阳光被重新聚集起来的雪云覆盖，姜明也便暂停了剑法修炼，将炸裂破碎的竹剑残骸收入大竹筐里，背起竹筐便向着山下走去。 一炷香时间过后，姜明远远便瞧见了山主小院内升起的袅袅炊烟。 “一上午就碎了这么多竹剑，小姜子你够用功的呀。这些交给我，去叫你师父起床。”来院中取柴火的袈裟熊瞧见姜明背着大竹筐回来，不由呲牙露出凶悍笑容夸赞道，旋即接过竹筐转身进入厨房。 这些破碎竹剑可都是烧灶的上好材料，煮出的米饭都自带淡淡竹香。 “好嘞。” 与袈裟熊告辞后，姜明转身来到沈清房间外轻敲门扉。 “唔，午饭好了么？”屋内传来女子惊醒的声音，困倦嗓音中气泡感十足。 “熊前辈让我过来叫您。”姜明老实答道。 “进来吧，顺便把门窗打开通通风。” 宿醉的有些头痛的女子哑声说道。 姜明推门进屋，迎面扑来的浓郁酒气令少年不由皱起眉头。 “吨吨吨......”灌了口早酒透一透的沈清见到姜明的表情不由笑道： “小胖你还年轻，不懂品鉴醇酒美味。” 姜明一边应声称是，一边打开门窗散去屋内酒气，而后再把散落在地的几只空酒坛搬到小院墙角。 又去打了盆清水来擦拭窗棂桌椅，而一旁披着青袍的沈清随口问道：“今日修行可还顺利？” “还算顺利。”姜明点头说道，旋即想起来什么似的开口询问沈清。 “师尊，咱们储藏竹剑的库房只有西北仓那一处嘛？” “对啊，怎么了？”沈清掬了把清水洗去昨夜酒气，点头说道。 “那里存放的竹剑所剩不多，弟子只是担心会不会不够用......”姜明挠了挠头开口说道。 “不够用？你已经能初步激发剑气了嘛，进度挺快啊。”沈清秀眉一挑，颇有些意外道。 “弟子愚钝，还未能达到《剑神录》中所记载的‘收放自如’之境。”姜明有些不好意思道：“仓库里剩下的竹剑已经被弟子霍霍了大半，剩下的恐怕还不够下一次修炼。” “好些年没收徒了，储备竹剑这事倒是为师疏忽了。”沈清一拍脑门道：“山脚东南方向有一座冬竹林，你修行之余过去砍采些回来交给老黑，它做竹剑的手艺没的说。” “好嘞。”姜明点头，端起水盆便向外走，却又被沈清开口叫住。 “知道那本《剑神录》为何要求新入门的弟子以竹剑练习剑诀招式嘛？”倚在太师椅上的沈清抬眼望着面前的小胖墩开口问道。 “弟子不知。”姜明老实回答。 “并非是我青萍剑宗穷得连真剑都置办不起，既然定下了青竹练剑的规矩，便自然有它的道理。”屈指敲了敲身边空酒杯，沈清扫了一眼姜明说道。 姜明赶紧上前替师尊倒了一杯酒，而沈清喝过之后打了个酒嗝，继续与少年讲解道： “我青萍剑宗一脉剑法威力极大，你所修行的第一式‘云踪初现’不过是最基础的一招，却能辅助修行者凝聚‘剑气’，这一点想必你已经体会到了。” 姜明点头赞同。 寻常剑修宗门里，教给新晋入门弟子的多半是各种基础剑法，修炼者需要经过大量练习方能感悟剑道最终凝聚出一缕剑气。而青萍剑诀的第一式便能生出威力极大的云踪剑气。 第一百二十三章 山中岁月 “剑法一道，威力越大消耗便越大，而且对于修行者的掌控力要求也便越高。”沈清食指指腹摩挲着酒杯边沿，此刻的模样倒还真有那么几分传道解惑的高玄气场。 “如若不能完美控制好每一缕剑气的流转运行，一剑斩出后若不能杀敌便会难以为继。而剑气失控对于剑修来说更是灾难。”女子抬手打了个响指，便见一缕剑气飘落入杯中，当场将酒杯搅成一团齑粉！ “以竹剑练习最能训练对于剑气的掌控，毕竟竹剑的材质脆弱，一个不小心便会将其炸碎。而当你连竹剑都能完美驾驭之时，再握真剑又有何难？” 沈清再度弹指，便见青萍剑诀第一式“云踪出现”所特有的云光剑气化生而出，卷着桌面上的粉末飞出房间。 “多谢师尊教诲！”姜明闻言眼前一亮，双手抱拳恭声谢道。 先前他练习青萍剑诀第一式的时候只顾着出剑迅疾、凝练剑气，却忽略了对于细节的掌握控制。而今听了沈清一番教诲后立刻意识到自己的疏漏之处。 “酒喝光了没事做，也只能指点指点小胖你了。”沈清叹了口气屈肘抵着下巴道：“下山砍竹的时候顺带再去趟火神庙，看看天九师叔那里还有没有存货，都替为师搜刮过来。” “得令。”姜明点头应道，而外头袈裟熊的雄浑嗓音也随之响起。 “赶紧出来吃饭，再磨蹭都要凉了！” ...... ...... 拜入青萍剑宗后，姜明很快便习惯了这种忙碌而又充实的修行生活。 少年每日天不亮便要背着一大框竹剑奔向山顶大石坪，趁着太阳初升之际吞食天边紫气，而后便是静心练剑直至大日高悬，而后再返回半山腰小院。 帮着收拾院落的空挡，刚睡醒的沈清便会尽一尽自己这个做师父的职责本分，帮着指点一番姜明的剑术修炼。 而在用过午膳后，姜明便会再背起箩筐冲向山脚去采伐冬竹，顺路也会去趟火神庙看看庙祝汉子。 将砍伐冬竹交给袈裟熊之后，姜明便会前去那座藏书库翻阅剑道典籍，沈清交给他的《剑神录》第一册被少年早早看完，其内记载的种种剑道知识更令姜明增广见闻，对于后续的《剑神录》也更感兴趣。 埋头苦读整个下午过后，便又到了《玄息吐纳术》吞食月阴精华的时候。 身怀天地练气决的姜明虽然可以自行运转法门吸纳月华，却也需要在沈清与袈裟熊面前装装样子，所以便会专门跑一趟山顶大石坪，借着这空档也可以行拳走桩活络筋骨。 而用过晚饭之后，回到自己小院里的姜明便开始催动天地练气决来消化吸收这副滚圆身躯内储备的灵气血气，瘦身的同时进一步夯实自己有些虚浮的化外修为与淬魂境界。 对于那枚剑丸的炼制姜明自然也没落下，此前他在隐者界域的时候便托霓裳前辈花费积分购入了一批金属矿物存入储物指环当中，而今正借着这些玄金铁精巩固丸内剑胎。 待到一系列修行结束，将天地练气决转为自动模式的少年闭目养神一个时辰，旋即睁眼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虽然每天只睡一个时辰，可有着源源不断持续供应的血气灵气供养，姜明不觉疲劳，反而时时刻刻都觉得精力充沛。 而与少年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住在山主院内的沈清。 这家伙每天必定睡到日上三竿，只有姜明来喊才会悠悠醒转。 餐桌上袈裟熊也不知念叨过沈清多少次，每一次女子都是嗯嗯啊啊口头答应，转过天依旧是我行我素，气的大黑熊脸色那叫一个黑...... 山中修行的岁月平静而规律。期间姜明倒是从黄九郎手中接到过一包鼓鼓囊囊的家书，打开包裹时掉落出数道信封。 当初隐者七杀带姜明离开神香界的时候，便拜托裴珠衣帮着与姜明家中解释一番。 裴珠衣随手将此事交给武天岚来办，而回归云隐王朝的小皇帝对此事也极为上心，不仅通知了远在拒北城的姜家家主姜牧阳，就连连山书院的姜灵与糜途，以及带着姜明来到云上城的种熙也都派人告知。 而此举的结果便是，姜牧阳送来的家书里又多了姜灵、种熙以及武天岚的来信，这包加厚版家书由裴珠衣丢给隐者，再经由霓裳周转送到北俱芦洲天照峰境内的草根山火神庙里。 “老爹与老祖那边一切安好，没了求真观支持的闻家也夹起尾巴老实下来，不过萧家那边还是老样子......”读过自家老爹的书信后姜明放下心来，将自己拜入青萍剑宗的大致情况整理一番写成回复家书。 姜灵与糜途的来信更多是埋怨姜明偷偷跑去其他界域还不带上她俩，姜明读着读着便不由笑出声来，看来那位皇帝陛下很懂报喜不报忧的道理，没将他二人在神香界遇到的危险与自家妹妹与伴读谈起。 对于这两位小祖宗姜明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得在回信里保证，下次再有机会一定带上她俩。 种熙的来信则直白了很多，信中直接询问起当初云上城一战里，姜明到底是怎么与皇帝陛下搅在一起，一块被空间裂隙传送到神香界。 “问我干嘛，去问陛下。” 将写好的纸条塞进写有“种熙收”三字的信封里，姜明不由咧开嘴角，脑海中甚至都开始浮现出那家伙读过回信后那副抓狂模样。 最后一封信则是来自于武天岚，信中讲的大多是如今云隐王朝的现状，诸如求真观一脉被严加申饬，二弟子宋雨春羞愧难当闭关思过云云，行文语气上都隐隐散发出一股王者风范。 不过最后一段内容的自称由“朕”转“我”，曾经那个在神香界共患难的少女仿佛跃然纸上，语气关切地询问姜明如今一切可好。 “......一切安好，无需挂念。”姜明郑重其事地写好一封回信后，忽然发现武天岚所用的信封内里还有什么东西。 “跨洲寄信耗资颇巨，此为邮费，无须担心。” 读过纸条上的内容后，姜明望着那张通行九洲的“大通钱庄”宝钞不由有些出神，片刻之后嘴角噙起一抹笑容，一颗心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将所有回信打包好，在收信人一栏注明“紫皇洲云隐王朝皇帝武天岚收”之后，少年这一晚破天荒的没有继续修行练气，而是在欣赏了一会窗外星空明月后，翻身入眠沉沉睡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风闻 “啧啧啧，你小子竟然是紫皇洲人，还与云隐少帝认识，真看不出来啊。” 替姜明将家书寄了出去，从山外归来的沈清看着面前瘦了不少的姜明咋舌称奇道。 “弟子家在紫皇洲云隐王朝。”姜明讪笑说道。 难得出门一次的沈清此刻与寻常模样判若两人，身上的青色衣袍穿戴整齐，平时散乱的及腰长发也梳妆成盘云发髻。一张俏脸上虽未施粉黛，可就算是素颜也可称得上倾城姿容。 若是忽略了女子两手提着的二十来只酒坛，恐怕任何人见了此时的沈清都会心中一阵莫名悸动。 姜明接过沉甸甸的酒坛拎到沈清房内，一旁的袈裟熊则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 它就知道这家伙主动要求替小姜子寄信肯定没有好事！ “轻拿轻放啊，醉花坊的胭脂烧可是难得的很哩！”沈清还有些不放心叮嘱道。 ...... ...... 托了沈清下山这一趟的福，今日中午的饭菜格外丰盛，就连管账的袈裟熊都暂时原谅了女子花钱的大手大脚，拿出十二成的手艺端出来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品。 “小胖你既然是云隐王朝的，那听说过拒北城没有？”餐桌上，沈清咽下一大块红烧肉后，拎起袖袍摸了摸嘴角问道。 眼角直抽的姜明看着女子身上这件品秩不低的青色法袍启动清洁法阵，将衣袖边缘的油污净化干净。 “我家就在拒北城。”收回盯着沈清袖口的目光，姜明如实回答道。 “哦吼？”沈清闻言挑了挑眉有些惊讶。 “拒北城怎么了？”一旁吃得满嘴冒油的袈裟熊疑惑问道。 “我这次下山听到了不少小道消息，其中一条就是七星剑宗的顾棠在去年九月走了一趟紫皇洲云隐王朝，从那座拒北城里带回两名剑道种子。”一聊起八卦来，沈清眉飞色舞的样子很有几分山下村寨里大娘大妈的神采风姿。 “咳咳......”姜明闻言顿时被嘴里的肉块呛住，一旁的沈清好心好意递过杯子，少年接过后一饮而尽，结果整张脸腾地一下变得通红。 “别把小姜子也带成酒鬼！”一旁的袈裟熊递来一碗水，姜明灌了下去后这才停下狂咳。 “怎么还咳嗽上了，是不是吃到花椒粒了？”沈清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将剩下半杯胭脂烧一饮而尽后看向姜明关切问道。 “怎么可能有花椒粒，我做菜都是用的花椒粉！”厨艺被质疑的袈裟熊顿时不干了。 “不是不是。”姜明赶紧摆手阻止两位大佬掐架，又灌了口水解了烧酒辛辣后这才开口解释道：“师尊方才提到的两人，应该名叫萧若雪与闻君诚对吧。” “还真是！”沈清点了点头道：“你熟人？” “算是吧。”姜明摸了摸鼻子讪笑道。 萧若雪自不必提，本就是姜明的未婚妻。 至于另一位闻君诚嘛......只能说小时候身为拒北城混世魔王的姜明没少暴揍那位看起来又装又拽的闻家小少爷。 “我在仙舟渡口的时候可没少听关于那位闻君诚的传言，说是那小子走了天大好运，竟然拜入七星剑宗何明远何老怪门下，如今已经开始冲击天照峰区域的‘仙剑榜’人榜排名了。”女子扯过一只卤香鸡腿，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说道。 “何老怪还没死？还真是够能活的。”袈裟熊闻言眯起那双豆大的熊眼。七星剑宗何明远可以算得上与它同时代的老家伙，出身妖族身负荒古血脉的锦澜先天寿元绵长，谁承想何明远竟能以人族之躯活到现如今，而且还有精力继续收徒。 “那萧若雪呢？”姜明对于闻君诚的消息不感兴趣，毕竟在过去这家伙就只有被他捏扁搓圆的份，就算拜入剑仙门下也改变不了两人实力差距上的鸿沟。 “另一位萧若雪我也只是听人提起过名字，只是入了七星剑宗后深居简出极为低调。”沈清摇了摇头，而后颇感兴趣地望向姜明追问道： “怎么着，你跟那位萧若雪之间还有什么牵连？” “怕不是老相好吧。”身披佛门袈裟却荤素不忌的大黑熊呲牙笑道，结果却看到少年圆圆的脸蛋上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神色。 “不会还真让我说中了吧！”袈裟熊有些吃惊道，而头顶八卦星闪耀的沈清将鸡腿骨都嚼碎咽了下去，眼巴巴地盯着姜明等他解释说明。 “......就是这样。”被逼无奈的姜明只好将两人之间定有婚约的事情讲了出来。 “你小子还真是艳福不浅，又有拜入七星剑宗的未婚妻，又有云隐少帝作红颜知己，还有你师尊我这么一位娇滴滴的大美人指导修行......”撸起袖子用八卦下酒的沈清咋舌说道，一旁的袈裟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过既然有未婚妻那层关系，你当初为何不选择七星剑宗？”沈清不由有些好奇问道。 要知道当年的青萍剑宗最鼎盛时期也不过称霸天照峰区域，而萧若雪所在的七星剑宗可是传承万载的古老仙门，其势力范围横跨落日海、仙都山、藏界谷三大区域！其内辖境内直隶的世俗王朝都超过一手之数。 “哪有上杆子吃软饭的剑修。”姜明扯了扯嘴角道：“更何况我俩也不过是双方长辈结定的娃娃亲，远没到千里迢迢去投奔的程度。” 还有一点姜明没说，那便是七杀前辈给他的黑剑信物也只对青萍剑宗有效。 “小姜子，有句俗话说得好。”趁着两人聊天期间，袈裟熊已经偷摸干掉了大半桌菜肴，抹了把嘴后轻咳两声说道： “大丈夫生于天地，岂能郁郁久居人下？不去投奔你那小相好是对的。我辈剑仙，自当高高在上！” 雄浑霸气的一番话语听得姜明都有些热血沸腾，愣神的片刻功夫桌上的烧肉卤鸡便被沈清风卷残云了个干净。 “你小子最近好不容易减下来点膘，还是多吃些青菜更好。” 伸手拍了拍有些哭笑不得的少年的肩膀，沈清咽下嘴里饭菜后，摆出一副慈祥表情温声说道。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速之客 不知不觉间，姜明已经在草头山上修行练剑一月有余。 在消耗近千柄竹剑过后，姜明初步掌握青萍剑诀第一式“云踪初现”，能够做到以竹剑牵引云光剑气含而不发、离而不散，也算是达到了《剑神录》上对于这一招的基本要求。 而青萍剑诀第二式“浮波浪转”则更偏向身法招式，以身形模拟波浪飘摇起伏不定的玄妙状态，从而让修行者可以在任何情况下安稳持剑对阵杀敌。 早先习惯了依靠武夫体魄大开大合以力压人的姜明在这第二式上浪费了许多时间，因为此招式最为重视心随身转、意随觉动。一直以来都在十重试炼重压之下紧绷精神的姜明花了很久都没能进入状态，最后还是收到那一包家书过后心境重获平静，这才真正摸到了这招“浮波浪转”的精髓所在。 大概消耗掉将近三千柄袈裟熊出品的冬竹长剑后，草头山顶大石坪上的积雪也差不多都被姜明清理干净，露出一片光滑致密的石层广场。 说来也怪，不论姜明如何催动云气光团轰击石面广场，都不能在大石坪表面留下任何痕迹。 沈清对此拒绝回答，而袈裟熊则告诉姜明，原本的草头山山头是被一位修为通天的绝强剑修一剑削平，大石坪广场被此人的致密剑气扫荡而过，其密度硬度自然不是寻常修士可以损毁的。 姜明听闻后咋舌称奇，私下里也偷偷动用过武道气机实验一番，发现果然没办法在大石坪表面留下拳印痕迹。 至于出剑那人究竟是谁，不论姜明如何询问，沈清与袈裟熊都是闭口不谈，只说等到少年如今只管练剑，待到日后自会知晓。 姜明见状也不好纠缠下去，便继续着草头山上日复一日的修行生活。 直至二月十八这一日的到来。 ...... ...... 二月十八，大雪初晴，草头山上寒风依旧。 在山顶大石坪上熟悉了一番青萍剑诀第三式“云水无定”过后，姜明如往常一样背着一箩筐冬竹废剑返回半山腰所在的剑主小院，却发觉这一次的小院中并未升起袅袅炊烟，并且还多了几道陌生身影。 “黄叔，这是怎么个事？”瞧见庙祝汉子推开院门向外走来，姜明赶紧迎了上去小声询问。 与这位本该是少年师爷辈分的黄九郎混熟之后，性情洒脱的庙祝汉子无视山主沈清的抗议，索性就让姜明跟着女子一起喊自己“黄叔”。 “天照峰天剑宗来人，说是要与你师父商议关于‘人榜’的事情。”汉子双手枕在脑后撇嘴说道： “不过依我看，那些家伙们纯纯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咱青萍剑宗都多少年不参与‘仙剑榜’评定了，怎么偏偏今年找上门来。” 对于黄九郎提到的“仙剑榜”，姜明到也在那本《剑神录》中有过了解。 所谓“仙剑榜”乃是北俱芦洲独有的一种排名榜单，其中依据修为境界分为“天榜”、“地榜”、“人榜”三部分。 起初“仙剑榜”刚刚在北俱芦洲问世的时候还曾掀起轩然大波，毕竟没有哪位心高气傲的剑修剑仙愿意被人盖过一头，各大仙门还曾联手追查“仙剑榜”的幕后制作者，只不过最后自然是不了了之。 许是因各家联手的浩大声势而退让妥协，后续的“仙剑榜”中新添了年龄限制，将入选者名单局限在各境界内的年轻一辈身上，不再暴露各大势力隐藏起来的真正底蕴，故而那些山巅势力也便对于“仙剑榜”排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对于那些不爽自己排名的剑修，则完全可以向着排名更高的猛人发起挑战。 慢慢地，这份颇具野性与力量感的“仙剑榜”也逐渐被民风彪悍的北俱芦洲所接纳，各大宗门也愿意见到自家的年轻天骄与同辈比斗较量，毕竟北俱芦洲可不时兴象牙塔那一套培养体系，唯有战斗与厮杀才能验证一柄宝剑是否真的坚韧锋利。 而今经过多年的发展之后，“仙剑榜”的发展也变得越来越完善，其中记载下五境剑道天骄的“人榜”又分化成“总榜”与“分榜”，其中分榜之上便详细记录着每一大区域内排名前二十的年轻天骄。 “天剑宗？来商量人榜的事？”姜明闻言皱了皱眉，耳边忽然传来袈裟熊的传音声。 “小姜子，今天的午饭你来煮，只准备咱仨的饭菜就行。” 与黄九郎告别过后，姜明便背着竹筐走进伙房，开始熟练地生火烧水准备午饭。 这段时间以来他也没少帮袈裟熊打下手，照猫画虎做出一顿像模像样的饭菜根本没有什么难度。 而在小院正房内，一名身着紫金长袍，领口绣有天剑标记的中年男子撇了一眼屋外，皮笑肉不笑地向对面沈清开口说道： “贵宗这是从哪聘来的杂役，看起来憨憨傻傻的，干活可算麻利？若是用着不趁手，我天剑宗大可送来一批替尔等打理山门。” “天剑宗不是已经送过人了吗？”沈清眯着狭长凤眸不怒反笑道：“我那位好徒儿过年的时候还记得送酒回来呢。听说那小子最近在你们天剑宗内混得风生水起，人榜排名都打进前五了呢。” “明理师兄从始至终都是我天剑宗弟子，才不是......”一旁的娇俏少女涨红着脸反驳说道，却被中年男子冷冷一眼逼得闭上了嘴巴。 “联起手来借鸡生蛋的五大仙门，为何只有你天剑宗登门拜访？其他四家都是缩头乌龟嘛？” 再不见半点平日里的慵懒散漫，此刻的沈清好似一柄藏锋多年的利剑终于出鞘，周身上下散发着锐不可当的锋芒气息。 面对女子的咄咄逼问，中年男子面色微青，旋即轻咳一声开口笑道： “沈宗主说的这是什么话，那些孩子离开青萍剑宗后愿意改换门庭，那是他们的自由。” 当初五大仙门之所以挑选精英弟子改头换面拜入青萍剑宗，为的便是瓜分这尊昔日霸主身上残存的剑道气运。 只是这种事情想得做得，却万万不可说出口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本座今日戒酒 在北俱芦洲的山上仙门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便是觊觎尚且存在的他门道统传承乃是公认的大忌，倘若真有宗门胆敢冒天下之大不讳行此龌龊勾当，事情一旦败露恐遭北俱芦洲各大势力共诛之。 就算天剑门在内的五大仙门联手合作，也只敢派人拜入青萍剑宗以求分润剑道残运，而对于沈清传授给弟子们的青萍剑诀与内功心法都不闻不问。 唯有等到青萍剑宗香火断绝、宗门除名那一日，五大仙门才会安下心来解析那些剑法秘籍汲取其中精华。 而那些曾在沈清座下问道修行的弟子们也不约而同的封印曾经习练的青萍剑诀，并且逢年过节便向草头山寄送师尊最喜爱的酒水，或许唯有此举才能稍稍打消他们心头的羞愧与负罪感。 “青萍剑宗的剑法奥义可从未外传泄密，我宗明理所修行的乃是天剑宗斩天剑诀，能入天照峰人榜前五也是靠那孩子努力奋进。”中年男子望着沈清侃侃而谈，似乎笃定了女子无法抓住五大仙门的把柄。 “也不知那些孩子们是否会觉得寒了心。”一旁的袈裟熊忽然插嘴说道。 听闻此言中年男子脸色再变，而屋内第三位不速之客此刻终于打破沉默，幽幽开口说道： “寒心与否都是我天剑宗门内之事，今日前来贵宗宝地，乃是有正事相谈。” “不就是七星剑宗的闻君诚跑来天照峰打榜嘛，你们五大仙门人才济济，随便派出一两位天骄将其拿下不就好了？”一身锋锐气息尽数收敛，沈清重又恢复平日里的慵懒模样，摸出一只刻有“天剑宗”落款的白玉酒壶大口品尝起来。 见到自家宗门的仙酿出现在那无礼女子手中，羞愤交加的少女纳兰奉月刚想说些什么，却又被中年男人狠狠瞪了回去。 “包括我天剑宗明理在内的人榜前五皆已经开始闭关着手突破中五瓶颈。”那名同样身着紫金剑袍的美妇人沉声说道。 “看来我青萍剑宗的剑道残运还挺给力的啊。”沈清讥讽笑道。 “沈宗主无需这般态度。我等五家所做作为皆在规矩之内，而且沈宗主你在夜归秋一事过后，不还是愿意收下剩下四人？”美妇人目光深沉平静说道： “我等所求乃是宗门兴盛日益壮大，而当年一战过后，青萍剑宗断无重回昔年巅峰的可能，你所求的是让青萍剑诀不至于就此失传。从这个角度来说，你我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沈清的眸子里凝满了寒霜，而美妇人面对女子的冰冷视线表现得异常平静。 良久过后，沈清闭上双眼，再睁开后眸光之中似乎多了一丝疲惫。 女子知道，真正压得青萍剑宗永世不得翻身的并非天照峰区域的五大仙门。 “说吧，你们这次来是想干什么。”又灌下满满一壶仙酿过后，酒气熏熏的女子开口问道。 “不动门祁月如而今尚未开始闭关破境。”美妇人淡淡开口道。 “老五那丫头怎么这般磨蹭拖沓，把我教得都忘干净了吗？”沈清嘟囔一句开口道： “怎么不让不动门的老东西们去劝？” “这次不动门对于七星剑宗的态度很是暧昧，只说出战与否全凭祁月如自己选择。”一旁的中年男子烦躁说道。 若是那些老东西们开口令祁月如迎战远道而来的闻君诚，哪还用他们特地跑一趟这鸟不拉屎的荒山野岭？ “那挺好的，听她自己选择。”沈清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沈清你要清楚，若是天照峰人榜榜首被外人夺取，那是何等的耻辱！”中年男人握紧拳头恼怒说道。 “关我屁事？不过是些许剑道气运被那七星剑宗掳走罢了，还有你们从我青萍剑宗这里拿走的多？”这时候沈清反倒不急不躁，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笑望着中年男人。 “你！”中年男人气急拍案而起，却忽然感觉到一股大力从肩头传来，将其身形重新按了回去。 抬头望去，中年男人猛然间打了个寒颤。 只见刚刚还在沈清旁边喝茶的高大黑熊此刻正站在自己身后，伸出熊掌搭在自己肩膀。 “心焦气躁，多喝茶水。” 给天剑宗三人都添了一杯清茶过后，袈裟熊露出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重又走回到沈清旁边。 而中年身旁的纳兰奉月此刻花容失色，一张粉雕玉琢的俏脸苍白如纸。 “锦澜前辈的茶艺果然名不虚传，宗主大人曾多次与我称赞过。”美妇人镇定的抿了一口杯中寡淡如白开水的清茶开口说道。 “那他品味的确有够差的。”袈裟熊咧嘴嘿笑道。 面对那头高大黑熊对于自家宗主的调侃，纳兰奉月与中年男子虽心生恼怒，却也只是埋头喝茶。 “所以沈宗主真的不愿动笔去书一封？”放下水杯，美妇人翻手取出一枚白色指环，从中拿出一壶与沈清手中一模一样的陈年佳酿。 “三百壶天心酿，不够再加。”美妇人直视着沈清的双眼开口说道。 “本座今日戒酒，改喝茶。”沈清莞尔一笑，将手中那只精美酒壶随手一丢，白玉酒壶当场摔了个粉碎，浓郁的残酒余香立刻充斥满整座房间。 “那这事便就此作罢。”美妇人毫不在意摆手道：“今日叨扰其实还有......” 不等美妇人把话说完，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众人齐齐望去，只见一颗胖乎乎的小脑袋瓜探了进来，冲着沈清与袈裟熊开口喊道： “师尊，熊前辈，饭好了！” 被沈清传音喊来的姜明说完才发现自己来得好像不是时候，连忙冲着美妇人、中年男子与纳兰奉月赔笑点头。 “师尊？”美妇人闻言微微蹙眉。难不成这身形微胖的少年并非沈清招上山的杂役佣人，而是新收入门下的徒弟？ “走，吃饭去！”沈清站起身来大手一挥，带着袈裟熊便向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后女子仿佛才想起来屋内被晾着的几位不速之客，旋即转头望着那身着紫金剑袍的美妇人开口笑道： “各位请吧，恕不远送！” 第一百二十七章 剑道残运 “师尊，弟子出现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端着饭碗蹲在门口，姜明看着天剑宗三人离开的背影，颇有些担心说道。 “不，你来得正是时候。”沈清扒拉口卖相不佳，但味道真心不错的清炒菜心后笑呵呵说道。 “就不打算听听那婆娘提到的另一件事？”袈裟熊开口问道。 “还能有啥事，无非就是老祖宗们留下来的那些剑道气运。”沈清满不在乎道：“不过那妮子的性子我不喜欢，所以谈不拢的事情倒不如一开始就别张嘴。” “你们人族的鬼心思真多。”袈裟熊感慨说道。 而另一边，离开山主小院的贵妇人曾清影带着中年男子与纳兰奉月御风而行，很快便来到山顶那片大石坪空地。 “曾长老，那女子也忒不识抬举了！”远离那尊高大黑熊过后，中年男子这才敢开口抱怨道。 “若真让七星剑宗的那小子夺了人榜魁首之位，我天照峰诸仙门岂不是又要被旁人看低？这可不仅仅是些许剑道气运的问题，而是宗门脸面！” “那你就去喊明理出关，告诉他整个天照峰十余家山上仙门的脸面都担在他的肩上，让他去打赢七星剑宗闻君诚。” 曾清影冷哼一声道，中年男子闻言也只得闭上嘴巴不再多言。 “奉月，你在这里能感觉到什么嘛？” 美妇人转过身来，望着身旁少女淡淡开口问道。 “这里似乎笼罩着一股模糊气息，给人一种古老伟岸的感觉。”纳兰奉月闭上眼睛仔细感知一番后开口说道。 “看来你的玄灵剑体已近小成。”曾清影点头称赞一句，而后看向空荡荡的大石坪继续说道： “你所感知到的模糊气息，便是而今青萍剑宗残留的剑道气运。” “拥有此等规模的剑道气运，为何青萍剑宗还会破落至此境地？”纳兰奉月吃惊问道。 “因为有人不许青萍剑宗再度崛起。”曾清影冷冷开口说道，而一旁的中年男子则是目露忌惮神色。 “三十年前，青萍剑宗上一任宗主曾尝试中兴宗门，纵使天纵奇才心性坚韧，最后依旧落得个身死道消的悲惨下场，将整个青萍剑宗都丢给了尚且年幼的沈清管理。” “咱们在山下火神庙里遇到的庙祝汉子黄九郎，便是当年一人独战我天剑宗三圣的‘落星剑圣’黄天九。” 纳兰奉月闻言小嘴张得老大，僵硬地转头看向自家师尊，却见中年男子点了点头。 天剑宗三圣可都是长老级别的大人物，修为境界直抵金丹元婴，而先前那庙祝汉子竟能与三圣大人们正面抗衡？！ “曾经的‘落星剑圣’黄天九也在三十年前那一战中重伤濒死，后来虽然捡回一条性命，却再也无法追赶上我天剑宗三圣的脚步。” 中年男子开口解释说道。 “拥有剑道气运加持的青萍剑宗其实每一代都会冒出妖孽天才，就连你方才见过的这一任宗主沈清，她的修为境界怕是都快赶上我了。”曾清影漫步在大石坪上，声音回荡在初春寒风里。 “可那又有什么用？青萍剑宗注定永世不得翻身，绝无发展壮大的可能。所以那沈清才会如此堕落颓废，甚至默许我等五仙门联手分润剑道残运。” “因为她知道，青萍剑宗的传承注定会断绝，与其带着一切步入坟冢，倒不如借我等之手将青萍剑法的精髓流传于世，总好过让先辈心血白白浪费。” “究竟是何等势力如此恐怖，竟然能强压青萍剑宗无法翻身......”