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美人蓄意勾引?别管,将军他爱得要死》 第一章:将军出征带回来个女子 大周朝,宋府。 大雪压青松的第七日,终于放了晴。 两个丫鬟迎面走来,似乎还义愤填膺的说着什么,一直到走近了,孟丹若才听清楚内容。 “大公子与少夫人刚成亲便奔赴沙场,一去三年,少夫人在京中为他打点一切,上孝公婆,下理庶务,此番归来还以为终于苦尽甘来,谁承想,大公子带了个女人回来,晦气!” “少说两句吧,没瞧见这两日府内阴沉的厉害,少夫人当日就被气的回了娘家,这事如今还没个章法,那位却堂而皇之的与大公子过起了日子,恐怕也不是个简单的人。” “怕什么!自己不要脸自荐枕席,勾搭别人的丈夫,还不让人说了?” 绿衣裳那个丫鬟声音越说越大,却在抬头回望那边门槛的一瞬间,刚好对上一双淡漠的眼睛。 “孟姑娘安好。” 黄衣丫鬟连忙行礼,说罢还拽了拽身边的绿衣裳,却没想到她眼珠子都快顶到天上去,不仅没有行礼,还“嘁”了一声,扭头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去。 “姑娘莫怪,云依说话一贯不过脑子。” 撂下这话,黄衣裳忙去追绿衣裳,甚至都没有再给孟丹若多余一个眼神。 到底是还无名无分,这宋家上下,哪怕是条狗对她都是看不上眼的。 好在回京之前她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哪怕当面被人这样奚落,孟丹若都没生气。 “姑娘怎么到这了,还是进屋吧,天寒路滑,又才下了雪,若病了怎么好?” 身后传来嬷嬷的声音,孟丹若缓缓回头。 “无碍的,我想等将军回府。” 她声音压的很低,但嬷嬷听出来了伤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规劝。 孟丹若坐在了院门前,望着再次下起来的大雪,淡漠疏离的眉眼间,闪烁着旁人看不懂的痛。 若可以为妻,谁愿意做勾引别人丈夫的妾呢。 三年前也是这样一场大雪,是她一切噩梦的开始,阿爹刚用攒了几年的银子买下来了邻居家的十亩良田,说趁着年轻要给她和妹妹多攒点嫁妆,可才交付了银子,不知哪里来的纨绔公子竟也看中了这十亩良田,阿爹不欲与他争执,只求将本金拿回来,可那畜生却要阿爹冰天雪地的下冰湖捉冬鱼来换! 阿爹被活活冻死在了湖底,阿娘想要去官府告状,可还没出村口便被人绑了,剥去衣裳,凌辱之后,丢入雪地里,最后碰死在水井旁。 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 偏偏那作恶的畜生有个好姐姐啊! 赶尽杀绝。 将她和妹妹当牲口一样卖到了青楼,好不容易寻得逃跑的机会,却在关键时刻被老鸨发现了,妹妹为了掩护她而丧了命,她拼死才逃出去。 妹妹凄厉的声音至今还时时在孟丹若耳边盘旋,她说:“阿姐,活下去,替我们报仇啊!” 多可笑,这天下哪有穷人的活路! “你就是勾引我姐夫的那个下贱胚子?” “长的也不怎么样嘛,还敢给我姐姐气受,逼着她不得不回娘家去,今日小爷便打死你,我倒要看看他宋濯锦敢不敢拿我怎么样!” 叫嚣的声音打断了孟丹若的回忆。 一个硕大的雪球迎面砸来,她根本来不及躲,直接被砸了满脸的雪。 冰凉的雪渗入衣襟,引得她浑身颤栗。 孟丹若眯着眼睛望过去,只见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满脸凶恶的朝自己奔来 模样正如当初逼占她家良田时,一模一样。 她终于将这个恶徒等来了。 “小贱人,我程玉耀的姐夫也是你能染指的,识相点赶紧滚出宋家去,妄想攀高枝,变凤凰,你找错人了!”程玉耀满眼都是嫌恶,一如当初高高在上。 都不用他开口,旁边跟着他一起来的下人已经快速堵在了门前,个个面露凶光。 “都让开,小爷要亲手弄死这个小贱货,她不是凭着这张脸勾引男人么?小爷也是男人,小爷还给她带了十几个男人,够她享受了。” 程玉耀眉宇间夹着戾气,三两步到了孟丹若跟前,不堪入目的言词那边朝着她席卷而来,跟他这一身金尊玉贵比起来,活像是掉进金玉里的虱子。 “程二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我们大公子的寝院,孟姑娘亦是大公子的客人,你此番行径就不怕大公子回来……” 老嬷嬷到底看不下去了。 “客人?脱衣解裳爬床的青楼妓客?” 程玉耀冷笑了一声。 老嬷嬷刚想拦在孟丹若跟前,谁知话都还没说完,面前的程玉耀忽然暴起,一脚踹在老嬷嬷腹部。 那鞋子擦着孟丹若的衣裳踢过去,雪白的绸缎顿时污了一团,让孟丹若忍不住皱眉。 果然,程玉耀不仅不记得她了,还一如既往的蛮横不讲理! “程公子好大的威风,连镇国大将军的面子都不放在眼里,你此番来这里闹事,到底是想帮你姐姐讨公道,还是刻意在给你姐姐添麻烦?” 孟丹若一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瞪着程玉耀,不见一丁点的胆怯,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摸在后腰的匕首上。 只要他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啊! 她就能直接捅穿了他的心脏,报仇雪恨! “玉耀,谁许你在这里撒泼的。” 程玉耀高高抬起的手就要落到她脸上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道温柔贤淑的声音。 是程相宜! 孟丹若原本都攥在手心里的匕首,缓缓松开。 她抬眸望去,一个穿着红狐毛制成斗篷,容貌清丽端庄的女子正朝这边走过来,她神色自若,人淡如菊,好似满天下就没有能入她眼中的事情。 不会有人相信的,这样一个看上去好似菩萨仙女一样的人物,却包庇幼弟害死她的全家。 “阿姐,这样大的雪天,你出来做什么?” 刚刚还嚣张跋扈的程玉耀,瞬间像被扼住喉咙的刺猬,神色慌张的停下手上动作,急转头。 “我若是再不出来,天都要被你捅塌了。”程相宜快步走到孟丹若面前,竟要亲自扶她起来:“孟姑娘莫怪,我弟弟从小被宠坏了,你是将军带回来的贵客,多有得罪之处,我代他向你道歉。” 看着面前的那双素手,保养的极其娇嫩。 孟丹若眼睫颤了颤,却根本没有去扶。 恨意悄然在心底流转。 今时今日程相宜给她道歉,仅仅是因为她是镇国将军宋濯锦带回来的客人,倘若站在他们面前的人是孤女孟石榴,是否只能任由他们捏扁搓圆? “孟姑娘不说话想来是还在怨怪你,你还不赶紧给孟姑娘赔罪,等你姐夫回来了,仔细你的皮。” 程相宜皱了皱眉,声音愈发严厉。 只是三言两语之间让原本脾气有些缓和的程玉耀,瞬间又对孟丹若竖起来了自己最锋利的爪牙。 “阿姐,难道我有说错吗?” “我就是替你不值,你在京城等了他三年!你一生中最美好的三年,他却在外面带回来这么一个东西,你却还要大度的替他将外室纳入门吗?”程玉耀被气的呼吸都不匀了。 也正是因为这么几句话,反而让程玉耀原本对孟丹若的看不上眼,转变成了痛恨。 这个程相宜果然还是厉害的! 孟丹若心底一阵冷笑,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贵女确实不同凡响,可也仅仅如此而已。 就在程玉耀还想继续犯浑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第二章:都觉得她不配攀附宋家 “相宜,这件事情宋家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端庄又一身尊贵的两位夫人踏雪而来,脚下踩着新雪咯吱咯吱响。 孟丹若下意识抬头看过去,正好与两个夫人对了眼,她们冷眼相望,好像在看什么垃圾。 宋家是多么耀眼的门槛,怎能因她脏了去? 紧随其后的还有一群人。 她们应当是知道了程相宜姐弟来了这边,所以匆忙赶过来的,甚至脚下都未曾换一双防雪的厚靴子。 “相宜见过母亲,见过周夫人。” “为着这点事情劳烦二位长辈,相宜实在心中惭愧,只是想着夫君已经带着孟姑娘回来多日,却一直没有说接下来怎么办,日子总不能糊里糊涂的过下去,所以儿媳才前来……” 程相宜端庄得体的盈盈一拜,只是话说到后面,喉咙里面已经带了哽咽之意。 孟丹若压低了头,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眼底全是肃然。 之前被程玉耀砸到身上的雪如今已经化成雪水,浸湿了她的衣裳,冷冽的寒风在衣襟里兜了个圈,让她浑身冰凉,眼眶却越发灼热。 程相宜才哽咽了两声,已经让所有人都对她怒目而视,她的委屈天下人惜之,可自己家当年所受之祸,却不足挂齿。 孟丹若真想大笑三声,天下何其不公? 但她同时也明白,公正二字从古至今一直都掌握在有权有势手中。 程玉耀向来是个混子,才不管什么面子里子。 他只知道自己的亲姐姐受了委屈。 于是不管不顾的冷笑一声:“阿姐,如今他们宋家掌权的人可算是来了,也该让他们宋家人看看他宋濯锦这件事情有多么无情无义。” 这话才罢,无数恶意的目光直投到孟丹若身上。 “贱皮子,还不见过宋家主母。” 王夫人身边的一个嬷嬷厌恶的看着孟丹若,尤其是一双眼睛瞥见孟丹若挺的笔直的脊背以后,眼底的恶念愈发浓烈,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嘴角约莫是被打破了。 孟丹若口腔里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十分呛人。 她跪倒在雪地里,冰冷的雪冻的膝盖发软。 周围人群攒动,每一个的眸子里仿佛都在骂她活该! 孟丹若早就已经预料到了她跟着宋濯锦回京会遇上各种各样的麻烦,只要能给爹娘妹妹报仇,这点伤痛算什么,只要能手刃程玉耀,千刀万剐她也受得起! “孟姑娘是吧,不知姑娘是如何认识我家大郎的,在边关,还是回京路上?” “姑娘不说也无妨,看你也不像是那种脏地方出来的人,像个好人家的姑娘,如今当着我宋家老小的面,我且跟姑娘说清楚吧。” “宋濯锦是我宋家长子,被我宋家寄予厚望,在我们宋家满门文臣的情况下,就出了他这么一个大将军,本夫人这么说吧,他的未来是光辉无限,不该有你这样的污点。” 王夫人也是高门世家出来的贵女,说话水平很高,字字句句抬高着他们宋家的门楣,将她贬低到尘土里去,就是为了告诉她。 攀附宋家,她还不配…… 旁边另一个妇人冲了过来,她看上去柔柔弱弱,腿脚却十分灵活,三两步到了孟丹若面前。 “夫人何必跟她好言好语的说这些,依妾身之见乱棍打出去便罢了,勾引我家大郎本就是罪该万死,大郎带她回来两日了,也没说带出来跟我们见见面,反而转头就去了宫里,显然只是把她当成个上不了台面的玩意,打死了也无妨。” 回京路上,宋濯锦给孟丹若介绍过。 宋家有两位夫人,一位嫡妻,一位平妻。王夫人端庄,是琅琊王氏出来的姑娘,那这位泼辣厉害的便是宋濯锦的亲生母亲周夫人了,以孤女身份嫁给了督察院左都御史宋大人为平妻,一样不容人小觑。 该见的人都见到了。 该来的人也全部都来了。 孟丹若下意识摆正了自己的跪姿,眼泪说来就来,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丹若自知自己身份卑微,配不上镇国大将军,将军英勇盖世,声名显赫,本不该为我这样的女子玷污了声誉,可我与将军在边关相识一年有余,是将军自己说我与旁的女子对他的感觉都不一样,将军一颗真心奉在丹若面前,丹若不是铁石心肠之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孟丹若泪如雨下,演戏嘛,谁不会! 她说完这话以后,下意识的用余光瞥了一眼另一边的程相宜,果然,她自若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龟裂。 只是因为夫君移情别恋就心痛了吗? 呵,更痛的只会在后面! “周夫人身为将军的亲生母亲应当也知道的,将军自小就得了怪病,寻常女子靠近他三分,他就浑身起红疹子,严重的时候甚至要休克,可妾身靠近将军,甚至与将军有了肌肤之亲,将军却无一丝一毫的抵触,在妾身与将军相识的过程中,将军也从未提起过在京中已有妻,若是早知将军已经成亲,丹若何必跟着回京,只为做个妾室!” 说起她早就已经跟宋濯锦圆房,在场站着的所有人都愣了神,当初宋濯锦和程相宜的婚事可并没有得到宋濯锦的同意,因为宋濯锦年岁到了,又有厌女之症,周夫人实在担心自己最有前程的儿子最后不仅娶不上媳妇,还很有可能成断袖! 根本没有跟宋濯锦知会一声,忙和王夫人等一众宋家长辈私下定了亲,甚至连婚礼都是骗宋濯锦回来以后,才匆忙举办的。 这也是宋濯锦在得知自己成亲以后会那么抵触,甚至不顾程相宜的脸面,新婚夜便跑去边关的根本原因。 现在这个女人说,她已经和宋濯锦圆房了? 一听这话,众人脸色变了又变。 尤其是程相宜,她是知道夫君厌女怪病的,在他没回来之前,她做了多少的功课,只求回来以后不会厌弃自己,可现在别的女人成了他的特例。 挫骨剜心的疼密密麻麻的散开,她呼吸都一滞。 “丹若也是好人家的女子,从小也是父亲母亲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何苦来你们宋家受这样的侮辱,既然此处容不下一个孟丹若,我的身子也早就属于将军,心无二意,不若撞死在这里,也算明我之志。” 孟丹若脸色一沉,满脸都是悲愤。 说完以后,她先是看了一眼远处那道急急忙忙赶来的人影,而后朝着门框的位置猛撞去。 所有人都认为孟丹若就是个攀高枝,不知廉耻的东西,哪能想到她竟然这么刚烈,说死就要死。 旁边有婆子想去拦,却慢了一步。 “都在干什么!” 可下一秒,一道冷淡至极的声音突至。 是宋濯锦回来了! 可还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只听一声沉闷的撞击声音响起,孟丹若已经撞到了门框上。 鲜血染红了她半边脸,本就艳丽的容貌,更因为此刻的鲜血多了几分妖冶。 “阿若!” 第三章: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惊慌失措的声音传入耳中,令人心惊。 堂堂镇国大将军,当年一人对阵万敌的时候都是风轻云淡,却在此刻乱了分寸。 他还真对这个下贱女人动心了不成? 孟丹若此刻一脑门的血,只有出的气,哪还有进的气,她呕出来一大口血,甚至将她身边的那片雪给染成了红色。 她的手摇摇欲坠的朝着远处宋濯锦的方向招了招,嘴巴一张一合的喃喃:“将军,是将军吗?” 两人这幅苦命鸳鸯的模样,实在扎眼。 明明是寒冬腊月的天,偏偏众人一脸汗。 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回来! 程相宜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自己三年不见的夫君,回来以后跟她第一次见面就是为了维护别的女子大发脾气,她本应该理直气壮的到男人面前讨要说法的。 可,随着孟丹若这么一撞南墙,全都毁了。 “阿若,阿若你醒醒。” “还不叫府医!” 眨眼间,宋濯锦已经到了孟丹若面前。 他越过所有人而来,看着殷红的血,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暴躁的质问。 “谁干的!” 他手指颤抖的摸了摸孟丹若脸颊上的五指痕迹。 “将军,不怪程夫人,都怪我,怪我太心念将军,才坐在门口只想等将军回来,不巧碰上了程少爷,程少爷为亲姐鸣不平本就没有什么错。” “怪我不该在没有打听清楚的情况下,心悦将军,不该来破坏将军的姻缘,一切都是我自己咎由自取,只会给将军添麻烦。” “将军,这里谁都没有错,错只在我一人身上,都怪我......” 孟丹若的眼神都开始涣散了,她嘴巴又呕出来一大口血,这一下将宋濯锦身上的白色披风都染红了。 一身甲胄的年轻将军,刚毅俊美的脸颊上向来只有冷漠,此刻却因为怀里的女子红了眼尾。 “大郎,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端庄的王夫人有些慌了神。 打人的可是她的贴身嬷嬷,宋濯锦那个牛脾气上来的时候,可完全不在意这些。 这些年不见,他身上那股铺天盖地的杀伐之气越来越浓烈,现在的他恐怕连老爷都奈何不了了。 “我再问最后一遍,谁打的。” 宋濯锦将孟丹若整个抱在了怀里,冷漠至极的眼神将在场所有人都看了个遍,最后把目光落在了程玉耀那张嚣张至极的脸上。 而后一脚踢翻了那边站着的程玉耀。 “程二公子好大的威风,这里可不是你们程家。”说这话的同时,他的余光还瞥了程相宜一眼。 “耀儿!” 程相宜惊呼了一声,赶紧过去扶人。 积雪太厚,冰凉刺骨。 可她却全然不顾一切,只求把程玉耀扶起。 “成亲当夜我便与你说过,宋家与程家联姻,谁去给你提的亲,你便去找谁负责,爷我从来不认。” 她这声惊呼,成功引来宋濯锦的瞩目。 字字句句诛心的话,听着让人心尖发麻。 说罢,他抱着人转身就走。 孟丹若本就娇小,而今躺在宋濯锦怀里小小的一只,看上去格外的瘦弱可怜。 她那双迷蒙的眼睛在看见程玉耀被宋濯锦踢翻在地上以后,看他连牙都磕掉了两颗,心里就更加的顺畅了,爹娘妹妹,你们看见了吗? 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不知是因为太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孟丹若眼眶里一直有水珠在打转,直到抬头看见男人心疼得眼神,她终于忍不住滚滚落下。 “将军,阿若好疼啊。” 女子像猫儿一样呜咽的声音,听的人心头发紧。 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阻拦宋濯锦的脚步。 程相宜当面,他连程玉耀都说踹就踹了。 一直等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周夫人才哀嚎了一嗓子,朝着已经没人的前路哭喊:“作孽,作孽啊!” 王夫人勉强还能维持基本的体面,她瞥了一眼周夫人那上不了台面的怂样,转头对孟丹若开口:“相宜,大郎就是一时被那个女子眯了眼,这件事情依我看,还需要从长计议,他自小就最听他祖父的话了,咱们去前厅等你祖父和你公爹下朝回来,母亲给你保证,这件事情肯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宋濯锦没回来之前,她们也是这样说的啊! 程玉耀被踹的眼前一阵发黑,即便是有诸多不满,在此刻也嚣张不起来了。 “阿姐,阿姐……” 不能在这个时候认怂。 程相宜心如刀割,却还要顾念着弟弟,其实她此刻最想的是自己找个地方痛哭一场。 可她不能哭,她得体面回应。 “一切,全听母亲做主。” 程相宜扶着程玉耀的手都在抖,眼眶里明明已经有水光闪烁,却还是被她强行压下去。 “相宜你最懂事了,有你这样的媳妇是我们宋家的福气,你祖父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王夫人再三保证,力求安稳住程相宜的心。 她娘家的侄儿才在程家的帮扶下领了个肥差,若因为这样的事情丢了官,才是最得不偿失的。 …… 宋府内的事情,已经被他们丢在身后。 孟丹若气若游丝的躺在宋濯锦怀里,她的头一阵阵的疼,当时撞门框的时候实在没想那么多,一直到此刻她才感觉到一阵阵后悔。 她当时万一再用力一些,脑浆都要溅出来了吧? 还是太鲁莽了,太鲁莽了! 一路上宋濯锦都没有再说话,只是把嘴巴抿的紧紧的,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此刻的暴躁情绪。 “六安,去套个马车。” 行至门口,雪花再次簌簌往下落。 迎上来的副将一样就看了宋濯锦披风上的血迹,刚想询问怎么回事,接着听见了吩咐声。 “顺便拿着爷的令牌去宫内请个御医。” 因着下雪,宋濯锦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盖在了孟丹若身上,将她整个挡的严严实实。 下面人动作很快,马车已经牵到了门口。 一直到被抱上马车,孟丹若脸上的披风才被掀开,她自己都像极了受惊的猫儿,偏偏还满目疮痍的看向宋濯锦,细声细气的开口。 “将军,我又给您添麻烦了,今日的事情若是太让将军为难,将军且安排人将我送回边疆去吧,想必只要我走的足够远,就不会再成为旁人攻击将军的软肋。” 她今日明明在宋家受尽了委屈,偏偏还要来安抚自己,宋濯锦一瞬间只感觉如鲠在喉。 他向来不善言辞,此刻外面雪花纷飞,他却好像整个人都被架在火上来回翻烤一般。 孟丹若眼角掉下来的眼泪顺着脸颊上的血水滑落,正好滴在男人的手上。 男人原本打算用帕子给她擦血污的手,一瞬间顿在原地,那泪珠好似重千金。 “阿若不是答应了我,再不许提离开这种话。” 看他悬在半空的手,十分僵硬,孟丹若强撑着身子坐正,用那双满是擦伤的手一点点握住,哽咽的开口:“我舍不得将军,但是我更怕将军为难。” 这样一句话,好像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整个人都软软的倒在男人身上。 直到此刻,宋濯锦才发现她的衣裳湿透了。 一股子横生的戾气在胸腔徘徊,他竟然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住? “我绝不可能让你离开。” 男人深沉的声音里全是保证,趴在他怀里的女人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嘴角弯起一个弧度。 然后闭上眼睛,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第四章: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这一觉,孟丹若睡得很沉。 她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 “姑娘您醒了?” 额头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了起来,一个丫鬟正巧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瞧见她醒了,连忙放下过来。 孟丹若的头还晕的厉害,她摇摇晃晃的做起身来,声音格外沙哑:“这是哪里?将军呢?” 窗外的位置树影婆娑,她看见了一片衣角。 周围的环境太过于陌生,孟丹若满眼惊恐的看着丫鬟,身子忍不住的往后缩了缩。 “回禀姑娘,这是陛下赐给将军的将军府呀,奴婢云清,是将军特意安排过来侍候姑娘的。” 小丫鬟看上去很有活力,一双眼睛亮亮的。 只是她话音才刚落下,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我在呢。” 熟悉的男人声音在门口响起,孟丹若惊慌的从榻上下来,甚至没有穿鞋,直接撞进宋濯锦的怀里。 男人已经换了一身青色长衫,身姿分外挺拔。 “做噩梦了吗?” 他敏锐的看见了她赤着的脚,直接将人横抱起来,他看见了女子额角细密的汗。 “先下去吧。” 男人回头跟丫鬟吩咐了一句,然后将人抱到床榻边,孟丹若顺势倒在了他怀里,一双乌黑的眼睛怯怯的望着宋濯锦,小声开口:“将军,我又梦见了那日的场景,无数异族厮杀而来,大家都死了,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可我怎么也找不到将军……” 她小声呢喃着,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那是他们两个人初见时的场面。 宋濯锦听着她的话,将人搂的更紧了几分,轻声安慰:“阿若,莫怕,都是梦而已。” 是啊!都是梦而已。 可梦里的场景那么恐怖,她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那些异族邪笑着将她逼入死胡同。 天下都好像烂成了一团,一个孤女孤身一人行走在世上,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她不能死,她还要为爹娘和妹妹报仇。 孟丹若伸手搂住了宋濯锦的脖子,她的嗓音再也不复往日那般清脆温婉,而是带了几分哀痛。 “将军,阿若之前的话后悔了。” “我不想回边疆了,我只求在将军身边,哪怕为奴为婢,哪怕赴汤蹈火……” 孟丹若话还没有说完,面前的男人却一只手按在他的脑袋上,直接吻住了她的唇。 男人像极了一团火炉,发烫的唇舌侵袭着她的生存空间,直到她连呼吸都不匀了,才缓缓松开。 他眉目之间映着高深莫测,他说:“这样的话日后莫要再说了,有我在谁也不能让你为奴为婢。” 孟丹若眼睛眨了眨,将脸靠在宋濯锦的胸膛上,感受着男人有力的心跳,心中却已经宽慰下来。 也就是说,眼前的男人不会轻易抛弃自己了。 “将军,王夫人身边的嬷嬷来了,让您回宋府,说御史大人和首辅大人已经回府,都在等您回去。” 就在此刻,门外传来副将的声音。 孟丹若听见这个,原本抓着他衣裳的手无意识的紧了几分,看上去怕极了。 男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胛,给她了一个安心的眼神,竟然都没打算出去,只是隔着门道:“天色已经很晚了,就说我长途跋涉累了,有什么问题明日再议,今夜不见外客。” 宋家摆明了不待见孟丹若,今日宋濯锦若是这样轻易的再回去,只会让宋家人更加看轻了她。 “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宋濯锦眼神眯了眯,将孟丹若放回床上。 她拉着宋濯锦衣袖的手缓缓松开,直到门再度被人关上,原本可怜无辜的表情瞬间换了模样。 做梦什么的都是推脱之词,当初那样的梦她早就不做了,一路西行去边疆,她见过比那更残忍凶狠的场面,她的心,早就坚不可摧。 程相宜,程玉耀,程家! 孟丹若在被子里面的手缓缓握紧。 门外,男人望着月明星稀的天空,愣怔了几秒,而后去了书房找出来用朱漆盒子放着的一卷明黄色圣旨,上面赫然写着赐婚。 …… 消息传回宋家的时候,宋濯锦的父亲宋御史砸了一整套茶具,面容阴翳。 程相宜带着程玉耀坐在一边,听着嬷嬷的汇报声,原本已经止住的心疼,顷刻之间撕碎了她的理智,她想去问问宋濯锦,凭什么这样对自己。 他三年不归,自己等了他三年。 他一个解释都没有,就那么带了个女人回来,他把自己的脸面当什么了? 他就算再怎么不喜欢自己,也不该如此作践人。 可她不能去问,甚至不能有怨言。 若是弟弟没有当场发怒责怪那个孟丹若,她还站一丝的理,但现在夺她夫君,毁她姻缘的坏女人,成了那个受害者,让自己有苦难言。 一瞬间,她甚至有些怪程玉耀太莽撞了。 “反了天了,才出去三年,就连礼义廉耻都不要了?路边随随便便捡回来的阿猫阿狗,也值得他这么宝贝,还敢当众伤人?” “我倒要看看他现在是如何尊贵,连亲父亲母的话都敢不听,他不见我,我这个当爹的亲自去见他。”宋御史一生刚直,为人迂腐,在听了家中女眷将白日的事情告知了以后,瞬间控制不住脾气。 “锦儿肯定是被那个贱丫头带坏了,他自小不近女色,又怎么知道外头那些乱七八糟女子的手段?” 周夫人哭天抢地的抱着宋御史的胳膊抹眼泪,这让原本就生气的宋御史,更加心烦。 王夫人在旁边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阴暗的天色有些出神,百年宋家多么耀眼的名头,出了多少铁骨铮铮的文臣,辅佐皇帝,直言劝谏,底下门生无数。 是到了宋濯锦这一代才出了个武将。 眼瞧着文武双全,势要流芳百世,却出来了这样一个烂摊子,甚至可能影响自己女儿的姻缘,那是她唯一的女儿…… “够了,你再嚷嚷下去,满京城都知道了。” 一道威严的声音再门外响起,是宋濯锦的祖父宋首辅回来了,他嫌弃的看了一眼那边闹的不成样子的周夫人和宋御史,忍不住撇嘴。 “本来当初这桩婚事,大郎本就不愿意,是你们一厢情愿来的,老夫只有一句话撂在这里,我还没死,家不能分谁给大郎气走的,谁给老夫请回来!” 第五章:一个两个蠢出天的东西 祖父什么意思? 是在埋怨这桩婚事本就不应该定下来吗? 程相宜脸色煞白的看向站在门口的老人,心脏控制不住的抽痛,让她险些掉下眼泪来。 她原本抓着程玉耀手腕的手无意识收紧,却弄疼了他,他下意识的就要反驳宋首辅。 “你们……” 可话才一脱口而出,原本站在门口的那个老人,一双眸子宛如鹰眼一般射了过来。 “程家小子,你最好不要在我们宋家撒野,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才会引发现在的局面,别以为这件事情旁人都不知晓。” 宋首辅脸色很差,但依然威严十足。 程玉耀仅仅只是一眼便被震慑住。 他哪里能够想到,今日来宋家本来是想给阿姐讨一个公道,谁能想到宋濯锦那家伙还真把那个贱女人放在了心上,还敢打他! 程相宜的神色更加紧绷了,听祖父这个意思,难道还要把她给休掉,让那个不三不四的女人进宋家? 不,绝对不行。 程相宜攥着程玉耀的手腕,她呼吸急促着,原本想要说两句什么的时候,却撇见旁边的宋御史起身。 “爹,你就算再怎么偏心那个孽障,这件事情到底是我们宋家错了,自古以来讲究的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怎么到了他宋濯锦这里,就行不通了?” “父亲且放心,今夜儿子一定会把那个孽障给捉回来的,咱们宋家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许分家,咱也丢不起这个人。” 宋御史满脸潮红,看上去气的不轻。 他作势就要往外走,宋首辅却举着手中的龙头拐杖直接打在了宋御史的腿上。 “嘶” 宋御史吃痛,却完全不敢反驳。 “糊涂东西,他都说了今夜不会见外客,即便是你这个做老子的去了又能如何?难道你还想带着人直接闯入陛下御赐的将军府?” 一个两个蠢出天的东西。 原本这件事情可以用最小的代价解决,完全将问题扼杀在府内,偏偏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只会把原本的小矛盾,进一步激化。 “行了,都先回自己的院子去吧,让下面的人管好自己的嘴,这件事情绝不能宣传到外面去,我宋家还丢不起这个脸,等明日一早,老夫亲自去见见那个孟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纳个妾而已,原本这样的事情是根本轮不到他这个宋家的定海神针出马的,但是在姻缘这件事情上,因为被逼婚娶程相宜,宋濯锦连带着他的亲生父母,三个长辈,哪一个都不相信了。 也怪不得在他们回到宋家以后的第一时间,并没有安排人来见长辈,才闹了这样的笑话。 “一切都听父亲的。” 宋御史强忍着被打痛的腿,磕磕绊绊的开口。 一直等到老爷子彻底离开以后,他才脸色有些难看的看像还坐在地上打滚儿的周夫人:“好啦!还不快点儿扶着爷回去,多大的人了还这样。” 周夫人一个咕噜的爬起来,也知道这件事情只要老爷子亲自出马一定不会有问题了,王夫人嫉妒自己生了两个儿子,自己却只生了一个赔钱货,她多害怕王夫人这个笑面虎,借着这件事情害了自己最有前途的大儿子,所以才会在一开始就撒泼让老爷子出马。 两个人相互扶持着离开,最后屋子内只剩下了王夫人和程家姐弟。 王夫人幽幽的叹了口气,眼神再度看向程相宜的时候,已经满目疲倦:“相宜,这件事情由你祖父出马,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不过今日天色已晚,不若你还是先安排人将你弟弟送回去吧。” 就程玉耀这个混世魔王,在京城内都是出了名的泼皮无赖,才来了宋家一天就闹出来了这样的乱子,王夫人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程相宜笑容有些僵,但还是给王夫人行了个礼。