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我为神明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第一千零五章 九神归位 战场彼端,一支由远东奴仆组成的队伍横列在那里,数量看上去有几十万人。拵 叶萧尘负手屹立于阵列中央,那身象征天子威严的龙袍俨然成为了瞩目的焦点。 叶萧尘周围陈放着八口石棺,有大有小,上面沾满了新鲜的泥土,显然是不久前刚从地下挖出。 其中小者跟普通人的棺材差不多,大者竟有千米之长,也不知埋葬何物,每口石棺上都架设了挑木,压在一个个奴仆身上,由他们共同肩扛。 纵然有几十万人分摊压力,这些奴仆也被压弯了腰,晚冬之际汗如雨下。 那八口石棺皆以奇石铸成,上面有工匠刻下的雕纹,皆为青面獠牙之相,散发着令人望而生畏的气息,沉重的威压正如其巨大的质量。 “呜——”一声沉闷的鼓号响起,奴仆们弯下腰,齐齐俯首跪倒,将八口石棺缓缓降放于地。 因为石棺实在太过沉重,动作幅度不能太大,这个过程用了好几分钟,石棺着地时发出了震人心弦的闷响,仿佛整个地层都在震荡。拵 叶萧尘大手一挥:“开棺。” 闻声,阵列最前方的奴首扯嗓高呼:“开——棺——” “开——棺——” “开——棺——” 喊声一轮接一轮响起,将天子之命传达到了每个人耳中。 奴仆们拿起工具围绕石棺,将其插入缝中奋力挑动,长时间封闭形成的浑浊气体从扩张的缝隙中喷出,周围充斥起刺鼻的气味。 石棺被开启时,里面封存的尸骨也展露在了外界。拵 一如八口石棺差异明显的体积,棺中尸骨的体型差距也无比巨大。 有些是人类尸骨。 有些虽有人形,骨骼结构却与常人截然不同,似乎是某些在时间长河中灭绝的类人物种。 而最大的那口千米石棺,其中埋葬的尸骨有着崎岖粗大的主脊,还有很明显的巨尾和双翼结构,赫然是一条巨龙! 从体型判断,这条巨龙生前恐怕跟「尼德霍格」同样庞大! 叶萧尘屹立于八口石棺中央,从怀中取出一枚古朴的铃铛,不断晃动,口中也传来幽邃怪异的咒语。 “彼时旧日神王,五脏玄冥,再塑身形,起——”拵 令人惊骇的事发生了,随着铃声与咒语回荡,八口石棺开始震荡,里面传来了嘶哑狂乱的声音,有人的喊叫,有兽的怒吼,也有巨龙的吟啸。 各种扭曲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宛如地狱中的鬼哭神嚎。 “轰——”下一刻,石棺中的八具尸骨先后立起,那一双双眼睛无比猩红,绽放着血一般的光芒,口鼻不断喷吐着硫磺气息,令人心惊胆裂。 这些不是尸骨!赫然是以某种形态被封印在棺中的“活物”! 就在奴仆们陷入慌乱时,叶萧尘停止摇铃,仰天嘶吼:“九神归位,尔等献身于我!” 九神! 这八具“尸骨”,竟是上古时期太阳王麾下的八名神官,它们与「众神之长」并列,组成了对后世影响深远的上古「九神」!拵 “噗嗤——”叶萧尘的身躯突然炸裂,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爆炸,而是体内的细胞组织冲出身体,开始分裂蔓延。 这些都是此前移植进叶萧尘体内的暴食细胞,它们呈放射状向外扩散,直接击中了石棺中的八具尸骨。 八名神官的尸骨在咆哮中迅速瓦解,细胞群犹如归巢般被吸入叶萧尘的身体,九神之躯融为一体,九神之力彻底归一。 与此同时,叶萧尘体内的暴食细胞还在不断分裂,增生,向着周围的奴仆们扩散而去。 这些奴仆没想到自己会成为攻击目标,尖叫着想要逃离,却根本比不上暴食细胞蔓延的速度。 此时的战场已然化作地狱,叶萧尘体内的暴食细胞在不断将奴仆一个个刺穿,他们的身体扭曲萎缩,血肉被不断吞噬汲走,融进叶萧尘的身体。 归集九神之力的叶萧尘就像贪婪的恶魔,无情收割着这些奴仆的生命,将他们带向一场浩大的死亡。拵 当最后一名奴仆被吞噬,叶萧尘不仅有了九神之力,也有了几十万人份的细胞储量用于再生,有了加入这场终战的资本。 他睁开血丝交织的眼瞳,猛振身躯,后背血肉横飞,透体生长出一对无比庞大的龙翼。 “轰——”他振翼飞上苍穹,掀起一片燎原烈火,如滚滚流星般袭向洛娜。 洛娜追击罗青锋时,突然感觉身后压力大增,一时来不及躲避,被撞了个正着。 “嘭!”巨大的冲击力传来,洛娜直接被从龙背击落,向下坠去。 绯夜见此急忙收翼俯冲,追上坠落的洛娜,后者也及时抓住骑具,重新骑到绯夜背后向上看去。 只见叶萧尘扇动龙翼护在罗青锋身侧,沉声说:“罗兄,你只顾对付奇诺,身旁有我。”拵 罗青锋点头,不再关注洛娜,继续催动黍米对黑潮展开轰杀,身体在宝珠力量中不断衰老,又在汲取轮回者寿命时不断复原,来回反复。 眼看洛娜又冲向罗青锋,叶萧尘直接拦截在她的攻击路线上,冷冷地说:“洛娜·芬·雷格诺姆,你好歹也曾是多古兰德臣民,为什么要站到奇诺那边?他可是把你的国家给灭了!” 洛娜用歃血誓约指着叶萧尘,眼中涌出热泪,咬牙切齿说:“如果不是被你蛊惑,索兰黛尔也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我现在什么也不要,就要奇诺飞升登神,去把她换回来!” 叶萧尘听后大怒:“你知道飞升登神后会发生什么吗?谁也没见过那场景,谁也不知道!换回她只是你一厢情愿的妄想,仅仅为了一个妄想,你就跟着奇诺一起灭世?!” 洛娜神情冷冽,眼中尽是决然:“只要有机会换回她,哪怕是一丝机会,灭世又怎样?!” “可悲的疯狗...”叶萧尘脸色阴沉,冷笑说,“区区本土生命,你以为自己能改变什么?杀你甚至不需要我亲自动手!” 洛娜不想废话,正欲厮杀,突然发现面前有什么东西在飘,那是一片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金色羽毛。拵 下一瞬间,压迫感从身后升起,伴随着刺耳的凤鸣。 “咻——” () 第一千零六章 二者合击 凤鸣骤起之际,洛娜身后涌现起璀璨金芒,耀眼流光于空中组成道道密线,最终收拢于一点,化为人形,那是一个身着华服体型娇小的女孩,金色眼瞳中泛着寒冷的光。湩 远东皇朝天悬司首领,苍玄! 洛娜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谁见了都能胖揍一顿的小姑娘,现在的她不仅有着第六序列顶峰的实力,战斗技艺也磨炼得无比精湛。 苍玄现身的同时,洛娜就展开了还击,炙热龙火与漫天金羽交融在一起,炸得淅淅沥沥。 歃血誓约穿透金羽间的缝隙,直刺苍玄心脏,后者长袖一挥,手中出现了一支毛笔。 这支毛笔长约八寸,笔身苍白,以奇珍异兽之骸骨所制,笔尖处有一片金色凤羽,取代了常规的兽毫。 羲和墨毫,天悬司首领代代相传的神兵,可以凭空绘物,为己所用。 苍玄持握羲和墨毫于前方划出长痕,无形的空间仿佛变成了一张画卷,空中直接留下了实质性的金色墨印。湩 “铛!”歃血誓约击中墨印,洛娜感觉到一股命中钢铁的触感,在飞溅的火花中,她的龙枪被直接弹了回去。 苍玄接连不断挥动羲和墨毫,笔尖的金色能量在空中留下道道印记,画出无数闪耀着璀璨金光的羽毛,若有凤凰振翅而过,密密麻麻无穷无尽,奔涌间向着洛娜袭来。 绯夜作为体型最小的侍级巨龙,有着较好的灵活性,但也架不住羽毛太过密集,避无可避。 羲和墨毫画出来的羽毛极其锐利,轻而易举就切开了绯夜的龙鳞,打得它身上千疮百口,血如雨下。 “绯夜!退!”洛娜知道绯夜无法承受这种级别的对决,直接命令它飞远,同时从龙背上跳了下来。 “嗤——”洛娜身后展开一对流淌着熔岩的龙翼,直接进入了真龙形态。 女王血脉的龙威顷刻间爆发,黑色火焰席卷洛娜周身,这种黑炎有着极其强悍的破坏力,苍玄不敢硬接,反手在空中划出数道金痕企图抵挡。湩 洛娜裹挟着黑炎掀起狂攻,歃血誓约枪出如龙,羲和墨毫画出的金痕就像纸一般被层层撕裂。 面对攻势凶猛的洛娜,苍玄避无可避,将金墨汇聚于羲和墨毫笔尖,直接用它的本体来进行拦截。 “轰!”两把神兵相撞,黑炎与金墨炸开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 金墨沿羲和墨毫笔尖展开形成了一道无比坚固的屏障,歃血誓约的力量则更胜一筹,直接在上面击出密密麻麻的裂痕,扩散的黑炎不断撕裂屏障。 苍玄成名远远早于洛娜,十几年前成为了远东第一高手兼天悬司首领,但架不住洛娜后来者追上,女王血脉的力量实在太强大了。 “轰!”裂痕遍布金墨屏障表面,它终于支撑不住了,整个爆裂开来。 洛娜迎着漫天金墨碎片振翼突前,仗着身体强度的优势直接和苍玄撞了个满怀,破坏了她在空中的平衡,紧接着歃血誓约自下而上挑去。湩 “噗嗤!”纵使苍玄奋力后撤,歃血誓约还是在她身上刮出一道三尺长的狰狞伤痕,却不见鲜血喷涌,因为黑炎的高温将她的皮肉烧烂,伤口边缘直接碳化了。 洛娜乘胜追击,歃血誓约不断击碎苍玄画出的金痕,漫天都是金色碎片洒落,犹如下起一场光的暴雨。 苍玄刚受重创还没来得及调整姿态,洛娜又已冲至身前,歃血誓约在空中刺出黑色残影,将那具娇小的身体贯穿。 “噗嗤——”虽然苍玄在生死之际避开了要害,肩侧依旧被捅了个对穿,就这么被洛娜挑在枪尖向下俯冲。 “轰!!!”洛娜刺着苍玄砸落在地,坠击点直接被震出蛛网般的裂痕,苍玄受到重创直接吐出大口黑血。 “死!”洛娜一手紧握歃血誓约将苍玄钉在地上,另一只手化作龙爪,直取苍玄心脏。 然而,就在洛娜即将击穿苍玄的心脏时,剧烈的冲击力突然从旁侧袭来。湩 “嘭!”来者力量非常强悍,即使是以真龙形态的坚度也难顶冲击,洛娜整个人被击飞,在地上滚出去数十米远。 洛娜抹掉嘴角的血看了过去,只见叶萧尘来到了苍玄身边,往她身上扎了一针凤凰血清。 苍玄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叶萧尘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二人肩并肩看了过来。 洛娜看着叶萧尘嘲讽说:“刚才是谁说——杀我不需要亲自动手?” “我承认之前有些小看你,但那又如何?”叶萧尘不是什么执拗的人,丝毫不理睬洛娜的讽刺,甚至出言反讽,“有本事你也找个帮手?” 叶萧尘话音落下,刹那间逼近至洛娜身前,拳压直接撕裂了混乱的气流,以雷霆万钧之力轰来。 与此同时,苍玄作为辅攻,羲和墨毫笔动如风画出大量金痕,组成道道屏障截断洛娜的退路,逼其只能与叶萧尘硬碰硬。湩 洛娜无从闪避,选择仗着女王血脉的强大力量与叶萧尘正面对攻。 然而,洛娜这次失算了。 上古九神都是太阳王执政时期的当世强者,现在叶萧尘吞噬了其余八神遗骸,不说完全继承了他们当年的全部力量,但也已超凡入圣,即使是女王血裔也难以阻挡。 九神之力在叶萧尘体内沸腾,第一拳就带着天摧之威,力量凝聚于拳锋,径直命中歃血誓约,磅礴巨力无可招架,直接震得洛娜脱手。 第二拳紧接着轰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弧线,洛娜的真龙鳞片被击中时寸寸爆裂,成片脱落,宛如下起一场龙鳞暴雨。 真龙形态的防御鳞片被震碎,洛娜的身体完全暴露在了外面,叶萧尘的第三拳轰然打在上面,海啸般的冲击力沿着筋脉扩散,震得她全身上下爆血,骨头也不知断了几根。 “给我死!”叶萧尘追上倒飞出去的洛娜,重拳当头砸下,这充满破坏力的一拳但凡命中,她的脑袋将直接被轰成最原始的血肉残渣...湩 () 第一千零七章 狙击抹杀 就在叶萧尘准备打碎洛娜的脑袋时,洛娜足下猛地一踏,生生止住失去平衡的身体,令叶萧尘不禁皱眉。虗 刚才他的三拳毫无保留,耗去大量气力,换作其他第六序列强者早就暴毙当场了,洛娜竟然还能站住,龙裔之躯实在霸道。 洛娜站稳后,周围仍旧被羲和墨毫的金痕封锁,无从闪避,力量层面又不及叶萧尘,面对轰向脑袋的重拳,她做了一个极其惊人的举动。 “嗤——”在血肉扭曲声中,洛娜身后黑影暴起,一条漆黑的龙尾生长而出,如闪电般刺向叶萧尘的头颅。 而面对前方全力轰来的拳头,她竟丝毫不避,只以龙尾回击! 叶萧尘见此大惊,洛娜赫然是看准了他这拳是全力相攻,躲不开,挡不下,干脆死地求生,以命搏命。 如果他不收招,固然可以一拳打碎洛娜的头,可自己的头也会被那条龙尾刺穿。 他体内是有暴食细胞没错,但毕竟是“盗版”的,远远没有正统暴食拒绝者那种维持不死不灭状态的能力。虗 自己的头如果被这么打碎,必死无疑。 叶萧尘自认还有七罪合一的伟大使命在身,和洛娜这种本土“下等人”换命是绝对无法接受的,他只能强行收回攻势转为防守,挡下洛娜的舍命一击。 震开洛娜的龙尾后,叶萧尘开始利用自己灵活的身形再度发起攻势。 集结九神之力后,他的力量比起当年太阳王全盛时期丝毫不减,无论绝对力量还是技巧都在洛娜之上。 叶萧尘突破洛娜的防御缝隙,重拳不断轰向她的身躯,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打击声,连周围的空气都在拳脚的摩擦中升温。 不过,洛娜的龙裔之躯实在韧性十足,看上去被打得浑身爆血,骨头也断了不少,竟丝毫没有颓势,完全没有倒下的迹象。 就在叶萧尘疯狂轰击洛娜时,突然感觉喉头一甜,血气翻滚,忍不住呕出一口血。虗 他对自己的呕血并不意外,因为这是暴食细胞带来的副作用。 任何力量都是有代价的。 他的身体早已不是当年太阳王的身躯,一代代传承下来不知夺舍了多少次。 现在他体内寄生着暴食细胞,又强行并吞了其余八神的尸骸,这种庞大的力量远非子孙后代之躯所能承受。 虽说这点反噬还没到身体彻底崩坏的地步,但要是跟洛娜这么耗下去,吃亏的肯定是他。 想到这里,叶萧尘决定用好自己当前的优势。 叶萧尘佯攻虚晃,骗出洛娜的防御架势,紧接着闪电般饶到背后,单臂卡住她的脖颈,将她整个人往地上掀去。虗 洛娜只感觉剧烈的失重感传来,后背与地面重重接触,沉重的冲击力让她两眼发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洛娜挣扎着往前爬,想要握住之前被震飞的歃血誓约,叶萧尘直接擒住她的双腕,踏住后背,将其死死压制在了地上。 为了确保进一步让洛娜失去行动能力,叶萧尘的气力毫无保留,完全是奔着折断她胳膊去的。 “咔咔,咔...”在关节的挤压声中,洛娜感觉手臂剧痛到近乎麻木,细密的冷汗从她额上溢出,飙升的血压甚至挤破了眼部毛细血管,在眼球上形成片片血斑。 洛娜不好受,叶萧尘也同样不好受,这个女人的蛮力实在强悍,角力对抗之际他只感觉全身都承受着极大负载,所有关节都开始打颤。 骨骼的呻吟声,肌肉的拉裂声频频响起,叶萧尘用力得牙齿都快咬碎了,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苍...玄...现...在...” 原本辅攻的苍玄终于找到了最好的进攻时机,现在洛娜被压制得动弹不得,要害暴露在外无从躲避或防守,只要一击就可以取其性命。虗 苍玄笔动如风,羲和墨毫笔尖亮起灼目光芒,一道又一道金痕被画出,于空中纵横交错,最后形成了一把金色长枪。 笔落,金色长枪爆发出无量金光,苍玄反手将其握住,向着洛娜俯冲而来。 洛娜感觉到死亡正在迫近,体内龙血开始过载奔涌,炎斑在全身各处游走,剧烈高温向外不断扩散,灼烧着周围的一切。 然而,叶萧尘铁了心要和苍玄合击弄死洛娜,任凭身体遭受龙火灼烧,他仍旧不退不让,靠着暴食细胞的恢复能力硬生生顶了下来。 “轰——”苍玄凌空袭来,金色长枪如同划破天际的流星,与肆虐扩散的龙火猛烈撞击。 金光与龙火彼此消融,在最外层时金色长枪能够占据上风,所过之处的龙火被尽数湮灭。 离洛娜越近,龙火力量越是强大,金色长枪的阻力也越大。虗 当离洛娜还有数米时,金色长枪有些承受不住了,表面崩出微小裂痕,随即不断加深扩散,似已变成强弩之末。 然而,就在金色长枪即将崩碎时,苍玄将羲和墨毫刺入自己的身体,以血为墨,于枪身再添数笔。 金色长枪染血绽放出猩红光芒,血的颜色照亮四周,所有力量汇聚于枪尖,悍然突破最后的龙火封锁,刺向洛娜的身躯。 叶萧尘感觉到洛娜的身躯在发颤,知道她已无计可施,忍不住狞笑起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死吧你这可怜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住了。 洛娜孤军奋战的身影,即将变成了此生的绝唱... 然而下一瞬间,毫无征兆,地平线尽头亮起一点炙芒,黑影随之奔涌而来,所过之处出现无数海啸般的扩散波纹,与苍玄的身躯连成一线。虗 那是一枚横贯长空的子弹。 子弹击中苍玄的刹那,因为速度实在,伤处并没有呈现出爆裂状,只有一个拇指大小的血洞。 “轰!”超越音速的子弹命中目标,枪声才姗姗传来。 这一枪造成的伤处位于侧腰,并没有伤及器脏,这点伤对于苍玄这种级别的高手来说微不足道。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彻底惊骇了叶萧尘。 以那微不足道的伤口为中心,忽有无穷无尽的裂痕向外蔓延,苍玄仿佛被卷入一台绞肉机,浑身上下分崩离析,尽是血色奔涌。 