纳兰奉月此刻通体发寒，颤声询问道。 “竟然还有胆量开口询问，光是这点就比你师尊强。”曾清影撇了一眼后方的中年男子，旋即摇头说道：“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这次我之所以带你过来，便是想与沈清再做一笔交易，换取一丝剑道气运完善你的玄灵剑体。只不过对方似乎并不打算接受。” 贵妇人话锋一转，站在大石坪边缘俯瞰山下景象。 北俱芦洲春寒料峭，远远望去大地之上犹能看到大片积雪。 “那咱们就这么回去吗？”一旁的中年男子有些不甘的问道。 “你赶回宗门复命，令那些凝神后期的门内弟子们抓紧时间砥砺剑术，以免真被人找上门后输得太过难看。”曾清影冷声开口吩咐道。 “那您......”中年男子有些犹豫道。 “我陪着奉月留在此处。既然沈清不愿与我交易，那便只好去找她那位新晋弟子了。”美妇人嗓音轻柔，落入纳兰奉月耳中却激得少女一个激灵。 “曾长老是要对那小胖子下手？这不太符合规矩吧......”犹豫一番后，少女还是有些纠结的开口说道。 “倒是没继承你师尊的狠辣心性。”曾清影眼中含笑道，而一旁的中年男子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拱手行礼后身化剑光向着天剑宗方向赶去。 “不是我动手，而是你去与那少年试剑比斗。”美妇人拍了拍少女的脑袋温和说道：“凭你玄灵剑体之玄妙，一次次胜过他的同时也能从其身上汲取丝缕剑道气运。” 大道争锋，有我无敌。成王败寇，赢家通吃。北俱芦洲的剑道修者们向来都习惯凭借手中剑锋来争夺属于自己的大道机缘。 “沈清不会阻止你的挑战，因为即便那孩子身上的剑道气运被你抢光，只要他还在沈清门下，便会有新的剑道残运融入他的气数之中。而同辈之间的对战切磋对你们双方都裨益甚多。” “与那小胖子对剑有什么意思，我还是想回宗门去寻明理师兄......”纳兰奉月扯着衣角有些不情不愿道。 “明理再出关便是化外境界，以你现如今的修为连那闻君诚都斗不过，又有什么资格继续黏在他的身边？”美妇人声音微冷，话语如同一盆凉水般浇在纳兰奉月心头，瞬间熄去了少女心中的多余念想。 “弟子领命，定不负曾长老厚望。”生出些许危机感的纳兰奉月沉声应道，旋即握紧手中那柄鎏金紫月剑。 第一百二十八章 找个陪练 “她们要住下？” 扛着大堆青竹返回山主小院的姜明听到曾清影与纳兰奉月留在青萍剑宗的消息时不由吃了一惊。 “剑修在世，不争馒头争口气。”才戒酒半天不到的沈清重新破戒，手握一壶天剑宗仙酿嘿声笑道：“既然那口气已经争到了，对方也愿意放低姿态，分她们一座破宅子暂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行吧，师尊您开心就好。”姜明有些无奈道，刚想告辞离去，却又被女子叫住。 “为师自然不可能留她们住下吃白饭，即便我青萍剑宗用不太到，她天剑宗也得好好出点血。除了一大笔修行资源外，为师还给你寻了位随叫随到的陪练。”沈清脸上露出一抹坏笑道。 “纳兰奉月？”姜明眉头一皱开口问道。 “我不喜欢与那丫头打交道，所以应付她的差事就交给爱徒你了。”女子拍着姜明肩膀语重心长道：“你现在身负青萍剑宗剑道气运，修行速度我与老黑都不担心，可修剑之人没有哪个不经历厮杀便能体悟剑道真髓。你只管放开手脚招呼那丫头，她是凝神境界，不会受伤的。” 末了女子又想起什么来，特意提醒姜明道：“只许剑法切磋，不许用拳头啊。” 她这位六弟子武道根基沉稳得令人惊叹，若非姜明真有不俗的剑道资质，沈清都忍不住劝他去走纯粹武夫的路子，兴许未来大道成就会更高。 “知道了。”姜明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应声道。 朝夕相处下来，自家师尊与袈裟熊又不是真的只会吃吃喝喝，自然也看出来他身上隐藏着诸多辛秘，只不过都心照不宣的不去提起罢了。 毕竟姜明是真的出身紫皇洲云隐王朝，这等出身对于沈清来说已经足够清白。 “你师父把小姜子你晋升如意、观海境界的资源与飞剑宝材都敲诈了出来，曾清影那老女人方才的脸色当真精彩得很。”穿着宽大围裙的袈裟熊路过房门笑着补了一嘴。 “行了行了，给老黑帮忙去吧，毕竟以后得多准备出两人份的饭菜。”沈清挥了挥手道。 “弟子告退。” 姜明欠身行礼后便跟着袈裟熊朝着伙房走去。 “熊前辈，那天剑宗为何花费如此大的代价也要留在咱们这？”接过切墩工作的姜明手起刀落将案板上的冬笋切成薄片，每一片的厚度都分毫不差。 自从修炼了青萍剑诀第二式“浮波浪转”之后，姜明渐渐发现这一招最重视的便是身随意动，一念之间可浮波乘浪，最终的目标便是让自己熟悉身体内每一道力道的生发流转，从而达到“所念即所为”的潇洒境界。 姜明可没少将青萍剑诀结合入自己的日常生活当中，就比如现在的他已经可以催动云光剑气翻动书页而不伤典籍分毫，又可以心平手稳根据食材性征将其分解料理。 “还能图啥，不就是图咱们家里那点老底嘛。”接过姜明递来的笋片，袈裟熊将一把锅铲舞得乱影翻飞，眨眼间功夫便完成一道炝炒冬笋片。 “剑道之争，胜者通杀，败者伏首。”夹了片冬笋尝了尝咸淡，袈裟熊满意的点头开口说道：“若能一次次击败小姜子你，天剑宗那妮子自然而然就能从你身上剥离一缕剑道气运。得气运眷顾好处多多，不但修行速度比常人快上许多，就连瓶颈壁垒也更容易勘破。” “啊？我怎么没感觉......”又将切好的白菜豆腐递给袈裟熊，姜明一脸困惑道。 “你现在还是剑道筑基的时期，正在从根本上参悟剑道本质弥补此前的缺损。等你开始与那妮子开始战斗之后便会发现自己的修行速度开始增加。” 又整了一锅白菜炖豆腐的袈裟熊开口解释道。 姜明闻言眼前一亮。 此时的他还在努力消化体内堆积如山的灵力血气，若是能借助试剑比斗来加快转化速度，那他也不介意拿那位纳兰奉月练练手。 “我若是输给纳兰奉月，岂不是说青萍剑宗气运便会被天剑宗夺走？”蹲在一旁烧灶的姜明试探性问道。 “夺走便夺走呗，试剑比斗损耗的这点气运比起你那位三师兄改换门庭来差得远呢。”袈裟熊无所谓道：“咱们青萍剑宗别的不缺，就是剑道气运多到吓人。你少的那点气运分分钟就能补上。” 姜明闻言不由莞尔。某种意义上来讲自家山门还真是财大气粗啊。 “宝山就在屁股底下，能挖多少便看你自己的本事。”袈裟熊突然语气一变，颇为严肃地提醒姜明道：“只不过有一事你需注意。” “烦请熊前辈明示。”往灶膛里添了两根废弃竹剑后姜明望向高大黑熊。 “无论将来走到何种高度，你的初心不可变。”黑熊锦澜豆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莫名光芒，旋即叹了口气道：“不要学你师爷那般急功近利，不光没能挽救宗门，反倒让自己落得个悲惨下场。” 锦澜口中的姜明师爷，自然便是上一任青萍剑宗宗主陈剑山。 “弟子受教了。”少年点头应道，忽然皱了皱鼻子仔细嗅了嗅，而后面色一变道：“熊前辈，糊锅了！” “糟糕！” 一时间没留意煎蛋饼的火候，袈裟熊立刻将宗门往事抛到脑后，赶紧动手拯救有些过火的食材。 ...... ...... “贵宗平日里的饭菜倒也清淡。”望着桌上的炝炒冬笋、白菜豆腐以及一大盘子微微焦黑煎蛋饼，曾清影眼角微抽，淡淡开口说道。 “哪里清淡了？此笋产自草头山东南竹海，算得山珍。汤中盐巴出自镇海楼盐场，算得海味。山珍海味齐聚于此，怎一个鲜美了得！”沈清反驳说道，伸手盛了一大碗白菜豆腐汤美美喝了起来。 一旁的姜明扒拉了两口饭菜，抬头便见曾清影旁边的纳兰奉月黑着一张俏脸，抬起的筷子在半空中停了半天，却始终没有落下。 身为天剑宗核心弟子的纳兰奉月，曾几何时吃过像这般清汤寡水的饭菜？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对人榜不感兴趣 用过晚餐，姜明洗刷完碗筷后擦干净双手，便准备回到自己的小院继续去读第五册《剑神录》。 这套《剑神录》就仿佛一本百科全书一样，从北俱芦洲二十八区风土人情到上古剑仙遗址的走访游记应有尽有，显然是一代代青萍剑宗修士持续不断编著而成。 草头山所在的天照峰区域地处北俱芦洲北岸，跨越另一片镇海楼区域便可看到一望无际的北境冰海。 而萧若雪所在的七星剑宗则位于北俱芦洲中部，横跨落日海、仙都山、藏界谷三大区域，其宗门实力在整个北俱芦洲都属于顶尖范畴。 与此等庞然大物相比，莫就算是天照峰区域势力前五的天剑宗都不值一提，更别说没落之后连前二十仙门势力都挤不进去的末流门派青萍剑宗。 所以天剑宗等五大仙门才会对闻君诚的到来忌惮万分，却又不敢采用什么不光彩的手段“请”这位天才剑修离开。 只不过姜明才不关心闻君诚那家伙近况如何，只要对方不像以前那样跑到他眼前碍眼挑事，而今在草头山上修身养性初有成效的姜明根本懒得搭理昔年的手下败将。 “站住。” 一道少女嗓音在身后响起，姜明权当做耳旁风一样没听见，推开木门便走进自己的屋子。 “我说让你站住，你没听见嘛?”纳兰奉月气得直跺脚，快步上前大声道。 “听见啦。”姜明微笑说道，圆滚滚的脸颊上挂满了人畜无害的笑容。 “那你为什么不站住？！”瞧见眼前小胖子这副滚刀肉模样，纳兰奉月立刻便炸了毛一般娇声喝道。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姜明满脸诚恳的开口问道，差点没将门外的少女气个半死。 呵，比嚣张跋扈的话，你这丫头还嫩了点！ “现在时候不早了，纳兰姑娘没什么事就赶紧歇息去吧，在下也要继续做功课了。”姜明对着眼前娇蛮少女下逐客令道，而后便伸手关门。 “出来，与我试剑！”举起鎏金紫电剑卡住门口，纳兰奉月涨红着脸愤怒说道。 而今这破败不堪的青萍剑宗少女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纳兰奉月只想早早夺得剑道气运，而后赶紧返回天剑宗，毕竟明理师兄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破境出关。 “试剑的事我家师尊与我提过，她老人家让我什么时候想练手再去找姑娘，而现在的我恰好没有试剑的兴致。” 眼见纳兰奉月堵门，姜明索性直接走回屋内，点燃一盏油灯后借着昏黄灯火继续看那本《剑神录》。 “堂堂山上仙门亲传弟子的住处竟然连照明法阵都没有，说出去当真令人笑掉大牙！”深呼吸过后，纳兰奉月回想着自家师尊平日里是如何激怒对手，开始有样学样的阴阳怪气起来。 “我家山门就是穷，置办不起，怎么着？”姜明乐呵呵笑道，完全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任凭少女嘲讽。 “你!”纳兰奉月气急攻心有些说不出话来，却没发现面前的发福少年手中的书册自动翻页。 而今的姜明已经能够自如控制云光剑气的显露与消散，并非只能以引人瞩目的云踪形态出现在剑锋之上。 “我给你置办一套照明法阵，你来陪我试剑，如何？”回想起曾长老先前说过的话语后，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的纳兰奉月换了种策略，打算以利诱之。 “那就等法阵铺设好，照明法器亮了后再聊试剑的事。”早已习惯了一心二用的姜明一边应付着门口的纳兰奉月，一边津津有味读着手中的《剑神录》。 “读书能有什么用？剑在手中，不在书上！”胸膛快要被怒火炸开的纳兰奉月双眼冒火盯着眼前油盐不进的小胖子。 “我不像你，现如今手里只有书，没有剑。”姜明依旧不为所动。 “像你这般胸无大志的疲懒货色，这辈子都不可能胜过同辈天骄登临人榜！” 被一句一噎的纳兰奉月快步上前，居高临下望着油灯旁的姜明怒声喝道。 “我对人榜不感兴趣。”少年头都没抬一下随口答道。 开什么玩笑，那人榜是统计下五境天才剑修的竞争榜单好不好，咱如今再怎么说也是六境化外期修士，咋可能登上人榜排名？ “你......”伸手指着面前的小胖子，纳兰奉月被气得手指颤抖，却连一个字也再说不出来。 “我对你也不感兴趣，赶紧回去吧。”姜明适时补刀道：“黑灯瞎火的，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这要是传出去对我与青萍剑宗的清誉可不太好。” “你，你混蛋！” 撂下一句话后纳兰奉月摔门而去，而姜明在听到屋外响起的泄愤剑风声后只是勾唇一笑。 如此焦躁心性如何能潜修剑道？ 伸手释放出云光剑气将房门关好，少年合上手中书册，屈指叩击下腹丹田，而后张口喷出一道青色光团，其中孕育着一枚金色剑丸。 “剑丸者，剑神化胎也......”从枕头下摸出另一册《剑神录》来，姜明一边读着其内关于剑丸的种种解析，一边继续炼化完善这枚金色剑丸。 神香界古尘剑修们研制出来的剑丸秘术尚且存在着许多局限与不足，而这一册《剑神录》能够帮着姜明裨补缺漏进一步加快剑胎成型。 金色剑丸内，以那一点模糊灵性为核心，以具象化纯粹剑道为躯壳的剑胎已经成型大半，而姜明这段时间所消耗的灵气血气也大都浇灌在剑丸之上。 伴随着姜明在习练青萍剑诀过程中对于剑道的认知理解越发深刻，少年与剑丸之间的联系也随之不断加深。 就好似这枚金色剑丸如同姜明身体的一部分一样，一旦蕴养完成便可挥臂如指运转如意。 待到今日份的祭炼完成过后，姜明张口吞下青光金丸，继续催动天地练气决模仿玄息吐纳术，开始牵引吞吐天幕之上的太阴月华。 对于枯燥修行乐观对待全身心投入，对于平凡生活甘之如饴认真体味，对于无穷大道孜孜不倦挖掘探索。 这平日里的一幕幕缩影，共同组成了草头山上忙碌少年的充实心象。 第一百三十章 云水无定，天地逍遥 “剑修之激进锐不可当你已明悟，剑修之沉稳不矜不伐你尚有不足。” 睁开眼看向生了一夜闷气的纳兰奉月，本想让少女自己悟透这番道理的曾清影暗暗叹了口气，开口点破说道。 “沉稳？”还在气头上的纳兰奉月闻言一愣，有些不太明白曾长老的意思。 “就以明理为例，你为什么会对他心生仰慕？”曾清影淡淡开口问道。 “因，因为明师兄他与别人不同......”纳兰奉月猝不及防之下俏脸微红，胸中郁火立时间也消散大半。 “因为明理这孩子与其他人不同，身负少年天才意气风发的同时又知节守礼进退有据，沉稳得不像是十九岁的少年。”曾清影继续说道。 贵妇人的话语令纳兰奉月不由一愣，仔细想想后好像还真如曾长老剖析的一样。 “当初将你交给你师尊，为的就是不让你养成懦弱性格，只不过那家伙有些矫枉过正，倒是惯出你一身娇蛮毛病。”贵妇人叹了口气道： “你对那孩子的态度其实与你初见明理时没有什么区别，二者的差异便在于明理和善回应了你的骄傲，你自然会在心中对他生出好感。而那少年可没理由继续惯着你，所以你才会生了一夜闷气。” “这......我当初也是这么与明理师兄说话的？”纳兰奉月有些茫然。 “性格上的差异千差万别，你可以继续维持你的骄傲，但也要积累足够相应的资本。”曾清影继续开口道： “而今是你有求于人，再拿出以往在宗门内眼高于顶的态度颐指气使，那孩子脾气若也被激起来，此前付出的那些代价可都会付诸东流。” 曾清影结束训诫，起身穿戴好衣饰后推开房门向外走去。 只留若有所思的纳兰奉月独自一人留在房中。 ...... ...... “恳请沈宗主允许我前去大石坪练剑。” 用过早饭后，纳兰奉月忽然开口与沈清说道。 “看他，现如今的大石坪是他一个人的修炼场。”沈清撇了一眼旁边老神在在的贵妇人后指着姜明说道。 “我都行。”姜明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帮着袈裟熊忙碌完杂务后又背了一箩筐竹剑上山修行。 待到少年登上大石坪后，这才发现纳兰奉月已经在此，提着那柄鎏金紫电剑静静望着自己。 “事先说好......”姜明话没说完便被少女打断。 “事先声明，我是来练剑的，不是来缠着你试剑的。” 留下一句话后纳兰奉月转身就走，前去大石坪另一端开始练剑修行。 “呦呵，这姑娘怎么转性的这么快？”姜明不由有些诧异。 能被天剑宗选中成为核心弟子的又哪里有真正的蠢人？曾清影此前一番点拨虽未能完全改变纳兰奉月的性格，却也一定程度上令少女明白当下的自己应该如何去做。 既然姜明不愿与她试剑，那她也不能与其对耗浪费时间。 明理师兄而今即将迈入中五境界，所以她也需要尽快做到独当一面。 就算那小胖子愿意当缩头乌龟一直不与自己试剑，纳兰奉月也要尽自己的一切努力推动修为跟上明理师兄的脚步。 只不过少女身上的隐隐蜕变姜明并不感兴趣，此刻他的念头十分纯粹，那便吞吐朝阳紫气过后，将青萍剑诀第一式“云踪初现”与第二式“浮波浪转”统一结合起来，继而习练感悟青萍剑诀第三式“云水无定”。 ...... ...... “南辕北辙，指东打西......”口中碎碎念个不停的姜明脚下步伐混乱、手中竹剑乱舞，宛若荒唐舞姿一般的模样与大石坪另一端的纳兰奉月大相径庭。 但见少女舞动出鞘的鎏金紫电剑，华丽剑气荡起大片剑影，破空尖啸声连绵响起不绝于耳。 而姜明这边就好似蹩脚新手在操练傀儡木偶戏一般，双手双脚如同临时租赁来的一般疯狂打架，还不止一次自己绊倒自己摔在地上。 “啧，以我而今的化外修为与淬魂境界感悟着第三招云水无定都如此艰难，也不知前辈们当初是怎么联系的......” 又一次摔了个仰面朝天的姜明瞪大眼睛望向云霾渐起的穹顶。 不知为何，少年忽然间想起当初被天地练气决裹挟着意识跳出此界所看到的一切。 浩荡天河，灿烂星海，以及远方无穷无尽的黑暗宇宙...... “大天地而小毫末，否也。”回想起《剑神录》中记载的一篇文章，少年坐起身来有感而发。 “若将此方世界视作天地，那诸天万界便是全部。若将更大的宇宙视作天地，其中又包含有不知道多少处此方世界......” 姜明皱起眉头沉吟思索。 “可矛盾之理并非存乎血气对冲之间，世事脉络皆循此理。若逆而反之，以北俱芦洲为天地，二十八区则为全部......” “以草头山大石坪为天地，吾目所及处即是全部！” 思绪念头豁然通达，姜明猛然站起身来，丢下手中那柄破碎竹剑，一步跨出后便出现在码放整齐的剑垛旁边！ “行走大石坪上，不也是一种天地逍遥游？” 不见少年有所动作，一柄冬竹长剑自然而然出现在其手中。 “小逍遥何尝不是逍遥？我自在当然也是自在！” 姜明恍然大悟，随手向左丢出手中竹剑，同时抬手朝右探去。 却见出手长剑明明直直飞出，却不知为何在半空中兜画出一道完美的大圆轨迹，重又落回到少年的右手之中。 整个过程里姜明并未动用半分剑气法力亦或者武道气机，而竹剑的运行就如同天理循环一般，看似矛盾却又自然而然! “我以人身小天地之逍遥，畅游大石坪天地。” “向前便是向后，向左亦可向右。云水无定，流转随心......” 再度迈开脚步舞动手中长剑，少年手中的竹剑仿佛真的如云似水一般运转无定，明明能看到少年向左迈步，可姜明的身体却向右腾挪。上一瞬青光剑影明明是从左上斜斩而来，可下一秒剑锋却从中路点刺而出！ 看似凌乱的步伐剑法之内，却蕴含着少年对于所谓“天地逍遥”的又一层解读。 而在大石坪另一侧的纳兰奉月却不得不停下剑招，转头望向少年所在方向。 只因此刻的她感觉到一股古老苍凉的宏大气息正在缓缓苏醒，似是要冲破大石坪上某位存在留下的剑道镇压，重现旧日的辉煌与灿烂！ 第一百三十一章 玄灵剑体 “坏了！那小子在搞什么鬼！” 正在喝酒的沈清骤然间站起身来一步迈出小院，而在女子身旁曾清影与袈裟熊也一道出现。 “我去镇压暴走气运，你去看看怎么回事！”高大黑熊低吼一声，向后倒退旋即身形消失于天地之间。 沈清则是身化剑虹飞向草头山顶大石坪，曾清影紧随其后跟上。 待到沈清瞧见大石坪广场上那道肆意出剑的潇洒身影之时，女子美眸微微失神，旋即紧咬红唇恢复清明，探出一手降下剑光帷幕，割断了姜明与四周围天地以及青萍剑宗剑道残运之间的隐隐联系。 “这少年竟然勾动了如此规模的剑道气运......”一旁的美妇人也不由一愣，旋即移转目光看向大石坪另一侧的纳兰奉月。 “镇！” 一道低沉雄浑的兽吼声响彻整座草头山，山脚下火神庙里正在奉香祭拜的几名香客都微微愣神，有人还以为是自己的虔诚打动了火神像导致神明显灵。 站在一旁的黄九郎面色一变，与香客们告罪一声后便匆匆赶向草头山上，到了大石坪后却发现一切都已经结束。 安抚过剑道气运的袈裟熊重新出现在沈清身旁，一人一熊交换过眼神后，与后赶来的黄九郎说明大致情况。 “咱宗门的‘云水无定’还有勾连天地意志、激活剑道气运的效果？”庙祝汉子闻言不由有些傻眼，这青萍剑诀他也不是没练，咋就没折腾出来这般动静过？ “小姜子应该是进入了某种‘天人交感’的顿悟之境，云水无定这一式本就有脱去形骸牵累、逍遥自在的几分味道在里面，能激活青萍剑宗的剑道残运倒也能说得通。” 袈裟熊揉着下巴沉吟说道。 而此刻的沈清望着下方的剑光帷幕怔怔出神。 当年师尊他老人家就是企图唤醒被镇压的青萍剑宗剑道气运，改变宗门青黄不接的困境，最终才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 “唰啦！” 但见女子一甩衣袖，下方的剑光帷幕随之消散，露出里边满脸懵逼的小胖子来。 咋回事？我不就练了会儿剑，咋连山脚下的黄叔都飞上来了？ 看着草头山众人齐聚在半空中，姜明此刻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我们就是来看看你修行的如何。” 按压下心底的不安与烦躁，沈清落在姜明面前，伸手揉了揉小胖子的脑袋温声道。 “我会分给那妮子一缕剑道气运助她补完玄灵剑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过。” 曾清影的耳中忽然传来沈清传音，妇人檀口微张，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真要将那位狠人引来再屠一遍青萍剑宗，恐怕明理那孩子与天剑宗之间的隔阂会越来越深。 “回去吧小黄，没事的。”袈裟熊拍了拍庙祝汉子的肩膀笑着说道，旋即也落回大石坪上，一掌背在身后呈虚握状。 “来给你师尊演示一下云水无定，她方才没看清楚。” 袈裟熊冲着懵逼少年努了努嘴道。 “嗷嗷......” 姜明虽然满头雾水，但还是提起竹剑示范起来。 望着少年飘忽不定的脚步与难以捉摸的剑路，沈清只觉姜明的云水无定与自己曾经习练时有了些许不同。 似乎是更加的逍遥自在，更加的随心所欲...... “不错不错！”确定剑道残运没被再次激活的袈裟熊收回熊掌鼓掌称赞道：“比你师傅练得都像样！” 在袈裟熊的一番插科打诨过后，情绪有些低迷的沈清终于恢复正常，指点了姜明几句话后便转身走向曾清影那边。 “继续好好练，我回去给你们焖腊肉干菜饭去。”袈裟熊嘿嘿一笑过后直接从大石坪边缘跳了下去，姜明回身看了眼正在忙的沈清过后，继续握着竹剑熟悉着第三式“云水无定”内蕴含的那种逍遥自在感觉。 不知为何，姜明总觉得现如今运转剑式的时候缺了点什么，似乎与方才第一次成功的时候有些许差异...... ...... ...... 将手按在光滑平整的大石坪表面，沈清闭上眼睛沉默片刻，再起身时手中多了一缕淡金色气息。 “这是你的了。”将手中那缕剑道气运打入纳兰奉月的眉心，沈清声音冷淡道： “现在你们可以离开了。” 那位一剑削平草头山的存在留下的剑道威压只是镇压住青萍剑宗剑道气运的完全觉醒，却并不会阻止零星几人承袭气运。 或许对方一开始就不想彻底毁灭青萍剑宗，而是让其一直衰落破败下去，就这样一直半死不活的在世间苟延残喘...... 收到那缕剑道气运过后，纳兰奉月的眉心骤然间亮起光芒，旋即亮光蔓延遍布至少女全身。 待到片刻过后光芒消散，纳兰奉月的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盎然灵韵，旋即被少女收敛藏起。 “玄灵剑体，就算是在先天道体里也是不错的存在。”望着玄灵剑体小成的少女，沈清淡淡点评一句，而后转身便向着姜明那边走去。 所谓“先天道体”乃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近道体质，在修行对应大道之时会有事半功倍之效。 纳兰奉月身负的“玄灵剑体”便是先天道体的一种，而今在一缕剑道气运的补完加持下终于小成，现如今的少女待到修为突破至凝神后期境界之后，一身强大战力直逼凝神圆满之境的剑道修者。 玄灵剑体蕴含的种种玄妙可不光局限在前期的修炼增幅与战力加持上，而是会随着持有者境界攀升而逐一显现。 “沈宗主，纳兰奉月还有一事相求。”少女忽然上前一步开口说道。 “说。”见到少女不再是初见面时那副娇蛮傲气的模样，沈清停下脚步淡淡开口。 “还请沈宗主允许我压制境界与姜明一战。”此刻剑体小成的纳兰奉月毫不犹豫脱口而出道。 “不都给你一缕剑道气运了么，还想从我那好徒儿身上压榨更多？”沈清笑眯眯望着少女打趣道。 面对沈清的问询，少女表情认真语气坚定道： “无关乎剑道气运，我只求一胜。” 第一百三十二章 斩天剑诀 “无关乎剑道气运，我只求一胜。” 纳兰奉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看向了另一处练剑修行的姜明，眼底满是旺盛战意。 “我徒儿如今才练气境界，你已晋升凝神期，又该如何试剑比斗？”对于面前少女忽然生出了几分兴趣，沈清双臂抱怀眯眼问道。 “我压境界与他一战。”骄傲如纳兰奉月这般，定不会在主动求战的前提下还仗着高深境界强压姜明一头。 “准了。”沈清笑眯眯点头说道，旋即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向着姜明那边走去。 “小胖，为师给你请的陪练马上就要跑了，趁着机会赶紧跟她过两手。” 听到沈清话语的姜明脚步一停，抬手收剑，可周身仍有残存剑影上下翻飞。 “现在就打？”姜明挥手荡散周身剑影，有些疑惑的望着自家师尊开口问道。 “放手施为即可，也正好让为师看看你这段时日有多少进步。” 沈清颔首说道。 不光是纳兰奉月好奇少年现如今究竟有多强，就连当师父的沈清也想知道，自家这小胖子在“天人合一”共鸣剑道残运之后，到底涨了多少本事。 片刻过后，手提鎏金紫电剑的纳兰奉月走到姜明面前，开口之前先是提剑抱拳，沉声说道： “此前种种是我不对，急躁求成的确不好。” “说好的照明法阵什么时候给我安排上？”姜明挑了挑眉毛，有些意外地望着眼前转变性子的少女道。 “此战结束后，我会雇人送来阵基法器。”纳兰奉月淡淡回道，同时左手拇指已经抵在剑格之上。 “你而今是练气期修为，我不欺你，压境同为练气境界。” 少女话音落下，一身浑厚法力化生镇压法阵封锁丹田气旋，纳兰奉月的气息很快便跌落到与面前少年相仿的程度。 “既然都这么有诚意了，那我再拒绝也就有些不识趣了。” 姜明耸了耸肩一脸无奈道，旋即拎起竹剑对着纳兰奉月回了一礼。 “一柄竹剑又如何能与鎏金紫电剑抗衡，你还是换真剑来吧。”瞧见姜明手中的试炼竹剑，少女微微蹙起眉头开口说道。 “很不巧，师尊她老人家还没给我佩剑。”姜明挠头笑道。 远处观战的曾清影不由有些诧异地看向身旁的沈清。 女子大大方方道：“青萍剑宗规矩，门下弟子下山之前不赐佩剑。” “这样的话......” 纳兰奉月眉头皱起，沉思片刻过后将手中鎏金紫电剑抛向冬竹剑垛，反手从中取出一条笔直竹剑来。 之所以纳兰奉月会自降境界、改用竹剑，便是因为少女有着自己的骄傲与坚持。 以追赶明理师兄为目标的她，自然不会在公平一战中输给任何对手！ “天剑宗纳兰奉月，请赐教！”手提竹剑抱拳在前，纳兰奉月行了一记试剑礼后朗声说道。 “青萍剑宗姜明，请赐教。”少年同样还礼，可周身上下却不见纳兰奉月那般熊熊燃起的战意。 “刺剑式·燕飞横空！” 只听一道娇喝声响起，纳兰奉月脚尖一点身形飞出，整个人宛如飞燕一般向着姜明极速冲来，竹剑剑尖直指少年胸口！ 玄灵剑体被补完过后的纳兰奉月对于剑法招式的感悟更胜往西，这一招“燕飞横空”落入旁人眼中，当真宛若一只矫捷雨燕在天空中飞过！ “浮波浪转。” 面对逼近身前的剑势锋芒，姜明只是后退半步抖了抖肩头，便轻松摆脱落在自己身上的锁定剑意。 明明那小胖子就站在自己眼前，可横空而来的纳兰奉月心中却生出一种无法锁定的荒谬感觉！ “刺！”少女眼神一凝，手中刺剑式速度再快三分！ “唰！” 不出所料，纳兰奉月的这一式“燕飞横空”果然落在了空处，而脚下步伐飘忽摇曳的姜明真好似在浮波踏浪而行，闪避开当胸一剑的同时已经闪身来到少女身后，抬手一剑轻轻点出。 “好身法。” 观战的曾清影美眸一亮，只觉先前自己的确有些小觑这身材发福的姜姓少年。 一旁的沈清满脸的得意神色，却又故意摆了摆手连声道：“低调，低调。” 