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以后,王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旁边的嬷嬷非常有眼力见的给她捶肩。 “夫人,其实今日这件事情您原本可以不插手的,这些年那位一直勾着老爷,即便到时候大公子继承了整个宋家,与咱们也无太大关系。” 王夫人无子啊,这是她最大的弱点。 “但我的晴儿还要找个好姻缘,我绝不能冷眼看着他们把宋家搅得翻天覆地,不得安宁。” “且等明日吧,且看看这件事情怎么处理,相比于那位孟姑娘进府,最近这段日子给晴儿相看婆家也是重中之重,也亏了那孩子这几日去了女学,若也她在家里,今日的事情只怕闹得更加难。”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宋家那位大小姐与已经嫁入宋家的程少夫人,自小就是闺中密友。 王夫人额角的忧虑更深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一早将军府的大门便被敲响,孟丹若三更天就醒了,一直挺到了这会。 听着外面闹哄哄的,于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外面是怎么了?将军还没有去上朝吗?” 那个叫云清的小丫鬟匆忙进门,带进屋子一阵寒意,孟丹若从床上下来,神色淡淡的问:“是外面发生什么要紧的事情了吗?” 她怀疑是昨日宋濯锦没有听从宋家来人的消息回去,如今是宋家的人找上门了。 小丫鬟连忙关上门,恭敬的开口:“回姑娘的话,今日将军原本想要去上早朝的,结果刚开门就撞上了来将军府的宋首辅以及宋御史,奴婢听说,二位大人来势汹汹,还帮将军给陛下告了假,今日三位大人都不去上朝了。” 孟丹若眯了眯眼睛,心下已经了然。 肯定是为了昨日的事情来的。 只不过,宋家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可真是让她没有想到过的,那程相宜呢?昨夜可曾睡个安稳觉? 她嘴角扬起来了一抹嘲讽,而后又很快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冷冷淡淡的又问:“只来了两位大人吗,其他的夫人没有过来看看?” 小丫鬟也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复杂,所以不敢乱言语,只是重重的摇了摇头。 孟丹若常常吐了一口浊气,连厚毛披风都没有穿,看了一眼窗外又在簌簌落下的鹅毛大雪,眉宇之间逐渐坚毅了起来。 “走吧,随我去见见将军及两位大人。” 这事是逃不开的,况且他也需要见一见那两位掌权人,确保她真的可以留在宋家。 而且是宋府,不是将军府! 要不然,她如何搅弄风云去复仇。 第六章:若容不下她,就分家 前院,闹哄哄的声音已经停歇。 坐在屋子内,宋御史还是气呼呼的。 宋首辅和宋濯锦都没有很在意他,就放任他一个人在旁边生闷气。 宋濯锦回京已经有三五日了,只是这些日子一直早出晚归,陪在皇帝跟前,向皇帝叙述边疆有关事情,宋首辅也在忙国家大事,连日歇息在内阁,甚至连家都没有来得及回去。 因此,这竟是他们祖孙二人三年来第一次相见。 “不错,我孙儿相比于三年前的青涩,而今更具有一代名将的风采。”宋首辅捋着自己的那一把白花花的胡子开口称赞,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宋家百年清贵,历代来都是文臣。 宋首辅原本想培养自己这个孙儿做自己的接班人,却没想到宋濯锦小小年纪凭借自己的本事硬是做到了镇国大将军的路子上。 纯文臣的路太难走了,他早就已经想转型了。 现在宋家文武两面全都攥在手中,也亏得如今的皇帝性子怯懦,只适合做个守成君王,否则宋家早就成为了皇权眼里的刺。 宋首辅越看宋濯锦越满意,若是能把宋家从文臣转成武将,起码大灾难到来前,宋家还能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不至于被一锅端。 “祖父谬赞了,不知今日一早祖父和父亲过来,是所谓何事?”宋濯锦知道祖父将宋家所有的前程都压在了自己一个人身上,留下丹若不是难事,难只难在他想让孟丹若体体面面入府,而不是为奴做妾。 “你自己做了那样的丑事,还有脸问我们来做什么,你以为我们愿意来这里丢人现眼?” 原本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宋御史,听见了他这句轻描淡写的询问以后,瞬间炸了毛。 “父亲所说的,儿子不甚明白,还请父亲明示。”宋濯锦依然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父亲的态度已经代表了宋家的态度,若是以这样的方式回宋家去,孟丹若肯定要吃亏的。 那还不如待在这将军府。 宋濯锦心里有一番自己的计较,人是他带回来的,也是他相中的,断然没有折辱了去的做法。 “昨天你趁着我和你祖父不在府中,好一番威风,如今你跟我说你不知道怎么回事?” 宋御史都要被他气笑了,抄起旁边的茶杯就要朝着宋濯锦砸过来,白玉的茶碗在空中翻个身,眼桥的就要砸在宋濯锦身上的时候,一个身形单薄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挡在了他跟前。 “嗯…” 一声闷哼声在宋濯锦耳边炸开,随后紧接着是茶杯落在地上破碎的声音。 是孟丹若挡在了宋濯锦身前。 她半个肩膀都被砸麻了,宋御史即便是一介文臣,手无缚鸡之力,但用尽全身力气掷过来的茶杯砸在身上,即便是宋濯锦也要疼几日。 更何况是身形单薄,柔弱可怜的孟丹若。 “阿若,你没事吧?” 搀扶起半趴在自己身上的孟丹若,宋濯锦满眼都是心疼,瞧见她身上连个厚毛披风都没有穿,便知道她一定是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担心自己和父亲祖父起冲突,紧赶慢赶而来的。 宋御史也没有想到自己那一茶碗砸错了人。 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孟丹若虚弱的看了一眼宋濯锦,而后一副母鸡护崽的表情,挡在宋濯锦身前。 “两位宋大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千万别怪罪在在将军身上,是我非要跟着将军回京城来的,是我爱慕虚荣一心想要攀附将军……” 孟丹若眼底含着泪,将一切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可是挡在宋濯锦面前的身子连晃都没有晃一下。 她话都没有说完,就听见了身后传来的一道隐忍克制的声音:“够了,不许再说了。” 宋濯锦忽的起身,将面前的女人扯到身后去。 孟丹若哪里是他的对手,甚至来不及挣扎,人就已经被宋濯锦挡在了身后。 只听他语气格外沉重的说:“父亲和祖父的来意我早就已经知悉,这件事情没得商量了,你们若是真的容不下她,就分家吧。” 反正他也有陛下御赐的将军府。 按常理来说,他本就应该住在将军府里的。 原本一直没有说话的宋首辅,顷刻之间嘴角抽搐了一下,就知道带着这个蠢儿子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原本他还想要打一打亲情牌,就算让这个女子入府,府内无非是多个通房丫鬟之流。 可现在看宋濯锦的维护之意,他分明不满意只收录成丫鬟,甚至还有别的打算。 不过…… 宋首辅端详了一下孟丹若。 忍不住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不管这个女子究竟是不是在跟他们演戏,一而再再而三的搁他们跟前,为了维护宋濯锦而受伤,也足以有诚意。 宋御史更是一瞬间耷拉下脸去。 “你这是在逼你的父亲吗?” “自然不敢。” 孟丹若躲在宋濯锦背后,只感觉他的脊背格外安全又温暖,最后落下的这四个字,哪有半点不敢的意思,分明借“不敢”行反抗之实。 “你待如何?” 宋首辅到底不能放任蠢儿子激怒脾气不好的孙儿了,分家当然不可能分家,他还没死呢。 他话虽然是问的宋濯锦,眼神却好似要透过宋濯锦的躯体看见躲在他身后的孟丹若。 “我要娶阿若做妻,八抬大轿,三书六礼。” “不可能!” 宋首辅还没说什么,宋御史先是一呆,而后暴怒的开口,声嘶力竭的反驳。 “哐当” 就在这一瞬间里,门外传来一阵声响。 朱漆色的盒子跌落在地上,漏出来了一堆成色上好的金银珠宝,是程相宜来了。 她是来赔罪的,却刚好听见这个。 “将军,要休妻?” “就因为弟弟闹了孟姑娘一场,将军就非要逼死我才行,要我这条命来赔罪?” 程相宜嗓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满目哀戚的看着宋濯锦,他怎么能这样对自己。 程家是世家大族,与京城里另外三家并称京城四大家,程家门第森严,哪怕她是嫡脉出来的姑娘,若是就这样被休弃回家,等待的也只有死路一条。 面对程相宜的声声质问,宋濯锦连个眼神都能用给他,只是目光沉着的看着宋首辅。 孟丹若在宋濯锦身后,偷偷看了一眼满目哀戚模样的程相宜,她只想到了最坏的结果是被休弃? 可是,她要的从来都是他们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将军,程夫人看上去好伤心好难过,我怎敢奢求将军之妻的位置,我……” 孟丹若小心的拽了拽宋濯锦的衣袖,声音格外的怯懦,好像是被眼前的场面吓坏了。 “夫人,对不起。” “我不知道自己会给你带来这样大的伤害,我昨日也跟将军说过了,若是我的存在让你们实在为难,可以把我送回边疆的……” 那声音如蚊蝇震翅,几乎不可闻,但依然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了清清楚楚。 程相宜这才注意到躲在宋濯锦身后的女子,满目都是歉意的看着自己,难道她真的错怪孟丹若了? 她不是来跟自己抢将军夫人位置的? 第七章:你是在炫耀他如何在意你吗 原本所有聚集在宋濯锦身上的眼神,一瞬间全部投在了孟丹若身上,程相宜脸上的悲伤尚未抹去,一点错愕突兀的出现在她眼眸中。 旁人是什么感觉孟丹若从来不在意,她只在意能不能勾住宋濯锦的心,一直一直偏向自己。 “将军,昨夜的话是阿若僭越了,奢望上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将军还是安排人送我走吧。” 孟丹若满脸决绝,一瞬间让宋濯锦想起来了昨天她也是这样毅然决然的去撞了门框。 昨夜她因为梦魇,满目疮痍的样子在宋濯锦眼前一晃而过,他知道,那段过往一直是她的心病。 “你们这是在撵她走吗?你们这是在赶我走啊。” 宋濯锦忽然就笑了,他自小因为不学圣贤书,不喜欢讨好嫡母,所有人都说他离经叛道。 二十一岁那年,因为他不服管教,不愿娶妻,他们竟然编造出来生母周夫人命不久矣的谎言,骗他回京,只为了娶程家女为妻。 其实说来说去,他们从始至终看不上的是自己。 “将军府的陛下赐给我的府邸,也是我的家,其他的话休要再多言,六安,送客!” 任谁都听的出来面前男人语气中的隐忍。 他们是客?这其中也包含自己吧? 程相宜原本都缓和过来的一丝理智,再度失控。 余光瞥见她这幅失态的样子,孟丹若很可惜今日程玉耀没有跟着程相宜一起来。 只是这种小小的报复,也不过是癣疥之疾。 气氛好像在这一刻僵住了。 孟丹若小心翼翼的伸手勾住了男人紧紧握成拳头的手,心痛的皱了皱眉,本想说些多么,旁边的宋御史却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 “宋濯锦……” “闭嘴!” 宋首辅刚刚一直思考破局对策,而今迂腐的蠢儿子又要开腔,摆明了要搅局。 “相宜,你也来。” “这两日的事情,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一家人之间哪有什么苦大仇深的,大郎,你说对吧?” 宋首辅要和稀泥。 这也正是孟丹若想要的结果,只有这汪死水被搅和的越浑浊,她才能更好从中取利。 宋御史被老爹当着儿子和儿媳的面被训斥一通,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转头就朝门外走。 “公爹……” 程相宜看着他要离开,心下一跳。 其实说实话,眼前这些人里面能站在自己身后的也就只有一个宋御史,看宋首辅那副态度,摆明了要和稀泥,若是他再离开……自己还不得被欺负死。 可惜,宋御史根本没理她。 “别管他,一把年纪还不分四六。” 宋首辅冷哼了一声,随即在一边坐下。 程相宜一颗心好似被人揉成了烂泥,欲哭无泪。 世人眼中顶好的姻缘,怎么就…… “祖父想要说什么?” 宋濯锦也坐了回去,他原本攥紧的手如今已经舒展开,牢牢的握着孟丹若的细白腕子。 孟丹若似不经意间撩了一下自己宽大的袖袍,正好能让程相宜看清楚明白宋濯锦是如何怜惜自己的,在她伤心欲绝得眼神下,孟丹若轻声细语的开口:“程夫人快些坐下吧,一直站着可怎么好,昨日听程二公子说了夫人身子一直不好,别再累着。” 她一边说,一边窘迫的看了程相宜一眼,然后另一手轻飘飘的去掰宋濯锦抓着她腕子的那只手。 “将军,您和宋大人要商议要事,阿若不敢多听,我想我和程夫人之间是有误会的,不若由我陪着程夫人在外面转转,将军从前不是经常说,有什么小问题的话,说开就好了,一家人之间没有隔夜仇。” 孟丹若最后把一家人三个字咬的很重。 她明显是在顺着宋首辅的话往下说。 听闻这个宋首辅年轻的时候就是玩弄人心的好手,帮着皇帝做了不知道多少权衡朝臣的事情,眼下这种小问题,对他来说手拿把掐。 “出门也不知道穿个厚披风,你的身子骨也需要多多注意。”说罢,宋濯锦将搭在一边的自己的披风给她穿上了。 男人这样对她无声无息的体贴才是对程相宜最毒的药,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她想走。 可宋首辅虎视眈眈在那里坐着,她走不了。 “知道啦,知道啦~” 少女天真的音调,到底让程相宜闭上了眼。 一直等到她们两个人联袂离开,原本老神在在的宋首辅这才长长叹了一口气。 “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姑娘。” 自己这个孙儿何时这样对人家体贴过? “祖父,我不愿意委屈了她。” …… 走出门外,白雪覆盖的将军府别有一番秀丽。 院落里的梅花盛开,香气扑鼻。 孟丹若一双素白的脸,哪怕未施粉黛,依然比那盛开的梅花还要艳丽,程相宜忍不住抬头看她。 “孟姑娘非要叫我出来,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她满眼都是探究,好像要透过这具皮囊看清楚孟丹若皮囊之下到底藏了什么样的一颗心。 “其实,昨日我便想与夫人谈谈来着,可惜令弟护姊心切,反倒是让我们第一次见面就给对方留下了那么差的印象。” 孟丹若没去看她的脸色,眼神随着飘飘落下的雪花而动,一时之间倒是让程相宜有些沉默。 “夫人肯定不相信我,其实在最开始我只是想留在将军身边而已,自从知道将军在京中已有妻室,我曾在路途中三次逃离车队,却次次被将军寻回。” 她是想说,她根本没想危及程相宜的地位。 “你是在炫耀他如何在意你吗?” 女人的声音异常冷漠,与她平日里表现出来的人淡如菊,不争不抢,实在违和。 她竟然是这样想的吗? 孟丹若原本对抢了程相宜夫婿最后那点歉意终于烟消云沙,她回过头来,认真且执拗的看着她。 “不是,我是想说。” “我从未想过把夫人当成敌人。” “您是将军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无论什么时候这点都不会改变,甚至在我接受了跟将军回京以后,一度想过想要跟夫人做姐妹。” 孟丹若眸子里全是真诚。 她想去拉程相宜的手,向她表达自己的诚意。 