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公公叫康熙更新》 第2105章 彩门 眼见着大阿哥确定了想要借庄子阖家出游,张氏想了想道:“到底是九婶的庄子,不是九叔的,爷别开口了,还是我开口吧!” 大阿哥有些意外,看着张氏道:“一家人,你开口跟爷开口有什么差别?” 张氏性子温柔敦厚,平日里并不主动揽事儿,今儿倒是难得。 大福晋道:“九婶才是正主呢,十二婶住在宫里,没住海淀,十二叔跟九叔开口就开口了,咱们住在海淀,还是我来借庄子吧!” 夫妻一体。 可嫁产到底不一样。 不跟正主说,倒像是拿九阿哥压舒舒似的。 大阿哥倒是并不争这个,道:“那就劳烦福晋,九弟妹爱淘换吃的,正好端阳贡余,管事买了些百合粉跟桂花,你叫人收拾两盒。” 大福晋点头道:“好,那我明儿就去跟九婶说。” 今天四月十八,后天是去太后宫请安的日子,原本可以等到后天从北花园出来,再去北五所的,不过大福晋觉得那样不好。 既是求人,就要有个求人的态度。 等到大阿哥用了午膳离开,张氏就打发嬷嬷去北五所,问明日舒舒是否有空。 舒舒这里,虽有些好奇张氏的用意,可没有多问,说了次日闲着。 嬷嬷就说了大福晋想要次日造访的话。 舒舒笑道:“那我等着大嫂过来。” 等到嬷嬷离开,白果送出去,在五所门口正好七福晋过来,迎面撞上。 那嬷嬷忙退避到旁边让路请安。 七福晋认出人来,叫起了,就越过一行人,进了五所。 七福晋是来跟舒舒汇合,一起去接孩子们回来的。 “大嫂怎么打发人过来了?” 七福晋心中纳罕,见了舒舒随口问道。 虽说张氏的年岁与她们相仿,可到底是长嫂,平日里除了请安跟人情往来,跟她们并没有私交。 舒舒也想不到缘故,不过想着海淀这里如今两个孕妇,就到:“或许是问红螺寺之事?” 张氏是四十年嫁入直郡王府,今年已经是第三个年头,最关切的除了子嗣,应该也没有别的。 七福晋听着,点头道:“应该是着急了,明年又是选秀之年。” 皇上可是最爱给皇子们指格格,每次指人都落不下直郡王府跟毓庆宫。 舒舒换了一件外出的衣裳,妯娌两个就出来。 正好瓜尔佳氏也踩着点出来,三人就上了同一辆马车。 瓜尔佳氏也发愁。 接下来,就轮到塔娜请客了。 “五爷听说四贝勒府请客用了南五所,也嫌家里闷气了,就说等到我们大格格请客,直接去虎豹园……” 舒舒与七福晋面面相觑。 七福晋听了,带了不赞成,道:“五伯怎么想的?又不是小小子,不怕吓到侄女们?” 御马场里圈出来的虎豹园,她们也有所耳闻。 有时候回京的时候,还能隐隐地听到那边传来的虎啸声。 听着就吓人,更不要说亲见。 舒舒不置可否。 说是虎豹园,又不是放养的老虎跟豹子,都在笼子里,并不危险。 见识一下也好。 那不就是动物园么? 瓜尔佳氏无奈道:“我也这样劝来着,可是五爷之前问了海兰格格跟尼固珠格格,两位格格都说不怕,我五爷就打算叫人安排了。” 七福晋道:“她们是年岁小,还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一个个的傻大胆,倒是上头几个年长的小格格,别吓到她们。” 舒舒开口道:“那边的虎豹都在笼子里,只有小老虎跟小豹子什么不是,让人近身,倒是不用太担心。” 七福晋是听劝的,想了想,望向瓜尔佳氏道:“要不哪天咱们先过去瞧瞧?咱们要是不怕了,孩子们估计也就不怕了。” 瓜尔佳氏带了感激道:“这……会不会太劳烦两位福晋?” 五阿哥是男子,又是每年都跟着圣驾行围的,不畏惧虎豹,可是对于妇孺来说,这样的猛兽有些惊悚。 是应该先过去看看。 七福晋笑道:“反正我是闲着……” 说着,她望向舒舒。 舒舒却没有点头,而是望向瓜尔佳氏,道:“咱们直接过去不方便,到时候不是麻烦五伯,就是我们九爷带着,要不还是让五伯陪您过去,好像更方便些?” 瓜尔佳氏想想也是,脸一下子就红了,点了点头,道:“好,那看看五爷什么时候得空,我们先过去瞧瞧。” 七福晋在旁听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想到五福晋,心中微凉。 瓜尔佳氏这样脾气秉性,凡事都尊崇五阿哥,照顾塔娜格格也尽心,二阿哥也接了过来照顾,这两口子在海淀过着小日子,跟其他的皇子与皇子福晋一般无二,后来居上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这才几个月,已经没有人提五福晋了…… 等到妯娌几个到了南三所,就见大福晋、三福晋跟八福晋都在。 厅上支着牌桌,原来方才她们打牌来着。 大福晋笑着说道:“下午没事儿,我们就提前过来了,正好凑了四家。” 这就是大福晋的周全了。 眼见着每次小宴,妯娌们对于小格格们都亲自接送,大福晋就也如此。 三福晋则是喜气盈腮,道:“今儿我运气好,一家赢三家。” 八福晋没有说话,已经先一步起身。 七福晋眼馋道:“改日我也组一局,嫂子们跟八弟妹过去玩,我们那边凑不全了,公主跟十弟妹都不能久坐,十三弟妹还没有回来。” 大福晋笑道:“那就等着了。” 三福晋则是看着舒舒道:“回头你请客的日子,也别忘了支牌桌。” 舒舒摇头道:“不支,好不容易出门透气,嫂子们也舒展舒展筋骨。” 三福晋听了心动,道:“那回头订好了日子,我将我的马带过来,到时候骑马松快松快。” 四福晋望向三福晋道:“三嫂还有马?是早年陪嫁过来的么?” 四福晋有些怀念骑马的日子了。 只是她如今没有马,想要纵马驰骋,少不得要跟四阿哥说说,从四阿哥名下的马中找一匹温良的。 三福晋是三十一年大婚,真要那时候陪嫁的马,现下也是暮年了。 三福晋摇头,带了几分得意,道:“是前两年我兄嫂给的,除了给弘晴、弘晟的,还有我的两匹。” 要知道,口外的马场,多在宗室手中,勋贵都是有数的。 拥有马场的那些勋贵,无一不是开国公侯。 大福晋也心动,道:“我早年骑过的马,带到了郡王府。” 三福晋爽朗道:“那大嫂到时候也叫人送到海淀,咱们比比谁跑的快。” 七福晋也来了兴致,道:“我也想骑马了……” 四福晋拉着舒舒道:“到时候别弄那些文绉绉的,咱们就骑马射箭玩。” 这几位都是将门之女。 舒舒笑着点头道:“好,听嫂子们的,本就是大家出去散心,怎么高兴怎么来。” 瓜尔佳氏在旁听了,多了羡慕。 这差着年岁,从小的教养就有了区别。 等到她留头的时候,八旗贵女已经开始吟诗作画,学着三从四德。 大家说说笑笑,就定下了骑马之邀。 隔壁的小宴也结束了。 二格格带了姊妹们回来。 眼见着长辈们都在,小格格们忙叫人。 而后,就叽叽喳喳地说起今日的小戏。 “那么大的鸡蛋……” 尼固珠眼睛瞪溜圆,给大家比划了西瓜大小的样子。 妯娌们笑眯眯地听着。 戏法老少皆宜,出去赴宴多了,看的次数多了,也就那么多种。 三格格跟四格格站在张氏身后,四格格也跟张氏说道:“变金鱼也好玩,身上藏了十几个金鱼缸,就是不知道藏哪里了。” 塔娜牵着瓜尔佳氏的手,道:“衣服烧着了,还好好的,跟新衣服一样。” 海兰则是对着七福晋抬手,道:“鸽子,有鸽子……” 一时之间,屋子里都是孩子们的说话声。 热闹的不行。 八福晋的视线落在尼固珠身上。 明明是最小的格格,可是看着身量不比其他两个小的差。 尼固珠也看到了八福晋,记得方才跟着见礼时候的称呼,这位是八伯母。 这就是八伯母,长得可真好看啊,身上的红绸衣服也波光闪闪的…… () 第2106章 秘法 尼固珠是个自来熟的,眼见着八福晋也看着自己,立时上前道:“八伯母,您还吹笛子么?” 八福晋:“……” 还真是有阵子没吹了。 到了海淀这里住着,院子挨着院子,也不想吵到人。 尼固珠接着说道:“不挨着住了,您吹笛子,我也听不着。” 眼见着这娘俩凑到一起说话,众人都好奇不已。 屋子里慢慢安静下来,看着两人说话。 七福晋转头看看舒舒,无声询问。 两家私下都不怎么往来,这尼固珠怎么还亲近八福晋了? 舒舒挑挑眉,指了指自己的脸。 尼固珠是看脸的,又最喜红。 八福晋两样都占了,可不是就入了的尼固珠的眼。 八福晋看着胖乎乎的小人,道:“天热了,不吹了。” 尼固珠仰头道:“那您玩什么?” 八福晋想了想,道:“看闲书。” 安和郡王与安郡王父子两代人都推崇儒学,王府养的幕僚门客也不少宿儒。 八福晋从小也是跟着姨母们读书写字儿,只是早先性子喜动不喜静,学的一知半解。 这几年日子乏味,才看书打发时间。 不管是佛道的书,还是儒家的书,八福晋看着,都觉得像编瞎话。 可是瞎话中似乎还有人情道理。 尼固珠转头看了舒舒一眼,道:“跟我额涅一样,我额涅也每天看书。” 大家都望向舒舒。 三福晋笑道:“旁人看书,吟诗作画,你看书就是为了食谱,倒是实惠的紧。” 舒舒道:“三嫂要是不喜欢食谱,就别惦记着那道酸辣白萝卜。” 那是夏天的小菜,三福晋在九贝勒府吃过,这几日天热不爱吃饭,想着这个来,刚才跟舒舒提来着。 三福晋摇头道:“那不行,我还等着它下饭呢……” 屋子里坐了十几口人,满满当当的。 即便是开着窗户跟门,也觉得都是满屋子的脂粉味儿。 大福晋眼见着孩子们面色有乏色,就起身道:“天儿不早了,要不就先散了吧!” 众人没有异议。 就都从南三所出来。 四福晋目送着大家上了马车离开,才跟剩下的几位福晋告了罪,亲自送三格格回讨源书屋…… * 畅春园,部院值房。 眼见着就要酉初,过来当值的官员也开始离开。 三阿哥想到八阿哥疑似外宿之事,就拦住了要去找十阿哥的九阿哥,将他招呼到一边,小声问道:“你说八阿哥到底是怎么想的?不想住海淀,不是应该回贝勒府么?这两边都不住是什么意思,这也太不给富察家面子了吧!” 九阿哥看着三阿哥,道:“三哥您这也太操心了!” 三阿哥叹了口气,道:“这不是怕弄出什么丑闻来么?你说他还没有长子,真要弄出外室子来,那可怎么好?到时候皇家要成笑话了!” 九阿哥只觉得莫名其妙。 眼见着三阿哥还要说,九阿哥就指了指清溪书屋,道:“您要是真惦记,跟弟弟也说不着,跟汗阿玛说去。” 三阿哥:“……” 三阿哥清了清嗓子道:“都在正蓝旗,怎么你们哥俩还没和好?这不抱团儿,不是要被信郡王府跟安郡王府欺负了?”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您跟大哥抱团了么?” 三阿哥:“……” 中午舒舒不在,九阿哥对付了一口,如今也饿了,不想再听三阿哥说小话。 又不是老娘们,整日里扯什么老婆舌。 正好十阿哥过来,见两人在树下说话,就直接过来。 “九哥走么?” “走,早饿了……”九阿哥说着,就别了三阿哥,跟十阿哥出了园子。 三阿哥走在后头,看着这小哥俩脚步匆匆的,想到内务府的消息。 九阿哥人在理藩院,却依旧占着内务府的便宜,借着内务府的便宜,立着理藩院的功劳。 这跟老八不是应该“一山不容二虎”么? 怎么还装上了? 还真是长大了,不实诚了…… * 九阿哥正在跟十阿哥说三阿哥。 “当爷是傻子,想要挑拨爷跟老八对上,他们两个什么时候结的仇啊?” 十阿哥想了想,道:“两人都虚头巴脑的,在功课上争先,在上书房时就不亲近,后头三十八年随扈南巡后,好像往来更少了。” 九阿哥撇撇嘴,无法理解,道:“老三这是在礼部闲的,还有工夫盯着旁人?” 关键是盯着兄弟睡哪儿…… 这想想好恶心。 十阿哥道:“以后皇子值南书房,也要有个主事儿的。” 九阿哥摇头道:“这也太未雨绸缪了?三哥序齿在前头,只要有他,汗阿玛还能让老八牵头不成?” 十阿哥道:“是啊,他想多了……” 等到两人各回各家,九阿哥到了正院,就听到正房里传来热闹。 原来是尼固珠正在给丰生跟阿克丹讲今日见过的戏法。 “那么大个儿的鸡蛋,蒸鸡蛋羹能蒸一大盆……” 虽说是各式各样的戏法,可是尼固珠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那个大蛋。 刚才在后罩房给伯夫人讲了一遍,现下又给两位哥哥讲。 见九阿哥回来,她又比比划划着,给九阿哥讲了一遍,而后眼巴巴地看着九阿哥道:“阿玛,我也想要大个儿的蛋……” 九阿哥道:“这还不容易,阿玛这就打发人去给你买……” 说着,他就要吩咐何玉柱下去,让他找戏班的人买蛋。 舒舒见状,忙道:“不用找他们买,那是人家赚钱的秘法,咱们自己做就是了。” 大家都望向舒舒。 尼固珠道:“那不是大个儿的鸡下出来的么?” 丰生也道:“额涅,其他的庄子上养了大鸡了?” 阿克丹只是道:“是叫小棠姐姐做么?” 舒舒点头道:“是啊,不过做的慢,得两、三天,回头你们就看到了。” 尼固珠欢喜道:“那我等着吃,今儿看到就想吃,可是他们只叫看,没叫吃。” 丰生跟阿克丹也多了期待。 家里不缺鸡蛋,他们就是想要见见那么大个儿的蛋。 尼固珠还不忘嘱咐舒舒道:“额涅,多做几个,给乌库妈妈、汗玛法与园子里的玛嬷也看看,他们指定没见过那么大的蛋……” 舒舒没有立时点头。 这大蛋的制作容器有些不雅。 尼固珠见她没答应,牵着她的手撒娇道:“额涅,做吧,乌库妈妈说了,园子里有端阳贡……” 九阿哥看着尼固珠,有些好奇,道:“没有端阳贡,就不给园子里送了?” 这也太财迷了? 是自己言传身教的? 尼固珠道:“送啊,可是礼尚往来,这个时候回来的礼就是端阳贡……” 说到这里,她想起了八福晋,道:“额涅,还有八伯母,八伯母家没有小格格,也没有人给她讲今儿的戏法,让她也见识见识。” 舒舒无语:“你还挺操心的?” 尼固珠笑着说道:“等以后回贝勒府,我还听八伯母吹笛子……” 舒舒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具体能不能做出大蛋来,能做出几个大蛋来,还说不好。 尼固珠见她没有摇头,就笑嘻嘻地牵着榛子的手,回北花园去了。 丰生跟阿克丹也回了后罩房。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你晓得法门?也是书上看到的?” 舒舒摇头道:“早年听过一嘴,并不难……” 说着,就讲了戏法大蛋的制作方法。 一个新鲜的猪尿泡,四十个鸡蛋。 四十个鸡蛋打开,倒进猪尿泡,然后在水里缓慢拖动,两个时辰后,蛋清蛋黄分离。 煮熟后,去掉外头的猪尿泡,就得到一个大个儿的蛋。 九阿哥听了,龇牙咧嘴:“听着就恶心,这怎么入口?做个给孩子们玩就是了,别往园子里送,汗阿玛跟娘娘也受不得这个。” 舒舒道:“松仁小肚,爷平时也没少吃。” 就是这猪尿泡,前几年九阿哥治脾胃虚弱的时候,也吃过相关的药膳。 九阿哥还是摆手道:“听不到还罢了,听了就别吃了,让孩子们见识一下就行了。” 舒舒也觉得那不是能敬上的东西,点了点头,道:“嗯,明儿叫小棠做一个瞧瞧……” 庄子上每隔一日,都要送猪肉跟收拾好的内脏过来…… 次日,九阿哥去园子后,舒舒就等着待客。 差不多巳时,门房传了消息,张氏的马车到了。 舒舒就迎了出来。 “大嫂……” 妯娌两个手拉手见过。 张氏就道:“我来请弟妹帮忙来了……” 舒舒想到了观音竹,莫不是直郡王府的观音竹不够分? “您客气了,也不是外人……” 等到回了正房,宾主入座,张氏就提及了想要借庄子之事。 “我们王爷眼见着小格格们吃喝宴请,姊妹玩耍,就心疼我们大格格跟二格格了,想要带她们出去溜达溜达,可是远了也不方便,也没有自己的园子,就想要跟弟妹开口……” 张氏虽过来开口,却没有将家里要出游的主意揽在自己身上,还是如实道。 舒舒笑着说道:“那边的蒙古包没有叫人拆掉,就是想着可以过去郊游,这些年吃了您家多少桃子,我可从没有跟大嫂客气过,您只管用就是了,只是四月二十二那日不方便,那日十二叔跟十二婶要奉苏麻嬷嬷过去,剩下的日子,您跟大伯看着定就是了。” 至于尼固珠跟海兰请客,不必抢在前头。 端午节前要是不方便,端午节后就是了,到时候正好可以预备端午主题的游园…… () 第2107章 如履薄冰 得了准信,张氏就道了谢。 舒舒道:“嫂子们谁也不缺庄子,不过是我的庄子赶巧在跟前罢了,不必太外道。” 在各家赐园下来之前,百望山的庄子做个小会所也不错。 舒舒想到家里人。 等到皇家这边轮过,她想要挑一日邀请额涅出来,到时候姑母跟阿牟也一起请了。 小辈还可以加上康亲王福晋这个表嫂,还有桂珍格格这个表姐。 张氏道:“我们爷这阵子私下叫人打听跟前的地,想要置给大格格与二格格做嫁妆,可是都没有闲着的。” 舒舒道:“这几年圣驾驻畅春园的日子越来越长了。” 连带着王公大臣都跟着住到海淀。 这畅春园周边的地价,早就有市无价。 像舒舒三十七年那次截胡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张氏点头道:“是啊,我娘家也打听过海淀的地,最后好不容易打听到了一块,都挨着昌平了。” 舒舒深以为然。 要不是她是皇子福晋,名下的庄子还有半数是康亲王府馈赠的,也保不住那几千亩地,早就有人上门强买了。 旁边海淀镇的土地,一亩地超过了二十两银子。 不过说是二十两银子一亩地,实际上三十两银子、四十两银子也买不到。 张氏没有久留,说完正事儿,就起身告辞,道:“这两日我们王爷在园子里当值,今儿中午要接大阿哥回家吃饭,我就先回了。” 舒舒亲自送了出来,还叫白果去膳房装了一篮子樱桃,一罐蜂蜜橘子酱。 张氏指了那蜂蜜橘子酱,道:“我们四格格最爱这个,正念叨着想要跟九婶开口呢。” 舒舒道:“吃完了只管打发人来取,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张氏上了马车,缓缓离开。 舒舒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了五所。 张氏拿得不算是好牌,是继福晋与继母。 前头的原配福晋跟大阿哥又是出了名的恩爱夫妻。 只能说康熙对大阿哥这个长子有几分真情实意,张氏的家世中上,不算差了,这性子敦厚无争,也比较适合做继妻。 选秀出来的,真要有什么不足,早就撂牌子了。 舒舒想到了不是选秀出身的几个妯娌,太子妃、四福晋、八福晋与十福晋。 进门有早有晚,可是都是十来岁就有了婚约,算是皇家童养媳了,除了八福晋骄纵,其他三位都不错,这优秀率也挺高的…… 到了中午,九阿哥回来时,还带了客人。 是十二阿哥从城里赶来。 “嬷嬷那边答应出来,庄子这里,我不知该怎么预备,过来问问九哥、九嫂……” 十二阿哥跟着九阿哥进了正房,跟哥嫂说了来意。 九阿哥想起了昨日南五所的戏法,让尼固珠念念不忘。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苏麻嬷嬷年过九旬,应该也是像小孩子似的,喜欢新奇热闹。 他就提议道:“现下庄子上有唱长调的乐人,还有拉琴唱史诗的,有些单薄,要不就再加上戏法?” 十二阿哥听了,没有点头,望向舒舒。 舒舒想着苏麻嬷嬷自打太皇太后驾崩后就礼佛,至今将近二十年,道:“要不要打听打听京城的番僧?或者是香山那边寺庙中的禅师,来给嬷嬷俗讲?” 十二阿哥立时心动,道:“这个嬷嬷肯定喜欢,我记得小时候嬷嬷就曾说过,长生天不曾消失,祂就是佛家的‘大梵天’……” 九阿哥挑眉道:“嬷嬷的年岁在这里,倒是正好经历了草原上萨满教跟黄教并存的时候。” 长生天是萨满教的至高神。 大梵天是佛家的至高神。 蒙古人早年一直信奉长生天。 舒舒道:“那就打听打听吧,不管是黄教还是佛家,都是同根同源。” 即是哄老人家高兴,肯定要投其所好。 十二阿哥嘴角带了笑,想着九阿哥之前提及的戏法,道:“那个也加上,到时候嬷嬷不爱听俗讲了,就看戏法。” 舒舒道:“嬷嬷爱吃什么,你列个单子,叫人提前预备。” 十二阿哥感激道:“谢谢九嫂……” 舒舒摇头道:“不用外道……” 说到这里,她迟疑了一下,道:“路过这边的时候,十二婶要是更衣,只管家里……” 至于去北花园给太后请安,舒舒没有提。 他们小夫妻应该心里有数。 在宫里还罢,即到了海淀,少不得要给太后请安。 十二阿哥点头道:“嗯,到时候去庄子前,会先来这边,说不得要劳烦九嫂……” 等到吃完午膳,十二阿哥就告辞。 九阿哥也跟着出来,跟舒舒道:“内造办要在畅春园这边修作坊,这几日正选址,爷跟着过去瞧瞧。” 舒舒知晓他最近心思都在发条摆件上,应该是钟表坊也在海淀这里弄作坊,否则以九阿哥的懒散,不会过问。 九阿哥跟十二阿哥出来。 十二阿哥道:“听说酒坊那边开始用黄油酿酒,九哥是要做新奶酒么?” 蒙古有马奶酒,宫里也有一些,味道赶不上好的烧酒跟黄酒。 九阿哥道:“试试,估计最后还要跟烧酒调配,土豆要六月收、玉米是八月,酒坊那边预备的差不多了,也不能干闲着好几个月,在烧锅之前先试着酿些甜酒,练练手……” 兄弟说着话,到了头所门口,眼见着就要拐弯,就见前头浩浩荡荡的,有一行人簇拥着马车过来。 来人也看到了九阿哥跟十二阿哥,忙翻身下马,又让马车避道。 “九哥,十二哥……” 是十三阿哥。 九阿哥看了那朱轮马车一眼,道:“接弟妹去了?早该接来了,好好的,也不能老两下里住着。” 至于格格怀孕,有嬷嬷跟宫人在,还用女主子照顾,多么脸大? 过问一二,就差不多了。 十三阿哥笑道:“是啊,早该回来了。” 九阿哥摆摆手,跟十二阿哥离开。 眼见着就到四所跟前,十三阿哥没有再上马,而是直接坐在车辕上。 舒舒要请皇子福晋们游园的消息,已经传开。 十三阿哥犹豫了半晚,今早就找了个借口回工部衙门,顺带着接人过来。 虽说皇父有心让他做太子的臂膀,可是却未必乐意见他跟太子亲近。 这长久以往的,太子怎么看他? 要是有人在太子跟前进谗言,说不得太子就要误会他有其他心思。 十三阿哥不做贼也觉得心虚。 如此一来,就需要他福晋多亲近太子妃,也是对毓庆宫的表态。 还有就是其他兄弟之间,他要克制,不好亲近哪个,女眷这里却是无碍的。 四嫂那里也好,九嫂那里也好,都有长嫂之风,待人宽和,自己福晋也可以亲近一二。 十三阿哥神色不变,心里却觉得累。 越是在御前,他越是不敢放肆。 皇父给了他机会,这是恩典,也是最大的风险。 太子的处境,四面皆敌。 太子顺利继承皇位的可能到底有几成,谁也说不好。 如此,十三阿哥就要想一想自己的退路。 马车停在了四所门口。 十三阿哥亲自扶了十三福晋下了马车。 十三福晋看着五所方向一眼,跟十三阿哥道:“一会儿我去看看九嫂,问问明儿请安之事。” 十三阿哥点头道:“嗯,问问吧……” * 十三阿哥回去接人,也没有提前告诉旁人。 不过也没有避着人。 下午的时候,北所这里就都晓得十三福晋过来了。 其他人也没有多想。 虽说如今已经是十三阿哥大婚的第三个年头,可是实打实的算起来,还不到一年半,也算是新婚,自是宜小别不宜久别。 只有十四阿哥,跟十三阿哥从小一块长大,知根知底的,带了几分幸灾乐祸,过来四所见十三阿哥。 “怎么着?十三哥怕了?” 十四阿哥带了几分阴阳怪气。 十三阿哥诧异道:“怕什么?十四弟说什么呢?是说虎豹园那边的虎豹么?前几日有个差点越笼子出来……” 十四阿哥轻哼道:“谁不知道谁,十三哥别跟我打马虎眼了,是不是心里没底了……” () 第2108章 杞人忧天(求保底月票) 这不是什么好掰扯的。 不好深说。 十三阿哥就岔开话道:“听说户部最近挺忙,钦差出京了?” 