而身处战局之中的纳兰奉月对于电光火石间的攻守转换并未惊慌，原本一往无前的刺剑式骤然一变，少女轮动玉指调转剑锋后摆手臂，向着身后盲刺而去！ “砰！” 纳兰奉月这看也不看的回转一剑正中姜明递来的竹剑剑尖，而少女也借着这一击拉开距离，身形扭转间紫金剑袍下摆扬起，宛若一朵娇艳傲然的牡丹盛放在大石坪之上。 “这妮子也不错。”沈清见此一幕也微微点头。 “练气境中，不如他。”曾清影却是摇头叹道。 但见于纳兰奉月对过一剑的姜明没有半点后退迹象，反而欺身上前继续追击，同时手中竹剑剑身之上也荡起一抹云光剑气。 “云踪初现。” 少年开口提醒一句，下一刻纳兰奉月便觉有大片锦簇云团在面前炸开。 “护身式·流风回转！”秀手抹过冬竹长剑，纳兰奉月再度喝道，便见炫光剑影化作的风墙出现在少女身前，将一道道云光剑气阻绝在外！ 可当纳兰奉月荡开面前的剑气过后，眼前哪里还有姜明的影子？ “抬头看!” 一道少年嗓音自纳兰奉月头顶响起，一直被对手提醒的少女面上升起一抹涨红，当即羞恼吼道： “斩天式......” “这丫头能以练气修为催动斩天剑诀？”沈清颇为诧异道。 “全仰赖于玄灵剑体的通晓剑心之能。”曾清影开口回应道。 在两位女子眼中，当纳兰奉月催动斩天剑诀那一刻，这场试剑比斗的结果已经再无悬念。 “嗡！” 伴随着纳兰奉月递出一剑直指天幕，一道道剑气光影自少女体内剥离而出没入手中竹剑之上。 “剑气贯虹！”完成蓄势的纳兰奉月双眸之中飘荡的都是破碎剑影。 下一刻，一道贯虹剑气拔地而起，向着天幕之上那道身影呼啸轰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平手，平手 “剑气贯虹！” 伴随着短暂蓄势过后，纳兰奉月仰面朝天一剑递出，贯虹剑气向着半空中的姜明轰然飞去！ 面对自地升天的悍然一剑，空中无处借力的少年忽然间闭上双眼，下一刻整个人的气息好似消散于天地之间。 “剑三·云水无定。” 少年声音响起之际，不光是大石坪上催动斩天剑诀的纳兰奉月神情一变，就连在旁观战的曾清影都神色微变！ “神游逍遥，剑合天地！原来这孩子的剑道已经走到这一步，怪不得刚刚能引动那般规模的剑道气运呼应！” 旁边的沈清并未应声，而是继续观望着场中战斗，可红唇唇角却不由下意识勾起。 而在“云水无定”响彻大石坪广场之时。 本应在半空中被“剑气贯虹”击中的少年忽然出现在纳兰奉月身后，不带丝毫烟火气的冬竹长剑向着少女后心处点去。 “流风回转！” 纵使一剑递出旧力将尽，察觉不妙的纳兰奉月也在第一时间撤剑回防，将将抵挡住来自身后的偷袭！ “平手么......” 见到纳兰奉月横剑挡住姜明的剑尖，曾清影不由微眯眼眸轻声说道。 “不，还没结束。” 沈清望着齐齐停下身形的二人，轻轻摇头道。 “第一次接触冬竹剑，就能将自身剑气完美约束在竹剑承受极限范围内，先前倒是我小瞧纳兰姑娘了。” 云光剑气被贯虹剑气抵消掉，手持竹剑横击在纳兰奉月剑身上的姜明望着眼前少女，眼中终于多了一丝兴趣。 “玄灵剑体的奥妙远超你我想象。”目光在两剑交击处停留一瞬，纳兰奉月的声音再度响起。 “一直压境在练气期，纵有千般手段也不好施展。” 收回竹剑倒提在身后，姜明笑着与纳兰奉月说道：“不如纳兰姑娘放宽些法力禁制，提升到筑基境界再与我过两招？” 纳兰奉月闻言皱眉，娇声喝道：“我是不会以境压人......” 不等纳兰奉月把话说完，便见眼前少年向后退出一步，而后整个人的气息立时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呼吸之间，姜明一身修为便已从三境练气期晋升至四境筑基期！ “这样一来可算公平？”姜明微笑说道，同时手掌前探做了个“请”的动作。 沉默片刻过后，纳兰奉月咬了咬粉唇开口喝道： “再来！” “咔嚓”一声破碎声响起，封镇纳兰奉月丹田气旋的法力锁链破碎小半，少女的气息也随之快速增长。 越来越多的斩天剑气从少女与竹剑之中逸散开来，覆盖填满纳兰奉月周身三丈范围。 “斩天式·八方云动！” 重回筑基境界的纳兰奉月冷声开口，便见大片剑幕霞光化生而出将姜明附近的空间围拢，此刻少女明明仍处在筑基境界，可一身锋芒剑势却直逼凝神剑修！ 面对四面八方合拢围剿的斩天剑气，姜明继续催动云水无定，整个人身形宛若鬼魅妖灵穿梭在剑气海洋之中。 很多时候纳兰奉月明明计算好了攻击死角正好能围堵住姜明，可对方却仍能慢悠悠迈步跨出绞杀之局，甚至还有几次突入纳兰奉月周身三丈之内，云光剑气差点将少女护体的剑影光幕捅个对穿！ “这还怎么继续试剑，那孩子现如今与这一片天地大势相和相容，已经等同立足于不败之地。” 终于确定姜明在施展“云水无定”之后已经隐隐摸到传说中的“领域”门槛，整个人在大石坪广场之上占尽天时与地利，曾清影倒吸一口冷气过后开口说道。 “那也得看小胖他能维持此等状态多久。共鸣天地、自成领域所需的消耗你我也都清楚。”沈清淡淡开口说道。 美妇人望向身旁女子的眼神不由再度变化。 拥有这宛如妖孽一般的剑道种子在手，难道说青萍剑宗...... 深呼吸过后曾清影掐灭自己脑海中生出的大胆想法。 再天才的妖孽也需要时间来成长，而将青萍剑宗死死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的那尊存在，已经傲然立足于光阴长河彼岸之上...... “躲躲闪闪像什么样，有本事正面接我一剑！” 围追剑气再度落空的纳兰奉月终于忍不住脾气大声吼道。 而姜明的身形忽然从少女背后出现，笑呵呵点头道： “好啊，来吧。” 没去管出现在身后的少年嗓音，上一秒还焦躁无比的纳兰奉月在此刻忽然恢复了冷静，抬剑斜指右前方冷声道： “终于抓住你了。八方云动，爆！” 伴随着少女全力一剑递出，如云似雾的斩天剑气向着竹剑所指方向疯狂涌动。 而原本出现在纳兰奉月身后的少年身影疏忽消散，被狂涌剑气笼罩的那一处空间内一道圆滚身影浮现！ “玄灵剑体！” 被预读出动向的姜明暗道不好。他也没有想到纳兰奉月的先天道体如此神奇，竟能看穿与大石坪小天地相融合的自己！ “云水......” 面对汹涌而来的斩天剑气，姜明有心再次以云水无定闪转腾挪，最后却抬起竹剑主动向着八方剑气冲去！ 在与小天地相合的奇妙状态下，姜明不光能够行动自如身法如意，更能获得的类似于“天命视界”的加持，在感知上放慢一切接近自己的凌厉攻势！ “轰隆隆......” 眼见那道身影被无数道爆碎剑气彻底掩埋，纳兰奉月才刚松口气，却忽听手中传来一阵“噼啪”响声。 少女低头看去，顿时俏脸色变。 原来是那柄试炼竹剑撑不住纳兰奉月肆无忌惮地灌注剑气，此刻已经破碎支离寸寸断裂。 能让身怀玄灵剑体的自己如此失态，那家伙也真是有够难缠的...... “想不到你还挺难缠的。” 一道感慨声从斩天剑气肆虐处传来，引得纳兰奉月瞬间抬头望去。 便见身形滚圆的少年手提一截光秃秃的剑柄，完好无损的站在“八方云动”围杀中心。 “好，很好......” 不知为何，看到姜明并未被方才那一招击败的纳兰奉月此刻心生欣喜，一身汹涌战意愈燃愈烈。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还是平手？！ “好，很好......” 看到姜明并没有被自己击败，纳兰奉月此刻竟隐隐有些欣喜。 只因她还可以继续战下去！ “等等。” 姜明忽然抬手说道。 见此情景，纳兰奉月周身熊熊燃烧的战意不由一凝，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怎么了？” “换剑吧。” 姜明扬了扬手中的断剑剑柄开口道：“纳兰姑娘也不想继续这样束手束脚战下去吧，毕竟光是压制境界就已经足够辛苦了。” “对我来说没什么差别。” 纳兰奉月冷哼一声却也没有拒绝姜明的提议，迈步走向竹剑剑垛旁拿起那把鎏金紫电剑。 “师尊，请赐剑。”姜明对着不远处的沈清欠身行礼道。 “为师给你定制的佩剑还没送来呀......”沈清闻言有些犯难道。 上次她离开草头山前去替姜明寄送家书的时候，顺路走了一趟天铸谷给自家弟子定制了一把佩剑，而今还没到佩剑交付的日子。 总不能把她的佩剑飞剑借给姜明吧，毕竟那也有些太欺负人了...... “用这把吧。”一旁的曾清影开口说道，随手一翻取出一柄鞘身镶嵌有地蛟青鳞的墨绿长剑。 “多谢曾长老赐剑。”姜明接住美妇人跑来的墨蛟剑，同时眼神有些微妙的扫向一旁的沈清，那目光好像在说： 师尊啊，果然还是人家天剑宗财大气粗！ “呛啷！” 伴随着悦耳出鞘声响起，拔出墨蛟剑的姜明仔细端详了一番这柄墨绿色长剑，而后冲着纳兰奉月点头，示意这第三场试剑可以继续进行。 “接下来便让我看看，你这小胖子还能为我带来多少惊喜！” 手鎏金紫电剑的纳兰奉月唇角勾起开口说道，而后抬起长剑便是朝着头顶上方刺去。 “八方云动！” 再次施展斩天剑诀，可这一次纳兰奉月的招式威力却与此前不可同日而语！ 便见八团丈许大小的斩天剑气自大石坪上方凝聚成型，而后化作龙卷延伸至广场之上，八道剑气龙卷直接将此地天地灵气彻底搅乱，而后激射出一道道霸道剑气轰向中心处的少年！ “浮波浪转。” 施展青萍剑诀第二式的姜明整个人重新变得飘忽不定起来，手中墨蛟剑也仿佛活了过来，其上盘踞的云光剑气宛若游龙吞噬掉所有靠近的龙卷剑气。 抵挡住一轮齐射过后，姜明迈步向后，身形却是倏忽朝前飞射，瞬间抵达一处龙卷风柱面前，抬手便是一记“云踪初现”将其击溃！ 而当剑气龙卷消散之际，一道窈窕身影出现在溃散剑风之中。 “等你很久了！”早已蓄势待发的纳兰奉月娇喝一声，手中鎏金紫电剑上荡起汹涌剑气，一式威力更甚的“剑气贯虹”随之脱手而出！ 待到剑气长虹吞没少年身影之际，纳兰奉月没有半点放松的意思，腰肢拧转提剑后扫，果然鎏金紫电剑与一抹墨绿剑影狠狠撞在一起！ 而今的纳兰奉月已经可以通过玄灵剑体隐隐感知到姜明的行动！ 见此一幕，曾清影不由微微点头。 看来先前交付给沈清的那一大笔报酬已经物超所值。 而攻势被阻的姜明表情不变，周身云光剑气迅速凝聚成型，挡下剩余七道剑气龙卷轰来的风刃。 换了佩剑的二人一时之间战得难舍难分，呼啸剑光在大石坪广场之上此起彼伏滕旋激荡。 “看来纳兰是准备动用那一招了，毕竟以她的骄傲性格，是不会允许自己第三次与姜明打成平手。” 眼见战局焦灼的曾清影开口说道，同时也为场中少年的可怕天赋暗暗咋舌。 同与鎏金紫电剑朝夕相处的纳兰奉月不同，姜明是在拿到墨蛟剑的第一时间里便完全熟悉此剑特性，更何况少年刚刚才完成突破，能与纳兰奉月战到如此程度已经殊为不易。 “你是说纳兰丫头要胜了？”沈清眉头微挑看向曾清影，见到美妇人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后嘿声笑道：“我看未必。” 毕竟沈清心里清楚，自家徒弟还偷偷藏了一手武道境界没有表现出来。 若是姜明愿意的话，至少现在筑基修为的纳兰奉月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胜过他的。 “不论此局输赢，那柄墨蛟剑便赠与他了。”曾清影再度开口道。 不知为何，美妇人忽然有些想在那孩子身上下一注的冲动，可碍于青萍剑宗当前所面对的困境，曾清影也只能点到为止。 再看那方剑影翻飞的广场，此刻的战况已经来到白热化阶段。 剩余的七道剑气龙卷在被姜明艰难破坏掉之后，少年也不像向前那般毫发无损，身上的皮袄衣摆上也多出了两个窟窿。 而催动过数道杀招却没能摆平对手的纳兰奉月此刻气息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封印过后的法力也只剩下三分之一左右。 “接下来这一剑威力惊人，就连我自己也无法完全控制，你可要当心了！” 这次出剑之前纳兰奉月忽然高声提醒道。 “如此也好，那便一招定胜负吧。”姜明闻言一笑开口说道。 旋即二人对撞长剑后再度分开，纳兰奉月提剑横在身前，口中喃喃低语： “斩天式......” 但见纳兰奉月周围的斩天剑气开始收拢没入少女体内，而鎏金紫电剑上也浮现出一层淡淡光晕。 “青萍剑诀......” 见此一幕情景姜明也深吸一口气，手中墨蛟剑随之发出阵阵剑鸣声，大量无形无色的云光剑气尽数没入长剑剑身！ “一剑无极！” “分光掠影。” 高昂喝声与低沉嗓音齐齐回荡在大石坪广场上空。 下一刻，纳兰奉月与姜明的身形齐齐消失不见。 光与影交错，风与云穿插。 爆发的尖锐鸣爆声淹没吞噬二人先前的声音，爆发的剑气浪潮裹挟着尘烟扩散开来，良久之后才渐渐平缓消散。 待到纳兰奉月的身形重新出现之际，少女低头怔怔看向手中的鎏金紫电剑。 便见长剑剑身之上多出六道深抵剑脊的裂口。 这柄锋锐宝剑竟是毁在了先前的那一击之中！ “砰砰砰......” 不远处传来一连串闷响，爆炸声动静引得纳兰奉月抬头望去，却见姜明手中的墨蛟剑已是寸寸断裂炸开。 少年瞧了瞧自己这把碎了一地的墨蛟剑，又看了眼纳兰奉月手中的破碎宝剑，不由挠了挠头开口道： “又平手了呀。”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佩剑与飞剑 “又平手了呀。” 姜明挠头说道，旋即看向旁边观战的曾清影。 “抱歉了曾长老，至于损失这方面还请找我师尊商量。” “......” “......” 曾清影对于这第三次交手依旧是以平手告终而无语，沈清则纯粹是对姜明这小子的甩锅行径无语。 “这怎么可能......明师兄曾说过，一剑无极当是同境无敌的招式才对......” 手中这把鎏金紫电剑已经破碎不堪，坚韧程度堪比上品法器的佩剑就这样被毁却只换来平手的结果，这如何让向来要强的纳兰奉月接受？ “纳兰姑娘，承让了。” 捡起一地破碎残片，姜明对着呆愣在原地的少女鞠躬行礼过后，便打算下山去帮袈裟熊准备中午的餐饭。 “等等。”终于回过神来的纳兰奉月咬了咬唇再次开口喊道。 “还要打吗？”姜明有些无奈地停下脚步。 上一个这么对他不依不饶的家伙，还是萧若雪那丫头呢...... “方才那一式叫什么名字？”眸子深处再度亮起一抹坚定，纳兰奉月望着姜明开口问道。 “青萍剑诀第四式，分光掠影。”姜明开口说道：“不过我是第一次试用，威力这方面的确有些超出预料。” “分光掠影么......”纳兰奉月重复一句过后，忽然将手中破碎长剑抛向姜明，开口说道： “三战平手，便等同于我输了。不过下一次试剑比斗我定会赢你！” 话音落下，少女转身离开。 “留剑认输么，看来你也有些小看这妮子了。” 看到迎面走来的少女脸上不仅没有半点失落与恼怒，反而透漏出一股蓬勃不息的顽强之意，沈清笑着拍了拍曾清影的肩膀开口说道： “怎么感觉先前那些学费收少了呢......” 女子嘿嘿一笑，一步迈出身影消失不见。 而纳兰奉月在来到美妇人身前后，深吸口气朗声说道： “弟子不才，没能胜过姜明。返回宗门后弟子想要闭关修行，将这式‘一剑无极’打磨至真正的同阶无敌！” 看到少女越挫越勇、战意愈浓的模样，曾清影笑着点头，旋即带着纳兰奉月离开大石坪。 “干得不错嘛。”撇了眼收获两堆破铜烂铁的自家徒儿，来到姜明身旁的沈清笑着夸奖道。 “还是师尊教导有方。”姜明圆滚滚的脸上露出憨厚笑容，发自肺腑地拍马屁道。 “少来，刚才甩锅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孝顺。”沈清冷哼一声，与姜明一道下山返回山中小院。 ...... ...... “先前一战中，你的分光掠影太过生疏，仓促之间爆发的剑影虽然能毁掉那丫头的佩剑，可你手中的墨蛟剑同样承受不住此等压力，才会由内而外碎断开来。” 返回山主小院后，沈清叫住想要去给袈裟熊打下手的姜明，开口指点说道。 “弟子也更能明白师尊与历代前辈们的苦心。”姜明望了一眼怀中两把宝剑的残骸沉声说道： “我青萍剑宗剑式威力惊人，可伤敌的同时也存在伤己的风险。若不能先以试炼竹剑彻底融会贯通基础剑式，真正与敌人交手的时候只会在对方面前留下致命破绽。” 试想一下，若是一名剑客拼着佩剑破碎才能击杀敌人，若是对方还有帮手又该如何？难不成赤手空拳迎敌作战？ “你明白就好。”沈清点头说道：“青萍剑诀杀力无穷，如何掌控这份杀力为己用，便是你日日修行的意义所在。” 随后女子取出一本薄薄册子递给姜明，旋即开口告诫道：“以小胖你的剑道天赋，想来突破凝神境界，掌握剑诀第五式也花不了多少功夫。这里是《青萍剑诀》中册，现如今虽说交给你了，但可别贪多嚼不烂。” “弟子明白。”姜明毕恭毕敬接过剑诀中册，对着沈清沉声保证道。 他已经吃过一次灵血灌体的苦头，深知基础不牢靠的前提下贪多冒进会带来怎样的灾祸，自然不可能再一次重蹈覆辙。 “对了，那两柄碎剑残骸你好好保存，等到日后祭炼飞剑的时候这些都是上好的材料。”沈清开口提醒姜明道。 “好嘞。”姜明点头后告退离开，返回自己的屋子后打开一只破旧木箱，将鎏金紫电剑与墨蛟剑的残骸放了进去。 与需要请人打造炼制的“佩剑”不同，剑修的飞剑祭炼全靠自己，也唯有亲力亲为过后，飞剑才能与持剑者心意相通。 关于剑修佩剑与飞剑的差别，姜明还是从《剑神录》中了解到的。 严格意义上来讲，此前姜明所使用的妖血长剑归属于“佩剑”类别，而长剑粉碎后以其为基础炼制的剑丸便属于“飞剑”行列。 剑修的佩剑就如同武者武具一般，而飞剑则如同修者法宝类似。 下五境剑修多是追求佩剑品质锋利坚韧，战斗手段也颇为单一。而到了中五境界后剑修便有能力祭炼飞剑，谈笑间于百步之外取人项上首级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当“飞剑”在蕴养祭炼到一定程度，最终化作“本命飞剑”之后，其上便会孕育出威力可怕的“剑道神通”，这也是剑修战力爆表，各大修行流派都不愿轻易招惹的原因之一。 想必就连沈清也没能料到，自家的宝贝徒儿早早便开始祭炼剑丸，而且其内剑胎还藏了一道具象化的纯粹剑道...... 选了一块小号的墨蛟剑残片丢入口中，姜明操纵着法力包裹剑片转移到丹田气府之中，将其丢入裹着剑丸雏形的青色灵光之中。 “嗡......” 吞下那枚墨绿色剑片的青色光团发出轻微嗡鸣声，似乎懵懂的幼兽寻到了可口食物一般，与其建立了微弱心神联系的姜明甚至能够感觉到一股欣喜之意自剑丸中生出。 “看来剑器残片果然比矿石钢材更合剑丸胃口啊。”姜明合上破旧木箱沉吟说道。 剑丸能有如此反应也不奇怪，毕竟墨蛟剑与鎏金紫电剑都是以大量宝矿精钢冶炼铸造而成，其本身品质已经等同于上品法器，比起剑丸雏形的原身宝剑强出太多，提炼其内精粹用来重塑剑胎自然也是更好的选择。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不动门来访 送走曾清影与纳兰奉月二人后，草头山上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纳兰奉月承诺的照明法阵如约送来，不过姜明没选择将其布置在自己屋里，而是安装在山主小院中。 自从在大石坪上引动剑道气运暴走过后，少年只觉自己修炼起青萍剑诀总有种事半功倍的感觉，而原本伪装之下虚浮不稳的化外境修为也快速夯实稳固，连带着姜明的身体都跟着瘦了几圈。 青萍剑诀第四式分光掠影实际上便是以剑气拟化光影分身，此前与纳兰奉月的最后一战里，姜明直接以此式幻化六道剑影从不同方向斩击鎏金紫电剑，这才将堪比上品法器的宝剑直接砍废！ 此式可谓是青萍剑诀前五式中爆发最强的一招，与天剑宗斩天剑诀的“一剑无极”正面对轰不曾占到半点下风！ 只不过激增的杀力也带来了新的难题，姜明即便有着剑道残运眷顾，也消耗了千余柄竹剑才彻底掌握此式。 ...... ...... 时光如奔马，遥遥万里行。 时间一转眼便已来到三月中旬，饶是北俱芦洲冬去极晚、春来极迟，草头山附近也能看到点点新绿破开雪层冒出头来。 沈清又一次下山走了一趟天铸谷，取回定制佩剑的同时也带来许多山上风闻。 “......太白剑宗老宗主宣布收取关门弟子，坊间传言对方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 餐桌上女子眉飞色舞的讲着自己从天铸谷听来的八卦消息，这家连锁分号遍布大半座北俱芦洲的炼器宗门平日里也不与其他势力抢夺地盘，就只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老实铸剑，故而也没有哪一家门派愿意主动招惹这群铁匠。 而这群铁匠看起来个个五大三粗、木讷呆板，实际上对于各大仙门内的八卦花边感兴趣得很，天铸谷的消息聚集度甚至不比一些仙家渡口的情报贩子差。 “青莲台的太白剑宗？那里从不在意门徒出身，也是个盛产怪胎奇人的地方。”袈裟熊随口点评道。 一旁的姜明膝上放着一件长条布包，此刻正专心吃饭。 瞧见爱徒对于自己所讲的八卦不感兴趣，沈清眼睛一转，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还有件事，便是关于七星剑宗......” 听到“七星剑宗”四字的姜明夹菜动作停滞一瞬，而后继续将一块冬瓜夹到碗里吃了起来。 见此一幕的沈清嘴角泛起一抹坏笑。 “你那位异常低调的未婚妻可有些声名鹊起，先是击败七星剑宗七星子中的下三星，而后再次宣布闭关潜修。”女子特意说给姜明听，为的就是看看少年能有什么反应。 “噢。”姜明应了一声继续干饭。 姜明从来没有轻视过萧若雪的天赋，即便是此前少女在七星剑宗泯然若众的那段时间，他也不觉得对方真的会就这么一直平庸下去。 “而那闻君诚当众放出话来，他也会击败天照峰区域众天骄，登临人榜榜首。而今他已经排在人榜第九的位置了，很快便会继续下一场试剑挑战。”沈清给姜明夹了一筷子土豆炒姜丝，语气玩味道。 “关弟子什么事。” 催动云光剑气化作细针，将易容伪装成土豆丝的姜丝一一挑出，姜明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家师尊开口说道。 我知道您老人家也有一颗燃烧着八卦之魂的心，但能别想方设法把您自己的徒弟也拐进来嘛？ “这不是给你来点动力嘛。”沈清嘿嘿笑道。 “比起萧若雪，我倒是更好奇天照峰那么多家山上仙门，当真就让身为外来者的闻君诚向着人榜榜首发起冲击？”解决掉饭菜过后，姜明双手搭在长布包上开口问道。 “你那些师兄师姐们带去五大仙门的剑道气运令其内最顶尖的一批弟子纷纷闭关潜修以期突破中五瓶颈，剩下的诸如纳兰奉月这一批的孩子年纪尚浅，离着凝神圆满还有些距离，对上加入七星剑宗之后飞速崛起的闻君诚并没有十成把握胜出。”沈清脸上浮现出一副“丫活该”的解气神色开口道。 “小祁倒是能收拾那闻家小子，只不过那丫头性子温柔，若非不动门开口下令，是不会主动与人为敌的。”袈裟熊从旁插话道。 “只可惜你如今还是筑基境界，不然也可以与那些人榜上的天才们过过手，说不定也能冲刺个人榜前十的排名。”沈清面露惋惜道。 “弟子对那人榜真的不感兴趣。”姜明苦笑说道。 天知道那些制定仙剑榜的老怪物们拥有怎样的可怕手段，是否能看破他天地练气决与无相白面双重封印下的真实修为。 “咦？还真是经不起念叨。”沈清忽然抬头望向院外，而袈裟熊的小眼睛里也浮现出意外神色。 姜明有些不明所以地跟着看去，结果却什么都没发现。 “小姜子，你那位五师姐来了。”袈裟熊冲着姜明嘿嘿笑道。 “五师姐？不动门祁月如？”姜明挑眉诧异道。 先前他曾听自家师尊说过，在他之前的五位师兄师姐下山游历过后便回归各自门派，再不曾踏入草头山一步。 而今五师姐亲自前来，只怕是其背后师门不动门找师尊有事商量。 片刻过后，一行人出现在姜明的感知里。 “五丫头进来，其他人外边侯着。” 沈清微冷的嗓音传出山主小院，院外众人闻言有些骚动，最后在为首之人的安抚下留在院外等候，由一位身着鹅黄色衣裙，眉眼之间荡漾柔柔暖意的少女推开小院门扉。 回身关好院门后，少女翻手从储物法器中取出两只酒坛，而后直直朝着伙房方向走去。 这个时间段，师尊她老人家与锦澜前辈应该正在用午膳。 迈步走入伙房厅堂，祁月如看到饭桌之上多了一道微胖的少年身影，美目之中流露出些许诧异，而后又很快恢复如初。 将手中酒坛放在一旁，少女提起鹅黄裙角欠身行礼道： “不肖弟子祁月如，见过师尊，见过锦澜前辈。” 第一百三十七章 心结 “不肖弟子祁月如，见过师尊，见过锦澜前辈。” 少女欠身行礼，举止之间落落大方，令与之初次见面的姜明不觉心生善意。 “从哪学来的这套繁文缛节？有这份精力与空闲，还不如放在修行之上。”沈清神情冷淡开口道： “那几只而今都在闭关冲刺中五境界，怎么就剩你还在凝神圆满兜兜转转？难不成已经将从草头山上学到的东西都忘了个干净？” “师尊示训的是，月如知错了”少女不敢继续施以全礼，只得低头柔声说道。 “还是叫我熊前辈吧，听着亲切顺耳些。”一旁的袈裟熊起身拿来一套新的碗筷，冲着祁月如努了努嘴道：“坐下吧，有什么话边吃边聊。” “不动门逼你来的？”待到少女落座后，沈清撇了一眼院外等候的几人，语气也不似先前那般冷淡。 “长老们不愿与七星剑宗交恶，而其余宗派又都想让弟子出面阻击那位闻天骄。落日宗、天剑宗等四仙门近日连番对不动门施压，长老们便询问弟子愿不愿意回草头山暂避风头。” 少女望着沈清颤声说道：“弟子本无颜面再见师尊，这些年间却又思念得紧......” “月如，我只问你一句话。”沈清抬手打断祁月如的话语，望着少女那双泛着水光的温柔眸子认真开口道： “待到青萍剑宗覆灭之后，你可愿将青萍剑诀继续传承下去？” 听闻此言的祁月如眼眶一红，泫然欲泣道： “弟子定不负师尊所愿！” “于我而言，其实无所谓以后流传于世的究竟是叫青萍剑诀亦或者不动剑法，只求一代代宗门前辈们流传下来的心血别在我这一代彻底断绝便已经足够。”伸手揉了揉祁月如的脑袋，沈清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微笑。 “五大仙门的布局谋划为师并非被完全蒙在鼓里，收下你大师兄后之所以又接手你们师姐弟四人，为的便是将这残余星火传递下去。” “大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与你们这些孩子无关，踏踏实实在不动门修行便是。”一旁的袈裟熊也开口说道。 听到师尊与熊前辈的这番话语，梗在祁月如心头多年的心结在此刻终于消散化解，少女猛地扑入沈清怀中哭得泣不成声，好半响过后才终于冷静下来。 “行了，人我收下了，你们有多远滚多远。” 沈清一边替祁月如擦着眼角泪花，一边对着院外那些人冷声喝道。 为首那位不动门长老面露复杂之色，却还是对着山主小院行了一礼，而后带着身后众人转身离去。 ...... ......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你的小师弟姜明。” 待到祁月如情绪稳定过后，沈清与少女介绍说道。 “见过月如师姐。”姜明点头示意道。 “师姐......”祁月如听到这声师姐有些微微愣神，毕竟曾经在草头山修行的时候，都是排行末位的她追着喊其他人师兄师姐。 “哦哦，小师弟好！”猛然回过神来的少女脸上飞起一阵红霞，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打招呼道。 “对了师尊，这是宗门给您的谢礼。”祁月如突然想起来什么，取下手上那枚白色指环递给沈清道。 “谢礼？不是那两坛好酒嘛？”沈清侧头望向门口那两只酒坛，从方才她就嗅到其内飘散的阵阵酒香。 “那是弟子用攒下的月俸银子偷偷买的，与宗门无关。”祁月如眨了眨眼开口说道。 “算你有心了。”沈清点了点头，挥袖收下那两坛好酒，至于不动门送来的谢礼只是看了两眼，便将那枚白色指环丢给桌对面的姜明。 “就算是你师姐给你的见面礼了。” “谢谢师姐。”接住白色指环的姜明赶紧起身，怀抱长布包裹欠身谢道。 “师姐，我成师姐了嘿嘿......”少女应声过后又不禁傻笑起来。 “当初放你回不动门或许就是个错误。”看着眼前终于露出几分曾经天真烂漫模样的祁月如，沈清不由摇头轻声叹道。 “那些讲究‘心不动，身不动，神不动’的老古板规矩恁多确实讨厌。”一旁的袈裟熊咂了咂嘴附和说道。 一桌人吃过饭后，姜明先将怀里的长布包裹放回小屋，而后便被沈清叫到山主小院内。 “现在想来，长老们愿意把我送回草头山，想必也是让我解开心结专注修行。” 正厅屋内，祁月如坐在一张老旧梨花木椅上轻声说道。 “五小只里就属你这丫头呆，他们四个早就想明白为师的用意了。”小口品着祁月如花费重金采买来的好酒，沈清开口点评说道。 “除此之外，我还听闻有人私底下将弟子吹捧成天照峰地区地下五境界第一人，试图引起那位闻姓天骄的注意力，将其引至不动门中逼我出手。”祁月如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啧啧啧，一听就知道是哪家的手笔。”沈清笑呵呵开口说道。 