只是她还没有拉到程相宜,就被面前人狠狠甩开了,语气冷冰冰的说:“本夫人可没有随意认妹妹的癖好,孟姑娘有这样的手段还是用在爷们身上吧。” 意料之中的答案。 “夫人,抱歉,是我异想天开了。” 孟丹若满目哀戚,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低声下气的说:“像我这样的平民女子,又怎么敢攀附程家嫡女做姐妹,刚刚的话,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弱小,无助,可怜。 她多么脆弱卑微啊,所以更需要将军怜惜。 孟丹若底下头去的嘴角,扬起来一点笑。 “哦?程家身份这么尊贵无敌啊~” 苍老的声音让程相宜浑身一震。 第八章:谁说是妾,他娶的是平妻 祖父和宋濯锦那么快就商议好对策了吗? 这才过去了多久! 程相宜连脖子都有些僵硬了。 回过头去,老爷子难看的脸色近在咫尺。 他们是在怪自己没有保持一个正妻该有的体面? “阿若,过来。” 宋濯锦朝着还在程相宜面前卑躬屈膝的孟丹若喊了一声,然后迈着大步沉者连就到了他们面前。 程相宜下意识的朝地面望去,这么大的雪,她怎么可能一点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地面上干干净净,只有刚落下的一点新雪,一切那么巧合吗,所有的天时地利人和都向着孟丹若? “将军~” 少女的声音里带着见到心上人的雀跃。 男人自然而然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旁若无人般宠溺的嗯了一声。 她们当然不会听见踏雪的声音,因为来前厅之前她早就吩咐了下人把路面积雪清理干净了。 “相宜,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温顺恭良的好孩子,宋家的主母日后非你莫属,可这两日,你确实是失态了。”宋首辅的声音像扎进程相宜心口的一把利刃。 她失态了吗? 孟丹若看着程相宜张了张嘴吧,似乎很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大郎已经跟老夫说了,他和孟姑娘在边疆的点点滴滴,确实是孟姑娘救了大郎,又在奸细妄图祸害我大周百姓之时,勇于检举,这才有了这场胜利。” “我们宋家是知恩图报的人家,相宜,祖父这样跟你说,你应该能懂吧?” 老人一双眼睛分外犀利。 孟丹若躲在宋濯锦身边,哪怕那双眼睛不是对着自己的,她依然能感觉到压力。 有个瞬间,她甚至怀疑也许在这件事情曝光之后,宋首辅本意上是支持宋濯锦的。 宋家的下一代全靠宋濯锦撑着,他们同辈之间虽然人员挺多,却只有宋濯锦和他弟弟两个男丁。 宋濯锦对宋家太重要了。 “相宜都听祖父安排,我家里那边我也会尽量劝说的,孟姑娘是我们宋家的恩人,也是大周的巾帼,之前的事情我代我那不知礼数的弟弟给姑娘赔罪。” 程相宜后退了一步,缓缓行礼。 不管商量成什么样子,左右不过是以贵妾的身份进门,也许母亲说的对,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就算是迂腐如她的公爹宋御史,当年也做过出格的事情,为了他的青梅周夫人,不惜得罪琅琊王家,也要娶周夫人进门做平妻。 她现在,还在一个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可对面的孟丹若却刚好错开了一个身位,这礼便行给了宋首辅,她慌张开口:“我一介草民,怎么受得起夫人的礼,可真是折煞我了。” 她慌不择路的样子不像作假,宋濯锦又挡了挡她,抬头看向程相宜:“我已经和祖父说定,我和阿若的婚期就定在腊月初八,婚礼上的一行事务都不会劳烦你来做,你且放心就好。” 男人浅薄的唇说出来的话那么刻骨。 程相宜一瞬间愣住了。 “婚期?” 孟丹若也在这个时候适时的提出来自己的疑问。 纳妾哪有什么婚期可言,一顶小轿抬进府去就已经给了极大的面子,什么样的妾还需要订婚期? 孟丹若知道程相宜一定十分心焦,但是又碍于自己的体面,不好在这个时候直接问出来,于是眨巴着眼睛,好心好意的看向宋濯锦。 “有什么问题吗?” 宋濯锦看上去也不太理解她的这个反应。 孟丹若茫然的问:“阿若只在将军身边做个粗使丫鬟就满足了,怎么敢跟将军定婚期?” “日后你便是我的平妻,与嫡妻无二致,当然要订婚期了,我说了,我什么都不会再委屈你。” 男人说的情话那么真诚,却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程相宜脸上,她牙齿都在打颤的询问宋濯锦:“那你此番行径与休了我有什么区别?你是在拿着我和宋家的面子往地上丢啊。” 怎么能够是平妻! 她以为这个出身卑贱的女子,就算是迷的宋濯锦再怎么厉害,最多也是以贵妾的身份进府。 平妻,平妻,平妻! 若只是妾,日后真出了什么问题,她随便找个理由都可以打发掉,平妻就已经威胁到她的地位了。 一瞬间,程相宜想到了之前在这两个人没有来的时候孟丹若曾说过的那番话,她不是说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威胁的意思,那现在又算什么? 怒火烧焦了理智,程相宜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孟丹若,好像是在问,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是放屁不成? “将军……” 孟丹若只是和她那双失去理智的眼睛对视了一眼,便瑟瑟发抖的拽紧了宋濯锦的衣裳。 宋首辅并没有在这个时候说什么,说到底,在他看见了陛下赐婚的那张圣旨以后,眼前所有的一切都算是孙儿的后宅事宜。 他这个做祖父的,没办法去插手。 “当着我的面你还敢威胁阿若?” “我现在只感觉自己十分庆幸,从始至终都坚定的要娶她为妻,若真的是以妾的身份进府,是不是她还要在你手底下,任凭你搓扁揉圆?” “原来这就是你们程家的家教。” 这番话不可谓不重,他的心已经死死的偏向了孟丹若,却犹然不知,还感觉自己多么公正。 孟丹若躲在宋濯锦怀里,抬眸一直看着程相宜,却见她颤抖的双手,最终还是猛的落下。 而后转身就朝着府外的方向走去。 这件事情带给程相宜的巨大耻辱,又让她怎么可能就这样咽下这口气去,宋家没有办法给她做主,只要不是休妻,她这个程家嫡脉唯一的大小姐,有的是办法请人来为自己做主。 “哎呀,大郎,你刚刚怎么没有把那封圣旨给拿出来,相宜一定是误会了,到时候这件事情弄得满城风雨,可要怎么收场才好?” 宋首辅在这个时候适时开口劝阻,他的话说的十分严肃,但是口吻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焦虑。 孟丹若用余光深深地看了一眼宋首辅,在面前的人似有感触,转过头来看她的时候又迅速撤回视线。 宋首辅和宋濯锦之间恐怕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 就宋首辅这样,将家族利益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人来说,自己和宋濯锦成亲,让这件事情闹得更大一些,分明是能给他博来某种利益,所以他才会暗戳戳的这样支持自己和宋濯锦的婚事。 就是不知道,他想博取的是什么。 不过,平妻啊~ 倒是比她想象中只做个妾室,要更好一些呢。 程相宜和程家尽管闹吧。 她不怕! 第九章:万不能让那个女人诞下长子 程相宜一路回了程家,跌跌撞撞。 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宋濯锦安敢如此折辱于她,她是程家的大小姐,难道她的脸面就不是脸面? “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屋子内刚响起一阵惊喜的欢呼声,踏雪而来,浑身湿透,脸色惨白的程相宜,扑倒在了门槛前。 “相宜,你这是怎么了?” 一身华服罗裳的妇人,随着丫鬟从屋子内走出来,刚好看见了倒在门槛前的程相宜。 “娘亲……” 才唤出来这个称呼,程相宜已经泪流满面。 她是一个人回来的,去将军府给孟丹若赔罪这件事情也是王夫人和周夫人两个人威逼利诱她去的,她原本是想要带着婢女一起前去,但因为那两个人说,带着吓人显得不是那么真诚,所以才决定一个人前往,谁能想到在将军府会受那样的滔天委屈。 “你的随身丫鬟呢?张嬷嬷和李嬷嬷呢?娘亲当初把他们一起安排给你随行出嫁,就是想让他们好好的照顾你,怎么几日不见反倒成了这个样子,这几个贱蹄子还想不想要他们的狗命了?” 程夫人一边亲自去扶程相宜,一边心疼的怒骂。 “夫人,咱家小姐看样子是冻伤了,还是快些扶进屋去取暖,请了府医过来瞧瞧再说吧,万不能给小姐留下什么病根。” 旁边的房嬷嬷是程夫人的贴身嬷嬷,也是从小到大看着程相宜长大的,知道自家夫人是关心则乱,于是小声的在旁边提点道。 程夫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扶着女儿往屋里去。 一直到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浑身裹上了暖和的棉被,手里面还捧着一个暖乎乎的手炉,程相宜才感觉在这寒冬腊月里终于活了过来。 “娘亲……” 又唤了一声娘,程相宜大颗大颗的眼泪往外掉,胸口剧烈起伏着,只感觉那一股气直冲天灵盖。 “跟娘亲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宋濯锦带回来女人这件事情,你那嫡婆婆来接你的时候,不是口口声声说会给你做主的吗?难不成那个宋濯锦还不愿意了?当初他们上门来求娶我家女儿的时候,可是说尽了好话,宋濯锦一个近二十多岁还未订婚的大龄男丁,哪怕门第显赫又如何,还不是一样没有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过去,现在去不好好对我女儿了?” 那可是自己如珠似宝疼大的女儿。 自小金尊玉贵的养着,喝的是琼浆玉液,穿的是锦绣罗裳,踩的都是汉白玉砖,怎么嫁到他们宋家去反而受这种窝囊气? 听着程夫人的声声询问,程相宜到底是忍不住了,她趴在程夫人的怀里,连哭都因为这么多年遭受的礼数不敢肆意,只是压着嗓子抽泣。 过了好半晌,她才哑着嗓子悠悠开口。 “宋濯锦就是个无情无义的负心人。” “他们不仅没有处理好那个女子,还要为了所谓的家庭和睦,纳那个女子为平妻。” 与其这样,还不如休了她来的痛快。 程相宜抽抽噎噎的将话说完,眼底已经是一片决然,在听见平妻两个字以后,如她所料中的那样,程夫人也是炸了:“平妻?他们宋家都是一群什么玩意,如今他宋濯锦功成名就的归来,就也要学他老子那样娶平妻了?” 当初迂腐的宋御史就因为刚娶妻不久,又娶平妻周夫人这件事情,处处都让人诟病。 虽然这一辈子他没有行错过太大的差错,但仅仅是这一件事情就已经足够让政敌抨击。 现在宋濯锦也要有样学样? 莫非这还是他们宋家的传承不成? “娘,他要娶平妻,还不如休了我啊!” 否则日后她还有什么脸面在京城圈子里待下去。 “昨日的事情想必您也听说了,为了那个女人,就因为二弟没给那个女人好脸,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敢打二弟……” 程相宜越说越感觉嘴巴苦。 在回来的路上她想了许多事情,可是无论哪一个结局都是她所不能接受的,嫡婆婆王夫人这些年因为周夫人这个平妻的存在,里里外外受了多少闲气。 她怎么能过那样的日子? “小姐,容老奴多嘴一句。” 房嬷嬷也因为程相宜带回来的这个消息有些目瞪口呆,平妻这种东西,历朝历代百年不一定出一个,结果到了这里,光他们宋家就要有俩? 眼下看着母女二人因为这件事情陷入沉默,房嬷嬷忍不住的开口:“昨日的事情老奴也听说了,据说那个女人还大庭广众之下十分不要脸的说她已经和姑爷有了肌肤之亲,看姑爷如今对她喜爱的模样,恐怕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厌恶,您现在最应该担心的事情,该是万不能让那个女人诞下长子。” 房嬷嬷这话可谓一针见血。 程相宜手里的手炉都掉在了床上,一双眼睛空洞而无神,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程夫人的眼神瞬间变得愤怒,一想到自己女儿要被个来路不明的贱女人压一头,程夫人就恨不得现在就去宋家,亲眼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狐狸精。 “还长子?简直做梦!” “夫人,这件事情在宋家可是有先例的呀。” 房嬷嬷到底是一把年纪了,看事情格外毒辣。 周夫人当年就是这么生下宋濯锦的,当然这事也要怪王夫人肚子不争气,后续就生了一个女儿,反倒是周夫人接着又来了个儿子。 虽然现在里里外外都是王夫人在把持着,那也是因为王夫人背后的琅琊王家的存在,让宋家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得罪王家,而周夫人只是个孤女。 “您瞧,现在的情况,是不是跟当初一模一样?”只不过当年的宋御史,如今变成了宋濯锦。 “娘,那可怎么办才好?” 程相宜满脸委屈的看向程夫人。 她很想说,她断断不愿意与人共事一夫。 从小到大她都是在父亲和娘亲的恩爱中长大的,她一直立志要找一个像父亲那样的人。 却没有想到,宋濯锦从不是她的良人。 “哎。” 程夫人长叹了一口气。 而后眼神逐渐变得阴冷下去:“无妨,即便是先得了宋濯锦的疼爱又如何,那就让她生不了。” “但是相宜,你也万万要记着,日后那种过不下去,还不如休了你这种话,千万不要再说了。” 第十章:当初若是有人能救她该多好 听到亲娘的这句话以后,程相宜脸色更白了几分,哪怕已经猜到了娘亲根本不会支持她和离,但是听到娘亲这样的话,依然感觉痛彻心扉。 “女儿知道了。” “女儿从小到大一直都是父亲和母亲的骄傲,绝对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给父亲母亲丢脸。” 程家绝对不会允许出现一个被休弃的女儿。 “那女儿,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 程相宜红着眼睛看向程夫人,满脸都是坚毅。 “这种小事哪用得着你去费心费力,我让你带走的张嬷嬷和李嬷嬷就是处理这方面事情的行家。” 还以为宋濯锦因为那什么劳什子的厌女症,后宅内该干干净净的,这两个身经百战的嬷嬷用不上地方,谁能想到宋濯锦也是个不安分的。 说到这里,程相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程夫人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给旁边的房嬷嬷使了个眼神,很快房嬷嬷便从另一个方向端过来了一个朱漆色的盒子。 “宋濯锦想纳平妻这件事情,娘亲还会跟你父亲商量商量,绝不可能就这么放任他胡来,但想彻彻底底将那个女人赶出去恐怕是有些困难的,毕竟你也知道,男人的兴致上头的时候,你越是去阻止反而越会触发他们的逆反心理。” “总不好一直让他们住在将军府过两个人的小日子,还是要先将人给带回府内来,这三年你也算在后宅经营了一番,那个小贱人到了你眼皮子底下,还不是任由你搓扁捏圆。”程夫人的条理格外清晰,就连眼底闪烁着的那些阴毒算计也是明明白白。 “这些是?”看着面前已经打开的盒子,里面鼓鼓囊囊,摆放着一沓整整齐齐的银票,程相宜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母亲是什么意思。 “说起来我还没来得及跟你提起最近你弟弟办的事,真是越来越有模有样,那些银票可都是他催收上来孝敬我的,有了这些功劳,看谁还敢说你弟弟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 程夫人说起这个的时候,满眼得意。 