苍玄呆呆看着自己的身体,不明白为什么普普通通的伤口会出现这种异变,她还没来得及理解这一切,身体就瓦解成无数猩红粉末,在风中消失不见。虗 是的,消失。 不是被风吹散看不见。 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 这种能在规则层面抹杀物体客观存在的力量,除了罗青锋的黍米宝珠,就只有... “直死之魔眼?...”叶萧尘颤声说。 () 第一千零八章 鬼王式神 (昨天忘记更新了,今天二合一大章补上) ... 直死之魔眼,这是轮回者的专属天赋能力,也曾是无数拒绝者最为恐惧的东西,它可以窥探因果规律在生命体身上的具象表现,找到那些因果交汇的「死线」和「死点」。 想在直死之魔眼拥有者的攻击中活下来,只有一种方法——别被打中「死点」。 打中「死线」都好说,无非是死线对应区块的身体部位被摧毁。 一旦被打中「死点」,那就是从因果层面消失,神仙也救不回来。 在漫长的轮回史中,觉醒直死之魔眼的轮回者屈指可数,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当时叱吒风云的人物,让那些任务位面的npc和七大位面的拒绝者为之战栗。 可现在,直死之魔眼拥有者处在敌对阵营,这无疑成为了所有轮回者的噩梦。 叶萧尘现在心中尽是劫后余生的恐慌,但凡那名狙击手刚才换个目标,死的很可能就是他了。 他赶紧躲到一块巨石后面,紧接着越想越不对,直死之魔眼明明是轮回者的专属能力,可对方为什么会攻击自己... 叶萧尘朝天上的罗青锋怒吼:“罗青锋!你们轮回者搞什么?!拿直死之魔眼打我的人?!” 罗青锋此时也是眉头紧皱,无言以对。 现今直死之魔眼拥有者只有一个,那就是白,她在刚降临时就叛逃出了队伍,下落不明。 为了不影响到整体军心,罗青锋没有把这起帝临成员叛逃事件对外公布。 后来叶萧尘带回消息,与奇诺达成了七罪合一的共识,罗青锋也就没有去管白,因为白是奇诺的人,不可能再对他们做出危害行为。 然而千算万算没料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原有计划破裂,双方重回敌对关系,白也同时变成了威胁。 而且奇诺的攻势来得太快太迅勐,打得所有轮回者措手不及,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除掉叛逃的白。 现在,无人牵制的白开始行动了,第一枪就带走了叶萧尘最为得力的部下。 要是继续放任她自由行动,后果不堪设想。 罗青锋知道这个大患还是要除,但他本人需要专注对抗奇诺的黑潮,分身乏术。 叶萧尘那边,洛娜发现自己有人暗中相助,也是精神大振,逮着他穷追勐打。 两人都被缠住,那只能靠其他人了... “夏侯,狩樱。”罗青锋以道力传音,呼喊了两个人的名字,“你们与我脱离连接,自由行动,不择手段除掉白。” 夏侯和狩樱原本正在帮助罗青锋向黍米宝珠注入力量。 罗青锋虽然没有私心,但在抽取他人寿命时还是有自己的判断。 他优先抽取的都是那些低级轮回者,尽可能不让高级轮回者受到影响,以最大可能保存顶端战力的完好。 所以,夏侯和狩樱看上去和罗青锋连接了很久,实则受到的影响微乎其微。 收到命令后,夏侯看向狩樱,面色难看地说:“白这家伙逃了这么久,我们怎么定位她的位置?冒然去找不是存心吃枪子吗?!” 狩樱眼中闪过寒芒,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盒子:“你以为,我这么久以来都没防着她吗?” 夏侯看着小盒子问:“这是什么?” “头发。”狩樱打开盒子,将里面装着的几缕青丝展示给夏侯,“白的头发,之前趁她不注意取走的。” 夏侯有些不明白:“头发有什么用?” 狩樱:“在你手里当然没用。但在我的式神面前,这是非常有用的东西。” “头发是身体的一部分,里面记录着这个人的生命信息。见发,如见本人!” 狩樱言毕,取出符剑挑起一缕白的发丝,口中念起古老的咒语:“けんごんていい,げんしゅつじゃこ,きゅうきゅうにょりつりょう!”(乾坤定位,现出蛇蛊,急急如律令!) 狩樱念咒的声音虽轻,却有着洪重之威,她身上的红白巫女服无风自动,袖下不断涌出能流于前方交错,形成了一堵玄冥大门。 门开刹那,腥风大作,伴随着厉鬼咆孝声凄厉而来,浓如黑墨的雾气从中涌出,翻滚不止。 黑雾之中出现了一些惨白的东西,呈现柱状,有成年人的胳膊那么粗,交错如林,细看竟是某种诡物的尖齿獠牙,却难见其真容本体,只能看到那双隐匿在黑雾中不停闪耀的猩红鬼眼。 眼看狩樱把符剑对准自己的胳膊,夏侯抓住她的手,紧张地问:“你干什么?” 狩樱澹澹地说:“这是鬼王式神,我一生只能使用一次,只要向它献上身体的某个部位,就可以将下咒目标的相同部位封禁。” 夏侯睁大眼睛说:“你要向它献上一条手臂?” 狩樱反问:“不然呢?我献上一条腿,以后你背着我?还是我直接献上脑袋,跟白以命换命?” 夏侯无言,跟失去腿无法行动、或者失去生命比起来,失去手臂确实是影响最小的代价了... 狩樱非常果决,毫无犹豫:“我要策动鬼王了,准备跟紧我!” “嗤!”狩樱将符剑刺入手臂,鲜血顺着臂弯流入了黑雾中鬼王的血盆大口。 鬼王得到鲜血的滋润,厉鬼咆孝越发凄厉,周围黑雾变得浓郁起来,反向蔓延到了狩樱的手臂。 她的皮肤原本白皙如雪,黑雾涌过后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一片青灰,宛如死物,那条手臂就这么无力地垂在了身侧。 夏侯咬紧牙关,眼中闪过痛苦之色,不忍直视。 狩樱扬起残存的那只手,将白的头发送入鬼王之口:“くいかかる!”(咬住!) 鬼王张开血盆大口,勐地咬住白的头发,霎时间黑风大作,那双血红的眼睛望向刚才枪声传来的方向。 紧接着,茫茫黑雾瞬息收拢钻入地表,鬼王也随之消失不见。 ... ... ... 弹道命中,目标已消灭... 白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原野边缘的一座山峰,白持握着磁轨狙击步枪匍匐于此,那双倒映夕阳的瑰红色眼童不停折射寸芒,宛如流淌着浓郁的鲜血。 狙击镜照映的远方,那个身着华服的娇小女子已经陨落,她身上的一处死点遭到击破,其存在从客观层面被抹除了,随风消散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白收起枪,揉了揉自己失明的双眼。 这几天,她一直在尝试熟悉怎么用「灵能之眼」替代这双被盲眼誓言破坏的眼睛。 】 经过数日的练习,她摸清了诀窍,只要将灵能之眼的启动位置与眼球保持一致,观测能力就和以前拥有视力时基本相同。 唯一的区别是,维持灵能之眼很累,无时不刻都在消耗精神力。 尤其是叠加直死之魔眼使用,十几秒就能让她精疲力竭。 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现在倒头就睡,能睡个几天几夜不醒。 但现在没有时间休息,刚才那枪必然引起敌人的注意,追兵很有可能已经在路上了,必须尽快转移狙击阵地。 她的下一个目标是其他轮回者,随便哪个轮回者,只要能打死就行。 通过此前的观察,她已经发现黍米宝珠的力量与限制。 这是唯一一个可以威胁到奇诺的东西,却也要罗青锋付出极其沉重的代价——自己以及同伴的寿命。 现在局势其实很简单,就是奇诺和罗青锋在以命互耗。 组成黑潮的暴食细胞先被耗干,那就是罗青锋赢。 所有轮回者的生命先被汲完,那就是奇诺赢。 白目前能做的,只有尽可能消耗轮回者的生命,磨掉罗青锋能汲取的有生力量。 她其实尝试过直接瞄准罗青锋。 但在直死之魔眼观测者眼中,观测目标的实力越强大,身上的死线和死点就越难被发现。 刚才她观测罗青锋时,竟连续十秒没有在他身上看到死点和死线,最后不得已只能先替另一个疑似友军的红发女子解围。 现在精神力已经所剩无几。 在精神力彻底耗尽前,一定要帮到奇诺。 这是自己走到今天的意义... ... 群山苍茫,林海万木在天空下伸展,氤氲雾气萦绕其间,被西方的落日余辉照耀得火红一片,呈现着波澜壮阔的美感。 忽然间,一道黑影闪过,撕裂了弥漫的火红雾气。 白持握磁轨狙击步枪,在林木间飞速奔跑,她这几天已经勘测过周围的地形,也早早就选定了好几个方便隐匿的狙击阵地。 像她这种射手,没有任何近战能力,必须和敌人保持距离,一旦进入敌人的打击范围就是死路一条,所以必须不断转移。 前方有一条沟壑,单凭腿力起跳难以跨越,她按预定路线跑向一棵参天大树,在树干表面连踏数步攀升,抓住一条粗大的树枝扭动身体,借力将自己甩向沟壑的另一边。 然而,就在白飞跃至半空时,异变毫无征兆降临。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席卷全身,寒流自嵴背蔓延窜下,战斗本能带来的危险电流信号在神经中奔走,让人几近麻痹。 这种感觉,就像猎物被猎人的枪口指着,冰冷而致命。 白无法理解,她在转移期间将感知放到了最大,明明没有感应到任何敌人的到来,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危险感? 危险感升起的刹那,袭击几乎同时到来,快到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嗤——”剧烈的痛感从右臂处传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住了,她跃至半空的身形也被拽住,重重摔进沟壑。 白在坠落途中不断和岩壁发生碰撞,撞得遍体鳞伤头破血流,最后坠到底部时肋骨都摔断好几根,倒在地上大口吐着血。 白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一条胳膊完全失去知觉,只剩下冰冷的麻木。 她本以为是胳膊摔断了,然而灵能之眼看到的一幕让她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只见她身边涌动着一团茫茫黑雾,雾中匍匐着某种庞大的诡物,看不清真容,只能看见一双比血还要猩红的鬼眼,还有那张獠牙交错的血盆大口。 她的左臂被那张血盆大口死死咬住,却又没有鲜血涌出,只能看见死一般的青灰色笼罩了整条手臂。 她肩部不断发力,试图把手臂拖拽出来,那张巨口却咬得无比之紧,怎么发力都没用。 她只能抓过掉落在一旁的磁轨狙击步枪,同时开启直死之魔眼,准备直接寻找死点予以击破。 然而,现实再一次令她惊愕。 她在黑雾中的那个东西身上观测不到任何死线或死点,这意味着它并非现实之物,而是以某种无法理解的形态所存在。 她反手抽出腰间的战术匕首,试着向它捅了一刀,想看看攻击对这诡物有没有效果。 结果是令人失望的,刀刃从黑雾中穿透,什么都没带起,直接挥了个空。 她试图继续寻找脱身办法,时间却没有站在她这边。 “休——”天际尽头传来锐利的啼鸣,一只式神大鸟载着狩樱与夏侯二人,向这边飞来。 白咬紧牙关。 动不了... 怎么办... ... 式神大鸟飞跃重重山脉,鸟背上的狩樱手中正拿着一枚御守,源源不断往里注入能量。 如果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御守形成了缎带般的能量沟渠,遥遥蔓延到了远方的一处山涧。 这枚御守中封存了部分鬼王式神的力量,可以与其本体发生感应,确定位置。 狩樱此前献祭自己的手臂召唤鬼王式神,同时封死了白的一条手臂,鬼王已经将她死死咬住。 只要确定鬼王的位置,就可以确定白的位置。 根据御守与鬼王式神的能流连接判断,双方距离已经很近,通过肉眼可以大致观测到了。 “那边!”狩樱指向远处一条山涧沟壑,那里涌动着鬼王式神的黑雾,她厉声说,“别靠近,直接轰平!” 虽然他们不认为白作为狙击手有什么近战能力,但对方毕竟是直死之魔眼拥有者,任何冒险都是没必要的。 夏侯与狩樱同时出击,灼目炽芒刹那间亮起,咒术能量与刀芒横贯长空,如星陨般落下,轰击时产生的气流与音爆声向外疯狂席卷。 “轰轰轰轰轰——” 鬼王式神所在之地被完全夷平,林木都已被碾为齑粉,空气中遍布着亿万颗细微的残骸粒子,掀起漫天尘暴。 狩樱和夏侯屹立于长空之上,俯瞰着这片亲手制造的生命禁区... () 第一千零九章 死境余生 轰击过后的原野一片荒凉,地面满是坑坑洼洼的凹陷区域,裂缝纵横交错,里面淤积着底层残片和熔岩状物质,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只有象征毁灭的痕迹。謏 这场终战,所有轮回规则都不再生效,也就意味着无法像平常任务那样,通过立方体的“击杀队友提示”来判断白是否死亡。 尘烟散去后,狩樱与夏侯俯瞰着轰击点的中心,那团笼罩鬼王式神的黑雾仍在那里,因为独特的存在形式,它并没有在轰击中受损。 狩樱操控巨鸟式神降落到鬼王身边,环顾四周,别说白的身影,什么都没有,整片地形都被轰平了。 狩樱伸手探进鬼王式神的血盆大口,摸索许久才抓住一片残破的布料,取出来放在掌中细细打量。 这显然是白身上衣物的一部分,也是唯一保存下来的东西。 夏侯沉声问:“她这是灰飞烟灭了吗?” 狩樱:“理论上是的,她作为射手没有什么防御能力,没可能从这种规模的攻击中活下来...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安。”謏 夏侯追问:“怎么了?” 狩樱:“你不觉得她这个人很邪门吗?刚加入帝临的时候,面对几乎必死的境地,她通过套上三重誓言绝处逢生,成为了帝临的一员。” “本以为套上三重誓言的她绝对安全,至少没有危害到我们的可能,结果她利用灵能之眼抵消盲眼誓言的影响,完成了几乎不可能的叛逃。” “现在也一样,又是一次看似不可能存活的死境,要是其他人我肯定就当已经死了,但换作她...我不敢轻易断言,除非我看到尸体。” 夏侯无奈地说:“都轰成这样了,哪还能找到尸体。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我们...” 很突然地,毫无征兆,在狩樱耳中,夏侯的声音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朦胧,模糊,听不太清,她的视线也开始忽明忽暗,似乎血压在剧烈波动,影响了听觉与视觉神经。 她扭动僵硬的脖子,呆呆看向远方,那里有一片戈壁,因为距离她们所在的地方很远,并没有遭到轰击波及。謏 那里非常荒芜,除了错落起伏的石壁什么都看不到。 然而不知为何,只要她盯着那个方向,浑身上下就像有蚂蚁在爬,剧烈的压抑感让她喘不过气,仿佛被什么危险的东西盯住了。 在狩樱的意识中,她似乎呆滞了很久,其实客观的时间流动只过去一瞬,她的呼吸急促到了极点,四肢冰凉发麻,常年执行轮回任务造就的危机本能形成躁动的电流信号,如洪流般席卷她的神经。 夏侯刚想说什么,突然身体遭到冲撞,猝不及防之下失去平衡摔倒,惊愕之际,他的余光瞥见狩樱正扑在他身上,神情中尽是不甘与决然。 鲜血飞溅。 狩樱的右腿毫无征兆绽放出一团血花,碎骨和鲜血溅得到处都是,整条腿直接断裂离体,整个人扑着夏侯一起滚倒在地。 “嘭!”謏 直到鲜血在身下汇聚成一滩血泊,声音追上子弹的速度,远处的巨响才轰然传来,压抑沉闷,在夏侯的脑海中翁鸣不断。 看着狩樱腿部的淋漓鲜血,夏侯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魔爪捏住了,带来难以遏制的剧痛。 他整个人陷入恍惚,视线中大片猩红色彩在扩散,遮盖了所有东西,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反应不过来。 “啪!” 直到脸上狠狠挨了一耳光,夏侯才重新看清狩樱那张惨白的脸。 “她还活着!!!”狩樱的惊叫声几乎撕裂了夏侯的耳膜。 夏侯只感觉一股冷意扑面而来,整个人仿佛要被冻住。謏 白还活着... 刚才那一枪,很可能是瞄住了他的死点。 如果不是狩樱舍身扑救,他的死点恐怕已经被击穿,会像苍玄那样灰飞烟灭。 可是... 白是怎么活下来的?! 狩樱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因为失去了一条腿无法维持身体平衡。 她看向自己那条血肉模糊的断腿,呆滞片刻后猛地反应了过来。謏 “那家伙把自己的手臂砍了...” 鬼王式神的封禁只针对部位,献上哪个部位就封禁敌人的对应部位。 狩樱这次献上手臂,白的手臂同时遭到封禁,她本不可能脱离鬼王式神的纠缠,此时却又出现在了远方的狙击点。 这种矛盾只可能是一种情况,那就是白把手臂砍了。 她通过斩断自己的手臂,让封禁部位与身体完全脱离,这样虽然鬼王式神仍咬着手臂,咬的却是一条断臂。 断臂是不会动的,鬼王式神也就停在了原地,这给狩樱和夏侯造成了白被困在那里的假象。 他们刚才的轰击,只是打碎了那条断臂,而白本人早就跑到了安全区域,架好枪等着他们入局。謏 鲜血飞溅。 又一枚子弹射来,打在狩樱大腿的断口处,掀起大片鲜血和碎骨。 “嘭!” “啊——” 开火声和狩樱的惨叫几乎是同时响起,冰冷,凄厉。 狩樱在血泊中痛苦挣扎,咬紧牙关取出一枚护身符咒,召唤出防御式神守在自己面前。 但这是没用的。謏 在直死之魔眼观测者眼中,这种防御式神浑身都是死点,随便一枪就能令其灰飞烟灭。 一枚弹丸划过,直接将防御式神击碎,紧接着余势不止打在狩樱断腿处,又炸开大片血花。 狩樱痛苦的喘息紊乱不堪,她颤抖着手扯下一片布料,试图去堵住大腿上的血,却怎么也堵不住。 夏侯想过来帮忙,狩樱直接将他推开,大叫道:“别管我!你去杀白!她身上有石像誓言,只要对帝临任何成员的任何部位造成伤害,自己身上的同样部位就会化作石像。” “现在她打断了我的一条腿,她自己的一条腿也废了!你快去杀她!” 夏侯呆呆看着狩樱鲜血淋漓的大腿:“可你...” 他话还没说完,脸上就又挨了狩樱一耳光:“去啊!!!”謏 夏侯按捺住心中的悲痛,不再犹豫,扛起大刀冲向枪声传来的位置。 以双方目前的距离以及他的速度,白已经不可能来得及再转移了。 更何况就像狩樱说的,白的右腿已经因石像誓言报废,动都动不了。 只要碰面,她必死无疑。 这一次,绝对不会再给她任何机会了! () 第一千一十章 残破身躯 为了防止白的临死反扑,夏侯冲锋时精神高度集中,把大刀横在了身前,紧盯着那片戈壁的异状。谹 白的磁轨狙击步枪是入队时罗青锋送的,当时只是一把B级武器,后来因为她用得顺手,在原型基础上进行了多次改装升级。 现在这把枪的弹丸出膛速度极其恐怖,直接可以突破音障,打到人身上都是血花先起,枪声后到,防不胜防。 唯一可以提前预警的方法就是观察其枪焰、以及弹丸出膛时突破音障的痕迹。 饶是如此,想拦截这种速度的攻击,以夏侯的身体素质也不敢绝对保证,更别说它还可能叠加直死之魔眼的力量,威胁度直线上升。 夏侯死死盯着戈壁处,投入了所有的注意力,甚至把愤怒与憎恨都收敛起来,心无杂念,就像一个进行决斗的剑客。 果不其然,夏侯跑出刚没几步,在一处石壁中段看到了灼目炙芒,以及音障破碎像海浪般扩散的波纹。 夏侯紧绷神经,试图挡掉或者闪开打向自己的子弹,然而他的战斗本能却没有传来危险信号,只感觉身边涌过一道炙浪,那是子弹呼啸划过,弹道很偏,没有伤到他分毫。谹 打偏了?这是夏侯的第一个念头。 白此前为脱离鬼王式神自断一臂,又打掉狩樱一条腿,自己相同部位遭到了石像誓言反噬。 现在她的四肢只剩下一条胳膊和一条腿,无法维持正常射击姿势,射击精度出现下降也很正常。 就在夏侯升起这样的念头时,下一瞬间,血肉横飞的声音以及凄厉的惨叫,如同刀一样扎进了他的心里。 “噗嗤!” “啊!!!...” 狩樱原本在尝试止血,未曾想到剧烈的冲击力突然传来,磁轨狙击步枪的弹丸打在她另一条腿上,将她残存的这条腿生生打断。谹 这一枪不是打偏了。 白的射击技术一如既往精准。 只是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夏侯。 看着血泊中惨叫的狩樱,夏侯终于意识到了真相,也明白了白想要传达的信息—— 你可以来杀我,我跑不掉的。 但在你杀掉我之前,我会一枪一枪打在狩樱身上。 你要是能承受她的惨叫,那就来吧。谹 我不跑,我就在这里等你。 白通过枪声传递的信息让夏侯坠进了无边无际的迷茫中,他的眼神失去了往日的锐利,变得呆滞空洞。 就在夏侯恍惚时,又一枚灼热的弹丸从身旁涌过,带起大片的血花和凄厉的惨叫。 这枪打在狩樱腰上,没有使用直死之魔眼,也没有瞄准要害,不求致命,只为了痛苦,纯粹的痛苦。 狩樱剧烈喘息着,口鼻间不断呼出血沫,艰难地说:“别管我...她不敢杀我...她还有「心竭誓言」,杀害任何帝临队员,她也会死...” 仿佛是为了印证狩樱的话,远处的白又开了一枪,这枪没有带起血花,只有一枚精密的针状注射子弹打在她的身上。 这种子弹是特种医疗弹药,不具备任何破坏性,相反,它的内部可以填充药物,打到目标身上时会自动将药物注入体内,达到治疗效果。谹 白打出的这枚子弹里填充了凤凰血清,当它打在狩樱身上时,那些开放性的创口很快开始凝血,恢复。 与此同时,狩樱体内的造血细胞被凤凰血清激活潜能,原本惨白的脸也恢复血色,离死亡又远了一步。 只是这绝非怜悯,而是为了更加残酷的折磨。 用医疗子弹稳住狩樱的伤势后,下一枪很快到来,又换回来了破坏型弹丸,继续打在断腿处,将刚止血结痂的伤口轰开,留下拳头大的血洞。 这枪过后又是医疗子弹,之后又再换回破坏型子弹,不断转换,狩樱的伤口也在愈合和爆裂间来回反复。 爱人的惨叫在夏侯耳边回荡,入心入肺纠缠着,狩樱身上绽放的鲜血仿佛染进了他的眼睛,让视线变得一片猩红。 狩樱在血泊中嘶声大喊:“你快去啊!大不了我跟她一命换一命...杀了她...你回去帮队长...你要活下去...”谹 鲜血飞溅。 一枚弹丸从狩樱左脸贯入,右脸贯出,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打碎了她的下巴和舌头。 这一次别说说话,剧烈的震荡直接击溃了狩樱的意识,让她陷入弥留,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了。 眼泪不知何时已经充盈了夏侯的眼眶,坚强的男儿流下铮铮虎泪,哭泣声也夺喉而出,他眼中的理智彻底破碎了。 夏侯疯了似的冲向狩樱,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紧接着催动内力气劲涌遍全身筋脉,形成了铠甲般的防护层。 恰好这时有一枚子弹打在防护层上,发出“铛”一声脆响,没能伤到其分毫。 夏侯将残破不堪的狩樱护在怀里,拼了命地奔跑,朝反方向逃离,想要把她带离这片地狱。谹 夏侯的奔跑速度极快,化作了肉眼难以捕捉的残影,且在逃离过程中不断转向,变速,试图以此干扰白的射击判断。 然而在恶魔最锋利的刃面前,这种努力是徒劳的。 夏侯在一次变向时突然感觉身体失去平衡,无论如何也踩不到地面,他摔倒时用余光瞥去,看到了自己那条离体而去、灰飞烟灭的右腿。 “嘭!” 在直死之魔眼的加持下,子弹击中了与夏侯腿部连接的死线,这种操控规则的力量穿透了一切防护,直接将他的腿从因果层面抹去了。 夏侯重重摔倒在地上,怀里的狩樱也被震飞出去,无力地倒在不远处。 夏侯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又有两枪打来,精准命中与他左腿、左臂相连的两处死线,这两个部位也先后灰飞烟灭。谹 鲜血从断肢处泉涌而出,夏侯在血泊中以独臂奋力爬行,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在狩樱身上,将自己的身体化作了保护她的血肉屏障。 “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 弥留之际的狩樱已经意识全无,却又好像能听到夏侯的呢喃,那双半睁半闭的眼中涌现透明的液体,眼泪源源不断溢出,落下。 他们都动不了了。 枪声也停止了。 茫茫战场只剩下了死一般的寂静,宛如为三人准备的坟墓。 () 第一千一十一章 不朽血脉 战场另一侧,洛娜和叶萧尘的战斗也进入了白热化,两人的身影在空中高速跃迁,划出一道道凌厉的折线,碰撞间炸开漫天龙火。昳 这两年来,洛娜与歃血誓约的契合又有了质的飞跃。 以前她想要借助索菲娜的力量,必须把自己的身体控制权让出来,交由索菲娜接管。 而现今,她已经可以对索菲娜的力量进行同化,将龙女王之力暂时融进自己的身体,让两人的力量整合为一。 在这种融合状态下,洛娜不仅拥有着身体的控制权,而且力量层面是两人的力量同时叠加,战力甚至超越了五百多年前索菲娜作为龙女王的全盛时期。 只见洛娜身上龙火汹涌沸腾,所过之处尽是黑炎涌动,仿佛将苍穹化作了一片漆黑的地狱。 “轰!”惊雷般的爆鸣声骤起,洛娜振翼飞向高空,眨眼间就撕裂了数万米的距离,紧接着调转方向,借由势能发起俯冲。 在强悍的龙力下,洛娜手中的歃血誓约如同挣脱锁链的怒兽,向叶萧尘展露出了最尖锐的獠牙。昳 洛娜在与大气的摩擦中化身成了一颗火流星,灼热的温度似要将整片天空点燃,叶萧尘避无可避,只能以气劲化拳,试图抵挡。 “轰!” 歃血誓约不偏不倚打在叶萧尘的拳锋,纵使他集结了九神之力,依旧难以抗衡洛娜的可怕力量,整条手臂险些筋脉寸断。 叶萧尘还没有从剧痛中缓过神,洛娜就已调转歃血誓约方向,直取他的脖颈。 叶萧尘没有正统暴食拒绝者那种不死不灭的力量,一旦要害遭到击破,他也就离死不远了。 歃血誓约枪出如龙,直接穿透了叶萧尘的防御间隙,贴至脖颈,甚至已经切进了他的皮肉,只需再过一瞬就能将其刺穿。 然而就在这时,叶萧尘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声,其中还混杂着沉重的音符,细听之下竟是龙语!昳 “Unia Do Faya!”(臣服于我!)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述的阻力席卷了洛娜,她的四肢就像被灌入了沉重的铅铁动弹不得。 随之而来的还有压迫感,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洛娜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叶萧尘,当看到对方的眼睛时,她彻底僵住了。 只见叶萧尘原本圆形的漆黑瞳孔变成了竖瞳,虹膜上的纹路如荆棘丛生蔓延,扩散到了整个眼球,其中竟然还有隐隐炎斑涌动。 作为常年和巨龙打交道的龙骑士,洛娜很肯定这不是人类的眼睛,而是巨龙的眼睛。 当对上叶萧尘那双巨龙之瞳,古老且无与伦比的威压扑面而来,洛娜只感觉全身气力都被抽走,被战栗的寒意所笼罩,就像基因深处某种原始的恐惧悄然涌现。昳 洛娜试图避开那可怕的视线,但她很快发现,自己在这股威压下动不了了,连眼球都无法挪动,全身神经陷入了麻痹。 战栗。 只有战栗。 这是洛娜从未体会到过的感觉。 作为女王血裔,她天生就屹立在龙骑士的顶点,不知何为战栗。 可如果洛娜并非生来高贵,而是一名普通的龙骑士,她就会知道,这种战栗感有个专有称呼—— 血脉压制。昳 巨龙族裔之中,当低等血脉面对高等血脉,就会遭到天然的血脉压制,无可抵挡。 就在洛娜被压制得动弹不得时,索菲娜惊愕的声音在她意识中响起:“不朽古龙...他体内有不朽古龙的力量!” 不朽古龙,传说中所有巨龙的始祖。 洛娜终于意识到了,叶萧尘此前吞噬的八具尸骸之中,那千米之长的尸骸就是不朽古龙的龙骨。 现在叶萧尘正是凭借不朽古龙之力,对她造成了血脉压制。 女王血脉虽以龙女王索菲娜命名,实则只是在她身上发扬光大,如若追本溯源,它其实是不朽古龙血脉的嫡系主支。 女王血脉是凌驾于其它扈从血脉没错,但面对不朽古龙的本源之力,它立刻就处在了弱势地位。昳 洛娜在意识中艰难询问索菲娜:“怎么办...” 索菲娜的声音无比凝重:“不应该啊...就算他拥有不朽古龙之力,也不应该对你造成这样的压制...” “当年我晋升「黑王」的时候,与尼德霍格签订了龙血契约,它是世间唯一一条力量层面与不朽古龙对等的巨龙,身为契约者的我完全可以免疫不朽古龙的血脉压制。” “现在我把力量借给了你,按理说你应该也有这种免疫,可为什么...” 就在索菲娜不解时,一声虚弱的哀嚎传来。 战场远处,只见洛娜的契约巨龙绯夜无力地倒在地上,它明明没有受到什么攻击,口鼻却在不停流血,喉间不断传来痛苦的哀鸣。 索菲娜猛地反应了过来:“我知道了...问题出在你的巨龙身上!你这具身体和绯夜签订了契约,共享龙血,这种契约是定死的,不受我的力量影响!”昳 洛娜现在动弹不得,却能听到绯夜痛苦的嚎叫,每一声哀鸣都让她心里滴血,她咬牙切齿:“我要...怎么做...” 突然,洛娜感觉体内力量蓬勃暴涨,这是索菲娜在过载释放自己的血脉之力。 虽然这无法完全冲破不朽古龙的血脉压制,但争取到了喘息的契机,索菲娜控制着洛娜的身体仰天长啸,发出了某种富有规律的龙吼。 磅礴吼声在战场上空回荡,愈发响彻,仿佛传向了世界的彼端。 也不知过了多久,遮天蔽月的巨影在苍穹顶端出现,一条比山峦还要庞大的黑色巨龙降临在了战场,漫天尽是黑火涌动。 “Nidhogg...gum...yin...kal...”(尼德霍格应召而来) 尼德霍格,曾经龙女王的座下巨龙,也是龙骑士晋升为第7序列「黑王」的必须助力。昳 索菲娜疾声说:“这具身体是你自己的,我没有办法为你抵挡不朽古龙的威压,想要抗衡血脉压制,只能靠你自己!” “方法只有一个,依照古老的仪式,杀死你的巨龙绯夜,与尼德霍格重新订立龙血契约,成为黑王!” () 第一千一十二章 吾之伙伴 (五合一大章,前两天没更的补上,算上今明后三天一起)渟 ... “洛娜!你搞什么?!放着君级巨龙不要,挑了这么一只没用的侍级巨龙,你是不是故意的?!”冷冽谷总督府宅邸,斯汀坐在椅子上气得头昏脑涨。 年幼的小洛娜站在斯汀面前,嘟着粉嫩的嘴唇,肉乎乎的小手把什么东西紧紧抱在怀里,细看是一只红色的小动物。 这只小动物有着圆滚滚的脑袋,看上去像极了小狗,背上却长着一对还没发育的翅膀,显然是一只幼年巨龙。 小洛娜护着幼龙,面对父亲的斥责毫不退让,奶声奶气回顶:“什么叫没用?它喜欢我,我也喜欢它,我就要这只龙宝宝!” 斯汀怒声说:“什么喜欢不喜欢,你以为这是在挑宠物吗?你挑的是未来的座下巨龙!那只叫银魅的君级巨龙都已经向你示弱了,你直接就能跟它签订契约,为什么非要挑这只?!” 小洛娜哼了一声:“君级巨龙有什么好的?我随便释放一下龙威就怕得发抖,一点都不勇敢。现在这只龙宝宝就完全不怕我,说不定它才是最厉害的,是君君级!”渟 斯汀扶着额头,气得都快晕过去了:“这只不怕你是因为它是最弱小的侍级,连你体内的血脉都感应不出来,说白了就是一只半残废的幼龙!” “你本来有机会超越你妈妈,成为几百年来最强大的龙骑士,如果足够努力的话甚至有可能比肩龙女王。” “现在倒好,跟一只侍级巨龙签订契约...它那劣等血脉会拖累你的知道吗?!” 幼龙虽然听不懂人话,但作为有高等智慧的生物,它能分辨出人类的感情波动,此时也知道两个人在吵架,因为自己吵架。 幼龙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它的身体紧紧贴着小洛娜,双腿蜷缩在自己的腹部,大大的眼睛充满了不安和无助。 小洛娜发现幼龙缩在怀里发抖,把它抱得更紧了,故意用很大的声音回呛斯汀:“你这都是借口!想变强要靠的是自己的努力,自己实力上不去,责怪龙算什么本事?” “它是只侍级巨龙又怎么了?大不了我以后加倍努力,把它的缺憾一起补回来!总有一天我会超越龙女王,它也会成为比尼德霍格更伟大的巨龙!”渟 这番无知言论让斯汀彻底没脾气了,他摆着手起身离去:“你有本事,我管不了你。反正你龙血契约都立下了,没有回头路了。” “你看着吧,等以后别人的巨龙长得无比威武,你的龙跟个残疾似的,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小洛娜吐出舌头,对斯汀的背影做鬼脸:“不后悔不后悔就不后悔,大坏蛋被我说跑喽!” 斯汀没有理会小洛娜,摇着头叹声离去。 现在已是夜晚,斯汀走后,小洛娜也准备回去睡觉了。 回家路上风雪呼啸,小洛娜抱着幼龙蹦蹦跳跳,口中哼唱着自编的歌谣:“龙宝宝,龙宝宝,身披火焰,龙鳞闪耀;龙宝宝,龙宝宝,一起成长一起玩,你是我的好伙伴~” 走着走着,她感觉到怀中的幼龙在发抖,低头一看,发现它被寒流冻得直哆嗦。渟 “呀,龙宝宝你居然怕冷!来,我把衣服给你!”她脱掉自己的外套,把幼龙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脑袋,远远看去就像襁褓中的婴儿。 也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刚才斯汀的斥责,幼龙无精打采地垂着头,看上去非常落寞。 “别不高兴啦,那个大坏蛋又不是你的主人,他怎么说不重要,我喜欢你才是最重要的!”小洛娜把幼龙举过头顶,大大咧咧笑着说,“我们已经签订龙血契约,立下血誓,从今天起就是一辈子的好伙伴啦!” 幼龙垂着的脑袋这才昂起来,往小洛娜脸上不停蹭,被衣服包裹住的小尾巴来回甩动,满是被认同的兴奋感。 小洛娜用脸贴着幼龙的脑袋转圈圈,兴高采烈地说:“对了!不能总叫龙宝宝,得给你取个名字,叫什么好呢...” 她把幼龙举到空中,此时夜色已深,在路旁烛炬的照耀下,幼龙那绯红色的鳞片无比耀眼,如同一团闪耀的花火。 “你是红色的,现在又是晚上...”小洛娜灵机一动,笑着说,“那就叫你绯夜吧,怎么样?”渟 幼龙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肉乎乎的爪子扒着小洛娜的手,用头不停蹭她,就像一只欢快的小狗。 “你有名字啦!绯夜,从今天起请多指教哦~我们要一起,超越龙女王和尼德霍格!” ... “绯夜...尼德霍格...” “杀死...绯夜...尼德霍格...契约...黑王...” 