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月》 1. 001 孤独 《孤独月》 白鸟一双/晋江独家发表 二〇二五/大暑 “在哲学上,爱是主体性对抗。” “先动心者,往往无条件投降。” - 何若镜决定跟男友分手。 三天前,她刚在苏州参加完马拉松比赛。 为了这场比赛,她在健身房备战三个月,连过年时都不曾懈怠。 却没想到,3月2日比赛当天,异地恋的男友会突然来到现场,在半路向她下跪求婚。 当时,男友的朋友们在旁跟着起哄,她却根本没有心情给予任何回应。 眼看着要影响比赛,何若镜终于冷脸,推开捧着花束的男友,淡声拒绝: “你起来吧,我不愿意。” 说完话后,何若镜继续向前跑,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坚持跑完最后十公里。 这场闹剧耽误了她两分钟,最终她的净成绩是3:18:07,女子排名第90名。 成功进入马拉松女子百强,已经是个很不错的成绩。但何若镜却对自己的成绩并不满意。 料想如果没有男友突然出现,或许她还能再前进7-10名,这样就可以超过她上次比赛的成绩。 回酒店的路上,追上来的男友执意要帮她拿手上的完赛包。 何若镜却脸色不佳,满眼失望,皱眉一次次避开他的手。 “我承认,是我欠缺考虑,惹你不高兴了。”男友终于道歉,然而态度很勉强,“可我也是好心办坏事,为了这个惊喜,我要报名参赛,还要努力跑到你前面,又托我哥们儿帮忙拿着花和戒指,瞅准时间从路边递过来,我专门挑的你最喜欢的花……” “这就是你说的,在我开学前,特意为我准备的惊喜?”何若镜怒极反笑,“把我的节奏全打乱了,耽误我时间,拉低我名次。” “你需要反应这么大吗?”男友也有了脾气,“几分几秒只是个数字而已,听着好像天塌了似的。” “你觉得这只是数字吗?”何若镜停下脚步,回头望向他,冷静反问。 “难道不是你自己说的?”男友脸上再也压抑不住烦躁,反感她的强硬,“跑马拉松只是一个放松心情的兴趣爱好?” “我的心情已经全被你毁了。”何若镜闻言冷笑。 静默几秒,何若镜伸手拦下一辆出租,坐在后排,侧头隔窗终结谈话:“都冷静下吧,我需要时间想想我们之间的关系。” 男友不是蠢人,这时候体会出她话中之意,不由慌了:“何若镜!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清楚。”何若镜不想重复,缓缓收回目光,低头整理着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声线无波无澜,“最近不要尝试联系我,更不要来繁城找我,一周后我再跟你谈。” 半秒钟后,车窗玻璃升高,出租车快速驶离,独留男友恼火地站在原地。 在爱情上干脆利落,是何若镜的行事风格。这与她平日待人的温婉并不违背。 何若镜只是讨厌被人控制的感觉。 在男友洛经纶身上,她已嗅出那股苗头,因此只想远离。 她不会让感情上的事影响到工作,马拉松比赛次日一早,就按原计划飞回繁城,没理会洛经纶打来的无数通电话。 而此时此刻,她站在清大的阶梯教室中,已完全调整好状态,将精力投入到课堂。 三月玉兰望春,如白玉缀上枝头,香气清远,随风飘散。半枝粲然伸至窗前,在朱红窗棂间映下斑驳的树影。 这是何若镜被评为清大哲学系副教授的第一个年头。 学术功底扎实,同时又最受学生们欢迎,三十岁的何若镜,事业正在稳步向上走。 “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是想做快乐的猪,还是痛苦的苏格拉底?” 何若镜向学生们抛出这一经典哲学命题。 “自由讨论,因为哲学是没有正确答案的。选‘快乐的猪’的人,可以先举手。” 春日融融,阶梯教室内,没有一个学生睡觉或者打瞌睡。听到何若镜的问题后,举手的人大概有一半。 “其实比我想象中要少。”何若镜诙谐道。 座位上顿时传来笑声。 随着何若镜的进一步提问,选“痛苦的苏格拉底”的人也举了手,大约占四分之一。 接着,何若镜随机叫起几个学生。在轻松的课堂氛围里,大家畅所欲言,说着各自选择的理由。 “做人太累,卷生卷死,我当然选快乐的猪,哪怕很短命。我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是快乐的反义词,对方不管是苏格拉底还是其他人,我都不想选。” “我选痛苦的苏格拉底。猪有很多,但苏格拉底只有一个。如果我有幸能够成为苏格拉底,哪怕痛苦,也很值得。” “哪个都不想选,我能直接中和一下,当快乐的苏格拉底吗?” ……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我经历过三个阶段。” 待学生们发言完毕,何若镜再度开口。 “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时,我和你们有的人一样,觉得苏格拉底未必要和痛苦绑定,我立志要做快乐的苏格拉底。” “后来多了些人生阅历,体会过世事艰难,我发现快乐的苏格拉底很难做,但又不甘心做快乐的猪,最后的状态好像更趋向于——一只痛苦的猪。” 她特别的幽默,引出学生们的哄堂笑声,气氛快活而放松。 “然后是现在的我。”她的神色仍透着学者的认真,跟着一顿,眸光落在窗外,拖着淡天蓝色长尾的灰喜鹊正发出几声短促的清啼。 在自由而舒适的状态下,灰喜鹊的叫声并不显得喧闹刺耳,而是轻柔圆润,宛如吴侬软语。 何若镜缓缓收回眼神,清了清嗓:“我终于意识到,其实选择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拥有选择的自由。” “理性作出选择,并对自己的选择负责,这就是属于人的尊严。” 下一秒,她看到了坐在教室后排窗边的男友洛经纶。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三天不见,他清瘦了许多。此刻他望向自己的眼神满是不安,正将手上的纸巾揉皱了又展平。 很显然,他是来主动求和的。 何若镜因此怔了几秒,但还是移开目光。 比起台下助教帮忙切换的PPT,她更偏爱在黑板上板书,于是从讲台拿起一根粉笔。 或许命运使然,每一根粉笔都终将会化为粉末,但在灰飞烟灭前,也都能留下痕迹。 白与黑之间界限分明,在黑板这片真理之海,唯有粉笔能浮游于上,就像一艘永不沉没的船。 这艘船短暂地航行在黑板上,长久地航行在人心里。 她落笔,写下“约翰·穆勒”。 “刚才我们讨论的经典哲学命题,很多人误以为是苏格拉底的名言。这个命题确实与苏格拉底的思想相契合,但苏格拉底本人并未有此比喻。” “实际上,它的原始表述可追溯至19世纪英国哲学家约翰·穆勒的著作《功利主义》。”[1] “接下来,我们就来谈谈约翰·穆勒的哲学观点,看看他口中的猪,‘禽兽的欲求’,即所谓纯粹的感官快乐;还有人类的更高层次的精神性满足,理智、情感与道德。以及延伸的……人类对自由与人格独立的热爱,尊严的不可妥协性。” …… 何若镜拥有对课堂的完全掌控,她从容而自信,谈笑风生间,言语鞭辟入里,深入浅出,能将晦涩的哲学化为有趣。 于是下课铃声响起时,起身的学生们竟都透着不舍。 洛经纶也是在这一刻,开始往讲台方向走的,他在何若镜身侧站定,但没有立刻开口。 这间阶梯教室下节课没有排课。 眼看着最后一个学生也已经离开,何若镜才率先出声,语调隐隐带着无奈:“不让你来,你还是来了。” “要我等一周,就等于是在凌迟我。”洛经纶笑了下,试图把谈话引向从前那样的亲近,“早就听说,你的课需要卡点抢,我进来时,差点没有位子坐。” 他看到何若镜也笑了下,心这才稍稍安稳,继续道:“若镜,我来就是想告诉你,前几天求婚,还有今天千里迢迢追过来,都只因为一件事,那就是我爱你。” 他的城市离繁城并不近,一千九百公里,高铁要十一个小时,确实称得上千里迢迢。 可何若镜却瞬时敛去笑意,未沉浸在他的几句情话里,直接干脆地问他:“你突然这么着急要结婚,到底为什么?” “这需要理由吗?”洛经纶有几分错愕,“我们感情稳定,职业是同行,三观一致,又有经济基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们难道不该结婚?” “所以马拉松半路向我求婚?”何若镜沉思道,“认识你这么久,我现在怀疑我们到底是不是三观一致了。” “……这确实是我操之过急。”洛经纶承认道,“我是太想早点结婚了,若镜,你知道吗?我们结婚后,很多事都能顺理成章。不同城太累了,我想我们婚后就能住在一起,再不用受异地恋的苦。我妈一直很想见你,还说以后我们买房,可以买得离他们近些,一家人热热闹闹,也方便我妈帮忙带孩子。” “洛经纶,你终于讲实话了。”和软温柔的话语像极了糖衣炮弹,何若镜却一眼看穿,锐利地点出来,“搞这一出,就为了让我去你的城市,以结婚之名绑定我。” 连商量也没有,他一个人就全都计划好了,由她作出牺牲,断送事业前程,离开清大,跟着他去完全陌生的城市,做他的洛太太。 这还算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将来吗?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有谈及将来的呢? 好像是去年年底。 那时,她将自己成功被评为副教授的消息告诉洛经纶,谈及在清大哲学系的事业规划,洛经纶却并未如她想象中那般发自内心地祝贺她,而是满腹愁闷心事。 他还试探地问起她,他所在的大学同样有意聘请她。但刚起一个话头,她就拒绝了。 洛经纶从此没有再提过。 何若镜原以为,他是选择尊重她,却没想到,他暗中盘算几个月,现在来了这一出。 “那我明白你半路求婚的原因了。”何若镜终于彻底想清楚,也因此发出一声嗤笑,“你在测试我吗?测试我会不会为了你,一步步放弃底线?” 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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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她冲线时,他下跪。 她个人在马拉松比赛中的一切拼搏,会瞬间被一场求婚所覆盖。 在场的人只会恭喜他们两人的喜事,再无一人记得她训练三个月来到苏州是为了什么。 “真就这么分手了吗?”洛经纶握紧拳,脸色变了又变,有几分恍惚,“我们将近一年的感情……” “这一年的相处还是快乐居多。但多余的话不用再讲了,分手快乐,祝你也祝我。” 何若镜抱着书转身,利落地给这段感情画上句号。 在她身后,洛经纶颤抖的声音绝望而伤心: “何若镜,你真够心狠的,一点点错,就给我判死刑,简直理性到残忍。真不知道像你这样的人,以后能有什么爱情。” 不过是类似诅咒的恼羞成怒,不改他成为前男友的事实。 何若镜不甚在意地笑笑,朝身后扬了扬手,以作诀别,脚步未有片刻停留。 “我的以后,不劳你操心。” * 活到三十岁,何若镜从来都不操心自己的爱情。 缘分该来就来,该去就去,远没有她的事业来得重要。 随后一周,她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一场偏讲座式的哲学沙龙上。 由于是清大与繁城同知书院、秦氏集团企业投资方三方联合举办,这场沙龙算是她们哲学系的年度重大活动。 系里派出她作为青年学者代表参加这次沙龙,她不敢有任何懈怠,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用心来准备她的发言。 但等到活动当天,她才意外发现,这回的活动有那么一点不寻常。 沙龙正式开始前,她熟知的那些以清高著称的人物们,竟不约而同来到一个人的身旁。 他是秦氏集团掌权人秦牧的弟弟,秦泽。这次出席,是代表主办方秦氏集团。 一声春雷后,窗外的雨丝渐渐勾缠出土腥气,是暴雨的前奏。 大厅里过早亮起的冷白光束,将秦泽颀长的身影映得浅淡。 男人矜贵慵懒,被一众人簇拥到会场中央时,抬眸笑得漫不经心,好像对一切都不屑一顾。 他在第一排落了座,正巧就在她的斜前方。 他人的奉承再多,他也只是敷衍地应两声,略侧过脸,甚至眯起眼睛,望着天花板的灯微微出神,任光线掠过高挺的鼻梁,在俊逸立体的脸上投出一抹深邃浓重的阴翳。 说话间,他抬手将灰蓝色衬衫领口扯开一颗扣子,露出半截冷白脖颈,喉结缓缓滚动,显得无比性感。 他的手指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用力时手背青筋暴起,直将端正的领带扯到没了型,笑得玩世不恭。 沙龙活动开始后,几位学者陆续上台发言,而秦泽则是百无聊赖地坐在台下,用手撑着额头。 半小时后,何若镜看了他一眼。 他确实受不了这份艰深晦涩,瞧那样子,就像是睡着了。 不对……何若镜又细看一眼。 他真的睡着了。 2. 002 孤独 在这种重要场合,旁若无人埋头睡觉的,秦泽是第一个。 寥寥数眼,何若镜就对秦泽有了基本判断—— 一位货真价实的,吊儿郎当公子哥。 窗外黑云压城,暴雨已至。 密集的雨点迅疾打下,沙龙还在继续。 轮到何若镜上台时,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 她的题目是:何为自由?庄生梦蝶与柏拉图“洞穴隐喻”。[1] 她从东西方哲学两个角度探讨自由,讲述它们共有的,对现实真实性的质疑。 以及二者对终极自由的定义:一个是“万物与我为一”的齐物境界,一个是认识真理与承担启蒙责任的真正解放。 如果单纯是照本宣科,自然与其他老学究别无二致。 可何若镜偏偏另辟蹊径,从自己的一个梦讲起。 “去年夏天,我在书房煮茶,等茶煮好后,我起身拿起壶来倒茶,热茶在杯子里腾起雾气,我竟突然一脚踩空,跌进滚烫的茶汤里。” “原来我变成了一片碧绿茶叶,顺水漂流,从细小河流一直漂到大海。大海深处有龙宫,龙族正在设宴招待客人,见了我,便要将我和其他茶叶一起磨成茶粉。” “眼看着要粉身碎骨,我心急如焚,却又一次感到失重,重新坠入深渊。跟着我又浮起,原来是一只海豚救了我。” “这只海豚浑身是很奇异的红色,背着我一直往岸边游,快安全时,它却突然跳了起来,在岸上搁浅。而我被它甩落,重新掉进大海,再无自救可能……” “就在这个时候,我醒了。原来是一场梦。” “原来……之前我煮上茶后,就在困意下打起盹,热茶实际上还没起身去倒。” “这时候我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再回头看去,书桌上有一条红色鲤鱼正在挣扎翻腾,是刚从鱼缸里跳出来的。” “于是,彻底梦醒的那一瞬间,我不知道我是我,还是我是茶叶,又或者我是那条红色鲤鱼。” …… 无论是哲学观点的阐释,还是她本人天马行空的梦,都赚足了在座同行们的注意力。 也唤醒了第一排的秦泽。 秦泽原本只是替兄长出席一场哲学沙龙,单看主题就知道无聊透顶,据说去了不少哲学学者。 所以一开始时,他只是准备在会场睡个觉,听那些老头儿讲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只当是有了助眠的背景音。 可后来,背景音好像就不同了。 是女孩的声音,温和从容,能把哲学问题讲得深入浅出。 他半睡半醒地听完了完整的发言,终于忍不住睁开惺忪的眼睛。 睁眼的那一刻,她的发言已戛然而止,而他却还在着迷她的那个梦。 他渴求知晓她更多,于是向她望去,随后便碰触到了女孩同样望过来的眼神。 秦泽微微怔住,瞧见她穿着一身淡雅的竹叶刺绣长裙,高挑优雅,皎皎如雪月之姿。那双漂亮的杏眼恬静而有神,睫毛轻颤时,透出一丝看不真切的狡黠,如平静湖泊下,藏着的暗流涌动。 她的模样果然与她的思想、她的声音一样美。 那短暂的一瞥,让秦泽心跳空了半拍,呼吸失了节奏。 “哲学确实并非无用,至少它能让人好梦。”女孩打趣般道。 好个“无用之用,方为大用”的哲学。[2] 会场的人们闻声都笑了,对她话里的调侃,都是心照不宣。 秦泽慌忙起身,想要坐直些,以挽救他的形象。 但女孩早已讲完下台了,他只好飞快地扫了一眼幕布。 幕布上有她的名字,以及微信号。 “何若镜。” 没来由地,秦泽觉得她连名字都很特别,别有关窍。 于是趁着最后一位学者上台,他迅速在手机上查了查。 从《庄子》里看到了这句:“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应而不藏,故能胜物而不伤。”[3] 秦泽看不懂,也因此笑了笑。 请教《庄子》蕴含的哲学问题,或许是约哲学学者出来的绝好借口。 不过在此之前,他需要成功加上何若镜的微信号。 然而就在他查询她名字渊源的间隙,新上台的学者已经开始发言,秦氏集团-派来的助理专业地切换了PPT。 