城郊那些只会种地的泥腿子,府上回回有人去收租的时候,都会哭穷叫惨说没钱,那边收租问题在程家外债问题上可是最难搞的。 怎么她儿子下去收,就那么顺利的都要回来了? 事实胜于雄辩,还是她家玉曜厉害! “今年收上来的这些催收,因为你弟弟居功至伟,你父亲便做主三分之一都奖励给了他,那孩子孝顺,特意拿了大半来给我。” “等到那个女人进府,少不了要做一些优美人心的事情,你身边有些银子娘亲也安心,不要嫌弃东西少,到时候不够了,再给娘亲说。” 程夫人将盒子往程相宜怀里塞了塞。 看着面前叠的整整齐齐的一摞银票,程相宜原本已经止住的哭泣,在此刻又忍不住的往下掉。 “娘亲,也就只有您和二弟心疼我了。” …… 程家的事情暂且不谈。 将军府这边送走了宋首辅,一切都好像归于平静了,宫内又说皇帝急昭宋濯锦入宫,看着男人骑马远去的背影,孟丹若拢拢自己身上的披风。 “云清,给我弄些热水洗洗澡吧。” 站在将军府门口,孟丹若轻声的吩咐自己身边的丫鬟,在她们刚想要转身回府的时候,孟丹若余光刚好瞥见了一个身形瘦弱,浑身上下都沾满雪的小乞丐,摇摇晃晃的跌倒在雪地里。 “快去瞧瞧那是怎么回事?” 她受过冻,所以知道那个小乞丐多半是因为长时间在雪地里行走,身体已经失温。 将军府门口就有侍卫,在得了孟丹若的命令以后,纷纷朝着她指的方向赶去。 “姑娘,是个孩子,已经冻晕了。” 一个侍卫高声回应。 孟丹若顾不得天上一个劲儿往下落的鹅毛大雪,迈的大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应该是冻晕了,府内可有大夫?先将这孩子带进去看看再说吧,若是放任他一个人倒在这路边,只怕不到一时三刻,这孩子就得活活被冻死。” 孟丹若这个时候倒是表现得十分冷静。 “府上没大夫,但是有在军营里学过几天医理的管事,属下这边安排人请大夫。”侍卫又道。 另一个侍卫已经将小乞丐给抱了起来,谁知道他才将人给抱到怀里,却听见了一阵哗哗啦啦的声音,很是奇怪。 “呀,姑娘您快看,这孩子身上的衣裳里装的根本不是棉絮,竟然全是稻草。” 怪不得,不得一个孩子会冻昏在这里。 他能坚持走到这里已经是万幸。 “莫要再说了,先进府。” 孟丹若心里沉甸甸的,眼瞧着两个侍卫面露难色,于是忍不住又补了一句:“无妨的,若是将军回来怪罪于你们,就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 她忽然想起来了三年前的自己,也是那样倒在了雪地里,浑身冻得僵硬,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的尸体被人扯着一条腿拽了回去,洁白的雪地里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红色血痕。 她在雪地里昏了一天一夜,最后还是她自己凭着命硬醒了过来,跑到破庙里熬了这么一场。 当初她就在想,若是有个人能够救一救她该多好,凭什么老天爷那么的不公平,有人恶事做尽,却偏偏穿金戴银,荣华富贵一生! 反倒是他们这些本本分分只想要苟活下去的小老百姓,却只能成为富贵人眼底不值一提的垃圾。 两个侍卫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径直的将人带回去,孟丹若红着眼眶在门口站了一下,她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连忙用衣袖抹了抹眼睛。 云清将一切都看在了自己眼里。 她不知道孟姑娘经历了什么,可是仅仅只看孟姑娘刚刚对一个乞儿都能流露出来这样的怜惜,她就绝不相信外面那些传言。 说姑娘是个未攀高枝不折手段的妖女,可姑娘一没有害人,二没有欺凌,高高在上的权贵们如何能看见倒在雪地泥泞里的百姓。 “姑娘,回去吧。” 云清轻声劝慰了一句。 孟丹若点点头,原本有些发凉的手被她死死攥在一起,不会了,之后她只会走的越来越高,绝对不会再经历一遍当初的那种情形。 她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任由人家发卖到青楼的民女孟石榴,她现在是镇国大将军割舍不下的情人,会一点点亲手报了血亲的仇。 雪在孟丹若进府的那一刻停了,原本阴沉了许多日的天空,也在同一时间被一缕阳光刺破云层。 “天晴了。” 孟丹若看着万道霞光落下,嘴角扬起来一点笑。 第十一章:一个来自西郊的孩子 大夫离开以后,小乞儿由下人帮着换了一身厚实的棉衣,那孩子原本冻得发青的脸色,也在慢慢缓和了过来,只是一直在迷迷糊糊的低语。 “姑娘,那孩子身上全是冻疮,一双手上连块好皮都没有,看的真让奴婢心惊。” 云清到了孟丹若面前,轻声汇报。 刚刚大夫走的时候,还给那孩子摸过骨龄,已经十二岁的女孩,也算大姑娘了,偏偏瘦弱的跟猫崽一样,还不如七八岁的孩子看着壮实。 “穷人家的孩子,历来如此。” 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孩。 孟丹若因为有一对从老不重男轻女的好父母,所以并没有遭遇过来自亲人的恶意,可同村中与她和妹妹同龄的其他姑娘在家里是什么待遇,她有目共睹。 “等下,那个是什么?” 孟丹若本想转身了离开的,可转眼就看见了刚刚小乞丐换下来的那堆稻草衣裳里掉出来的一片干花。 云清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听话的将东西捡起来放在了孟丹若面前。 “是千丝子,这东西是城西郊特有的野花,说来也起来,在京城这么大的地方,只有西郊会长,有人曾经往东郊移栽过,根本不能活。” 云清还以为孟丹若是小女孩心性,又是从边疆来的不认识这野花也正常,于是低声解释。 孟丹若把玩着这枝干花,眼睛微微眯了一瞬。 她当然认识这是什么东西,当初她家正是住在西郊,漫山遍野的千丝子,秋日开花的时候,姹紫嫣红别提多么好看,妹妹最喜欢给她编花环。 只是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再遇见。 “那就证明这个小乞丐是从西郊来的。” 孟丹若语气里带着笃定。 西郊那边的田地大半都被权贵瓜分了,偶有的一些百姓私产,后来也被世家逼着贱卖。 这个小乞丐出现在这里本就不正常,而且最重要的是程家在京城的田产大部分也在西郊,也许这二者之间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关系? 眼下只能等小乞丐醒了再问问了。 “等她醒来先给她喂些清淡米粥吧,饿了那么久,还在雪地里跑了那么久,猛然见了荤腥是受不住的。”孟丹若又吩咐了两句,却听见外面传来宋濯锦已经回府的消息。 她收敛了一下因为那个孩子出现而变得有些莫名的情绪,换了一副往日里见到宋濯锦的时候,惯用的表情,然后才一步步的朝着外头走去。 “将军回来了。” 才走到长廊,男人的身影已经撞入眼中。 孟丹若脚步轻快的上前去,下一秒便被男人握住了手:“怎么会这么凉?可是一直在外面等着了?” 已经有下人将小乞丐的事情告诉了宋濯锦,可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问,显然是等着孟丹若开口。 “妾身在将军离开以后,在门口捡了个冻昏过去的孩子,寒冬腊月的那孩子连件像样的棉衣都没有,一层薄薄的布料里面裹的全是稻草。” 孟丹若不动声色的将情况告诉给了宋濯锦。 拉着她的手,宋濯锦沉吟了片刻才道:“那就等那孩子醒了再说别的。” 他虽然一直在外面奔波,但是掌心的温度却异常高,甚至说的上有些烫人。 “我已经将我们的婚事汇报给陛下,到时候证婚人这页上,会直接标注皇后娘娘。” 这是他能想到,给她撑腰最好的办法。 不管日后再有谁提起来这件事情,有皇后娘娘的大名在前面撑着,谁也不敢真正的轻慢了她。 “将军……” 孟丹若一双水盈盈的眼睛,说着就要哭。 却被宋濯锦用手搂住了单薄的肩膀:“我说过的,所有一切我都会给你最好的。” 两个人才说了一会子话,那厢丫鬟来报,说那个小乞丐如今已经醒了。 走在长廊上,看着漫天大雪,孟丹若愣怔了一瞬间,有些出神的看向宋濯锦。 “今年冬日的大雪下的格外大,恐怕那些生活艰难的百姓,过不下去日子,就该卖儿卖女了。” 宋濯锦知道她向来多愁善感,恐怕也是因为今日那个小乞丐出现的缘故,又想起来了当初自己所经历过的那些艰难困苦,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道:“改些日子雪停了以后,我带你去城郊施粥,能帮一些,就尽量帮一些吧。” “啪!” “刺啦——” 行至门口,孟丹若和宋濯锦还没有进门去,就先听见了一到十分刺耳的瓷碗破碎声音。 紧接着是布帛被扯坏,丫鬟的惊呼。 若不是宋濯锦在关键时候将孟丹若护在了自己怀里,那些打碎瓷碗溅出来的碎片,就要有一些都溅在孟丹若的身上了。 “怎么回事?” 男人的脸色漆黑如墨,看上去已经开始生气了。 他最怕的就是麻烦,如今虽然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对那个小乞丐的第一印象就已经差了下去。 “回将军的话,那孩子醒了,我们原本想喂她一些米粥,可她防备的紧,想必是把我们都当成坏人了,所以才这样狂躁。” 一个小丫鬟明明都已经被瓷片划伤了脸,咕咕的鲜血一个劲的往外冒,但还是强撑着到了宋濯锦面前,轻声回应眼下的一切。 “将军,我去瞧瞧。” 孟丹若眸光微动,早在看见那片干花的时候,她就已经对那孩子的身份起了疑心,怎么就会那么巧,她才到了京城几日,一个来自西郊的孩子就晕倒在了将军府面前。 “阿若……” 宋濯锦明显不放心她一个人过去。 只是阻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原本在他身后的女子,已经迈着小步朝屋内走去。 宋濯锦没有办法了,只能跟着进去。 “你们都是……什么人!” “谁派你们来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是想从我嘴巴里套什么消息,那你们还真是找错人了。” 床上已经缩到角落里的小乞丐,满目愤恨的看着在场所有人,她警惕用枕头挡在自己前面,仿佛是在警惕所有人只要谁敢靠近她半步,她便要自裁。 第十二章:程家已经跋扈到这种程度了 “你莫怕,我们并不是坏人。” “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是晕倒在了我们将军府门口,我们并不识得你的身份,你若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们不问便是,你先将东西放下,万一伤着自己可怎么好?” 或许是孟丹若眼底太过于澄澈,让人看不见一丁点儿的功利之心,那个原本情绪激动的小乞丐,竟然真的因为她的两句话而慢慢的缓和下去。 “你…叫什么?” 小乞丐并没有将那瓷枕放下,只是眼底的戒备缓和了一二,沙哑的嗓音询问孟丹若。 “我叫孟丹若,你可以叫我孟姐姐,这样大的雪,我想你从西郊走到城北来,绝对不是毫无道理的,你可能还不知道,这位就是前些日子刚打了胜仗,凯旋而归的镇国大将军宋濯锦!” “你有什么冤屈,有什么难以言说的困难都可以跟他说。”孟丹若一边说一边拉了一把旁边的宋濯锦,让原本脸色铁青的男人推到了小乞丐面前。 在听见孟丹若的名字以后,小乞丐低下头去,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她终于将瓷枕放下来去,却在抬头的一瞬间。眼底却一片泛红。 “没用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你们这些权贵全是一丘之貉,即便我早几天遇见你们,你们也不会因为我们这些穷人跟其他权贵斗争,官官相护,向来如此。” 看着她的情绪有些崩溃,已经放下了满心的戒备,宋濯锦让身边的丫鬟收拾了满地的瓷片。 男人敏锐的发觉这里面或许还有冤情,皇帝那边本来就有意让他在回京以后接管邢部,京城里的世家这些年太猖狂了,大有和皇帝对着干的意思。 宋濯锦是不折不扣的保皇党,当初他之所以能够顺利进入军营,在他满门都是文臣的情况下,还允许他接触军权,本就是因为他和皇帝的权益是绑在一起的,此番皇帝让他回京,也有让他在京城将浑水搅得更浑的意思。 “先别想那些了,你总要保重好身体,才能言谈那些事情。”孟丹若接过来丫鬟又新端来的粥,坐在了床榻边,朝小乞丐面前推了推。 她接过碗去,才吃了一口,大颗大颗的眼泪就往下,含糊不清的说:“三天前,但凡爷爷手中有这一碗米粥,也不会被活活冻死。” 听她终于愿意说自己的事情,孟丹若和宋濯锦在一起三年之久,早就心有灵犀。 哪怕只是对视了一眼,孟丹若已经知道宋濯锦还想继续听接下来的事情,于是她柔声又问:“怎么会这样!听说今年京城附近的百姓个个都是丰收,今年又是个丰收年,哪怕大雪下的比往年厉害,也不该有冻死人的情况,而且我让人带你进府,给你换衣裳的时候就发现了,你身上的棉衣怎么会是稻草的芯子?” 或许是因为孟丹若柔弱且温柔的眼神太过于和善,让小乞丐完全感觉不到一丁点儿的恶意,又或许是因为她已经太久没有向人宣泄。 将手中的米粥咕噜噜一阵喝完,她红着眼眶开口解释:“还不是因为那该死的程家!今年虽然是个丰收年,可是与我们有什么关系?爷爷的田地全部都被程家公子以低廉的价格收购去,爷爷虽然还在帮他们种地,可是一年到头的辛苦,最后却只留的几个铜板,甚至还要给主家利息交粮。” 宋濯锦很快就捕捉到了这段话里的关键词。 “我记得陛下有明令规定,京郊百姓手中的田产都是自有田产,是不允许所有人买卖。” 孟丹若最开始只是觉得小乞丐或许和程家是有些关系的,关键时候还能帮她坑程相宜一把,哪里能够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行行道道。 买卖私田可是重罪,当初她家邻居因为好赌把田产抵押给了程家,她爹不知真相,邻居又想要在中间再赚一份辛苦钱,被程玉耀发现了,才会落得那样一个惨淡的结局。 现在,程家已经跋扈到这种程度了吗? 孟丹若眸光微沉,却听见小乞丐又道:“皇帝下令跟我们这些百姓有什么关系?你要是想知道真相,该去问一问程家是怎么回事!” “也不怕告诉你们,我一路向北来就是听说这边住了一个两袖清风,为民做主的宋首辅,我是来告御状的,程家逼死了我爷爷,我要他们偿命!” 小乞丐的情绪再次暴躁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她还存有一丝理智,并没有当场再把碗给摔了。 孟丹若站起身来看向宋濯锦,目露难色。 这件事情听起来十分曲折,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程家嚣张跋扈,不把人命当命,才闹出来的祸事。 小乞丐和自己的遭遇何其相似。 “将军,这……” “你叫什么名字?” 宋濯锦只是给了孟丹若一个安抚性的眼神,然后沉着声音开口。 旁边的丫鬟适时解释:“这位姑娘,你或许还不知晓,我们家将军便是宋首辅的孙儿。” 小乞丐没想到自己随口诌了一个名字,竟然能够直接撞上主家,其实她是听说城北住的非富即贵,只要能够随便攀上一位夫人留下来做奴做婢也好,她总有机会给爷爷报仇的。 “我叫余瑜。” 余瑜说话的声音更低了。 “这件事情在情况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还要劳烦你在我这将军府住一段时间,你心里应当也是明白的,一旦有关于你的事情传到程家人耳朵里,你甚至活不到出城。” 事实总是那么血淋淋的,听到人耳朵里甚至让人有些喘不上气来。 离开余瑜住的屋子以后,宋濯锦气压低的吓人。 “将军,我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孟丹若抬起头来望向宋濯锦的眼神里,全部都是自责。 “不,我是在想程家到底想做什么。” 宋濯锦摇摇头,抿了一口茶水。 