模糊的声音在洛娜脑海中不停回响,和恍惚的意识纠缠在一起,乍一听是过去时光中自己的笑声,细听却是索菲娜焦急的呼喊。 “喂!听到我说话了吗?!你没有时间了!想要摆脱不朽古龙的血脉,你只能依照古老的仪式,杀死自己的巨龙绯夜,再与尼德霍格重新订立龙血契约,成为黑王!否则你是战胜不了对方的!”渟 仿佛是在印证索菲娜的话语,叶萧尘所带来的磅礴龙威变得愈发沉重,洛娜只感觉喧嚣如潮水的龙吟灌入脑海,几乎占据了她的全部意识,无可抗拒的压迫感在体内躁动肆虐,带来阵阵眩晕和麻痹。 到后来,这股龙威甚至变得实质化,犹如一堵巨墙压在身上,连最简单的呼吸都变得困难。 洛娜没有屈服,试图凭借力量予以抵抗,她坚信只要自己足够坚强,一定可以挺过难关战胜强敌,就像以往许多次那样。 然而,血脉的优劣性向洛娜展露出了最为残酷的那一面。 她以前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走到今天所取得的力量并非依靠努力或意志,而是天生所赐。 这是一个出身决定了一切的世界。 强者生来注定是强者,弱者生来注定是弱者。渟 努力可以抹平弱者与弱者间的差距,却无法跨越弱者和强者之间的鸿沟,弱者再怎么追赶强者,换来的也只是更加遥远的距离。 作为女王血脉继承者,洛娜是一个天生的强者,更是少见的那种知道自己很强、却还是不断督促自己莫要松懈的人。 这种坚持不懈的奋斗让洛娜觉得,自己的强大在很大程度上依靠的是努力,不管以后遇到什么困境,只要努力就能解决一切。 殊不知,这是一个无比残酷的错觉。 努力只是她的锦上添花,血脉早已在暗中决定了一切。 在不朽古龙的力量面前,曾经帮助洛娜度过无数难关的女王血脉变得无比弱小,所谓的努力也变成了徒劳。 叶萧尘体内,凌驾于所有巨龙之上的不朽力量汹涌澎湃,如同一把把沉重的枷锁压在洛娜身上,压制得她喘不过气。渟 洛娜的心跳明明无比剧烈,体温却以诡异的速度流失,拥有炙热龙血的身体仿佛被冻住了,所有力量消失无影,剩下的只有无可抵抗的虚弱。 索菲娜焦急的声音在洛娜意识中响起:“杀死绯夜!和尼德霍格签订契约!你没时间了!!!” 洛娜紧咬牙关,因为太过用力齿间都渗出了血,她几次颤抖着想抬起头直面叶萧尘,却终究无法抵抗不朽古龙的威压,头又被压回了最低点。 ... ... ... 雷格诺姆家族有个传统,龙舍中的龙宝宝出生一周年时,族中会举办障碍越野比赛。渟 这个比赛既是亲友相聚的休闲活动,也是为了检验新生代龙骑士们和座下巨龙的磨合程度。 障碍越野比赛的场地设在室外,路线跨越了冷冽谷的群山,途中既有立在地面的木柱,也有吊悬在空中的草圈,还有一些藏在枝叶间的信物。 巨龙需要在主人引领下穿越地面和空中的障碍,根据障碍难度获得不同积分,最后由总积分来分得胜负。 一年前,龙舍中降生了一批龙宝宝,经过契约签订,为雷格诺姆家族带来了六名新生代龙骑士,他们在这一周年之际带着巨龙聚集于此,正准备参加这场赛事。 六条契约巨龙之中,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君级巨龙银魅,关于它的故事早已在冷冽谷家喻户晓。 当年小洛娜在龙舍释放女王血脉之力,吓尿了一批龙宝宝,银魅也被吓麻了。 可小洛娜没有和银魅签订契约,反手抱走了绯夜,这给父亲斯汀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且不提,简直是乐坏了后面捡漏的人。渟 因为遭到小洛娜的血脉压制,银魅后来一直处于惊吓状态,以至于家族组织第二批预备役龙骑士进入龙舍时,有一名青年竟奇迹般完成了与银魅的契约签订。 那名青年平时为人勤恳努力,但天赋其实很平凡,一般来说能获得臣级巨龙的认可都算很幸运了,银魅可以说是他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奈何银魅那段时间被小洛娜弄得自尊心低落,在龙舍摆大烂,加之青年态度诚恳,连哄带骗,它竟稀里糊涂和对方立下了龙血契约。 这漏捡的,让那名青年连着好几个月处于过度亢奋状态,饭吃不下觉睡不着,人都瘦了几十斤。 今天的障碍越野比赛,银魅当然也到场了,它明明只有一岁,庞大的身躯却已经堪比猛犸,鳞片不断折射出绝美的银色光芒,立在那里不怒自威,君级巨龙的龙威浑然天成。 银魅的青年主人站在旁边,头颅高昂,乐得脸上都开花了,傲然迎接着族人们憧憬羡慕的目光。 裁判环视起跑线,问道:“怎么只有五条龙?还有一条呢?”渟 裁判话音刚落,就听到远处传来急匆匆的声音:“绯夜,快快快,要迟到啦!” 在众人的注视下,小洛娜和绯夜一起跑进了比赛场。 之前银魅给了族人们多大的震撼,绯夜就多么让人忍俊不禁。 同样是一岁,侍级巨龙的绯夜只有成年土狗那么大,往银魅旁边一蹲,好比侏儒跟泰坦巨人的差距。 银魅斜眼看着旁边的“残疾”同类,用鼻子短促出了一声气,目光中尽是蔑视。 动物之间有着比拼体型大小的本能,龙也不例外,绯夜面对充满压迫感的银魅,缩在那里眯着眼,连头不敢抬。 银魅刚准备继续吓唬绯夜,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视线里。渟 小洛娜双手插腰,把绯夜护在身后,瞪眼看着银魅:“呦,这不是银魅嘛,一年没见长这么胖,是不是该减肥了?” 幼年阴影涌上心头,银魅吓得直接往外蹦出去一个身位,蹲在那里一声都不敢吭。 银魅的青年主人想找回面子,又不敢和小洛娜直接冲突,于是想了个办法,举手说:“裁判,我申请骑乘飞行!” 此话一出,周围的族人们顿时惊呼。 对于绝大多数幼龙而言,一岁的时候多半都能飞行,但想要能让主人骑乘飞行,至少要两三岁。 裁判谨慎问道:“你此前有骑乘过吗?” 青年昂着头颅,自豪地说:“当然,一个月前我就已经骑乘银魅飞跃了整个冷冽谷!”渟 霎时间,包括裁判在内全场哗然: “一岁不到就能载人飞跃冷冽谷?这太惊人了!” “神明在上,这就是君级巨龙的资质吗?” “这小子的运气真是太好了,魁首大人的千金放着这么一条巨龙不要,真是让人想不通啊。” “对啊,你说洛娜大小姐怎么会挑一只侍级巨龙...真是便宜这小子了。” 青年听到排山倒海的赞美和羡慕,别提有多高兴了,还有意无意瞥了小洛娜一眼。 小洛娜嘟着嘴唇,蹲下身摸着情绪低落的绯夜说:“有什么了不起的,等绯夜长大了,我们一起飞遍整个大陆!”渟 很快,在裁判的指挥下,比赛开始了。 信号弹升起的刹那,银魅虽然载了个人,速度依旧快如闪电,眨眼间飞跃前方平地,紧接着收拢双翼旋转身躯,在错落林立的巨柱间翱翔翻滚,视所有障碍如无物。 穿越巨柱障碍区,银魅猛振双翼,在强劲的气流中极速升空,专挑那些难度极高的草圈钻,每次都能精准地从正中心穿过,不触碰草圈边缘分毫,御空能力强大得令人骇然。 青年骑在银魅背上,振臂发出提前锁定胜利的欢呼。 比赛刚开始几秒钟,冠军归属就已经没了悬念,不过剩下的人也没有放弃对亚军的争夺。 幼龙们先后振翼出动,龙在空中飞行,龙骑士们则在地面奔跑,指挥幼龙依照他们规划的路线穿越障碍。 整个过程中虽然不断有幼龙因为自身飞行技术缺陷、或龙骑士的错误指令出现失误,撞得障碍物七歪八倒,但总体还算顺利,让老一辈的龙骑士们暗暗点头赞许。渟 就在大家观赏那些优秀幼龙的表演时,不知从哪传来噗嗤笑声,大家纷纷顺着那个人的目光望去,看到了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 参赛的六条幼龙之中,如果说银魅以王者之姿翱翔,开场即锁定冠军,其余四条幼龙也没失水准,最后这条幼龙的表现实在令人汗颜。 绝大多数幼龙一岁就能飞了,可侍级的绯夜竟连这个最基本的技能都没掌握。 只见绯夜纤细的双翼不停扇动,怎么都飞不起来,只能像狗狗那样靠爪子在地上奔跑。 绯夜好不容易爬上木栏,想要扑腾到前面的另一块木栏,却因为翅膀力量不足,腾空到一半直接掉了下来,摔得满身是泥。 笑声在周围不断响起,也夹杂着鼓励的掌声和喝彩,这多半是出于给魁首大人面子。 斯汀本人坐在观看席主位,虽然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场面,虽然同胞们都很给面子,但他依旧觉得脸上无光,不停叹息摇头。渟 其余幼龙在空中自由翱翔,最快的银魅甚至已经飞出视线,去往下一处场地了,绯夜还在笨拙地翻越第一片障碍区。 小洛娜没有理会那些笑声,专心致志跟在绯夜身边一起奔跑: “绯夜,这边!这根木桩短,往这里跳!” “右边坑坑洼洼太多了,往左边跑!跟着我跑!” “这里爬得上去吗?别急,我上去拉你...嘿——咻!” 障碍越野比赛虽说是“人指挥,龙参与”,但小洛娜和绯夜硬是弄成了“龙参与,人帮忙”。 哪怕绯夜已经放弃了所有需要飞行才能跨越的障碍,很多大型地面障碍它依旧翻不过去,需要依靠小洛娜的托举。渟 有些障碍难度较高,甚至要靠小洛娜背着它爬过去。 比赛是上午开始的,等小洛娜和绯夜满身泥土地跑到终点,已经是黄昏时分,其余参赛者们下午茶都喝完好几轮了。 最后比赛的结果也没有悬念,银魅荣夺桂冠,绯夜倒数第一,顺带破了史上最慢记录。 裁判出于给魁首大人面子,临时想出一个“坚持不懈奖”颁给了绯夜和小洛娜。 面对周围人忍俊不禁的目光,小洛娜很坦然,厚着脸皮接过奖牌。 银魅的青年主人见此,私下开玩笑说:“这奖牌你还真接啊?要我绝对不好意思接。” 小洛娜认真地说:“有什么不好生意的?绯夜已经拼尽全力了,努力的好孩子不应该被嘲笑!它值得这块奖牌!”渟 青年笑了笑:“好好好,不管怎么说,我欠你一个巨大的人情,要不是你,按我的资质真没办法和银魅走到一块,以后还请你多多指教。” 其余参赛者也围了过来: “洛娜大小姐,有空还请您这位女王血裔给我们指点一二啊。” “对啊,我们都是扈从血裔,如果能得到女王血裔的指点,简直不胜荣幸。” “大小姐,来,我敬您一杯!” 人在阿谀奉承,龙也不例外。 幼龙们跟随主人来到小洛娜身边,摇晃尾巴憧憬地看着这位女王血裔。渟 正在进食的银魅也发出哼唧声,咬起一块烤好的大牛腿,讨好地放在了小洛娜面前。 小洛娜将烤牛腿分成两半,把大块的那部分递给绯夜,笑着说:“来,绯夜,大的给你吃,今天辛苦啦~” 绯夜趴在地上,明明饿得肚子咕咕叫,却没有去啃那块牛腿,它看着篝火旁小洛娜的背影,还有旁边那些讨好她的幼龙和龙骑士,眼中充满了失落和忧伤。 这只幼龙生平第一次知道,主人被自己拖累了。 ... “咚...咚...咚...”洛娜的心脏被不朽古龙的龙威蹂躏,最初因压力跳动得无比剧烈,后来突破危险阈值,心率转而急剧下降,鼓动的力度也变得衰弱。 凉意和痛楚淹没了心口,犹如心脏里横插着一根根尖锐的针,冷汗从洛娜身上淋漓而下,每一次呼吸都要竭尽全力,黑色如浪潮般漫上视野,渐渐模糊了她的意识。渟 眼看洛娜迟迟没有反应,索菲娜凝重地说:“你这样撑着完全没有意义,既给自己平添痛苦,也是给你的龙带去痛苦!” 龙骑士与巨龙之间签订契约,立下血誓共享龙血,这种血的连接可以让他们获悉彼此的感受,无论快乐,悲伤,亦或是...痛苦。 洛娜遭到不朽古龙的血脉压制时,那种压制感也通过血誓作用在绯夜身上。 连拥有女王血脉的洛娜都被压制得痛苦不堪,仅有侍级力量的绯夜现在是什么感受,可想而知。 绯夜瘫倒在地上,似乎每一片鳞片都有无可抵抗的重量,被压得动弹不得,它的呼吸浅弱急促,舌头耷拉在外,血从口中不断流出,猩红刺眼。 绯夜眼中倒映着洛娜的身影,它想爬过去跟主人挨在一起,却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无尽的痛苦。 索菲娜沉声说:“你被它拖累了一辈子,难道还没受够吗?你不是一直说要当黑王吗?现在我把机会摆到你面前了!”渟 “哪怕你不为自己考虑,为绯夜考虑行不行?再被不朽古龙的血脉压制下去,就算你能挺住,绯夜也会先你一步在折磨中死去!” “就当给绯夜一个解脱!就当把它从痛苦中释放出来!比起被血脉压制而死,能死在主人手上也算是悲哀中最后的幸运,不是吗?!” “嗤——”索菲娜话音刚落,叶萧尘已经突至洛娜身前,他的手化作锐利龙爪嵌入洛娜的脖颈,在喷涌的鲜血中将她拎了起来。 叶萧尘狞笑说:“龙不过是畜生,居然会有人跟畜生共情,真是可笑。” 滚滚泪水从绯夜眼中溢出,它望着洛娜遍体鳞伤的身影,竭尽全力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哀鸣。 它在哀求。 哀求主人将它抛弃。渟 不要再被它所拖累。 ... ... ... 幼年的绯夜是幸运的。 作为备受歧视的侍级巨龙,它本应在龙舍中无人问津。 那些预备骑士宁肯挑选一头强大的飞行翼兽做伙伴,也不会去骑乘一条弱小的侍级巨龙。渟 孤独到死,这本是所有侍级巨龙的命运。 但绯夜不一样,它出生没多久就遇到了青睐自己的人,遇到了自己一生的主人。 可有时候,这种幸运又显得如此不幸。 原因无它,因为它的主人实在太强大了。 小洛娜作为女王血裔,又是家族魁首的独生千金,命中注定要成为叱咤风云的大人物。 族人围着她转,阿谀讨好极尽奉承,族中巨龙无论幼年成年都敬她畏她,一向霸道的君级巨龙见到她也温顺得像只大狗狗。 和强大的小洛娜相比,自己又算什么呢?渟 在龙舍里整天被高等巨龙欺负,吃的也经常被抢,只能在它们进食过后捡点残羹剩饭。 小洛娜知道这事后为它出头,把那些高等巨龙挨个揍了一遍,自己回去也遭到了父亲的严厉责罚,第二天满头是包。 参加各类比赛的时候,其他龙骑士能和巨龙展现出各种默契配合,赢得周围人的夸赞与掌声,小洛娜本应是其中一员,甚至应该是最耀眼的那颗新星。 可现实却是,因为自己太弱小,小洛娜也被拖累,无论什么比赛永远只能当最后一名,只能陪着自己一起狼狈。 其它巨龙一岁过后掌握飞行,更有甚者已经可以承载主人的身躯,让骑士翱翔于蓝天。 自己却连翅膀都迟迟张不开,别说载着小洛娜遨游,有时候在地面奔跑都跟不上她的步伐,要她停下脚步等候气喘吁吁的自己。 自己最大的幸运,成了主人最大的不幸。渟 也不知从哪天起,绯夜意识到了,自己配不上小洛娜。 小洛娜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朝阳,而它,连太阳背后隐耀的星星都不算,只是一粒被照亮的尘埃。 它很感激小洛娜在龙舍里选中它,带它奔跑,陪它玩耍,给了它一段快乐的时光。 但这一切应该结束了。 不能成为她的助力,至少别成为她的累赘吧。 那时的绯夜并不知道,龙血契约有着不可逆的血誓。 人先于龙死,巨龙此生不觅新主。渟 龙先于人死,龙骑士此生不寻新龙 绯夜还以为只要自己不在了,小洛娜就可以去找一条新的巨龙,一条能够配得上她的巨龙,然后一起翱翔于蓝天。 所以在一个寒冷的雪夜,绯夜爬出龙舍,偷偷离家出走了。 它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山涧,把自己埋在冰雪里,静静等待寒冷带走它的体温和生命。 雪越下越大,随着体温的流失,绯夜的意识也开始溃散,身上的雪仿佛变成了暖暖的棉被,将它带往不会醒来的梦乡。 麻木... 凄冷...渟 在睡梦中,它梦到了小洛娜,看到她向这边跑来,口中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渐渐的,那呼喊声在耳边不断萦绕,时而模糊,时而又变得清晰,似梦,又似现实。 等绯夜再清醒过来时,它发现自己躺在小洛娜怀中,身上裹着厚厚的冬衣,衣服里还有她留下的体温。 小洛娜抱着绯夜哭得涕泗横流,旁边围着许多手持提灯的雷格诺姆族人,斯汀也在场,一个个神色吃惊又怅然。 斯汀把手搭在绯夜头上,喃喃说道:“以前确实听说父母说过这样的故事,人与龙实力差距太大,弱小的幼龙会主动寻死,想以此成全主人摆脱自己...本以为只是传说,没想到真的有幼龙会这么做。” 小洛娜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狠狠在绯夜屁股上打了几巴掌:“你干什么啊?!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你干嘛自己想不开?!你是我最重要的伙伴,你死了我怎么办?!” 小洛娜这几巴掌明明打在绯夜屁股上,却又好像疼在自己心里,把它抱得更紧了,哭得也更大声。渟 斯汀也在绯夜脑袋上弹了一下,语重心长地说:“血誓一经立下是不能改的,否则会被龙火焚身。” “你差点害得洛娜这辈子当不了龙骑士,知道吗?以后不能再做这种傻事了。” “洛娜选择你是因为真的喜欢你,想跟你当一辈子的伙伴,你也不能让她失望啊。如果觉得自己太弱小,就更应该努力变强,争取以后跟上主人的步伐。” 小洛娜吸着通红的鼻子,把脸贴在绯夜头上:“不变强也没有关系,现在这样就好。我要的是陪伴彼此的伙伴,不是一个帮我打打杀杀的工具。” “就算以后遇到危险也没事,因为啊——” “我会保护你的!” ...渟 ... ... 曾经洛娜引以为傲的龙血,此时变成了最可怕的诅咒。 叶萧尘的龙爪嵌在洛娜的脖颈,不朽古龙之力直接实质化侵入她的身体,撕裂着她的龙血之躯。 