正在扫码的秦泽,最终只扫到一个残影…… 斜后排的何若镜,目睹了这一切。看着秦泽与助理大眼瞪小眼,助理满是茫然不解,实在有趣。 她也明白秦泽的用意,在沙龙活动结束后,见秦泽第一个过来找她搭讪,也并不感到意外。 “你好,我叫秦泽。”他在她身旁站定,礼貌伸手。 她同样礼貌回握,笑了下,言简意赅:“何若镜。” 在此之前,她早已听说过这位“秦二少”从前的种种事迹。 身边女孩来去熙攘,每段感情都出手阔绰,同意分手后,也会带着笑意询问,是否需要开车送她回家,好像从不伤心。 不羁性格犹如脱缰的野马,真不知以这种风流公子哥的秉性,究竟能有几分真心。 对待这类人,何若镜一向敬而远之。 短暂相握的手,很快就彼此松开,秦泽先一步开口:“何教授,可以加个微信吗?” “不好意思,秦先生。”何若镜客气地拒绝,“我的社交圈很小,一般只加熟人,还有学术相关的。” 这样的拒绝已算强硬,可又与方才违背,秦泽愕然:“你刚才有把二维码投屏,邻座好几位都添加了好友。” “是啊,那都是学术相关的。”何若镜缓缓一笑。 秦泽:“……” 这句解释,才算是彻底将秦泽噎住。 他确实可以大言不惭,说自己也是学术相关的人。可方才睡觉被抓包的那一幕,好像已经将他的可信度降至冰点。 正思忖间,面前的女孩已经从他身侧离开。 看她的态度,再追上前去强要联系方式,估计也是一场徒劳,更显得不尊重。 秦泽想想,也就暂时作罢,准备另寻他法。 又见窗外暴雨如瀑,不禁多望了几眼何若镜的方向。 三分钟后。 站在大楼门口的何若镜,收到了秦氏集团助理送来的一把雨伞。 纯木质手柄,黑色伞面,印有特别的logo,有股复古英伦风。 何若镜道谢之后,问起助理归还的地址。助理却笑着摆手,言说这伞是送给她的。 部分活动主办方确实有这样的细心,不过何若镜看向其他与会人员时,他们的伞,却都与她的这把不同。 何若镜没有多想,再次道谢后,就驾车离开,前往城东的父母家。 她平常基本上每两周会回父母家一次,但最近寒假收尾时,为了申报课题,赶着写本子,后面又忙着马拉松比赛和哲学沙龙的事,过完元宵节后就没再回去,算起来已经有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4124|1792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近一个月没见父母。 在地下车库停好车后,何若镜乘电梯上楼。到门口时,才打开包翻腾,无果,随后直接拨通了妈妈的电话,慵懒地撒娇。 “妈,钥匙没带,你来给我开个门呗。” 母亲何珍以为她是开玩笑,但还是起身开门。 见到许久不见的女儿果真站在门口后,不禁笑骂了一声:“咱们家的大忙人,还知道回来。” 又想起外面下着大雨,何珍揪起心:“没淋着吧?这么大雨还赶过来,不挑个日子。” “没有没有,我哪儿都挺好,就是有点饿了。”家里的一切太过熟悉,何若镜闭着眼都能换好拖鞋,熟练地搂住妈妈讨吃的。 “饭已经快好了,还差道凉菜。”何珍亲昵地抱了抱女儿,“你有口福,每次回家都能赶上好吃的,今晚这栗子鸡费了我好多功夫。” “那是。”何若镜轻应了声,又想起来问道,“对了,我爸呢?” “你爸这个人,跟你一个样。”何珍手里的一小把香菜一直都还没放下,笑道,“所里的同事请他帮忙写序,他能闷在书房一整天不出来。” “老朱。”何珍抬高声音喊了几声。 朱清时很快就出来了,正伸了伸手臂,久坐浑身都又酸又僵。 “珍宝好不容易回趟家,你跟没事人似的,也不知道早点从你那山洞里出来。”何珍埋怨道。 朱清时连忙赔不是:“是我这老头子耳聋眼瞎,真没听见。” “不过我这也是不甘落后。”朱清时望着何若镜,赞叹她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再不用点功,可要被咱们珍宝超过了。” 何若镜的小名与大名完全无关,叫“珍宝”。 意为何珍的宝贝。 母女一体,何珍当年生何若镜时,很是凶险,羊水栓塞让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差点丢了命。 后来在给何若镜上户口时,何若镜跟了母亲的姓,本就是理所应当。 朱清时顺手拿过何珍手里的那把香菜,去厨房料理最后那道凉菜,而何珍则有了空闲,问起何若镜:“珍宝,你上次说准备把男朋友带回来让我们看看,日子定下没?”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何若镜觉得瞒无可瞒,索性坦诚告知:“日子不用定了,我俩分手了。” “分手了?”何珍大为震惊,“上个月不还好好的吗?为什么分呀?” “就是前几天的事。”何若镜无奈,“因为他向我求婚。” “求婚不是好事吗?” “是在马拉松比赛半路。” “那是有点不太……” “还捧了束粉色玫瑰花,说是我最喜欢的花。” “他怎么能这么……” “是吧,妈,你跟我爸都知道的,我最喜欢的是蓝紫色的绣球,是无尽夏。”何若镜默然两秒,缓缓道,“可他不知道。” 多余的话,好像再不用多说。 何珍全明白了。 随后朱清时才端着饭菜从厨房出来,听了半句云里雾里,正要追问何若镜,就被何珍拦住,讲起前因后果。 新做好的饭菜有些烫,何若镜先回了自己的卧室,刚一进门,就看到手机屏幕蹦出消息。 是微信好友申请,对方昵称:“无尽夏”。 何若镜愣了一秒,才去看申请理由,前后发了两句: “知道你一般只加熟人,还有学术相关的。” “但我可不可以,成为那个不一般?” 3. 003 孤独 对方显然是秦泽。 何若镜原本不想通过他的好友申请,但最后却抬手点了“接受”。 或许就是因为,他昵称里的那句“无尽夏”。 而她这边刚一接受好友,备注都没改,秦泽就秒发来消息: “何教授你好,我是秦泽。” 官方而正式,其余的话一句没再说。 这样的互加好友,打完招呼立刻沉寂,何若镜经历过很多。参加学术活动的教授们大多都是如此。 何若镜一时觉得好像没有什么回复的紧迫性,也就将手机丢到一边,准备提前给自己铺好床。 她站在床边望了眼,却发现床早就铺好了,换了新床单。 “饭不烫了,出来吃饭吧。”何珍过来催促。 何若镜跟着她一起走出卧室,好奇道:“妈,您老人家未卜先知,知道我今天回来呀?床单好像刚换过。” “她不知道你今天回来。”朱清时替何珍回答,“但每周都会记得换。” 何若镜的轻度洁癖,是从小就有的。 这种对整洁干净的追求,虽然不影响生活,有时甚至她也能凑合将就,但父母终归希望能让她生活得更舒服些。 清大在城西,离这里几乎是最远的两段。 为了工作方便,何若镜几年前入职清大后就搬进了教师公寓。 但即使如此,何珍还是将她的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以便任何时候,何若镜只要回家了,都能住得舒心。 从前是定期回去,何若镜还未察觉,这回时隔一个月,没打招呼就回来,这才意识到母亲有多用心。 “妈,我现在发现恋爱结婚都没什么必要。再没有比你们更爱我的人了,咱们一家三口一起生活一辈子好了。”何若镜发出一声感慨。 何珍闻言,笑她说傻话,她却一本正经谋划起来:“教师公寓只让住三年,我今年准备买房,争取买大一点,咱们三个也够住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眼下你是因为刚分手,受了情伤。过段时间又谈上男朋友,到时候又嫌我们在不方便了。”见她真有打算,朱清时第一个劝道。 何珍也赞同般点头。 果然长辈再开明,一说一辈子不结婚,都受不了。何若镜只好识趣地闭上嘴,心中言说:确实刚分手,但受情伤可未必。 是她主动离开洛经纶,离开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这件事怎么想都是她及时止损的理性选择。 阴雨天,天色暗得格外早。 待何若镜吃完晚饭,洗澡出来往床上躺时,窗外的天已经黑得沉郁晦暗,像团能拧出水的沉甸甸的海绵。 临时还要开个不用露面的线上会议,会议结束,何若镜想起自己还有桩没处理的要紧事:分手后,她还没删掉洛经纶。 大概是前些天的最后一次见面,她重重挫伤了洛经纶的自尊,洛经纶没有再发来任何消息。 他能不再纠缠她,是件好事。 但微信、手机号、相册里的照片,还有一些软件的互关,曾经发过的相关动态,都没有什么留着的必要。 于是何若镜开始一个一个删除取关。 这一处理,就耗费了她一个多小时。 在她处理完毕,给手机充电上时,她看了眼时间,00:20。 又看一眼,消息栏的微信消息,一共两条,全部来自秦泽,最早是刚开始开会的20:01,最新是一分钟前。 “没想到你会同意好友,有点忐忑。” “虽然有点刻意,但我还是想解释下,至少在你发言时,我的头脑很清醒,听完了全程。” 何若镜待人一直遵循礼貌至上的原则,见秦泽等了这么久,确实没法无视,便回了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微信号的?” 几乎是在下个半秒,她看到屏幕上显示了“正在输入中”。 又过五秒,对方发来:“我问了助理。” 原来如此,秦氏集团的助理那儿存着所有学者的PPT,秦泽想到这层,专门找出她写了联系方式的PPT,也不奇怪。 紧跟着,秦泽又好奇地发来一句:“想请教一下,何教授的那条红鲤鱼后来怎么样了?” 他能问起她的梦,她也就信了,他确实有认真听。 但她的回答却兜了个圈子,反问道:“你确定那是真实的吗?” “什么意思?”秦泽茫然。 何若镜进一步展开:“你确定……你在梦中真的听我讲过这个故事吗?” 深夜里,她简单的几句话,好像真的能让他将真与假、现实与梦境混淆。 他似乎思忖良久,才又发来:“我听过,因为我清楚地记得你。” 有些事,有些人,记忆镌刻的深度像烙印。 只见一面,就永志不忘。 明知道对面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说几句好听话大概是信手拈来,可何若镜心里还是有几分触动。 好奇怪,她为什么会觉得,他这么说是发自真心? “所以红鲤鱼它还好吗?”他锲而不舍地追问。 她也渐渐开始有了回复的兴趣,道:“锦鲤跳缸很常见,发现及时就没事。我把它放回去了,活得挺好。” “那就好。”他像是松了口气。 何若镜突然觉得他有点不一样。 今天台下那么多人,他是唯一一个问起红鲤鱼最后怎样的人。 远不止对一个故事感兴趣。 他好像是真的在乎一条小鱼的生死。 于是她也难得话多起来,道:“你觉得我的故事是真实的吗?或许我是编来骗你们,我既没有做梦,也没有养鱼。” “以你的专业性,当然不会学术造假。”他诙谐道。 她因此笑了。 何若镜有在教师公寓那边的家里装监控的习惯,但比较小众,是装在鱼缸旁。 这时她去软件上看了眼,远程控制悄悄亮起鱼缸的灯,五条小锦鲤从睡梦中醒来,开始游动。 一条不少,她的小鱼们都好好的。 安心后,又快速地将灯关上了。 说起来,何若镜最喜欢的动物是狗,边牧、拉布拉多,还有萨摩耶都挺喜欢,不过最爱的还是金毛。 但她深知道,养狗意味着每天要花费时间遛狗,她没有这种精力,于是选择养更省心的锦鲤。 养鱼同样有乐趣,让她独自居住的房子里有了另一些生命的存在,她也就不再孤单。 正出神,秦泽的消息又发来了:“这么晚了,是不是该睡了?本来还有句话想跟你说,但今晚打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4125|1792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好久。” 何若镜低头一看,此刻已经快凌晨一点。 她从没有这么晚还跟人聊天的习惯,但今晚,心里却并不打算就此终结与秦泽的聊天。 “没事,我明天没课。” 发完消息,何若镜就有点后悔了,这么说就好像她很想知道秦泽的那句话似的。 但不停闪烁的“正在输入中”也容不得她撤回消息。 秦泽则趁机顺水推舟,说出了他一开始就想说的话: “如果这个周末有空,可以约你一起吃饭吗?” 思考数秒,何若镜认真回答:“不可以。” “……”再次碰壁的秦泽好像碎了。 “这周末没空,我要给学生指导论文。”何若镜是实打实的事业狂。 “那下周呢?”秦泽并不放弃。 何若镜想了想,道:“下周周六要出差开会,周天只想躺在家里,不打算出门。” 又不行。 啧,搞学术研究的人,可真难约。 秦泽自顾自啧叹了声,偏偏她的拒绝理由都很“正当”,让他只觉得成功约人出来是遥遥无期。 碰到何若镜,他才知道什么叫作一筹莫展。 “时间不早,我先睡了。” 不等他再问起“下下下周”,何若镜率先发出结束聊天的讯号。 秦泽也只好删掉刚打出的一大串文字,快速回应:“好吧,晚安。” 一夜难眠。 仓促结束的聊天,让秦泽有种不上不下的怅然,这种感受放大了他一直以来的孤独。 他总觉得自己永远都摆脱不掉这种像沼泽一般拽着他下去的孤独,可又有股信念,总想跳出这种宿命。 夜里,秦泽因此做了个梦。 他梦见与何若镜的梦一样的梦,他成为了与她一样的碧绿茶叶,一样的红色海豚,一样的跳缸红锦鲤。 他躺在桌上,奋力挣扎时,看着身下那一小洼水逐渐干涸,而他浑身痛到仿佛裂开,快干死在空气里。 而后她回了头,望向他。 在被注视的瞬间,被渔网轻柔地放回水中的瞬间,也是被拯救的瞬间。 所以她沉静的注视,本就意味着拯救。 真算是个被秦泽视为“美梦”的“噩梦”。 次日秦泽醒来时,算是有了与何若镜同样的感受:庄生梦蝶,蝶梦庄生。 起床洗漱后,秦泽接到一通电话,是车队的队友打来的。 “呦,咱们少爷今儿醒得挺早。”队友插科打诨。 秦泽笑骂一句:“有屁快放。” “是这样,有人请咱俩当技术指导,说去哪个都行,我准备给回了,但想着也跟你说一声。”队友道。 秦泽平时只爱比赛,不爱去外面机构当技术指导操心受罪,一听是这事儿,就没带犹豫,道:“你看着办吧,我不管这事儿。” “明白。”队友笑着随口吐槽,“清大的大学生方程式,菜鸡互啄,能有什么意思。” 说着,便要挂断电话。 “等等!”秦泽却突然抬高声音,“你说是哪个大学?” “清大啊。”队友一愣,“给的待遇确实还可以,但你又不缺钱,应该看不上啊。” “我去。”秦泽定声道。 4. 004 孤独 “要操心大半年呢,你也乐意?”队友景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却听秦泽语调悠扬:“乐意啊,顺便在清大重温下校园的青春气息,有什么不好?” “你不是英国留子吗?清大跟你有半毛钱关系?”景明毫不留情地戳破。 “再说了,难道你以前很爱去学校?”景明知道秦泽有多讨厌读书,笑得意味深长,“怪怪的,怎么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 秦泽确实不爱去学校。 事实上,他从小就受不了那份拘束,厌学情绪很重。去英国留学那几年稍微好些,把文凭拿上了。 但他后来一次也没有回过母校,小学、中学、大学,都是一毕业就再不回头去看,也再不去想。 他甚至连对青春的怀念都没有,一切都是淡然的,没什么感情。 如今,他却迫不及待想去清大看看。 “挂了。” 秦泽受不了景明的拆台,气得要挂电话,景明急忙叫住他。 “哎,说正经的,你可悠着点儿,伤虽然好了,去清大当这个技术顾问也别太累着,我等着你明年继续一起冲F1呢。” 两个年龄相仿,同样不着调的年轻人,几年前因共同热爱的赛车相识,组建车队,成为最佳搭档。 他们每年高强度打二十多场分站赛,一起赚积分。作为职业车手,他们早就习惯了全年几乎无休,生活被各种训练填满。 也正是这种严苛的日常训练,让他们保持体能和专注力的最佳水平。 然而去年年底,秦泽意外出了一场车祸,造成小腿骨折。住院手术后恢复得还不错,但想要参加今年的F1,状态还是太勉强了些。 秦泽那时躺在病床上,最发愁的就是该怎么向队友景明开口,怕影响景明。 而景明从别处知道消息后,当天下午就赶到他病房,一脸平静地说出决定:“明年一起休赛,我也不参加了。” F1比赛中,几乎没有因队友受伤而导致另一名车手主动休赛的情况。 成熟的车队通常会启用预备车手填补空缺。他们的车队确实也配备了预备车手,只不过在此之前,从未有机会启动。 “你没受伤休什么赛,幼不幼稚啊?”秦泽一愣,真有点搞不懂队友的意气用事,“预备车手花了我好多钱的,懂?” “我知道。”景明点头,神色却更加郑重,“但是秦泽,对车队来说,你是不可替代的。你明白吗?” “不可替代”的分量很重,足够秦泽停止了一切劝说。 景明便彻底拍了板:“当年车队是你组建的,每年大把的钱也都是你一个人在出,我们这种私人独立车队又没有其他资本的压力。我已经决定了,就当冬休期延长了呗。” 在景明的坚持下,最终他们俩一起休赛一年。 不过即使处于休赛期,两人也没有完全休息,日常针对性训练还在坚持进行。 “好,明年一起冲F1。” 再度回忆起去年的事,秦泽心中颇有感触。 今年算是一个休整,等明年,他要和队友一起,为冠军而战。 * 确认秦泽是真的要当这个技术顾问后,景明给秦泽发来了校方提供的比赛资料。 