十四阿哥听了,脸上带了恼,抱怨道:“四哥小肚鸡肠,他没有派过外差么?他十五的时候就跟三哥去祭孔,我都十六了,惦记着外差怎么就不行了?偏他多事儿,不帮我不说,还训斥我一顿!” 十三阿哥皱眉,为四阿哥说好话,道:“皇子出京,多大的动静,哪里是四哥能做主的?” “哼!反正他就是故意压着我,我都到户部小半年了,什么差事都没有,就让我轮衙门,我又不是笔帖式,学那些有个屁用!” 十四阿哥愤愤道。 十三阿哥吐了口气,道:“九哥在户部的时候,不是也轮衙门了么?” 十四阿哥冷着脸道:“九哥直接就领了修京仓的差事,下半年还给八旗司官卖那边制定了新章程,两个功劳在那里摆着,我可跟他比不上!” 十三阿哥眼见着十四阿哥话中之意,连带着九阿哥都怪罪上了,觉得没有道理,道:“户部的细碎差事多了,你跟着四哥好好学,总能轮到的。” “凭什么跟他学?!” 十四阿哥越发恼了,眼中熊熊怒火:“他是皇子,我也是皇子,凭什么我就听他的?他到了户部,户部就归他了不成?汗阿玛还没有说什么,他倒是自封掌部阿哥了?” 十三阿哥听着难受,却不好火上浇油,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四哥为长,又是在户部当差多年……” 十四阿哥却听不下去,道:“长又怎么了?皇家真要讲究长幼有序,其他人都老实地跟在老大屁股后头得了!在户部当差多年,不过是厚脸皮罢了,五哥都晓得给九哥腾地方,他怎么就不想着给我腾地方,还不是因部院之中户部油水最大……” “十四弟!” 十三阿哥也恼了:“这是能胡咧咧的?!四哥什么人品,都在大家眼中,他只是责任心重,当差勤勉……” 十四阿哥抱着胳膊冷笑道:“勤勉是勤勉,清廉是清廉,就是不主动伸手,只‘炭敬’、‘冰敬’跟‘年敬’这三项,他一年也能落兜里不老少,平日里端着哥哥的样子,结果连九哥都容不下,不就是他吗?” “这都哪到哪儿?” 十三阿哥实在不明白十四阿哥的歪理:“这皇子在部院学差事,是四哥能定的?但凡四哥真能说上话,也不会让你去户部!” 十四阿哥:“……” 想到这个,他越发不忿:“他就是看我不顺眼,九哥去当差,他给安排了好几个能用的做帮手,到我这里,就不管不问的,也算是哥哥?” 十三阿哥很想要踹他两脚:“四哥安排,你会要?” 九哥是出了名的缺人手,因为当年他的哈哈珠子,如今只有两个留在身边当差,不像其他皇子,出了上书房,身边的八个哈哈珠子都能做长随。 十四阿哥仰着下巴道:“我又不缺人使唤!” 十三阿哥心里也恼了,吐了口气,道:“你即觉得四哥待你不好,那就离远点儿,别有事儿没事儿往四哥身上扣屎盆子!” 十四阿哥撇嘴道:“恶心不恶心,什么都说……” 十三阿哥:“……” 这会儿工夫,外头有了动静。 是十三福晋从五所回来。 十四阿哥转头,透过窗纱看个正着,眼见着十三福晋一行往穿廊去了,转身就对十三阿哥冷笑。 “十三哥也藏奸了,想要东施效颦,怕是迟了一步,敏嫔母可没有宜妃母在御前的体面,十三嫂想要奉承皇祖母也挤不上前去……” 十三阿哥也听不下去,直接起身道:“我还有事儿,就不陪十四弟说话了,你就去忙吧!” 人已经长歪了。 说再多都是白费口舌。 如今不仅对自己不满,还说到自己福晋身上,眼中也没有将自己当哥哥。 十四阿哥跟着起身,愤愤不平,道:“得意什么?你以为跟着前头的哥哥们学,就不是小阿哥了?充什么大尾巴狼!” 说罢,他甩袖离去。 十三阿哥看着十四阿哥的背影,心里有些担心。 如今皇家的局面,就跟八卦炉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膛。 大家都克制着,就是因为谁都晓得真要闹起来后果严重。 也不知道会炸伤多少人。 十四阿哥眼高心大,别惹出什么乱子。 虽说疏不间亲,可回头还是要跟四哥提两句,十四阿哥这边,得叫人多盯着些。 十三阿哥压着忧患,起身去了正院。 十三福晋正叫人洗樱桃,见十三阿哥进来,起身相迎,笑吟吟道:“九嫂给装了樱桃,刚要叫人给爷送去,十四叔走了?” “嗯……”十三阿哥点头道:“九嫂那边如何?五哥家的二阿哥接来了,估计也要在后头学堂上学了吧?” 十三福晋摇头道:“九嫂没提,就说了几句预备过节的事儿,江米、老黄米跟粽子叶都预备得了,让我们少什么,只管打发人过去取。” 十三阿哥想了想,道:“九嫂素来大方,不过咱们也不好白占便宜,几个孩子都开蒙了,回头爷找几匹小马驹给他们。” 从三十七年,十三阿哥第一次随扈出行开始,以后圣驾出巡,都有他随扈。 每次北巡,来朝的蒙古各部都有马匹孝敬,一来二去的,十三阿哥名下的马匹不少,仅次于太子、大阿哥与五阿哥。 即便没有特意交好,可是跟几位公主额驸,也比其他皇子更熟悉些。 十三福晋对外头的消息知晓的不多,可也影影绰绰地听过五贝勒府二阿哥身子不大好。 她犹豫了一下,道:“不是说五伯家的二阿哥身子弱,那样不是应该五嫂亲自照顾更好些,怎么接海淀来了?” 要是五福晋也来海淀,孩子跟来还正常;结果五福晋没有过来,小阿哥接来了,就叫人觉得怪怪的。 这嫡母抚养照顾庶子是常有的,可将好好的嫡子交给庶母照顾,算什么事儿? 十三福晋本对瓜尔佳氏印象颇佳,知晓此事都生疑,是不是瓜尔佳氏吹了什么枕头风。 十三阿哥想了想,道:“应该是见这边孩子多,堂兄弟多往来亲近些总是好……” 丰生跟阿克丹都到了开蒙的时候,诚郡王府跟四贝勒府也有嫡次子。 这一家只准送一个皇孙入宫读书的规矩,估计要名存实亡。 那样的话,就不会落下五贝勒府的二阿哥…… * 北五所,后罩房。 舒舒躺在伯夫人腿上,脸上多了烦躁。 伯夫人手中拿了扇子,给她扇着,道:“五贝勒还没开口呢,好好的,你做什么杞人忧天?” 舒舒吐了口气道:“后头学堂摆着,连三岁的弘暄都让进了,还能不让那边的二阿哥进……” 人都接来了,早晚要进的。 可是进了以后,轻不得、重不得,还要防范着有万一。 小孩子凑到一起,哪里有不打打闹闹的? 如今岁数小,力气也小,霸道的也只有尼固珠一个。 只要将她约束好了,就都老实了。 多了个娇气的孩子,就让人心里没底。 都是小孩子,舒舒也不想为了照顾别人的孩子,委屈了自己的孩子。 “哎,阿牟,是我错了,前阵子就该借口天热,直接解散了小学堂……” 舒舒有些懊恼。 如今迟了一步,就不能那样做了。 要不然别说五阿哥心中如何想,就是康熙跟宜妃也会不高兴。 伯夫人道:“代人照顾孩子,好了赖了,谁也说不好,你就记住一个,亲疏有别,将九阿哥立在前头……” 舒舒坐起来,看着伯夫人道:“我平时没这样么?” 这说起来都是外侄跟外侄女,她跟孩子们的远近亲疏,自然也受各家与九阿哥关系好坏的影响。 伯夫人摇头道:“海兰格格跟弘暄阿哥,你就没这样。” 舒舒讪讪道:“我也是投桃报李,十弟妹跟七嫂跟我最亲近,待孩子们也好。” 关键是弘暄这个混血宝宝长得太好看了,让人见了就忍不住抱抱亲亲,十福晋又是远嫁,没有娘家,将舒舒当成亲姐姐似的。 舒舒对弘暄,也就比其他的孩子看得重。 海兰这里,除了爱屋及乌,还因为多了几分怜惜。 这个孩子,从怀上开始,就是舒舒见证过的。 不过这亲疏,都是心中有数,人前舒舒自认为没有那样明显。 伯夫人道:“回头看五贝勒那边怎么说,要是他过来跟你说,你就痛痛快快地应下;要是他一直不开口,你就让九爷去说……” 舒舒叹了一口气,晓得这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她沉默了一会儿道:“不知道五嫂那边会如何?从小阿哥落地,就是她的命根子,怕还是要闹一场……” 对于五阿哥的宠爱跟贝勒府的管家事儿,五福晋能淡然,可对嫡子,怕是不肯轻易撒手。 伯夫人道:“要是聪明人,当晓得小阿哥能来海淀不是坏事儿……” 舒舒点头。 可是,五福晋是聪明人么…… () 第2109章 皇家宽容(求保底月票) “别的作坊还罢了,钟表作挪这边要设的……” 九阿哥跟十阿哥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小东门出来。 十阿哥没有接话,而是放缓了脚步,望向路旁。 九阿哥见状,也跟着望过去,露出诧异来:“你怎么来了?找爷的,怎么不进园子?” “奴才请九爷安、十爷安……” 原来是张保住来了,见两人出来,上前请了安,而后回答九阿哥的话:“奴才是来请见五贝勒的,已经请人传话。” 九阿哥看了眼十阿哥,不知该说什么。 居然不是找自己的,而是私事。 这个时候,眼巴巴地找到海淀,做什么? 给五福晋张目? 不至于这样糊涂吧? 九阿哥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十阿哥低声提醒道:“听说五哥昨儿接了二阿哥过来。” 九阿哥很是意外,正想着是直接离开,还是叫人去催催五阿哥,就见门口有了动静。 五阿哥从小东门出来了。 “五爷……” 张保住躬身见礼。 “岳父……” 五阿哥脸上带了不自在。 九阿哥见状,虽说好奇,可还是知趣道:“五哥,我们先回了……” 五阿哥忙点头,摆手道:“你们先回吧,我带岳父去头所。” 九阿哥跟十阿哥转身离去。 等到转弯了,九阿哥才小声道:“五哥怎么想的?这接人过来之前,没有跟五嫂说明白?就算五嫂不明白,也轮不到外人插嘴啊!” 满洲重外戚。 涉及到出嫁女跟外孙的事情,舅家是能说上话,可这一条不适用皇家。 皇家没有那个规矩。 张保住真要就皇孙的事情开口,那回头传到御前,可没有好果子。 十阿哥道:“不晓得,许是五嫂‘病急乱投医’?” 九阿哥皱眉道:“希望张保住别糊涂……” * 小东门外不是说话的地界。 等到两位皇子离开,五阿哥就带张保住去了头所。 等到了客厅,宾主入座,五阿哥就直接问道:“福晋打发人找岳父了?” 张保住年将不惑,留了上须,不过看着年轻儒雅,如同三十来许人。 翁婿两个坐到一处,倒像是平辈。 张保住性子寡言沉静,五阿哥印象中,自己岳父像是修闭口禅似的,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大婚之前跟“回门礼”时,五阿哥去他他拉家,出面跟五阿哥说话的也都是张保住的长兄。 眼见张保抬头看着五阿哥,带了迟疑,开口道:“五爷亲自教养皇孙,是皇孙的福气,福晋也晓得这是五爷对皇孙的慈心,只是奴才多事儿,想到皇孙今年四岁,快要到开蒙的时候,所以想要问问五爷,接皇孙过来,可是为了皇孙开蒙之事?” “嗯,汗阿玛恩典,准二阿哥明年入上书房读书。” 五阿哥道。 他昨天回贝勒府接儿子过来时,跟五福晋提及过此事,只是五福晋当时情绪激荡,只想着拦着,估计没有入耳。 夫妻两人虽不至于动手,可到底闹了一场不痛快。 今日见连他他拉家的人都来了,五阿哥也有些后悔,没有好好跟五福晋讲明白轻重。 五福晋爱子如命,为了孩子,就算再不乐意,也不会拦着。 张保住听到答案,松了口气。 这是最好的结果。 要是没有这个原因,只是为了不让五福晋教养皇孙,隔绝母子两人,才是最糟糕的。 想着五福晋肿成烂桃似的双眼,张保住硬着头皮,道:“不知道皇孙的哈哈珠子怎么选?奴才嫡幼子,今年九岁……” 这是他三个儿子中,读书最好的。 真要说起前程来,好好读书,走八旗科举比较合适。 可是想到五福晋……张保住到底心软了。 安排个至亲给皇孙做哈哈珠子,随侍在皇孙身边,五福晋的担忧就能少几分。 五阿哥看着张保住绷着脸。 虽说皇子皇孙的伴读,有从母家选的惯例,可是五阿哥之前还真没有考虑到岳家。 他有些信不着他他拉家的教养。 虽说这个岳父没有捅过什么篓子,可是也露出耳根子软的毛病。 五阿哥怕他他拉家的子弟,也有这样的毛病。 