洛娜的血肉和骨头都承受着被烈火炙烤般的灼热,意识却又被一股冷到极致的凉意包裹,那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痛苦。 在龙血契约的连接下,这种痛苦也在绯夜体内加倍上演。 它被折磨得虚弱不堪,连一声哀鸣也发不出来,涣散的眼瞳倒映着洛娜的身影,不住流着泪水,最后一点生命色彩也即将消逝。渟 叶萧尘的另一只手也化作龙爪,瞄准洛娜的头颅准备将其击碎,狞笑说:“本土世界的低等生命,像虫子一样在我面前死去吧!” 洛娜被叶萧尘拎在空中,双眼半睁半闭,失去血色的嘴唇不停颤动,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语:“保护...我会...保护...” “我会...保护你的...” “绯夜...我会保护你的...” 叶萧尘刚想动手打碎洛娜的头,忽地感觉到诡异的阻力,他定睛看去,只见洛娜身上正在发生某种异变。 炽盛炎斑在她体内涌动着,汇聚至眉心形成了一个图腾,与此同时,绯夜的眉心也共鸣形成了同样的图腾。 这是人与龙之间的血誓象征。渟 毫无征兆,洛娜眉心的血誓图腾绽放出猩红光芒,一道光痕从图腾贯穿,烙下狰狞的裂纹,仿佛将它劈成了两半。 索菲娜和叶萧尘都陷入了惊骇,洛娜这是要... “呜!呜——”绯夜忽地感应到了什么,那濒死的身躯挣扎起来,眼中满是前所未有的惊恐,仅存的力气化作一阵阵凄厉哀嚎,想要阻止接下来发生的事。 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洛娜眉心的血誓图腾悄然破碎,滚滚龙火从中四散开来,席卷了身上的各个角落,她全身上下都在燃烧,血肉被灼烧殆尽,骨头也接二连三破碎,在火中灰飞烟灭,整个身体陷入了不可逆的崩毁。 “弃...誓...”索菲娜呆呆呢喃着洛娜所做的事。 弃誓,即意味着立下血誓的其中一方单方面打破誓言,放弃与另一方的伙伴关系。渟 一经弃誓,龙血契约即刻失效,血脉连接一同消失。 而作为代价... 弃誓之人,龙火焚躯,粉身碎骨。 弃誓咒火席卷了洛娜的身体,从这一刻起,她和绯夜的契约失效了,绯夜成为了一条无主巨龙。 这也意味着,叶萧尘施加在洛娜身上的压制不会再通过血脉连接影响到绯夜。 洛娜通过这种方式,完成了保护绯夜的诺言。 索菲娜的声音在颤抖:“你这是...何苦...”渟 获得自由的绯夜发出凄厉的哀嚎,声音穿透了整片战场,它的眼泪无止尽流淌着,似乎永远也停不下来。 叶萧尘本以为,自己可能还要和一位新生的「黑王」鏖战,他怎么也没想到,洛娜到最后一刻都没有杀死绯夜,与尼德霍格重订契约。 他更没想到的是,洛娜为了让绯夜活下去,居然会做出这种极端的事,竟直接打破血誓,宁可自己被龙火焚身,也要护绯夜周全。 龙火焚身有一个过程,洛娜并没有即刻死去,她在肉体崩毁之际还扇动残破的翅膀扑向叶萧尘,试图把弃誓咒火染到他身上。 叶萧尘吓得不轻,弃誓咒火是一种规则层面的力量,这种火焰无法用任何手段熄灭,任何沾染它的人都将被永远灼烧,直至灰飞烟灭。 面对扑上来要同归于尽的洛娜,叶萧尘奋力扇动龙翼,他的速度很快,直接避开了洛娜的扑击,并不断拉开距离。 眼看洛娜烈火焚身的身躯追不上来,叶萧尘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一些,但他并没有发现,有一只暗紫色的眼睛正在不起眼的角落窥伺着他。渟 洛娜弃誓之后,体内龙血失控暴走,也失去了持握歃血誓约的资格。 这把传承了五百多年的雷格诺姆神兵孤零零掉在地上,因为失去了持有者,索菲娜残留其上的意识也在溃散。 但在枪身上那只暗紫眼瞳合拢前,名为暴怒的情绪从中升起。 刹那间,歃血誓约涌现出了无尽黑火,它们以狂暴的速度追上叶萧尘,在他周身纵横交错,形成了实质化的黑炎囚笼。 叶萧尘惊愕地环顾四周,只见黑火中尽是一只只充满暴怒的暗紫色眼瞳,从各个角度狰狞地看着他,锁死了他的所有退路。 以叶萧尘的力量而言,别说是仅以意识形态残存的索菲娜,即使是五百多年前全盛时期的索菲娜,也不太可能困得住他。 这处黑火囚笼看似可怖,叶萧尘要将其打碎只需耗费片刻。渟 然而... 片刻,有时就是无法跨越的时间纬度。 叶萧尘疯狂攻击黑火囚笼,刚在上面撕出裂口,身后就袭来了无可抵挡的炽盛炎浪。 他惊恐地向后望去,只看到那被弃誓咒火笼罩的残躯,还有那双决死的赤红色眼瞳。 他还来不及发出绝望的惨叫,就被洛娜扑中了。 弃誓咒火顺着接触面蔓延到了叶萧尘身上,难以言述的灼烧感席卷神经,他哭喊着满地打滚,就像一条被扔进油锅的活鱼。 “啊!啊!!!”渟 在身体被烧到灰飞烟灭前,弃誓咒火是不可能熄灭的,任凭叶萧尘如何惨叫,如何奔走扑腾都没用,咒火如附骨之疽般在他身上肆虐摧残。 更戏剧性的是,支撑叶萧尘从上古时期活到今天的暴食细胞,成为了他生命尽头最可怖的噩梦。 他的身体在咒火侵蚀下不断被烧烂,烧掉的地方又在暴食细胞的超速再生下不断愈合,再烧烂,再愈合。 他就像一块耐用的木炭,在体内储量庞大的暴食细胞被耗尽前,他将会燃烧,一直燃烧下去。 和叶萧尘不同,洛娜的身体很快就被弃誓咒火烧毁了,她的残躯在扑中目标后趔趄了几步,最后无力倒在地上。 寒冷的风吹拂而过,咒火越来越微弱,一如那所剩无几的残躯,随着最后的火苗熄灭,洛娜灰飞烟灭不复存在,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个自幼立志要超越龙女王的女孩,终究没能成为梦想中的黑王,生命的最后一刻也只定格在第6序列。渟 但她却做到了龙女王未曾做到的事——用生命守护自己的伙伴。 绯夜挣扎冲到洛娜消失的地方,拼了命地用爪子刨地,它以为主人被埋在了土里,想把她挖出来,紧接着又环顾四周与苍穹,喉间发出凄惨的哀嚎,泪如雨下,它试图寻找主人的身影,却再也找不到了。 目睹了一切的尼德霍格降落在绯夜身边,默默看着洛娜原本所在的位置,低沉浑厚的声音从喉间传来,带着隐隐的凄凉:“Paszide...Surzide...”(可悲之人,可叹之人) 尼德霍格咬起歃血誓约,振翼离开战场,消失在了高远的苍穹。 日暮时分,战场上猩红一片,也不知是从那无数死去之人的身体里所流出来的,亦或是残阳似血。 那猩红色的夕阳里,只剩下在火焰中惨叫的人类,还有那只为主人哀泣的巨龙。 () 第一千一十三章 阔别拥抱 (二合一,今明一起)买 ... 随着各个分战场硝烟落定,主战场的对决也落下了帷幕。 黄昏时分的天空被染成了暗红色,太阳残余的光芒逐渐变得黯淡,一切都在陷入沉寂,时间仿佛停滞不再前进,只有太阳还在燃烧着,留下血一般的余晖。 在这片死寂的战场,人体组织枯萎形成的灰烬落满四周,无尽白骨堆积在一起,层层叠叠围绕中心点形成了庞大可怖的骸骨堆。 这些骸骨都属于轮回者,他们曾经穿越诸天万界,在各个位面谱写战火与血的诗篇,历经艰难险阻走到了这里。 然而他们都没能直接参与热战,也没有能力参与热量,只能化作罗青锋黍米宝珠的能量来源,以生命化作对抗灭世黑潮的力量。 最终,三万多名轮回者全部生命耗尽,血肉灰飞烟灭,只有白骨被永远留在这里,成为了这场战争的无声见证者。买 白骨堆的中心,罗青锋佝偻站在那里,黍米宝珠不仅汲干了轮回者的生命力,也将他的生命力几近汲干。 他的两颊深陷,眼窝凹陷,皱纹在脸上刻下了深深的印记,头发稀疏苍苍雪白,再无任何光泽,弯曲的身体好像已经无法承受自己的重量,随时都可能倒下。 黍米宝珠之中,原本盈满珠体的茫茫黑潮几近消失,却还剩下细微难察的最后一点黑。 罗青锋僵立之际,前方涌现起一片暴食细胞,和先前铺天盖地的灭世黑潮比起来,这点残存的暴食细胞仅算得上微不足道的浪花,却也遮蔽了他的全部视线。 罗青锋向前望去,暴食细胞中有一个人影,他和对方离得是如此之近,甚至可以清晰看见那双琥珀色眼眸中的虹膜纹路。 罗青锋看着近在咫尺的奇诺,只要再往黍米宝珠中注入一丝力量,就能将其灭杀。 但就是这最后一丝力量,成为了他此生没能跨过去的鸿沟。买 生命的尽头,力量枯竭的罗青锋满脸怅然,幽幽地说:“只差一点啊...” “噗——”庞大的暴食细胞将罗青锋笼罩,呼啸而下,把他彻底吞噬。 罗青锋的死,意味着轮回世界力量彻底覆灭。 真正意义上,没有人能再挡在奇诺面前了。 在战场的另一侧,奇诺看到了叶萧尘,这个曾经的「傲慢」被弃誓咒火烧得满地打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啊!奇诺!杀了我!你赢了...我不当傲慢了...杀了我!!!”剧烈的痛楚早已击溃叶萧尘的意志,他哭喊得撕心裂肺,只恳求奇诺尽快结束他的痛苦。 奇诺默默看向不远处哀嚎的绯夜,走过去轻轻摸了摸它的头,没有再看叶萧尘一眼,仿佛他是不存在的。买 奇诺没有第一时间吞噬叶萧尘,任其被弃誓咒火惨烈灼烧,他则是径直进入远东皇朝腹地,吞噬足够的人类后释放灭世黑潮。 黑潮在极短时间内就淹没了这个古老的国度,奇诺也收回了世间凡人们不应得到的傲慢因子。 做完这些,奇诺才回到叶萧尘身边。 叶萧尘体内的暴食细胞已经被弃誓咒火烧尽,完整承受了最为残酷的折磨,最后在奇诺的注视下灰飞烟灭。 叶萧尘死去的一刻,体内傲慢因子飘摇升空,奇诺伸出手将其握在掌中,闪耀的光斑穿透皮肤融入了他的体内。 渐渐地,奇诺眼中浮现起灼目光弧,错落蔓延,仿佛将双目撕得寸寸尽裂,光弧最终顺着皮肤汇聚在眉心,形成了古老的轮盘。 轮盘上有着树状的纹路,盘根交错蔓延出7处节点,象征“傲慢”的节点最先亮起,犹如无光黑海上闪耀的灯塔,紧接着暴食、愤怒、贪婪、色欲、懒惰节点也全部被点亮。买 7处节点亮了6处,只剩下1片灰暗,那是代表「嫉妒」的区域。 与此同时,潮水般的符号在奇诺眼前汇聚,凝集成了一个个冰冷的文字。 【傲慢因子补全,傲慢拒绝者获得终极能力——神之嫡子】 【神之嫡子:七罪之首不受嫉妒所困。七罪合一,飞升高维】 和奇诺所想的一样,傲慢的终极能力可以让拒绝者免受嫉妒“裁决”之力的影响,最终完成七罪合一。 奇诺回到多古兰德王城原址,找出被埋在地底的嫉妒拒绝者,他把手放到了对方的身体上,原本灭杀一切超凡之力的“裁决”果然没有再起效。 当暴食细胞席卷嫉妒时,最后一名拒绝者的力量终于归拢在了奇诺体内,他眉心处树状轮盘的七大分支都被点亮。买 这一刻,七股至高力量汇聚在一起,光影交织形成无尽霜白,瞬间就将一切浸染,整个世界仿若变成了一幅白色绘卷。 以奇诺为中心,霜白色的世界开始崩塌,那不是宏观层面的毁灭,而是时间与空间都在塌陷,这种塌陷的速度正在无限增长,最终将涌向所有存在的尽头。 然而就在这时,奇诺意念一动,塌陷停止了,原本笼罩一切的霜白也悄然消散,世界恢复了原本的色彩。 七罪合一,他即将走向终点。 但他不想立刻抵达终点。 因为... 他还要去见一个人...买 奇诺重新回到那片战场,现在黄昏过后夜已天明,原野笼罩着浩浩渺渺的风沙,起伏不断,极目望去尽是浑厚的黄色,人在其间显得那么渺小。 风沙让视野变得无比朦胧,不远处的地上有一团黑影,遥遥看去会以为一块峦石,走进之后却发现是两个叠在一起的人。 这两人的双腿和一条胳膊被打断了,伤口断面有明显超速愈合的痕迹,显然是有人把凤凰血清打进了他们体内,让他们苟延残喘不会死去。 然而四肢受到重创的他们早已失去行动能力,也仅仅是还活着而已。 狩樱重伤陷入弥留,已经没了意识,夏侯死死压在上面,始终在用自己的残躯保护着她。 “嗒,嗒,嗒...”清冷的脚步声响起,停在了夏侯面前。 夏侯没有抬头,不用看也知道来者是谁,这个人无数次出现在他的噩梦里,他也不止一次幻想过,继前世之后和这个人再见面会是什么情景。买 之前如何幻想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现在只有光天化日的现实。 夏侯用仅存的独臂搂紧狩樱,咧嘴发出幽幽的低笑:“我赢了...你控制了我的前世人生又如何?我后来找到了自己为之前进的答案,至死也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你呢,奇诺,你找到答案了吗?你心爱的人又在哪里?” “你赢了所有人,但你输给了我。” 奇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不断低笑的夏侯。 他从紧贴的两人身边走过,分化出的暴食细胞在他们身上轻轻一触,裁决之力就灭杀了这对脆弱生命。 ...买 ... ...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 流浪远方, 流浪。买 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 白聆听着耳边的音乐,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茫茫原野披着黑色的夜幕,星辰那么明亮,如同宝藏般散发着璀璨瑰丽的光晕,白仰头看着星空,微凉晚风拨弄着她的头发,仿佛是在轻轻抚摸。 除了耀眼星辰,天空中还绽放着美丽的烟花,焰火在云端起舞,犹如无数星尘扑面而来,又迅速凋零,将周围照得隐约朦胧,忽明忽暗。 白瞳中倒映着阑珊烟火,耳边环绕着熟悉的歌谣,双眼渐渐失神。 这时,她身后传来轻柔的声音:“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她回头望去,看到了那双近在咫尺的琥珀色眼瞳。买 她迷离地看着对方,轻轻拿出手机打字: 【感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梦到了什么?” 【什么都梦到了,除了你】 “这么讨厌我啊?” 【不,我只想梦到你】 “嗯~怎么突然这么会说话了。该奖励你些什么好呢?”买 白没有犹豫,似乎无数次幻想过现在的情景,直接在手机上打字: 【抱抱我】 “就这样?我可以给你更好的奖励。” 她摇头,手机上还是那三个字: 【抱抱我】 那个人微笑着,对她张开双臂:“那你过来。” 白向前跑去,刚想扑入他的怀中,一切突然破碎了,夜空,星星,烟火,还有那个想要拥抱的人,全部都破碎了,化作闪耀的荧光碎片,只剩下无止尽的虚无。买 黑暗... 朦胧... 无力... 衰弱的心跳声沾满意识,一声一声将她从弥留中唤醒。 白艰难地睁开眼睛,视线一片斑驳,烟火和烟火下的人都消失了,只有无数噪点在眼前摇曳。 她躺在一处荒芜的戈壁,身旁掉落着磁轨狙击步枪,她的两条腿、一条手臂、还有身体上多处部位都因石像誓言化作了盐岩,被风吹散脱落,与那些黄沙扬在一起。 她什么都看不见,因为她的视觉早已被盲眼誓言所破坏,维持灵能之眼的精神力也完全枯竭,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买 她恍惚地抬起仅存的手,就像丢了重要东西的孩子,怅然若失地想要抓住什么,但那只存在于梦中的影子却怎么都碰不到。 随着意识愈发清醒,她才意识到刚才只是个梦。 现在,梦醒了。 他也不在了。 早就不在了。 白的手无力地从空中掉下,沿着身体滑落在地。 呼吸越来越困难,身体也越来越冷,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买 人生最后的时光该做些什么呢... 白回想着自己的一生,想起了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季,她孤身一人缩在街头,在垃圾堆里寻找食物,只为延续自己的生命。 也想到那年烟花似雨,光火在夜幕残留下一道道短暂的痕迹,宛如转瞬即逝的流星。 是啊,烟花... 再放一次烟花吧... 白唤醒了自己佩戴的空间戒,里面放着一枚小小的烟花棒,这是在出发前兑换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兑换这个东西,也许只是当成一个心理上的寄托。 白将烟花棒在地上一划,摩擦的火星将其点燃,花火绽放的呲呲响声传来,时不时能感觉到火星跳在手上的热流。买 白的眼睛没有视力,看不见烟花棒在手中燃烧的模样。 但没关系,她还有记忆。 她一直记得夜空下焰火灿烂的情景。 渐渐地,随着生命不断流逝,她的感官变得麻木,意识开始沉入黑暗,耳边的声音也变得朦胧,模糊。 仿佛只过了一瞬,又仿佛过去了很久,那朦胧的声音出现了变化,似乎从烟花燃烧的声音变成了脚步声,它们交织在一起就像一曲来自童年的歌谣。 最后... 熟悉的触感从额头传来...买 ... 奇诺的手搭在白的额头,默默注视着弥留中的她。 他已经完成七罪合一,随时可以去往最后的终点。 但在那一刻,他又想到这世界上或许还有一个人在等待自己,于是来到了这里。 他想开口,想问问白为他付出这么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有没有什么愿望。 然而所有话语却又扼在了喉咙里。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给白什么,他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能配得上跨越两个世界的追随。