所谓大学生方程式比赛,就是一项高校汽车设计与制造比赛,组队的学生基本都是汽车工程专业或者其他相关专业。 赛事规则很简单:参赛的学生们需自行设计并制造出一辆休闲赛车,限期一年内。 秦泽知道,这个比赛侧重设计与制造,竞技那块儿反而是次要。 而挑战在于,学生们在设计与制造方面的实践,是新手;在最后阶段的竞技比赛方面,更是新手中的新手。 秦泽一口应下清大的邀请,其实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了门辛苦差事,但他又对其甘之如饴。 好在离正式比赛还有好几个月时间。 秦泽粗略算了算,现在三月中旬,清大的车队应该已经基本完成了赛车设计,三维建模与仿真优化工作该全部走到尾声。 而他真正开始深度参与的阶段,是七月开始的赛车测试调试阶段,和之后的赛前冲刺阶段。 秦泽还没看完资料,清大校方的正式邮件就发了过来,显然是早就拟好,只等人到位。 尊敬的秦泽先生(F1职业车手): 感谢您担任我校车队的技术顾问。 为推动合作项目的顺利开展,我校拟于3月20日上午8:00在清大逸夫楼201举行“清大星耀车队与秦泽技术顾问合作启动会”。(会议时间您如有其他安排,请于今天18:00前告知) …… 邮件内容详细,还包括了会议议程。 怕秦泽有什么变动,校方的一位负责人还添加了他的微信好友,好尽快敲定他的时间。 秦泽通过询问得知,开这个合作启动会,主要就是为了双方正式签订《技术顾问服务协议》。会议不会花费太多时间,最多一小时就能结束。 微信电话沟通时,秦泽问的第一句话是:“签订这种半年以上的聘用合同,校方会提供短期公寓吗?” 对方显然一愣,几秒后才道:“如果您需要,我们可以在教师公寓临时为您安排一套房子,这是符合政策的。但条件有限,不知道您会不会不习惯?” 秦泽的家世与身份,对接的人是知道的。 这位富家公子哥对钱根本没什么概念,面对清大提的薪资报酬,没有一点讨价还价。 可偏偏,他突然要求起提供临时公寓的事了。 他又不缺房…… “条件无所谓。”秦泽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有就行,后面我跟学生们开会,这样更方便。” “那我向领导汇报下,会尽快给您安排好。不过今年有批教师新聘进来,教师公寓短时间内有点紧张,您正式入住,最快恐怕也要到下个月月底。” 按理来说,秦泽从七月开始才会长期在清大待,他一时也没有什么催促的理由,也就应下。 许是“近乡情怯”,已敲定短期将与清大深度绑定的秦泽,随后几天反而没敢打扰何若镜。 到了合作启动会前一天的下午,他才终于耐不住又给何若镜发了条消息: “最近一直在看《庄子》,有很多地方不懂,不知道何教授有没有空教教我?” 秦泽没有撒谎。 自与何若镜认识后,他买了本《庄子》翻来覆去地看,去咀嚼那些艰深奥妙的文言文。 初时,晚上一看就能睡着。 但近两天,倒是迷茫居多,只觉得看不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4126|1792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哦?都有哪些地方不懂?” 何若镜对于他在学术问题上的请教,回应很迅速。 这好像是一个老师的本能。 “好多地方不懂。”秦泽发出去就觉得自己话里没重点,又匆匆添了句,“特别是书里的‘至人’,出现二十多处,但我总结不出意思。” “如果是这个问题的话,解释起来有点长。”何若镜沉思道,“不过我明天上午有课,其中有一部分,刚好会提到这个。” “我可以去听吗?”秦泽问道。 何若镜看他文字里带着的客气小心,不禁笑着回:“当然可以,清大的大部分教学楼都是对外开放的。” “那就辛苦何教授给我发下教室位置和时间吧。”秦泽道,“我一定来听。” “北楼401,是个小教室,但这种必修课,本来人就不多,后面会空几个位子。”何若镜说得很详细,“十点开始上课。” 心慌总会走错路。秦泽早该知道,请教《庄子》蕴含的哲学问题,才是与哲学学者拉近距离的最好方式。 不至于轻浮,不显得急切,以最自然最舒适的姿态靠近她。 次日一早。 秦泽开车来到清大,车队挂靠院系的行政办公室教师专门等在校门口迎接,随后一行人一起往离此处最近的逸夫楼走去。 与会人员既有院领导,也有校领导,秦泽看这阵仗,才意识到清大原来在大学生方程式比赛的事情上有自己的野心,并非是存着糊弄心理,而是真的想拿上好的名次。 合作启动会一开始,校领导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番夹杂着方言的发言真是激情澎湃。 其余人也是兴奋又激动,秦泽却倍感头疼,不住地看着腕表时间。 原先说好了会议最多一小时,那就是9点结束,他赶去北楼听何若镜的课,时间绰绰有余。 可不知不觉间,领导们的长篇发言,却已经快要将那一个小时耗尽了。 聘用合同迟迟还没签,在这个节骨眼上,秦泽就是想提前离开都不行。 在给车队负责人抛了无数个眼神暗示后,对方终于寻到机会,引出今天的正题。 听了一小时二十分钟各个领导的发言后,秦泽在聘用合同上顺利签上字,用时五分钟。 他只挑自己关注的重点看,左右电子合同已经给过律师团队把关。 秦泽走出逸夫楼时,已经是9:30。 据他提前看过的校内地图,要去北楼,恐怕还有好一段距离要赶。 * 何若镜习惯提前十分钟就来到教室。 虽有助教在,但她仍会自己调试电脑,顺便将教室的窗户提前打开。 三月还不至于热,没有开空调,窗外有凉风吹进来,卷起半新不旧的窗帘。 她正低头点开桌面上的文件,就觉面前也扬起一阵风,教室里进来了第一个“学生”。 她抬眸瞥了一眼,而后愣住,竟是秦泽。 “跑过来的?”她看着他的汗珠从额前不断滚落,“有空位,干嘛这么着急?” 秦泽喘着粗气,却朝她笑:“你的学生一定又都在抢前排,我总不能落后。” 而何若镜犹豫数秒,还是将手边未开启的饮料递给他,淡声道:“给你,上节课的学生送的,我还没空喝。” 5. 005 孤独 “是学生送给你的?”饮料已被递到面前,秦泽望着瓶身凝结的水珠,反而犹豫了,喉结微动,“我怎么好意思……” “不好意思就算了。” 何若镜没有跟他废话的打算,已经干脆地抽回手。 “别。”秦泽慌忙拦住她拿着饮料的手,声音轻下去,咳了声道,“谢谢,我挺好意思的。” 情急之下,他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这才感受到他掌心温度的滚烫灼热,那层细密的汗珠贴上她肌肤,像是要融化进她的血肉。 但很奇怪,她并不反感与这样一个并不相熟的人发生肢体接触,甚至连洁癖的小毛病也没发作。 “抱歉。” 秦泽已发觉自己的唐突,陡然松开手。 “何老师……” 门外进来几位学生,有女有男,像是特意早点来上课,好跟何若镜说上几句与课堂无关的话。 谈话被打断,秦泽再不便多说什么,拿着饮料,抓紧时间在第一排正中位置坐下。 学生们围着何若镜,你一言我一语,都被最近处的秦泽听得一清二楚。 “何老师,今天应该有记得带吧?催了你好几次了。” “是啊,看你朋友圈的照片,我也想参加了,可惜身体素质太差。” 这节课是《中国哲学史》,来上课的都是大一学生,也是整个大学中最有学生气的一批。 他们看何若镜年轻温和,都把她当姐姐,总喜欢跟她聊天。 “带了。”何若镜无可奈何中又夹杂着对学生的宠溺,“等第一节课下课的课间再说,今天要讲的内容很多。” 她在生活琐事上确实没什么记性,如果不是学生们提过好几回,大概她又忘了。 而秦泽听不懂他们是在聊什么,听他们说何若镜发了朋友圈,更奇怪为什么他看到的全是空白。 等等,何若镜是不是压根就没向他开放朋友圈权限? 秦泽想到这里,眉心轻跳。 何若镜的课,学生们果然积极性比较高。预备铃响起时,除了零星几个请假的,其他学生都已经到齐。 两个班的小课,大家彼此都认识,于是混杂其中,且招摇坐在第一排的秦泽,很容易就被所有人都注意到。 秦泽今天是以技术顾问的身份来到清大,也就没有穿过于严肃的正装。 一身月白色真丝混亚麻衬衫,垂坠的衣料泛着珍珠母贝般的温润光泽,搭配淡灰色高腰那不勒斯休闲西裤,气质慵懒而松弛,显出几分贵气。 学生们看得出他有钱,不像普通大学生,却猜不出他是因何而来。 他目光专注地望向幕布,望向何若镜,甚至还带了纸笔,摊开预备做笔记。 最终,学生们都默契地以为,他是何若镜带的三个研究生中的一个,过来临时充当他们的助教的。 都说这年头,学哲学没出路,要么真心热爱,要么有钱。 像这位这样,不知哪家的公子哥过来读哲学研究生的,也不算奇怪。 上课铃响起后,众人都不约而同收起打量的目光。 听哲学课,特别是何若镜的课,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她没有按学校发的课本走,觉得课本并不够贴合她的预期。 为了赶教学进度,何若镜讲课速度比之前还要快,思维一环扣一环,将前几节课的内容做了总结串联。 接着又开启新的内容。 原著文言文在她的课件里有着无数引用,哲学课上着上着,给人一种在上古代汉语的错觉。 前排的学生发出一声哀怨:“老师,我觉得我脑子不够用了,中哲比西哲难多了,我觉得我开不了窍。” 这也是其他学生的共同感受。 在他们看来,马理论最好学,西哲可以靠培养逻辑思辩能力,可中哲…… “又要说中哲靠天赋了?”何若镜切换课件的手一顿,适时放慢节奏,“确实有这个说法,西哲辩理,中哲悟道。需要悟的东西,好像天然就是无比高深的。” “但这是大学本科课程,还远远到不了需要悟道的高度。”何若镜耐心鼓励着她的学生,“学哲学也不用你死记硬背。第一步,对哲学语言表达要熟悉,多读原著,学着自己建立框架,然后填充。” 学生们的吃力,在何若镜的预料之内。大一学生有活力,更开朗,但也架不住哲学自带的枯燥感。 他们上学期新进哲学系,还带着一股新鲜劲儿,这学期就泄了些气,有几个即使是在她的课上,好像也精神不起来,像要睡着了。 想到这里,何若镜下意识朝着秦泽的方向望了一眼。 他竟一直拿笔记着笔记,洋洋洒洒写了几面纸,冗长的文言文理解起来困难,可他的神色却不带一丝一毫困倦。 这家伙竟然真的在听她讲课? 她正思忖着,下课铃已打响,第一节课结束。 学生们瞬间从艰深的中国哲学中解脱出来,前排有人提起他们一直记着的事:“何老师,记得给我们展示。” 秦泽不知道他们是要何若镜展示什么,只见她经学生们这一提醒,面色少见地透出几分不好意思:“你们想看就看吧,一块奖牌而已,其实没什么值得好奇的。” 从包里拿出来的,是她参加苏州马拉松比赛的完赛奖牌。 一些学生在她的朋友圈看到了图,喜欢今年苏马的奖牌设计,非要亲眼看看。 “但你的名次真的很靠前啊,跟国二运动员的水平差不多。” 几位学生走到讲台旁,端详着何若镜的那块奖牌。 这块奖牌通体金色,有三层,灵感显然来自苏州园林,第一层是“蘇”字的立体浮雕,第二层花窗,第三层为白墙黛瓦、曲径回廊的姑苏美景。 秦泽只听到面前的几个学生在叽叽喳喳,奖牌则是被人堵得严严实实,什么都没看到。 但也确实托学生们的福,由此探知到了何若镜生活中的另一面。 原来醉心学术的她,会爱跑马拉松,而且能跑出成绩。 她不是完全的书斋式学者,也会热衷在万人奔跑的赛道上挥汗如雨。 课间短暂。 不久后,她又回归课堂,讲起孟子的“浩然之气”。[1] 义行的积累,道德的提升,养成人与宇宙融为一体,天地间“大我”的“浩然之气”。 “在行义中明道,是一个长期坚持的过程。也是这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4127|1792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长期坚持的不易,让孟子提出的‘浩然正气’,成为千百年来古代文人高度推崇而又难以企及的精神境界。” “当然了,在座的所有人,包括我,恐怕同样不能说自己有‘浩然之气’。但道理相通,无论是追求‘浩然之气’,还是做学问,或者具体到《中国哲学史》这门课,坚持的恒心是最重要的。” 说着,她在黑板上写下一句话: “掘井九轫而不及泉,犹为弃井也。”[2] 同样是孟子的话,何若镜最后做了总结:“做任何事,以目标为导向,只管一路向前,直至抵达终点。" 凡事有始亦有终。 学术路像一场马拉松,何若镜从不知道这场特别的马拉松究竟有多远,但享受在路上的感觉,更相信自己能跑完全程。 这种信念,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种下的呢? …… 直到下课时,何若镜才想起,她叫秦泽来听的“至人”,因为进度问题,今天根本没讲到。 她多少怀着几分歉意,但秦泽本人却很是洒脱: “没关系,听什么都好,只要是你讲的。” 她发现秦泽同她说话时,总喜欢直勾勾望着她的眼睛。 而他的眼眸干净到像小狗,纯粹、热切,甚至于笨拙的认真,是一个点到另一个点的专一,虔诚如信徒,又像笔直坠入海底的沉船那般义无反顾。 好像两人什么都没说,秦泽就默认帮她拿起包。 他们沿走廊往前,秦泽接着方才的话道:“下节课会讲到吗?或者……何教授单独给我补补课?” 男人俨然一副好学模样,让何若镜无法拒绝,她只有含糊地答允了:“嗯。” 漫无目的的无根草,只愿朝着她的方向飘。 秦泽跟在何若镜身侧,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像是春日不恼人的风。 “还有件事。”男人再度开口,望着她时,语气有些央告意味,“何教授,让我看看你的马拉松奖牌呗,刚才什么都没看到。” 何若镜一怔,没想到他会对一块奖牌感兴趣。 但既然提起,她也没什么可扭捏的,直接从他提着的包里拿出。 秦泽接住沉甸甸的奖牌,在掌心握了握,随后又摊开手掌,认真研究起奖牌的三层构造。 “让我想起一句话。”秦泽低头若有所思。 何若镜的目光也随之望过去,突然生出好奇:“什么?” 秦泽手指翻折着奖牌,抬了抬眉,诙谐道:“三折叠,怎么折都有面。” 何若镜闻言,不禁笑了。 “其实华为手机确实是奖牌的设计灵感来源之一。”她习惯性地考据道,“可惜实物可能没达到设计想要的效果。就像蘇字背面设计的福印章,感觉也一般。” 聊起马拉松,她愈发健谈,又道:“我更喜欢扬州马拉松的奖牌,背面的滚轴可以盖出鉴真远行的图印,图案很清楚。” 而秦泽将奖牌看完,小心奉还给她,突然问起:“你为什么喜欢跑马拉松呢?” 引向私人的话题,他原不指望何若镜一定会回答。 何若镜却看向他,答得不假思索: “因为我妈妈。” 6. 006 孤独 “我妈妈何珍年轻时,是专业马拉松运动员,被省队选拔参加过全国马拉松锦标赛。” 提起母亲的职业经历时,何若镜总喜欢骄傲地带上母亲的全名。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崇拜她,所以十岁那年,嚷嚷着要参加马拉松比赛,就像她那样跑完全程。” “当时没有官方的儿童马拉松比赛,只有民间的非正式活动,我妈带我报了名,还每天陪我跑步备赛。” “但真正开始比赛时,我才知道,马拉松比赛的赛道那么长。那个儿童马拉松比赛其实只有三公里,但在当时的我看来,就是个天文数字。” “我刚跑完三分之一就泄气了,哭着和妈妈说我不行。” “当时已经退役的妈妈,就站在赛道旁,全程跟着我。她对我说,我可以的,坚持下去就一定可以,没什么事是做不到的。” “在妈妈的陪伴下,我最后跑完了那场马拉松。” 那是何若镜跑过最短的马拉松,只有三公里。 也是何若镜跑过最难的马拉松,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成功。 长大后的她发现,那种敢于挣脱一切束缚,敢于闯出自己的天地的信念,就是从那场儿童马拉松开始种下的。 “是妈妈教会我坚持。”何若镜神色柔和下去,“也是妈妈教会我,我能做到任何事。” 她有双和妈妈如出一辙的杏眼,含蓄柔美,但内在是坚韧的,所以眼睛格外有神。 何若镜听妈妈说,早逝的姥姥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 姥姥是个军人,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 和姥爷结婚后,姥姥生下何若镜的妈妈何珍与舅舅。 在这个四口之家里,重男轻女思想同样很重的姥爷,从来都没把一碗水端平过,永远更宠爱舅舅。 但姥姥坚持一视同仁,知道姥爷偏心,就给了何珍更多的爱。 后来给两个孩子分拆迁款,姥姥也是跟姥爷吵了很多次,最后争取到均等一分为二,让还没成家的何珍很早就有了一份保障。 姥姥因病去世时,还不到五十岁。 何若镜因此从没见过姥姥,但却从妈妈口中,清楚地知道姥姥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也记得母女闲聊时,妈妈聊起姥爷对舅舅的偏心,表情有多委屈。 这种委屈,好像能记一辈子。 