回头在皇孙耳边挑唆,到时候父子之间就有了嫌隙。 “岳父既然怜惜儿女,也当理解我的怜子之心……” 五阿哥并不是冷情之人,对张保住这个岳父,也没有短过尊重,就斟酌着说道。 张保住看着五阿哥,嘴唇动了动,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不要他他拉家子弟为皇孙伴读,这还是要隔绝皇孙跟五福晋。 “五爷……” 张保住的声音带了恳求:“奴才家寒门陋户,教养不足,福晋眼界也比不得其他高门贵女,看到的只有眼前方寸之地,挂念的只有小阿哥的身体康健……” 五阿哥移开眼,端起茶盏,道:“岳父谦逊了,福晋也是名门闺秀,否则汗阿玛也不会指为皇子福晋,只是皇孙已至此……福晋过问多了,说不得有害无益。” 眼见着就要开蒙懂事的年岁,福晋身边的人却是嫡庶分明,到时候孩子说不得就要给教歪了。 五阿哥心中也难受。 他盼着嫡子能身体恢复,可也晓得希望渺茫,还是要做两手准备。 他抬起头,看着张保住,道:“岳父,如今这个局面,已经是最好的了,再求其他就是贪心……” 张保住看着五阿哥手中的茶盏,吐了一口气,从座位上起身。 自从皇孙重病,五阿哥还是头一次揭开此事儿说。 张保住晓得,此时分辨没有意义,五福晋好好的在福晋位上,确实是皇家宽容。 “奴才晓得了……” 张保住沉声道:“是奴才思虑不周全……” 张保住告辞。 五阿哥起身,亲自送了出来。 目送着张保住离开,五阿哥往内院眺望一二,就往五所去了。 * 五所正房。 九阿哥梳洗完毕,正跟舒舒提及张保住过来之事。 “五嫂糊涂,这个时候拉张保住下水做什么?名分是岳父,可也没有什么分量,真要想要娘家人出面,直接找她玛法才是……” 九阿哥跟张保住熟稔,担心他被迁怒,就觉得五福晋此举不妥当。 舒舒听着,有些担心:“这……五哥怎么没有跟五嫂好好商量,这不会出乱子吧?” 对于五福晋来说,当家主母的地位名存实亡,唯一能抓紧的就是这个儿子了。 要是皇孙在身边,还有一层遮羞布,为了看顾皇孙,管家与交际交给侧福晋代劳。 可是母子分开,这层遮羞布就没有了。 到时候伤的不仅是母子之情,还有贝勒嫡福晋的体面。 五福晋是个心气高的。 九阿哥看了舒舒一眼,道:“担心她想不开寻短见?不用担心,没有那个胆子!” 舒舒想了想五福晋的性子,说是人淡如菊,实际上确实有些怂。 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刚嫁入皇宫的时候,被刘格格压住,立不起来,叫大家看着都跟着担心。 舒舒道:“不出事儿就好……” 外头有了动静。 崔百岁进来禀道:“爷,福晋,五爷来了,在前头客厅。” 九阿哥起身,跟舒舒道:“爷去瞧瞧,这个时候来,估计要蹭饭,问问膳房有没有现成的扣肉、酱肉什么的。” 舒舒道:“晚膳叫人做了荷叶排骨,还有熏肉……” 九阿哥道:“这两道够了,都是五哥爱吃的。” 九阿哥带了崔百岁出去。 舒舒吩咐白果道:“给膳房传话,分一桌到前院去,主食再加一道荷叶饼,夹肉吃。” 白果应着,去膳房传话去了。 舒舒想起了伯夫人之前的话,不由抚额,忘了跟九阿哥说侄儿来读书之事了。 不过以九阿哥的脾气,肯定也是一口答应。 就是不知道今天五阿哥会不会说。 按照舒舒对五阿哥的了解,五阿哥真要打算将嫡子送过来读书,应该不会越过自己这个弟媳妇。 总要来跟自己说一声的…… * 客厅里,几盘饽饽齐齐整整的。 五阿哥坐在那里,脸上满是纠结,跟每次过来大吃大喝的情形截然不同。 九阿哥进来,道:“这是五嫂请了外援,要接侄儿回府?” 五阿哥摇头,道:“不是那个,是我岳父想要送幼子给二阿哥做伴读。” 九阿哥道:“那不挺好么?亲舅舅在跟前服侍,总比其他人尽心,听说当年常泰就差点给太子爷做伴读,后头丧父袭爵才没有进来,常海又是出了名的身子病弱。” 后头毓庆宫进来当差的赫舍里子弟,就都是太子的堂舅舅、族舅舅了。 五阿哥看着九阿哥,迟疑了一下,道:“我想要从瓜尔佳氏择子弟给二阿哥为伴读。” 九阿哥:“……” 好一会儿,九阿哥才皱眉道:“五哥的意思,是要将二阿哥交给瓜尔佳氏照顾?” 庶母安排人照顾起居,与这种还不同。 这种连带着教养都交过去,就有些不大妥当。 “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九阿哥有些不理解:“有必要多此一举么?” 都四岁了,身边乳母、保母俱全,五阿哥亲自照顾,也比交给侧福晋照顾好听。 五阿哥道:“安郡王当年就是被安亲王交给了侧福晋抚养……”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那能一样么?当时安王府出了名的死孩子,福晋、侧福晋、继福晋生的都死绝了,那三继福晋年岁小不说,又是一年一个的生,安亲王不插手的话,怕是后头的也站不住……” () 第2110章 人情(求保底月票) “瓜尔佳氏是侧福晋,要是她生下阿哥,贝勒府日后……她是个聪明人,将二阿哥交给她看顾,她会好好教二阿哥的……” 五阿哥接着说道。 九阿哥目瞪口呆,道:“那弘昇呢?” 那是五阿哥的长子,还是头一波送到皇宫读书的皇孙。 嫡出二阿哥不能承爵,那爵位不是应该落在弘昇身上? 五阿哥看着九阿哥道:“皇家是子以母贵,要是刘氏没有犯错,我给她请封侧福晋,弘昇自是能排在其他人前头,可是刘氏在南苑,就算以后求了恩典,接她回来,也不能请封侧福晋。” 如此一来,弘昇就是寻常的庶长子。 除非下头没有其他出身体面的弟弟,否则跟继承人无缘。 九阿哥脑子有些迷糊,道:“您这想的是不是太长远了?” 谁能保证瓜尔佳氏一定生孩子,还是阿哥,并且一定能立住呢? 五阿哥垂下眼道:“瓜尔佳氏前日请平安脉,诊出滑脉。” 九阿哥:“……” 跟瓜尔佳氏肚子里不知男女的胎儿相比,九阿哥有些心疼上头的两个侄儿了。 就是一时之间,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建议。 他想起了后院的小学堂,道:“要不送侄儿过去,孩子多了,性子也能活泼开朗些。” 五阿哥摇头道:“不了,我也闲着,跟瓜尔佳氏一起给二阿哥开蒙,回头也好好看看他身边人,妥当的留,不妥当的早早换了,省的明年送到宫里不安生。” 真要有存了坏心思的,辖制主子,到时候孩子遭罪。 见他有安排,九阿哥也就不说别的了,只道:“您心里有数就好,这儿子多了,又不同母,可得好好教导,总要自己能立起来。” 五阿哥道:“等二阿哥成丁,我会跟汗阿玛求个恩典,提前给他封爵。” 宗室子弟二十岁请封或考封,不过早先都是年满十五就能请封爵位的。 二阿哥既然有病,就不指望他能承爵或考封,剩下的就只有指望恩封了。 九阿哥打量五阿哥道:“那您可得提起精神来,也不能老混日子,不攒下功劳,也不好在汗阿玛跟前求恩典。” 皇子多了都不金贵,更别说皇孙了。 五阿哥点头道:“嗯,我晓得,就是刑部这里老八犁过了一遍,如今都老实着,回头去了其他衙门再说。” 九阿哥听了,可惜道:“要是五哥还在工部就好了,这次南巡,查出几处堤坝弊情来,想要立功劳,工部大有可为。” 五阿哥道:“工部没指望了,前些年的时候,我轮过工部了……” 九阿哥想着自己想要弄的发条摆件作坊,这次没有拉五哥合伙,不过亲兄弟倒不必要现下就你提着我、我拉着你的。 回头等到弘昇大婚、二阿哥封爵的时候,自己这个亲叔叔给两个侄儿贴补一二就是。 眼见到了饭时,何玉柱进来问道:“爷,席面预备得了,摆膳么?” 九阿哥点头道:“摆,再将前些日子泡的桑葚酒倒一壶。” 何玉柱应声下去。 五阿哥摸了摸肚子,还真有些饿了。 这两日想着安顿次子之事,他都没有好好吃饭。 少一时,席面摆上。 除了荷叶排骨跟熏肉拼盘之外,还有红烧猪尾、火爆腰花、栗子猪肚汤等荤菜。 酒是月初泡的桑葚酒,紫红紫红的。 五阿哥看清楚这一桌子菜色,就忍不住往九阿哥胯下看了两眼。 九阿哥觉得不自在,道:“您看什么呢?” 五阿哥指了指桌上,道:“大热天的,你也不怕上火?” 九阿哥讪笑两声道:“前阵子吃得清淡,有些馋了……” 谁叫现下初夏时节,白天热,可早晚还凉爽,就有些贪睡。 这一来二去的,就有些力不从心。 偏偏九阿哥还是个要强的,就主动开口点菜了。 没想到,正好被亲哥哥给赶上。 五阿哥也不点破,筷子奔火爆腰花去了。 这道菜不金贵,可是膳房例菜也没有。 六荤四素,十道菜。 五阿哥吃了个七七八八,也喝掉了将近一壶的桑葚酒,心满意足的离开。 九阿哥则是低头闻了闻身上,虽说酒味不重,可是中午出汗了也难受,要了水在前院洗干净了,才回正院。 舒舒这里,也是刚洗完澡,披散着头发,正在看这个月的账册。 不说别的,只打赏就花了八、九十两银子出去。 皇子都在海淀住,这人情往来多了,下头人请安传话都要赏,比在贝勒府时赏钱翻了一倍。 自家瞧着都是负担,更别说其他人。 九阿哥进来,坐在炕几另一侧,探身看着,道:“可是有不对的地方?还是贝勒府那边账上不清明了?” 夫妻两个都是不肯吃亏的主。 手虽松,却是不乐意养蛀虫的。 贝勒府上下当差的,这些年也处置过两回。 舒舒的陪房,就有一家查出贪墨,直接发送到庄子上的。 九阿哥更是受不得这个。 赏多少都行,贪一两银子也叫人闹心。 什么“水至清则无鱼”之类的老话,在贝勒府并不适用。 舒舒摇头,给九阿哥看了那页赏银子的记录:“我在看这个呢,这一项超了,却也没有法子精简。” 九阿哥接过来看了。 御前跟北花园来人,赏钱四两银子起;其他处来人,赏钱二两银子。 要知道,贝勒府里当差的小丫头跟妇差,寻常的月钱才五钱银子。 这大半个月发出去赏钱,就相当于百十来个人的月钱。 九阿哥也跟着皱眉道:“这样算下来,每年在海淀住几个月,要多花好几百银子。” 舒舒道:“家家都是如此,幸好爷分的产业还有进项,只靠爵俸,就要出大亏空了。” 像他们这样的身份,赏钱还是小头,人情往来才是大头。 例如本月宫里有两位主位娘娘千秋,他们这些小辈就要进饽饽贺寿,每一份用银八两六钱。 还有三位宗亲长辈薨了的,也是要预备饽饽席,每一份用银七两二钱。 另外四位宗室长辈过寿,孝敬饽饽八匣,每一份用银六两六钱。 这些就是没有回头钱的,跟兄弟妯娌之间的还不一样。 九阿哥咋舌道:“宫里宫外,这长辈算下来,得有百十来个,一年到头,只孝敬饽饽,就要千八百两。” 要是近支长辈,如裕亲王府、恭亲王府与庄亲王府上,还不能只送饽饽匣子,还要寿面、寿桃外加上衣服鞋袜等。 舒舒道:“这几年下来,每年的花销也有个大概了,在八千两银子到九千两银子之间,不超过一万两,不过要是加上御前跟娘娘两处的孝敬银子,就要到一万三千两。” 前几年,九阿哥在内务府当差时各种孝敬银子能剩下不少,家里开销之外,还有富裕。 去年开始,没有了内务府那一块的收入,就要自家负责全部开销。 九阿哥的爵俸两千五百两银子,名下蓝甲五十每年银子一千八百两。 幸好还有九阿哥名下的庄子、铺子等收入,也有一万五千多两。 “现下还好,每年出息还有富裕,等到过两年珍珠养出来就好了……” 舒舒算了一下,九阿哥的产业出息每年还能剩下六千两银子。 自己这边的陪嫁产业,每年出息加起来也要万八千两银子,倒是不用担心寅吃卯粮。 九阿哥则是想到其他兄弟家,道:“咱们贝勒府人手没有补全,其他家都是上下几百口子,就算没有孝敬到御前的,也比咱们省不了多少银子,四哥、五哥还罢,其他人怕是都要动分家银子了。” 舒舒道:“二十多万两银子呢,放在钱庄吃息,也差不多够补上这块了。” 