而今天照峰地区的山上仙门不好针对闻君诚施展下三滥手段，可对付起同地区的近邻门派那便没什么顾忌可言。 “而今那闻姓天骄已经闯入人榜前十，料想不日便可挤进前三行列。二师姐跟三师兄、四师兄又都闭关寻求破境契机，这人榜榜首之位恐怕真会落到他的手中。” “月如师姐。”旁听的姜明忽然好奇开口道：“那闻君诚当真如此厉害，竟然连人榜前十的好手都奈何不了他？” “若是回来前的我碰上那一位，胜负之数也不过五五，而且他的修为战力还在时刻增长，尚未达到凝神境界的极限。”祁月如面色凝重说道。 “那家伙这么猛？”曾与纳兰奉月交过手的姜明对于天照峰天才俊杰的实力水准有了初步判断。 而曾经被自己压在身下猛揍的闻君诚竟然能盖过这么多天才一头，看来这小子离开紫皇洲后定是经历了一番不俗际遇。 “师姐你刚才说‘回来之前’，那现在......”姜明忽然发现一处细节，抬头望向温柔少女问道。 “现在我心结已解，可以准备闭关破境，冲击中五境界了。”祁月如浅浅一笑，水润眸子中霞光溢彩，让人望之再难移开目光。 第一百三十八章 十绝剑体 接下来一个月时间里，祁月如在草头山上进行着闭关破境前的最后准备，偶尔也抽出时间陪着自己那位小师弟练习青萍剑诀。 “心无定，身无定，神无定。小师弟你的云水无定式好像要比我用出来更加自然而然。”收起竹剑，鹅黄裙少女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师姐身处不动门内，自然没办法像我这般天马行空、无拘无束。”一身肥膘消耗掉七七八八，整个人看起来只是微胖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今日应是我最后一次陪你练剑。稍后我便会前往后山别院闭关静修直至突破化外境界。”二人一道走下大石坪，祁月如双手背在身后笑着说道。 “恭祝师姐顺利破境。”背着竹筐的姜明认真说道。 “不用操心我，倒是小师弟你的修为提升有些过快，一定要注意打牢基础。”祁月如有些担心的对姜明叮嘱说道。 这一个月来，姜明剑法与修为上的进步几乎可以用神速来形容。祁月如本就是不动门这一代最为妖孽的天才，可当初从筑基境界晋升至凝神期也足足花费了三个月时间，而自己这位小师弟只用了一个月时间便完成了境界突破！ 若不是师尊她老人家说没什么问题，祁月如都想好好检查一番小师弟的身体，看看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感觉最近修炼起来异常顺利，大概是师姐喂招的功劳吧。”姜明嘿嘿笑道。 “这么甜的小嘴，也不知道将来会哄骗多少姑娘为你着迷。”祁月如笑眯起眼睛，目光落在少年瘦了许多的脸庞之上。 自家这位小师弟还真是胖子里的潜力股，先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只觉得圆圆滚滚好生可爱，现如今真的瘦下来后，这模样当真称得上一句英俊小生。 “那我只好学一学佛家闭口禅，省得将来下山惹出祸事来。”少年笑着说道。 “还在油嘴滑舌，讨打！” ...... ...... 今日午饭过后，沈清便带着祁月如前去后山选一座僻静院落闭关修行。等到女子返回的时候，特意把姜明叫了过来。 “小五闭关之前最担心的还是小胖你。”沈清望着面前清爽了许多的少年，并没有改口先前的称呼。 “凝神境界作为下五境的最后一层境界，乃是凝聚神念、开辟识海的关键时期。唯有神念凝聚，修士方才有驾驭‘法宝’的可能。而此境界更是关乎我等日后炼制飞剑等诸多事项，万万马虎不得。” 说实话，就算是沈清也着实被自家徒弟的精进速度吓了一跳。 只不过剑道气运垂青之下一切皆有可能，更何况这孩子还曾引动整个青萍剑宗所有的剑道残运，而且筑基修为也十分扎实，沈清也便接受了眼前离谱的事实。 “谨遵师尊教诲。”姜明点头沉声道。 源于体内那道始源天命的缘故，姜明很早便开辟了识海空间凝聚神念，对于凝神期的种种相当了解。 “最近山下不太安稳，你那位同乡在天照峰地区力战各大仙门天骄精英，将原本的局势彻底搅乱。我听说许多年轻天骄在败给闻君诚后表示心服口服，而其身后的门派也隐隐有些靠拢七星剑宗的意思。”沈清提起一壶桃花酿抿了口后说道。 “闻君诚而今是排在人榜第几？”姜明不由有些好奇问道。 “第三。”沈清竖起三根手指慢悠悠说道：“最新一期人榜出来后，早先宣布闭关破境的那几人已经被剔除榜单排名。” “那第一与第二是？”少年疑惑问道。 “第二是天剑宗纳兰奉月。”沈清开口答道。 听到这个名字姜明并不意外。那姑娘在补完玄灵剑体之后强得有些可怕，虽说在姜明这里三战三平，可一身实力依旧不容小觑。 “第一是你五师姐。”沈清抬手指了指后山方向道：“她闭关的消息就连不动门都不知道，更别提那些制作仙剑榜的家伙了。” “不过有心人已经开始散布小五藏身在草头山的传言，应该是想转移那闻君诚的视线。”女子纤纤玉指拨弄着冰瓷酒壶懒声说道：“我让老黑去给小五护道守关，这些天就由你接替它掌勺吧，也正好降一降修炼速度，省得为师心里头一直担心。” 这天底下主动要求自家徒弟降低修炼速度的，恐怕也只有沈清独一人了。 “是。”有些哭笑不得的姜明拱手领命。 倒不是他不想继续隐藏修为境界待在筑基期，而是青萍剑诀的修炼同样伴随着境界晋升，若想光明正大习练剑诀第五式，他就必须将表面修为提升至凝神期来。 还好有剑道气运作为借口，师尊与师姐她们只是有些担心，还不曾怀疑姜明其实是隐藏了真实修为。 袈裟熊前去后山护道守关之后，山主小院里也就剩下姜明与沈清二人。 少年将一方小院打理得井井有条，一日三餐的味道也逐渐追上了厨师长袈裟熊，同时剑道修行也并未落下半点。 以姜明现如今的情况，可以说只要他的剑道感悟到了，随时都能将境界提升起来。 而在四月初一这一天，下山买酒的沈清又带回一道重磅消息。 日前，天剑宗纳兰奉月大战七星剑宗闻君诚，百招过后以半式的微弱差距憾负落败。 “小成圆满的玄灵剑体都能输？莫非那家伙也觉醒了什么先天道体？” 厨房里，腰上系着围裙的姜明正忙着生火做饭，听到倚在门口的自家师尊提起纳兰奉月战败的消息时不由有些惊讶。 “此战之后各大仙门已经证实，那小子的确身负先天道体。”沈清点头道：“怪不得何老怪会破例收下那小子。” “是什么？”姜明转身看向沈清好奇问道，可身后的两柄精钢菜刀还在空中翻舞纷飞，将一份份食材处理好。 “十绝剑体。”女子微眯起眼，吐出一个令姜明有些印象的名字来。 模糊的记忆瞬间变得清晰起来，少年猛然间想起，自己曾在《剑神录》的某一册里读到过相关的只言片语。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本宗主好心累 《剑神录》第十三册内记录有北俱芦洲历史上出现的各类先天道体，其中自然也包括“十绝剑体”这一种超凡体质。 千年之前青莲台地区便曾出过一尊十绝剑体，号称大成之后可横绝古今、独断乾坤，只可惜还未走到最后一步便被太白剑宗的绝代天骄历不语斩落剑下。 而对于那尊十绝剑体历不语的评价极高，还曾言当初一战不过五五胜算，由此可见十绝剑体的战力之强世所罕见。 而现如今各路仙门已经确定，这位被七星剑宗何明远收入门下的闻君诚便身负传说中的十绝剑体，也怪不得此人在来到天照峰区域后连战连胜气势如虹，最后连天剑宗纳兰奉月都不是对手，以半招之差憾负落败。 “十绝剑体分外难缠是一方面，那闻君诚携连胜之势登门挑战又是另外一方面。”沈清一眼便看穿其中关窍。 “有人是想用天照峰区域这一代精锐天骄作磨刀石，将那闻君诚锻成一柄锐不可当的锋利宝剑。” “过刚易折，过利易损。”姜明咂了咂嘴开口说道。 当初他在拒北城的时候也像现如今的闻君诚一般叱咤风云镇压四大家族年轻一辈，结果便在那场剑仙试炼里跌了跟头，被突然爆发的空间裂隙一口吞下丢入隐者界域，更是被迫签订下从未有人成功过的十重试炼，更不要说用的还是生死魂契。 自打从隐者界域里出来姜明就再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每一日都沉浸在试炼限期的阴影之下，九死一生后方才终于获得三年喘息之机，有机会在这草头山上静心习剑。 “你小子就是太低调了。”沈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道。 ...... ...... “嚯，这下咱草头山想低调也低调不成了。”指间夹着一封烫金拜帖，沈清抬眼望着面前的少年微笑说道。 “闻君诚真要过来？”姜明闻言眉头微蹙，开口说道：“师姐已经闭关着手境界突破，他不过是白跑一趟而已。” “不动门嫡传弟子躲在草头山的消息不过是坊间风闻，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就算是七星剑宗也不能把话挑明。”沈清坐直身子，抬手点了点少年说道：“那闻君诚明面上前来的由头是挑战青萍剑宗门下弟子，收拾完你之后才能更进一步邀战‘碰巧路过’青萍剑宗的人榜榜首。” 山上仙门最讲究的便是声望与脸面，真如青萍剑宗这般破罐子破摔满不在乎名声的没落传承毕竟只是少数。 “师尊，弟子这几日修行之上又有感悟，能不能去后山陪师姐一起闭关修行？”姜明眨了眨眼尝试性开口问道。 “不行。”沈清翻了个白眼干脆拒绝。 由筑基期突破凝神境界都不过午休期间的片刻功夫，你现在说想要闭关静修实在侮辱为师的智商嘛？ “我去看看熊前辈怎么样了，它日夜为师姐护道守关一定辛苦得很！”姜明眼珠一转又有一计。 “老黑在那边补交呢，不用过去吵它。”沈清乐呵呵否决道。 身为护山神兽的袈裟熊只需要趴在祁月如闭关之地门外，无论是清醒着还是睡着了，都能确保少女绝不会受到外界半点打扰。 “弟子上一次听黄叔提起过，南边二十里外的桃源村炼制的醇酒到了开坛的好时候，便让弟子替您去购置些回来！”姜明还在努力挣扎道。 “别费劲了，为师带回来的这批酒就是桃花酿。”沈清毫不留情击碎姜明丢出来的所有借口，看着面前微胖少年开口问道：“你就那么不愿意见闻君诚一面？你俩可是同乡啊。” “我不是担心见那家伙，而是担心那家伙会泄露我在青萍剑宗的消息，引来另一位天大的麻烦。”姜明苦着脸小声说道。 “你那位未婚妻？”听到此处沈清来了兴趣，挑了挑细眉开口问道。 “除了她还能有谁。”姜明无奈点头道。 “桃花债可比人情债更难缠呦。”沈清目光幽幽盯着少年。 “师尊您这么看着我干嘛，我只是不想徒增麻烦罢了。”姜明讪笑着回应道。 “你们年轻一代的恩怨纠葛为师懒得去管，总之你便是我青萍剑宗下一代传人，那闻君诚投帖约战的也是你。”沈清大手一挥霸气说道。 “.......” 沉默片刻过后，姜明只好接受现实，开口询问自家师尊道：“那弟子能不能在这几天突破凝神中期？” “你问我？什么时候突破境界还得征求为师的同意了？”沈清被问得一愣。 “您先前不是说要我限制一下修为速度嘛。”姜明摸了摸鼻子小声说道：“只不过弟子最近对剑诀第五式感触颇多，连带着修为境界水涨船高，已经卡在凝神中期关隘有几天了。” “罢了罢了，以后想突破便突破吧，为师不管了......”听到姜明的话语后沈清瞪大秀眸，旋即躺回靠椅上摆手说道。 突然感觉到心好累怎么回事。 大家修行剑道的时候不都应该是一步一个脚印苦苦攀山的吗，怎么到了自家徒儿这里就跟吃饭睡觉一般轻松写意？ 其实姜明并没有跟沈清开玩笑。 这些日子里姜明的确因为感悟剑道而境界再进，只不过并非是伪装出来的五境凝神期，而是真实的六境化外期。 体内转化为血肉脂肪的灵气血气已经被姜明炼化得七七八八，而修行剑道与吞吐日精月华带来的裨益让姜明的的确确摸到了化外中期的瓶颈。若不赶紧解放一部分明面上的修为，姜明只怕天地练气决与那张无相白面都无法完全隐藏自己身上的秘密。 毕竟中五境界的每一次小境提升，对于灵气法力的增幅提升都要远超过下五境界的大境界晋升。 “去准备准备吧。你若当真抵达了凝神中期，对上那十绝剑体怕是也能过个几招。”一副认命表情的沈清喃喃说道。 “弟子领命。”姜明微微颔首，而后转身离开小院，返回自己的屋子。 第一百四十章 佩剑微澜 返回小屋，姜明望着横放在那只大木箱上的长剑，眼底那抹无奈渐渐消散开来。 长剑剑鞘以龙蟒皮革鞣制而成，整体呈现水蓝颜色，其上又以青金石与松绿石点缀，剑格处有微小剑篆勾勒出古朴线条，使得整把剑的风格低调沉稳。 盘腿落座蒲团之上，姜明取来长剑横放在膝头，握住剑柄抽出剑身。便见有粼粼水光自剑身之上折射而出，将整间屋子映照得宛如深海世界一般。 此剑名为“微澜”，便是沈清此前在天铸谷为姜明定制而成的佩剑。 “青萍之末，微澜之间。” 回想起《剑神录》中记载的那段文字，姜明伸手拂过长剑剑锋。 便见一道红线浮现在少年指肚之上浮现，一滴带着暗金光泽的血珠落在剑身之上，眨眼之间便被微澜剑彻底吸收。 以精血法力蕴养过一番佩剑之后，姜明将长剑归鞘挂在腰间，而后向着山顶大石坪走去。 这一日，草头山上空雷云密布大雨瓢泼，数道雷霆先后轰落山顶大石坪广场。 ...... ...... 仙都山区域，七星剑宗摇光峰上一座洞府之中。 林巧儿捻起一块“神仙记”出品的晶莹糕点丢入口中，百无聊赖地等着一旁盘坐在金丝蒲团上的少女吐纳修行。 待到游走过最后一轮周天过后，身着黑衣黑裙的黑发少女缓缓吐出一口白雾，旋即睁开那一双仿若使得日月黯然失色的剑影星眸，五官精致的俏脸上没有一丝神情波动。 “啊！眼睛，我的眼睛......” 一时不慎的林巧儿与结束修行的少女正对上目光，旋即捂住双眼哀嚎起来。 黑裙少女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无奈神情，起身走到林巧儿身旁伸出白嫩手掌覆盖在她的双眼之上。 “别动。”少女微冷的声音令林巧儿安静下来，任由对方抽取斩入自己视野内的星光剑影。 “嘶......”直到双眼恢复视力过后，林巧儿这才揉着红肿眼睛嘟囔说道：“刚出炉的神仙记水晶糕，再不趁热吃，滋味便要去了三成。” “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我都与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在我修行期间偷偷跑进来。” 黑裙少女教训林巧儿道，却也没拒绝对方递过来的温热糕点。 “在外边等多无聊啊。”运转法力消去眼眶红肿，抬袖擦去脸上泪水的林巧儿不情愿道，旋即又取了一块晶糕丢入嘴里，鹅蛋似的小脸上腮帮鼓起，幸福的笑容再次浮现而出。 “说吧，这次找我来又有什么事？那些家伙们还在找你的麻烦吗？”用过糕点后黑裙少女伸出俏舌舔了舔唇角，而后望向对面的林巧儿开口问道。 “当然不是。”林巧儿闻言连忙摆手道：“周倩她们老实了许多，没再继续为难我。” “那是有什么事？”黑裙少女柳眉微挑。 “是山下传来的一些风闻八卦，我猜你应该会感兴趣的！”鹅蛋脸少女顿时眉飞色舞起来。 却没想到不等林巧儿开口，便见黑裙少女抬手制止道：“停，我不感兴趣。” “我还没说呢！”眼见黑裙少女起身又向那方金丝蒲团走去，林巧儿急声道。 “不管是怎样的风闻八卦，我都不感兴趣。”黑裙少女重新闭上眼睛，周身气息也随之一凛。 “是你那位同乡的消息，据说君诚师弟在天照峰地区连战连胜，已经打到那一片人榜第二的位置了！”林巧儿语气里满是钦佩与仰慕。 闻君诚与眼前的黑裙少女都是由顾棠长老带回七星剑宗的剑道天才，后者因缘际会之下与林巧儿相熟，鹅蛋脸少女还经常跑来这处修行洞府送各种点心吃食。 而前者闻君诚则是七星剑宗年轻一代里熠熠闪耀的一颗新星，入宗寥寥数月便可比肩七星子中的下三子，而后更是离开仙都山区域，前往数个大区之外的天照峰区域挑战当地的人榜高手。 “若雪，君诚师弟真的好厉害唉！”林巧儿钻到黑裙少女身旁，灵气盎然的双眸已是成了星星眼状。 萧若雪却是对鹅蛋脸少女的话语没有半点兴趣。 对于她来说，闻君诚此前最多算是同乡，而今又能算作同门。除此之外，两人之间再无任何瓜葛。 那闻君诚在天照峰地区如日中天又如何？关我萧若雪何事？ “你们可是一起加入七星剑宗的啊，你与他又是同乡，相互之间肯定认识！”林巧儿眨着眼睛认真说道： “而且我听说，君诚师弟的先天道体被一位天照峰天才逼了出来，好像是叫什么十绝剑体......” 鹅蛋脸少女话未说完，对面的萧若雪忽然中断修行豁然睁开双眼。 “啊！眼睛，我的眼睛......” ...... 再次中招的林巧儿哭唧唧地接过萧若雪递来的毛巾盖在双眼之上，整个人缩在椅子上躺尸。 “你方才提到的十绝剑体，很强吗？”捻起一块水晶糕投喂给林巧儿，鹅蛋脸少女嗷呜嗷呜嚼得喷香，又讨了杯茶水才重振精神，坐起身来与萧若雪介绍说道： “强得很哩，我听宗门里那些师兄师姐们说，单打独斗的话没人是十绝剑体的对手！而君诚师弟击败的榜二天骄也是一位身负先天道体的剑道种子！” “哦......”萧若雪闻言沉吟一声，下意识探手按向腰间那柄墨色长剑。 若说闻君诚，那萧若雪的确没有半点兴趣，哪怕对方似乎对自己怀有别样的感情。 可若说起强横霸道的先天道体，那萧若雪便不觉手热起来。 而今的她需要变强，单单是击败七星子中的下位三人是远远不够的。 她需要通过挑战更多的天才强手，积攒更加强大的实力，才能完成那一日对于自己立下的誓言。 无论如何，她都要走一趟鬼域酆都，看一看那里是否真的有枉死冤魂驻足停留...... “你哦什么，不会是想与君诚师弟试剑比斗吧？！”瞧见萧若雪一副战意凛然的模样，连忙开口劝道：“你可别忘了宗门规矩，上次你剑挑三星子已经是第三次坏规矩了，而今禁闭期未满，可千万别再乱来了！” “我知道。”少女轻声应道，而后合上双眼，开始新一轮的运气周天。 七星剑宗新晋弟子萧若雪，入得宗门数月以来屡次触犯门规，故而被禁足在摇光峰上闭关修行。 第一百四十一章 红甲 “呦呵，林丫头又来看这妮子了呀。” 一道女子嗓音传入洞府，吓得林巧儿赶紧将拿起的那块水晶糕塞进嘴里，两边腮帮被撑得鼓鼓囊囊好似松鼠一般。 “红，红长老好......” 被糕点噎得直想翻白眼的鹅蛋脸少女诚惶诚恐开口道。 “那么见外干什么，我就是办完了事情回趟宗门，来看看这妮子怎么样了。” 一位身披红霞、头戴红甲的奇异女子走入府内，女子脸上那块面甲呈现大红之色，其上布有道道裂纹，却始终不曾彻底碎裂。 来人乃是七星剑宗“执星长老”之一，是与何明远何长老平起平坐的可怕存在，但在七星剑宗年轻一辈之中却无人知晓她的名讳，只得尊称一句“红长老”。 “怎么样，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这妮子是不是又惹什么祸了？” 迈步走到桌椅旁，红袍红霞头戴红甲的高挑女子伸手捻起一枚水晶糕丢向脸上面甲。 便见那块糕点在接近红甲之际“嗖”的一下消失不见。 而面甲之后的女子脸颊微动咀嚼起什么来。 “启禀红长老......” 林巧儿老老实实跪坐在金丝蒲团旁，将这几个月以来七星剑宗发生的大事小情如数禀报。 “这妮子是什么惹祸精嘛，又去招惹上小星子们。”红甲女子说出来的话虽是责怪，可语气里却又满是回护。 “弟子告罪！其实若雪与星子大人们的冲突因弟子而起......”林巧儿把头埋得更低，声若蚊讷的解释起那一日的种种巧合。 “跟班都能如此嚣张，那便是他们这群小星子管教不严。这次的错倒不在雪丫头身上。”红甲女子抬手撑着下巴满意点头道。 “哪一次的过错都不在弟子。” 萧若雪清冷嗓音再度响起，完成周天运转的少女睁眼望向靠在椅子上的红甲女子，眼中喷薄而出的剑光还未靠近女子周身便消弭散尽。 “你这脾气还真够倔的。”红甲女子笑着说道：“宗门规矩自有它定制的道理，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意气行事，七星剑宗还不得被闹得天天鸡飞狗跳？” “弟子明白，所以弟子认罚。”萧若雪淡淡说道，望向红甲女子的目光没有丝毫动摇。 “算了，不与你这倔妮子讨论对错。还是说说十绝剑体吧。”红甲女子抬手一勾，便见空中浮现出一柄褐色小剑落入女子掌中。 “何老怪的关门弟子战绩不错啊，都爬到天照峰人榜第二的位置了。”读着飞剑传书内记载的宗门邸报，红甲女子点头称赞道。 “要不要我去与宗主说一声，特许你与那孩子登临剑台试剑比斗？”红甲女子莞尔一笑道。 “多谢长老美意，不用了。”萧若雪冷淡回道，旋即闭上了眼睛准备继续打坐修行。 “这妮子......”红甲女子摇头笑道，旋即站起身来，与黑裙少女身旁的林巧儿开口说道：“平时也多来看看她，别让好好一个大姑娘变得跟那些千年老怪一样孤僻凉薄。哦对了，这点心不错，剩下的我带走了。” “是！”林巧儿两眼放光大声应道。 待到红甲女子离开过后，林巧儿便满面笑容地看向萧若雪嘿声说道：“我可是得了红长老批准，以后也不用偷偷摸摸带点心过来了！” 瞧见眼前活力满满的鹅蛋脸少女，萧若雪只觉有些头痛。 她可以在红甲女子面前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可周身散发开来的冷冽气场却总能被林巧儿这家伙搅散。 或许这便是传说中的天道压胜，一物降一物吧...... ...... ...... 四月三日，七星剑宗闻君诚造访青萍剑宗。 “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上，看到一块破牌匾就说明到地方了。”忙着往小庙墙上挂香客许愿牌的黄九郎随手指向一条曲折山路开口道。 “多谢。”君子玉人般的谦和少年欠身行礼，而后带着身后老者一起向沿山路而行。 “方才的庙祝汉子便是青萍剑宗上上一代的落星剑圣黄天九。”双手背在身后的耄耋老者忽然开口说道。 “落星？我不喜欢这个称号。”唇红齿白、面若冠玉的少年郎微微皱眉道。 “自他之后，青萍剑宗便越发破落，而今已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老者抬手捻了捻雪白胡须，浑浊的眼珠扫过面前这座山头被人削去的草头山轻声笑道。 “若是我七星剑宗置身于当年青萍剑宗所处困境，是否能挡住那位存在？”抬头望向山顶，闻君诚不由有些好奇问道。 “若换成我七星剑宗，当年那位便不会出手。”老者笑着说道，语气里却充满了傲然意味。 “多亏了那一日的顾剑仙驾临拒北城，才能让君诚得见北俱芦洲的通天气象。”头戴紫金冠，身披星斗袍的英俊少年再次感慨说道。 “七星剑宗何尝不愿将一位十绝剑体收入门下？”老者满意的拍了拍少年肩头，对于闻君诚怀恩宗门的表现很是满意。 起初被何长老安排护卫闻君诚前来天照峰历练的时候老者还有些不情愿，可这些天与闻小子相处下来，老者是越来越佩服何长老的毒辣眼光。 “不过有一事弟子仍不明白，为何咱们前来青萍剑宗就一定能遇到那位人榜榜首祁月如？”闻君诚向着身旁老者请教问道。 “都是些宗门故事。”老者摆了摆手随意说道：“不动门祁月如曾经在青萍剑宗修行过一段时间。其实不光是她，天照峰排名前列的仙门都曾干过这种勾当。” “一人入二宗？这不太好吧......”闻君诚闻言不由开口道。 “那些宗门没对青萍剑宗传承下手，而是让那些天骄妖孽带回一缕青萍剑宗的剑道残运，而对于此事青萍剑宗也是默许态度，所以并没有引出多大乱子。”白发老者解释说道。 既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北俱芦洲其他的高门大宗也便懒得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那青萍剑宗究竟堕落到了何等地步，竟然连山门气运都选择拱手让人......”闻君诚闻言不由哑然，再望向杂草丛生、灌木弥布的荒芜山道，目光中多了一丝怜悯意味。 第一百四十二章 闻君诚 沿着崎岖山路向上而行，越是靠近半山腰位置，便越能听到山顶传来的阵阵雷鸣。 “白长老，这是......” 站在青萍剑宗山门前，闻君诚的注意力不在上方那块破旧木匾之上，而是偶有天雷劈落的草头山山顶。 “有人在那里修习剑术。”白茆撇了一眼山顶方向淡淡开口道。 “看来这青萍剑宗或许不像我想的那般没落。” 望着天幕之上一闪而过的雷霆电光，闻君诚眸光深沉开口说道。 二人旋即迈步前行，很快便来到了那座山主小院门外。 “七星剑宗白茆、闻君诚，前来叨扰青萍剑宗。” 老者上前一步自报山门，便见小院木门无风自开，一道青袍倩影双手背在身后，似是久候多时。 “青萍剑宗沈清，见过白长老。”女子对着白发老者颔首示意，目光旋即转向老者身旁的英俊少年。 “这位便是七星剑宗的后起之秀，十绝剑体闻君诚吧。”沈清眸中的璀璨星河倏忽间亮起，闻君诚刚欲开口应答，却被白茆迈步挡在身后。 “白长老无需这般戒备，沈某也只是有些好奇传说中的十绝剑体能有何等神异，竟能让那位历天尊赞不绝口。”沈清收起眸中的璀璨星光，轻声笑着与老者解释说道。 “没想到沈宗主韬光养晦潜修多年，一身修为已经不输当年的落日剑圣黄天九了。”造访青萍剑宗之前白茆自然也做过一番调查，望着面前的年轻女子拱手沉声道。 当整个宗门的剑道气运都集中在几个甚至于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其修为精进速度或许会远超常人想象。 “白长老说笑了，沈某不过是勉强支撑起祖宗基业，又怎配与天九师叔相提并论。”沈清淡淡开口说道。 “沈宗主过谦了。”白茆沉声说道，旋即递了个眼神给一旁的闻君诚。 “君诚素闻青萍剑宗盛名，故而恳请白长老带我前来领略一二。”头戴紫金冠的少年对着沈清拱手一礼，不卑不亢开口说道。 “青萍剑宗哪还有盛名可言。”沈清摆手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二位是冲着祁月如来的吧。” “若能一同领教人榜榜首的绝代剑术，君诚便也不虚此行。”闻君诚脸上浮现出一抹自信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此战的最终结果。 “月如而今已经开始闭关着手突破中五瓶颈，若是十绝剑体手痒难耐，便随我前去看看我那不成器的弟子修行结束了没有。”沈清忽然开口说道，旋即迈步向着山顶大石坪方向走去。 闻君诚与白茆闻言一愣。 不动门内一位与白茆交好的内门长老曾经透漏过一个消息，那便是祁月如其实早早便有了冲击中五境界的修为基础，却因道心困惑迟迟未能突破。 谁承想闻君诚刚找到对方藏身之处，便听到了祁月如闭关破境的消息？ “待到下一次人榜更新，你便是当之无愧的天照峰地区的人榜魁首。”拍了拍有些茫然的少年的肩膀，白茆开口安慰说道。 “可弟子不想要这捡来的人榜魁首。”闻君诚轻轻摇头，眸中闪过一缕昂然战意。 曾几何时的他从不曾战胜过压在头顶的混世魔王，也不如风华绝代的她，就只能顶着拒北城第三天骄的可笑头衔屈辱渡日。 而今觉醒了十绝剑体的闻君诚再不想回到过去那样的日子。 这一次的他一定要凭借自己的实力攀登至最高处，而非享受别人拱手相让的所谓“魁首”！ “既然天照峰区域无人可战，稍后还请白长老辛苦一番，带着弟子前往镇海楼区域。”迈步跟在沈清身后，闻君诚心中下定了某种决心过后与白茆轻声说道。 “你是想以战破境，而非闭关悟道？”瞬间明白了闻君诚打算的白发老者震惊说道。 无论何种体系的修行者，在破除境界关隘之时最佳的选择都是静修闭关，而非临战突破。 毕竟万一对手趁着突破前后的破绽空档发起针对攻击，破境不成反跌境的例子可谓一抓一大把！ “我需要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令师尊他老人家满意，强大到足以抹除那个人的存在痕迹，让她有朝一日真正直视我。”闻君诚的声音坚定不移。 “又是那萧丫头......”白茆闻言不由抖了抖眉毛。 当初顾长老本应从紫皇洲拒北城带回来三位剑道种子，只可惜其中一位被突然出现的空间风暴吞噬失踪。 剩下的二人便是闻君诚与萧若雪。闻君诚对后者念念不忘，可萧若雪却从来不曾将闻君诚放入眼中。 闻君诚在被执星长老何明远收入座下之后，便曾请求接萧若雪来玉衡峰修行，而那也便是少女第一次违背宗门命令的起源。 被一名新入宗门的小辈拂了面子，何明远并没有多说些什么，但那些与之亲近的长老弟子们都对那不识抬举的小丫头颇具微词，一来二去的摩擦过后萧若雪又选择大打出手，旋即被关了第二次禁闭。 七星剑宗之外的人之所以只知道闻君诚如何天才如何妖孽，而完全不了解有关萧若雪的情况，便是因为这姑娘入宗以来的大半时间都在禁闭静修之中渡过。 第二次波折过后，一位令七星剑宗上下弟子，乃至与外门长老都颇为忌惮的执星长老出面，这位红长老在与何明远喝了杯茶过后，亲自动手将萧若雪带回摇光峰禁足修行。 自那以后即便红长老不在宗门，七星剑宗弟子也不敢再去招惹萧若雪。 当然了，这其中自然不包括林巧儿这家伙...... “轰隆隆......” 靠近山顶大石坪，震耳欲聋的雷霆炸碎声将闻君诚飘远的思绪拉回现实。 “此战过后，我便离开天照峰。这天榜第一的名号谁爱要便拿去。”闻君诚的面容被雷光照亮，一旁的老者能从少年眼神中读出坚决意味。 “或许只有烈火与霆雷的锤炼锻打，才能让十绝剑体展现出当年的绝世风姿。” 白茆叹了口气，点头应允闻君诚的恳求。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不就山山就我 跟随着沈清登上大石坪广场后，原本还想着速速结束此战，好起程赶往镇海楼区域的闻君诚眸光微凝，如玉面庞上浮现出几分慎重。 但见整座大石坪广场已经被天雷轰得焦黑一片，而在炭黑广场之上有人挥剑起舞，似乎是在挑衅头顶雷云一般。 “轰隆隆！” 又一道天雷坠落而下轰击在大石坪广场，溅起的碎屑雷光被沈清抬手拦下。 再看那人却是险之又险躲过瞬息而至的雷击，只不过全身上下都被飞散电屑烫成一片焦黑。 “小胖，差不多就行了。”瞥了眼自家徒儿过后，沈清强忍着面皮抽动开口说道：“有客来访。” 全身焦黑的少年闻声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提着长剑站在大石坪一角，抬头望着天幕雷云露出一口白牙。 阴沉云幕没再理会少年，笼罩草头山数日的厚重乌云终于开始缓缓消散。 “你小子怎么回事，不是说突破凝神瓶颈嘛，怎么一眨眼就来到凝神中期了？” 忍住额角青筋暴跳的冲动，沈清与黑炭少年传音怒吼道。 “天打雷劈有益境界突破，弟子一个没小心就冲过头了......” 少年的回答还没说完，头顶消散的云海中突然轰落一道细如发丝的紫电雷光，趁其不备直直轰在少年头顶！ 待到雷光消散，少年缓缓吐出一口黑烟，原本雪白的牙齿也与周身体表颜色一致。 “呵，为师只听说过说谎会遭天打雷劈。”沈清冷哼一声也不再追究。 在此前姜明修为突飞猛进的那段时间里，沈清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小胖子身上有什么猫腻。 但无论她如何探查，都从姜明身上看不出半点端倪，也只好听从袈裟熊的劝导，将这一切都归咎于“气运之子”的特殊体质之上。 姜明在得知七星剑宗闻君诚来访的时候参与沈清报备引雷练剑以求突破第五瓶颈，谁承想等她带人过来，这小子不光破境成功，还一个“用力过猛”入了凝神中期！ “凝神期最为讲究神念温养与识海巩固，你的修为境界冲刺太快会导致根基......” “不碍事的，师尊。” 一道神念传音忽然在沈清脑海中响起，现如今女子与姜明之间不再是以法力携带声音往返，而是直接以神念之力建立心神联系。 “......” 看到自家徒儿的神念之力竟然能够与自己建立起心神联系，此刻的沈清只觉无话可说。 就算是她曾经教过最为妖孽最为不像人的夜归秋，也比眼前的微胖少年靠谱得多。 “算了，为师不管你了，也管不了你。”沈清幽幽叹气说道，旋即开口介绍道： “这便是我那不成器的徒儿，如今这副狼狈模样倒是令二位见笑了。这位是七星剑宗白茆白长老，另一位则是十绝剑体闻君诚。” 须发皆白的白茆捋着胡子啧啧称奇地打量着炭黑广场上的炭黑少年。 方才闪避天雷轰击的那一式身法轻盈自然，可不像少年这个年纪所能修炼到的程度。 一旁的闻君诚却是将两条英挑的俊眉紧皱起。 不知为何，他在这个身形微胖的炭黑少年身上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感觉。 “见过白长老......咳咳！” 炭黑少年哑着嗓子与白发老者拱手行礼，而后又咳出一串黑烟，这才清空嗓子，转头望向另一旁的紫金冠少年，炭黑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 与少年那双狡黠眸子正对上的闻君诚如遭五雷轰顶，两眼圆瞪退后半步，原本温润如玉的气息也瞬间紊乱起来。 “我不就山山就我。许久不见了呀，闻君诚。” “是你，姜明！” 惊怒交加的闻君诚伸手指着炭黑少年开口吼道，这副方寸大乱的表情令一旁的白茆不禁微微蹙眉。 难不成这二人先前认识？ “你没死!” 胸膛急促起伏的闻君诚握剑的手青筋暴起，正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摆在眼前的事实却令他有些无法接受。 跨洲之间寄送书信的开销堪称恐怖，七星剑宗势力雄厚可以负担得起，让拜入山门的闻君诚去书一封给家里报平安，可试图颠覆姜家未果元气大伤的闻家又哪里来的闲钱寄信回去？ 可不是人人都像武天岚那般贴心，书信之中还附赠回信邮资。 这也便导致身处七星剑宗的萧若雪与闻君诚并不知道姜明死而复生的消息，更不清楚这家伙某种程度上又将拒北城搅了个天翻地覆...... “当初你被空间裂隙吞噬之后并没有死，而是来到了北俱芦洲！”逐渐稳定下来的闻君诚将眼前事实一一串联在一起，终于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叙旧就算了。”无视一旁沈清投来的狐疑目光，姜明摆了摆手说道：“你不是来问剑的嘛，赶紧打完，我还得回去换身衣服准备中午的午饭呢。” “姜明！！！” 一股无名火气腾然上涌。对于眼前姜明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再熟悉不过的闻君诚顿时回忆起此前在拒北城中的种种经历。 一直高高在上的混世魔王根本从未将他这排名拒北城第三的闻家天骄放在眼里过，每次胜过他后也都是这副满不在乎的神态，就仿佛随手完成了什么不起眼的小事一般。 这般轻蔑乃至于无视的态度最令闻君诚无法接受，简直比落败之后遭人嘲讽辱骂更令他难受！ “君诚，莫要失态！”一旁的白茆还是头一次见到闻君诚如此情绪失控，一把按住少年肩头沉声喝道。 “呼......”被老者提醒过后，闻君诚缓缓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再睁眼时已经压抑住满腔怒火。 现在的他已经再不是从前的自己，自从觉醒了十绝剑体之后，他便连战连胜，隐隐有成为七星剑宗的新一代弟子领军人物的迹象。 而眼前的姜明也再不是拒北城的混世魔王，而是拜入破落剑宗的一名普通剑修。 他不再是难以触及的存在，而将成为自己的手下败将垫脚石！ “击败你后，我会返回宗门告诉若雪，我比你更强。” 头戴紫金冠、身披星辰袍的闻君诚手提长剑，对着面前宿敌一般的炭黑少年冷声说道。 第一百四十四章 携大胜之势 “击败你后，我会返回宗门告诉若雪，我比你更强。” 闻君诚望着面前黑炭一般的微胖少年，声音冷若坚冰。 “提她做什么。”姜明挑眉道：“若让她知道我在天照峰，鬼知道那丫头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若能胜我，我自会帮你隐瞒消息。” 闻君诚眯起眼睛开口说道，言语之间已是占了上风主动。他要的便是昔日强敌在全力以赴过后仍被自己踩翻在地，要的便是堵住姜明这家伙的所有退路！ “我若败了呢，求你闭嘴好不好？”姜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于闻君诚的文字游戏半点也不在乎。 “落雨术。” 一旁的沈清忽然开口，旋即弹指打出一道灵光没入姜明头顶三尺空间。 便见一朵丈许云团凭空而生，瞬间降下暴雨将黑炭一般的少年身形淹没。 三个呼吸过后，云消雨散，变作落汤鸡的少年满眼幽怨地望向自家师尊。 “一直黑着脸与人说话多不礼貌。”沈清勾了勾嘴角开口说道。 而一旁的白茆则已经收手入袖，苍老松弛的手掌皮肤再一次紧绷起来。 方才他竟然没能看清这位沈清沈宗主的动作！ 如此看来，这青萍剑宗当真是虎死不倒架。 “君诚，小心些。” 听到传音的少年微微点头。面对上这位昔日对头，闻君诚从始至终都没有一刻放松警惕过。 以往的屈辱回忆时时刻刻都在敲打着闻君诚，在彻底胜过姜明这家伙之前不能有半点马虎大意。 运气蒸干一身被雷电劈得破烂不堪的衣裳，恢复了本来面目的姜明抹了把脸，而后伸出手指对着闻君诚勾了勾。 “来吧，今天再给你个机会。”姜明的笑容里带着些许痞坏，显然是想起了当初在拒北城时痛扁闻君诚的往事。 “今日我非昨日我！” 手提一柄棕褐色长剑向前一步，闻君诚在看到姜明脸上的笑容时便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而今他可不是拒北城闻家的第三天骄，而是青萍剑宗七位执星长老之一，何明远的门下弟子！更是开启十绝剑体，横扫整座天照峰区域人榜的天才剑修！ “没什么差别嘛。”浑身上下破破烂烂的姜明咧嘴笑道。 “曾经你以修为境界强压我一头，如今我已是凝神后期，而你不过还在中期徘徊不前，攻守之势易形也！” 紫冠少年紧盯着还在漫不经心擦拭佩剑的姜明沉声喝道。 不再掩饰周身气息，一股浩荡威压自闻君诚体内爆发开来。 而除了境界威压之外，又有一股玄妙气势腾然升起。 这便是闻君诚连战连胜，踩着天照峰诸天才而养蕴的无敌之势！ 若是现如今的闻君诚再与同为凝神后期的纳兰奉月试剑比斗，只怕八九十招内便能结束战斗。 “姜明，你根本不懂什么叫做‘剑道之争，有我无敌’！”携带连战连胜之势的闻君诚每向前迈一步，盘踞在其周围的气场似乎都凝重一分，寻常人等若是被这股气势笼罩，只怕心中再无半点反抗念头。 “像你这样只知道整天胡作非为的纨绔，在小小的拒北城里飞扬跋扈惯了，又怎知道真正的天地多高多远？” 闻君诚的声音并不重，可回荡在这片大石坪广场之上却宛若千钧重鼓隆隆作响。 “这就是传说中的无敌剑势嘛？”姜明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好似换了个人一样的闻君诚。“倒是比在拒北城的时候像样子多了。” “你将会是这无敌剑势的下一位祭品。”闻君诚身上那件星辰剑袍被涌动气势吹舞翻飞，更衬得面若冠玉的英俊少年恍若神人。 “话说，你知道真正的天有多高，地有多远嘛？”没有搭理闻君诚放出的豪言壮语，姜明忽然抬头望向天空笑着问道。 “还在顾左右而言他！” 携大胜之势养无敌剑威的闻君诚忽地停下脚步，周身气势威压已然攀升至顶点。 若是其他凝神修士与这种状态下的闻君诚作战，恐怕还未动手气势便被夺取三分，连带着一身实力都无法发挥完全！ “我就随口说说，毕竟也挺久没见过熟人了。”姜明感慨说道： “真正的地，可能比你所认知的远那么一些。” 少年腋下夹剑，双手横向比划一番。 “真正的天，也比你以为的要更高一点点。” 抬手在头顶上方晃了晃，姜明冲着闻君诚微笑着说道。 这一刻的少年就好似真的在与多年未见的同乡闲聊感慨。 “无聊的文字游戏！” 闻君诚冷哼一声前踏一步，抬手握住褐色长剑剑柄，缓缓拔剑出鞘。 伴随着那柄式样古旧的棕褐色长剑出鞘，一股荒凉古老的气息瞬间出现在众人的感知之中。 “前人佩剑？”一旁观战的沈清微微皱眉。 “是那曾经那尊十绝剑体用过的佩剑，我宗宗主花费大代价将之从太白剑宗换回。”白发老者捋了捋胡子解释说道。 一般而言，剑修的佩剑来源共分两种。其一是像纳兰奉月、姜明这样定制佩剑，好处是可以从头蕴养逐步成长，坏处则是刚铸造的剑器蕴养时间尚短，很可能会出现剑器崩毁的情况。 而另一种佩剑来源便是继承前人之剑，虽说成长性方面不如自己从头蕴养，却是能发挥出强大的即战力。 “前人佩剑，既是机遇又是枷锁。”沈清撇了撇嘴开口说道。 “这些道理那孩子都懂。所以他在汲取上一任十绝剑体剑道的同时，也一直在寻找超越的道路。” 白茆嘿嘿笑道。 当初他与闻君诚刚来天照峰区域的时候，老者就曾询问过此事，直言上一任十绝剑体的佩剑纵然好用，可极限尽头已经摆在眼前。 “曾经有人宛若苍天一般压在我的头顶，无论我怎样挥剑都不能伤天分毫。” 彼时的少年神色平静的望着十绝剑，语气平淡开口道： “失去了与他再战一场的机会，我很遗憾。而今上一任十绝剑体的大道宛若另一重苍天高高在上，有机会再次逆行伐天，我又怎能错过这等机会？” “我会亲手打碎上一任十绝的极限，以此剑碎片铸炼本命飞剑，向此方天地证明真正的十绝剑体有多强！” 第一百四十五章 十绝之威 通体棕褐色的十绝剑出鞘，一股苍凉古老的气息随之浮现在姜明心头。 “剑名十绝，乃是上一任十绝剑体之佩剑。” 拔剑出鞘过后，闻君诚的情绪瞬间冷静下来。 曾经以为再没有机会战胜的“天”就在眼前。 将来必定将之超越的“天”就握在手中。 紫冠少年浑身上下的战意从未像现在这般灼热滚烫，而那一双眸子却是冷静地宛若坚冰。 “有点意思。”姜明挑眉望向褐色古剑点评说道，旋即松开臂膀，伸手接住落下来的水蓝色长剑。 “剑名微澜，乃是我家师尊花费重金替我量身打造而成。” 随手抽出微澜剑，天日光芒落照在剑身之上反射出粼粼水光。 单从外表品相上来看，姜明手中的微澜剑可要胜过十绝剑太多。 “徒有其表，华而不实。”手提十绝剑的闻君诚冷声说道。 “别与那家伙硬碰硬，若是微澜剑毁了，看为师不扒了你的皮！” 沈清的声音在姜明脑海中响起，少年伸手对着女子方向比了个大拇指，示意自家师尊放宽心。 “我从未想过，自己还有能够战胜你的这一天。幸好那道空间裂隙没有直接要了你的性命。” 拖剑前行，每每迈出一步，闻君诚周身的浩瀚气势便回拢一分，直至完全没入紫冠少年体内。 而闻君诚也在姜明身前一丈处停步，手中那柄十绝古剑微微颤抖，似是活物一般苏醒过来。 “直到此刻再见面我才发现......”闻君诚直视着曾经不敢与其对视的那双浅褐色眸子，语气里满是极度压抑的狂热。 “姜明，你不光是若雪的执念，同时也是我闻君诚的执念。” 听闻此言姜明不由打了个寒颤。 怎么天天惦记我的除了那丫头，还多出了你这么个变态家伙！？ “来战！！！” 只听闻君诚一声怒吼，收束压抑的剑势威压骤然间爆发开来，在二人所在之处轰出漫天烟尘！ “嗖！” 一道衣衫褴褛的身影倒飞出烟幕，正是以微澜剑抵挡大胜无敌之势的姜明！ “哪里逃！” 烟尘中心处，双目流火的闻君诚抬剑刺出。 便见棕褐色剑气自十绝剑上奔涌而出，于半空中化作蛟龙向着姜明咆哮杀来！ “云踪初现！” 抽剑横扫，大片云光剑气轰碎了逼近姜明的蛟龙头颅。 可下一瞬无头龙躯便裹缠在少年身上！ “龙凤残式！” 眼见蛟龙残躯抓住了姜明，闻君诚立刻催动后半截剑气化作振翅妖凤，扬起尖锐凤喙便向着动弹不得的少年狠狠刺去！ 这一招“龙凤残式”不应是下五境剑修所能掌握的，可持有十绝剑的闻君诚却可以强行使用，并且曾以这招击败过数位同辈天才！ “开！”被蛟龙残躯捆缚的姜明沉声喝道，便见有青萍剑气自其周身窍穴悍然爆发，虽未能直接炸碎棕色龙躯，却也将其撑开一丝空隙，从而让姜明施展“浮波浪转”身法闪过妖凤冲击。 “上一任十绝剑体曾屠过地蛟、云凤，妖兽残魂混合着精血被十绝剑吞噬才有了这一式‘龙凤残式’。能躲得过这一招，看来你在北俱芦洲这些日子也没有虚度。” 闻君诚的声音忽然自天幕之上响起，而逃脱龙凤合击的姜明猛然抬头，却见一颗重新凝聚的硕大蛟龙头颅载着紫冠少年浮在半空，而少年的周身浮现出十道剑气虚影，每一道剑影的模样都与闻君诚手中的十绝剑一模一样。 “且看你如何招架接下来的一招。” 闻君诚唇角一勾，俯视着下方少年朗声说道： “十绝剑·十影化生！” 便见十道剑影轰然下坠，相互配合着一起围追堵截大石坪上的姜明。 “给我下来！”闪过一道凌厉剑光的姜明转身挥剑，一道云气剑光呼啸升空轰向闻君诚方向。 “轰！” 不等云踪剑气接近紫冠少年身前十丈，便被那头展翅妖凤从中拦下。 一阵剧烈爆炸声后，妖凤小半边身躯都被炸碎开来，可姜明轰出的剑光也被彻底挡下。 “啧。” 瞥了眼飞快恢复的棕色妖凤，姜明咂了咂嘴，挥剑甩向身后击溃一道袭来剑影。 这些十绝剑影与天幕之上的龙凤残式都是由闻君诚的剑气化生而出，根源不止，那它们便会源源不断的自我修复，继续消耗着姜明的体力剑气。 “十绝剑·百花缭乱！” 安然立于剑气蛟龙头颅上的闻君诚再掐剑诀，便见下方追逐着姜明的十道影剑齐齐一顿，而后以一化十分裂成百柄光影剑气，立刻将姜明周围的空间全面封锁，令其再辗转腾挪的空间！ “剑三......”眼见铺天盖地的十绝剑影轰杀而来，姜明脸上并非浮现出半点慌张神情，而是拨转微澜剑脚踩浮波步，一副门户大开任人宰割的模样！ 闻君诚自然不会放过这等机会，立刻引爆所有的十绝剑影，不准备再给姜明任何挣扎机会！ “云水无定。” 下方剑影爆炸声轰然响起的同时，一道含笑嗓音也在闻君诚的身后响起。 “身游天地！” 远处观战的白茆瞬间瞪大了浑浊的双眼，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那道突然出现在半空中的微胖身影。 而听到身后姜明嗓音的闻君诚神情不变，瞬间引爆身下剑气地蛟，爆炸气浪将姜明递来那一剑牵连轰偏。 翻身落回到大石坪之上，姜明满脸惊讶地望着跳到妖凤背上的紫冠少年开口道： “可以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你小子。” “声东击西的法子你用过太多次了，我又岂会毫无防备？”一边重新凝聚那条剑气地蛟，闻君诚一边沉声答道。 闻君诚虽然不清楚姜明这家伙是如何从百道剑影爆破封锁下逃出，而后又神不知鬼不觉绕到自己身后，可吃过无数次教训的闻君诚早已准备好万全之策。 只要封堵死对方所有可能的选择，那他闻君诚便是先天立于不败之地。 “我说，你修为境界上都压我一头了，还有必要这么小心谨慎么？” 倒提微澜剑在身后，姜明颇感意外地望着天幕之上的闻君诚开口问道。 “面对你，再多的谨慎都不过分。”眼中浮现出即兴奋又克制的复杂神色，闻君诚冷声开口。 第一百四十六章 黑面 经历过一番交手之后，闻君诚已经意识到姜明依旧是曾经那个耀眼无比的全能天才，若非自己拜入七星剑宗门下，还待在拒北城闻家的话，只怕会被现如今的姜明远远甩在身后。 而姜明也对于现如今的闻君诚颇感意外。 当初那个被自己按在身下揍的闻家小少爷，现如今已经成长到这般地步了呀...... 不知为何，姜明的心底突然生出一种长辈瞧见晚辈成长时生出的欣慰感觉。 或许从始至终，姜明都从未将闻君诚看作自己的对手。 在拒北城的时候，姜明眼里的对手便只有种家种熙一人。而离开拒北城后，姜明“对手”的概念上限便越来越模糊，甚至连神香界那头邪神诡异都可列于此列。 “你很不错，离开拒北城前来北俱芦洲是对的。”姜明笑着点头说道。 “不要评价我，你还没有这个资格！”闻君诚冷声喝道。 “你这争强好胜的性子可得改改，若真发展成萧若雪那般偏执可就麻烦大了。”姜明苦口婆心劝道。 “废话少说！”宛若被戳中痛脚的闻君诚怒吼说道。 闻君诚清楚得很，萧若雪的所有偏执都因姜明而生，除了姜明之外，她再未将任何人放在心上...... “十绝剑体·灵气绝灭！” 不再是依靠手中的十绝剑，这一次闻君诚全开十绝剑体之神异！ “唰啦......” 只听一声撕裂声响起，下一刻整座大石坪所在空间的天地灵气便开始迅速衰退，到最后就连闻君诚身下的龙凤残式都支撑不住形态溃散瓦解。 可半空中的闻君诚却没有就此掉落下来，而是冯虚御风俯瞰整座大石坪。 “十绝剑体·天地绝离！” 下一刻，姜明只觉自己与天地之间的遥相感应被生生阻断，旋即退出了剑诀三式“云水无定”的奇异状态。 “无法之地......”见此一幕，沈清微微蹙眉。 这位闻姓天骄果然感知敏锐，通过暂时隔绝灵气与天地法则来打造出一片无法之地，直接将姜明神出鬼没的“云水无定”封印起来。 “下五境界便能触及到‘领域’之力，十绝剑体果然如传说中一般强大。”沈清侧过头望着白发老者开口笑道。 “贵宗弟子能做到‘身游天地’，不也是一只脚踩在了‘领域’门槛之上嘛。”白茆笑眯眯回应道。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替我保密，我替你保密。毕竟再天才的剑道种子也是需要时间来进步成长的。 “对了，我宗摇光星红长老托我给沈宗主带一句话。”老者一拍脑门，好似刚想起来什么重要事情一般。 “沈某洗耳恭听。”沈清面上笑道，心里却暗骂一句老狐狸。 比起破落门户的青萍剑宗弟子姜明，七星剑宗十绝剑体的价值明显要更高许多，这老狐狸是在用那位摇光星来让自己管好嘴巴。 “红长老说，再有十年那人就要从天渊战场归来了。”白茆微笑说道，浑浊眸子却落在女子脸上仔细观察着对方神情。 “哦。”沈清面无表情应了一声，旋即展颜一笑道：“回来就回来呗，他还能再出一剑，将我这座草头山一劈两半？” “那多半不可能。”白茆抽了抽嘴角开口说道：“当年那事青萍剑宗与他过错两分已算平账，三十年前那一剑纯属泄愤殃及尔等青萍后人，不然也不会被逼着前去天渊战场。” “留我等青萍剑宗残存于世，又不允许我等重振山门。一剑屠了我宗宗主削平草头山山头，而后又前去天渊战场斩杀域外天魔立功赎罪......” 沈清的话语里明明带着笑意，可一旁的白茆却只觉一股凉意自脚底直窜向天灵盖。 “他是在给这片天地立功，又不是对我青萍剑宗赎罪。”沈清笑眼盈盈望向白茆，语气轻快道：“不过我也早就习惯混吃等死的日子了。他归不归来都与我没有半点关系了。” 白茆闻言沉默一瞬，而后眼中浮现一抹凝重意味，对着沈清开口说道：“可对于姜明来说呢？” 沈清闻言微怔，唇瓣微动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让我带他走吧，这般年纪能与小成的十绝剑体斗到如此境地，也是位不可多得的剑道良才。” 望着天地灵气断绝的大石坪上闪躲狂奔躲避十绝剑影的少年，起了爱才之心的白茆忍不住开口说道。 “你就不怕十绝剑体反对？他跟小胖貌似很不对付啊。”沈清重新开口笑道。 “我七星剑宗横跨三大区域，山门疆域广袤无垠，安置两位剑道天才自然绰绰有余。”老者捋了捋白须微笑说道。 沈清脸上神情不变，只是淡淡开口道：“此事还需与我那徒儿商量一二。” 听到女子这番话，白茆便明白沈清的确不忍让姜明跟着自己一起烂在青萍剑宗，终生活在那尊存在的阴影之下。 “如此便好，那我便先以‘望气术’看一看这孩子的根骨资质，究竟是哪一类的先天道体。”笃定姜明肯定身负某种先天道体，不然绝不可能与高他一境且携带大胜之势的闻君诚激战至此。白发老者竖起食指抵在左眼眼睑处，开始催动独属于七星剑宗的望气术。 一旁的沈清见状也并未阻拦，不过也并未告诉白茆，曾经她与袈裟熊都对着姜明施展过望气术法，可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片刻过后白茆眼中浮现出六道剑影，微缩剑影将场中逃窜的那道身形锁定在剑尖中心后，老者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那座无法之地的隔阂，直直落向姜明的体内。 而当这股视线落在少年身上的前一瞬。 姜明丹田气府中的无相白面微微颤动，旋即面具一角的表面破碎剥落，露出内里的纯黑颜色。 下一刻，老者的望气术落在少年身上，仔细探查一番却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 在白茆的眼里，这孩子就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凝神中期剑修，根本没有任何特殊体质可言！ 第一百四十七章 普通体质 “怎么可能？这孩子不具备任何特殊道体，完全就是最普通的体质！” 眼中六剑虚影缓缓消散，白发老者一副见鬼的模样看向一旁的沈清。 “那就没错了。”女子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道：“我家徒儿普普通通。” “普通体质怎么与高了一小重境界的十绝剑体抗衡？”白茆显然不相信道。 “那你说说看，太白剑宗那位历天尊又是何种先天道体？”沈清反问道。 “这......”白发老者一时语塞，却还是开口反驳道：“我们不知道不代表历天尊没有特殊道体，只不过是没有人配让那位全力以赴！” “说不定我那徒儿也是一样，待到真有人能让他全力以赴的那一天，说不定他的特殊体质才会显现。”沈清开口说道，以淡淡笑意掩藏眼底的复杂神色。 究竟是让姜明离开前往七星剑宗，还是留他在身旁，待到十年过后一同面对自天渊战场归来的那人...... 而在此时，大石坪广场上的一道吼声打断了女子的犹豫纠结。 “猫捉老鼠的游戏结束了！” 看着面前的姜明上蹿下跳躲避着十绝剑影，闻君诚终于忍不住大声吼道，旋即横剑身前，另一只手并指竖起，剑与手指之间构成一道奇异剑诀。 “七星剑诀·苍天陨！” 此方天地已被十绝剑体之神威化作无法之地，可姜明依旧能感觉到自闻君诚方向传来的恐怖灵压。 但见紫金冠少年一剑递出，姜明只觉头顶上方的天空化作实质固态一般坠落压来，覆盖范围之广已然囊括了整座大石坪广场！ 在这一招“苍天陨”之下，姜明显然没了腾挪躲闪的空间！ “剑五......” 纳剑入鞘，姜明抬头望天压低身形，一手紧握住微澜剑柄，另一只手按在龙蟒皮鞘之上，整个人仿佛被陨落苍天压弯了腰身一般。 闻君诚的压顶一击降临之际，姜明猛然间拔剑出鞘，眩目的粼粼剑光宛若江河一般呼啸涌现。 与瞬间迸发而出的剑气浪潮相比，微澜剑如同江河之上的一片落叶，可正是这片落叶在引导着剑气洪流拔地而起、直击苍天！ “一叶横江！” 第一次使用出青萍剑诀第五式的姜明不再躲闪，而是站在原地与闻君诚的天陨一击正面抗衡！ 滔滔剑气江水横跨整座无法之地轰击苍天陨击，两方霸道至极的力量碰撞一处过后轰然爆炸，威力之大甚至撕碎了闻君诚先前以十绝剑体布下的封印禁制！ “滋......” 一道残影瞬间出现在闻君诚身后，旋即便见凌厉剑光点向紫冠少年的后背。 “嗡！” 察觉危机的十绝剑这一次主动激发剑气护体，再度让姜明的偷袭落入空处。 而被方才姜明那一式“一叶横江”所震撼的闻君诚急忙回神，一重致密剑气凝化的抗拒天环自其身上浮现而出迅速扩大，直接将姜明整个人轰飞出去！ “这是什么招式？” 在空中倒飞三四圈后平稳落地，姜明挑了挑眉主动开口问道。 “七星剑诀·拒天剑环。” 闻君诚撇了一眼头顶上方爆炸结束后残留的破碎剑气海洋，沉声开口说道。 这一式抗拒剑环不以杀伤力著称，而是以施展迅速而闻名，算是七星剑宗弟子们必修的一式护身剑法，能在瞬间与近身之敌拉开距离。 “好剑法！”姜明嘿嘿一笑，旋即身形再度从原地消失不见。 有了预料的闻君诚深吸口气，再度以十绝剑体于三十丈范围内布下无法之地。 直至头顶暴动的剑气海洋平息之前，他都无法再做到先前一般禁绝整座大石坪广场。 “抗拒剑环！” 一道含笑声音从侧方传出，闻君诚闻言心头一惊，当即操剑斜斩，却仍被致密厚重的剑气天环轰飞出去。 在舍弃了锋锐杀伤的抗拒剑环面前，一切的攻击都纯属徒劳无功，即便闻君诚再开十绝剑体，依旧逃不过被城墙一般的剑环平推轰飞出去。 而随手复刻这一式“抗拒剑环”的姜明则站在原地，仔细品悟着自己催动的抗拒剑环与先前闻君诚的正版招式有哪些不同。 貌似自己的山寨版剑环浪费了太多法力，而且爆发速度也不如闻君诚那般快若闪电，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看来还有不小的进步空间呐。”姜明点了点头说道。 而远方被撞飞出去的闻君诚已经站起身来，只是一身华贵剑袍沾染了满地炭黑，在此刻显得狼狈不已。 并未去管衣袍上的脏污，闻君诚满眼凝重的看向面前的微胖少年。 只看一遍就将他的抗拒剑环学去了五六成，姜明这家伙果然与以前一样，天赋足以用恐怖来形容！ 再次起身的紫冠少年咬了咬牙，转头看向场外的白发老者。 “放手施展吧，有老夫与沈宗主在这，不会失控的。”白茆笑吟吟说道。 看到老者点头过后，闻君诚缓缓闭眼，可远处的姜明不仅没有趁机进攻，反而眸色微凝后退半步。 因为姜明能清晰的感知到，眼前这家伙体内有一股恐怖威压正在缓缓苏醒。 “为了不重走上一任十绝剑体的老路，我一直克制着十绝剑体与这把剑的使用。” 闻君诚的声音极轻，可每一个字落在姜明耳中却如天鼓轰鸣，直炸的少年有些眼冒金星。 “啧，神魂秘术么......”催动神念之力消解掉闻君诚声音里蕴含的奇异魔力过后，姜明捂着脑袋皱眉道：“不对，只是这家伙的神念之力外溢引发的精神冲击。” “平日里我一直以神念之力压制着剑体与十绝剑，而上一次全力以赴，还是与天剑宗的纳兰姑娘试剑比斗之时。” 此刻的紫金冠少年看上去依旧有些狼狈，可整个人的气质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此前那股战无不胜的无敌剑势重又回到闻君诚身上，而他手中那把棕色长剑已经开始微微震颤，似乎在催促剑主快些出手，将一切轻视十绝剑体的对手尽数斩于剑下! 第一百四十八章 念剑斩神 “师尊。” 看到闻君诚完全放开对于十绝剑体与十绝剑的压制，展现出如渊似狱的恐怖气息之后，姜明转头望向沈清以目光请示。 “随你的便。” 一个眼神便明白了自家徒弟意思的沈清无奈摆手说道。 “令徒是准备动用什么隐藏秘技了嘛？”一旁的白茆笑着问道。 在老者看来，无论姜明使出何种手段，都绝不可能是全力以赴的闻君诚的对手。 “没，他是打算与那小子公平一战。”女子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的说道。 “公平一战？”白茆闻言有些疑惑。 “我家徒儿或许真的有某种特殊体质。”沈清话锋一转忽然开口说道。 “哦？”白发老者挑了挑眉。他方才可是特意催动七星望气术观察过少年，并未从他身上看出半点异常。 “这小子修炼晋升特别快，你看，这不又要突破到凝神后期了嘛。” 白茆沿着沈清的手指再望向姜明，却发现少年周身气息陡然一变，已是从凝神中期晋升至凝神后期，当真与现如今的闻君诚境界相当！ “仓促破境会带来诸多隐患......”见此一幕，白发老者皱起眉头开口说道。 “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沈清两手一摊一脸无奈道：“谁知道这小子究竟吃过什么天材地宝，总之修炼速度之快算是我生平仅见，但根基之浑厚却又是完美无瑕。” 知道沈宗主没有欺骗自己的闲情雅致，白茆只得再次运起七星望气术看向呼吸之间完成突破的姜明，的确没在对方身上看到任何虚浮不稳的迹象。 “嘶......还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这孩子是某种全新的先天道体......”满头雾水的白茆陷入深深的困惑当中。 而在姜明面前见此一幕的闻君诚剑眉微挑，可周身那股恐怖灵压却不曾有半点动摇。 即便突破至与我同境又有何用？ 你不过是今日方才迈入凝神后期，可我已经触摸到更高境界的壁垒。 此战过后我可携大胜之势冲击凝神圆满境界，同境之间的差距同样也会有天差地别！ “十绝剑体·天绝式。” 待到对面的姜明完成突破气息稳固过后，闻君诚抬起十绝剑冷声喝道。 下一刻，二人头顶上空的剑气余波被瞬间镇压，原本紊乱暴走的灵气洪流仿佛被一只只看不见的大手揉捏重塑，最终化作一柄柄丈许长的无鞘长剑悬垂天际。 只是粗略一眼望去，便能看到近百柄巨剑如林攒聚，而每一道剑锋锁定的目标都是下方大石坪上的姜明！ “落。” 伴随着闻君诚的声音响起，铺天盖地的剑雨轰然坠落，而姜明尝试以“云水无定”挣脱剑意锁定，却发现那百柄长剑之上附带的锁定各不相同，即便自己能够瞬间摆脱大多数剑意锁定，只要有一道还残留在身上，那其他的天绝剑气便会蜂拥而至！ 眼见躲避无用的姜明纳剑归鞘，便想再次催动“一叶横江”，以浩荡洪流清扫天幕剑雨。 可不等姜明出手，另一边的闻君诚再递一剑，剑尖遥指向少年脚下的大石坪广场！ “十绝剑体·地绝式。” 下一刻，顿觉不妙的姜明低头望去，便见原本光滑平整的大石坪广场上骤然间冒出大片剑气丛林，这些灌木林丛皆是由森然剑气构筑而成，似乎代表了整座大地来抗拒他行走在地表之上！ “抗拒剑环！” 双手按在剑鞘与剑柄之上为“一叶横江”继续剑势的姜明立刻低喝一声，便见致密厚重的青色剑环自其体内爆发而出，瞬间清空少年周身五十丈范围内的剑气草木！ “一叶横江！” 趁着破解“地绝式”的间隙，姜明又以青萍剑诀第五式横击近在咫尺的天绝飞剑，浩如江海的汹涌剑气呼啸奔腾涌现，沿着一道道剑意锁定反扑所有飞剑，令一切都消融瓦解在浩荡江河之中。 而当姜明好不容易解决掉来自于头顶上空的麻烦时，闻君诚的声音忽然从他的身后响起。 “十绝剑体·空绝式。” 这一次轮到闻君诚借助“空绝式”穿梭空间的神异之能，现身于姜明身后发动攻击！ “七星剑诀·玉星碎！” 无敌气势与浑厚法力尽数灌注入十绝剑中，紫金冠少年的眸中闪过一抹畅快淋漓。 有白长老与沈宗主在，这一剑想必无法要了姜明的性命，却也足以彻底击碎自己内心深处那尊无法无天的无敌心魔！ 自今日起，再没有什么拒北城混世魔王姜家麒麟子，唯有他闻君诚有资格提剑镇压同辈天骄！ “这一剑不错，可惜太难模仿。” 一道声音忽然传入闻君诚耳中，打断了紫金冠少年的畅快臆想。 闻君诚瞪大双眼望向身前，便见眼前人并未回身，只是倒提长剑后摆手臂，微澜剑便带着粼粼水光从斜侧里击向自己手中的十绝剑。 凭借一把刚蕴养没多久的佩剑便想挡住我的玉星碎，你这是在痴人说梦！ 内心咆哮的闻君诚仗剑直刺，丝毫不介意手中的十绝剑与姜明的微澜剑硬碰硬较量！ “剑四·分光掠影。” 刹那之间，背身朝向闻君诚的少年声音再度响起。 于此同时，一声“砰”响自闻君诚与姜明之间传出。 十绝剑上那一点玉色光芒破碎黯淡，而闻君诚整个人也停留在原地，瞪圆双眼不敢置信的望着面前人的背影。 就在刚刚，他亲眼见到有七柄一模一样的微澜剑同时浮现而出，共同侧斩在“玉星碎”之上，这才使得七次剑体碰撞声音宛若一道！ 单单是剑锋交击自然不可能破掉闻君诚这势在必得的一剑。 在十绝剑与七柄微澜剑交锋的同时，七剑之上各有神念化剑暴射而出，涌入十绝剑后逆行而上，齐齐轰入闻君诚的体内！ 纵使有护身法器守护神魂识海，可在七道念剑共斩之下，闻君诚头上的紫金冠瞬间黯淡失色。 “你......究竟做了什么......” 面色苍白，口鼻之间有鲜血涌出的闻君诚望着面前背影不甘嘶吼道。 “我称呼这一式为念剑诀。” 闻君诚的视线越发黯淡，却始终没能看到面前的少年转过身来。 原来如今的自己也如同过去一般，始终还是没能追上他的背影嘛...... 下一刻闻君诚合上双眼，连人带剑直挺挺向后倒下。 第一百四十九章 拒绝 失去意识陷入昏迷的闻君诚紧握着手中十绝剑向后倒去，却并未摔落在地，而是被一柄入鞘长剑托住后背。 “确实比以前像样不少了。” 背对着沈清与白茆的姜明单手横剑撑住昏迷少年，勾起唇角笑着夸奖道。 也不知倘若闻君诚意识清醒的时候听到这句话，究竟会做出何种反应。 蹲下身将昏迷的闻君诚缓缓放在地上，待到自家师尊与白茆现身此地的时候，姜明已经重新睁开左眼，黑白分明的眼珠与寻常没有任何区别。 面带焦急的白发老者并指点在昏迷少年眉心，检查片刻过后方才松了口气，起身望着沈清身旁的姜明沉声说道： “多谢姜小友手下留情。” 方才电光火石间的交手令老者心惊不已，那枚其实是精神防御法器的紫金头冠竟然被眼前少年一剑劈碎，这孩子显然是掌握了极为强大的精神攻击术法！ “是他底子够好。”姜明嘿嘿一笑开口说道。 而一旁的沈清则是目光诡异的盯着自家徒弟。 这小子什么时候偷学了神念化剑之法? 青萍剑宗除去青萍剑诀与玄息吐纳术之外，自然还存在一些其他的剑道秘法，其中自然也包括神念化剑秘法。 可按理说凝神期修士的神念之力还支撑不了此术消耗，神念化剑的精神攻击应当是中五境界才能自由催动的高难秘术！ 而沈清与白茆又怎能料到，当初不过是练气境界的姜明就曾以天命凝练而成的神念之力草创念剑诀，并以此法成功袭杀一头五境凝神期妖兽头领！ 直至现如今姜明也还未意识到自己的神念之力究竟有多强大。 寻常修士在晋升凝神期后所开辟的神魂识海，又怎能与他的神识空间相提并论...... “君诚并无大碍，休息十天半个月便会自然醒来。” 抬手凝结一片洁白云朵，白茆将昏迷的闻君诚放在云团之上开口说道。 “只不过老夫还是要带他返回宗门一趟，至于与那位人榜榜首的试剑比斗还是算了。”白发老者对着沈清拱手说道。 “离开之前，老夫还有几句话想与你说。” 白茆撇了一眼忽然转过身去的沈清，而后笑眯眯望向姜明，将自己欲要带他一起前往七星剑宗的打算和盘托出。 “多谢白长老美意。” 听过老者话语过后，姜明笑着拱手行礼道。 一旁转过身的女子身形微颤，攥紧粉拳却并未作声。 “你师尊的意思便是任你选择，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干预。”白茆冲着眼前少年暗示说道。 “我家师尊向来如此，性子散漫，好吃懒做，喜酒贪杯，平日里还总是一副对于所有事都无所谓的摆烂态度......” 姜明偷瞄一眼身旁的女子背影，嘴角噙着一抹笑容。 而沈清在听到自家爱徒对自己评价之时，原本心底的淡淡哀伤瞬间化为乌有，额角隐隐有青筋跳动。 “只不过恰好我也比较懒，入了青萍剑宗也就再懒得离开。” 少年话锋一转，说出的话语顿时令沈清与白茆愣在当场。 “你当真不愿再考虑考虑？我听闻你的前五位师兄师姐可都选择了其他宗门。”老者眉头紧皱开口劝道。 “倘若他们一开始并未带着宗门任务前来青萍剑宗，我想师兄师姐们肯定都会像我一样选择留在这里。”少年脸上笑容灿烂。 为何回到不动门的祁月如会因心结困扰迟迟无法突破中五瓶颈？又为何其他人即便无颜返回草头山，却仍然记得年节时分寄送酒水回来？ 因为他们没有选择的权利，当初前往青萍剑宗的目的便只有分润一缕剑道气运带回宗门。 落日宗夜归秋，江月洗剑池姚书影，天剑宗明理，南越剑派戴宗，不动门祁月如。 这五人便是姜明的师兄师姐，也是在他之前于草根山上陪伴沈清的人。 倘若当初有机会选择，他们不会再拜入各自山门，而是汇聚在草根山火神庙里，对着那尊无名神像奉上三炷香火。 “师兄师姐们有苦衷，而我没有。”少年耸了耸肩笑着说道：“熊前辈正忙着替月如师姐护道守关，要是连我也丢下师尊她老人家不管，那山主小院怕是不过三天便下不去脚......哎呦，师尊您轻点！” 被女子一胳膊勾住脖颈的少年连声讨饶，沈清对此不理不睬，而是看向白茆开口说道： “这便是他的选择。” “可那人还有十年就要回归北俱芦洲了......”白茆仍不死心开口劝道。 “不还有十年呢嘛，还早着呢。” 被少年夹在腋下的少年咧嘴笑道。 “......”见此一幕的白茆沉默片刻，随后叹了口气道： “既然姜小友与我七星剑宗无缘，那老夫也不强求。” “倒也不是无缘，这家伙的......”沈清胳膊发力狠狠箍住少年，脸上浮现出一抹坏笑开口说道。 “师尊我错了！徒儿先前都是瞎说的！”生怕自家师尊将他与萧若雪的关系捅出去，姜明赶紧拍着女子手臂讨饶道。 “回去再跟你算账！”沈清翻了个白眼恶狠狠说道。 白茆眼皮直跳地看着这对活宝师徒，最终还是没继续追问沈清刚才的话，而是抬手告辞，旋即带着昏迷的闻君诚转身离去，二人身形被大团剑气包围在内，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尊，轻点，我要喘不过来气了......” “中午为师要吃红烧排骨，糖醋里脊，红焖大虾......” “我上哪给您弄虾去呀，排骨跟里脊山上也没有，要不我给您做个红烧萝卜、拔丝地瓜平替一下......” 吵闹声中，女子与少年离开大石坪广场，向着半山腰的山主小院走去。 晴朗春日照落下来，将二人的影子与草头山上的灌木丛影融成一团...... ...... ...... 守在草头山附近的各派势力等了数日也没能探听到七星剑宗闻君诚与不动门祁月如的战况如何，直至白茆与闻君诚返回七星剑宗的消息传回，所有人才意识到那位十绝剑体许是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 一时之间，天照峰区域各大剑修宗派欢欣雀跃，纷纷庆祝祁月如击退闻君诚护住了人榜第一的宝座，将那缕冥冥之中的剑道气运留在天照峰区域。 第一百五十章 问出口 四月中旬，一道剑光自后山处拔地而起，旋即清越剑鸣声回荡在草头山间久久不散。 “师姐出关了！” 正在大石坪广场上洗练剑法的姜明眼睛一亮，旋即放下手中竹剑向着后山闭关之地奔去。 而当少年抵达闭关小院门前时，沈清早早在院前等候多时。 “怎么还不见师姐出来？”走到女子身旁，姜明有些好奇地垫脚向院内望去。 许是正在长身体的缘故，来到草头山这几个月里姜明的身高长了不少，而先前因为圣兽翼兕灌体而积累的大量灵气血气也终于全部消化完毕，少年重又变回曾经那副英俊潇洒的模样。 “你当谁人都与你这怪胎一样，说突破就突破，突破完就跟没事人一样？”沈清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开口道： “修士闭关破境就如破茧成蝶、虾蟹蜕甲一般极其消耗精气神，正常来讲小重境界的突破也需要三五日准备，每一境的大境界瓶颈更是需要闭关十天半月方可见成效。而像小五这般从下五境突破至中五境的跨越式晋升，其难度更要远胜寻常的境界突破。” 姜明闻言眨了眨眼，表示自己听懂了。 “你听懂个屁！”伸手给这家伙后脑海来了一记爱的抚摸，沈清咬牙开口说道：“自从你来草头山那一日起，为师就没见过你为了破境而闭关修行的！哪一次突破不是与人试剑期间临战破境，便是在大石坪被雷劈着劈着就自动升级！” “你知不知道，破境之时的修士自身乃是最为脆弱的时候，万一有居心不良者蓄意破坏，你便会落得个走火入魔的悲惨下场！” 女子的两只粉拳抵在少年太阳穴两侧来回钻研，姜明吃痛之下连连讨饶保证下回注意，这才从自家师尊手下逃过一劫。 师徒俩打闹一番过后，便听到小院门内有沉重脚步声响起。 片刻过后，一道高大黑影打着哈欠推门而出，冲着沈清与姜明招手说道：“进来吧，那丫头正在稳固丹田气府，一会就能完成收尾工作。” “看来你这觉睡得不错啊。”沈清拍了拍袈裟熊笑呵呵道。 “这孩子心思重，我若不入梦护道，天晓得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会被她的思绪招引过来。”袈裟熊揉了揉小眼睛懒声说道。 待到二人一熊来到偏院之后，袈裟熊也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套茶具摆在桌上，给自己跟姜明现煮了一壶碎银子，而沈清则是自备酒水自饮自酌。 “七星剑宗想将小姜子带走？这是好事啊。”用热茶漱了漱口后的袈裟熊完全清醒过来，在听到沈清聊起白茆与闻君诚前来的种种经历后颇为诧异。 “小胖拒绝了，我就让他们哪来的回哪去了。”即便姜明完全瘦了下来，依旧没有改口更换称呼的沈清耸了耸肩随意说道。 “我跟闻君诚那点小摩擦根本算不上什么，若真去了那七星剑宗，怕是要被萧若雪纠缠死......”也知道那丫头对自己的怨念有多深重，甚至在自己的葬礼上放出话来要追去鬼域酆都。 对于萧若雪这种认真到近乎偏执的性格姜明也没什么好办法。那姑娘一日不把姜明踩在脚下，便一日不会轻言放弃。 “那你卖个破绽输给她一次不就好了？”袈裟熊挠了挠头有些不解说道。 “关键是我也不想输给她啊，多丢面子啊。”少年垮着脸小声说道。 “可你那未婚妻若是得到消息，不还是会请前来青萍剑宗找你的麻烦吗？”给姜明添了一杯茶过后，袈裟熊吸溜一口喝光整壶茶水开口说道。 “算算时间，神魂受创的闻君诚如今也快醒了，他要真与萧若雪说些什么，那家伙应该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姜明搓了搓手开口说道。 “所以我打算让小胖下山云游，也算是为日后冲刺中五境界增加些阅历。”沈清抿了口酒说道。 “小姜子，你的境界怎么......”才注意到眼前的姜明已经抵达凝神后期，袈裟熊那一双豆大的眼睛瞪得浑圆，差点以为自己还没睡醒看走了眼。 就算有剑道气运加持，也不可能短短十来天里一连三级跳蹦到第五境凝神后期吧！ “等到小五出关后便要返回不动门，你正好一起下山送她一程，顺带见识一下天照峰各家山门的剑修风采。” 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丢给姜明，沈清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后开口说道：“你的那几位师兄师姐们在凝神境界也都选择了下山云游，虽说游着游着就游到其他宗门里头去了，可这红尘炼心终归还是有益于剑道修行。” “这是一枚以佛门‘他心通’秘术炼制而成的通讯符，你将之炼化后贴身携带，只需要渡入一丝神念便可联系到为师。” 沈清开口叮嘱说道。 眼见女子已经做好决定，袈裟熊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与姜明交代起来下山云游的种种注意事项，顺带让姜明有什么问题趁现在赶紧都提出来，它与沈清也好当面解答。 询问了一些关于青萍剑诀修炼上的困惑之后，姜明话锋一转，望着袈裟熊忽然开口问道： “熊前辈，你知道‘大道剑灵’么？” “大道剑灵？你从哪里听说的这玩意儿，《剑神录》里应该没有记载才对......”袈裟熊揉了揉脑袋纳闷说道。 “我与闻君诚试剑比斗之时听到他提起过一嘴。”姜明摆出一副好奇表情，直接把一口黑锅扣到十万八千里外的闻君诚头上。 远在仙都山七星剑宗之中的昏迷少年忽然打了个冷颤，两条剑眉随之扭在一起...... “七星剑宗的十绝剑体啊，他的确也有资格知道大道剑灵的存在。”袈裟熊点头说道。 “毕竟击败上一任十绝剑体的历天尊身边就跟着一尊大道剑灵。”沈清显然也知道那些陈年往事，开口补充说道。 “弟子有些好奇大道剑灵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又有多少尊大道剑灵散布在咱们北俱芦洲？” 看着面前的沈清与袈裟熊，姜明笑眯起眼，终于将入宗以来一直深埋在心底的问题问出口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师姐出关，师弟下山 在青萍剑宗修行练剑的这几个月里，姜明并未忘记自己身上的第五试炼。 在那一大箱《剑神录》中姜明并未寻找到关于大道剑灵的相关记载，故而也只有趁着当下这个机会向自家师尊与袈裟熊开口询问。 沈清摸了摸光洁下巴开口说道：“大道剑灵这东西怎么说呢......你就当成器灵来理解就行。” “不知道就别瞎说。”一旁的袈裟熊白了女子一眼，而后接过话题道： “所谓‘器灵’，其灵性智慧来源于使用者自身。而大道剑灵的灵性智慧则是直接来源于剑道，二者从根源上就有着差异不同。” “器灵作为后天化生的生灵，其本源构成里有大半都受到了祭炼者的影响，故而法宝蕴灵之后可与祭炼者心神相通。但是大道剑灵乃是更高层次的存在，这东西本身就是被天地大道之一的剑道启灵开智，也可以通过剑道来与剑修们心神相通。” 袈裟熊一板一眼地科普分析着，姜明则是听得津津有味，将这些知识与自己从七杀那里了解到的相关讯息整合在一起。 “本质上来讲，大道剑灵与剑修都是由纯粹剑道衍化发展而生成，只不过大道剑灵更加稀少罕见，其与剑道的契合度也远比剑修要更高。” 袈裟熊抖了抖小耳朵耐心说道：“大道剑灵基本上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存在。当初远古天庭还未崩毁之际，那时候的大道剑灵数量最多，隐隐都有自成一族的趋势。只不过随着远古天庭覆灭，天地大道发生剧烈变化，作为其中最主要的大道之一，纯粹剑道自然不免受到影响。自那之后就很少见有新的大道剑灵降生于世。” “远古天庭？”姜明眉毛微挑，又从袈裟熊口中听到一个陌生词汇。 “当初隔绝此界与天外的可不是扶摇洲那座天渊，而是坐镇苍穹之上的远古天庭。”沈清插话说道，试图展示自己的存在价值。 “远古天庭由天道所化，其内降生的神灵皆是近道生灵之属，并无我等地上生灵的七情六欲，本应只是作为天道循环的一个个齿轮而已。”袈裟熊扭头撇了眼窗外天空咂嘴道： “只不过也不知哪一尊神灵第一次接受了地上生灵的祭拜祈祷，从而发现所谓‘香火愿力’这一存在。” “香火愿力......”在神香界走过一遭的姜明自然明白什么是香火愿力。说实话，先前在火神庙内奉香的时候他都还有些后怕。 “接受香火愿力的神灵会发现自己的实力飞速增长，而伴随着神灵吞噬的香火愿力越来越多，原本只是作为天道法则一环的祂们也被香火愿力中蕴含众生信念所感染同化，最终孕育出属于自身的七情六欲。” “而这，便是远古天庭崩毁的根本原因。”袈裟熊话锋一转，又将话题扯回到大道剑灵之上。 “自那以后，作为纯灵近道之体而诞生的大道剑灵便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则是掺杂了众生信念的器灵大规模出现。近千年来，北俱芦洲并没有新的大道剑灵降生的消息传出。” “可师尊刚才不还说，太白剑宗的历天尊身怀大道剑灵嘛，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历天尊应该是七百年前剑压北俱芦洲二十八大区的绝巅人物才对。”姜明疑惑问道。 “历不语是在一处废弃的上古洞府中寻找到的那尊大道剑灵。”沈清开口解释道：“远古天庭的崩毁只是阻止了大道剑灵的快速诞生，上古年间还是有不少大道剑灵活跃在天地之间，而那段时间，人族剑仙层出不穷也与之相关。” “万年前诛魔裂地一役中，就连原本的四大部洲都被打碎成而今的九洲模样，更别提有多少生灵死在了魔族兵锋之下。那一役后大道剑灵也陨落了七七八八，存世者已不足双手之数。”袈裟熊接过话茬补充说道： “而今北俱芦洲明面上拥有的大道剑灵共计三尊，其一便在青莲台区域，是太白剑宗历天尊所拥有的那尊大道剑灵。” “第二尊则是在天缺老鬼古城尊手中，只是这家伙近百年来音信全无，说不定已经在那座隐秘界域坐化了。”袈裟熊伸出两个指头摇晃着说道。 “那第三尊呢？”姜明不由好奇问道。 “在剑陨地深处。这三尊大道剑灵是经过证实存在于世的，其余诸如隐藏在失落仙府、上古洞府中的大道剑灵多半是山上风闻，没什么可信度。”袈裟熊开口说道：“只不过这些地方里确实都各有机缘，你若有机会进去逛逛兴许会收获不小，” “剑陨地......” 姜明闻言眸子微凝，以天地练气决强行维持自己的心音心跳保持平静。 “吱......” 一道推门声从主房方向传来，沈清见到袈裟熊正好讲解完毕，便带着一人一熊起身出门，正见到一身鹅黄色长裙的祁月如迈步走出闭关静室。 少女眉眼间依旧是那副温柔神情，只不过此前常常微蹙的眉头如今完全舒展开来，周身散发的气场也与曾经完全不同。 “恭喜师姐出关，突破上五化外境界！” 姜明上前一步抱拳恭贺道，而袈裟熊与沈清也都一副欣慰表情。 祁月如笑着与众人见礼，而后有些惊讶地看向小师弟道：“熊前辈与师尊都没什么变化，怎么唯独小师弟你模样变了那么多？” 祁月如印象里那个白白胖胖的可爱师弟，而今怎成了这幅英俊潇洒的帅气模样？ “小胖变得可不止身材。” 沈清开口笑道，一边带领众人向山主小院方向走去，一边与闭关多日的祁月如介绍起来这些天草头山中发生的种种事情。 ...... ...... “凝神后期？！”少女檀口微张，满眼不可思议地望着面前的英俊少年。 “接受现实吧，我先前见到小姜子的时候也是被吓了一跳。”端着一盘清炒时蔬上桌的袈裟熊开口说道。 “为师检查过了，没什么修为增长过快留下的后遗症。”沈清拍了拍祁月如的肩膀安慰说道。 沉默片刻，终于接受眼前事实的祁月如点了点头，望着面前的少年开口说道： “如此一来，小师弟也的确应随我下山走一趟，经历一番红尘历练沉淀心境修为。”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仗剑云游，烟火人间 辞别沈清与袈裟熊，又与山脚火神庙里的黄九郎打了声招呼，姜明与祁月如便离开草头山，向着南边的不动门方向前行。 时值四月中旬，晚春携带着暖意吹融冰雪唤醒草木绿意，到处都是一副欣欣向荣的和谐场景。 “还是家里待着舒服。” 走在田间小路上，换了一身鹅黄色曲裾深衣的祁月如抬手接住一只在她身边环绕飞舞的春蝶，语气里满是惬意轻松。 在少女的潜意识里，草头山已经成了家一般温暖的港湾，而不动门则是宗门重地，只要身处其内必定要受其规矩枷锁限制。 “那有空就常回来看看呗，师尊嘴上说不在乎，其实看到师姐你回来她老人家别提有多高兴了。”跟在祁月如身旁的姜明笑着说道。 少年如今的装扮也不似草头山上修行时那般朴素简约，而是换了身墨色打底，衣角边沿绣有云白图案，衣领袖口间又有刺金点缀的窄袖袍服。一根山河珪玉带悬于腰间，收束挺拔身形的同时，更是为姜明再添几分炳然英气。 “小师弟你说起来容易，师姐我做起来可就难如登天了。”祁月如闻言摇头叹气，盘锦发髻上斜插的步摇随之摇曳晃动。 “总是唉声叹气，可是会让好运溜走的。”提了提肩上的行囊，姜明嘿声笑着劝说道。 “好好好，听你的。”少女脸上的淡淡愁绪随风消散，展颜一笑对着姜明开口说道。 “不过师姐倒是有些好奇，你与你那位未婚妻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你下山云游也不愿再见她一面？”双手背在身后，祁月如眨了眨眼开口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开玩笑的时候有点过分，后来又处处胜她一筹，自然而然就被那家伙记恨上了......”姜明表情有些郁闷的小声说道。 自打十万大山那次过后，萧若雪整个人就像转了性子一般不再缠在姜明身边，而是对着少年发起一次次挑战。 尽管萧若雪的修行天赋也极为可怕，但在剑仙试炼之前一次都未能胜过姜明。 “那丫头本来就是越挫越勇的性子，只要一天没把我踩在脚下，就一天不可能放过我。”少年耸肩说道： “那就放放水呗。”瞧见远处有一处茶摊，祁月如便拉着姜明走上前去。 “对我来说，输给她可比赢她困难多了。”少年撇了撇嘴小声说道。 面对天剑宗纳兰奉月都可以放水三连平手结束试剑比斗的姜明，不知为何打心底里不愿意输给萧若雪。 “还是年轻气盛，不愿低头啊。”祁月如老气横秋地评价说道，旋即要了一壶茶水，与姜明入座茶摊。 “师姐你这么优哉游哉地赶路，真的没问题吗？”一路走来姜明已经发现，自己这位小师姐貌似根本不着急返回不动门。 “不要总是急着赶路，要学会欣赏沿途风景，放松心境。”祁月如眨了眨眼反驳道：“小师弟你就是一门心思扎在修行里了，平时也要学会放松心境劳逸结合。像你这般十六岁的凝神后期就算放在七星剑宗那样的大宗大派里都能算得上是一流天骄了。” 姜明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要是让小师姐知道自己化外境中期的真实修为，天知道她会浮现出怎样的神情。 他在草头山上修炼数月以来，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沉稳境界修为，通过习练剑术来让自己的战力与虚高境界相契合。 现如今的姜明已经完全掌握了凝神境界的精髓所在，青萍剑诀前五式也基本上融会贯通烂熟于心，只要将小师姐送回不动门，转过身来便可将修为禁制进一步开放到化外境界。 “师姐，你如今已经晋升至中五境界，可有什么心得体会传授给师弟？”等到店家端上茶水后，姜明岔开话题开口问道。 “回到不动门后我已转修‘不动决’，对于青萍剑诀的修炼也只能私下里进行，或许对其的理解已经不如你了。”祁月如揉了揉眉头低声说道： “不过前段时间我因为心结卡在了凝神期圆满境界之后，我便发现自己对于青萍剑诀的掌握也跟着出了问题。” “我曾认为，修行剑道只需要做到心手相合，完全控制住每一缕锋锐剑气的收发便可达到完美地步，但经历先前种种过后我才发现，剑道修行最注重的其实是念头通达。” “山上仙门中修行的弟子们为何要重返山下游历红尘？所求所愿不过就是砥砺道心、入世出世，最终才能割舍掉杂念乱绪以求心与剑合，意与神一。不动决修行要义便是在此，而青萍剑诀亦不例外。” 低垂眼眸映在翠碧茶影间，祁月如的声音虽然不大，却令姜明不由微微失神。 “念头通达么......” 不愧是正常完成境界突破，晋升化外境界的剑道天才，祁月如的这番话语再次替姜明补上了化外境界之上的一处缺漏。 “好好享受这次仗剑云游的过程吧，这一路的所见所闻所感都会化作你问道中五化外境的基石。”祁月如继续开口说道： “你所看到的人与事物不过是他们在你眼前表现出的一面，这一面背后又有千百面交织错落。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不一定为虚，这便是我下山云游后学到的第一堂课。” “受教了。”姜明拱手沉声道，而后端起面前的茶碗一饮而尽。 “老板，结账。” 少年从怀中摸出一粒碎银刚欲丢给快步跑来的店家，却被祁月如伸手按住。 “二位客官，两碗苦艾茶，共计八文钱。”肩搭白布的店家开口说道。 “茶钱在这。” 祁月如玉手在桌上一抹，八枚铜板便排列在茶桌边沿，店家笑呵呵地将铜钱扫入褡裢，将茶碗收走后还不忘高声唱喏道： “二位慢走！” “能省则省，财不露富，这便是你的下山第一课。” 祁月如松开少年的手，捏起姜明掌心的那粒碎银笑着道。 第一百五十三章 路见不平 “额，太久没下山，还真有些忘记这些江湖规矩了......” 姜明接住祁月如抛来的那粒碎银讪笑说道。 财不外漏这些老规矩早在他离开拒北城，前往连山书院的时候便听自家老爹讲了无数遍，只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少年沉迷修行感悟剑道，自然而然忽略了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 “这便是师尊让你下山云游的意义所在。”