在重男轻女环境中长大的姥姥,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苦,所以加倍对女儿好,支持女儿的体育事业。 到了妈妈何珍这辈,似乎不愿再重蹈覆辙。生下女儿何若镜后,没有听老家亲戚怂恿偷偷把女儿暂时送走避计划生育风头,再要个男孩,图所谓“儿女双全”,而是选择全力托举女儿何若镜。 何若镜成为了家里的独生女,从小得到母亲和父亲毫无保留的全部的爱。 何珍看着何若镜一点点长大,拿奖状,拿奖学金,二十七岁年纪轻轻博士毕业,进了清大,现在又成了副教授。 何若镜走下的每一步,都让何珍无比欣慰。 “我对马拉松没有像妈妈那么重的事业心,体育老师说我有点小天赋,大概是遗传,但我想,还是读书更重要,所以马拉松单纯成为了我学术之外的最大爱好。”何若镜道。 “人生从来不是坦途。但每次坚持不下去时,我都会想起第一次跑马拉松时,妈妈对我说的话,然后就又能坚持下去了。” 何若镜并未对秦泽提及那些几代人的家事,只讲了她与马拉松,还有妈妈。 而秦泽似乎被她的故事触动,感慨良多,幽幽道:“何教授,你好幸福,有这么好的母亲,她那么爱你。” “世上很少有母亲不爱孩子吧?”何若镜随口道,“我们家这种家庭其实很常见。” “那可未必。”秦泽垂下眼眸,眸光渐渐暗下去,低语喃喃。 何若镜并未听清,不由问起:“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神色微转,握着饮料的手紧了紧,努力让自己恢复方才的轻松神态,抬眸笑道,“谢谢你愿意告诉我你的马拉松故事,也谢谢你愿意让我送你回家。” 何若镜一愣,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凭借熟悉的路线记忆,一路走到教师公寓门口。 一位何若镜熟识的同系男老师刚好走出,牵着条博美要去湖边遛弯。 瞧见何若镜,男老师略停了停,寒暄几句,旁边的博美也热情地围住何若镜,撒泼要扑,偶尔扑歪到秦泽那侧。 秦泽几乎就是在博美爪子沾到自己的那一刻,迅速避到何若镜身后。 与同事寒暄完,何若镜才发现秦泽的异样,他脸色煞白,甚至在发抖。 一米八几的男人,身上肌肉线条那么明显,竟然会被狗吓成这样。 “秦泽,你怕狗?”她向他寻求确认。 秦泽点头承认:“有一点。” 恐怕不是“一点”,何若镜想。 此刻,他整个人都还躲在自己身侧,目送博美远去后,才渐渐与她拉开过近的距离。 “童年阴影,没办法。”狼狈之下,秦泽试图挽尊,“刚才没有心理准备,猛一看到,实在控制不了反应。” 事实上,就算有心理准备,他也受不了陌生的狗往他身上扑。 这些年他唯一接受的,是他亲哥和嫂子养的那条叫“云朵”的马尔济斯犬,而且很勉强,全靠一次次在哥嫂家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没事。”何若镜并不戳穿他佯装的镇定,而是转移话题,“时间不早了,你要不要吃个饭再走?” “好啊。”秦泽一愣,没想到几次被拒的请求,在这一刻被答允,心头蓦然一颤,“我们去哪里吃?” 何若镜目光平静地扫向近处那栋建筑,略一颔首:“去教工食堂。” 五分钟后,两人在教师公寓旁的食堂二楼坐下,何若镜刷了教工卡自助取餐,秦泽属于校外人员,微信扫码付了款。 清大的食堂是数一数二的好,菜品多,价格便宜,何若镜没时间自己做饭,所以基本都是在食堂解决一日三餐。 正值午餐时间。 教工食堂虽然不像学生食堂那么拥挤,但人也不算少,邻桌坐满了人。 何若镜就餐时安静又迅速,旁边的秦泽也就无从开口搭话,也老老实实迅速地吃完。 下楼临分别时,何若镜顺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4128|1792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问起他:“这块儿交通不好,今天开车过来听课是不是很麻烦?” “不麻烦,早上过来刚好错开高峰期。”秦泽干脆道,“以后也没有什么麻烦的机会了,我听课会很方便。” “什么意思?” 何若镜一向聪慧,听出他话里有事,不觉疑惑。 秦泽却微微勾唇,拖着慵懒的尾音,挑眉道:“秘密。” “不用卖关子。”何若镜压下眉梢,横他一眼,“我对你没什么可好奇的。” 虽这样说,不多时,她却又注意到秦泽一直拿在手里的那瓶饮料还是满的。 “好奇怪。”何若镜的目光落在他身前,悠悠道,“给你瓶水,你拿到现在,一口也没喝。” 渴成那样,接了水却不喝,真是自找苦吃。 “你不是对我不好奇吗?”秦泽噙着笑反问。 见何若镜转身要走,他立马敛去笑意,低声回答:“是我想留久一点。” “水是有保质期的。”他解释道,“打开晚点,就能保存久点。” 在他回答时,何若镜打量着他的神色。 他确实没有撒谎,但何若镜却并不十分理解他的这种心理。 随手递给他的一瓶饮料很珍贵吗? 算是需要特意保存的东西吗? 她想起孩童时期,自己有过将喜欢的零食放在最后吃的下意识。 但物质条件优渥的成年人秦泽,本不该如此。 刻意克制口渴的本能,更像是在以此延长心理愉悦感。他的过度珍视,像是把这瓶水赋予了太多的情感属性。 何若镜能感受到,他对她的喜欢。 但这种毫无保留的袒露,让她有种失序感。 传闻中的花花公子,不该是这样青涩、莽撞,眼底藏着这样干净的慌张。 困惑之下,这回轮到何若镜主动突破界限:“秦泽,冒昧问下,你谈过多少段恋爱?” “什么?”她的直率猝不及防,险些让他招架不住,秦泽下意识的回答完全没带情商,“等等,让我数一下。” “多到数不过来了?”何若镜皱起眉。 “不是。”秦泽连忙解释,“上次分手都是五六年前的事了,我在往前回忆,需要一点时间。” 何若镜没想到他的空窗期会那么长,一时愣住。 而秦泽则是加速数完,诚恳回答:“九段。” 说完后,他自己也觉得荒唐。面对心动的女孩,他竟然在谈前任这些雷区话题。 然而何若镜并不认为这是雷区。 她略思忖了下,接着又随口问:“九段之间重叠劈腿过?” “没有。”他答。 “无缝衔接过?”她又问。 秦泽眉心轻跳:“算有吧,分手后,很容易又遇到其他女生,合适就很快在一起。” “那分手原因呢?”何若镜语气放缓。 秦泽思索一阵,有几分茫然:“其实一直不是很明白。” “不明白就把女孩甩了?”何若镜反问。 “没有。”秦泽脸色闪过一丝尴尬,压低声道,“我的九段,其实都是女孩甩了我。” 7. 007 孤独 堂堂秦二少,谈的九段恋爱都是被分手。 但何若镜认为这没什么值得嘲笑的,只觉得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坦诚。 而何若镜与他的情况完全相反。 在她的历次恋爱中,都是她先提分手。 因为她比历任前任都更为果决,对精神层面的契合也更为严苛。 她总是喜欢理性地判断一个人,就像那天奔跑在马拉松赛道上,她就已经在深度审视前男友洛经纶。 她遇到过各式各样的男人,但还没有一个,能像面前的秦泽这样,这么快勾起她的好奇心与探索欲。 “那我能问问,后来为什么空窗期五六年吗?”何若镜问道。 单看前任数量,就知道秦泽并不是个清心寡欲的人。 然而秦泽的眸色却深沉下去,几乎是本能反应地,比原先多了些回避意味,淡声道:“抱歉,这我不能告诉你。” 跟着,他像是察觉到了何若镜的错愕,不愿让她误会自己的态度,忙转换语气解释:“是我失态了,但人都有点自己不想说的事,也希望你理解。” 何若镜已猜出这问题触及他的痛处,自觉莽撞,轻声道:“理解,也是我冒昧了。” 她这话,让人听着总觉得是又要不动声色拉开距离。 秦泽心头一紧,连忙把话往回找补:“怎么会冒昧?我巴不得你以后多冒昧我几回呢。” 是世上少有的,自己求着被冒昧的人。何若镜不禁一笑。 秦泽看她神色放松下去,才又柔声道:“明天下午有你的课,但可惜……我要向何教授请假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排课?”何若镜问道。 秦泽打了个响指,抬眉有些得意:“花钱找你的学生买了课表,聪明吧?” “那很笨了。”何若镜却冷静地瞥他一眼,“网上就有公开的,而且也可以直接问我。” “咳。” 遭受何若镜式的嘲笑,是秦泽为数不多的不会被惹恼的“被冒昧”瞬间。 他甚至还有兴致追问:“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请假吗?” “好吧,为什么?” 连何若镜自己也说不清楚,她为什么要配合秦泽的幼稚问答。 “明天是我小侄女生日,晚上家里要聚一聚。”秦泽整个人都精神许多,眉眼舒展开来,笑道,“她三岁了,活泼又可爱。” “那祝她生日快乐。”何若镜很是自然地说出祝福,“在家人的爱里长大的幸福小孩。” 秦泽一时分不清,那句“幸福小孩”,她是在说她自己,还是在说他的小侄女星星。总之,绝不会是他。 闲聊中,他们已经走至岔路口,意味着已该分别。 何若镜赶着回教师公寓午休,而秦泽要去取专门给小侄女预定的生日礼物,顺便又给兄长秦牧打了个电话。 “喂,哥,跟你汇报一下,我揽了个活,给清大的学生当赛车技术顾问,下月月底开始常驻清大,连公寓都申请好了。” “下月不走了?”电话那头的男人嗓音温沉,似乎是松口气般的。 秦泽立刻反驳:“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 “嗯,没说过。”秦牧声线仍然平稳,却是毫不留情在揭他的短,“敢情上个月说要跑去撒哈拉沙漠住几个月,体验三毛笔下生活的人,不是你。” “我说说而已。”秦泽嘴硬。 秦牧低声笑了:“嗯,甚至顺便买好了机票。” “哥……”秦泽无力再狡辩。 但秦牧也没再刨根问底,只道:“不管是因为什么事,因为什么人,至少牵绊住了你,让你能安心待在繁城了。” “好了,明天早点回家,我们都很想你。”秦牧最后道。 秦泽想,大概是兄长结婚六年多的时间里,逐渐被爱情软化了,对人说起想念,那叫一个顺嘴。 但他犹豫着,总觉得那句“回家”,实际上于他而言,还是有点陌生。 哥哥嫂子,还有小侄女星星,当然都是他最珍视的亲人,是家人。 可他们的小家,并不算是他的家。 他好像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拥有过一个自己能称得上“家”的地方。 他没有和哥嫂住在一起,事实上,这些年,每年他回繁城的日子都屈指可数。 他总是在世界各地跑,不过也有正当理由,左不过是在为了比赛赚积分。但即使是没有比赛的时候,他也更习惯待在外地。 他总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晚上,回到他一个人独住的大平层时,躺在床上,他蓦然又想起白天里,何若镜问他的最后一个问题。 他不想答,但夜里做梦时,梦会带着他重温答案。 他梦见了…… 小时候自己被其他小孩喊“没有爹的野孩子”。 面对扎堆的起哄,那时的他随口咧咧:“嗯,我爹死了。” 爹死了,当然也就没有爹。因为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父亲这一号人物,他对母亲口中那位“早死”的父亲,没什么感觉,更没有尊重。 他压根不知道拥有父亲是怎样一种体验。 既然从未体验过,那么也就无从产生任何情绪。 在前二十年的岁月里,他与母亲相依为命,随母亲姓张,叫张泽。 虽说是相依为命,但生活上却是衣食无忧,甚至于条件优渥。 母亲张婉凝对此的解释,是他那“早死”的父亲给他留下了一笔遗产。这笔丰厚的遗产,就像是《天书奇谭》里不断生出钱来的聚宝盆,供得起用过即丢的无数奢侈品。 于是秦泽认为,有个“早死”的父亲,也没什么不好。被母亲独自抚养长大,同样也还不错。 除了母亲的堂弟偶尔出现时。 印象之中,这位堂舅每次上门,都带着一身酒气与烟味。这个邋遢的男人不习惯进门时换上拖鞋,带着泥的脏皮鞋总会一点点把地板蹭黑。 放学的秦泽每次都皱着眉从堂舅身侧路过,然后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不想看他一眼,但外面的声音还是会顺着门缝蹿进来。 “姐,再给我搞点钱。” 童年记忆里,堂舅要钱的声音总是很小,扭扭捏捏。 可如果母亲对此不耐烦,斥骂他几句,他一定会开始抬高声音,有意压过母亲的声音:“怎么了?我又不常来,你现在那么有钱!再说了,就算手头没钱也能随时找他要!当年如果不是我教你,你有再大的能耐,能认识他?” “面前摆着摇钱树,还不知道怎么赚,不是傻子就是瞎啊……” 堂舅似乎说了很多,但秦泽只听到了开头,后来的都被母亲有意抬高的声音盖住了。 秦泽脑子里转悠的,也就只剩了句“你那么有钱”。 母亲确实有钱,秦泽深信不疑。 高中毕业后,他的成绩那样差,母亲依然把他送去英国名校留学。 秦泽不用想都知道,是他母亲给学校捐了楼,他才进得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秦泽开始觉得母亲的钱财有点多到离谱了。但小小的试探与询问,都被母亲遮掩过去。 他接着又梦见了…… 他第一次见到兄长秦牧时的场景,那时他还根本不知他们是亲兄弟。 因为英语不好,在英国留学的秦泽从一开始就四处磕磕绊绊。 进了校园后,他连教学楼都找不到方向,又不好意思问路,只好在一棵松树下打转。 不用多想,最后当然成功错过上课时间。秦泽不慌不忙,彻底放飞自我,索性坐在松树边的草地上,看着一只小松鼠从松树上飞快地跑下去。 他看得入神,好半天后,才发觉松树的不远处多了一个人,也在看松鼠。 那人也是亚洲面孔,身材挺拔,个子约莫比他高出半个头。 身在异国他乡,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秦泽却觉得这个人他很熟悉。 一时之间,他最开始的那些不好意思,都暂时消失了。 他操着很不流利的英文,和对面的人打起招呼。 那人抬起眼眸,很淡漠地瞥了瞥他,然后道:“我会中文。” “那可太好了!请问你知道这个教学楼怎么走吗?就是这么拼,我不太会发音。” 秦泽一边拿笔写,一边向那人比划。 那人似乎是为此感到无语,但还是指了指他的身后:“就是你身后的这栋楼。” “哦……谢谢。”秦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你叫什么名字啊?能认识一下吗?”秦泽主动勾搭。 可那人好像生来傲慢,根本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就在那人要转身离开时,秦泽又慌着叫住了他:“哥们,那你能陪我进去吗?” “我找不到教室……”秦泽小声叨叨,“我在国内英语差死了,高考只考了55分。” 在异国他乡,在这样一个陌生人面前,秦泽好像很轻易地,就把别扭的自尊丢在一边。 对于他高考英语考了低分的事,都很坦荡。 但说完后,瞧着那人沉默的模样,秦泽自己也感到后悔。 是不是蠢啊?这种事难道值得炫耀? 秦泽在心里哀怨。 哀怨一阵后,他才发现旁边的人真的没有离开,而是回头朝他看。 “不去上课了?”那人淡声道。 又过几秒,那人走到了他的身旁,拍了下他的肩膀:“我叫秦牧。” 能和秦牧认识,绝对是件幸运的事。 尽管秦泽把理由归结为:秦牧对他无助处境的怜悯与同情。 一个高考英语55分的人,独自在伦敦留学确实不易。 尽管秦牧看上去性格就挺冷淡,秦泽还是从此赖上了秦牧,有点想把秦牧当翻译机的意思,为了礼貌,便一口一个“学长”。 秦牧一边嘴毒他的发音太差,一边又开始认真辅导起他的英语口语。 学习上的沟通,很容易延伸到生活。 秦泽逐渐了解到,秦牧的父母在国内经商,秦牧是书上描写的那种真正的豪门公子哥。 但秦泽并不羡慕秦牧的富有,因为他自己也不算真的贫穷过。 秦泽只会羡慕秦牧拥有完整的家庭。 他头一次从同龄人口中听到一些家里的事,听到秦牧的母亲是如何聪慧,父亲又是如何干练持重。 这些与父母的相处趣事,终于勾起了秦泽对“父亲”这一角色的好奇。 “真羡慕你。”秦泽道,“又有爹又有妈的。” 聪明的秦牧立刻从他的话语中听出端倪,沉默不言。 而秦泽自己却不在意:“只是感慨一下罢了,我和我妈两个人就挺好,真要突然送我个爹,我可受不了。” 于是秦牧也笑了下:“像我父亲那样的人,其实我也一样受不了。” 彼时,秦牧还不曾知道父亲在外有私情的事,可也能感觉到父母之间感情上的不够亲近。 秦仲钧很爱秦仲钧的儿子,但秦仲钧不爱秦牧。 “你父亲?”彼时的秦泽应该叫张泽,他跟着道,“我感受不来,但感觉秦姓挺好听的。” 说笑的秦泽压根想不到,有一天他真的姓了秦。 更想不到,短短几年里,事情变了那样多。 秦牧的母亲秦繁因病去世了。 没有太久,秦泽的母亲张婉凝就“结识”了秦牧的父亲秦仲钧,然后又迅速结婚。 秦泽从随母姓的张,改姓秦,成了秦仲钧的继子。 长了这么大,竟成了别的老男人的继子,秦泽听在耳中,多少有点不舒服,甚至有点泛恶心。 