九阿哥想想也是,道:“也是,就是十二阿哥跟十三阿哥要难了,他们下半年出宫,可封爵还不知什么时候,估计要手紧些日子……” 舒舒道:“十三阿哥应该还好,有敏嫔母贴补,就是不知道十二阿哥那边,苏麻嬷嬷能不能贴补一二。” 九阿哥道:“谁晓得呢,实在不行,就只能先吃他们福晋的软饭……” 这两口子,一家人,本就是应该多搅合搅合情分才深厚,泾渭分明的,那就只剩下相敬如宾了。 等到合上账册,九阿哥就说起五阿哥的来意。 “爷还以为五哥是问爷拿主意,结果就是跟爷唠叨两句……” 说着,他讲了瓜尔佳氏怀孕跟五阿哥拒绝从他他拉家择皇孙伴读之事。 舒舒听着头皮直发麻。 这要是五福晋晓得,估计要气吐血。 要是瓜尔佳氏没有生育,那五贝勒府还能说是三足鼎立。 庶长子,嫡福晋,侧福晋。 瓜尔佳氏怀孕,要是生下健康的皇孙,那五福晋也好,庶长子也好,都不算什么了。 九阿哥唏嘘道:“五哥这个时候,倒是果决了,早拿出主意来,日子也不用过成这样。” 舒舒点头。 五阿哥心软,早年才会放纵了生育了长子长女的刘格格。 后头也是心软,知晓五福晋在皇子福晋中腰杆子不正,才会在府里抬举五福晋,轻易不驳她的决定,保全她的体面…… * 身体不舒服影响得情绪出了问题,不想跟外界沟通与交流,可是也不想太监,每天都想着偷懒一天,次日开始我要恢复双更、三更,然后拖延下来,努力调整中。 () 第2111章 交换 次日,又到了小辈们去北花园请安的日子。 舒舒掐着点儿出来时,十福晋已经跟十三福晋肩挨着肩聊天了。 十三福晋性子开朗活泼,十三阿哥也是好人缘,上面的嫂子们对这个小妯娌就也乐意多亲近。 十福晋跟她年岁相仿,显得更和睦些。 “这个时候来真好,七嫂前两天还说打牌凑不全人呢,这回就够了……” 十福晋带了欢喜道。 即便不好久坐,可要是有了牌局,跟着摸两把也是好的。 十三福晋看了眼十福晋脸上,又看了眼她腹部道:“十嫂气色真好。” 面如银盘,双颊红润,看着就气血丰盈。 十福晋眉眼弯弯道:“吃的也好,整日里除了吃就是睡,这下可是睡饱了。” 见舒舒出来,妯娌两个住了话音。 “九嫂……” 小妯娌两个屈膝。 舒舒一手一个扶了,望向十福晋道:“怎么听说弘暄挨打了?” 虽说学说话以后,弘暄在父母之前有些反骨,可是年岁这样小,也不好真上手。 十福晋无奈道:“昨晚闹觉,今早叫起来时犯驴,踹了罗嬷嬷一脚,我们爷恼了,就动了巴掌。” 舒舒倒不好再问了。 罗嬷嬷是十阿哥的乳母,现下专门负责照顾弘暄的。 这样的老人,别说弘暄,就是十福晋也得敬着几分。 十三福晋在旁,也没有说话。 正好七福晋出来,听了一句,道:“啧啧,可见谁家都不缺严父,我家那位爷,对着儿子也是没有好脸。” 十福晋点头道:“是啊,还有什么‘抱孙不抱子’的规矩,九伯就不那样。” 七福晋看着舒舒笑,道:“这有‘严母’呢!” 舒舒催促道:“走吧,别落在嫂子们后头,倒显得咱们不恭敬。” 等一行人到了头所门口,瓜尔佳氏也出来了。 七福晋立时就发现了她的不同。 瓜尔佳氏是新妇,平日里出来穿着的都是三寸高的花盆底或元宝地旗鞋,如今却是矮了一节,换上了一寸高的厚底旗鞋。 七福晋移开眼,望向舒舒,用眼神示意她看瓜尔佳氏脚下。 舒舒看了一眼,跟七福晋点了点头。 七福晋笑容有些收敛,随即吐了一口气,又恢复如常。 十三福晋机敏,发现七福晋神色有异,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也明白过来。 只有十福晋,浑然不觉,跟七福晋道:“七嫂,这回人够了,什么时候组牌局,我去凑数。” 七福晋笑道:“整日里闲着,想要打牌还不容易,明儿就组。” 十福晋喜笑颜开道:“那就好,过阵子你们出去玩,我也不好跟着,可得先解了闷儿。” 妯娌几个说说笑笑,进了北花园。 南所的皇子福晋们还没有到。 意外的是,九格格居然不在。 之前都是九格格先过来的。 等到小妯娌们请了安,太后叫大家坐了,道:“小九我打发回去了,她那边今儿有客……” 七福晋道:“是不是额驸接了人回来?要不然谁这样托大,这个时候来劳烦公主。” 太后点头道:“是佟家二老太太回来了,公夫人今儿要带人过来见小九,到底是长辈,还是要招待一二。” 那是佟国维夫人,曾是公夫人,后头丈夫问罪,也跟着夺了诰命,去了关外。 太后想起来头疼,犹豫着要不要见客。 那是皇帝的亲舅母,看在皇帝面上该见的,可又不知御前是什么安排。 这次补熙接了佟国维的四个排行靠后的庶子回来,佟国维之妻赫舍里氏也跟着回来。 这肯定是皇帝的恩典。 可是佟家爵位没有定,赫舍里氏嫡出的长子、三子都已经死了,却留下几个孙子。 跟庶子相比,赫舍里氏肯定更想要嫡房孙子承爵。 舒舒在旁听着,并不说话。 康熙很有意思,不接舅舅回来,接了舅母回来。 这个舅母还出自赫舍里家族,跟太子外家是堂亲。 要是从赫舍里的亲孙子里选承爵人还罢,请赫舍里氏坐镇。 从几个已成丁或将成丁的庶子里选承爵人,又安排赫舍里氏这个嫡母回来,这是生怕佟家二房不乱。 说话的工夫,外头有了动静。 太子妃跟南所的几个皇子福晋到了。 坐着的小妯娌们都起身让位。 等到各自请安见礼,大家又重新入座。 太后夸太子妃道:“三格格孝顺,我这得了一盘青杏,北花园的芍药开了,一会儿你带两盆回去给三格格。” 太子妃道:“谢皇祖母赏,三格格这两日正念叨着要画大花,得了芍药肯定要欢喜坏了。” 太后道:“要大花,前阵子怎么不说?可惜了了,牡丹都谢了……” 说到这里,太后望向舒舒道:“你们家有晚牡丹没有?” 舒舒笑着说道:“有几盆紫牡丹是晚开的,正打着花骨朵,一会儿给二嫂带上两盆。” 太后想了想,道:“你是个没耐心的,那指定是县主养的,你别直接给做主了。” 舒舒道:“阿牟最爱月季花,嫌牡丹花期短、叶子容易黄,正好月季也到了花期了,皇祖母赏两盆好的,我拿去跟阿牟换牡丹。” 太后点头道:“那再加上两盆蔷薇,跟月季一样,也能开到中秋节。” 舒舒道:“那孙媳妇赚了,两盆换四盆。” 太子妃在旁,有些不好意思,看着舒舒道:“麻烦弟妹了。” 舒舒道:“二嫂跟我客气什么,就是皇祖母不开口,我给侄女预备两盆牡丹又有什么?” 说到这里,她想起了庄子上今年种了葵花子。 可惜的是,葵花花期要在五月底了。 大家要是五月初前后过去赏玩,赶不上花期。 不过到时候可以装几盆,孝敬太后跟宜妃。 现下的人赏花,以硕大艳丽为美。 葵花黄灿灿的,个头也比花中之王的牡丹更大,直接装盆不好看,插瓶应该不错。 太后跟太子妃说完话,又望向三福晋道:“孝敬的烧鹅好吃,倒是不比宫里的师傅做的差,夹荷叶饼尤其好。” 三福晋笑着说道:“是我们爷的意思,我们爷这阵子老念叨小时候,刚回宫的时候,皇祖母老打发人给他送饽饽,最爱吃的就是您这里的红枣馒头跟黏饽饽。” 太后道:“爱吃就多吃些,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一会儿你带两盘回去给老三……” 三福晋捂了嘴笑,道:“得了皇祖母的赏,我们爷这回要得意了。” 太后道:“你盯着他,别太累了,叫他好好吃饭,别跟四阿哥似的那样瘦,要跟五阿哥似的富态才好。” “嗯,嗯……” 三福晋点头应着,有些明白什么是“夫贵妻荣”。 如今三阿哥在御前有体面,太后这里也就跟着御前走,给自己这个孙媳妇体面。 她看了眼太子妃跟大福晋,又看了眼舒舒跟瓜尔佳氏。 太后对太子妃跟大福晋看重,也是因这个缘故。 瓜尔佳氏那边是“爱屋及乌”。 倒是舒舒那里,是这几年钻营出来的。 这个体面不沾九阿哥的光,反而是九阿哥跟着沾光。 三福晋隐隐有些后悔,自己脑子跟糊了浆糊似的,怎么早看不到这些? 要是早先年婆母为难自己的时候,自己避开些,直接往太后身边孝敬,得太后做靠山,也不至于憋闷了好几年。 太后又望向四福晋,道:“听说前儿的宴热闹,孩子们都见了世面。” 四福晋笑着说道:“都是我们爷张罗的,最疼我们二格格,生怕宴席冷清了落闺女的脸,跟办差似的,精心着呢,从吃到玩,琢磨了好几天。” 太后笑着说道:“疼闺女好,小格格们在家就松快这几年,再疼也是应该的,四阿哥是个好阿玛,你也是个好额涅。” 四福晋道:“我们二格格也可人疼,刚学针线,就给孙媳妇做了一双袜子,我们爷都酸了,排在了我们爷前头。” 太后点头道:“是个好孩子,叫四阿哥别醋,这当闺女的,都更亲近额涅……” 人多,太后也不是爱说话的,又跟大福晋说了两句话,问了十三福晋一句,就叫大家散了。 倒是妯娌们之前坐着,彼此打量的时候,都发现了瓜尔佳氏的旗鞋不对劲。 之前没有留心的十福晋也看到了,瞪大了眼睛。 她有些担心牌局了。 这回估计又凑不全,还要派帖子请南所的几个嫂子过来。 三福晋、四福晋还罢了,两人都不缺阿哥,大福晋捏着帕子就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她竟是生出几分庆幸。 幸好自己是继室福晋,前头福晋有阿哥留下,要不然的话,大婚三年没有生育,她不是迎来一位侧福晋,就是该开始吃药了。 八福晋看了一眼,也有些出神。 她想的不是自己,而是八阿哥的那些药。 八阿哥在吃药。 还是偷偷的吃。 如今南四所这里,除了她这个福晋,并没有安排格格跟侍妾过来,可是前院书房却有两个通房。 八福晋有些明白八阿哥吃的是什么药,嘴角多了几分冷意。 要不是没有可用的人,八福晋真想要给八阿哥的药里加些料,让八阿哥心想事不成。 可惜的是,八福晋没有得用的人手,也不想冒那个风险。 只盼着神灵开眼,恶人恶报。 这挖坟掘墓的事儿都干了,断子绝孙也是应该的…… () 第2112章 安抚 因为瓜尔佳氏坐在末座,太后并没有留意到她的鞋子,还是白嬷嬷低声提醒了,太后才发现。 不过没有当着大家的面问什么,等到大家离开时,太后开口,单留了瓜尔佳氏说话。 一行人出来,三福晋就道:“还真是个有福气的,这才两个月,进门喜……” 太子妃点头道:“皇祖母选的人好。” 三福晋忍不住笑道:“您这是夸人呢,还是自夸呢?” 瓜尔佳氏出身镶黄旗,是瓜尔佳氏部长嫡裔,说起来跟太子妃是一个老祖宗,就是已经出了五服。 大福晋道:“到底是勋贵之女,说话行事都好,我也想要跟着夸呢。” 七福晋没有开口。 真要说起来,她跟五福晋并没有什么情分。 两人不是一路人,可是两人处境相似,如今看着瓜尔佳氏一个侧福晋有权又有喜,顺顺当当的,真是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舒舒看着她寂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七福晋转过头,低声跟舒舒道:“过个十年八年的,会不会有第二个瓜尔佳氏、第三个瓜尔佳氏?” 舒舒轻声回道:“不会……” 诸皇子福晋都是高门贵姓之女,一个糊涂、两个糊涂,总不能全糊涂。 嫡庶有别。 只要嫡福晋不犯错,即便有侧福晋,也不会是像瓜尔佳氏成为掌家侧福晋。 那样的话,皇家就成了笑话。 如今康熙推崇礼教,皇家自然以身作则,不会乱了嫡庶。 七福晋不是钻牛角尖的性子,想想也是,吐了口气,小声道:“我家那个真有这份成色,我也不会这样憋闷。” 真要那样,妻妾少不得斗一斗,到时候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偏偏那拉格格胆小怯懦,从大婚后受了教训就再也不敢挑衅七福晋,恭敬的很。 七福晋真要收拾那拉格格,那就不是妻妾之争,而是夫妻相斗,七阿哥会拦在那拉格格前头。 舒舒低声道:“日子太太平平的,比什么都好。” “家和万事兴”之类的老话就不用提了,眼见着就是夺嫡之争波澜起,到时候想要保全家里,这府里的篱笆桩子也得扎紧实了。 