买 就在奇诺不知所措时,突然感觉手背传来痒痒的触感,只见白仅存的那只手搭在上面,正在有规律地轻点着。 白的手机在战斗中遗失了,无从打字,也说不了话,只能通过这种幼年孩子般的方式与奇诺交流。 奇诺起初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后来蓦然想起,这是白6岁那年,自己教给她的加工者语言在点阵触击层面的表现。 白所敲打的讯息很简单,只有三个字符,不断反复—— 【抱抱我】 【抱抱我】 【抱抱我】买 奇诺恍如隔世般回过神,伸手揽住白的腰身,将她抱进怀中。 这是阔别了不知多少年月的拥抱。 白闭着眼睛,把头靠在奇诺肩口,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陷入了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安稳熟睡,偶尔还在潜意识驱使下用唇尖轻轻蹭着奇诺的脸,就像一只流连主人的幼狼。 被捡回家的小狼崽没什么奢求,她只想要一个抱抱而已。 渐渐地,白的呼吸幅度越来越小,她把手搭在奇诺心口轻轻触击着,敲出了最后的话—— 【去吧】 【直到终点】买 白的手从奇诺心口滑落,永永远远安眠在了他的怀里。 白死去的一刻,奇诺在这个世界上最后想见的人也没有了。 七罪合一的力量重新被唤醒,涌遍凡世的各个角落。 霜白色所过之处,时间流逝以指数级加速,万物在他眼前兴起又衰败,无穷无尽的岁月犹如浮光掠影,化作弹指一挥间。 最终,时空来到了它的尽头... () 第一千一十四章 回到原点 当时空来到尽头,周围的一切尽数崩塌,奇诺进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彀 这个空间所带来的感觉难以用语言精确描述,他的身体不再受到三维世界长宽高的限制,可以自由出现在任何角落。 他所看到的东西也不再是三维空间中的平面和线条,而是一种无限复杂的几何形状,这些形状不断变化,融合、拆解、重新组合,它们在空间中无处不在。 除了空间,时间在这里同样有着奇异性,它变成了某种可以观测的向量,能够看到物体在不同时间的状态,也能够看到不同物体在同一时间的状态。 时间和空间也不再是分开的,而是交织在一起,,如同繁星充斥着星空,可以通过它看到过去、现在和未来。 而在奇诺前方,有着一团巨大的白芒。 说它是“白色”其实并不准确,因为在这片时空中,物质形态并不是以三维结构构成,光粒子亦是如此,颜色在这里没有意义。 只是在奇诺的认知中,这种没有任何杂质、纯粹到极致的颜色,一般是被称为白色。彀 奇诺率先向那团白芒发问:“这里是哪?” 对方并没有以声音形式给出回答。 白芒之中出现了某种流状物质,化作狂澜呼啸而来,在奇诺面前萦绕变幻,最后形成了他所能理解的文字: 【这里是盒子】 奇诺不解:“盒子?什么盒子?” 【装着一切的盒子】 在人类之间,不同语言的交流就已经会出现巨大分歧。彀 不同物种之间更是如此。 更何况,这团白芒都不知道算不算是“生物”。 白芒所说的「盒子」,和奇诺所理解的盒子肯定不是一个东西。 奇诺没有拘泥于此,准备通过更多的谈话理解对方的意思。 奇诺:“你是谁?” 【我是维度】 奇诺:“维度是指什么?”彀 【维度是控制盒子的东西】 奇诺:“维度控制下的盒子里有什么?” 【有时间,有空间,有物质,还有规则】 这些话蕴藏着海量信息,奇诺也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盒子”所代表的是广泛意义上的物理时空,包含了时间,空间,物质,还有各种各样的物理规则,也就是此前白芒所说的“一切”。 至于“维度”,指的是时空的控制者,放在人类概念中可以理解为上帝、神明。 奇诺继续发问:“所以,你就是那个「至高存在」?”彀 【以你的理解概念而言,是的】 奇诺:“你为什么要创造轮回世界,让拒绝者和轮回者厮杀对抗?” 【为了挑选你】 奇诺不解:“为了挑选我?我不明白,请解释,我对你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 【你即将成为维度】 奇诺:“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可以成为维度】彀 奇诺:“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我可以成为维度?我和那些不能成为维度的人相比,特殊之处在哪?” 【谁都可以成为维度,你不特殊】 【你做到了成为维度的前提,所以成为维度】 奇诺沉默着,渐渐理解了至高存在的意思。 轮回世界,就像是一个角斗场,拒绝者和轮回者都是其中的斗士或困兽。 这个角斗场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通过厮杀挑选出合格的“维度”,合格标准既是完成“七罪合一”。 他也不是什么特殊的人。彀 过去漫长的时间里诞生过无数拒绝者,他只是其中一个,如果死了就和那些失败者没任何区别。 他完成七罪合一来到这里,相当于从角斗场里杀了出来,获得了成为维度的资格。 奇诺:“你刚才说你是维度,而我将成为维度...意思是我将替代你?” 【是的】 奇诺:“我替代你变成维度以后,你会发生什么?” 【我会消失】 奇诺:“既然会消失,为什么让我当维度,你自己继续当下去不好吗?”彀 【我无法继续,我的生命将到终点】 奇诺听后皱起眉头:“维度还有所谓的‘生命’?” 【都有生命,维度,盒子】 奇诺:“盒子也有生命?” 【有,什么都有生命】 奇诺:“我们这个盒子,生命也快到终点了吗?” 【是的】彀 【这个盒子快坏了】 奇诺:“维度快死了可以更换新的维度,盒子快坏了要怎么让它延续下去?” 【一样】 【换个新的盒子就好了】 “换个新的盒子...”奇诺喃喃重复着这句话。 他望着这片神秘莫测的时空,把它想象成了人类可以理解的盒子,想象着时间、空间、物质、物理规则等等都是一块块装在盒子里的积木。 再想象着,把这些积木从旧的盒子里拿出来,再倒进新的盒子...彀 那象征最高秘密的图景,就这么原始而生动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奇诺从恍然中回过神,问道:“对于这个新的盒子,有什么要求?” 【要新的】 奇诺:“如果找到了一个盒子,要怎么判断它是新的?” 【维度可以看出新旧】 奇诺思索片刻,继续问:“还有什么要求?” 【要可以容纳旧盒子的维度】彀 奇诺:“这个要怎么判断?” 【不用判断】 【把盒子里的东西都倒掉,让它变成空盒子就行】 【空的盒子,可以容纳任何维度】 奇诺脑海中浮现起了一样东西,一个没有大小、却蕴含着无穷能量的奇点。 混沌之初,时间、空间、物质、物理规则...一切都不存在。 盒子是空的。彀 有可能本来就是空的。 也有可能是被倒空的。 然后这个奇点出现在了盒子里,在至高力量的控制下不断膨胀,越来越庞大,直至达到临界,奇点像心脏般开始搏动,无数星云从中涌现,如同一朵朵绽放的火花。 那是万物之初的宇宙大爆炸。 奇点爆炸的力量无所不在,扭曲了时空,拉扯着一切物质,基本粒子、化学元素、光、电磁场...寂寥的时空眨眼间变得拥挤,宇宙有了无尽的可能性,开始了它的征程。 奇诺如梦初醒,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从此刻起,他曾经所认知的一切都被颠覆,整个宇宙在他眼中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彀 他默默问:“更换盒子这种事,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做?” 【就像之前说的,我的生命将到终点】 奇诺:“所以才要挑选出我这样的存在,成为新的维度,去把旧盒子换成新盒子?” 【是的】 奇诺沉默了许久,看向面前的至高存在,给了和当年一样的答案:“我拒绝。” 就和当年一样,至高存在的回答也毫无滞纳: 【无法拒绝】彀 【进入这里,你就注定会成为维度】 奇诺:“那我不会履行寻找新盒子的职责。” 【可以】 【但不建议】 【这样会死去】 奇诺:“我会死去?” 【都会死去】彀 【旧盒子快要坏了,如果不换,盒子里的东西也会坏掉】 【新的盒子,才有新的一切】 奇诺:“我们的盒子还有多久会坏?” 【以你之前认知的尺度来说,几十亿年】 奇诺发出轻笑:“几十亿年...我为什么要在乎几十亿年以后的事?” 【在维度眼中,这是很短的时间】 奇诺淡淡地说:“我不在乎盒子会怎样,我只是来给死去的故人一次新的生命,用不着几十亿年的时间跨度,我只需要百年。”彀 这一次,至高存在的回答没有立刻传来,似乎是在尝试理解奇诺的意思。 许久之后,文字才重新在奇诺眼前浮现: 【死去,就是到了终点】 【到终点,就是消失】 【消失的人,不会再有生命】 奇诺的瞳孔在扩张,声音也变得无比压抑:“可你刚才说过,维度可以控制盒子,包括盒子里的一切。那维度就应该是至高无上的神明,无所不能。” “更何况,你能让那么多前世的死者在轮回世界重生,为什么说死去的人不能再出现?”彀 【新的维度诞生,轮回世界就会关闭】 【死去的人,重生的人,也不一样】 【轮回者,拒绝者,不是重生,是死去之人的复制体】 【同样的身体,同样的记忆,但不是同一个人】 奇诺:“同样的身体,同样的记忆,从生物学角度而言就是一个同样的人!我可以把她创造出来!” 【可以】 【但你是在创造新的生命】彀 【不是让死去的人,重新拥有生命】 这番回答让奇诺彻底陷入了沉默。 他不禁自问,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是索兰黛尔? 还是和索兰黛尔一模一样的人类? 如果只是这么一个人,那确实不难。 以维度之力,可以捏造出一具同样的身体,植入同样的记忆,把她彻底还原出来。彀 他甚至可以凭借自我喜好,剔除掉她记忆中与自己的不悦经历,制造出一个对自己而言更加完美的“索兰黛尔”。 但这种复制...真的有意义吗... 他想要的仅仅是这样的个体存在? 亦或是...那些往昔的旧日时光? 奇诺看向周围那些空间与时间交织的聚合体,它们组成了无尽延伸的镜面,起始自已经注定的过去,蔓延向注定抵达的未来。 看着那些镜面中倒映的旧日场景,奇诺仿佛有了答案:“我要回到过去。” 这一次,至高存在的回答非常迅速,简洁。彀 【可以】 【但你无法影响未来】 奇诺:“为什么?” 【因为过去影响未来,而过去已经注定】 奇诺:“什么叫已经注定?我回到过去的某个时间,杀死某个人,难道他在未来还能复活出现?” “如果他还能出现,那就违背了你之前说的无法复活。如果他不能出现,那就代表未来被我所影响了。你总有一处说辞是错的。” 【没有说错】彀 【你改写的过去,只在你改写时存在】 【你离开之后,过去又会变成注定】 只在改写时存在... 离开后...又变成注定... 奇诺在心中不断重复着这两句话,恍然间意识到了它们的含义。 过去,就像一本已经写好的书。 你可以去修改那些写好的内容。彀 你可以把能活到未来的人杀死,也可以把本该死去的人带离死境。 随便你怎么修改都行。 但是... 这本书,没有保存键。 你离开之后,所有修改都会消失,一切又会回到原点。 奇诺眼中,那些镜面里的景物仿佛失去了原来的颜色,莫名变得只有黑与白,一种他此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在体内蔓延,入心入肺地纠缠着,让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他说:“我还是要回到过去。”彀 【可以】 【但盒子快坏了,时空很不稳定】 【你在过去,只能停留片刻】 奇诺喃喃说:“片刻...也好过不能回去...” 他意念一动,身体飘向了那无尽延伸的镜面。 当他与一段象征着过往的镜面接触时,朦胧光线在眼前闪烁,一股强烈的引力将他裹挟,仿佛在拉拽着他穿越整个时空。 光线和影像在奇诺周身迅速穿梭,犹如快速切换的电影镜头,他看到了无数过去时日的记忆,在时间断面中不断变幻。彀 慢慢的,他感觉那股引力开始变弱,眼前闪烁着的光芒也越来越亮,画面逐渐稳定下来,最终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无比熟悉的地方。 ... 人生相遇,若如初见。 古朴的花雕木门在奇诺前方,带着淡淡的木香,房门轻掩没有合拢,门缝里传来歌谣的清唱。 “喀秋莎站在俊俏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奇诺在房门前聆听着熟悉的歌谣,眼神愈发迷离,他伸出手搭在房门上,将它轻轻推开。 房间中的景物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月桂花点缀的织锦,悬在墙上的宝剑,阳光从窗户穿透进来,洒在床边坐着的那个娇小女孩身上。彀 索兰黛尔。 索兰黛尔看到门外的不速之客,一时愣住了,她歪着小脑袋,用那双湖水般湛蓝的眼睛看着奇诺,阳光在她的白金色长发上跳跃,宛如灵动的精灵。 索兰黛尔在看着奇诺,奇诺也在看着索兰黛尔,两人都只是望着彼此,没有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索兰黛尔突然笑了,她一边掩唇轻笑,一边面露好奇,就这么边看奇诺边笑。 看着索兰黛尔的笑容,奇诺也难忍笑意,莞尔问道:“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索兰黛尔眨了眨眼,欲言又止,最后试探性地问:“那个...我们之前见过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彀 索兰黛尔这个时候年纪还很小,大概也就十岁,按照既定的过往时间线,“自己”现在还没有降临傲慢世界,“奇诺·凡·海尔辛”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希林镇民政官。 别说见面,她连这个名字都没听过。 奇诺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这么问?” 索兰黛尔眼中倒映着奇诺的身影,盈满了醉人的笑意:“因为,你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位认识了十几年的朋友~” 奇诺迟滞在了原地,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击打。 他沉默了不知多久,最后牵动嘴角,扯出了勉强的笑:“或许我们真的认识了十几年?” 索兰黛尔被逗笑了:“怎么可能,十几年前我都还没出生呢!”彀 奇诺:“也许,我是从未来回来的,来找你。” 索兰黛尔咯咯甜笑着,看奇诺的眼神愈发童真,好奇:“你好有趣,这么会开玩笑~” 她以为这是个玩笑。 她永远不会知道,这并不是玩笑。 索兰黛尔挪了挪身子,在床边让出一个身位,甜甜地说:“坐到我旁边来吧,我们可以聊聊天。” 奇诺坐到她身边,柔声问:“想聊什么?” 索兰黛尔的小脑袋左歪一下,右歪一下,有些忧愁地说:“聊什么都行。我从小就待在王宫里,没什么人和我说话,平时就只能对着窗外发呆,哎...什么时候能多交一些朋友就好了。”彀 奇诺微笑说:“现在开始也不晚。认识一位朋友最好的时间是10年前——” 索兰黛尔呆呆看着奇诺,似乎是在惊讶对方为什么知道自己心中想说的话,她慢慢回过神,笑眸如湖水般清澈,补上了后半句话:“其次是现在!” 奇诺发抖的手穿过索兰黛尔的长发,在上面轻轻抚摸着:“我可以当你的朋友吗?” “当然可以!”索兰黛尔很热情,主动往他手上蹭了蹭,掰着手指头说,“这样一来,除了娜娜,我就有第二位朋友了!” 此情此景,让奇诺分不清是过去还是现在,他注视着索兰黛尔笑颜,深深地说:“想听听我的故事吗?关于未来的故事。” 索兰黛尔:“如果是公事,可以到全体会议上去谈。” 仅仅是眨了一次眼,景物就已天翻地覆。彀 那个温馨的寝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长廊。 那个坐在床上的年幼女孩也长大了,头戴王权亭亭玉立,孤身一人站在幽深的长廊。 奇诺僵住了,没能从突如其来的变化中回过神,他呆呆望向四周,又看向不远处神情冰冷的索兰黛尔。 恍然间他意识到,这是14年后的时空。 就像至高存在说的,盒子快坏了,很不稳定,他在过去只能停留片刻。 他和索兰黛尔的“初见”,就这么毫无征兆结束了。 未来也像至高存在说的那样,什么都没有改变。彀 因为对远东皇朝发起天启之战,他此时已经和索兰黛尔出现了无法弥补的隔阂,彼此渐行渐远。 