可又想到,母亲自结婚后,确实多了太多的笑容。 如果他们真心相爱,母亲因此而快乐,喊老男人一声“爹”,好像也不是不行。 于是秦泽站在秦仲钧的面前,看了眼母亲,然后望向秦仲钧,极其恭敬地称呼他:“父亲。” 秦泽跟着发现,秦仲钧看他的眼神很复杂,他有点不太摸得透,也没心思去摸,只想着该去见一见秦牧。 曾经的学长,现在的继兄。 自秦牧母亲病重后,秦牧从伦敦过去照料,后来又忙着料理丧事,时间一晃,他们已经有很久没见。 秦泽以前说过想参观一下秦牧的家,秦牧也说有机会一定会带他来。但没想到他真正第一次来秦宅,竟然是要以家庭成员的身份住下。 看到秦牧脸色不好,秦泽开始关怀:“秦学长,伯母去世的事情,我知道后也很难过。如果不是当时我妈不同意我请假,我也想去看望的。” 秦牧不说话,只是握紧了拳。 秦泽只当他是在难过,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以示安慰,像极了秦牧第一次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然后秦泽忍不住唤了一声:“哥。” 声音很轻,可足够秦牧听清。 秦泽自己都觉得意外,这声“哥”实在比对着秦仲钧的那声“父亲”要容易太多了。 喊出来后,秦泽甚至觉得心里很畅快。 他期待着秦牧的反应,一切都有点像他们第一次遇到时。 只不过,那一次是他对校园不熟悉,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4129|1792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回是他对秦家不熟悉。 可秦牧再也不会帮他熟悉了。 很突然地,秦泽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推开,比他高出半个头的秦牧冷冷地望着他,眼神里满是厌恶。 “滚。” 秦牧第一次这样对他道。 在伦敦留学时,几乎已经将秦牧视为兄长的秦泽,一下子就呆住了。 “你和你母亲,同样让我感到恶心。”秦牧又道。 秦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个房间的。 他反反复复想的,都是秦牧对他的厌恶是从何而来。 是因为秦仲钧与他母亲结婚的不合时宜吗? 可在繁城,丧妻续娶的豪门望族多了去了,中间空窗期很短的也同样有很多。 毕竟“死者长已矣”,“守节”的长短,九泉之下的人已经无法知晓,更像是做给活人看。 就算秦牧是因为这件事讨厌他母亲,也不该牵扯到他,他是无辜的。 他无法阻止这两人互生好感,不能仅凭他与秦牧认识,就反对自己的母亲嫁给丧偶的秦仲钧。 退一万步讲,秦牧自己不也没能阻止他的父亲秦仲钧起心动念吗? 秦牧又凭什么冲他发火? 在初进秦宅的前两个月里,秦泽始终没能想明白。 期间,他主动向秦牧示好,秦牧也从来不理他。 到了第三个月时,秦泽有些心灰意冷起来,逐渐逃避起秦牧。 如果一个你曾经视为好友的人,突然单方面与你绝交,对你冷言冷语,那么你就算想和好,也再无从开口,拉不下自己的面子。 可即使不见秦牧,秦泽也始终怀着一份莫大的委屈。 为了母亲来到秦家,他什么好处都没捞到,还被曾经的好友厌恶。 秦泽内耗几日,烦躁又几日,终于在以前的那些看不起他的同学突然来找他时,想通了一切。 如果上天注定让他成为秦家的继子,那他至少要做到不浪费这个机会。 从前的经济条件是不错,可跟现在相比,是小巫见大巫。 大家都开始叫他“秦二少”,因为秦仲钧的那一层关系,他完全可以在繁城耀武扬威。 有很多漂亮女孩主动簇拥着他,而他也渐渐滥情,染上了那些公子哥的放荡,还搭讪了在繁河边画画的女孩。 秦泽以为秦牧在这方面也是一样。 直到那天,他又一次看到了秦牧冰冷的眼神,只为维护身后的失语女孩。 秦泽认出,她是那个在繁河边画画的女孩。但秦牧竟叫她“妻子”。 她很年轻,也够漂亮。 秦泽当时感叹了一下,哦,原来他喜欢这样的女孩。 秦泽的恶作剧心理一下子就起来了,想报复一下秦牧这几年对他的冷漠。 “对了,我哥和你说过吗?你是我哥的第十几任来着?” “你好像不知道,我哥有多浪荡。” “你太单纯,没了解清楚就和我哥结婚,有点太可惜。” 在秦牧到来前,秦泽对着他这位嫂子,说了一大堆,听说的,提前乱编好的,还有随性临时发挥的。 可好像没什么作用,顾絮影没有和秦牧吵闹,他们两个人看上去很和谐。 在秦泽开始怀疑他们是协议结婚时,他们又总能显露亲密,后来还一起养了狗。 秦牧明明知道,他最讨厌狗。 每次看到那只小小的白狗时,秦泽都忍不住咬牙。 连带着,他也很看不惯让秦牧买下狗的顾絮影。 可是他与秦牧的关系,好像又是在顾絮影的推动下,渐渐好转的。 久而久之,秦牧看他时,眼里已经没了厌恶。后来秦牧住院,秦泽终于鼓起勇气,买了水果篮来看秦牧。 这一次,他依然看到顾絮影陪在秦牧身侧。 秦牧没有再对他冷言冷语,只道:“谢了。” 对于秦泽来说,这么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已经足够让他开心。 在嫂子的帮助下,他与哥哥的关系是不是会继续修复呢?秦泽想。 可美好的愿景总会破灭。 他听到他的堂舅在秦氏集团与他母亲吵架,似乎又是因为钱的事。 他摇了摇头要走开,却听到了堂舅的下一句话:“秦泽也是他秦仲钧的种,凭什么只有那么一点股份?” 秦泽呆住了。 继子而已,他怎么就成了秦仲钧的种了? 他以为堂舅只是胡言乱语,可母亲也跟着开了口。 “二十多年了,秦仲钧如果真想对我们母子好,还会等秦繁死了,才娶我吗?小泽背上继子的身份,一辈子都洗不掉!” 哪里只是继子的身份呢? 秦泽靠在墙上苦笑。 原来哥哥厌恶他,是因为他是秦仲钧在外的私生子。 “与其看着秦牧羽翼丰满,秦仲钧把秦氏也给了他,倒不如我们能吞一点是一点。” 他听到母亲和堂舅在密谋:“集团将来如何发展,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那是秦仲钧秦牧父子的……” 他听到母亲完全不在意他为之工作付出的秦氏集团:“小泽也是个不争气的……” 后来的话,秦泽已经听不清了,他只记住了一件事,他是带着原罪的私生子。 秦泽觉得,这个词好脏。 后来的举报绝对称不上正义,他只是觉得痛苦,不愿母亲继续错下去。 那些事早晚都能被查出来,他早点制止,母亲也就少错一点。 可秦泽也因此付出了代价。 花花公子体验卡一张,期限六年,如今终于过期。 张婉凝因此在狱中大骂他为不孝子,秦仲钧也觉得他很像养不熟的白眼狼。 可他面对这些时,都不如面对秦牧时紧张。 “我全都知道了,对不起。” 他给秦牧发了短信,等回信时,时间几乎以秒计算。 而他终于得到了兄长的回应,秦牧再一次真心地叫他“小泽”,邀他出席他们的婚礼。 在秦牧与顾絮影的婚礼上,秦泽不止一次地想,如果他将来办婚礼,要办成什么样。 想得多了,自己也觉得可笑,毕竟浪荡五六年,还多了私生子的身份,他好像根本不值得被爱。 后来回国,依然有很多人劝他成家。 每年过年,秦牧与顾絮影,甚至是顾絮影的妈妈和姨妈,都会问一嘴他现在有没有女朋友。 被问得多了,秦泽开始习惯性摇头,吊儿郎当道:“没有没有,孤寡一生。” 8. 008 孤独 次日。 秦泽原本说下午再回秦宅,但哥嫂一直催促,于是中午就抱着礼物往那边赶。 秦泽算是看着小侄女星星长大的。 他还记得嫂子顾絮影怀孕后,哥哥秦牧是如何紧张。 顾絮影六月底怀孕,预产期在三月。秦牧从很早时就提前学习着该怎样做一个好父亲,看了很多育儿的书。 他们夫妻二人一起为孩子布置婴儿房,那么温馨。 还记得当时顾絮影生产,秦牧揪着一颗心,那么沉稳的男人,竟像个孩子似的哭了。 秦泽感受到,哥嫂这对新手父母,是那样爱自己的孩子,他们小心呵护着女儿星星的柔软。 一日一夜,日子这样过去,他们见证着女儿的每一次成长,看着她一点点长高,学会了爬,学会了走路,学会了说话,甚至开始懂得和小狗云朵一起玩儿。 秦泽很羡慕幸福的星星,也同样爱着这个,从出生就被爱包围的孩子。 星星生性活泼,最喜欢穿着青绿色的小裙子,歪头朝人卖萌。 除去父母和姥姥,年幼的星星和秦泽最熟。 但秦泽花了好久的时间,才逐渐适应了自己在星星面前,作为“长辈”的身份。 在顾絮影与秦牧两人都忙碌的时候,散漫的秦泽会成为星星临时的照看者,陪星星玩耍。 星星的桃花眼随了爸爸,而鼻子则是随了妈妈的小巧精致,宛如漂亮的瓷娃娃。 秦泽记得,去年星星过生日时,他给星星送了新的蜡笔。 星星从小就表现出对画画的特别的热爱,且天赋极佳。 她会奶声奶气地给父母展示她手里的画。 至于对方的回应,秦泽早就能背下来。 他那女儿奴的兄长,一定要夸星星是画画天才。而嫂子这个专业的画家,也会不吝夸赞,夸星星的色彩用得好。 而每一次,得到他们的称赞后,星星还不知足,总要凑到正在玩手机的他面前,扬着骄傲脸:“叔叔,要不要看看星星的画?” 秦泽配合地仔细端详起这幅画,望着她在白纸上画的一道彩虹。彩虹上方不远,挂着一弯月牙。而在彩虹下,站着四个人。 “哟嚯,月亮下出彩虹了?”秦泽抬眉。 “不行吗?”星星疑惑。 “当然是……” 秦泽正要详细吐槽,就听到了兄长的咳嗽声,随之而来的,还有那记警告意味的眼神。 “……可以。”秦泽妥协。 “这样就是很好看啊。”星星得意地摆弄着她的画。 她好像有意要在秦泽面前晃悠,引秦泽主动问起彩虹下面的人。 秦泽皱着眉,终究还是无法忽视掉小侄女眼里的那份期待,装作好奇般提问:“那彩虹下面的人都是谁呢?” “这是星星!”星星指着画上最矮最小的那个穿着青绿色裙子的小女孩。 “这是爸爸妈妈。”星星的手指点了点,原来在星星一左一右站着的是顾絮影和秦牧。 “那这个呢?”秦泽看着那个单站着的人,是真的有点好奇了,“是我吗?可我为什么也穿着裙子,扎着马尾?” “当然不是你呀!”星星认真纠正,“真笨,这是姥姥。” “那我呢?”秦泽佯装不高兴地问起。 “叔叔在……”星星笑着指了指画的最高处,“叔叔在月亮上。” “啊?”秦泽一愣,“我在月亮上干什么?” “去月亮上找嫦娥仙子,漂亮的仙子是叔叔的女朋友。”星星笑盈盈地看着秦泽。 秦泽早就习惯了小星星的天马行空,没想到小家伙还会操心着他,也“感谢”起她的好意:“谢谢你给我安排世上最漂亮的女孩做女朋友。” “不是最漂亮,是第二漂亮哦。”星星煞有其事。 “那第一漂亮是……”秦泽说了一半,就想起什么,果然看到星星的眼神落在顾絮影那边。 “还用问吗?世上第一漂亮的是我妈妈,第一帅气的是我爸爸呀。” 星星说得很坚定,仿佛这句话是真理,无条件捍卫自己的爸爸妈妈。 话音一落,好像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这小家伙,可真是人小鬼大,情商与智商都爆棚。 “难道你不同意吗?”星星小声问道。 秦泽哭笑不得,此刻也突然有意想要逗她,便同她偷偷商量:“星星,第一帅气的名次能不能给我?你爸爸第二帅气?” “为什么?”星星认真评价,“你又没有我爸爸长得好看。” 秦泽脸一黑:“但我比你爸年轻!我个人觉得我比他帅多了!” 星星沉默两秒,扭头便朝着秦牧喊:“爸爸,叔叔说你老了。” …… 也是那天。 秦泽与星星两人独处时,星星同他说起秘密,谈起理想,是说过很多次的愿望,要做妈妈那样的画家,也要做爸爸那样的董事长。 秦泽直率,只有两个字评价:“贪心。” 星星很大度地没计较他的话,反而还问起他:“那叔叔你呢?” “我的理想和你们不一样。”秦泽第一次谈起理想,却是和这样一个小孩。 “我只想……能找到个真正温暖的人。”秦泽道,“她爱我,我也爱她。” 星星听完后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严肃道:“叔叔,你是恋爱脑吧?” “瞎说,我这是缺爱。”秦泽脱口而出。 两人陷入沉默。 或许世上有过一个名人,说过类似于“其实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症结所在”这样的话语。 过了三十岁之后,秦泽渐渐感觉到,能找到一个女孩,然后彼此相爱,是多么难的一件事。 “那祝你今年实现愿望哦。”星星真诚地祝福他道。 “借你吉言。”秦泽回得很畅快。 …… 星星的话或许真的自有其魔力,一晃一年过去,命运又给他开了扇窗。 跑车一路顺风驶去,秦泽口中哼着的调子,难得如此轻快。 回到秦宅,刚一进门,秦泽就被迎接他的星星扑了个满怀。 小女孩撒着娇,记挂着他答应的生日礼物,他自然重诺,挺郑重地将手里的礼盒交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4130|1792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 星星迫不及待地打开,欢喜地拿出里面装着的F1赛车模型,捧得很高很高。 “叔叔万岁!” 星星一边高呼着,一边去找父母炫耀。 秦泽则在心里感慨,他这小侄女确实格外不同,这么小就有自己的主见,幼儿园同班其他的女孩子都是玩芭比,偏她喜欢赛车。 “妈妈妈妈,我要当赛车手。” 星星依在刚下楼的顾絮影怀里撒娇。 秦泽听了想笑,抬眉道:“你又不当画家和董事长了吗?” “不,星星全都要当。”星星执拗地表示全都要,“赛车也要好多好多。” 真是贪心的小家伙。 秦泽帮忙拿着装模型的盒子,待星星走近时,又低下身去,同她说悄悄话:“以后还给你买,谢谢你这个小预言家。” “什么?”星星眨眨眼,没明白他的意思。 和三岁小孩相处,真是一点弯弯绕绕都不能有。秦泽将话说得直白,眯起眼睛:“托你的福,我找到那个月亮上的仙子了。” “哇!叔叔有女朋友啦!”星星高呼出声。 这动静无疑是出卖了他,成功招来秦牧与顾絮影的注意,两人一起望向他,像是要审他。 秦泽难得会红脸,真想捂住星星的嘴,咳了声,冲着众人解释:“小孩乱说的,八字还没一撇,我只是遇到了一个喜欢的女孩。” “那也行呀。”顾絮影为他开心,“昨天我还跟你哥发愁呢,今年都要三十一了,我们给你安排的相亲,你全都能逃就逃了,真是让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秦牧与顾絮影,或多或少都明白秦泽心里的想法。 他对婚姻的逃避,甚至于对恋爱的逃避,都源自于父母。 如今一个已经在几年前重病去世,而另一个,还在监狱服刑。 秦牧与顾絮影是真正把秦泽当家人看待,心疼他这几年来的孑然一身。可真要说起该怎么帮他,也不过多劝几句,多给他组些局。 解铃还须系铃人,被心魔所困的人,也只能靠自己走出来。 “小泽,这些年总感觉你不开心,心事全一个人藏着。其实很多事,你都可以跟我和你嫂子说,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你尽管提。”秦牧突然开口。 秦泽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一则是当年那些矛盾,终归不是他们两个人所愿,秦牧多多少少对他存有愧疚。 二则是他在外漂泊久了,像根浮萍,如今终于有了喜欢的女孩,秦牧想帮他,想看他也获得幸福。 秦泽回想起自己与何若镜是怎么认识的,不禁笑了,朝秦牧道:“哥,不用你帮我,你前些天已经帮我一个天大的忙了。” “什么?” 一向精于筹算的秦牧,也会猜不出他所指的是什么。 “哲学沙龙呀。”秦泽语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我就是在那里遇见了她。” 秦泽从未想过,这个他先前百般推辞的活动,会让他遇到他命定之人。 后来几天,他甚至有种特别的后怕,怕与何若镜错过,怕失去了那束光。 9. 009 孤独 秦牧一听便会意,知道对方多半就是那场哲学沙龙上的某位高校教授。 难得难得。 五六年没再动恋爱心思的弟弟,如今终于春心萌动,还不时看一眼手机。 他细瞧,弟弟关注的竟然是清大的官微。 顾絮影则很热心地想要追问几句情况,秦泽却难得内敛起来,不肯多说。 “不行啊。”顾絮影因此煞有其事,“小泽,以你的情商,我总不太放心。” 秦泽还未想到嫂子会这样质疑自己,当即反驳:“有什么问题吗?我情商很高啊。” “嗯,很高……”顾絮影回忆起当年与秦泽那并不愉快的初次见面,揶揄语气明显是在说反话,“第一次见你时,就领教过。” 话音一落,秦泽顿时尴尬到冒汗:“嫂子,这就别提了吧……” 人总有几件这辈子提起来都后悔的事。 当年他还是游手好闲的公子哥,跟着那帮狐朋狗友去郊外飙车,繁河边偶然遇见顾絮影,又因跟朋友打的赌,去故意搭讪顾絮影,吊儿郎当没个正型。 可怜顾絮影那时的失语症还没治好,被他骤然搭讪,他又那样盛气凌人,真是被吓得快要哭出来,拒绝后赶紧跑掉。 这事情后来也是戏剧化…… 顾絮影第二次见秦泽时,是在秦牧邀她去参加的晚宴上。 