太子妃等人距离北花园远,都是坐车来的。 这会儿也要坐车回去。 舒舒已经吩咐白果提前出来,搬了两盆晚牡丹给太子妃装上。 太子妃没有说什么感谢的话,做了几年妯娌,情分不用挂在嘴上。 三福晋见状,嘴巴动了动,也想要开口,不过想到太后要牡丹,都用月季跟蔷薇交换,自己这里空口白牙的也不大好,就又闭上嘴巴,只问舒舒道:“不是要请客出去玩么?到底什么时候?” 舒舒道:“那要看两个小姊妹怎么定,她们姊妹是主客,咱们都是跟着凑数的。” 三福晋嗔怪道:“就你会偷懒,这是要拉着大家帮你看孩子去!” 舒舒道:“这不是皇孙格格们金贵么,不多看着些,真要磕了碰了,嫂子们也心疼。” 三福晋点了点北头所,向七福晋道:“多了这一位,我们上面的还罢了,你们下头做小妯娌的倒是为难。” 七福晋笑着说道:“这有什么为难的?就是一句‘小嫂’罢了,长幼在这里摆着,也不必那样尊卑分明。” 四福晋在旁,想着自家就要请封侧福晋,就有些心虚。 对不起下头的弟妹们,又要给她们添一个“小嫂”了。 太子妃、大福晋、三福晋跟八福晋都上了马车。 倒是四福晋这里,得了太后吩咐,没有跟着回去,而是去了九格格处。 目送着众人离开,北所的几个皇子福晋才转身。 十福晋跟十三福晋小别重逢,也有话说,就跟着十三福晋去了四所。 七福晋惦记着请客的事儿,直接跟着舒舒回了五所。 “不知道塔娜什么时候派帖子,之前她们要在猛兽园摆席,这回不晓得换不换地方?”七福晋道。 舒舒想了想瓜尔佳氏为人行事,道:“真要重新张罗,宴客的时间就晚了,我瞧着瓜尔佳氏行事从众又求全,估计还是在猛兽园请客。” 七福晋想想也是,道:“等她那边订了日子,咱们就能预备起来了。” 舒舒就说了大福晋要借庄子之事。 “不过大嫂行事,也不是爱争先的,应该不会赶在咱们前头用庄子。” 七福晋听了,羡慕道:“直郡王对儿女真是没话说。” 这世上后娘不少,坏后娘并不少见。 都说什么“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可也是“有了后爹才有后娘”。 像直郡王那样,将儿女都摆在前头,即便进门的不是张氏,也不敢闹妖。 舒舒点头道:“这几年就听说直郡王府四处采买,给几位格格置办嫁妆了,都是嫡女,不好厚此薄彼,说不得就是一式四份,别说半个分家银子,说不得全份的分家银子都花进去了。” 七福晋听到这个,神色多了几分柔和,道:“这样说起来,我们爷也不算差,也沾了你们两口子的光,我们三格格的嫁妆也是独一份。” 舒舒道:“银子在哪儿,这爱就在哪里,三格格的嫁妆有了,还有五格格呢,七嫂您继续努力……” 说到这里,她压低了音量道:“七伯的私房比不得四伯跟五伯多,却比其他人厚着。” 七福晋听了,挺起了胸脯,有了斗志,道:“是啊,还有五格格的嫁妆呢……” 还有十几年的工夫,倒是可以水磨工夫慢慢攒银子下来,到时候给五格格也提前预备一份丰厚嫁妆…… * 公主所,正房。 四福晋带着嬷嬷过来时,佟家女眷已经到了。 赫舍里氏年过花甲,早年看着富态,跟着丈夫在关外几年,衰老的厉害,头发花白稀疏,脸上也带了几分苦相。 九格格坐在主位,带了几分不自在。 眼见着公夫人还滔滔不绝,话里话外不是说留在关外的舜安颜,就是说隆科多留下的嫡长子岳兴阿,九格格心里直发堵。 关于佟家二房谁人承爵,那要看御前安排,哪里轮得长房插手? 御前叫补熙将二太爷的四个庶子接回来,意思就很明显,承爵人在子辈,不在孙辈。 眼见着九格格不接话,公夫人的脸也撂下来,道:“公主也是嫡妻,公主这一胎生的也是嫡子嫡女……” 九格格望向公夫人,轻笑道:“倒是让夫人失望了,夫人前两年倒是挺盼着庶孙子,可惜了了,没有如愿。” 公夫人:“……” 想着因此事被太后收了宫牌,使得公夫人想要带二老太太去给太后请安都不成,只能靠着九格格,公夫人越发不痛快道:“不过是两个丫头,也入得了公主眼?” 赫舍里氏瞧着不对劲,她是来讨好公主的,不是来得罪人的,刚想要开口,就有人进来禀道:“公主,四福晋来了。” 九格格忙起身道:“快请进来……” 公夫人跟赫舍里氏也跟着起身。 等到四福晋进来,公夫人跟赫舍里氏就屈膝见礼。 四福晋见状,上前两步,扶了赫舍里氏,道:“不是外人,不用这些虚礼。” 倒是公夫人的福礼,四福晋稳稳受了,打量公夫人两眼,道:“公主前阵子胃口不好,还以为亲家夫人前阵子过来,想来是公主孝顺,没想着劳烦亲家夫人。” 公夫人讪讪道:“是啊,还以为公主挨着太后住着,样样都好,我就也没有操心她。” 这几个月公夫人也没闲着,上蹿下跳的,正打听未婚的有爵宗女。 有爵宗室的额驸,都跟着有品级,也是一份上好的前程。 佟家占了一回便宜,可不就是开始惦记第二回。 公主没指望了,就想要在郡主、县主中择选。 四福晋也听了一嘴,觉得他们是白日做梦。 有爵宗女要么抚蒙,要么各家王府有看好的结亲人选,哪里会乐意跟佟家沾边。 佟家长房的爵位虽在,可是当家人鄂伦岱出了名的桀骜,这些年被御前也发作了好几回。 等到宾主入座,四福晋看着公夫人,道:“皇祖母确实对公主爱护得紧,饮食都过问,可额驸不在跟前,到底有不足……” 公夫人笑着不接话。 四福晋见状,也不想跟她掰扯婆家跟娘家了。 没有必要。 即是没有那个心,那隔着些不往跟前凑也好。 四福晋就望向赫舍里氏,道:“瞧着您气色,倒是有些乏,当好好休息一二,到底是赶了远路,公主这里也不是外人,很不必急着过来请安。” 赫舍里氏不是立得起来的性子,虽出身赫舍里氏,可只是正蓝旗的旁支,并不是后族近支。 在家时,她万事都听丈夫的,后头儿子大了,就都听儿子的,自己并没有什么主意。 今日过来公主这里,她是存了私心,可也是受了公夫人的蛊惑。 公夫人因自家早年被二房压了好些年,就有些不乐意二房从子辈择承爵人。 她也晓得自己丈夫的脾气不好,怕有朝一日丈夫丢了爵位,小辈承爵,到时候跟二房承爵人论起来是侄叔,比较吃亏。 要是二房是孙辈袭爵,刨除去被皇家不喜的舜安颜,就剩下年幼的岳兴阿。 那是个老实怯懦的孩子,被寡母带着,不像是能立起来的性子…… () 第2113章 心眼都不少 清溪书屋外,九阿哥兴致勃勃而来。 今日内造办那边送来了他之前预定的机关样品,一个机关财神爷。 九阿哥看过之后,就想着来清溪书屋,结果这边有人在见驾。 “补熙回来了,带了佟家人面圣?” 九阿哥去了值房候着,就见四阿哥也在,上前问道。 四阿哥点点头,道:“嗯,刚进去。” 九阿哥想了想,对这几个佟家子弟还是没有什么印象,就记得三十八年时年岁都小,是舜安颜的小叔叔。 年纪最大的一个,都比舜安颜小不少。 “都成丁了?” 九阿哥随口问道。 四阿哥摇头道:“最小的佟八十三,佟五十七、佟六、佟七十六。” 九阿哥眨了眨眼,道:“那成丁这三个是不是都能补差事了?” 还有就是那个幼子,应该是没有承爵的希望了。 即是这个时候要给佟家二房选爵位继承人,那肯定是要能补差事,能代表佟家在御前行走的。 四阿哥点头。 确实如此。 虽说皇父金口玉言,让他在佟家几兄弟中择承爵之人,可四阿哥晓得避讳,并不打算插手太多。 他能做的,就是不让外人算计欺负上几兄弟。 至于最后四兄弟谁是可用之人,还要御前决断。 在决断之前,应该会派差事给兄弟三人,用来看兄弟三人成色。 九阿哥咋舌道:“佟国维如今年过花甲,这都是五十前后生的儿子,老不正经啊!” 四个庶子四个娘,都是老来子,身体还真不错。 怪不得流放关外好几年,还活蹦乱跳…… * 清溪书屋里。 康熙坐在炕上,看着补熙跟佟家四兄弟。 这兄弟四人,他还是头一次见。 这四兄弟,长得并不怎么像。 最年长的佟五看着身形有些单薄,佟六眉眼间最肖父,佟七看着是兄弟之间最健壮的,佟八身量未足、脸上带了怯懦。 康熙看了眼书案,上面有兄弟几个的资料。 佟五跟已故的佟家四子丙子科举人洪善同母,生母出身汉军旗,外家书香门第。 要不是佟家流放,佟五会跟胞兄一样,走八旗科举之路。 按照关外传来的消息,这个佟五似有奸淫母婢之嫌,不为佟国纲夫妇所喜,德行有亏。 佟六…… 生母出身觉罗,是佟国维最喜欢的儿子,允文允武。 康熙垂下眼,生出厌恶。 以觉罗女为妾,隆科多竟然不是头一个。 从佟国维这里就有了先例,佟家人的狂妄是从根子上来的。 佟七的生母是佟家户下人,出身在诸庶子中最卑贱,跟着做护卫的舅舅学的骑射。 佟八丧母,由嫡母赫舍里氏抚养。 这是佟国维之前上折子提及过的承爵人选,可是瞧佟八这性子,就晓得这不是真正受宠的,而是无奈之下的选择,想要立个傀儡。 补熙站在佟家四子之前,心里也是好奇不已。 到底谁才是承爵人选。 要是子以母贵的话,应该是佟六。 康熙望向佟五道:“洪善病故,是什么病?” 佟五闻言,不由红了眼圈,攥着拳头,沉声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四哥……是三月初得了伤寒……高热而死……” 康熙挑眉道:“三月初得伤寒?朕倒是不晓得,这三月春暖花开,好好的人怎么会得伤寒?” “噗通”一声,佟五跪了。 “皇上,奴才四哥冤枉,奴才四哥是被人害死的……” 佟五带了哽咽说道。 康熙的脸沉了下来,道:“谁害死的洪善,怎么害死的洪善?” 洪善是三十五年的举人,三十六年三月病故。 算下来已经过去七年,当时佟五不小了。 要是有什么不对,佟五确实能记得。 佟五哽咽道:“奴才记得清楚,三月初二,是奴才哥哥生辰,奴才哥哥在家里备考,奴才额娘打发身边丫头往四哥处送了一桌席面……后头就传出奴才哥哥奸淫母婢之事,奴才阿玛生气,让奴才三哥教训奴才四哥,三哥就抽了奴才哥哥好几十鞭子,后头奴才四哥起了高热,三哥也不许人去请太医……” 佟五能记得的事儿,岁数相差不多的佟六等人自然也记得。 兄弟几个都露出惶恐来。 补熙在旁,却是多看了佟五好几眼。 这几年,盛京佟家的事情都是补熙在跑,这佟五名声有瑕之事,自然也知晓个七七八八。 眼下,这是给死去的佟四喊冤,还是给自己喊冤? 这一生一死的同胞兄弟,身上的污名是一样的。 康熙脸上看不出喜怒,没有再问佟五,而是望向佟六道:“当年的事情,你晓得多少?” 佟六迟疑了一下,道:“奴才记得四哥醉酒,三哥打人,后头舜安颜回府,也去过四哥的院子。” 康熙不置可否,又望向佟七。 佟七脸上有些懵懂,好一会儿才心有余悸道:“奴才住的偏,直到四哥没了,才听过两句……晓得三哥抽人了。” 康熙又望向最年幼的佟八。 佟八哆嗦了一下,喃喃道:“额涅说……三哥是爱护弟弟,才肯费心管教弟弟……” 康熙移开眼,摆摆手,叫人带了佟氏兄弟下去。 补熙在旁,觉得额头上汗都要出来了。 “是赫舍里氏说什么了?” 康熙道。 这兄弟四个岁数不大,心眼子不小,不约而同地冲着隆科多去了。 补熙犹豫了一下,道:“叔祖母这一路上念叨着嫡孙岳兴阿。” 佟国维八子,长子、三子嫡出,其他是庶子。 如今上头四子都已经谢世,不过四子未婚病故无嗣,留下三房孙辈。 后头四个儿子还没有成亲。 康熙轻哼了一声,接着问道:“这兄弟四个,你瞧着如何?” 补熙忙道:“四位叔叔都是叔祖父亲自教养出来的,自然都是琼兰玉树,奴才是小辈,不好评说。” 康熙不大满意,沉吟了一下,道:“安排庆元补部院六品笔帖式,庆恒、庆复补蓝翎侍卫,庆泰入上书房,给十五阿哥做伴读。” 对于寻常旗人来说,六品笔帖式跟蓝翎侍卫都是六品,算是一步登天。 对于佟家人来说,实不算什么。 要是佟家没有变故,本应该从三等侍卫补起。 补熙忙应下。 等到补熙从清溪书屋出来,佟家四兄弟还在外头等着。 兄弟四个都是忐忑不安,跟小鹌鹑似的,不敢四处眺望,也不敢随意走动。 