祁月如起身向着茶摊外走去，轻声笑着说道。 回想起自己从拒北城途径连山书院抵达云上城，在被吸入神香界内的种种经历，姜明深吸口气点了点头。 “小师弟你聪慧过人，自然是一点就透。”祁月如笑眯着眼开口道。 ...... ...... “考虑的越多便思虑越重，思虑越重便越不能念头通达。” 一座繁华城镇内的酒楼二层中，一位腰悬青玉长剑的华服青年尝了口酒菜后，望着面前两位初次下山行走江湖的师弟师妹开口说道。 “师兄说得对！”那位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憨直少年点头附和，而其身旁的少女则眉头微皱，似乎注意力并不在师兄所说的话语之上。 “对你个头！” 放下筷子，青年拔出腰间折扇对着憨直少年抬手便打。 “什么都不想就莽撞冲动，那跟你这傻憨憨行事还有什么区别？” “凡事入眼后要走一走脑子，分辨清楚是非对错后才是你念头通达仗剑而行的时候！” 齐云快要被眼前的憨直少年气晕过去。 下山前师傅特意交代他这个做师兄的要照顾好师弟师妹，让从小上山的二人好好经历一番红尘历练，增长阅历见闻。 “阿雷错了！”憨直少年连声讨饶。 同层靠窗处，祁月如不着痕迹的撇了一眼楼梯口那桌，旋即以神念传音对面的少年道： “那几位是南越剑派弟子，同属咱四师兄戴宗而今所在的山门。他们已经注意到咱俩了。” 姜明点了点头，加了一筷子肚片放入口中，点头称赞道：“不愧是慧远酒楼的招牌菜，口感滑嫩味道鲜美，师姐你也多吃点。” 而当齐云教训过憨直青年云雷生过后，悄悄与少女传音道：“别盯着那二人看，会引起他们注意的。” “那两人从何处而来，齐师兄可有头绪？”少女闻言收回视线 与只关心吃喝修行的云雷生不同，千妙云在下山前便做了充足准备，将南越剑派周边几家小型宗门，以及各地豪族望门中的天才都进行调查记录背了下来，可其中却没有与靠窗那桌上年轻男女容貌相近的人。 千妙云很不喜欢事情超脱自己掌控的感觉，“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乃是她奉为圭臬的人生格言。 “他们应该也是某家宗门下山云游的弟子，恰巧来到我南越剑派附近而已。妙云你的强迫症真应该好好治一治了，不然将来到了其他仙门所辖地区内云游历练，你怕不是能将自己别扭死！”齐云苦口婆心的劝着自家师妹道。 “我会提前背下有关历练地点的所有资料！”千妙云传音回答道，语气里满是自信与坚持。 “我真呐......”齐云恨不得一头栽在桌上就此不省人事。 自家师尊交给他的哪是人干的任务，自家师弟云雷生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要是不管不顾恐怕能被一块糖嘎达骗走。 而小师妹千妙云又是个掌控欲爆棚的强迫症患者，一旦事情超出掌控后便会陷入极端焦虑。 若是戴宗师兄在这里或许还有办法搞定这两位麻烦精，可他齐云何德何能，哪里扳得过来这二位小祖宗的死脑瓜筋！ 天知道这场历练是安排给师弟师妹，还是安排给他齐云的！ “师兄，阿雷没吃饱！” 正当齐云在心底抱头痛哭的时候，早已将桌上饭菜清扫一空的云雷生拍了拍肚皮嘿嘿笑道。 “今日午餐的经费一共就这么多，没吃饱的话去找店家讨要几碗凉水填填肚子。” 千妙云撇了眼身旁少年冷声说道。 憨直少年极不擅长应对这位与自己同年同月同日拜入南越剑派的同龄人，只得“嗷”了一声吼下楼去找小二要凉水。 “这臭小子怎么吃得这么快，我还没怎么动筷子......”望着眼前桌上连菜汤都没剩下的干净盘碗，齐云眼角疯狂抽搐。 “妙云啊，你是不是也没吃饱？师兄这里还有些私房钱，不如咱俩再点几个菜，这慧远酒楼还是有许多招牌菜十分可口的......” 齐云一副商量口气与千妙云问道。 “我已经吃好了，是师兄你一直光顾着传音停下了筷子。”少女一板一眼认真答道：“况且师尊下山前叮嘱咱们不能挥霍浪费招摇过市，我先前定下每餐饭菜的预算时师兄你也是点头同意的。” “好......”齐云有些欲哭无泪，只得将自己碗里剩下的半碗白米扒拉进肚里。 只是不等齐云吃完，酒店楼下便传来一阵喧闹骚动。 “坏了，别是那愣头青惹出的麻烦！” 齐云脸色微变，立刻放下碗筷赶向楼下，而千妙云也紧随其后。 虽然云雷生这家伙总是搅乱少女制定好的计划，但二人毕竟也是一同修炼数年，千妙云也不会真的对憨直少年不闻不问。 二楼就餐的客人们有的也跟着下楼去看热闹，而靠窗的几桌也都向姜明那样推开窗向外望去。 便见慧远酒楼门外长街停下了一辆马车，从马夫身上的衣服与车驾装饰上来看，这驾马车来头似乎不小。 而在马车对面，一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倒地不起，似是刚刚躲闪不及，被拉车骏马踩断了右腿。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挡了老爷贵架，还请老爷高抬贵手，扰小的一条狗命啊......” 倒在地上的乞丐冲着对面车驾连连磕头，此刻已是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这副凄惨模样引得周围人群议论连连。 那身形高大的赶马车夫面色越发难看，放下马鞭后快步上前，刚欲开口说些什么，便见那乞丐扯开嗓子大吼着“老爷饶命”。 “闭嘴！”高大车夫怒声呵斥，却见一道身形自慧远酒楼内蹿出，挡在他与那伏地乞儿之间。 “戴师兄曾经说过，路见不平当拔刀相助！” 喝了个水饱的云雷生望着面前比自己高出一头的高大车夫，面上不见半点惧色，气势十足的大声吼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 当街逞凶 “戴师兄曾经说过，路见不平当拔刀相助！” 憨直少年挡在落魄乞儿与高大车夫之间，瞪着一双牛眼死死盯着面前比自己高出不止一头的魁梧汉子。 可当少年伸手摸向自己腰间，发现自己佩的是剑非刀的时候，云雷生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沮丧着脸嘀咕道： “戴师兄，我没带刀呀，这可怎么办是好......” 原本被这愣头青吓了一跳的高大车夫眼见拦路少年这副模样，冷笑一声道： “哪家的痴儿，乳臭未干便学人行侠仗义！” “云雷生！给我回来！” 抓狂的齐云分开慧远酒楼门口看热闹的人群，带着千妙云挤出来后对着当街拦路的憨直少年传音吼道。 “我这不是在做好事嘛？”少年挠了挠头不解的开口问道。 而一旁的伏地乞儿见状更是用力磕头哀嚎救命，引得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端。 “是非不分便冲出来横插一杠，真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公子少爷，演义话本看多了吧。”那高大车夫脾气也是火爆，瞧见齐云现身后直接开口嘲讽道。 从齐云、云雷生等人身上的衣着装饰来看，这三人恐怕应该是哪个大家族的小辈，寻了把剑佩在腰间就学剑客行走江湖，当真是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 “这家伙从不看书，不过我看。”一旁的千妙云忽然开口，似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般。 “这位兄台也别生气，是我家阿雷行事唐突，齐某在这里跟你赔个不是。”齐云走上前去，将云雷生护在身后与面前的车夫大汉欠身行礼。 “可他撞了人不说，还要揍那小乞儿哩！”齐云身后的少年小声嘀咕说道。 “谁说我要揍他？”车夫吹胡子瞪眼气道，从怀中摸出一枚银锭丢向乞丐方向大声说道：“老子是要赔他医药钱！” “我家主人急着赶路，在这耽误的时间已经够多了，尔等不要不识抬举继续纠缠！” 高大车夫撂下话后便欲要返回车上继续赶路，却听那乞儿方向有人高声惊呼道：“此獠竟敢当街行凶，用银锭子将人活活打死！” 高大车夫闻言顿时有些傻眼，方才他虽然在气头上，丢出银子的时候多使了几分力气，却也不至于直接将人打死吧！ “原来是高家的车驾，怪不得当街纵马撞伤了人后还如此嚣张，竟敢用银锭子杀人灭口！” “少说几句吧，那乞儿先前连喊着救命，最后不还是难逃一死？在这煊赫城内，高家就是一手遮天的存在......” 四周围的看客中顿时传出种种议论声，那高大车夫闻言后面色铁青，大声吼道：“我没杀他！” 可对于车夫的辩解，四周围的看客显然更愿意相信那具躺在血泊里的乞儿尸体。 “齐师兄，戴师兄还说过，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齐云身后的云雷生眼神微变，伸手去握腰间剑柄，却被迈步走来的千妙云扼住手腕。 “撒开！”云雷生低声怒吼，整个人宛若一尊雷狮子般散发出吓煞人的威压气息！ “修行者！”又有人惊讶出声道。 “凡事入目之后走走脑子。”右手被雷煞剑气震开，千妙云揉了揉酥酥麻麻的手腕，冷声与云雷生开口说道。 眼见场中事情向着不可控方向发展，慧远酒楼的店伙计已经跑去报官，而周围越来越多的人群围拢过来，议论的声浪此起彼伏。 “这位兄台......”眉头微微皱起的齐云刚想与那高大车夫说些什么，便见那魁梧汉子快步走回车架，在车窗旁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下一刻马车车帘被掀开，一道玉树临风的俊美身影落入大众视线当中。 “高家三少爷！他不是拜入仙门上山修行了么，怎么会出现在煊赫城中？” “挡了高家三少爷的车架，那乞儿怕是白死喽......” 听到四周围人群议论的话语，云雷生此刻已经脸色涨红，几乎快要按捺不住体内剑势。 在憨直少年的淳朴善恶观中，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都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哪有因人而异的商量余地？ “人在哪？” 头顶高冠身披羽衣的俊美男子撇了一眼高大车夫，对方唯唯诺诺的指了指乞儿所在方向。 便见那位高家三少爷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群的纷纷议论声，迈开脚步向着那块被血浸染的街面走去。 “让开。” 眉眼线条冷厉淡漠的高盛瞥了眼挡在前路上的齐云三人，淡淡开口命令道。 “我......” 云雷生刚欲发作与这个草菅人命的家伙拼个你死我活之际，齐云忽然出手拉着少年少女移步侧旁，给这位高家三少让开道路。 丝毫不在意地上血污染红脚上那双金丝裂锦履，高盛停步在乞儿身旁，便欲俯身检查此人伤口。 替高盛拉车的魁梧汉子本是退役下来的军士，除了脾气性情有些火爆之外，办事还算懂规矩分寸，照理来说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当街杀人这等混账事来。 可不等高盛看清乞儿太阳穴上那处血肉模糊的伤口，异变突生。 便见原本倒在血泊之中气息全无的褴褛乞儿突然暴起，手持一道血光直刺俊美男子咽喉！ “叮！” 一声金戈交击的碰撞声响起，在死亡来临的前一瞬高盛取下腰间折扇，挡在乞儿这必杀一剑！ “验明正身，高家高盛，动手！” 那浑身鲜血的乞儿一摸太阳穴位置，原本可见红白的裂口伤痕瞬间消失。 而伴随着乞儿那一声大喝，数道身影从四面八方齐齐蹿出，目标所指正是高家三少高盛！ 伏击杀手中的三人瞬间牵制住那名高大车夫，剩余七人联手那血衣乞儿一起杀向俊美男子。 “这是怎么回事？！” 脑筋转动显然跟不上眼前事态变化的云雷生傻在原地不知所措。 “出手救人！” 一旁的千妙云给了这家伙后脑勺狠狠一巴掌，而后跟着齐云师兄一起抽出佩剑，向着已经将高家高盛团团围住的杀手们快速冲去。 “嗷嗷！” 千妙云的命令覆盖了憨直少年脑中的混乱，云雷生应一声后拔剑出击，向着几息之前自己还为其打抱不平的血衣乞儿悍然杀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血剑楼 “毒影血剑，你们是血剑楼的杀手！” 在护体法衣差点被三枚微型血剑钉穿之际，冷眉薄唇的高家三少开口喝道。 而这一次四周围的人群早已退远，而且人群中也没人再带头搬弄口舌。 显然先前便是血剑楼杀手藏在人群里鼓噪起势，逼得高盛亲自走下马车，再由血衣乞儿验明正身后合力围杀。 “越光剑！” 负责阻拦宋云三人的血剑楼杀手认出对方剑法后低声惊呼道。 “越光剑”可是南越剑派的成名剑技，眼前三人看上去年轻稚嫩，谁能想到竟然是南越剑派云游历练的弟子！ 统治整座天照峰区域的世俗王朝名为天峰王朝，只不过其名号在天照峰区域显然不如五大仙门显赫，朝廷官员们在遇到修行者时也会分外恭敬，尽量避免与对方发生冲突矛盾。 各大仙门在天照峰都有自己的影响力范围，这座煊赫城便位于南越剑派附近。 “不要慌，目标法衣已碎！”那血衣乞儿似乎是这伙杀手的头领，在打得高盛身上灵光溃散过后大声吼道，而周围因南越剑派插手而略显慌张的杀手们也瞬间冷静下来，再分出人手阻拦宋云三人，准备在击杀高盛之后立刻撤退。 “光天化日之下当街刺杀，这伙人的胆子真够大的。” 酒楼二层靠窗小桌，姜明望着下方长街上的混战不由咋舌称奇。 “北俱芦洲民风彪悍，此前我也见过不少当街见血的争斗厮杀。只不过......”祁月如眯起眼睛望向那名血衣乞儿。 “只不过什么？”姜明夹了一筷子菜肴，同时好奇问道。 “我在想那位高家三少究竟惹出了多大麻烦，竟然值得血剑楼的杀手们出手。” 对于血剑楼组织，姜明也曾在《剑神录》上读到过相关记载。 传言血剑楼乃是一个规模庞大的杀手组织，不同于名门正派坐拥山门道场，血剑楼行迹隐秘，专门接受雇佣袭杀任务目标，而且还号称“三杀不死，如数奉还”。 即为每一次雇主买凶杀人，即便杀手失败血剑楼也会继续任务，倘若一连失败三次的话便会将酬金原数奉还雇主。 这条规矩听着古怪，却也让血剑楼的信誉口碑得到了保障。许多有着特殊需求的客人们第一时间想到的杀手组织便是血剑楼。 许是因为血剑楼行踪诡异飘忽不定，起初几家有心追查的山上仙门也没能摸到确切的线索脉络，最后也都是不了了之。 毕竟血衣楼针对的目标大多也都有着相应污点，若以寻常人视角来看称呼一声死不足惜也是情理之中。只不过似乎是近年来发展壮大的过于迅速，血剑楼接手的任务范畴越来越广，最近又搞出几件足以惊动山上仙门的大案要案。 而今血剑楼突然对高家三少高盛发难，很难不让人猜测到底是什么人在暗中针对煊赫城高家。 再看下方长街之上，血剑楼杀手们与高盛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 即便冷峻男子身怀五境凝神期修为，手上还有数件高家秘藏的法器护身，也抵不过四五名杀手联手围攻，一身手段仓促之间都无法施展开来。 可以说要不是齐云三人与魁梧车夫牵制了半数杀手，高盛恐怕早就死在那血衣乞儿手上！ “强弩之末，还在硬撑！” 眼见身受数创，面色之上已经泛起一抹青光的高盛还在苦苦支撑，血衣乞儿大吼一声，左手短剑荡飞了冷峻男子手中折扇，不惜以右手为代价硬生生抓住高盛手里的长剑剑锋！ 其余杀手见此情景瞬间开启燃血秘法，一个个气息高涨之下向着双手受制的高盛提剑杀去！ “大胆贼人！” 一道怒喝声自长街远端响起，便见一队兵士快马加鞭朝着此处杀来，为首之人更是散发出赫赫威压，显然是一名气血境大成的强悍武夫！ “高盛已死，撤！” 一名血剑杀手出剑砍翻高盛后大声喝道，旋即一众杀手不再与宋云三人与魁梧马夫纠缠，身形分散向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待到马夫冲到自家主子面前之际，高盛身下的鲜血已经染红方圆丈许的青砖界面。 宋云三人则是站在不远处等候军士前来，此前忙着与杀手战斗的云雷生此刻终于到了空闲，原本不大的脑瓜仁此刻开始运转起来，试图理解方才短短一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姚堂带人留下，其余人去追四散杀手，那凝神期的家伙交给我！” “是！” 为首军官一声令下，旋即跃出马背，向着逃窜的血衣乞儿方向追去。 那位名为姚堂的副官翻身下马撞开愣在血泊前六神无主的魁梧车夫，蹲下身并指去探地上男子的鼻息。 “快去唤秦郎中来！”姚副官忽然开口高声喝道，手下人立刻调转马头冲向最近的那家普济医馆。 许是命大的缘故，即便身后剑伤可见白骨，这高家三少竟仍一息尚存！ “我等乃是南越剑派弟子，这枚玄黄丹可助他吊住一口气撑到医师赶来。” 宋云忽然上前一步亮明身份开口说道。 姚副官闻言眼睛一亮，接过木盒将内里一颗晶莹剔透，内里隐约可见玄黄气息升腾翻涌的丹丸塞入高盛口中。 一旁高大车夫满眼感激地望向宋云等人，嘴唇哆嗦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出现此事我等也有牵连。”宋云一把按住云雷生的脑袋歉声说道。 ...... ...... 待到长街之上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告一段落过后，托着下巴看热闹的祁月如轻声开口道： “看到了没，即便那家伙已经修炼到凝神境界，在那群杀手的围攻配合之下，一身本事连半数都没发挥出来就被放倒......小师弟？” 忽然发现桌对面的少年不见了踪影，祁月如皱眉寻望，却在远处角落那张靠窗小桌上找到了姜明的身影。 “这位小兄弟是什么意思？” 角落酒桌上，一位头戴斗笠饮酒看戏好不快活的瘦削汉子放下酒杯，眯眼望向面前不请自来的佩剑少年。 第一百五十六章 姜子午 “轰！” 慧远酒楼二层传出的巨大响声瞬间吸引了四周围所有人的注意。 但见二楼靠窗处被撞碎开来，一道人影自破碎烟尘中飞身蹿出欲要逃遁，却被一道凛冽剑光当场命中。 那出逃未果的兜里瘦汉身子一歪，整个人摔落在青石街面上昏死过去。 而在二楼破洞处，两道身影自消散烟尘中出现。 “什么人？”姚堂伸手按住腰间朴刀警惕问道。 便见那二人跃下慧远酒楼，其中一名少年拖着昏迷汉子走到姚堂身前。 “这家伙欲行不轨，被我家师姐制止，就交给官爷审讯盘查吧。” 少年丢下斗笠瘦汉，对着姚堂抱拳笑道。 “焦蛛剑丁帆！这家伙是朝廷通缉的乙类重犯！” 摘下斗笠过后，姚堂面露惊色开口说道。 跟在姚堂身旁的军士们闻言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焦蛛剑丁帆的凶名他们可再清楚不过，这家伙曾在天峰王朝各大城池之间流窜作案，一身凝神修为更是强大无比，就连姚副官正面撞上都没有胜算可言，非得是张校尉亲自出手不可！ 这样的狠角色却被眼前少年的师姐轻易解决？ 就连宋云等人都忍不住朝着少年身后望去，可方才站在那里的倩影而今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我家师姐不喜欢抛头露面，适才听军爷提到这家伙是朝廷钦犯，那赏银就交给慧远酒楼，弥补店家损失吧。” 少年乐呵呵笑道，指了指头顶上方酒楼二层角落的那方大洞。 “哦对了，这家伙似乎与先前那群杀手们有些关联，具体细节就得军爷您亲自审问了。” 留下这句话后少年便转身欲要离去。 “在下南越剑派宋云，敢问少侠尊姓大名？”一旁的宋云忽然迈步走出，自报家门后开口请教道。 “姜子午。”少年回身笑道，不等宋云继续追问便先行开口道：“不用追问我家师姐姓名，她对你不感兴趣。” 宋云闻言一愣，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也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也没那个意思啊！ “姚头，要不要请那少年回去详细问问楼上的情况？” 一位军士俯身在姚堂耳边低语询问。 “算了，那少年的师姐摆明了不愿抛头露面，人家既然把这么一份功劳白送给咱们，咱们也得知道进退。”姚堂摇了摇头，放任那黑衣少年迈步离开。 “让一让，让一让！秦郎中来啦！” 眼见危机消除，渐渐又聚拢过来的人群再次分开，便见一位手拎药箱的清瘦老者在兵士护送下快步走来，迅速检查一番血泊里高盛的情况后便立刻开始救治。 ...... ...... “哎呦！师姐我错了！” 吃了祁月如一记板栗过后，姜明捂着脑袋讨饶求道。 “敢拿师姐开玩笑了，你小子真是出息了！” 煊赫城外，祁月如叉腰教训面前少年道。 “我就顺嘴那么一说嘛......”姜明小声嘀咕道。 “再有下次，看我不好好收拾你！”祁月如探指狠戳着姜明额头警告道，瞧见少年信誓旦旦保证过后，这才迈步继续向前走去。 “对了，你是怎么发现那家伙有问题的?”祁月如侧头望着快步跟来的姜明开口问道。 “别的客人在看到南越剑派三人身份暴露的时候都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唯独那汉子全身紧绷，一副随时准备出手的模样。反倒是杀手们得手之后那家伙便放松下来。”双手交叠枕在脑后，跟在祁月如身旁的姜明随口答道。 “从一进二楼开始，你就盯上那家伙了？”忽然想起那靠窗的座位是姜明特意挑选的，祁月如不由眉头一挑开口问道。 “碰巧罢了。”姜明嘿嘿笑道。 毕竟他总不能告诉师姐，师弟我的神念感知比你更加敏锐，从所在角落那瘦削汉子身上察觉到一丝隐匿的杀气与血腥气息。 “我也曾听不动门其他人提到过‘焦蛛剑’，这家伙按理来讲就是个杀人越货劫掠商贾的半吊子野修，仗着一身凝神修为与乔装秘术躲避官府追捕。这家伙平日里谨慎得很，从不与山上势力牵扯上关系，怎的今次又与那血剑楼混在了一起？”祁月如皱起眉头轻声说道。 “没准他野修的身份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又或者那些血剑楼杀手的身份有问题。”姜明随口答道。 “哪里有问题？”祁月如挑眉问道。 “他们砍翻那家伙之后竟然不补刀，作为杀手来讲这也太业余了吧。”姜明耸了耸肩开口道。 要是他去袭杀那高家三少，一剑砍翻对方之后定要在心脏、咽喉与眉心再补三剑才能安心撤离！ “你小子还真够狠的......”祁月如有些无语的望着姜明。 还好自家小师弟拜入了青萍剑宗。要是被那血剑楼拐了去，怕不是要培养出一尊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天阶杀手！ “算了算了，该操心的可不是路见不平行侠仗义的咱们，而是天峰朝廷与坐落此地的南越剑派。”姜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开口说道。 “你也要吸取那男人的教训，在与武夫战斗的时候切记要拉开距离。”祁月如则是继续给小师弟传授行走江湖的经验。 在先前的长街围杀之中，杀手一方其实只有最开始现身入局的乞丐拥有凝神期修为，其余杀手不过是筑基境界，其中还有几名二品铁骨境武夫，砍翻高盛的杀手便是一名二境武夫。 “所以说闻君诚那招‘抗拒剑环’当真是好东西。”姜明点了点头赞同道。 在被一众杀手近身联手围杀之际，高盛身怀的诸多秘术都没了用武之地，这才在几息之间迅速落败。 “除了遭人围杀的困局之外，你在晋升化外境界之前还需要格外注意吃食饮水，毕竟在气旋演化成气府之前，下境修士对于毒物的抵抗力还是很弱的。”想起来血剑楼成名秘术“毒影血剑”后，祁月如继续叮嘱小师弟道。 用毒阴我？ 咱连域外邪神的诅天之咒都硬抗过来了，这世间又有什么毒物能扛得住天地练气决的炼化吞噬？ “师姐请放心，我会多加小心的。”少年满脸笑容点头应声道。 第一百五十七章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阿雪阿雪，我又来啦！” 拎着一盒点心的林巧儿蹦蹦跳跳走入萧若雪的洞府，却破天荒地看到黑裙少女并未在吐纳修行，而是柳眉微蹙阅读一份玉简上的内容。 “怎么了，阿雪？”林巧儿凑上前去好奇问道。 “红长老说我的禁闭已经结束，让我下山去云游历练一番。” “哦哦，这是好事啊！”鹅蛋脸少女欣喜追问道：“阿雪你要去哪啊？” “镇海楼区域。”萧若雪收起玉简轻声答道，同时也对红甲女子的这个决定颇为不解。 按理说七星剑宗门下弟子云游试炼无非是在落日海、仙都山亦或者藏界谷三地选择一处，毕竟这三大区域都处于七星剑宗势力影响范围内，真要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其内掌权的世俗王朝也都会给七星剑宗弟子积分薄面。 也有一些像闻君诚那般为了积累实战经验，前去其他大区挑战人榜天才的战斗狂，可那也称不上云游历练。 而今红长老一道简书直接把萧若雪派去北俱芦洲最北边的镇海楼区域，这已经与寻常弟子云游历练的路线完全不同。 “镇海楼......那不是比天照峰还往北的北境大区嘛！”林巧儿忽然反应过来，顿时有些傻眼。 “待会我就收拾行李，晚上就走。”萧若雪看了眼林巧儿，打开点心盒子后捏出一块丢进口中。 “这么急？我还说找你一起去探望醒来的君诚师弟呢......”鹅蛋脸少女一脸失落道。 “自己去看，别拉上我。”倒了杯茶润润喉咙，萧若雪淡淡开口道。 “我自己去也见不到君诚师弟啊！”林巧儿趴在桌上，小圆脸鼓成了包子模样。 “不聊他了先，近些时日山下有没有什么重要消息？” 自从得知闻君诚在天照峰区域被某位不知名天才剑修击败之后，萧若雪顿时失去了挑战十绝剑体的兴致。 与其跟别人的手下败将过招，黑裙少女更想见识见识那位明明击败了十绝剑体，却不在人榜之上露面的神秘高手。 将昏迷中的闻君诚送回七星剑宗的白茆长老对于此事守口如瓶，而闻君诚本人醒来后也讳莫如深，不与任何人提起是谁将自己打败。 不过萧若雪倒是听说闻君诚是败在了精神攻击手段之上，这倒是提醒了少女不要落下神念的砥砺打磨。 “山下现在最火的话题应该是‘血剑楼’吧。”最喜欢宗门八卦的林巧儿咬了口黄金糕后歪头说道。 “血剑楼？那不是个杀手组织么，怎么会成为最火的话题？”对于血剑楼有所耳闻的萧若雪挑眉问道。 “也不知血剑楼最近抽了什么风，最近经常当众出手刺杀目标，生怕别人认不出他们的身份。听说你要去的镇海楼区域以及邻边的天照峰那里血剑楼活跃得很哩。”林巧儿颇有些担心地望着旁边的黑裙少女道： “去了镇海楼，阿雪你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啊！” “那是自然。”萧若雪淡淡回应道。 “对了，这次哪位长老作护道人与你同行？”鹅蛋脸少女有些不放心地追问道。 “没有护道人，只有一位外门长老负责送我过去。”萧若雪眸光淡定开口说道。 “啊？这怎么行！”林巧儿小兔子一样从座位上蹦起，而后又想起什么试探问道：“那就是有长老暗中跟随保护？” 仙门弟子首次下山云游时都有个不成文的惯例，那便是有一位经验丰富的老手护道跟随。 就像南越剑派云雷生、千妙云身旁跟着齐云一样，有些门派对于重视的嫡传弟子甚至会派遣长老级别的高手暗中随行保护。 “也没有，最近宗门内人手吃紧，那位外门长老也是另有任务在身，顺路送我一程而已。”萧若雪的神情不变，可一旁林巧儿的脸却变得铁青起来。 “不行不行，太危险了！怎么能让你一个人下山云游！当初我跟在时师兄身旁历练的时候都险些出了意外！”林巧儿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山下俗世与山上仙门完全是两种环境，并非是说修为境界足够高便可以横行无忌逍遥快活。 要知道山下江湖里，下五境的野修与下品武夫可个个都是人精，真要算计起心思单纯的仙门弟子，保准这些傻白甜们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不用担心，我跟更狡猾的家伙打过交道。”萧若雪起身拍了拍林巧儿的肩膀说道，只是话里的语气有些冷意。 “成年人的江湖与小孩子过家家的玩闹不一样的，阿雪！”林巧儿的嗓音逐渐拔高。 “那你去红长老抗议吧。”迈步走向内间开始收拾行李的萧若雪淡淡开口道。 “这......”刚才还情绪激动的鹅蛋脸少女顿时怂了，重新缩回椅子里用神仙记的糕点堵住自己嘴巴。 “放心吧，在前往鬼域酆都之前，我不会死的。”萧若雪冷淡的嗓音从屋内传出，算是对这位吃货八卦好友的一句安慰。 “可鬼域酆都不是只有死人才会去的嘛......”林巧儿弱弱吐槽说道。 “我去那里就是为了找一个死人。” 