索兰黛尔看着他,目光与声音都充满着异样的冷漠:“如果是私事...王臣之间,无私可言。” 说完,她转身离去,脚步声与肆虐的风声一起,组成了最为刺耳的噪音。 最后,她踏入全体会议殿堂大门,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十分钟之后,她将借友人之力完成一件载入史册的壮举——让神明流血。 奇诺望着索兰黛尔消失的地方,沉默而焦躁,他再度发动穿越时间的力量,又一次回到了过去。 ...彀 改变世界,毕生夙愿。 窗外雨落如注,乌云密布的天空格外阴沉,狂风裹挟着雨水打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大雨就像一股洪流,不停冲刷着一切,天空的光线被雨幕遮得暗淡,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涂上了一层阴影,视线也变得氤氲模糊。 索兰黛尔紧紧靠在奇诺怀里,她刚从外面回来,全身上下都湿透了,雨水带走了她体表的温度,让皮肤变得那么冰冷。 她抿着嘴唇,前所未有的落魄,就像曾经拥有的美好都被雨水冲走了,只剩下孤独、无助,溢出的眼泪不断渗进奇诺的衣服,带来仅有的热流。 这是索兰黛尔12岁那年,也是她见过最真实的人间、想要改变世界的那年。 “等我长大,我要改变这个世界...”彀 “我要让所有人都吃得起饭,穿得上温暖的衣服,再也不会有人饥寒交迫。” “我要让每个人都有一个家,有遮风避雨的地方,再也不会有人流离失所。” “我要让法典对上下阶级一视同仁,弱者的人格不会被践踏,这世间再无压迫和剥削。” “我要让每一个人...都能有尊严地活着!” 奇诺聆听着曾经听过的话,反搂住怀中的索兰黛尔。 当年他是无言。 现在,他毫不犹豫说:“好,我帮你改变这个世界。我们去推翻旧秩序,创造一个你想要的世界。”彀 话落,不稳定的时空崩塌。 又到了14年后。 黑暗的房间冰冷异常,空气中弥漫着冬日的冷意,让人感觉寒凉、压抑,连呼吸都会战栗。 奇诺站在寒风呼啸的门口,索兰黛尔坐在室内,桌上的烛光在冷风中扑朔,那双倒映火苗的湛蓝眼瞳也显得模糊不清。 黑暗中,只能听到她幽幽的呢喃:“诺,我希望人们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生活在一个没有神明的世界...” “但我希望,那个世界有你。” 冷风灌入屋内,将桌上的火烛吹灭,周围只剩下最浓郁的黑暗。彀 ... 玉轮当空,花前唇吻。 王宫暖水湖畔,在月色的映照下,湖面波光粼粼,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树木在湖面投下长长的影子,微风拂过,涟漪将它们一同摆弄,宛如一张张黑色的绸缎涤荡在水中。 湖畔的花草静静伫立着,岸边不时传来交织的脚步声,仿佛一曲美妙的交响乐,月光洒落在并肩行走的二人身上,为他们披上了一层银色的外衣。 这是第57届全体会议二次会议结束的夜晚,摄政王镇压了全部旧势力,月桂花女王也终于成为了真正的王。 索兰黛尔赤足在岸石上蹦蹦跳跳,就像一个开心的孩子,她回望着风中的奇诺,笑眸就像弯起的月牙:“你怎么从刚才开始就不说话?在想什么呢~” 奇诺伫立在月光里,声音跟风一样轻柔:彀 “我在想你。” 索兰黛尔脸上泛起熟苹果般的绯红,有些手足无措:“你今天有点奇怪...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这种话。” 奇诺:“还有一句你没听过的话,想听吗?” 索兰黛尔眨了眨眼:“当然想!” 奇诺走上前将索兰黛尔拥入怀中,吻向她的红唇,说出了不曾向她道出的话语: “我爱你。” 唇吻,时空崩塌。彀 清冷的大殿空旷寂寥,只有索兰黛尔和奇诺两人,晚冬的温度只有刺骨寒意,仿佛要冷进人的心里。 索兰黛尔垂首坐在王座,目光暗淡地看着奇诺,声音中满是无助的幽咽:“你知道吗?我们认识了14年,你抱过我许多次,吻过我许多次...” “但你从未对我说过一次‘我爱你’。” ... 生辰宴席,高朋满座。 殿堂回荡着温婉的琴音,唤醒着人心中最流连的那抹深情。 琴曲已经落幕,两人肩并肩坐着,索兰黛尔沉浸在音乐的余韵里,她抬头看向奇诺,眼瞳里满是憧憬的光。彀 这又是初遇时那年的时空,火曜历512年回雪30日,奇诺为索兰黛尔献上一曲《致小公主》作为生日礼物,二人四手联弹,惊艳众人。 钢琴前,奇诺牵起索兰黛尔的纤纤玉手,声音在微微发颤:“今天是你的生日,许个愿吧,小公主。” 时空破碎。 奇诺站在硝烟弥漫的王城,六罪拒绝者傲然屹立于身后,周围尽是御前侍卫与王城禁卫军的尸体。 索兰黛尔被压制在地上,那双湛蓝色眼瞳仿佛被寒风冻住,唯有冰冷,她脸上浮现起讽刺的笑,毫无感情地说: “我希望自己从未遇见你。” ...彀 旧日故人,永在月下。 美丽的月光静悄悄地穿过窗户,如水一般澄澈流淌,一切都被染成银白,似要这种颜色也染进人的梦里。 这是那年在月下促膝长谈的时空,索兰黛尔给了奇诺一封信,上面写着两句温情的话—— 不论你身在何处,索兰黛尔永在月下。 不论你欲往何方,多古兰德仍是归乡。 奇诺站在索兰黛尔的房门前,略带凉意的晚风吹过,温柔的触感让他误以为是一次抚摸。 他看着手里的信,伸出手搭在月光闪耀的房门上,轻轻扣动。彀 索兰黛尔打开门,探头悄悄看着奇诺:“诺,怎么啦?” 奇诺低声说:“我迷路了。” 索兰黛尔眨着眼睛:“迷路了?你要去哪?” 奇诺深深注视着她,仿佛这样把她刻进自己心里:“我在找你...我去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你...” 索兰黛尔听后不禁笑出声,踮足摸了摸奇诺的头,温柔地安慰着他:“你在说什么呀?我一直在这里啊。” 时空崩塌。 奇诺站在大雪纷飞的王宫,漫天雪花落在面前月桂花点缀的花棺上,他的世界一片灰暗,仿佛风雪呼啸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死寂。彀 索兰黛尔无声地躺在花棺中,「命定之死」的黑痕在心口留下了无法抹去的印记,恬静的模样像是睡着了,睡在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长眠里。 ... 无数次穿越时空,无数次改变过去,却始终无法影响未来。 又一次穿越结束,奇诺漂浮在了时间与空间交织的地方,无尽的往昔镜面仍在周围,他随时可以再回到那些值得流连的过去。 但他没有这么做。 他累了。 虚空中的白芒闪烁着,光芒越来越弱,就像火焰燃烧到了尽头,最后的文字浮现在了奇诺眼前。彀 【时间到了】 【我将消失】 【现在,你是维度了】 白芒破碎,化作茫茫粒子涌进奇诺的身体,从此刻起,他就是那至高之存在,是真正意义上的神明了。 然而奇诺并没有动,依旧漂浮在虚空中,他在自问—— 好了,奇诺,你终于见证最后的答案了。 一个时空即将毁灭,需要占领另一个时空,才能延续这里的一切。彀 没了,就这么简单。 这就是那么多人为你死去、让你抛弃所有、最后得到的答案。 一个你根本就不在乎的答案。 好笑吗? 讽刺吗? ......值得吗? 奇诺发出苦涩的嗤笑,闭上眼睛,任凭时间的向量继续往前延伸,任凭它去往最后毁灭的终点。彀 就在他漂浮于死寂冰冷的虚空中时,突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嘿。” 奇诺睁开眼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当看清那个熟悉的人影时,他彻底愣住了。 “你是...11?” 在前世与他纠葛不清、死后还要追杀他到轮回空间的少年侦探11,此时正活灵活现地站在他面前。 11脸上带着微笑,那种以前不可能对奇诺露出的微笑:“是,也不是。准确地说,我是你想象具化出来的11,有着那个11的所有记忆,却没有对你的恨意。” 奇诺沉默片刻,噗嗤笑出声:“你在开玩笑吗?我为什么要想象出这么一个奇怪的你。” 11耸了耸肩:“因为你想我了呗。”彀 奇诺淡淡地说:“别开玩笑了。如果让我在人生中选择一个无论如何也要杀死的人,那个人一定是你。整天跟苍蝇一样,我走到哪你追到哪,真的烦。” 11笑着说:“苍蝇都是追着那什么转的。如果你说我是苍蝇,那你岂不是——” 两人相视片刻,突然哈哈齐笑起来。 奇诺笑得前仆后仰,腰都快直不起来了:“你讲话还是那么有趣。好吧,我承认,刚才有一瞬间我是想你了。” 11:“对吧~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全都知道。” 奇诺:“所以,你现在是真实存在的吗?” 11:“当然不是。死去的人不可能复生,对此你心知肚明。我只是你想象出来的幻象而已,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幽灵。”彀 奇诺:“很奇怪,我现在想见的人还挺多的,为什么偏偏只有你出现了。” 11:“很简单啊,其他那些你所想见的人,有的让你后悔,有的让你遗憾,都让你觉得很沉重。只有面对我,你才是完全放松的。” 奇诺没好气地说:“放松?你认真的?我每次面对你都要紧绷神经,你觉得我很放松?” 11莞尔一笑:“思想上来说确实紧张,但在你心里,是的,你很放松。” “你以前执行任何任务,都只是当成工作,无论顺利不顺利,脸上永远都带着面具般的微笑。” “只有在和我过招时,你会因为误入陷阱而气急败坏,会因为胜我一筹而放声尖笑。” “你很享受我们之间的追逐。在那个无聊的世界,因为有我,你才没有感到孤独。”彀 奇诺一边笑一边摇头:“我是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么自恋的一面。孤独?你觉得我这种人会感觉到孤独?” 11耸肩笑着说:“我说了,我是基于你的意识想象出来的幽灵。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全都知道。你心里的一切感受,我也全部知晓。” “没有她的世界,很孤独,对吗?” 奇诺沉默着,久久无言,瞳中神色几度变化,竟变得有些挣扎,最后深深看向了他: “11,告诉我该怎么走下去。” 11:“至高存在已经告诉你了,盒子快坏了,要换一个新的盒子,否则一切都将死去。” 奇诺自嘲轻笑:“怎么,我看起来很像一位救世主吗?盒子怎样跟我有什么关系。”彀 11:“盒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你有没有想过,你跟她能够相遇是一种奇迹?” 奇诺:“奇迹?” 11:“宇宙是一个巨大的混沌系统,初始条件的轻微扰动就有可能造成未来的巨大变化” “你和她能够相遇,也许是起源于宇宙诞生之初两个基本粒子的碰撞,也许是起源于亿万光年外的一次恒星爆发,也许是因为一朵花瓣落在地上,也许是因为一场风,一滴雨...” “如果这些偶合有所变化,哪怕只是变了一点点,后世发展都会天翻地覆,你们都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 “看到了吗,你们的相遇是怎样的奇迹?就像把好几万个文字扬向空中,它们无序落地,结果排列出来的内容是莎士比亚的《仲夏夜之梦》。” “你们在无限可能的世界线中,偶然走在了遇见彼此的那条。”彀 11走到奇诺身边,与他一同望着时空交错涌如星河的虚空:“现在你们错过了,但只要找到新的盒子,一切就都会从最初的原点开始。” “对于普通人而言,在那无限的可能性中,相遇是一场奇迹,错过了就是永别。” “可作为维度的你,已经拥有了控制盒子的力量,你可以控制一切的初始条件,让无限可能变成唯一。” “在那个被你找到的新盒子里,在那个被你固定的世界线里,旧日时光将真正意义上重现,你与她能在那里再相见。” 交织的时间与空间汇聚成壮阔荧光,倒映在奇诺眼中,如星海般炽盛闪耀着。 11看着奇诺眼中闪耀的星海,微笑说:“看来,我可以走了。” 11离去时,奇诺叫住了他:“11。”彀 奇诺抿了抿嘴唇,露出一种释然又苦涩的笑:“很抱歉让你失去爱人,我现在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了。” “我很难过,但我并不遗憾。”11转过身,收拢手指做了个手枪的手势,对奇诺开了一枪,笑容如青阳,“因为我抓到过你了。” 11说完,化作茫茫粒子消失。 现在,这无尽广袤的时空只剩下奇诺一个人了。 时空断面里倒映的世界不断变化着,黑潮灭世之后,生命经历原始历程再度出现,文明又浩浩荡荡兴起,王朝与时代兴衰交替,任何一瞬都是波澜壮阔的史诗。 但奇诺并没有看这一幕幕,仿佛那只是毫无意义的镜花水月。 时间长河恒定流转,涌向注定有尽头的终点,虚空中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彀 “真孤独啊。” 奇诺话音落下,周围时空急剧扭曲,骤然间光华大盛,他化身成了那团白芒,成为了盒子里的维度。 所有时空在奇诺的一念之下转瞬寂灭,就像从未出现过,一切都在无止尽坍缩,最后化作了最原始的奇点。 它是一粒种子。 一粒可以从头开始的种子。 种子脱离现在这个残破不堪的盒子,去往了盒子之外的世界。 盒子之外有着无数盒子,组成了盒子的海洋。彀 海洋中有一个盒子,它和种子的旧盒子很像,甚至有着基本相同的物质组成和规则。 最重要的是,它是新的,仅仅诞生了138.2亿年。 至高的力量让海洋开始震颤,最终,在这个新盒子上方,睁开了是一只俯瞰盒中万物的巨眼。 ... () 大结局:少年征途 黄昏夕阳总是那么慵懒,橙黄的光线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色,照耀着半边天空,和自东边升起的黑暗夜幕抗衡。漪 此时的夕城高中就如同夕阳一样,慵懒,倦怠,寒假前的校园总是如此,高中生们心不在焉,遗忘了面前的书本和作业,都在盘算这个假期该去哪里玩。 高二(14)班,最后一节课是班会课,老师知道孩子们都无心学习,干脆打开电视新闻供大家收看,就当是寒假前的小序曲。 “晚间消息,让我们来关注几条今日简讯。” “新晋上将冷鸾同志今日视察夕城军区,接见了军区师以上领导干部,并向集团军致以问候,冷鸾同志号召全军将士大力弘扬英雄模范精神,遇到困难永不退缩,时刻履行保护人民的神圣使命。” “本届诺贝尔奖颁奖仪式完美落幕,教会首席荣誉骑士霍安里森成为新一届诺贝尔和平奖得主,他呼吁各国人士携手保护濒危动物,地球不仅仅属于人类,而是所有生物共同的家园。” “据联邦媒体社报道,大西洋西海岸上空出现人形不明飞行物,疑似某种高科技先进武器。联邦军方发言人、五星上将阿格隆索告知该媒体,有关人形不明飞行物的消息是不准确的,军方并没有任何研制人形兵器的计划。” “根据最新财富数据统计,世界首富Mr.Chen今年继续蝉联财富榜榜首,他日前幽默回应了关于建立末日飞船的传闻,表示‘如今的互联网用户有着诙谐的想象力’,并戏称愿意与罗兰·艾默里奇导演合作,打造一部超越《2012》的电影。”漪 “首都科技时报综述,我国科学家在AI领域获得重大研究成果,首代植入式智能芯片被正式命名为「未来」,该芯片的诞生意味着人工智能领域得到本质突破,制造具备自主思想的人造生命成为了可能。” ... 电视中的主持人不断播报着各领域新闻,不过和充满吸引力的寒假比起来,新闻实在太遥远了。 高二(14)班的同学个个心不在焉,有的在整理书包,整理好的人就对着窗外发呆,在心里一秒一秒数着下课倒计时。 “叮咚咚咚——” 终于,清脆的下课铃响起,校园也响起了愉悦的欢呼。 解放的学生们从教室里欢呼雀跃跑出,庆祝着即将到来的寒假。漪 高二(14)班的班主任拿着小箱子走了进来,说:“学期初把手机寄存在老师这里的同学,可以过来领手机了。” 几名同学蹦蹦跳跳走过去拿回了自己的手机,班主任和他们有说有笑,叮嘱寒假不要光顾着玩,每天要记得学习,最后收到的回应都是懒洋洋的几句“知道了”。 领手机的同学里有一个瘦弱的少年,他的容貌异常清秀,皮肤很白,眼睛是宝石般的瑰红色,精致得像个人偶。如果不是头发很短,说他是女孩子可能都有人信。 一个背着书包的男生走到少年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背:“洛忧,晚上去我家开黑不,五黑缺一。” 叫“洛忧”的清秀少年摆了摆手,抱有歉意地笑道:“我不去了,妹妹也放寒假了,今天要来夕城玩。” 男生捅了一下洛忧的腰:“哎呦,死妹控,见妹忘友!行吧行吧,我喊其他人。” 洛忧笑着揉了揉腰,随即迫不及待拿起手机,走出教室,拨通了通讯录里备注是“唯”的号码。漪 “嘟,嘟...滴。”很快,电话接通了。 洛忧按捺不住笑意,匆匆笑问:“小唯,我放学啦,你到哪了?” 电话那头传来女孩甜甜的声音:“哥,还在路上,还没下高速呢。” 