补熙就带了兄弟四个,出了畅春园。 值房里,四阿哥跟九阿哥站在窗户前,看了个正着。 九阿哥点评着:“看着都是歪瓜裂枣,每一个出色的,倒是让他们捡便宜,一等承恩公啊……” 佟国维没死,是停爵位。 到了儿子这里发还爵位,不需要降袭。 四阿哥瞥了他一眼,道:“不干你的事儿,操这心做什么?” 九阿哥则是带了幸灾乐祸道:“是啊,我就是说个热闹,倒是四哥您这里,跟佟家撕把不开了,哈哈!” 四阿哥手痒,想要拍人了。 九阿哥催促道:“您快去陛见吧,等您说完正事儿,就该轮到我了。” 四阿哥冷哼了一声,出了值房,叫人通传。 九阿哥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舜安颜。 从小自诩为长子嫡孙,傲气的不得了,可实际上在佟家谋划让他做公主额驸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让他继承爵位。 果然,后头佟国维老了,佟家推出来的当家人是隆科多。 这回隆科多没了,可是佟家爵位佟家人说了不算了。 舜安颜依旧不是候选人。 “呵呵……” 九阿哥不由笑出声来。 活该! 啧啧,就算以后得了恩典,舜安颜能回京,也要依附庶弟或庶房侄儿生活了…… 估摸过了两刻钟的时间,四阿哥从清溪书屋里出来,直接过来值房道:“进去吧,汗阿玛晓得你来了,传见呢。” 九阿哥眉开眼笑,道:“好,我这就去,眼见着中午了,还惦记着早点儿家去。” 四阿哥无语。 这还不到巳时,怎么就中午了? 九阿哥已经抱了锦盒,往清溪书屋门口去了。 等到进了屋子,九阿哥就见康熙揉着眉心,神色带了疲惫。 九阿哥不客气的将锦绣递到旁边侍立的魏珠怀里,而后利索地打千道:“儿子给汗阿玛请安……” 康熙抬起头,瞪了九阿哥一眼,道:“多少日子没去理藩院了?” 九阿哥讪讪道:“儿子也没有闲着,这不是在园值房这边点卯么?” 康熙没好气道:“旁人是五日一轮、旬日一轮,你倒是不客气,日日轮值是吧?” 九阿哥喊冤道:“儿子没耽搁差事,这该处理的差事都处理了,儿子是实在性子,不是那爱装样的,明明没有什么活儿,还整日里在衙门里熬时辰,显那个勤快样儿。” 康熙听了这话,怒极而笑,道:“在你这里,旁人勤快倒是假的了?” 九阿哥点头,大言不惭道:“就是喝茶混时辰吧,哪有那么多差事可忙?儿子如今也去过刑部、户部跟理藩院了,刑部那边,是出了名的一年闲半年,理藩院更不用说,忙的时候还不到半个月,九月底,各部来京值年的王公台吉到了开始忙,二月初他们走人,就彻底闲了……” () 第2114章 这就惦记上了 等到九阿哥将锦盒打开,露出里面的财神像,康熙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 这财神像是铜鎏金,一尺来高,做工十分精巧。 等到上了发条,财神捧着元宝的左手就前后摆动,看着仿佛活了一般。 “不伦不类!” 数日之内,就能盯着人做出这个,康熙心里晓得九阿哥的用心,可嘴上依旧没有好话。 九阿哥这回没有顶嘴,目光落在财神像上。 其实,他的书房里还有个草图,就是番教的佛母…… 只是那个不好外销,自家留着也有些显眼了。 四福晋看着不高而来的客人,觉得头大。 本+内容‘正确*的版本在6/9*书.吧%读!【6*9*S*H*U-B-A.CX】 九阿哥听了,就晓得没戏了。 孕妇身体燥热,胃口不佳,吃上些凉的无碍。 “府里没事儿,是奴才阿玛昨儿叫奴才回去,说起一件事,奴才想要问问九爷的意思,就过来了……”桂丹道。 尼固珠尝了一口,就惦记上了。 不过九阿哥也明白桂丹的意思了。 康熙摇头道:“是有三家官府代管的牧场,可是地方都不大,不好拆分。” “阿玛……” 九阿哥忙摇头道:“儿子想要问一问口外八旗牧场,这不是巧了么?早年牧场没有空余地的地,都在老牌王公跟勋贵手中,结果想起来在户部时听过一嘴,那围场有几块是罚没,官府代管的……” 桂丹之父跟宜妃是同胞兄妹,就是侧室所出。 康熙满耳朵都是“官卖”,道:“内库也好,户部银库也好,不缺这个银子,你还是收收心,好好琢磨理藩院的差事。” 都是按照满洲旧俗,侧室子或侧室女都是嫡出。 要是能拆分还罢,一家一个羊群、一个马群的地方就行。 九阿哥过来,就听得满屋子的热闹。 “九爷……” 桂丹忙上前请安。 康熙挑眉,预感不大好,道:“惦记着围场开荒种药材?围场丁口数目有限,不许过了。” 外甥肖舅。 长久以往,对朝廷来说,不是好事。 九阿哥就道:“每一类按照二十件预备,分出高低来,十件更精巧的些的,留着汗阿玛赏人,十件略次一等的,就留着内务府或理藩院官卖。” 桂丹道:“惦记着亲上加亲呢,也不想想,配不配不上,佟家即发还爵位,公夫人也好,其他不承爵的夫人也好,肯定还是旧亲勋贵里选,哪里就轮到他们家这个破落户?”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丢人不丢人,红带子女给人做妾,不说老实躲着,还好意思论亲戚?” 九阿哥指了指那财神像道:“这个直接卖不大好,上杆子不是买卖,不显得金贵了,方才内务府,允许内务府皇商竞买,价格能抬起来。” 东部各部,挨着龙兴之地。 只是后罩房的屋子有些憋闷,不适合常住。 三个孩子下课回来,正围着舒舒说话。 尼固珠央求了两回,都被舒舒拒绝,这就开始磨九阿哥。 “奴才晓得了,奴才今儿再回家一趟,跟奴才阿玛说清楚了。” “跪安吧!” 阿克丹则是眉头拧起来。 丰生在旁记下了。 九阿哥面上带了讨好道:“那……儿子精心精心?” 因到了饭口,九阿哥就道:“那吃了午饭再回,今儿膳房有酱肉。” 安置皇孙的话,最多可以安置三人。 他们兄弟分家,名下粮庄、菜园、果园俱全,就没有分到牧场。 舒舒道:“你们见过五伯家的二弟弟,就是当时还小,忘记了,可以带礼物过去,就是小玩具什么的就行,不用太郑重。” 表礼是第一次见面送的,再见面不用送。 九阿哥道:“无利不起早,除了公爷外甥这个,他们是不是还算计别的了?” 佟家这个时候单单来三所,就有些扎眼了。 九阿哥就是报喜来的。 康熙想着口外那些王公勋贵的大牧场,若有所思。 “做梦呢吧,轮得着他们插手这个?能说上话的,除了鄂伦岱,就是四哥,其他人也没有资格插手……” 九阿哥讥笑道。 这不能拆分的话,只有三个牧场,怎么也轮不到自己。 东部各部的人口,是西部各部人口的两倍还要多。 *正房里。 到时候就算不跟内务府的采购单子挂钩,皇商们也要掂量掂量。 可惜的是,舒舒养生,自己吃凉的比较少,更别说给孩子们预备。 桂丹点头道:“奴才听着也觉得寒碜,要说早年嫡庶不分明,侧室身份贵重也是常有的,可那说的是宗室,勋贵人家的侧室,再金贵能金贵到哪里去?” 太后就打发白嬷嬷过来说了,不叫给她凉东西吃。 九阿哥瞪了他一眼,道:“你说金贵到哪里去?” 如今天热,膳房冰箱已经开始用了,前几日里面放了樱桃汁冰镇。 桂丹道:“嗯,应该是,佟家二老太太出了名的面性子,不像个明白人,估计还是皇上操心。” 九阿哥望向舒舒。 如此一来,人口差距也很大。 吃软饭本来就丢人,皇子吃软饭更丢人。 九阿哥就带了纠结,道:“哎,京畿的羊肉不好吃,口外的羊肉吃着更嫩。” 康熙有些意外,看着九阿哥道:“怎么想起官卖了?” *九阿哥出了清溪书屋,就直接出了小东门。 尼固珠点头。 康熙面上多了不耐烦,却是将这话给听进去了。 五所前院,桂丹已经在候着。 这么多的皇子福晋,论起来都是佟家外甥。 “塔娜姐姐让我们下午过去玩,有弟弟来了,我们还没有见过弟弟,是不是要预备表礼?” 桂丹不是外人,九阿哥就吩咐何玉柱陪着,自己回正房去了。 听到门口有动静,桂丹就从客厅出来迎候。 可以叫内造办试做带机关的宗喀巴像,作为朝廷赏赐给蒙藏王公,就能进一步促进黄教在漠南蒙古的推广。 小孩子就不行了。 九阿哥看着桂丹道:“爷不打听这个,你也不许瞎打听,那承爵的人爱谁谁,反正咱们跟佟家二房也没有走动。” 九阿哥也想到此事,抱起来大胖闺女道:“喝了樱桃汁尿炕,还是别喝了。” 桂丹道:“那奴才吃了再走。” 舒舒摇头道:“现下不是吃凉东西的时候,前几日那是给十弟妹跟公主做的。” 桂丹道:“昨儿回京的佟家六爷庆恒,生母是红带子,跟奴才继母的姑姑,昨儿觉罗家过来人了,说起了这一重亲戚关系。” 要不回头叫人瞧瞧做两尊,年底时做年礼孝敬御前? 尼固珠之前都不尿床了,结果喝了樱桃汁那晚就尿床了,次日还有些轻微腹泻。 物以稀为贵。 九阿哥道:“是想得挺美,却忘了明年又是选秀之年,说不得这婚事还是御前做主。” 尼固珠的脸都红了,忙摇头道:“我没尿炕,那是做梦梦见出小恭了,不赖我……” 阿克丹道:“那……跟我们一起住么?” 不说别人家,就说佟家,自己当年就赏了两回牧场。 康熙也想着番教佛像,却不是什么佛母,而是蒙古王公供奉最多的宗喀巴像。 “说说,你阿玛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如今漠南蒙古西部各部,黄教寺庙多些,东部推行的晚,相对少些。 还有宫里的后妃,各家的皇子福晋,不乏侧室出身的。 想到这个,九阿哥笑得贼兮兮的。 阿哥所的院子,格局跟北所一样,都是三进院。 即便要做发条机关摆件,数量也不会多。 九阿哥接着说道:“佛像这类的,就在内外馆竞卖;剩下玩具类的,就在户部官卖……” 舒舒摇头道:“额涅也不晓得。” *南三所,正房。 桂丹道。 九阿哥道:“儿子这不是脸皮薄么?这几年,牛羊的大头都是儿子岳父供着。” 九阿哥纳罕道:“不是叫你在府里当值么?府里有什么事儿?” 这牛羊供给,却是是个问题。 桂丹点头道:“奴才也晓得是笑话,当年接亲的时候,可是从没有提起过还有一门亲戚,谁叫当时佟家二房流放了,如今眼见着二房要还爵,他们又厚着面皮当自己是公府的姻亲了,口口声声‘子以母贵’,都是妾,没有诰命,谁比谁金贵不成?” 尼固珠道。 怎么又有个弟弟?舒舒见他的小表情,不由直乐,道:“是跟你同一年生的弟弟,跟四伯家的三阿哥一样,明年会跟你们一起读书。” 汗阿玛也龙精虎猛,说不得还能再添几个小皇子。 这觉罗家跳出来,是想要帮自家的外甥争爵位。 康熙摆手道:“别整日里就惦记着吃喝,好好琢磨差事。” 九阿哥带着桂丹,去了客厅,问道。 桂丹忙拍了下嘴巴,道:“奴才失言。” 这大半月以来,各种礼送往来,小姑娘印象深刻。 尼固珠直接扑上来,搂住九阿哥的大腿:“阿玛,我想喝樱桃汁,要凉的……” 这种内造办的物件,可遇不可求。 四福晋有些意外。 刚才从九格格处出来时,四福晋就婉拒了佟家女眷这时上门,没想到她们还是过来了。 佟家人早年的傲慢,四福晋还历历在目。 几年过去,她们换了做派,行事无赖起来。 看来,关外的日子还真是不好过…… (本章完) () 第2115章 破了先例 方才在公主处,因多了一重婆媳关系,公夫人多了理直气壮。 眼下,没有了那一重关系,坐在末位,公夫人就老实了。 就由赫舍里氏说话。 老太太看着四福晋,满脸凄苦:“我是个没有福气的,生了三个,如今都走了,只剩下舜安颜跟岳兴阿这两个孙儿,那是贝贝勒爷的亲表兄弟,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只求贝勒爷念着娘娘的情分照顾一二。” 四福晋能怼公夫人,却不好怼赫舍里氏。 这是孝懿皇后生母,众皇子的外祖母。 她劝慰道:“娘娘的福泽在,您就放心吧,儿孙自有儿孙福。” 老太太嘴巴动了动,眼中多了祈求:“这……如今不是嫡庶有别么?” 