那时秦牧朝着秦泽勾了勾手指,开口随意,语气寡淡,却不容人拒绝,有种特别的压制气场。 正式介绍顾絮影的身份,又像是警告:“小泽,过来,叫嫂子。” 秦泽闻言,不可思议地望向顾絮影,脸色变得无比苍白…… 他万万没想到,几天前见到的顾絮影,就是兄长为了反抗家族联姻而自己选择的协议妻子。 更没想到,哥哥嫂子后来真正相爱,且在嫂子的帮助下,他也终于和哥哥秦牧缓和了紧张的兄弟关系。 时隔五六年,顾絮影开了个玩笑,又提起此事,惹得秦泽无比紧张,一个劲儿往秦牧那边望。 秦牧观察敏锐,果然察觉到异样,眯起眼睛似有不悦:“小泽,第一次见絮絮,你干什么了?” “没什么。”顾絮影一挥手,温和又随意,“我大人不计小人过。” “是呀。”秦泽感激地望了顾絮影一眼,又想起这些年跟兄嫂一家的相处,眼眶莫名一红,“嫂子,有时候我觉得你像妈妈。” “你胡说什么?”顾絮影瞬间一窘,“我……我比你年纪还小呢。” “可能是种感觉吧,不都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吗?”秦泽垂下眼眸,轻拍着凑到自己怀里的小侄女星星,“嫂子虽然比我小,可这些年,也是嫂子一直照顾我,关心我。” 兄长秦牧同样会关心他,但集团事务繁杂,总不能像顾絮影那样细心地顾着他。 顾絮影与秦牧的家,永远都会为他预留一间套房。 他在世界各地跑,顾絮影会记得那些城市与繁城的时差,总嘘寒问暖,在每一个阖家团圆的节日给他打电话。 顾絮影还是家里的财政大管家。每月定时给他打钱,让他有种仍在当拿生活费的大学生的恍然。 “知道我关心你,就把我买的那些营养品按时吃。”顾絮影提醒道,“都是对骨骼好的,别还像个小孩似的不在乎,听到没?” “是啊,絮絮说得对。”秦牧也搭腔,“你的腿一天没恢复到从前,我们一天不安心。” 对于去年的那场车祸,两人都心有余悸。同时,他们也是对秦泽既感动又心疼。 当时是秦泽开车,迎面有辆车失控撞上来,秦泽为了保护因晕车坐在副驾驶的顾絮影,紧急调整方向,那车就撞到了他那边。 小腿胫腓骨骨折,让秦泽在医院病床上躺了好些时日,他却笑呵呵的,好像为了重要的人,为了那份温暖,做什么都值得。 “哥。”秦泽突然仰起头,又对秦牧说着心里话,“我从来不知道父爱是什么,很久以前,我也羡慕别人有爹。但经历这么多,我不再羡慕了。” “我觉得……有你这样的哥哥,我已经很值了。”秦泽眼底噙着笑意,“咱俩是世上唯一的血亲了,这种羁绊,还真挺特别的。” 秦仲钧几年前就去世了,他们都没了生物学父亲。 他把秦牧视为唯一的血亲,又显然是刻意不再提母亲。 由此,兄长秦牧一家,还真成了他唯一的亲人。 “怎么今天这么多感慨?”秦牧也有触动,但多少觉得氛围过于伤感。 问起原因,秦泽自己也不知道。 可能只是许久不回家,猛然被家里的温馨与温暖冲击。 也可能……是他昨天与何若镜聊起的家庭话题,一直在他脑子里徘徊,让他忍不住对比,联想到自己。 正感伤着,小狗云朵从旁边房间慢慢悠悠跑到了秦泽脚边,兴奋地咬起他的裤腿。 “哎呀……” 秦泽甩不脱,也就认命地任由云朵咬。云朵见他没躲,还热情地舔起他的掌心,惹得秦泽紧皱眉头,无比嫌弃小狗的口水。 怀里的星星见状,笑成一团。 …… 这次回家,秦泽在家里连带周六,住了两天。 到了周天,说什么他都要走,口中嚷嚷着有要紧事。 秦牧与顾絮影默契互望一眼,都知道他现在一心在牵挂什么,也就不再过多挽留。 而秦泽开上跑车,连自己的大平层都没心思回,就径直往清大而去。 清大官微定期发布校内近期活动,讲座、比赛,不计其数。 而从这周天开始,是为期一周的清大教职工摄影展。 这个摄影展的展厅很小,就在临近教师公寓的一栋教学楼一楼大厅。 秦泽原本想着,展览首日该有挺多人会看展,但到了才发现,这种教职工摄影展的性质,就注定了少有人问津。 大周末里,在空荡荡的一楼大厅,秦泽一个人一幅又一幅看过去。 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4131|1792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大的老师们,说到底都是业余爱好者,摄影作品都比较日常化,与专业摄影师完全不同。 但秦泽却看得很有兴致,偶尔有几幅略停留一阵,就这么继续往下一幅看去,仿佛是在找寻什么。 而他终于在编号第31幅摄影作品面前驻足,望着上面的作品名与作者。 《生如蜉蝣》 作者:何若镜 是清大那片湖湖面上的蜉蝣,在黄昏时羽化,迎着暖黄色的余晖,与浮光跃金,被何若镜捕捉到的瞬间。 底下有一行小字,是摄影作品的注脚: “朝闻道,夕死可矣。”[1] 他望着那行字,望着那只原本渺小,却又在被捕捉的瞬间,显得如此庞大的蜉蝣,不禁念出那行字,喃喃自语一般。 而下一秒,他听到身侧传来一道不太确定的声音:“秦泽?” 他回头,正对上何若镜满含笑意的眼睛。 “原来真的是你。”何若镜明显是刚进大厅,发现他在看的正是自己的摄影作品时,不禁一怔,“你……” 她显然是意外的,没想到秦泽能关注到一场校内人士都不一定留心到的教职工摄影展。 “我在官微看到有摄影展,就来凑凑热闹。”不等她细问,秦泽便自顾自解释。 她却一笑,打趣般道:“但好像你也没凑到什么热闹,只凑到了冷清。” 秦泽却挺正经,望着《生如蜉蝣》与她:“但你来了,也就有了热闹。” 真不知说的是他的热闹,还是摄影展。 又或者二者皆是。 何若镜没有问起他过来的真正原因,似乎两人都心照不宣。 她只是环视着厅里的一幅幅放大后的摄影作品,问起秦泽的感受:“看着会不会觉得无聊?都是生活化的瞬间,几乎全都是清大的情景。” 摄影展没有局限主题,可大家不约而同送来的作品,都是清大的人与景。 是宿舍门口偷外卖的流浪狗,是一教楼前盛开的第一株白玉兰,是从校图书馆最高层看到的晚霞与日落,是每年毕业季时又哭又笑的脸…… “不会无聊。”秦泽回应着她,而后悠然地往后倒着走,始终面对着她的方向,不多时,就走到摄影展的起点,“就像这句简单的题词一样,是主旨吧?” 生活并非是简单的机械重复 而是一个又一个欢欣的瞬间 是首终其一生也未写完的诗 他就像方才独自念《生如蜉蝣》一样,一字一句念着,像在念最喜欢的诗。 “那是我写的。”何若镜在旁轻轻地回。 这一瞬间的共鸣,让秦泽生出几分勇气,就这么大胆地问了出来。 “何教授,你还记不记得,上回我问时,你答应我的事?” 怕何若镜直接摇头,他很快又接着道:“上回课上快讲到的‘至人’,好像因为给小侄女过生日,又一次错过……” “而你答应,要给我单独补课。” 10. 010 孤独 他一直记得她那句含糊的答允。 甚至记得初次在微信上聊天时,她的“下周”与“下下周”安排,知道她周末不会出校,只想安静休息。 最终,秦泽还是顺利地来到了何若镜的家中做客。 毕竟学术至上的哲学学者,永远无法拒绝学生的请教。秦泽屡试不爽。 公寓两室一厅,一人独住。 “条件有限,换这个吧。” 进门时,何若镜打开鞋柜,指了指里面整齐摆放的一次性珊瑚绒拖鞋。 她家里只买了属于她自己的拖鞋,一次性用品是以备偶尔有同事、朋友以及学生登门。 秦泽找到适合的鞋码,忙不迭换上了,而后随口问起:“刚才路过时,听见隔壁有动静,是在装修吗?会不会吵到你?” “哦,不是装修。”何若镜对这声音已经习惯,“隔壁今天一大早就在搬家具,有新入职的老师要搬进来,学校简单布置下,估计下午就搬完了。” 何若镜所在的这栋楼,一梯两户,住她对门的老师去年辞职后,房子就一直空着,近两天才像是有人要新搬进来。 “想喝点什么?” 何若镜素有待客之道,礼貌询问。 秦泽正环视着这间清雅而温馨的小公寓,转身想了想答她:“想和你一样,你喝什么?” “你确定?”何若镜淡定地瞥他一眼,“我喝茶。” “那我还是……”秦泽一梗,想起她在沙龙上讲的那个故事里,她就是午后烹茶,这种高雅事实在不适合他,但他却没想转圜,而是坚持道,“我还是想跟着尝尝。” 何若镜一笑,没再瞧他,只道:“主随客便。” 他跟着何若镜一起从客厅走进旁边的小房间,这里估计原先是另一间卧室,但何若镜用不上,便改设成书房。 听何若镜说起的鱼缸与锦鲤,立时也映入眼帘,就靠放在书桌近旁。 他望了眼窗台上的空花盆,何若镜随口便解释:“去年春天想种无尽夏,没成功。” 她找出陶壶,用最古朴的方式煮茶,选了上年份的老贡眉。因不喜太苦太浓,润茶后,是等水快煮沸时,才放了茶叶。 茶煮好后,她给秦泽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他们一起围坐在书桌上,看着鱼缸里的红锦鲤。 秦泽显然看得入了神,忆起自己的梦,也联想到庄子:“不知道这些鱼,到底是不是快乐的。” 这论调很熟悉。子非鱼,安知鱼之乐?[1] 庄子与惠子同游,险被惠子驳倒,但最后通过一个诡辩再次获得胜利。 可这诡辩,也非完全的诡辩。 “只要你是快乐的,鱼就是快乐的。”何若镜答道。 围绕庄、惠二人之辩,她拆解庄子的“诡辩”,最终以“移情”来解释。 “人个人的悲喜,会移情到其他事物上。所以快乐的人,看山认为山是快乐的,看水认为水是快乐的。”何若镜解释,“而此刻,看着鱼缸里的鱼,也会觉得鱼是快乐的。” 于是反推过去,觉得鱼快乐时,恰恰是人快乐时。 秦泽听得七八分明白,趴在桌上,隔着茶杯腾起的雾气,望着她轻声道:“这一刻,我觉得鱼很快乐,那你觉得我快乐吗?” 他倒是甘心做那条客体的鱼了。 像一面镜子,照见她的内心悲喜。 她认为他是快乐的,那她就是快乐的。 “好吧。”又一次面对男人直勾勾的眼神,何若镜显然适应了些,平和回道,“我觉得你是快乐的。” 他们相视一笑,一起捧着茶杯小口喝茶。 何若镜从书架上拿出一本线装版的《庄子》,回归正题,要给他讲“至人”。 她对文本的熟悉程度可谓如数家珍,让秦泽称奇。 “关于至人,大家印象最深的地方,其实也就是《逍遥游》里的‘至人无己’了。”何若镜将书翻到此处,“对于‘无己’,我的理解是,彻底消除了自我执念,不执着于俗世的名利与生死,内心不受其扰。” “所以至人在我看来,就是破除一切执念,精神上得道的终极自由者。”何若镜侃侃而谈,“或者参考我喜欢的一篇论文里的总结,‘超越了有形生命的存在方式而进入到形变无常境界’的,也就是庄子的至人。”[2] 谈起这些,秦泽感觉何若镜的眼睛深邃如闪烁的夜星,冷澈而明亮。 她真诚地爱着她的哲学,让他想到他询问“至人”的初心。 这源于她的名字,那句“至人之心若镜”。 她聪慧过人,却没意识到这点,此时已经将话题越讲越远。 而秦泽终于忍不住插话,进一步细问:“一面镜子,是不是就像至人的一颗心?” 何若镜由此点头:“以镜喻心,是说至人的心,就像明镜一样纯粹,客观映照万物,反映本质,不带任何修饰,最后也不留任何痕迹。” 接着又笑问他:“这么说起来,在你们看来,至人是不是冷静到冷血?” 秦泽却想,坐在他身侧的何若镜,其实就是这样的至人。 于是摇头道:“我不觉得冷血。像镜子一样的心,只是更高维度的清醒,平等照见人心。会有清醒的爱与恨,也会有清醒的真挚热烈与慈悲。” 这样的见解,何若镜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会从一个完全的哲学门外汉这里听见。 她忽然发觉自己的心跳得那样快,胸腔里像藏了团暗自烧燎起来的火苗,悸动的心思隐晦地生长着,扎下根,不由默默又望了秦泽两眼。 她瞬间理解了,看不懂琴谱的钟子期,为何会成为俞伯牙的知己。 或许“知己”二字,重在精神上的“知”,而非外物上的所谓“纯熟技艺”。 秦泽自然不精通哲学,但他却能看穿她冷静外表下,藏着的热烈的心。 “看了这么久书,要去湖边看看蜉蝣吗?趁现在天气好。”这回是她主动相邀。 秦泽立刻起身,边点头,边拿起茶杯,又猛喝两口,而后才跟在何若镜身后。 清大的这片人工湖,就叫镜湖。 何若镜带着秦泽去看湖面上的早春型蜉蝣,蜉蝣的飞行能力很弱,它们今天清晨刚刚羽化成功,就近停在湖边的芦苇上,现在已过晌午,早就晾干了翅膀。 秦泽第一次在近处观察这些渺小的生物。 羽化后只活一日的蜉蝣,体型渺小,生命却并不渺小。 它们迎着日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4132|1792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飞舞,好像从不忧虑。 他也听何若镜讲起湖边的六角亭,而后她带着他一起去看亭子里画的《庄生梦蝶》与《孔子讲学》。 不知何时,天渐渐转阴,雨点零星落下,湖面的蜉蝣早已躲进芦苇丛深处。 至于何若镜与秦泽,也开始往回走。 半路时,雨却突然大起来,一如初见时的那场暴雨,而这次他们却无伞可遮。秦泽脱了外套,罩在何若镜头顶,但挡不住四面八方的雨。 不过两百米的距离,两人很快就已跑至公寓楼下,可在暴雨中,他们还是一齐淋湿。 电梯将他们送至九楼,楼道与玄关处一团昏暗,水滴不断从何若镜发梢滴落,她身上已经湿透。 手湿漉漉的,智能锁屏幕上也因此沾上一层水雾,按密码时总误触,于是她按了两遍门才开。 进了门后,何若镜换了拖鞋,匆匆去拿来两条干毛巾,递给秦泽一条,却见他始终站在门外,不曾进来。 “这是干什么?”她直接将干毛巾挂上他被雨浸湿的脖颈。 秦泽简单擦了擦头发上的雨水,又后退半步:“我就不进去了,怕弄脏你的地。” 何若镜闻言,不禁横他一眼:“你突然矫情得不像话。” 她说着,就去拉秦泽的手臂,想将他拽进房间。 秦泽却突然反向用了力,将她拉出房门,抵在她身前。 “别动。”他半拥着她低声道。 湿透的两人紧紧相贴,何若镜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热如火。 这一刻是茫然的,何若镜并不明白秦泽的意思。她缓缓抬起头,正对上秦泽晦暗不明的眼神,与滚动的喉结。 他的目光,好像并不清白。 可下一秒,他只是从她手里拿过她的干毛巾,整个地笼罩在她头顶,帮她擦起头发,直至擦到不再滴水。 他冰凉的指尖偶尔掠过她发热的脸颊,另一只手握了下她的手,掌心滚烫:“手好凉,快进去吧,早点洗个澡,别感冒。” “那你呢?”何若镜一愣,“你就这么回去吗?” “嗯。”秦泽点头,眸中带着几分认真,“我是打算回去了,我是个男人,总不能在你家换衣服,有点失礼,也不合适。” 他好像很是慎重,即使淋雨湿透了衣裳不舒服,也不愿留在此处,不愿做失礼冒犯她的事,或是给她添任何麻烦。 而在他按下电梯按钮,准备离开的那一刻,何若镜终于还是喊住了他:“你先等等!” 秦泽的脚步一顿,回头瞧见,房里的何若镜拿出了一把黑伞,正是月初时,他托助理送给她的那把。 “这是……” 秦泽只打算装作不知情,不认识。 “今年繁城雨水多,一下就没个停的时候。”何若镜把雨伞递向他,“你拿着,还有好一段路要走,车又不是刚好停在楼下。” “谢谢。”秦泽接了伞,还要继续把话圆下去,“那我下回还给你。” “不用还了。”何若镜却道,“这叫物归原主,也谢谢你上回对我的照顾。” “你知道这是我的伞?”秦泽一时愕然。 而何若镜只是望向他,温婉一笑,朝他点头:“没错,我知道。” 11. 011 孤独 秦泽早该明白,一切都瞒不过聪明的何若镜。 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暴露的,又或者从一开始时,她就一切了然。 他只遗憾,自己没了还伞的借口。 好像她天然不愿与他建立羁绊,一把伞物归原主后,他们二人之间就毫无关联。 但却听见她看穿了他心思般道:“一定要借口吗?” “不借口,就不敢继续来找我吗?”她望着他的眼睛,像在审视,又带着若有似无的期待。 她好像在破例,为秦泽单独敞开一道门。 而秦泽明白了她的意思,倚在门边,含笑向她道别时,眼里却盈满依依不舍:“那下次再见。” 能够再相见,真是件幸福的事。 一把雨伞,挡不住斜劈下来的暴雨如注,回到车里时,秦泽身上湿得比原先还厉害。 但又是欢喜的,感觉空荡荡的心里渐渐充实,住进了一个惹他牵挂的她。 她偶尔的回应,就让他觉得从此不再孤独。 * 教师公寓有24小时的热水供应,在进浴室洗澡前,何若镜打开微信,重新设置了秦泽的权限,而后才将手机留在了床上。 一小时后,傍晚时分,她吹干头发,又在书房坐了会儿,才重新拿起手机,看见微信朋友圈红点提醒时,不禁抬了抬眉。 这家伙反应好快。看时间也不过是刚到家不久,竟然就发现她打开了朋友圈权限,还一口气往下看了下去。 给她点了七十多个赞…… 那好像是她所有动态的总和。 没过多久,他还主动问起其中一条动态来:“何教授,在你身边,那些狗怎么能这么乖?” 那是上周的朋友圈了,同事帮她拍下校内几只小流浪狗摇尾巴跟着她走的情景。 在秦泽看来,她像是童话故事里的迪士尼公主,有驯服动物的能力。 何若镜想想道:“不是所有狗都那么可怕的。” 又回忆起秦泽前些天的反应,她试着直言自己的好奇:“秦泽,你为什么怕狗?” 秦泽没有回复,就连屏幕上方的“正在输入中”都停下了。 留在何若镜以为,他会就此沉默下去的时候,他却突然打开了语音电话。 