洛忧咦了一声:“你和爸爸不是中午就出发了吗,怎么还在高速上?” “别提了,这不是快过年了嘛,高速上全是车。”女孩说道这里幽幽叹气,声音低了下去,哎...你说爸妈当年干嘛要...如果他们还在一起的话,我们就可以每天见面了...” 洛忧抿了抿唇,神情也变得有些落寞。 他是单亲家庭的孩子,父母早年离异,他跟了母亲,妹妹洛唯跟了父亲。漪 他和洛唯在不同的城市生活,只有寒暑假才能相聚,所以特别珍视每一次见面,也总为这种两地相隔的距离感到遗憾。 作为哥哥,洛忧率先调整好情绪,安慰说:“好啦,爸爸妈妈也有自己的选择,反正我再过两年也高中毕业了,到时候我去你的城市读大学,每天放学都来陪你玩,好不好?” 洛唯声音里的阴霾一扫而空,甜甜笑着:“好~” 洛忧叮嘱道:“那我先回去帮妈妈做饭等你们,你让爸爸慢慢开,路上注意安全哦。” “嗯嗯。” 洛忧走出教学楼,放课后的校园充斥着欢声笑语,空气中弥漫着树叶和草的香味。 高中生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有的在篮球场挥洒汗水,有的在操场上和暗恋的异性散步,也有的迫不及待跑出校园,扑入等候在外的父母怀抱。漪 洛忧路过一处长椅时,恰好听到有几个同校生坐在那里,勾肩搭背交谈着趣事。 “你们最近有刷论坛吗?网上又在传神秘建筑的消息。” “神秘建筑...你是说「立方体」?那玩意不是假的吗,官方都辟谣过了。” “可最近好像有人冒死潜入封锁区,说真的有立方体,照片都发出来了。” “假的,绝对假的,那图我看过,糊得要死,马赛克都包浆了,肯定是P的。” “哎,这个世界什么时候能天翻地覆就好了,读书真没意思,我想像网文里的主角那样,每天打怪升级。” “那你首先得是主角啊!就我们这种菜鸡,扔进网文就是连名字都不配有的炮灰。”漪 “你肯定是炮灰,爸爸我绝对是主角,哈哈哈哈!” “滚你的!” 洛忧看向打闹的同校生,他们刚才讨论的是近几年很流行的一个话题。 总而言之,就是有传闻说,世界上某些地方出现了立方体形状的神秘建筑,也不知道是外星人还是什么地底文明弄出来的,还说那附近有怪物,靠近它的人能觉醒异能云云。 这事很快被当地官方公开否认了,称是谣言,官微还发过充满调侃的博文,造了个“XXX,老师喊你回学校算立方体面积”的梗。 不过,这事怪也怪在这里。 谣言本来一阵风就过去了,但谣言所传的那些立方体出现的地方后来真的成了封锁区,不让闻讯而来的旅者靠近,问就是地质灾害,或者军事演习。漪 这颇有点“官方认证”的意思,很难让人不产生联想。 当然了,这事除了几张被人传烂的网图,没有实锤,也就只停留在阴谋论层面。 洛忧摇了摇头,将立方体抛到脑后,哼着轻快的歌谣走出校园。 他去商场买了一些洛唯喜欢吃的零食,回家路上等人行道红绿灯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牵着狗狗的小女孩。 小女孩生得粉雕玉琢,扎着可爱的丸子头,正用手把狗狗的脸捏出各种形状,发出咯咯笑声,狗狗也开心地摇着尾巴。 这一幕让洛忧回想起了童年。 小时候,他的父母还没有离异,他还和洛唯生活在一起,读同一所小学。漪 每天放学都是那么开心,他会和洛唯拿着零钱去小卖部买爱吃的零食,在操场上玩弹珠,或者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一起看夕阳。 他们以前也养过小狗,是从路边捡来的,他和洛唯一起把小狗带回家洗澡,给它吃东西,起名字,幻想着它以后长大的模样。 但很不幸,那条小狗在捡来的时候就已经得了犬瘟,没多久就死了,这让两兄妹哭了好几天。 往事历历在目,童年美好单纯的情景在洛忧脑海中飘过,在他眼中,小女孩仿佛变成了洛唯本人,看着她开心地笑,自己也不知不觉沉浸在了往事的回忆里。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一只野猫从墙角钻出,横穿马路,小女孩的狗狗看到后本能性追了过去。 小女孩手里牵着狗绳,猝不及防下没能拉住狗狗,被拖拽到了马路中间。漪 此时信号灯没有变色,一辆大货车正行驶而来,司机见状吓得猛踩刹车,奈何大货车惯性太大,根本停不住。 看着凶猛碾来的大货车,小女孩被吓得彻底僵住了,呆呆站在那里,做不出任何反应,再过片刻就会被碾成肉泥。 洛忧当时什么都没想,真的什么都没想。 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在思维做出理性判断前,他的身体先动了起来,奋不顾身地冲向小女孩将她推开。 我在干什么啊...将小女孩推出去的刹那,洛忧心中才浮现起这样的念头。 小女孩向前摔去,被推出了大货车的辗轧范围,而洛忧则取代了小女孩原来的位置。 “咚!——”漪 先是重压,然后传来剧烈的失重感,洛忧感觉自己整个人飞了起来,巨大的冲击力涌遍全身,甚至能听到自己骨头破碎的声音。 紧接着,他重重坠落在地面,视线变得猩红,夕阳浸染的天空扭曲起来,耳边萦绕着小女孩的哭声,小狗的狂吠,还有司机惊恐的叫声,最后都变得模糊不清。 我...要死了吗... 濒死之际,洛忧脑海中想到的不是深彻入骨的痛,也不是少年早逝的遗憾,他想的是自己的家人。 我死了,家里人该怎么办啊... 妈妈平时就只能一个人了... 爸爸会一蹶不振吗...漪 爸爸妈妈好歹还剩下一个孩子,小唯要怎么办... 小唯以后没哥哥了,她会哭得很惨吧... 我不想让她哭啊... 我还想,长大以后一直保护她... 不想死... 我不想死... 骤降的血压让洛忧的意识开始涣散,心跳也越来越慢,濒临衰竭。漪 他竭尽全力想要保持清醒,周围却在不断变黑,仿佛被扔进了无边的黑色汪洋,被旋涡拖拽向海底深处。 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 强烈的求生欲在勃发,他在黑色汪洋中挣扎着,拼了命地想将口鼻探出水面,却又不断被卷来的浪潮淹没沉沦。 他在这片黑色汪洋起起伏伏,海面之上是深幽死寂的宇宙深空,闪耀了亿万年的群星延绵成壮阔星海,水里的他在这种尺度下宛如一颗尘埃。 沉沦之际,他恍然透过水面看到了一个东西...漪 他不能确定那究竟是真实看到的景象,还是一场可怖的噩梦... 他看到,深空中幽邃的光流弥漫汇聚在一起,变成了一只眼睛... 一只隐匿在群星后的巨眼... 那只巨眼是如此庞大,占据了整片天幕,如神明般俯瞰着一切。 突然,它转动方向,看到了死亡黑海中挣扎的他... 在巨眼的注视下,洛忧感觉自己身体最深处出现了某种异变,那是比血肉,比骨头,乃至比骨髓器脏还要深的地方,深到了每一个细胞的最中央,深到了基因链的最底层。 在那片人类科学无法探究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漪 ... ... ... 洛忧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死寂无垠的夜空。 我...死了吗? 不对...我没死... 刚才...是梦?漪 不对不对...身上很疼...这不是梦... 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忧艰难地坐了起来,猛然间,他察觉到不对劲...自己为什么能坐起来?! 刚才他跟大货车相撞,被碾得结结实实,按理说身体应该已经被撞得稀烂了才对。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整个人僵在那里,眼前一幕彻底击溃了他的理智。 他的身体确实已经被撞烂了,遍体都能看到断骨从皮肉中戳出,血淋淋地暴露在空气中。 然而此时,这些血肉正发生着某种异变,它们分裂成了一道又一道细密的猩红血丝,在空中缠绕,纠缠,重新形成完好的组织挤回原位,漪 破碎的骨骼也在飞速生长,碎骨被新生的骨头挤走,骨裂处增生出完美契合的骨质,彼此接合,复原。 那些因巨大冲击力飞溅的鲜血亦是如此... 那些沾在洛忧身上,洒在地上,粘附在货车轮子上的鲜血仿佛有了生命,它们没有凝固,没有干涸,而是不断向着洛忧涌来。 血滴在洛忧身上密集爬动,纷纷从创口处挤回体内,最后随着表皮快速愈合,他的整具身体恢复如初,刚才的伤势仿佛从未出现过。 迷茫... 战栗... 恐惧...漪 看着自己超速再生的身体,洛忧并没有感觉到丝毫喜悦,只有绝望纷乱如麻,就像曾经所熟悉的一切突然消失,只剩下茫茫未知。 “这是...怎么回事...” 他失魂落魄地看向四周,那辆货车在撞飞他后又撞在了路边的电线杆,车头以碰撞位置为中心扭曲,被挤压成了一块块扭曲的金属。 现在天都黑了,时间据事发应该已经过去了很久,小女孩和司机都不知去了哪里,也不知为何没有救护车来到现场。 这附近本是夕城最热闹的商区,街道上永远灯红酒绿,现在却连一个人都没有,到处都是散乱的行李,破损的汽车,还有不知从谁脚上掉下的鞋子,满地狼藉。 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忧在周围漫无目的地摸索着,突然摸到一片货车掉落的反光镜残片。漪 犹豫片刻后,他捡起这块残片,颤抖着将它抵在了自己掌心,想要确认刚才发生的事。 对疼痛的害怕让他难以下手,几次试图发力又放弃。 最后,为了验证现实,他咬紧牙关,狠心划了下去。 随着钻心的疼痛传来,他的手掌被残片割破了。 别再出现... 别再出现... 别再出现...漪 洛忧在心里拼命祈祷着,祈祷此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然而,现实给了他最残酷的回应。 残片割开手掌,血液溢出,但在极短的时间内,血液又反向回到体内,伤口刹那合拢,恢复如初。 “叮铛...”残片从洛忧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他的眼神彻底溃散了。 “我...变成了什么...” 这一刻,他想到了自己濒死时的场景...漪 他想到了那片象征死亡的黑色汪洋... 也想到了那片死寂又狂暴的宇宙深空,想到了闪耀的群星,还有群星后面那只俯瞰他的眼睛... 从此刻起,他对已知事物的逻辑完全崩塌,世界在他眼中不再是本来的面貌。 他再也没有勇气直视星空了。 洛忧抱着头坐在地上,每一次呼吸都在战栗,他拼了命地转移注意力,告诉自己关注别的事。 关注别的事... “小唯...”猛然间,洛忧想到了家人,他在身上不停摸索,发现手机不见了。漪 不过很快,他在不远处找到了手机,车祸发生时它从兜里甩了出来,没有被碾碎。 洛忧按下侧键,屏幕亮了起来,手机没有摔坏,但屏幕上的讯息却让他彻底陷入了慌乱。 现在是凌晨4点13分,手机里有一百多个未接来电,有爸爸妈妈的,也有洛唯的,最新一条来电来自洛唯,一小时前! 她已经整整一个小时没有来电了! 洛忧尝试回拨,却只听到无法拨通的冰冷提示音,他看向屏幕,发现信号居然没有格数。 他四下环顾,很快看到了附近的商场高楼。 也许高处会有信号...漪 洛忧冲进商场,这里一片狼藉,购物车冲撞在一起,货架几乎都被搬空,地上还散落着无用的包装袋,似乎不久前发生过哄抢。 到底怎么回事... 到底怎么回事啊... 洛忧心乱如麻,他拿着手机来到电梯口,电梯还能用,直接乘梯来到了顶层。 此时已至破晓,苍穹不再是黑色,而是呈现着压抑的深蓝,天台的风肆虐喧嚣,带着冬日独有的严寒,吹过时如刀子般割在脸上。 在地面上,城市景物被高楼大厦所遮挡,洛忧什么都看不见。 而此时来到顶层天台,林立的高楼在前方延伸,夕城尽收眼底,他终于看到了一切的真相...漪 洛忧是夕城本地人,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生活了整整17年,对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了如指掌。 可是现在看到的这个地方,真的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夕城吗? 城市街道遍布黑色硝烟,到处都是倒塌燃烧的建筑,车辆在拥堵的街道上撞在一起,发出尖锐的警报声,人们如蚂蚁般慌乱奔跑。 街道上还有一辆辆坦克和战车,装甲部队的引擎爆发着怒吼般的轰鸣,它们野蛮撞开了道路上的障碍物,步坦协同的士兵跟着旁侧,向着城市的更深处挺进,时不时还能看到枪支与主炮开火的烈焰。 硝烟最为浓郁的区域,建筑物早已化作废墟,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尸体,那些都不是人,也不是动物,而是一些自然界中从未见过的异种。 里面有通体艳绿色的怪虫,浑身批满生物骨骼的怪物,甚至能看到一只体长达百米,比楼房还要高大的巨型凶兽。 “轰——”穹顶传来震耳欲聋的音浪。漪 洛忧抬起头,看到战斗机中队撕裂长空,在苍穹留下长长的尾迹,越过硝烟弥漫的战场向着远方袭去。 顺着战斗机航行的方向望去,洛忧看到了那个传闻中的东西... 一座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立方体... 正如传闻中的一样,那是一个规则的立方体型巨物,即使处于地平线的尽头,它依旧耸入云霄,其高大完全超越了人类当今技术范畴。 立方体表面密布着不停流动的光痕,能量力场犹如惊涛骇浪般勃发,周围的空间不断扭曲,那些凶兽就这么一只只从虚空中冲出,无穷无尽。 洛忧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呆呆看着这个昨天还温馨平常、今天突然天翻地覆的城市。 他抬起手机,高处果然有了信号,他颤抖着手拨通了洛唯的号码。漪 “嘟,嘟...滴。” 电话接通了,听筒里传来了洛唯的哭喊:“哥!是你吗?你说话!” 听到洛唯的声音,洛忧如释重负般瘫坐到了地上,赶忙回应:“是我!是我!” 洛唯哭着说:“你电话一直打不通,我以为你已经...呜...” 洛忧安慰道:“我没事,之前就是没信号...小唯,你跟爸爸妈妈在一起吗?现在在哪?” 洛唯的声音颤抖着,在哭腔中几近嘶哑:“哥...爸爸妈妈死了...” “咚!...”猛烈的心跳让洛忧一阵恍惚,意识几近昏厥。漪 电话里传来洛唯的哀泣:“昨天晚上,有怪物冲进我们家里...爸爸为了保护我,拿刀去和怪物打,被...呜...妈妈把我推开,叫我跑,她把怪物引到了楼上,然后我听到...呜...呜...” 听着洛唯的哭诉,洛忧的心沉重得好像有块巨石压在胸口,呼吸都变得困难,他祈祷着这是一场噩梦,现实却又无情压来。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浑身都在颤抖,说不出任何话,脑海中浮现着与爸爸妈妈在一起的点滴回忆,浮现着童年那些快乐团圆的时光。 他无法接受,爸爸妈妈就这么死了,更无法想象没有爸爸妈妈的生活将会是什么样子,巨大的悲痛几乎要冲垮他的内心。 “呜...呜...哥...我该怎么办...” 洛唯的啜泣声在耳边不断回荡,一下又一下敲打着洛忧的意识,他挣扎着抬起手,用力敲打头部,逼迫自己清醒过来。 他还不能绝望...漪 爸爸妈妈不在了,但洛唯还活着... 这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 如果自己绝望,洛唯一定会更绝望... 洛忧紧紧绷着身体,不让自己哭出来,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说:“小唯,不要哭,先告诉我你在哪里?” 绝望接踵而至,也许是附近的信号塔被破坏了,高处的信号也开始消失,手机那头洛唯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充斥起故障的沙沙声。 洛唯的哭声断断续续:“士兵...好多士兵...他们把我带到了车上...我们在往太阳...在往太阳升起的方向开...刚才路过了你的学校...” 洛忧向着东方望去,凭借自己对夕城的熟悉,大致锁定了洛唯所说的区域。漪 视线所及的远方,那里装甲如云,旌旗林立。 军队在东部城区建立了一条封锁线,装甲部队聚集成群,与士兵阵列共同延绵成了一望无际的防线,赤血旗在阵地上空迎风飘扬,在朝阳照耀下如同一团团燃烧的烈火。 听筒里的信号故障声已经无比明显,洛忧紧紧握住手机,毫不犹豫说:“小唯,听我说!” “我会来找你的!” “不管你去了哪里,不管过去多久...” “我都一定,会来找你!” 故障声淹没了一切,洛忧甚至不知道洛唯有没有听到他的话。漪 不重要了。 因为这些话不仅是说给洛唯听的,也是他给自己的承诺。 洛忧眼中倒映着远方的军队封锁线,所有茫然尽数退去,只剩下不可动摇的决然。 17岁的少年迎着朝阳,去向了属于自己的战场。 ... (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