四福晋垂下眼,道:“老公爷尚在,许是旁人看的是长幼有序。” 归根结底,这爵位是佟家的。 要是佟国维真想要立孙,也是佟家人说话。 佟国维没有这个意思,也轮不到老太太自作主张。 对于老太太来说,满堂儿孙中,只有两个孙子是亲的,对于老爷子来说,却都是同样的血脉。 老太太还不死心,道:“皇上没有叫舜安颜回来,应该是看不中他,那不是还有岳兴阿么?也跟他几个叔叔差不多大,没两年也要成丁。” 四福晋不肯再说了,指了樱桃,请老太太用樱桃。 赫舍里氏吃了一口,只觉得嘴巴里发苦。 虽说没有见到皇上,可从九格格跟四福晋的反应看,她也晓得自己心中所盼都是妄想。 几个庶子如今看着老实,也只是看着罢了。 赫舍里氏母以女贵,倒是不怕庶子们不孝敬,就是不乐意自己嫡孙沦为旁支,日后看着庶叔们的脸色过日子。 眼见了饭时,四福晋淡淡地留客。 赫舍里氏摆摆手,告辞回城去了。 这刚到京城,亲友众多,家务也繁杂。 四福晋这里客气,她却要知晓好歹。 至于公夫人那边,到底是隔了房的侄媳妇,也不能真的当成儿媳妇似的使唤。 四福晋亲自送出来,目送着佟家的马车远去。 马车里,公夫人正对赫舍里氏絮叨:“诸皇子福晋中,我顶看不上的就是她,架子端的太大了,娘家早落魄了,也就是宗女所出这一条抬身份,可是外家也夺了爵,腰杆子还挺什么?” 赫舍里氏摇头道:“夫贵妻荣,只看四贝勒,四福晋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公夫人点头道:“也是,皇子们如今爵位低,可有裕亲王跟恭亲王的例,不说下头小的,上面几个阿哥,迟早要封王。” 等到日暮时分,四阿哥回了南三所。 四福晋服侍着梳洗,眼见着后背汗津津的,劝道:“天越来越热了,爷不值园的时候,就别过来了。” 每天往返海淀跟京城很是辛苦,四阿哥又是要强的,不肯坐车,就只能骑马。 四阿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道:“听说佟家老太太来了?” 四福晋点头,说了赫舍里氏跟着公夫人来给公主请安之事。 四阿哥不由蹙眉,道:“昨儿才到京,这也太心急了。” “是啊……” 四福晋点头道:“也不该先给公主请安,乱了次序,倒叫公主为难。” 当先递牌子请见太后,给太后请了安后,再往公主处去。 也太托大了。 公主在海淀养身体,在佟家妇之前,先是天家女。 这样上门,拿着佟家的琐事来劳烦公主费心,也是一种不尊重。 四阿哥擦了擦脸,道:“糊涂了半辈子。” 因皇上重嫡子,早年佟国维在长子病故后,是想要立长孙为嗣爵人选。 可是赫舍里氏更疼爱幼子隆科多,不乐意越过幼子将爵位给长孙,就求了还在世的孝懿皇后,将长孙送到宫里做皇子伴读,也在那个时候开始给长孙谋求额驸之位。 要不然的话,宜妃的儿子选伴读,怎么也选不到佟家人身上。 当时要入上书房的皇子是两个,九阿哥与十阿哥。 十阿哥身份尊贵扎眼,佟家长孙真要做了十阿哥的伴读,赫舍里家也不会看着。 佟家就退而求其次,让舜安颜做了九阿哥的伴读。 “舜安颜入宫一年,娘娘就封后崩了,老太太怕舜安颜怯懦被欺负,就说什么嫡嫡庶庶的,糊弄着舜安颜,结果养的骄狂的过了,别说其他伴读,连带着主子都看不上眼。” 四阿哥提及早年上书房时,对佟家人的印象越发糟糕:“就是恩宠的过了,一个个的,都忘了根本!” 纳觉罗女为妾?! 怎么敢? 要说老一辈那个,还情有可原。 那是老爷子的外家,是先老太太做主纳的,为的是两家殷勤不断,以侧室之礼进门。 到了隆科多这里,则是因有一户红带子当家人不小心得罪了他,为了折辱这一家,设赌局拉那家下水,强纳了这家女孩儿为妾。 四福晋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舜安颜不提,岳兴阿是养在京城的,四福晋这两年也见过几糟。 本就是老实孩子,不是能立起来的性子,寡母教养几年后越发怯懦。 四阿哥也想到岳兴阿,揉了揉眉心,道:“汗阿玛最重情分,只要好好长大了,前程错不了……” 至于越过叔叔们继承爵位,那只能是赫舍里氏的妄想。 爵位是佟家的不假,却是皇父给的。 决断爵位继承人的,就只能是御前…… * 没过几日,佟家就往各处派了暖居的帖子。 佟家老宅改建成了公主府,这一次赐下的皇城外的四进宅子。 这样的宅子给寻常人家算是大宅,可对于公府算是小的。 可这是御前赏的,就又不一样。 舒舒这里,也收到了帖子。 等到九阿哥回来,看着帖子道:“估摸着各家佟家都送到了,到时候咱们还是得回去一趟。” 舒舒点头道:“是啊,名分在这里摆着,到底是长辈。” 九阿哥想了想道:“这礼单挑着家里不用的摆件凑几样吧,不用太费心。” 舒舒点头道:“是,我晓得,中庸即可。” 这个时候,轮不到他们夫妻两个雪中送炭。 虽说九阿哥跟佟家长房算是有渊源,可是跟九阿哥跟舜安颜关系不好的关系,两家并没有私下里的走动,如今随大流就行。 九阿哥也想到这个,嗤笑道:“不知道老三跟老八会怎么样,估计少不得在里头瞎搅和,肯定不乐意四哥占了便宜。” 虽说孝懿皇后养了四阿哥,可到底没有谱牒记名,佟家是四阿哥的外家,也是诸皇子的外家。 舒舒看着九阿哥。 这还分了远近亲疏了? 如此也好,不需要站队,只要不成为四阿哥的对手就好。 九阿哥撂下帖子,指了指畅春园方向,道:“汗阿玛估计要闹心了。” 舒舒也有所耳闻,心里算了下日子,道:“是不是乾清宫那位大答应生了?” 九阿哥点头道:“昨儿晚上生的,女存母丧,送兆祥所了,也不知道以后会挪到哪个宫去,别挪到翊坤宫就好。” 原来去年有位乾清宫大答应遇喜。 宫嫔遇喜,本是好事,偏偏这位是去年康熙四巡五台山时带回的。 这就有些微妙。 否则的话,早就挪到东西六宫养胎了。 舒舒想了想,道:“不会给娘娘的,娘娘这几年可没有闲着,应该是其他主位娘娘抚养。” 若是皇子,牵扯的还比较多,只是格格的话,影响不大。 九阿哥小声道:“汗阿玛越来越爱名声了,有什么的,江南民女能收,山西民女怎么就收不得?”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很是腹诽。 自然不一样。 江南有个遮羞布,除了王贵人,其他入宫的女子也都是士林之女。 没有人会觉得康熙是重美色,才收了这些小庶妃,反而觉得他是安抚汉人,为了江山稳固,满汉一家。 山西这个么? 说是民女,可到底什么出身,就说不好了。 又是去五台山礼佛的时候收的人,这说起来还真是不好听。 * 清溪书屋。 康熙看着宗人府的折子,面沉如水。 梁九功在旁,想着的是那个崔氏。 可惜了了。 看着跟瓷娃娃似的。 又是花朵似的年纪,说凋零就凋零了。 要是跟王贵人似的,早些年入宫,说不得就是另一种情形。 康熙脸色不见怜惜,真要是舍不得这个崔氏,去年就会分到东西六宫待产。 不闻不问,留在乾清宫待产,就是因不喜。 如今诞下一女,倒是省事不少。 康熙沉吟着,将各宫主位想了想,提起笔在宗人府的折子上改了一笔。 将乾清宫大答应崔氏诞皇女,改成钟粹宫庶妃高氏诞皇女。 魏珠在旁磨墨,心中惊诧不已。 这崔氏连生母都不是,自然也就没有追封。 虽说侍寝过的大答应也入妃陵寝,可是有追封跟没有追封到底不一样。 要知道,其他生育了皇子皇女的妃嫔,最少也会追封贵人位。 皇上心软的时候真心软,心狠的时候也是真心狠。 小皇女记在高庶妃名下,等到出了兆祥所,肯定要随母居住。 高庶妃年后迁入了钟粹宫。 高庶妃所出皇子也出了兆祥所,交给荣妃娘娘抚养。 去年还封宫降位的荣妃,今年就恢复妃位不说,还又多了一双儿女。 魏珠想到这个,梁九功自然也想到。 梁九功不由牙疼。 以后见到三阿哥,要多恭敬几分。 就是那轻飘飘的荷包,叫人收着难受。 旁人这样的荷包,里面装的是庄票。 换到三阿哥这里,这样的荷包,就是两个薄薄的银叶子,加起来不到一两银子。 还有面对钟粹宫娘娘,也要多敬着几分。 到底是皇上的第一个妃嫔,这情分到底不一样…… () 第2116章 显摆与露怯 宫里新生了皇女,自有各种规程。 九阿哥与舒舒作为兄嫂,也要按例给庶母与幼妹预备贺礼。 “怎么回事儿?” 九阿哥觉得闷气,忍不住跟十阿哥抱怨起来:“给了一个皇子还不够,又巴巴地送个皇女过去,老三这回要翘尾巴了!” 十阿哥低声道:“不单单为了荣妃母,还是为了汗阿玛的体面。” 姝滢跟着眼眶泛红。她收住哽咽,道:“雪莜,你看!”她催动灵力,汇聚出最后三幅壁画。 钟迪的惨叫声恍如鬼哭狼嚎,众人心中一凛,这才知道那些人为何如此的痛恨沈安。 她脑海中蓦然闪过一句话。魔君说落雁峰仗着有锁擎灯这枚玄天宝器在手无所畏惧。换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说落雁峰如果没有锁擎灯这枚玄器护佑,便无法对妖族构成危险了? 白冰也想多陪陪父母,再加上她跟杨杰还没有订婚什么的,也不好年年都过年的时候往杨杰的家里。 帝王败了就再无威信,从此沦为臣子的玩物。所以他在进宫之后就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唯恐行差踏错。 然而没想到季天脸上却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盯着她那张俏丽出尘的脸蛋戏谑地说道。 夕阳西下,高山的云端霞光万道,映得半边天空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因为在人类世界之中,哪怕是有魔气冲刺,其中也不会像魔界那样浓郁。 草原上总是在酝酿着新霸主,辽人雄霸草原多年之后,被大宋一耳光打的满眼金星,威望尽失。 也就是说,目前末法时代的玄门中人,已经没谁能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了。天地间充斥着淡淡的蓝色光芒,‘天空’都是蓝色的,自己身处平地,脚下是一片宽阔的草地,周围则是崇山峻岭,仿佛一眼望不到边。 “慢着,你说的请示了我,是吗?我怎么没印象?”林德华没等刘明昊发问,直接截断了国土局长的话,否认道。 萧晨沉默不言,神色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不在多问昆仑宫的事情。 “虽然这名义上是表哥自愿让出仙草,可我也知道,若是我跑过去以死相逼,说你若是去了,我也不活了,他定然会主动放弃,说到底,还是我害死的他。”秦玉暖每次谈起这些,还是颇有愧疚。 随意向那些还在打扫战场的战士打了个招呼,雷克斯找到了正在休息的多米尼克上尉。 洞府外的层层阵法,随之打开,不多时绝云和奕心,匆匆赶到了萧晨所在之地。 上品剑术,炼真七重修行者所修剑术,一成威力,亦可杀伤炼真六重强者。 他们只是默默地自发聚拢成了一团,在主席台下列成了阵势。而后纷纷将目光集中到了关都联盟的象征性人物、万千训练家偶像的渡身上。静待他的进一步指示。 洞府之灵入陆青河神魂当中的刹那,他的精神世界中宛如有一股恐怖的力量,爆炸开来,将他的神念炸得疯狂四散,在这四散的神念飞掠下,整个洞府当中的诸般景象,在他脑海当中纷纷显现。 扶桑嫂正用自己的双手贴在七夜和尚的脸上,似乎是打算发力,使得七夜和尚看向那到光屏,这就是鬼怪行为的方式。 “什么事儿!说!”师意头也不抬,就猜到了费良言肯定找自己有事儿,费良言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