这个时候,六安从外面匆匆忙忙进门来。 “见过将军,孟姑娘安好。” 六安单膝跪地行礼,在宋濯锦摆手以后才继续开口汇报,只是第一句就让宋濯锦脸色一沉。 “将军,程家主和程夫人换了衣裳进宫了。” 为什么进宫显而易见,分明是卫平妻一事! 第十三章:孟姑娘,你很厉害啊 程家夫妻选择这个时候去皇宫,分明是已经有了阻碍他们成亲的办法,算算时间,距离程相宜离开将军府赶去程家,也差不多火候了。 “这消息可往祖父那边送过?” 宋濯锦抓着孟丹若的手,看向堂下的六安。 “属下瞧着情况不对劲,之前您也吩咐过有任何消息先给首辅大人送一份,所以在刚得了这个消息已经,属下就已经安排人去告知首辅大人了,这会估计已经到了宋府。” 六安从九岁的时候就跟在宋濯锦身边了,原本宋家是打算让他跟着宋濯锦做个书童的,结果后来因为宋濯锦选择入军营,他也跟着去了。 任谁也没有想到,当年被宋首辅从死人堆里抱回来的小少年,如今也成了镇国将军身边最得力的副将,被封为六品骠骑校尉。 “将军,程家来势汹汹,或许他们此番入宫并不只是为了您与孟姑娘的婚事。” 六安知道宋濯锦此番被皇帝召回京的主要任务是什么,而今世家太过于猖狂,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就要越过皇权去,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孟丹若不动声色的坐在旁边听着他们两个人的对话,这其中的条条道道她虽然之前也听过一二,但远没有现在听见的那么真切。 所以,连皇帝也开始忌惮世家了吗? 那是不是证明她可以借用这个,将仇人一网打尽,最好让他们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孟丹若的手无意识的收紧,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情绪有些失控了,怦怦跳的心脏警告着她应该平复一些,可……如何能够让她冷静? 攀附宋濯锦报仇自然是个好主意,但人心易变,她也要为自己谋求另外一条出路。 “别怕,你我之间的婚事早就已经成了定局,是谁也不能破坏掉的,想必这一次是他们程家对我这个镇国将军不满意了。” 毕竟他没有回京之前,陛下在京城之中能够倚仗的人就只有他们四大世家,就连京中各个朝中大员都以四大家马首是瞻,保皇党在那会就是个笑话。 可现在宋濯锦回来了。 他手握实在兵权,又是个冰块的性子,出了名的不讲情面,简直是世家克星。 当初将程相宜嫁给宋濯锦,四大世家恐怕也有想要以美人计或者什么姻亲关系绑住宋濯锦的意思,谁能料到,宋濯锦这个家伙要学他老爹娶平妻。 老皇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笑的嘴角抽搐了三天都不过瘾,生怕泄露了消息再生波折,宋濯锦和孟丹若还没有决定回京的时候,老皇帝就把赐婚的圣旨写好了,连夜八百里加急送去边疆。 正是因为知道这个出处,如今宋濯锦想娶平妻被府内府外的人阻止,他才会那样不慌不忙。 宋濯锦说完这段话以后捏了捏孟丹若的手,他还以为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是因为担心和自己的婚事泡汤,才会情绪在一瞬间变得紧张。 孟丹若一双剪秋水的眸子,因为雾气的晕染,这会亮晶晶的,哪怕还有六安在屋子内,宋濯锦看着她那双懵懵懂懂的眼神,还是特别想亲她一口。 “将军……” 孟丹若小声唤了一句,只是瘪了一下嘴。 既然是示人以弱,有些茶言茶语自责的话,她就不能一遍遍的说,再令人心疼的话,只要说多了,也会让人心生厌恶的。 就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说更让人心疼。 宋濯锦浅色的眸子动了动,伸出粗糙的右手在她发间摸了摸,哪怕什么也没有说,但是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对她的心疼。 “将军,首辅大人来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擦黑,一个侍卫匆忙而来。 孟丹若和宋濯锦对视了一眼,下一秒女子乖巧的松开了原本被宋濯锦紧握的手。 宋首辅紧随其后进门,脸上还带着一分愠怒。 “见过祖父。” “给宋大人请安。” 孟丹若和六安知道接下来这爷孙二人肯定还有别的事情要说,行过礼以后便准备离开。 她才往外走了几步,就听见了宋首辅开口。 “孟姑娘也留一下吧。” 虽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但孟丹若还是顿住了脚步,屋子的门被六安关上,她自觉拿着烛台将屋子内的几个灯盏全部都点燃。 “程家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他们既然明白陛下是站在你这边的,此番进宫去肯定是去见太后了。” 宋首辅难得脸色严谨了几分。 “太后又不是陛下的生身母亲,当初因为六王爷和陛下之间……”说到这里,宋首辅大概是顾虑着孟丹若还在这里的缘故,并没有再说下去。 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表达的足够明确。 宋濯锦第一时间便想起来了今日发生的事情,或许这会成为一个突破口,哪怕这件事情东窗事发以后,并不能成为彻底击垮程家的理由,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足够让程家伤筋动骨一段时间。 “还有这种事情?” 宋首辅听完宋濯锦的话,微微皱了皱眉。 “既然手中还有这样的把柄,那接下来我们也不是没有任何把握,想必现在我派去的人已经将那夫妻拦下来了,大郎你去瞧瞧吧。” 宋首辅一点儿都没有掩饰自己想要跟孟丹若单独聊一聊的心思,他这话茬找的实在不走心,宋濯锦下意识的就想要反驳。 什么样的话,自己还不能在跟前听了? 孟丹若却听出来点不一样的东西,尤其是她的眼神在对上宋首辅的那一瞬间,她从这个半截身子入黄土的老人眼中,看见了一丝欣赏? “将军,您且去办正事要紧。” 她入宋家,单单只有一个宋濯锦给她撑腰还是不够的,宋濯锦总有不在府内的时候。 若是能让宋首辅也站在她这边,到时候想要取代程相宜也多了几分助力。 宋濯锦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心里也明白阿若是不想让他和家里真的彻底闹掰,于是放缓了步子离开,大有一步三回头的意思。 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孟丹若还没回过神来,却听见身后的老人,一声冷哼。 “老夫不得不承认,孟姑娘确实是个有手段的人,让我这个不近女色的孙儿对你这样上心,连我这个祖父都警惕上了。” “孟姑娘,你很厉害啊~” 第十四章:泄密了死得第一个就是你 宋首辅一生的经历若是能够写成自传,一定是一部非常跌宕起伏的故事,他这一身的气势,就连京城之中最有名的纨绔子弟都吓的抖若筛糠。 就在宋首辅以为怎么也该拿捏住孟丹若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女子了,却见在他说完话以后,面前的女子不仅神色如常,还对着自己盈盈一笑,顿时让原本只是抱着试探心态的宋首辅来了兴致。 “宋大人说笑了,将军是什么样的人,您是他的祖父自然是最清楚明白的,若我对将军只有利用以及攀附之心,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真情实意,您觉得将军会这样对我吗?” 孟丹若并没有否认宋首辅的话,而是认真的抬头看向白发苍苍的老人。 “哪怕我已经说了许多遍阿若与将军之间是有着情义的,但满京城之中恐怕也只有他会信我的话,可在这里,在您面前,我还想再重申一遍。” “宋大人,我若是真的图谋将军什么,也许此生图谋的只有他的真心了,我在边关陪了将军三年,从最开始只是作为被将军救回去的孤女,到后来和将军两情相悦,在最开始知道将军身份显赫的时候,我就已经料到了今日……我知道,你们不会允许我做他的妻,百年宋家的门楣也不许我这样的人踏入。” 孟丹若自嘲的笑了笑,眼底已经是一片哀戚。 “正是因为清楚明白我自己的地位,所以在最开始我就没有妄想过什么,可将军是真心待我的。” 一句真心待她,所以就愿意排除万难,哪怕备受折辱也愿意跟他一起回京? 说实话,孟丹若这番话太有说服力了。 连一把年纪,见惯是是非非的宋首辅都忍不住为她这番话有了同情心,可惜也只是同情。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同意让大郎娶你做平妻吗?”宋首辅并没有执着在她们两个究竟是不是真情真心上,反而换了一个角度去问问题。 孟丹若抬着一双澄澈的眸子,轻轻摇头。 她不得不承认她在老人身上感受到了压力。 但宋家她也必须要紧,这便是她进入宋家的最后一道考验了,她得珍惜。 “孟丹若,你是个聪明的姑娘。” “所以老夫不相信朝廷时局你看不明白,你若真的只是个后宅里只会争风吃醋的女子,想来大郎也不会那样倾心于你。” 孟丹若听着这话只感觉不对,抬眸对上了宋首辅那双昏黄的眼珠:“大人这话,小女并不敢苟同,大人所说的时局我确实因为常年跟在将军身边,耳濡目染了一些,但后宅内的那些女子,我不相信她们一出生就愿意待在后宅里选择争风吃醋。” 若是手中能拿权,谁愿意去做个男人手中只能争风吃醋的金丝雀! “哈,你确实很聪明。” 孟丹若很奇怪宋御史那样迂腐的人,为什么会有个如此开明的爹和不循规蹈矩的儿子。 面前的老头并没有因为她这两句看上去有些惊世骇俗的话而生气,反而拍着巴掌笑出了声。 “告诉你也无妨,我之所以同意你俩的婚事,一是因为宋家如今一门三郎,两个文官重臣,一个实权将军太过于扎眼,即便没人说什么,也很快就会成为别人眼里的活靶子,所以不能表现的那么光鲜亮丽,必须要有个出气的窟窿,让世人看见宋家也非一块铁板,宋濯锦不是什么盖世英雄,反而有软肋。” “二么,宋家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宋濯锦,他拿分家来吓唬我们,我却不能不当真。” 宋首辅一副了然于心胸的模样,就那么大喇喇的将看上去十分辛秘的事情告知了孟丹若。 面前女子脸色一骇,看上去像是被吓到了一般。 弱弱的询问:“您就不怕我泄密?” 宋首辅的眼神锋利入鹰爪的看过来,声音却放的十分轻:“泄密了,死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一瞬间好似如芒在背。 等到孟丹若回过神来的时候,老头儿看上去颇为有些疯癫的哈哈大笑离去。 孟丹若的手心都沁出来了汗。 嘴巴里喃喃的嘀咕着:“真是个老狐狸。” 同时,她也明白宋首辅这关是过去了。 但是有关于之前宋首辅说过的话,孟丹若也只相信其中一半,宋家不能失去宋濯锦是真的,但旁的话也不过听听就得了,没必要当真。 夜幕已经很深了,宋濯锦一直没回来。 白日里一番劳累过度,孟丹若和衣倒头就睡。 一直到了后半夜,被窝都冷了,就在孟丹若迷迷糊糊中裹紧被子的时候,却感觉到了一个火热的身体从背面拥住了自己,然后缓缓躺了下来。 是宋濯锦回来了。 “嗯?” 孟丹若睡得迷迷糊糊的转过身来抱住了男人的胳膊,换了个自己舒服的位置,把脑袋埋在他的胸前。 原本脸色不太好的男人,在孟丹若哪怕睡的迷迷糊糊的情况下,还是选择抱紧自己,拉直的嘴角扬起来一点细微的弧度。 借着月色,他看着姑娘睡颜,心脏却是从未有过的安宁,仿佛只有在她身边才能得到慰藉。 外面的人一双双眼睛落到他身上,不是贪婪就是欲念,宋濯锦有时候都在想,天下那么大,是不是只有一个孟丹若会对他无欲无求? 不,孟丹若还是有所求的。 她只要自己的真心喜欢,可真心算什么东西? 次日一早,孟丹若是被胡须扎醒的。 她睁开朦胧的眼睛,入目便是宋濯锦靠过来的脑袋,被子下面的手无意中触碰到了一处,素白的脸颊一瞬间就红透了。 “将军,你……” 看姑娘羞答答的模样,宋濯锦脸上漏出来一点笑,嗓音低哑的开口:“昨日的事情已经解决了,阿若要不要奖励我一下?” 嗯? 刚醒过来的孟丹若脑子还有些懵。 可下一秒男人将被子往上一拉,直接盖住了她的脑袋,再度把她拉回温柔缱绻的梦里。 一直到日上三竿,孟丹若才惊醒。 屋子里面已经没有了男人的踪影,面前有一个成年女子那么高的衣架上,赫然摆放着一件鲜红嫁衣。 “姑娘醒了?” “将军说这是宫里面送来的嫁衣,让您醒了就试试合身不合适,他去给您筹备嫁妆啦~” 云清的声音好似将孟丹若混沌的脑子拨开了云雾,她缓缓起身,看着面前绣着金线的嫁衣,上面的花纹活灵活现,满目都是惊艳。 宋濯锦果然十分有心呢。 听说当初程相宜成亲的时候,因为是欺骗宋濯锦才成的亲,嫁衣都是粗制赶工的,定然没有眼前这件精致,也不知号称不争不抢,人淡如菊的程夫人,瞧见这个以后会不会还能平常心。 第十五章:迟来的正义还算正义吗 日子过得很快,这些日子孟丹若一直在将军府准备成婚的事宜,这件事情也在有心人的推崇下快速传遍了整个京城。 谁也不知那日宋濯锦一个人面对拦下来去皇宫面见太后的程家夫妻到底说了什么,才让他们放弃了继续进宫去给太后告状的心思。 这件事情虽然没有在明面上闹大,但是私底下早就已经风起云涌,在消息刚有起势的时候,孟丹若这边就已经得到了消息,背后推波助澜,骂宋濯锦负心无义,骂她攀高枝,图富贵的言论,就是从程家流出去的。 他们打着要把孟丹若和宋濯锦两个人名声搞臭的心思,让世人多怜惜怜惜程相宜,免得等孟丹若进府以后,程相宜再出现于人前的时候,无脸。 可惜,宋濯锦就不是个愿意吃亏的性子。 这件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宋濯锦自己不好出手,便去东宫见了太子,太子那边本就豢养了操控舆论的人手,也开始加重这个谣传,直到最后甚至说成了宋濯锦有窃国取位之心,连孟丹若这个女子也身份不明,而三年前女尊国那边,恰好丢了皇太女。 各种离谱的消息层出不穷。 渐渐的,连吃瓜百姓都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宋濯锦这个镇国大将军,这三年才刚在边关打了无数胜仗,现在才刚回京就有了这样的言论,莫不是有人故意在离间大将军和朝廷的亲密关系吧? 后来这件事情还是闹上了朝堂。 皇帝下令严查真相,还特别有意思的把这件事情安排给了程家主自己去自查真相,查什么,让他去自己查自己的老底吗? 孟丹若在将军府稳坐高台,在消息最开始泄露出来的时候,她就没见有多慌。 这事情闹到最后,反而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她是宋濯锦心心念念,在边关宝贝了三年的人,也不知道是哪个知道内情的人那么厌恶程相宜,竟然还将三年前程相宜和宋濯锦的婚事,都是长辈蒙骗宋濯锦才有了的事情泄露了出来。 程相宜更没脸了。 她的面子里子都没了,听说最近这段时间程相宜连各大世家之间的聚会都不去了,一直躲在后宅里。 “姑娘,余瑜姑娘不知道在哪里听了两句乱七八糟的消息,非说没人帮她给爷爷报仇,她要自己去击登闻鼓,甚至还说了许多不好的话。” 云雪赶过来的时候,孟丹若刚清点了宋濯锦给她准备的嫁妆,为了防止日后有人因为她是孤女这个事情跑到她面前来说是非,宋濯锦甚至去求了皇后,让她出嫁那日在皇后娘家出嫁。 更是让皇后的母亲老国公夫人收她做了干孙女。 这些日子太顺了,顺的甚至让人有些溺于其中。 但孟丹若一直没有敢忘记过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恨,其实她这些日子也一直在计较着该如何把这件事情告诉余瑜。 宋濯锦那日劝服程家夫妻,定然是用了西郊做借口,甚至少不了一番胁迫,可是到底余瑜才是受害人,孟丹若因为和余瑜有这样相似的经历,才对她更加的怜惜,更不愿意伤害了她。 将手里面的东西放下,该来的事情总是要来的。 “我去瞧瞧,先把东西收拾起来吧。” 孟丹若带着云清朝厢房走,还没到厢房那边,就看见身形单薄,甚至已经换回之前那些稻草棉衣的余瑜,正满含怒意的要朝外面走。 “余瑜,你若是真的要离开,我不会阻拦你。” “你现在生气的原因我也知道,你不就是在怪将军和首辅大人没有帮你爷爷报仇,甚至还借着这个由头将我送进了宋家么?我现在可以给你选择,甚至可以送你白银千两,成为你去告御状的启动资金。” “但是,余瑜啊~” “你觉得爷爷一个人的性命,真的可以撼动上面那些人对犹如庞然大物的程家动手吗?” 孟丹若得声音甚至说得上有些沙哑。 原本昂首挺胸准备出去的女孩儿,还以为她的出现是又要对自己说那番大道理,什么再等一等,什么正义永远不会缺席,可是骤然听见这番言论,余瑜原本挺的笔直的腰背,在一瞬间就垮了下去。 就是因为她知道孟丹若说的都是现实,余瑜才有那么一瞬间感觉,真的十分无能为力。 “可是姐姐,迟来的正义还算正义吗?” “如果作为人子就是要亲眼看着亲人无端蒙冤而死,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将一切都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天降正义,这太可笑了。” 余瑜到底还是个没有及笄的孩子。 她扑倒在孟丹若怀里嚎啕大哭,将这些日子积压在心中最难以言说的那些情绪发泄出来。 她自己也知道的,即便是将那个理由给曝光出来,程家人多势众,根本不可能处罚到她真正的仇人身上,或许随随便便找个替死鬼出来,这件事情便可以轻飘飘的越过去。 “孟姐姐,你说我现在跑去程家,趁着午夜那群畜生睡觉的行当,直接浇火油,能不能烧死他们?” 余瑜气的牙都在打颤。 很显然,这个想法已经在她脑海之中出现了许久,甚至已经有了想要付出行动的意思。 孟丹若笑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其实当初的时候她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眼看着余瑜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当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却从背后传来脚步声。 “你若真要去,甚至走不出北街,便会被人摁倒在地上,拖着去程家领赏。” 男人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在二人耳边回荡。 余瑜不怪这件事情最后让孟丹若受利,本来没有孟姐姐她也不可能获救,也许在那日大雪天她就应该被活活冻死,可她是知道这个男人是谁的。 “难道连百姓敬爱的镇国大将军,也不愿意为普通老百姓做主吗?” 余瑜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敢这样面对男人一身的杀伐,就那样去质问。 她搂着孟丹若的腰,明明怕极了。 气氛一时沉默住了,就在孟丹若都要以为宋濯锦根本不会回答余瑜的话时,却听男人缓缓开口。 “我愿为民请命,但我得死有所值。” 第十六章:以后这宋家可有热闹看了 余瑜一时有些哑然。 她明白他的意思,不是为爷爷牺牲不值,而是宋濯锦不能死在这里。 “对不起,宋将军,我刚刚不应该耍脾气。” 余瑜眼角还残余着眼泪,眼眶通红。 孟丹若替她擦去眼泪,转头看向宋濯锦:“将军,刚刚余瑜也是无心之失。” “我没有要怪她的意思,其实事情发展到今日,是上位者没有做好自己的统治,才会让底下的百姓备受苦楚。”宋濯锦留下这句话,转身就要走。 就像余瑜刚刚说的那个,面对苍生凄苦,宋濯锦其实也是在怨自己不能替百姓立命的吧。 “这件事情不会结束的,再过三日便是我和阿若的大婚,你若是愿意,可以暂且先留在阿若身边,等到时机成熟了,再自行离去。” 他并不是在跟余瑜商量,分明是通知。 跟在他身后的六安不知怎么回事手中的宣纸忽然跌落在地上,一张画的惟妙惟肖的通缉令就那样落在了众人面前。 “他们程家真不要脸。” 余瑜气的满脸通红,牙齿咬的咯咯响。 上面尽数颠倒黑白,说是她家占了程家的地,还不肯交地租,为了前程偷走了爷爷的钱,污蔑她气死了爷爷,他们程家才是大义凛然的那个。 “宋将军,谢谢你,我跟姐姐进府。” 如今只有进了宋家,她才有在京城继续蛰伏的本钱,否则就如宋濯锦说的那样,出门就要死。 离开厢房去了书房以后,六安跟在宋濯锦身边还是忍不住的问出声:“将军,那个小乞丐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您为何一直执着于让她跟在姑娘身边,非要让她也跟着进宋府。” 宋濯锦一边着手处理公务,一边抬头看了一眼六安才道:“她身边需要一个百分百信任的人。” 宋家情况复杂,若不是祖父强烈要求,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跟四大世家闹翻脸,其实宋濯锦是不愿意带着孟丹若回宋家吃那个苦头的。 不让他宴请大量宾客又如何,八抬大轿,三书六礼他许诺过她,就一样都不会或缺。 程相宜又一次回了程家。 嫁入宋家的三年,哪怕距离娘家很近,她回娘家的次数也是一巴掌就可以数过来的,可是这些日子因为这些没道理的事情,她顾不上脸面,一遍遍的往家里跑,哪怕所有的事实都已经尘埃落定,甚至明日就是他的夫君迎娶别的女人的好日子,但…… 程相宜还是想在这个关键时候挣扎一下。 “阿娘,他明日再娶了孟丹若以后,甚至要把人直接安排在他之前的西风院,与他同住,当初是他们宋家自己说的,说他有厌女的毛病,哪怕我嫁过去了也要和他分院子居住。” “只能让他慢慢的与我接触,等哪日他真的对我不起反应的时候,我才被允许搬回他的院子里去,可是现在,我的忍让,却换来了让另外一个人把我的位子取而代之。” 程相宜这些日子都不知道哭了多少次。 眼泪都要流干了! 可程夫人也没有别的法子,之前他们义愤填膺去面见太后,结果却因为程家侵占西郊百姓良田的事情不知怎么曝光了出来,反倒是成为了宋濯锦用来拿捏他们的把柄。 “好相宜,娘知道你过的苦。” 程夫人将程相宜往怀里又抱的紧了几分。 “这种事情急不来的,你只管等那个小妖精进府以后再说别的,这后宅里的乱子可不是她一个什么都没有见识,山窝窝里出来的丫头片子能明白的。” “到时候宋濯锦又不可能日日在后宅里守着她,再怎么浓厚的感情,也总有被小事给搓磨掉的一天,他今日在你面前有多么的耀武扬威,来日登高失重的时候,就会摔的有多么惨。” 程夫人眼底全部都是怨毒。 敢欺负她的女儿,小贱蹄子真有本事。 “越是这种时候你越是要沉住气,不仅不能对有什么嫉妒的心理,甚至还要表现出来自己身为正室的大度,你那两个婆婆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但是只要她敢进门,你的那两个婆婆便全都会成为你的助力,毕竟,他们宋家也该要脸。” 程夫人又让人端出来一个水准颜色十分通透的红玛瑙镯子,让人放下了程相宜面前。 “这可是个好东西,若不是实在担心那个贱人,先你一步怀上孩子,日后越过你去,这样的好东西恐怕那个贱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 程夫人眼底闪过一丝残忍,程相宜懵懵懂懂的问:“阿娘,这是什么?” “就算她以平妻的身份进府,过门的第二日请安的时候,也要到你面前见礼,到时候你只管把这个镯子送给她就成,旁的也无需多问。” 程夫人满脸都是十拿九稳的气势。 窝在她怀里的程相宜,其实已经猜到了一些关于这个镯子的事情,但她压在心口,愣是没敢问。 心里还是有点窃喜,若是那个孟丹若身子骨再差一些,一直佩戴这种镯子,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兵不认血的让她去死! 腊月初八是个好日子。 满京城都是张灯结彩的。 皇后娘娘的娘家赵国公府更是一片喜气洋洋。 孟丹若穿着大红色的喜服,金丝修成的样式在光线下熠熠生辉,头上的凤冠更是摇曳夺目。 她端着团扇挡在脸前,才一出现就惊艳了世人。 其实在所有人都羡慕孟丹若一个孤女能得大将军青睐,继而一飞冲天的同时,所有人也都在等着她这个鱼目即便是刷了金粉,也不可能像真的金珠一样,耀眼夺目,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还以为金装上身,是乌鸦冒充凤凰。 偏偏,你说刚刚那个上了花轿的人是村姑土妞? “以后这宋家可有的热闹看了。” 一个围观路人笑嘻嘻的开口。 旁边跟他一起的那个忍不住评价:“从前两位宋大人把那位宋将军送去书院,结果宋将军不爱读书偷偷跑去军营的时候,我们就应该知道,这位宋将军,走在了一条和他祖辈完全不同的道路上。” “之前还有人担心他们宋家文武占全了会不会威胁到皇家,常言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连修身齐家都做不到,怎么可能还有旁的心思。” “听说啊,宋濯锦这些年的军功与赏赐,全部都给这位孟姑娘冲了嫁妆,果然是男人钱在哪里,心才在哪里,那位程夫人日后怕是难过啦~” 周围的声音都传入了孟丹若的耳中,她嘴角扬起来一点笑。 终于可以入府了,她要的可远远不止让那人难过。 洗好脖颈,杀年猪喽! 第十七章:新婚!本将军站在这里就是规矩 “新娘子来啦~” 街边迎喜的小孩子声音那样欢快,有那么一瞬间让孟丹若神色一阵恍惚,她记得,当初年幼的时候她也曾这样带着妹妹在花轿前迎过喜。 这是本朝独有的风俗,一般这种自发迎喜的小孩子也被叫做“子来”,寓意日后多子多福,办喜事的人家一直到新郎家门的时候,会撒些喜钱谢客。 “云清,等会多撒一些喜钱给这些孩子吧。” 孟丹若轻声对留在窗边的云清开口,这种来迎喜的孩子大多都是穷苦百姓家的,办喜事的主家随手撒出去的几百铜板,或许对主家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不过是一些不起眼的小恩小惠,但对那些穷苦孩子来说,多捡一个铜板,也许就是一家人几天的口粮。 “姑娘心善。” 云清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轻声回应。 一直等到花轿停稳,哪怕周围人声鼎沸,孟丹若还是清晰的听见在花轿附近响起了一阵铜板落到地上的声音,孩子们欢喜就好捡铜板的声音将这场本就震慑京都的婚礼,冲上了高潮。 “请新郎踢轿门,驱邪避恶,夫权永恒。” 喜婆的声音越过一阵阵的欢呼,在下一秒响起。 明明所有的一切都在自己的算计之内,甚至连今日这场盛大的婚礼也是孟丹若在很早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可是在听见这个声音以后,她还是忍不住紧张了几分,心脏砰砰乱跳,怎么都克制不住。 透过轿帘,她已经看见了站在外面的那个高大身影,那个曾经三年与她抵足而眠,日夜依偎的男人。 可……喜婆的声音落下了许久,却迟迟没有等到男人去踢轿门。 周围的欢呼声音顿时小了一些。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 喜婆怕误了吉时,小声的在宋濯锦耳边提醒:“将军,您快些踢轿门呀,千万莫要误了拜堂的吉时!” 孟丹若稳稳得坐在轿子内,她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等了好几个呼吸不见宋濯锦有什么动作,周围甚至有了一些议论纷纷的声音。 莫不是有人又要搞什么是非? 事情已经到了今天这一步,孟丹若绝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了她的好事。 就在她坐不下去,准备伸手去掀开轿帘的时候,另一只手心带着厚厚老茧,骨节分明的大手已经探入帘内,而后孟丹若看见的是宋濯锦那张唇角微微勾起,笑的有些含蓄的脸庞。 不过,孟丹若没敢往外走。 宋濯锦这家伙根本没有听喜婆的招呼,他不是用脚踢开的轿帘,他是用手拨开的。 “将军,这不符合规矩。” 所谓的踢轿帘,是一直以来都有的习俗。 正如喜婆最开始说的那样,是为了正夫纲,给新娘子一个下马威,告诫新娘,之后莫要越过自家男人,要娴淑,要谨慎。 可他宋濯锦在做什么? 他是在公然告诉世人,为了面前这个孤女他情愿做个惧内将军么?他真不怕外面的流言蜚语! 而今这里聚集了太多的人,喜婆见宋濯锦完全不听自己的指挥,却也不敢大声呵斥,只能小声提醒。 宋濯锦却不介意的探进轿子半边身子,索性将轿子里面的女子整个抱了出来。 “什么规矩?本将军的婚礼,本将军站在这里便是规矩。”宋濯锦看都没有看喜婆一眼,抱着怀里娇娇弱弱的姑娘,转身朝着府内去。 他这话声音并不算太大,却足够让周围的人都听得见,偏偏男人脸上没有一丁点儿的勉强和虚伪,完全是发自内心的,这才更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让那些原本以为镇国将军喜欢上一个孤女,还情愿为她跟家里对着干,不过是一时新鲜,只是将那个孤女当成了一件新奇玩物这种想法的人,瞬间傻眼。 最重要的,这周围还有他们宋家各院自己的人。 难不成这回将军要来真的? 尤其是程相宜安排过来迎客的人,一瞬间脸色都白了三分,就目前将军这个鬼迷心窍的样子,他们程夫人真的能斗的过新进门的孟夫人吗? 就连此刻窝在宋濯锦怀里的孟丹若,也没有想到这人会不守规矩成这样,感受着男人强而有力的心跳,孟丹若不得不承认,男人的感情对她渗透的太厉害,她几近迷失方向。 可是心脏的某处还在隐隐抽痛。 阿爹阿娘和妹妹,最终也没有看见她穿嫁衣的模样,她又岂敢让自己沉溺于这份感情中去。 接下来,就连火盆什么的这些各种为难新娘的坎,全都被宋濯锦抱着孟丹若完成了。 周夫人身边的一个嬷嬷看不下去了,难道自家大公子日后真愿意成为一个妻管严? 他可是镇国大将军啊! 岂能让一个小小的平妻压在下面! 可嬷嬷才提了一嘴,就遭到了宋濯锦的白眼。 男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要是一直被所有人都忽略掉,打扮的像个吉祥物,却紧紧跟在宋濯锦和孟丹若身后的余瑜接了话茬。 “嬷嬷大抵有所不知,我姐姐身娇体弱,身子骨一向不好,上回又因为跟贵府程夫人有些争执,撞了脑袋,至今身子还虚着呢,嬷嬷不会这么不体谅人吧?”小小的丫头,毛都没长齐,偏偏白眼翻的和自家将军如出一辙,瞬间把嬷嬷的话噎了回去。 与此同时,这话也在京城散播开。 不仅人人都知道了宋濯锦新娶的这位夫人是他的心尖宠,让他看的比自己的性命都还重要,这位夫人自己也是个娇弱女子,走两步路都能累着。 宋家人对自家大公子发瘟的情况似乎也有些麻木了,估计是只想快些完成仪式,后续也没有再发生什么为难人的幺蛾子。 等到拜完天地,送入洞房以后,孟丹若才真正的缓下一颗心来,她还以为程相宜怎么也该在今日闹些事情出来才对。 没在这样的日子闹出风波,事实证明这位程夫人也不是什么无脑的人,足以说明难对付。 不过,孟丹若很满意今日的宁静。 她一向喜欢胜券在握,这种没意外的情况才是她心里最优的选择。 屋子外面一片灰暗,天已经黑了下去。 吃席喝酒的热闹声音不绝于耳,孟丹若将手中的团扇放在一边,云清几个丫鬟去清点她的嫁妆了,这些东西都是宋濯锦给她预备的,后续也只会收入她的私人库房里,那些可都是真金白银的钱,今日情况太乱,必须有人去瞧着。 屋子外面都是宋家自己的人了,孟丹若吩咐了余瑜去吃些东西再回来,在这个时候,门外却突然响起来一些异响,一下一下,好像是有人抠窗纸的声音? 第十八章:除了宋濯锦她谁也不相信 “呲” 刺耳的窗纸撕破声音在下一秒传来。 真是有人要在今日作怪? 孟丹若不动声色的将团扇又拿在手中,只要那边的人敢做什么伤害她的事情,她第一时间就会嚷出声音来,绝不会让自己吃亏。 本来最开始宋濯锦是打算让侍卫直接进府,护送在新房左右的,他恐怕也担心有人要害她。 