她下意识就点了接通,听他轻声道:“其实是很丢人的故事,你确定想听?” 他好像真的将其视为痛苦经历,语气里带着窘迫与难为情。 何若镜心态平和,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只反问道:“那你确定想让我知道么?” 耳边传来秦泽的呼吸声,他没有否认。 一段“丢人”又痛苦的经历,依然想被人倾听,想被人知晓。 因为对方是何若镜,这种倾诉的欲望也在无限滋长,像蓬勃的野草。 “那年我才五六岁吧,我记得。”他主动开启了讲述。 “我妈带我去公园玩,我坐在草地上,她临时接到个电话,聊了很久。这时候有几只没有牵绳的狗,也在草地上互相追着玩。看到我之后,它们不约而同都冲到我面前。” “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狗,有几只站起来比我还大。我下意识就往前跑,那些狗就叫着在后面追我,我哭着拼命跑,拼命跑……” “被追了一路,后来摔倒,那几只狗就把我围住,用爪子抓我,咬我的脚。那时候我连哭都不敢哭了,只觉得我要被这些狗吃掉。” “狗主人赶到时,我的脖子和手臂上全是狗抓的血痕,脚上也被咬出血。” 时隔二十多年,再说起童年时被狗追咬的经历时,秦泽还是有种恐慌感。 何若镜静静听着,这时问起关键:“那你妈呢?她没有注意到吗?” “我妈?”秦泽发出一声苦笑,“她只顾着跟我那个堂舅打电话,根本没发现我被狗追着咬。” 他在惊慌下,哭喊出的那几声“妈妈”,没有被张婉凝听到。 后来发现时,张婉凝带他去打狂犬疫苗,又忍不住责备他。 “你当时跑什么?你不跑,那些狗根本不会追你。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几只狗嘛?” 秦泽当时觉得委屈,张婉凝又温声哄他,转移他的注意力:“好了好了,别怕了,咱们买冰淇淋吃,好不好?” “从那以后,我看到狗就忍不住发抖,就想起被狗扑咬的瞬间。多小的狗都不行,包括刚出生的狗。我妈知道后,笑我太胆小。我妈永远都理解不了我在怕什么。”秦泽道。 何若镜温柔又心疼地接过他的话:“也永远都理解不了,那时候你有多需要她。” 从头到尾,张婉凝好像都没有接纳幼时秦泽的恐惧,也没有第一时间保护他。 她选择直接跳过这件事,却不知道过度的惊吓会让恐惧在秦泽心中扎下深根。 从此,秦泽忘不掉这段潜意识里的童年阴影。 “听起来很丢人很怂吧?”秦泽尴尬道,“当时那几只狗实际上没多大,不是大型犬。也不是恶意攻击我,是我突然跑起来,激发了它们的兽性。可有了这段经历,我一开始时,连我嫂子养的超级迷你的马尔济斯犬都怕。” “我不觉得。”何若镜却认真道,“有些事,对于孩子来说,本来就是不同的重量。” “为什么不能害怕和恐惧呢?”何若镜觉得他的恐惧理所应当,“对于那时候的你来说,它们确实就像吃人的野兽。你没有足够反抗的力量,甚至没有人真正及时赶来保护住那么小的你。” 几声发自真心的安慰,跨越二十余年岁月,流入秦泽耳中,让秦泽恍然,竟不觉得迟缓。 她还会继续帮他分析:“不过科学而言,面对比回避有用。你能在一次次接触中,减轻对马尔济斯犬的恐惧,最后接纳,应该就是这个道理。” 但这种疗法,其实还要看秦泽本人的主动性。 看得出,他实际上并没有主动跟狗相处的意愿,也就让对狗的恐惧延续至今,没有完全消除。 “何教授,谢谢你。”秦泽轻声道。 平稳的声线,好像掩去了他因她言语,心中的翻江倒海。 他对她生出了更多的依恋,一切都仿佛在无声确认着,初遇时就有的那种感觉。 “不用谢,而且……”何若镜望着他头像里的那轮孤月,语气柔而缓,“或许你该换个称呼,不用总那么见外。” “好,那……” 分明好不容易得了女孩的许可,拉近了距离,秦泽一时却叫不出旁的称呼。 他怕“何若镜”全名比“何教授”还生分,他想唤她“若若”,好像在梦里已唤了无数回,可现在又怕太轻佻。 思来想去,倒是把所有称呼都吞进腹中。 反倒是何若镜更大方,不掩好奇,接着问道:“你的昵称为什么叫‘无尽夏’?” “因为觉得这种花的名字很特别。”秦泽据实答道,“我喜欢永不结束的事物,我喜欢没有尽头的夏天。” 他的喜欢,与何若镜相撞,不是迎合,而是共鸣。 在看到何若镜家里尝试种过无尽夏的空花盆时,他才确认,原来何若镜也喜欢。 “那你知道无尽夏的花语吗?”何若镜问道。 秦泽望着通话页面,好像想起什么,切换到她的朋友圈主页。 “不灭的希望与持续的美好。” 签名映入他眼帘,与她的声音一同落下。 Endless Summer,无尽夏。 与夏天一起无尽的,还有希望和美好。 “先不聊了。”何若镜看了眼打来的电话,便要匆匆中断与他的聊天,“我妈有事找我。” 她的挂断好像还存有几秒的停顿,足够秦泽恋恋不舍同她说了句“晚安”。 “喂,妈。” 何若镜接起妈妈何珍的电话时,多少有几分不好的预感。 何珍很为她着想,怕打扰她工作,一般不主动给她打电话,而是等着她有空时给家里打。 像今天这样突然打来,多半出了什么事。 “珍宝,你快休息了吧?可有件事必须跟你说一声,听听你的意思。”母亲电话里很是为难,语气透着无奈,“你姥爷出院之后,一直想来繁城住一阵,听你舅舅的意思,下月月初就要过来了。” “从老家大老远过来?是要住家里吗?”何若镜皱眉问道,“在舅舅家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来?” 何珍与朱清时的那套房子,面积并不大,两室一厅,再加一个小书房,那两个卧室之一,还是给何若镜留的,真想不出老人真过来后,能住在哪里。 何珍则叹了口气,解释道:“自打出院以后,你姥爷行动上就不利索,你舅舅说顾不上他,他自己又说……想我们了,就过来住一阵。” “妈,我明白了。”何若镜了然,“因为他老了,病了,所以怕麻烦到自己儿子,这时候就想到你了。” 何若镜记得从前的许多事。 比如姥爷身体好时,是不愿来繁城的,就乐意住在舅舅何强家里,帮舅舅带孩子。反观妈妈生下她坐月子时,姥爷他人都没过来一趟,只打了通电话。 又比如,姥爷背着姥姥,藏了挺大一笔私房钱,全私下里给了舅舅。这笔钱的存在,妈妈一直不知道,还是舅舅喝醉酒说漏了嘴。 再比如,那本姥爷修订过无数遍,妈妈何珍没机会写进去,她却因为成为博士,莫名其妙被编了进去的族谱。 “可又能怎么办呢?”何珍终归还是心软,“他是你姥爷,是我爸爸,生了病怪可怜的,如果真要来繁城,要来家里住几天,我总不能把他赶出家门。” 何珍不是那种能硬起心肠的人。 更顾虑着在街坊四邻间的影响,怕到时候在家门口闹起来,被人闲言碎语,指责为不孝。 何若镜完全明白母亲的意思,不由苦笑一声道:“不孝的罪名,真是咱们中国人压在头上的一座大山。” 可这罪名,来得并不公平。 母亲何珍小时候,就没被姥爷重视过,十六岁那年,甚至差点被姥爷偷偷包办婚姻。只因为姥爷想给高中辍学的舅舅何强谈定一门婚事,对方家里要的条件简单,那就是换亲。 何若镜觉得,换亲这种事完全就是糟粕。两家都有儿女,为了省彩礼钱,就让两边两两结亲,其实都是为了家里的儿子能娶上媳妇,传他们的香火,女儿们的想法感受都成了次要。 这场闹剧,最终还是姥姥出面平息,取消了所谓的婚约,还支持母亲继续读书。 舅舅何强的婚事因此告吹,又惹来姥爷的一顿抱怨,说是姥姥跟母亲不懂事。 何若镜听母亲说,姥爷以前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男孩儿是个宝,女孩儿是根草。 可一晃多年过去,姥爷老了,好像又看上了这根他从前觉得无用的草。 话也有了新版本,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 原来,好处是儿子的,责任是女儿的。 也不止是何珍,还有千千万万同她一样,自小被忽视的女儿,最后反而要承担起为父亲养老的责任。 “妈,你要是已经打定主意,为什么还要给我打电话呢?”何若镜问道。 何珍静了几秒,才道:“其实妈还没想好,更不知道该怎么安排他住下。” 亲人真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自何珍的母亲去世以后,何珍跟父亲的来往越来越少,已经很久不在同一屋檐下生活。 对于父亲的到来,何珍拒绝不了,可是心里的抵触也压不下去。 何若镜也很心疼母亲:“你自己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还照顾病人……姥爷的暴脾气,家里谁受得了?对了,让舅舅家的宝贝疙瘩照顾去,姥爷不是最疼他吗?对他说话都轻声细语的,怕把宝贝疙瘩吹化了。” 何若镜那小两岁的表弟,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家里蹲,啃老毫无心理负担,应该是全家最清闲的人了。 “让我再想想吧……”何珍含糊着,没有发表意见。 何若镜顿时生出几分不平,事先声明道:“妈,要是姥爷真住进家里了,我以后可就回不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何珍一愣。 “家里没别的地方住,肯定是住我房间里,我主动腾地方呗。”何若镜以退为进,“这样也好,反正他也不喜欢我,我不去碍眼。” “这说得什么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4133|1792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何珍一听,果然就发作了,将心一横,“珍宝,我跟你舅舅再说说就是了,我不赞成姥爷来繁城,大不了我们出些钱,给他在老家请个护工。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在家里没地方住。” 在何珍心里,女儿何若镜永远排在第一位。 “这么爽快就决定了?”何若镜趁热打铁,“我不信。这会儿舅舅应该在买高铁票,你不打个招呼,人说不定就提前赶来了。” “好。”何珍当即道,“那我这就给他打个电话。” 说着,何珍急匆匆挂断了电话。 何若镜猜想着,母亲大概真的去跟舅舅沟通去了,因为没过几分钟,她就收到了母亲发来的微信。 “不许再气我,周末等你回家。” “回回回。”何若镜秒回母亲,玩笑道,“妈,你的手艺可比学校食堂好吃多啦。” 三十岁的人了,却还是喜欢像个孩子一样,跟母亲玩笑着撒娇。 伴着窗外的那场大雨,周末很快就已过去,空气里的灰尘也被大雨洗刷干净。 清晨的清大,空气格外清新。 何若镜站在教室中,再度看到了秦泽的身影。 他依然坐在第一排正中位置,原先只拿着一根中性笔,今天竟换成笔盒了。 他好大胆,在课堂上,他竟敢主动站起来,抢着和学生们回答问题,俨然真的成了她带的“学生”。 可巧今天有临时安排的课堂小测,旁边还有学生小声向秦泽借笔,口中唤着的称呼竟然是“学长”。 秦泽听到这称呼,显然一愣,下意识望了她一眼,不知道想到些什么,忽然又笑了,客气地将笔盒打开,分发给身边的学生们。 何若镜则在讲台说出作业题目,其实也很简单,只是要学生们选择一段《庄子》中的文本,阐释庄子的哲学观点。 秦泽坐在座位上,抬手转起笔,思考了一阵,也开始作答。 何若镜在教室里踱步,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看自己学生们的答题情况,偶尔也会望一眼秦泽的方向,看他竟“下笔如有神”,洋洋洒洒写了满篇,不禁好奇起他究竟写了什么。 他是认真在答题吗?还是在百无聊赖打发时光? 她看得出,秦泽是个生性讨厌拘束的人,可也是他,这样规矩地一次次坐在她的教室里,专注到入神地思考着她的那些问题。 下课后,何若镜让班长收作业,秦泽还起身帮忙一起收,最后统一交到何若镜的手里。 待学生们三三两两离开了,秦泽倚在讲台,一瞬不瞬望着何若镜,看她低头认真清点着作业数量。 “好像还差一份。”她抬起双眼,眸光如静夜中的朗月,纤细的指尖轻敲着桌面,最终指向他的方向。 “我的也要吗?”秦泽会意,却没有立刻将那页纸呈给她看,反卖起关子,“只怕我的作业,何老师看了要头疼。” “我的学生不是一口一个‘学长’地叫你吗?”何若镜伸开手心,宜喜宜嗔,一副不想多费事的模样,“装作我的学生,就没有不交作业的道理。” “好吧,老师请批阅。” 秦泽将已经夹进本子里的那页纸重新拿出,放在她的掌心。 课间的时间并不长,下节课的学生已经开始往里进。何若镜便捧着作业,边看内容,边信步向外走去。 秦泽帮她拿着其余的作业,走过长廊时,听她笑了起来:“秦泽,看来补课没白补,我给你讲的东西,你全都记住了。如果能拎出框架,再充实些内容,可以算作是一篇期末能得高分的小论文了。” “是啊。”秦泽并不十分关注学术上的建议,只温沉道,“你对我讲的话,我全都记得。” 这时的何若镜,已经将那一大面文字迅速浏览完,却见纸张由背面洇来了不少墨迹,疑惑已经收尾的文章,为何还有内容,不由翻了面。 却见纸张背面并没有什么成型的文章,而是写满了那三个字。 何若镜,何若镜,何若镜。 他在背面重复写下她的名字,每一遍,都如此工整认真。 “何若镜。”他第一次唤起她的名字,如写过无数遍的字迹那样,审慎郑重。 他的嗓音清冽澄澈,又带些眷恋与情意。 “刚才被他们喊学长时,我反而有点庆幸我不是。”男人低声道,“有些事,是学生做不了的。” 是她方才好奇,但又绝不会主动向他问起的,他笑了的原因。 幸而他自己说了,但说得这样暧昧,无法不激起她心里的涟漪。 “何老师,我背面的内容,答得怎么样?” 他偏偏还像没事人一样,故意以学生的姿态去请教她。 “不怎么样。”何若镜直接将那张纸丢还给他,没好气道。 “但我觉得很好。”秦泽稳稳地接住了纸,将纸叠起,她的名字全整齐地藏在了里面,“那三个字,就是我心中的满分。” 认识何若镜后,秦泽才发现,名字是有重量的。 每一次听到她的名字,默念出她的名字,都有种踏实感。 何若镜意味着他的安全感,他的归处。 他小心地叠好那张纸,而后随意似的,放进上衣口袋,贴近心脏的位置。 而他的一切举动,都在悄然迎来何若镜的回应。 “下周六清大有个教师联谊活动,你有空陪我一起吗?”她轻声问。 秦泽并没有被她突然的邀约冲昏头脑,立刻察觉到这场联谊对于何若镜来说有点特别。 事实上,他没忍住,直接问起邀请他去的缘由。 对此,何若镜也坦荡地作出回答:“某个前任会来,但校领导特意点了我的名字,我又不能不去。” 职业所限,何若镜的前任们,大多都是学术界的青年学者。 何若镜实际上已经有两三年没见过这位前任了,听说他已经在办理入职清大的手续,还托人带话,大有找她叙旧的意思。 “不会很无聊的,联谊活动是在酒吧举行,大家都是年轻人。”何若镜怕秦泽觉得无趣,还做了进一步补充。 而秦泽听到这消息,不禁危机感顿起,将眉皱得更深:“酒吧?” 12. 012 孤独 准确来说,联谊活动的地点定在了一家学术酒吧。 这家店就在清大附近,属于清吧,平时客人不少,基本都是清大师生。 参加联谊的人都是年轻人,选择这里也并不意外。 可何若镜大方说出的那句“前任会来”,还是让秦泽心中警铃大作,猜想着其中另有隐情。 她的前任也入职清大了吗?是为她而来吗?想要和她复合吗?校领导亲自点名,是不是也是为了他们的复合而牵线? 秦泽有太多疑问,想直接向何若镜问个究竟,可话到嘴边,又全都咽了下去。 他现在哪里有什么细问的资格呢? 只怕在何若镜面前,他连朋友的身份都还没挣上。 “看你很为难的样子。”何若镜抬眸凝视着他的不佳脸色,“不想去?” “没有。”秦泽从混乱的思绪中抽离,定了定心道,“我很想去。” 想去看看何若镜的那位前任是什么样子。 也想确认下,他的潜在情敌为了这场联谊,打着什么算盘。 “说远了。”何若镜又想起件事,温声道,“眼下我还要办件重要的事,你有没有空跟我一起?” 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主动建立与秦泽的联系。 她从不过分羞赧,一切随心,大方说出她的想法,像抛球一般,而后等着秦泽来接。 “或许你会害怕。”何若镜补充,“所以提前拒绝我也没关系。” 秦泽想也不想便答:“走吧,我跟你一起。” “你不问问是什么事吗?”何若镜笑道。 “什么事都好。”秦泽另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只要是和你一起。” 他怀里还抱着那摞收上来的作业纸,在春风中轻轻作响。 与何若镜并肩前行的路,他只感到轻松自在。 但二十分钟后,他确实有点“后悔”。 只因何若镜带他过来,是为了看狗。 一处藏在校园角落的小商店门口,有只大黄狗在晒太阳,五只小奶狗刚满月,齐齐依偎在狗妈妈身旁。 “商店老板养的小黄,脾气很好,是学校里出名的网红狗,喜欢去教室串门,所以学生们都开玩笑叫她‘黄学姐’。”