少女的声音冷冷响起，令坐在外堂的林巧儿不由打了个寒战，连忙用更多的糕点堵住小嘴。 一阵窸窣声响过后，换了一身装扮的萧若雪走出内间，重新出现在林巧儿的眼前。 只见眼前的萧若雪手提一只行囊，斜跨一柄黑鞘长剑，原本的黑色长裙换成同色长款袍衫衬出体态修长，满头青丝半披半束扎作半髻式样尽显潇洒风流，再配上那张绝色容颜上浮现的一抹英气，一眼望去，当真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阿雪，你还有哥哥或者弟弟嘛......” 被萧若雪男装打扮震惊在当场的林巧儿傻傻开口问道。 “没有。”萧若雪习惯性地挑了挑柳眉，简单的动作却晃得林巧儿不由失神。 “不过我还有一位表妹，以及几位族兄族弟。”瞧见鹅蛋脸少女的表情有些不对劲，萧若雪抬手化出一道水镜，却见镜中出现一位美得令人心颤的绝艳少年。 第一百五十八章 殊途同归 “别呀，阿雪！” 尽管林巧儿在旁哭嚎哀求，萧若雪还是取出一方粉奁，在水镜前描妆打扮起来。 当然了，萧若雪的目的可不是让自己更加好看惹眼，反倒是为了遮掩几分初见端倪的国色天姿。 曾经的美人胚子，而今已经渐渐出落成倾国倾城的绝美模样。 也就是来到七星剑宗后萧若雪一直在摇光峰上关禁闭，不然少女的容貌一定会成为宗门弟子们热议的话题。 对于萧若雪女装模样还有几分免疫力的林若雪一见到男装打扮的少女顿时沦陷。 且不管春水泛滥的鹅蛋脸少女，一手端着粉奁，一手提着笔刷的萧若雪忽然有些犯难，自己该从何处下手才能隐藏住镜中人的瞩目容颜？ 这方粉奁都是此方洞府配备自带的，关于化妆造容方面的知识萧若雪可以说是零储备，唯一一次的经历还是被那家伙捉弄，一张小脸被刷了大白...... “咳咳。”终于稳下心神的林巧儿轻咳两声，虽说脸颊上还残留着两抹红晕，不过已经从花痴模式中挣脱出来。 “我来吧，化妆是门学问，阿雪你还太年轻了。” 鹅蛋脸少女接过粉奁笔刷之后动作轻柔地在萧若雪脸上几处扫过，镜中的绝艳少年则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庸普通化。 直到最后林巧儿蘸取些许褐粉轻掸在萧若雪的鼻翼两侧，一张带着淡淡雀斑的稚气少年面孔重现于水镜之中。 “想不到你还有这般手艺。”将镜中自己的样子牢牢记在脑海里，萧若雪唇角微微勾起，夸赞着林巧儿说道。 “呜呜呜，我有罪，我亲手玷污了无上的美......”一旁的鹅蛋脸少女则是双手掩面鸣泣恸哭中...... ...... ...... 安抚好林巧儿后，萧若雪与鹅蛋脸少女挥手告别，旋即提起行囊离开摇光峰，向着事先约定好的地点走去。 “不错，还知道易容换装。” 一处黑曜石广场上，一位左眼带着黑底缠金眼罩，衣着风格大胆的豪放女子瞧着朝自己走来的黑衫少年赞许点头道。 “见过姜长老。”萧若雪躬身行礼道。 “走吧，送你到镇海楼区域后，我还有别事要忙。”穿着一条抹胸长裙，肩披着一条狐裘的姜左晨爽朗笑道，旋即并指从胸口中取出一枚玉简丢给萧若雪。 “当初顾棠搞出的动静有些大，你与君诚的名字早早便传播开来，这次云游历练没有外门长老跟随，你便换一个假身份以免引人注意吧。” 萧若雪点头接过玉简，可瞧见其中内容后不由轻蹙眉头。 “怎么了？不满意‘姜雨’这个名字？”姜左晨催动遁光将萧若雪包裹在内，而后两人向着北方疾行而去。 “没什么。”少女摇了摇头，将那枚玉简收入怀中，纯澈眸中闪过一抹复杂情绪...... “那就好。”忙着赶路的姜左晨并没有注意到少女身上的微弱变化，继续开口叮嘱道： “虽不知红长老为什么要把你送到镇海楼地区历练，不过她老人家肯定自有道理。现在我便与你说几点注意事项。” “好。”迅速收敛起眼底情绪，化名“姜雨”的萧若雪神情重又变得淡漠起来。 “镇海楼乃是北俱芦洲最北方的大区，再向北就是北境冰海。因为时常要与冰海族群摩擦碰撞的缘故，镇海楼山上宗门的行事风格整体也更加强硬。到了那里你不光要注意本地宗门与江湖门派，也要时刻提防化形海族登陆接近......” 剑影遁光中，姜左晨与萧若雪普及着关于镇海楼区域的各种基本情况，其中许多都是简书资料上查不到的信息。 “哦对了，最近天照峰与镇海楼区域有些人不大安分，你也要时刻提防着点，别被卷入那些家伙的谋划里。”身材火辣的女子忽然想起什么来，转头看向萧若雪沉声说道。 “姜长老是指‘血剑楼’那些人嘛？”萧若雪开口问道。 “看来你也不是成天在摇光峰上闭关度日啊。”姜左晨哈哈大笑道： “血剑楼最近的活动已经与‘暗杀’没什么关系了，几次刺杀地点都选在人声鼎沸的繁华地区，似乎生怕外人不知道是他们血剑楼动的手一样。” “只不过这几次刺杀里有半数都以失败告终，任务目标虽然身受重伤却仍是捡回一条性命。”姜左晨的声音渐渐沉了下来。 “这与我曾经了解到的血剑楼可不大一样啊。以前那些狠角色们大都是引而不发、一击必中，这才有了那‘三杀不死，如数奉还’的底气与口碑。” “您的意思是，近些天来的那些犯案并非血剑楼杀手所为，而是有人在往血剑楼头上泼脏水？”敏锐抓住姜左晨话语里的线索，萧若雪轻声开口道。 “谁知道呢。”姜左晨耸了耸肩无所谓道：“像是‘血剑楼’这般的隐秘组织又不可能像山上仙门那般传檄澄清，本就是暗影里的勾当，被人泼几盆脏水也只能咬牙忍下。” “不管是谁在针对败坏血剑楼的名声，都与你这次的云游历练无关。红长老与我说过，你自打入门以来几乎都没怎么离开过摇光峰，正好借着这次机会走走看看，体会一下北俱芦洲的风土人情。” “弟子知道了。”萧若雪颔首说道。 ...... ...... “前面就是我不动门山门所在，小师弟你真不随我进去看看？” 停步在一座规模宏伟的建筑群落前，祁月如有些不舍的看向身后少年。 “还是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备好礼物来看师姐。”姜明嘿摆手笑道。 “我还说给你找些对手，再多积攒一些实战经验呢。”对于接下来姜明独自云游历练，祁月如显然还有些不放心。 “不动门年轻一辈中的最强天骄不就是师姐你么，草头山上我可没少吃师姐的剑气。”少年挠了挠头嘿声说道。 “瞧见你这油嘴滑舌的模样，师姐突然也没那么担心了。”祁月如被逗笑的眯起眼，而后开口询问道：“接下来去哪决定了么？” 与其他山上仙门会提前为云游历练制定计划不同，沈清这位青萍剑宗宗主本就是甩手掌柜，对于姜明的要求也很简单，只要活着滚回来就行。 而与祁月如一道走过了大半天照峰区域的少年抬头北望，眼中泛起一抹兴趣道： “我想去镇海楼看看，听说那里的海灵酒乃是用海族妖兽内丹炮制而成，想必师尊她老人家肯定喜欢。” 第一百五十九章 辞别 之所以选择接下来前往北方镇海楼区域，其一是因为不动门山门所在地便处于天照峰与镇海楼紧邻的位置，从这里向北而行，要不了多久就能进入镇海楼地区。 其二则是因为青萍剑宗虽说已经没落三百年之久，可保不齐还有人能认出青萍剑诀，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束手束脚，姜明便选择远离五大仙门影响的势力范围，前去镇海楼区域云游历练。 至于这第三点嘛......自然就是因为那特产海灵酒了。 “青萍剑宗身份不便展示，这是我不动门信物，如遇危机可以此示众。”祁月如取下自己的贴身令牌塞进姜明手中。 “不动门与镇海楼几家山上仙门也有往来，想必这几份薄面他们也是愿意给的。” “可用了这枚令牌后会给师姐带来不小麻烦吧。”姜明望着眼前满面温柔的祁月如轻声说道。 “能有什么麻烦。”女子噗嗤一笑道：“知道我成功晋升化外境界后，不动门那些长老们连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追究一枚小小的信物令牌。” “那姜明便在此谢过师姐了。”少年躬身拜谢道。 “今日一别，再见就不知是何年月了。”祁月如的眉眼间浮现出一抹淡淡的伤感。 “我不都说了，肯定会回来看望师姐的！”少年脸上洋溢的灿烂笑容冲散了笼罩在祁月如心头的伤感，女子忽然上前一步将姜明拥入怀中。 “青萍剑宗与师尊就拜托你了。”祁月如的声音很轻很轻。 “好的。”少年沉声应道。 ...... ...... 辞别祁月如后，姜明一路向北而行，在天照峰区域与镇海楼区域间寻了道无名山岭进入其中。 “我与师尊约定的云游时间乃是一年，到期之后不管那丫头找没找上门都要返回草头山。” 一处空旷山洞中，姜明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件件东西摆放在地上，一边检查一边审视修订自己接下来的云游计划。 “师尊与熊前辈说过，禁区剑陨地深处有关于大道剑灵的消息，只不过以我现在的修为前去无异于寻死，那接下来这一年的时间里就要尽快提升修为，早些达到剑陨地的入门标准。” 从丹田气府中取出那方无相白面，伴随着面具离体，姜明整个人的气息为之一变，从凝神后期跃升至化外境中期。 “山上修行的这几个月里算是夯实了虚浮轻飘的修为境界，源于裴武神的那缕武道气运也完全融入我自身的武道气机之中。”外放一缕武道气机，姜明望着掌心凝如白芒的气息满意点头。 “佩剑的滴血认主阶段已经完成，如今我与微澜剑也算是生出一点心神联系了。” 横剑在膝，不见少年有什么动作，微澜剑便出鞘半寸，粼粼水光照彻整座昏暗山洞。 收回长剑后，姜明一拍胸口，张口吐出一道青色光团。 “剑丸的孕育还差着不少火候，看来在我悟透青萍剑诀第六式，将其内蕴含的剑道感悟投喂给剑胎之前，是不用指望剑丸成型了。”从一方破木盒中捻起一块剑器残片丢入青色光团内，姜明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后又将这团青光吞下，丢回到丹田气府之中。 “青萍剑宗姜明可没有化外境中期的修为战力，我需要一个崭新身份，毕竟姜子午的名字已经与血剑楼联系在了一起......” 眸光微凝的姜明抓起那枚无相面具，将其戴在脸上后并指轻叩，同时将神念渡入面具之中。 片刻过后，一道熟悉的稚嫩嗓音从面具之中传来。 “喂喂？哪位？”似乎是在睡梦中被叫醒，霓裳的声音里混淆着浓浓的倦意。 “霓裳前辈好，是我，姜明。”自报家门的少年轻声说道。 “哦哦，是小明啊，我还以为那批试炼者里的某个人搞到了我的联系方式了呢。”那边的霓裳打了个哈欠开口问道：“在北俱芦洲这段日子过得怎么样？” “收获颇丰。”姜明言简意赅回了一句，而后赶紧进入正题道：“霓裳前辈知道‘血剑楼’这个杀手组织嘛？” “北俱芦洲的血剑楼？知道啊，怎么了？”通讯那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更衣响动。 “你小子不会是在被血剑楼追杀吧，不过有无相白面隐藏修为模糊判断，血剑楼充其量也就是派出些不入流的黄阶杀手。以你的实力，就算撞上玄阶杀手都能全身而退。三次失手后血剑楼便会放弃任务，没什么好担心的。” 换好衣裳的霓裳走到书房，取出一部封面标注有“隐秘组织”的厚重典籍，翻开北俱芦洲血剑楼那一页后与姜明说道。 “可是最近的血剑楼有些反常，光是我所在的天照峰区域便发生过多起血剑楼当街刺杀目标却又失手的案件。”姜明皱眉开口说道。 “啊？那些家伙向来都是以隐秘高效著称，怎么会当众杀人，而且还失了手？”霓裳闻言一愣，看了看典籍上记载的血剑楼资料感到有些困惑。 “等等......”女童忽然合上典籍翻到背侧，看到其上标注的更新日期后恍然大悟道：“我说呢，这是三年前的资料，没记载血剑楼近段时间的情况。” “等我去找负责北俱芦洲那边的家伙们替你问问。不过你最好避开血剑楼，隐秘组织这种存在表面上暴露的实力不过冰山一隅，藏在水下的部分才是真正的庞然大物。血剑楼的真正实力不比执一区牛耳的青萍剑宗差多少。”霓裳提醒姜明道。 “额，此前我忘了告诉您与七杀前辈了，青萍剑宗早在三百年前就没落破败了，而今正统的青萍剑宗门人，不算那位护山神兽的话加上也我只有三人。”姜明尴尬笑着说道。 姜明虽与祁月如仍以师姐弟相称，可对方终究是在不动门登记在册刊载上的嫡传弟子。 “啊？七杀那家伙这么不靠谱？”霓裳闻言大吃一惊，而后抄起另一册记载北俱芦洲天照峰地区仙门势力的秘册。 当初七杀安排姜明前去青萍剑宗的时候霓裳还以为万无一失，根本没再去管这件事的后续。 “我靠，还真是！”翻阅资料后霓裳忍不住爆粗口道。 而远在某处不知名界域的七杀突然打了个喷嚏。 男子摸了摸鼻子，看着倒在自己脚下的巨像解除魔化渐渐恢复成原本面貌，冷峻的脸上没有半点神情变化。 第一百六十章 化名 “萧风？这名字听上去怎么感觉怪怪的......” 看到隐者霓裳透过无相面具发来的身份资料，姜明嘴角一抽开口问道。 “凑活用吧，反正只是个化名。”女童大大咧咧的声音从传讯那头响起。“你要是不满意，花点隐者积分我再帮你改一次也行。” “算了吧，萧风就萧风。”姜明立马表示接受。 毕竟现如今他离着完成第五试炼还早，积分这东西可谓是用一点少一点。先前几次试炼积攒的隐者积分几乎都花光在蕴养剑丸的材料采购之上，而今还剩下一百点用作应急储备，姜明可不想因为一点小事耗光剩余的宝贵积分。 这一次制作新身份乃是霓裳替七杀做出的补偿，至于霓裳日后如何去找七杀要债，就不归姜明管了。 “等我找剑鬼问问血剑楼的消息后，看看能不能从他手里撬几个任务给你补贴家用。”挂断传讯前，霓裳忽然开口说道。 “十重试炼期间还能完成其他的隐者任务吗？”姜明不由好奇道。 “以前又没有十重试炼者成功拿到过无相白面。”女童理直气壮道：“你小子现在抠门得厉害，不让你多攒些积分我怎么从中吃两头？” “那就麻烦霓裳前辈了。”姜明感激说道，旋即结束了无相白面上的隐者通讯。 而今姜明已经大概摸清楚隐者霓裳的性格，这位前辈对于金钱的热爱格外狂热，虽说找她帮忙多少都要支付些辛苦费，却也胜在省心省力。 就例如上一次收集剑丸材料，若是让姜明自己来，他恐怕连材料清单上那些名字都认不全。 “萧风就萧风吧，不过是一个化名而已。” 少年叹了口气，旋即将地上的一件件物品收回储物指环当中。 浪子散修萧风便是他接下来的新身份，顶着这个名字的少年可以去做“青萍剑宗弟子姜明”不方便做的事情。 将那张无相白面戴在脸上，姜明以神念开启面具中记载的“萧风”资料，便见无相白面缓缓变作透明状态覆盖在少年俊美的脸庞之上，待到盏茶功夫过后，姜明的面容已经变成另一副模样。 开启一方水镜，看着镜中苍白病仄的消瘦青年面孔，姜明满意的点了点头。 也幸好近段时间少年的身体因为圣兽翼兕灌注灵气血气的缘故而发育快速，不然这副身躯还真有些不搭萧风的这张脸。 “到了镇海楼区域后，先去打听打听海灵酒的消息。毕竟这东西是用海族妖丹炮制而成，除了作为酒水格外醇美之外，更是一种补药良方，蛮适合淬魂境武夫的血气蕴养。” 打定主意后姜明飞身而起离开山洞，向着北方镇海楼区域快速行去。 ...... ...... “让你们下山历练，不是让你们去行侠仗义逞英豪的！” 南越剑派宗门驻地，一位仙风道骨的鹤氅道人对着座下三人开口训诫道。 “弟子知错。”作为云雷生与千妙云的护道引路人，宋云直接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低头与师尊千鹤真人认错道。 “你有什么错，错的是老夫不该让你们在天峰王朝境内历练！”老道人吹胡子瞪眼道：“接下来你们全都给老夫滚去镇海楼区域，到那里继续耍南越剑派的威风去吧，看看到时候还有谁会搭理你们！” “弟子接下来一定会照顾好师兄师妹，带着他们完成这一次的云游试炼！”宋云连声保证，而后赶紧拉着两位小祖宗退出千鹤道人的洞府。 与压力山大的宋云相比，云雷生瞪着一双牛眼压根不知道师尊为何发火。 而一旁的千妙云更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已经拿出玉简开始制定起接下来镇海楼之行的相关计划。 “你俩就不能长点心嘛......”见此一幕的宋云扶额无力叹息道。 “点心？哪里有点心？”云雷生闻言眼前一亮，立刻左右张望兴奋说道。 “吃吃吃，就知道吃。出发前赶紧把你那无底洞一般的肚子填饱，到了镇海楼区域后就不准再乱花钱买东西吃了！”千妙云白了一眼憨直少年开口说道。 “戴师兄啊，平时你是怎么带这两位活宝的啊！”几欲崩溃的宋云最后还是准许云雷生自己前去膳府填饱肚子，自己带着千妙云前往万事堂更新历练地点。 “哎呦呵，这不是宋云师兄嘛，不是说带人下山云游历练去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万事堂值守弟子与宋云很是熟络，远远瞧见青年便开口打招呼道。 “我过来补办一下手续，云雷生与千妙云的云游历练地点变更至镇海楼区域。”宋云闷闷不乐地摸出三块腰牌交给那人。 “怎么了这是？”那人接过腰牌在典簿上快速记录着。 “还不是因为那该死的血剑楼，要不是那些杀手当街设伏行凶，我们也不会被天峰朝廷请去喝茶，引得师尊他老人家暴跳如雷。” “最近血剑楼的确够闹腾的，不光你们，其他几位长老座下也有几支云游历练队伍因为管他们的闲事被迫暴露身份。”那人手脚麻利的变更好腰牌讯息交还给宋云。 “我就想不明白了，那血剑楼明明是个性质隐秘的杀手组织，是脑子抽了还是怎的，最近怎么这般大张旗鼓？”宋云叹了口气道。 “根据我对于近期血剑楼反常举动与以往卷宗的对比，大概得出了两个结论。”宋云身后，千妙云忽然插话说道。 “妙云师妹请讲！”那值守弟子看到千妙云的身影后抬手将宋云扒拉到一旁，满面笑容开口说道。 “一是血剑楼内部生出了什么变故，导致行事作风出现极大转变。二则是那些活跃在天照峰区域的杀手根本就不属于血剑楼。”少女的视线从玉简之上移开，目光扫过值守弟子与宋云后淡淡开口道。 “那些人可不光在天照峰地区闹事，你们将要前往的镇海楼区域最近也有血剑楼杀手频繁出现。” 值守弟子忽然想起来什么，开口提醒宋玉与千妙云道。 第一百六十一章 镇海楼 俱芦洲北有仙府，齐天日镇冰海坐春秋，名曰镇海楼。 镇海楼作为一方大区的地标性建筑能与天照峰、落日海等地齐名，自然也是有其玄妙之处。 相传远古年间，天庭神明曾下令修建十三座“镇”字楼来镇压天地气运，抑制日益兴盛的万族生灵。 而在远古天庭崩毁之后，绝大多数镇字楼都被摧毁破坏，也有少数坠入世界内海下落不明，唯有这座镇海楼始终屹立在北俱芦洲北境，远眺极北无尽冰海。 许是因为年代过于久远的缘故，这座远古年间便存在的古老仙府而今已经失去了镇压极北冰海异族的神威，可在镇海楼庇护之下一代代成长起来的人族修士已经化作更强大的防线，将极北冰海异族拦在俱芦洲以北。 岁月的力量将这座巍峨仙府彻底化作大地的一部分，镇海楼内甚至孕育出一方小天地，其名为“镇海秘境”，与世界内海里诸多微小界域相连通。 与天照峰区域五大仙门并驾齐驱不同，镇海楼区域的仙门宗派虽然数量繁多，可其中三家的山门势力远超其余，分别是“天霜阁”、“地月宗”与“斩龙台”，三大宗门与其余中小宗门一线排开，联手拱卫北境海岸线。 坐镇后方区域的世俗王朝名为“临渊古朝”，这座延续了超过两千年的古老王朝支持着各大宗门在北境海岸线上的惨烈战斗，持续不断地向前线输送着新鲜血液。而其他大区也有强大剑修为了砥砺自身而前往极北冰海与异族厮杀战斗。 与天照峰区域内仙门宗派影响力大过天峰朝廷不同，在镇海楼区域的绝大多数地方都归属于临渊古朝管辖。故而也有不少强大山门会将弟子丢到镇海楼区域云游历练，好好打磨一番年轻一辈自视高人一等的傲慢毛病。 在这里犯事，就算你是本土宗派三仙门弟子也得依照临渊律令治罪受罚，更何况其他大区的历练弟子。 要知道，就连雄踞三大区域的超然势力七星剑宗，在面对临渊古朝的时候都会分外客气。 原因很简单，因为临渊古朝替北俱芦洲人族守了两千年极北海岸线，其存在历史比镇海楼区域各大山上仙门更加久远。单是这份功德气运加护，便没有山上仙门胆敢轻易招惹这座古老王朝。 而在临渊王朝北方靠海的一座繁华城市里，一名个头中等、面色苍白，脸上还挂着深深黑眼圈的病仄青年掀开门帘，走进一家生意兴隆的小酒馆里。 “客人里边请！”掌柜的快步上前热情招呼道。 也不知最近刮起了哪门子财风，这禹州城内多了许多行脚商贩，大量客流自然带动了禹州城内各类商铺的兴旺。 这阵子李记酒馆就忙碌得不行，三名店伙计脚不沾地的往返在后厨与大堂之间，所以这招待客人的活计就只能由掌柜的李全福自己来。 “店家好生意啊。”苍白青年望了眼大堂里人声鼎沸的景象，随意开口道。 “托客人的福，这几天生意是红火了些，不过定不会怠慢了您！”白白胖胖的掌柜的眯眼笑道。 “那你们店里可还有剩余的海灵酒？”青年抬眼望向边柜后头墙壁上的木牌菜单开口问道。 “海灵酒啊......”李全福闻言一愣，脸上不由露出一抹尴尬神情道：“近些日子南边来的客人们各个点名要咱镇海楼特产的海灵酒，小店内的窖藏也不算多，最后一坛昨日刚被人买走......” “又被人抢先一步了啊。”身着一身干练黑衣的苍白青年揉了揉下巴，眼底的黑眼圈似乎更重了几分。 “若是客人不急，且在城中歇脚几日，等新一批海族妖丹到货，我提前给您准备一坛好酒！”李全福眼睛一转嘿声笑道。 “哦？有多好？”那苍白青年似乎来了兴致，开口询问道。 “咱们镇海楼的海灵酒所有奥妙都聚集在那一颗海族妖丹之上，而这一批到货的妖丹品质远超以往，小的可是下了血本定了三颗上好妖丹！”掌柜的伸手出袖，张开五指在青年面前晃了晃。 “那三坛海灵酒我都要了。”苍白青年毫不犹豫开口道：“这是定金。” 将衣袖搭在苍白青年手上，李全福的小眼睛里瞬间闪过一抹精光。 “好好好，等好货到齐，小的定然用尽浑身解数为贵客炮制出品质最好的海灵酒！” 李全福快步转进柜台，将那袋沉甸甸的压手金锭放下，而后摸出簿子询问道：“敢问贵客尊姓大名？咱这边也好记录一番。” “草头萧，风雨的风。”苍白青年摸出一枚临渊王朝提供的临时身份玉牌，掌柜的确定无误后奋笔疾书写好定金收据，签字画押后从中撕开，将其一半递给青年。 “我就住在北门附近的福运客栈，东西备好了直接送过去便是。” 留下一句话后，苍白青年转身离去。 挥手送别直到看不见对方背影后，李全福这才笑眯眯看向那袋子金锭。 三坛极品海灵酒的定金就足有三两黄金之多，按照禹州城十一定金的规矩，这三坛酒水可是价值三十两黄金！ 虽说还要抛去购置高品质海族妖丹与打通各项渠道的种种开销，可剩下的那点盈余也比他操持整座小酒馆一年的收入还多得多！ 一念及此，李全福的脸就好似一朵盛放的菊花，招呼后来的客人时也越发卖力气。 ...... ...... “十两金子一坛海灵酒，那混蛋怎么不去抢！” 回到福运客栈房间内，姜明关上房门设置好隔绝窃听的术法后咬牙跺脚道。 按照山上神仙钱“千百十”的换算比例，十两黄金都能兑换一枚宝花铁钱了！ 一枚神仙钱买一坛酒水，姜明真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这个世道疯了。 “算了算了，反正也是师尊准备好的酒款，花了也就花了。”坐回到床上，姜明深吸一口气，运转着天地练气决平息着激动情绪。 不过再一想自己这一年的云游盘缠也不过十两银子，少年而今这张苍白病仄的脸上也不由泛起一抹铁青。 第一百六十二章 无巧不成书 通常来讲，神仙钱间的换算比例以“千百十”计算，即一枚最贵重的千极金钱可以兑换千枚玄通银钱，一枚玄通银钱可以兑换百枚宝花铁钱，一枚宝花铁钱可以兑换十两黄金。 只不过由于神仙钱性质特殊且流通量少，基本没有多少人愿意用宝花铁钱去兑换山下流通的黄白之物，即便是山上仙门给门下弟子准备的云游盘缠也多以金银为主。 就像姜明这次下山，沈清只给了少年三十两金作为酒资，额外再加十两银子作为日常开销的盘缠。 姜明本以为三十两金子都足够买下一仓库的酒水，谁承想这海灵酒竟然如此昂贵，只需三坛便花光了他的所有积蓄。 “怪不得师姐当初让我注意开销用度。”回想起当初祁月如阻止自己用碎银子交付茶钱，姜明而今颇有些唏嘘感慨。 而今他的身上也没有多少积蓄，此前积攒的银钱在隐者界域的时候都被霓裳前辈搜刮干净。 “定价离谱倒也有几分道理，毕竟那玩意儿使用海族妖丹酿造而成。不过出门在外，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句话还真不是说说而已。”姜明感叹一声，望了望窗外天色后盘膝而坐，开始准备吐纳炼化月阴精华之力。 ...... ...... “羊女姜，风雨的雨。” 福运客栈一楼，一位身着黑衫的少年提着行囊站在前台，将一枚身份玉牌放在客栈老板娘面前。 “原来是姜公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精心修剪过的细眉。 眼前这位小公子的自我介绍方式，她怎么有些似曾相识呢...... “您来得正是时候，小店而今就只剩一间房了，再晚些您可就要错过了。”杏花眸子从雀斑少年脸上扫过，老板娘笑盈盈交还那枚身份玉牌开口说道。 “开三天的房间，另外再准备些吃食，都从这里扣。”雀斑少年没有理会老板娘的殷勤奉承，取出一枚小银锭推向老板娘。 “店里的海灵酒已经售罄，需要我给姜公子换上其他品类的美酒嘛？”收到银锭子的老板娘笑得花枝乱颤，胸口处的丰盈春光几欲跃出低领衣衫。 “我不饮酒，茶水即可。”雀斑少年淡淡开口而后转身走向大堂一角。 “小白，去准备些好茶好菜招待贵客！”老板娘冲着后堂招呼一声，眼神则落在雀斑少年的背影之上。 看到少年腰间悬垂的那柄黑色长剑，老板娘眼中笑意更胜。 她就喜欢这些仗剑云游、出手大方的世家公子，只要伺候到位，自然银钱哗哗如流水般拿到手软。 “哦，想起来了。上午入驻那人也是这般介绍自己的。”老板娘猛然回忆起来，翻开簿子找到那一条记录。 那位姓萧的客人同样身着黑衣腰悬长剑，可无论是气质还是出手的阔绰程度都远远不如这位姜公子，就连吃食都不愿在客栈解决，还专门外出寻找便宜铺子解决温饱。 “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老板娘感慨一声，而后继续核算着今日份的收支账目。 这几日住宿的客人实在是多，都将她这里库存的海灵酒消耗一空。 老板娘已经向李记酒馆的李掌柜订了一批海灵酒，只不过还得等新一批海族妖丹从前线运回禹州城才行。 “老板娘，再加一桶干饭！” 一道响亮的少年嗓音打乱了妇人的动作，老板娘眉头一挑，看向大堂另一侧那桌客人。 只见桌上两男一女肉菜没点几个，先前送过去的一桶白饭却已经见底。 “好嘞，您稍等。”压下眼底一丝一样，老板娘应声过后转身走进后堂，吩咐自家活计给那桌客人添饭的同时，顺带再附赠一碟小菜。 作为城北福运客栈的老板娘，妇人最擅八面玲珑攀交结缘，就算遇到像萧风那样的拮据客人也从来不冷眼相待。 毕竟一些细枝末节的小恩小惠就能换取客人的好感，这等买卖对于妇人来说可以算得上稳赚不赔。 化名“姜雨”来到镇海楼区域的萧若雪抬眼扫过那桌咋咋呼呼的客人，旋即收敛目光取出一册书卷读了起来。 而前一天便入驻福运客栈的宋云三人也只是看了一眼雀斑少年便收回目光。 对于现如今的宋云与千妙云来说，如何解决掉云雷生这家伙永无止境的旺盛食欲才是当下最重要的。 就算是千妙云也顶不住憨直少年成天在自己耳朵边上吵嚷着“肚子饿”，再让这家伙这么吵下去说不定又要坏事，万一与其他客人起了冲突，说不定他们仨都会被礼送出福运客栈。 这些天里宋云好像慢慢明白自家师尊千鹤道人的良苦用心了，他老人家是要云雷生与千妙云两人相互摩擦迁就来改掉他们身上各自的毛病。 等到云雷生稍稍能明白些事理，千妙云也接纳了计划之外的意外变数之时，这次云游历练的目的才算最终达成。 只是宋云没有多少信心能挺到那一天到来...... ...... ...... 禹州城外，一处人迹罕至的荒郊野林深处。 一处篝火照亮了四周围夜幕的黑暗，也照亮了火堆旁围坐的数道人影。 “怎么只有三人逃回来了？事先不是告诉过你们确切的撤离路线了么？” 为首的大汉头戴黑巾，露出的半张脸上遍布刀伤剑疤，看上去恐怖骇人。 “好死不死的，这次傻黑他们撞上一伙前来镇海楼云游历练的世家子，耽误片刻功夫便被临渊朝廷一举拿下。”一位面带煞气的光头中年冷哼一声说道。 篝火堆旁这群人便是半个月前在百里外的海州城当街犯案的“血剑楼”杀手。 “确定是世家子？没有山上仙门的老怪物暗中跟随？”疤面大汉有些不放心的开口问道。 云游历练的豪门世家子所配备的护卫顶多也就是下五境界，而那些山上仙门的嫡传弟子可都有中五境的老怪物在暗中护道跟随。 “百分百确定。”光头中年点头道。 “落网的那些兄弟们呢？”疤面汉子追问道。 “放心吧，尾巴断得很干净。”光头中年寒声说道。 “那就好。”疤面汉子点点头，旋即摸出一封通体血红的信封沉声说道： “上头有令，命我们着手准备下一次的刺杀计划，任务目标是禹州城通海商会副会长王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