何若镜蹲下去,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叫着狗的名字,而后又仰头望向秦泽,“你会怕她吗?” “刚生完孩子的狗,会很护崽吧?”秦泽警惕地站在远处,更惊讶于此时的何若镜竟然还敢摸狗。 “小黄没有那么强的防备心。”何若镜解释,“如果你怕她的话,那她的孩子们呢?你也害怕吗?” 她想尝试着,让秦泽主动接触小狗。 人畜无害的小奶狗,或许能让秦泽有勇气面对。当小奶狗站起来朝她走去时,她默默帮狗调转了方向,让狗面向秦泽。 “其实,狗对人有着很深的心理依附。”何若镜垂眸看着小狗,“刚出生的小狗当然不会攻击人,也没有这个意识,反而需要人的保护。” “你童年对狗的恐惧,是因为你的潜意识里已经把它们框死在一个固有印象里。”何若镜分析道,“所有的狗都会攻击你,都会咬你,都是凶神恶煞的存在。” “但不是这样的。”何若镜接着道,“如果回归生命本身,你平静地审视每一个生命体,重新认识生命,会发现后来的恐惧只是源于你大脑的想象,而非真实的触碰。” “它们是万千生灵中的一种,和你我一样。”何若镜望着朝秦泽爬去的小狗,目光温柔而平静,“有脆弱,也有恐惧。有依赖,也有渴望温暖的本能。” 小奶狗在秦泽面前停下,秦泽犹豫一阵,还是试探性地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小奶狗的脑袋。 什么都没有发生。 小奶狗对他只有依赖,睁大了眼睛。 包括狗妈妈小黄,也静静注视着秦泽与小奶狗,似乎有绝对的安全感,很是放心。 “心情不好时,我会在学校散散步。”何若镜道,“顺便看看这些校园里的小动物。狗比鱼要更通人性吧?它们的眼神总藏着很多情绪,好像能看穿人的喜悲。” 她的话,果然起到了一定作用。 至少此刻的秦泽,不再抗拒一条才满月的小狗,还开始主动抚摸小狗毛茸茸的脑袋。 “那是什么人?”秦泽正摸着小狗,突然瞧见不远处的一棵树后,一个黑衣人影快速闪过。 “学生。”何若镜没多在意,“小黄很受欢迎,她生的小狗,很早就被校外住宿的几个学生预定了,他们经常过来看小黄,等小狗再大一点,就会领养走。” 正在这时,商店老板走了出来,见是何若镜,就满脸笑意:“何老师,又改了主意吗?本来那只最可爱的小狗,是给你留着呢,现在想要还来得及。” 可惜何若镜工作上太忙,没打算养狗,即使老板再度问起,她也只是笑着摇摇头。 闲聊几句后,何若镜与秦泽一起离开。 路上何若镜再度聊起小黄:“其实我想劝劝老板,以后带小黄绝育了。几乎每年都在生孩子,看着越来越瘦。” 接着又向秦泽建议:“以后你来清大,可以顺便看看这些小狗。” 什么也不用做,就这么静静地望着,也是一种克服恐惧的手段。 秦泽轻轻点头,算是答应了她的建议。 于是接连几日,有何若镜的课时,秦泽一节不落地听完,而后又赶去看小狗。 他面对原先最恐惧的事物,竟渐渐生出了一丝保护欲和怜爱,开始给小黄带罐头吃。 也如何若镜所说的那般,他会和小狗聊天,自顾自说起心事,多是趁何若镜有事不在的时候。 说起对何若镜的挂念。 说起对未来人生的迷惘。 也毫不掩饰地……显露出对即将见面的一号情敌的敌意。 联谊活动约好的学术酒吧,实际上离清大不远,距离还不到五公里。 周六那天下午,何若镜下课后,懒得开车,正准备乘地铁过去。 然而刚走到校门口,她就看见一抹亮眼到无法忽视的光。 一辆镶满施华洛世奇粉钻的芭比粉兰博基尼,到底谁爱开? 她再定睛一看,正是秦泽慵懒地倚靠在那辆芭比粉兰博基尼的流线型车身上,浑身沐浴在夕阳的金光中。他修长的手指随意按在敞开的车门上,指尖百无聊赖地轻敲着,时急时缓,像是等了她许久。 一看到她的身影,他微偏过头,茶色的墨镜滑落至鼻梁,露出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好巧,何大教授,需要我载你一程吗?” 男人向来是谈不上周正的,穿着高定衬衫,也会不规矩地将最上面的两粒纽扣都随意松开,随性而不羁。 晚风掠过,衣角翻飞,张扬的豪车与张扬的他,一同惹来行人注目。 何若镜一时说不出旁的话来,走向他时,忍不住嘴角轻抽:“你好浮夸……” “谢谢夸奖。” 秦泽毫不介意她的吐槽,单手抵住车门,笑着躬了躬身,姿态带着恰到好处的弧度,绅士地邀她上车。 引擎轰鸣声响起,她在车上向秦泽重申:“是普通联谊,不是时尚晚宴。” 接着又扫视一眼他的考究穿着,冷静补充:“更不需要走红毯。” “我知道。”秦泽一本正经,“但我觉得要重视一点,不能给你丢面子。”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好像已悄悄将他们视为一个共同体。 但何若镜却故意逗他,只装作不懂:“好奇怪,你能给我丢什么面子?” “我们……”秦泽踌躇片刻,才斟酌好自己的定位,故作轻松道,“我们现在至少是朋友吧。” “或许是吧。”何若镜眨眨眼,眸中藏着一丝狡黠,“但已经有点后悔上你的车了。” 该怎么形容如花孔雀般的秦泽? 此刻她已经感受到秦泽对于她前任的高度警惕,警惕到一早就要与她绑定,好一起赴约。 一听她说“后悔”,他已经又一次表露出不安。 何若镜也就不再逗他,勾唇笑道:“但已经上了贼船,也就懒得再下去。” 既来之,则安之。 秦泽的张扬,她虽然从前也有所耳闻,但亲眼见到还是头一次。 不过话说起来,秦泽本就是她邀请来的人,他和清大原本没有任何关联。 “我只要求你一件事。”何若镜侧过脑袋。 秦泽顿时有了精神:“什么?” “待会儿找个稍微远点的停车场。”何若镜阖上眼眸,靠在座椅上吹着晚风。 秦泽轻笑一声,将车开得更缓些。 不过五公里的路程,没过多久就已到达目的地。 他们走进学术酒吧时,其余的人已经提前到齐。 “来晚了,罚酒三杯啊。”一位张姓男老师开起玩笑,说话时,有意瞥了一眼旁边的另一个男人。 “哪能轮到何老师喝,某人今晚可要当护花使者的,是不是,司老师?” 另一位同事也想着望向那人。 秦泽瞬间明白了那个男人的身份,心有不悦,皱眉挡在何若镜身前:“她下午有课,已经准时过来,你们都是搞学术的人,哪有一上来就劝酒的?” “这位是……” 方才帮司老师创造机会的两人,这时才注意到站在何若镜身边的秦泽,表情有几分不自然。 原来他不是碰巧路过饮酒作乐的公子哥,而是与何若镜一同过来的人。 “他叫秦泽。”何若镜简单介绍,“是我的朋友,今天陪我一起过来的。” 接着又一一介绍今天参加联谊活动的众人,几个女老师,不像先前那两位那么咋咋呼呼,都安静而友好。 到了最后,何若镜才轻描淡写道:“这位是司明堂。” 而秦泽的目光,停留在司明堂身上最久。 他久久打量着何若镜的这位前任,是偏斯文的类型,有股与何若镜气质相仿的书卷气。声线低沉平稳,总会很专注地望向何若镜。 真是怎么看……怎么讨人厌。 秦泽无法不对此人抱有先天的成见,盯人盯得久了,司明堂本人也注意到他的眼神,同样不善地回望过去。 气氛实在微妙,又有点剑拔弩张。 刚开始的那位张老师,是何若镜如今的同系同事,曾经的同窗,这时又来打圆场:“咱们几个都是同门,怎么一见面,显得这么生分了?” 原来司明堂与何若镜,还是曾经的同窗。 “若镜。”司明堂把旁边早就安排好的位置腾出,摆明了是给她的。 她虽然没有落座,但其余人明白情况,互望一眼,无人去抢这个位置。 唯有秦泽,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往司明堂身边一坐,又拍了拍自己身侧,学着司明堂的语气:“若镜,你坐这里吧。” “秦先生,你坐在这里合适吗?”司明堂再端方克制的人,也有些隐忍不住情绪,低声发出不满,“横插一杠,不觉得挤?” “那有什么办法?其他地方也坐不下我跟若镜两个人啊。”秦泽一脸无辜,又往司明堂方向挪了些位置,“嫌挤,你不会再往左点?” 秦泽“强词夺理”的作风,让司明堂无可奈何,只好挪出足够的两人坐下的位置。 而何若镜默默在秦泽右侧坐下,唇角不动声色地勾起一抹笑意。 学术酒吧中,每周六的学术主讲人已经登台。 那张灰调的PPT在本就光线昏暗的酒吧展开:“人生是旷野还是轨道?” 台下的众人,一边喝着特调鸡尾酒,一边听讲座。这一刻好像是矛盾的,可又有一种超脱的和谐。 常见的两种观点被主讲人一一阐述。 “旷野论”是指人生无预设,是每一步都需自我开辟的旷野。 “轨道论”则是指人生有既定的轨道,带有宿命意味。 学哲学的人,似乎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命题。但今天的辩论,好像超越哲学,火药味更浓。 “有明确方向的人生,才算是脚踏实地。” 司明堂率先展开讨论,支持“轨道论”,反对“旷野论”。 “如果做人只顾张扬,做事肆无忌惮,我行我素,恐怕就不够成熟。不计代价追寻所谓旷野,也可能是在彰显一种自我优越感,是很幼稚的表现。” 秦泽不甘落后,反唇相讥:“但如果说话做事瞻前顾后,按部就班,永远按照一种模式走到底,也未免太无趣了些。倒不如随心随性,追求自己在意的,至少对得起自己的心。” 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两个男人是在互相较劲。 众人不禁把目光都移到何若镜的身上,问她支持谁的观点。 “理性来说,他们的路,我都不会选。”何若镜抿了口鸡尾酒,而后冷静阐释,“我选择走‘无轨之轨’,也就是第三条路。” “自由真的在于旷野吗?我看未必,自然也不在轨道。” 虽然身在酒吧,可何若镜谈吐之间,仍像是站在课堂。 “自由是看清轨道后的越轨。我们都明白人生拥有轨道,也都会一定程度上沿着轨道前行。” 何若镜做了最后的总结: “真正的自由在于,拥有将轨道踏成旷野的勇气。” 或许是她的私下发言太过于精彩,不单是他们这一圈的人,连旁边坐着的陌生人,都有两个女孩给她鼓掌。 而何若镜却突然又看向秦泽,温声道:“不过,感性来讲,一定要二选一,我会选择旷野。” 秦泽脸上,浮现出得偿所愿被选中的惊喜,甚至有点受宠若惊。 “毕竟我也讨厌无聊。”何若镜带着轻飘飘的尾音,可落在司明堂的心里,却那样沉,“更讨厌在轨道上走着,却往回看的人。” 司明堂是聪明人,读懂了她的暗示,却又不够甘心:“若镜,其实我……” “我们都该往前看。”何若镜堵住了他的话语,“毕竟人生不可回头。” 何若镜最讨厌同时也是最不会做的事,就是吃回头草。 她从不会轻易提分手,但触及雷点,她提分手后,也就绝无复合的可能。 她习惯性地往前看,永远向前走。 那些前任们中,确实总有不甘心的,拐弯抹角来找她复合。 她看在从前好聚好散的份上,一般也不会把话讲得太难看,可说一千道一万,都是一句“再无可能”。 再看司明堂的神色,真是苍白又绝望。 而何若镜在得知学校人事变动,收到联谊活动邀请的那一刻,其实就知道,所谓联谊,就是众人帮司明堂创造的机会。 张老师和司明堂关系极好,司明堂与几个校领导也关系匪浅,里面的弯弯绕绕,何若镜闭着眼就能猜出。 所以她特意带秦泽过来,打破了原本的平衡。 场子瞬间冷了下去。 张老师想方设法继续帮司明堂,又提议一起玩游戏。 “我有你没有”,每人用左手五根手指计数,通过列举自己拥有过,但其他人可能没有的“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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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明堂剩下两根手指,道:“我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原以为他的话语,能激起何若镜的回忆,但何若镜只是平静地将放下一根手指。 她没有。 或许迄今为止,何若镜的所有爱情,都是在她认为的恰到好处的度里。她不觉得爱情会荡气回肠,跌宕起伏,更不认为谈得上刻骨铭心。 同样放下手指的,还有秦泽。 张老师也是在这个时候放下最后一根手指的,成功出局。 场上只剩何若镜、秦泽、司明堂三人的角逐。 司明堂与秦泽都有两条命,而何若镜还保持着三条。 秦泽为了胜过司明堂,不惜上狠料,淡然开口:“我把亲妈送进监狱过。” 司明堂听到时,只觉得他是真狠,不情不愿放下一根手指。 而何若镜听在耳中,却是心头一震。 她记得秦泽对母亲的失望与哀怨,同样也能感受到,秦泽对母亲怀有怎样一种复杂的爱。 她也曾猜想过,或许他们母子之间发生过什么矛盾,却没想到是这样惨烈。 轮到何若镜,这回是说到马拉松:“参加过七次马拉松比赛。” 司明堂又一次放下手指,也是他的最后一条命,彻底出局。 再度轮到秦泽,只剩一根手指的他好像没打算做过多挣扎,毕竟无论何若镜有没有,他的机会都不如何若镜多。 “我一个人去过撒哈拉。”秦泽道。 何若镜放下一根手指,反过来对他笑道:“有人目前在追我,而我觉得他还不错。” 目前在追人,而不是被人追的秦泽,这时好像并不是在受什么惩罚,就这么心甘情愿地放下了最后一根手指。 何若镜最终胜出。 “若镜,你是赢家,那你说一个要求吧。” 张老师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何若镜却不在意这个赢家的特权,随口就让道:“那我的要求就是,把这个要求的权利转移给秦泽,我想听听他想要做什么。” 这似乎并不违反规则,张老师无法反驳,也就答应。 于是众人都看向秦泽。 秦泽对何若镜抱有好感,根本没做任何遮掩,明眼人都知道。而在这种前提下,这个人一旦拥有权利,想做的事好像很容易猜出。 可秦泽却唤起另一个人的名字:“司明堂。” “如果不麻烦的话,麻烦你把何若镜的联系方式删掉。”秦泽抬了抬眉,语气着重在“麻烦”二字上。 “这种要求,未免太过分了吧?”司明堂终于发作,“不问问当事人吗?” “若镜,你有意见吗?”秦泽很顺口地侧头去问身边的女孩。 何若镜摇摇头,淡定回复:“没意见。” “问过了,当事人没意见。”秦泽眉眼间满是得意的笑意,望着司明堂时,甚至有些挑衅意味,“我让你删掉她,你是不是特恼火,特不甘心,特生气啊?” 何若镜是个体面人,当年跟司明堂和平分手后,还没删掉他的联系方式。 司明堂以此认为,自己这回来到清大,还有机会。 却没想到,在朋友安排的局里,能杀出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程咬金。 眼下他被架在火上烤,虽然很想跟何若镜复合,但也是好面子的人,说什么也不能上赶着承认自己恼火、生气、不甘心。 于是司明堂冷着脸,当着众人的面,把几年没联系的置顶联系人何若镜删除。 秦泽的杀气腾腾,算是让张老师和司明堂见识到了。 张老师暗自拍了拍司明堂的肩:“游戏而已,现在删掉了,过会儿我有办法让你加回来。” 为了替好友挽回局势,张老师换了新的游戏,也就是大家更熟悉的“真心话与大冒险”。 特意针对何若镜的局,暗箱操作是少不了的。 转动的酒瓶,第一个指向的人就是何若镜。 何若镜保守起见,选择真心话,抽出写好的纸条。 “如果在场的人中,有曾经的恋人,请详述一件恋爱时你记忆犹新的事。” 很幼稚的作弊,大概是演都不演了。 何若镜开始讲述,全程没有什么表情,就仿佛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倒是司明堂,听到那些过往,红了眼眶。 第二回,酒瓶还是指向何若镜。 “你理想型的三个关键词。” “真诚,幽默。”何若镜闭上眼眸,缓缓说出,“还有好看。” 接着是第三回,酒瓶再次转到何若镜的方向…… “分手之后,你会想前任吗?” “我觉得这个问题有歧义,避免误会,我要说清楚些。”何若镜答得很认真,“我会想到前任,但我不会想念前任。” 想到与想念。 她分得这样清楚。 司明堂一时觉得,自己再无希望了,但看到张老师朝自己眨眼,还是背水一战,看着在张老师操作下,再一次转到何若镜面前的酒瓶。 游戏规则: 连续三次选择“真心话”,下一次必须选择“大冒险”。 何若镜起身去抽纸条。 张老师跟司明堂对了个眼神,再次表示不会有什么意外再发生。 他原先放的纸条,是让何若镜加回司明堂的联系方式。 但现在觉得这恐怕对他们的感情无济于事。 医重症,需要下猛药。 在张老师的想法里,没有复合不了的情侣。再怎么样,何若镜和司明堂当初都是真心相爱的神仙眷侣,彼此又没有出轨变心,无非是当时选择的道路不同,观念分歧下的一拍两散。 如今司明堂为了何若镜来到清大,又成了同事,当初导致分开的矛盾早就没有了。近水楼台先得月,氛围感一到,岂有不复合的道理? 于是“大冒险”纸条,换了另一张: “选择在场的其中一个异性,主动跟TA接吻。” 司明堂去看何若镜的反应,站起身去抽纸条的她似乎有一瞬的失望,但很快就重振精神。 他原以为自己这个前任,在这个特定的“大冒险”下,是唯一该被选中的人选,但却没有。 何若镜甚至连一点余光都没舍得匀给他。 她就这么径直走到秦泽的面前,而后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