但一直对这件事情神情恹恹的宋御史,在听闻了这件事情以后就产生了激烈的反对,甚至还说出了若是宋濯锦真的敢这样做,他这个当爹的就敢在孟丹若进门的当天一头撞死在皇宫门口。 宋濯锦到底拗不过自己这个爹,虽然明面上没有安排护卫跟随,但私下里也安排了两个暗卫随行。 孟丹若心里有底气的很! 但同样的,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幕后之人。 南边窗户的窗纸很快被撕开一个破洞,就在孟丹若一个团扇就要砸过去的一瞬间,她听见了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大人。 倒像是……一群还未成年的小孩。 孟丹若皱了皱眉,索性站起身来躲在了床幔后面,她借着一条缝隙,终于清晰的看见在那破了窗纸的那处,两个看上去十几岁的男孩鬼头鬼脑的探出来,两个人一个人手中抓着一个用锦帕包起来鼓鼓囊囊的东西,而后,用力砸在了喜床上。 他们那个角度,根本看不见床上有没有。 只是凭着自己的力道,一连扔了十几个东西,才又退了出去,若是此刻孟丹若坐在床上,能刚好被这些东西砸到。 “你们在做什么?” 一声尖利的呵斥声音在门外响起,是外面守着的丫鬟婆子终于听见了这边的声音。 “快跑!” 只听一声青涩的叫嚷,五六个男孩一边笑,一边嚷着快速从窗口跑开。 不过只是听闻下人呵斥,却不见追赶。 眼看人已经走了,孟丹若才走了出来。 原本摆着喜果而今已经被砸乱,乱七八糟的手帕砸在喜床上,里面包裹着的东西已经扔了一床。 但凡孟丹若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女估计都不能知道这些是什么,偏偏她是从民间走出来的姑娘,一眼就瞧出来了这东西是苍耳。 这东西并不稀奇,本身又是药材,只要有银子,去药材店能买一大堆。 但,这东西可是带刺的。 扎在人身上,头发上,很难剔除。 上面密密麻麻的尖刺每一个都代表着算计这件事情的人该是多么用心良苦,孟丹若嘴角扬起来一个冷冰冰的笑,她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想到这里,孟丹若从床上捻起来一颗直接藏在自己袖间,下一秒有人推门而入。 “见过孟姑娘。” 带头的嬷嬷见孟丹若一张艳丽的俏脸上,而今眼眶里面已经蓄满了泪水,顿时紧张问:“刚刚不知是谁家的孩子顽皮,想要闹新房来着,都不是有意的,这也是沾喜气,闹洞房的一种,可是吓着姑娘了?” 孟丹若眼眶里虽然有水光,但那眼泪一直都没有掉下来,反而在嬷嬷说完话以后,目光凌厉的看过去:“嬷嬷可知道他们砸的是什么东西?” 就是这个老家伙将她身边丫鬟全部指派走的,虽说是去清点嫁妆,但也不至于叫那么多人都给指派走,不过是仗着自己是王夫人安排过来的,在府内有些资历,便想要在她进府的第一日就拿捏住她。 孟丹若当然不可能让这个老婆子留在自己身边作怪,就算要有个有资历的,也不能是别人的人。 这宋家,除了宋濯锦,她谁也不敢信。 那嬷嬷被问的有些发懵,才看见新床上如今已经被弄得一团乱,一颗颗褐色的不知名果实,尖锐的刺正泛着寒光躺在床上。 她原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在进门以后看见新夫人身上也没有什么问题,又瞧着她眼眶里是有泪水,听说性子虽然烈了些,但也是在被人逼急的情况之下,寻常时候都是个软包子,便想着将这件事情糊弄过去便算了。 谁料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这样的质问。 嬷嬷刚想开口,偏偏在这个时候宋濯锦回来了。 沉重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住,嬷嬷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孟丹若是如何扑过去的,她已经倒在宋濯锦怀里。 “将军,阿若……” 孟丹若已经泣不成声,宋濯锦没想到这点时间里还能发生问题,刚想要先将人扶起来再说,谁知道手刚触碰到孟丹若的袖子,就被好似针一样的尖锐物品扎了一下,他猛的往回一收手。 “嘶” 男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扎了一下,脸色瞬间难看了下去,连刚刚被灌的酒气都醒了三分。 孟丹若下意识的就要收手,却被男人捉住了手腕,一只带着血迹的苍耳就那么被宋濯锦捏在了手中,她的手腕已经血痕斑斑。 “怎么回事?” 男人一瞬间暴露出来的气势,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原本站在房间里的老嬷嬷瞬间跪了下去。 不等嬷嬷开口狡辩,孟丹若已经细声细气的开口解释:“嬷嬷说这是京城里一贯的习俗,那些孩子是过来添福气,闹洞房的,让我不要大惊小怪,我便以为是自己事多,谁曾想伤了将军……” 孟丹若站都站不稳了,人已经倒在宋濯锦怀里。 男人这才看见那一床乱七八糟的东西,眼神一冷,遂转身看向那婆子:“习俗?本将军上一次和程家结亲的时候,怎么不见还有这样的习俗?” “既然是添福气,那就有劳嬷嬷亲自一个个的捡起来吧,嬷嬷这么一把年纪再不添些福气,就要入黄土了,也为子孙积德。” 宋濯锦一声令下,已经有人拥着那婆子到了床前,一颗颗苍耳泛着寒光,像是这世间最恶毒的利器,叫嚣着让人来受刑。 老嬷嬷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 “将军,这,这,这可使不得呀。” 这上面不知道有多少苍耳,她若是一颗一颗的捡下去,岂不是要将一双手都给废掉? “呵,你不是说添福气吗?” 第十九章:包藏祸心 男人阴测测的声音在屋子内蔓延。 原本站在门外还想进屋求求情的其他丫鬟婆子一个个的寒蝉若禁了起来。 “将军,已经查清楚来此捣乱的那几个人分别是云家四公子,封家二公子为主,张家李家侍郎府以及平西侯府几家的人,给他们这些人出谋划策的那个,正是程二公子程玉耀。” 六安的声音在门外传来,屋子内宋濯锦的呼吸都重了两分,他冷眼看着面前的婆子,脸上挤出来一个恐怖的笑脸。 “将军,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程二公子对我之间多有误会,今日是我们大喜的日子,若是这件事情闹开了,让程少夫人也不好做,阿若自知身份卑微,别人瞧不上我也是正常的,程二公子还年幼,少夫人那么知礼数,肯定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孟丹若一双眼睛缓缓垂下,甚至在这个时候都不敢去看宋濯锦那双满含怒火的眼睛。 说着的全部都是替程相宜找借口的推脱之词,偏偏这样的话落入宋濯锦的耳朵里,更像是火上浇油。 原本根本没有怀疑到程相宜身上的宋濯锦,眸光之中都带了些晦暗,程玉耀虽然是个不成器的纨绔,可他凭什么那么有本事的找上自己的新房。 宋濯锦实在不相信程玉耀有那样的脑子,还知道用苍耳丢到新房来伤人! 还有另外几家的公子,可不见得就那么听程玉耀的话,程相宜在这件事情里真的干净吗? 偏偏这个时候门外又传来了动静。 “将军,是少夫人那边传来的话,说按照规矩需要在今日跟孟夫人说一下明日去请安的流程。” 六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直接点燃了宋濯锦这座活火山,他冷冰冰的回过头去看向门外。 “什么样的流程非要到这个时候来说?假模假样的请阿若过去做什么,不若本将军亲自过去瞧瞧,有什么样的吩咐一并跟本将军说了。” 宋濯锦迈着步子就要往外走。 考虑到孟丹若的手腕还伤着,于是一边吩咐他带来的人去请府医,一边又让人将原本宋家安排过来的人撵出西风院去。 门外站着的原本来报信的婆子,听见这边是这样的动静脸色骇的惨白惨白,拔腿就要往前面跑,起码要去给自家夫人报个信。 “站住!” 眼看着这婆子要跑路,六安直接拦下了她。 似笑非笑的询问:“嬷嬷不是刚刚还说今日见不着新夫人,没有办法回去给少夫人回话么?如今将军决定亲自去见见少夫人,嬷嬷自己先离开算怎么回事,千万莫要让将军为难啊~” 六安的尾音扯的悠长,落到这个婆子耳朵里面却好像魔音贯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程相宜那边也接到了自己弟弟原本想要替自己出气,去闹孟丹若的新房,结果却被宋濯锦撞了个正着的事情,脸色瞬间耷拉下去。 “二公子呢?” “若是没有什么事情,让他今夜先回程家去,最近这段时间没有别的事情,不许来宋家了。” 程相宜跟旁边的李嬷嬷厉声吩咐。 这是瞧着程玉耀不是宋家人,认为即便是现在惹出来了问题,只要能不在府内,宋濯锦就没有办法替孟丹若出气。 “二公子已经离开了,走之前还神神秘秘的给奴才了一包东西,说他已经为您小小报仇了,之前您一直在伺候着两位夫人用膳,奴才便没有打扰您。” 李嬷嬷将一个用素白帕子包裹起来的东西端到程相宜面前,程相宜本就因为这些事情烦的脑袋发昏,便随手掀开了帕子。 里面一捧还扎在一起的苍耳就那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一个挨着一个,像一记响亮的巴掌让程相宜只感觉头昏脑胀,眼前漆黑一片。 “这样的脏东西也敢拿到少夫人面前来,也不怕脏了少夫人的眼,李嬷嬷你也一把年纪,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还不快将东西丢远一些。” 说话的人是程相宜的贴身丫鬟,她一直跟在程相宜左右,当然知道西风院那边闹出来的风波。 万一大公子真的怀疑上了自家少夫人,带着人过来不管不顾的要搜院子,这些东西可都是物证。 程相宜头疼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眼看着李嬷嬷还想为自己那不成器的弟弟辩解几分,她知道的,李嬷嬷肯定又要说弟弟没有坏心思,只是想给她出气,把这东西拿到自己面前来,也不过是想要邀功。 可……眼前这些东西只会害死她! 李嬷嬷不情不愿的出门去丢。 程相宜满脸慌张的看向贴身丫鬟鸢儿:“我不过只是想让他们在今日的新婚也没那么痛快罢了,所以才安排了张嬷嬷过去请那个孟丹若过来训诫一番,而且明日请安家中长辈都在,她毕竟已经入了府,日后就要跟我一起侍候将军,我对她并无恶意。” 她想说,她只是想凭自己这三年的经验提点提点孟丹若,可事情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少夫人,您一向心善,是不争不抢的性子,这些都是府内人尽皆知的事情,大公子如今对您多有误会,也不过是因为并不知晓您的品性,日后与您多接触了,总能发现您的优点。” “就算那边的人给大公子吹枕边风,说您的坏话,但是咱们大公子是什么样的人物,自有自己明辨是非的能力,今日的事情说起来也不过是一件小事,又正值新婚燕尔,这个时候热闹起来,最后难看的只会是那位新夫人,您且将心放在肚子里,肯定不会有问题的。”鸢儿看上去比程相宜这个主子还理智。 听着丫鬟的话,程相宜渐渐缓和了下去,就好像连她自己也信了她刚刚那番辩解的话。 什么以过来人的身份提点孟丹若,就算她有这样的心思,哪有好人会在洞房花烛夜去请新娘来自己跟前训诫的,分明包藏祸心。 这样的考量孟丹若自然也全部都想到了。 瞧着面前这个婆子的说辞,她心里止不住的冷笑,身子却一个劲的靠在宋濯锦怀里。 “按照这位嬷嬷说的来看,想必程少夫人也是一片好意,是我们太过于草木皆兵了。” 孟丹若拉着宋濯锦的手,撒娇的开口。 就在此刻六安安排去查苍耳线索的人也回来了,他手里还捏着一个素白的手帕,里面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包了些什么,看上去就非常有分量。 第二十章:终于落幕 “东西是哪里来的?” 六安替宋濯锦问出了口。 “回禀将军,夫人,属下奉命去调查苍耳来扰乱新房一事,先是瞧见了程二公子急匆匆带着一群贵公子离开府内,在回还的路上看见了程少夫人身边的李嬷嬷鬼鬼祟祟拿着这东西要丢。” “属下等她离开了以后,才将东西带回来了。” 侍卫说的很详尽,却并没有将东西奉到宋濯锦面前,只是将手指放在手帕缓缓揭开。 “也是苍耳!” 不知道是哪个丫鬟惊呼了一声,将所有人的视线都拉回在了侍卫手中的那个手帕上。 “莫非这件事情真的是少夫人所指点的?” 六安诧异开口。 这句话更像是坐实了这件事情与程相宜的牵连。 孟丹若就站在宋濯锦身边,身边的人哪怕一言不发,从始至终都没有表态一句,看着他愈发沉闷的眼神,孟丹若知道,男人是真的生气了。 在回京的路上,原以为程相宜好歹也是个世家贵女,若日后真的过不愉快,或者程相宜为了体面不愿意和离,宋濯锦还曾经给孟丹若说过,可以与程相宜相敬如宾,互不打扰,在宋家给她一片栖身地。 可如今,那个看上去温婉大度,待人处事一向滴水不漏的程相宜,竟是这样的一片心吗? 之前她纵容自己弟弟跑到西风院来大闹一番,使得孟丹若受辱,甚至只能触柱来证明自己清白! 而后又是新婚之夜,黔驴穷计。 宋濯锦怒不可遏,火气已经烧到了他的肺腑,他却顾虑着自己会吓到身边的女子,强行将自己这一身的火气憋在心里。 “将军,此事或许还有误会。” 孟丹若揪了揪宋濯锦的衣袖,脸上全是惶惶不安,目光接触到侍卫手中那一捧苍耳以后,更是连着身体都晃了晃。 “别怕,我会给你一个公道。” 宋濯锦却下意识的认为是孟丹若不想让他在这种时候跟宋家人起冲突,故做坚强。 “将军,这是怎么了……呀,姐姐,你手腕上怎么还包扎上了,我不过才出去了一会。” 余瑜回来的可真及时,她并没有吃东西,反倒是手里提了许多糕点。她分外担心自己这最后一个亲近人离开孟丹若身边,那群宋家的下人会不会欺负孟丹若,所以紧赶慢赶的跑了回来。 谁料才进门便看见了这剑拔弩张的一幕。 “你们,都去做什么了?” 宋濯锦阴沉着脸看向余瑜,语气里全是不善。 “不是跟你们说了今日都不许离开她身边,要一直等到我回来再说旁的,你们——去哪了?” 男人的生生自问那么犀利,余瑜甚至感觉一股子巨大的气势直接笼罩在了自己身上,某一个瞬间恨不得将自己嵌入地表中去。 “姐姐说饿了,我便去给她寻了吃的。” “只是第一次到这里,实在有些不熟悉路径,在路上迷了路,所以才会费了一番波折才回来。” 余瑜嘴巴很快的将自己的情况说明。 “对啊,我走之前还有云清几个人守着姐姐呢,怎么这会儿所有人都不见了?” 她这话才刚落下,原本之前那个大义凛然说苍耳是给新娘添福的嬷嬷,瞬间脸色煞白。 人可全都是她威逼利诱撵走的。 原以为今夜可以给孟丹若立立规矩,让她瞧瞧谁才是宋家真正的主人,哪怕是以平妻的身份进府了又如何,起码还要知晓尊卑,知道他们宋家的饭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他们计算了时间,按正常的宴席来算,大公子身为新郎官今日有的是人给他灌酒,不到深更半夜,这根本不可能回新房来的。 谁能想到,宋濯锦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他就假模假样的喝了两口,赶紧回新房了,这才与她们做的那些事情撞在了一起。 “这件事情到底是你背后主子的主意,还是有什么人收买了你?”宋濯锦终于想起来这个婆子是王夫人硬塞到自己院子里的,自己院子里之前因为他不喜欢有女人出现的缘故,所以只有小厮和侍卫。 是王夫人觉得孟丹若已经进府,虽然住的不合规矩了一些,但是这院子里总要有些女使打点,所以才安排了这些人来西风院伺候。 “大公子饶命,大公子饶命!” “奴婢也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王夫人让奴婢来伺候新夫人,是奴婢自己觉得新夫人不过一个孤女,哪配得上府内上下这样好的待遇,所以在偶然听闻程二公子他们之间存了作弄心思以后,故意支开了新夫人陪嫁的丫鬟,一切罪责都在奴婢。” “求大公子开恩,求大公子开恩啊!” 嬷嬷哭喊的凄厉,六安已经安排人将她的嘴巴整个给堵住了,只等宋濯锦发难。 “将……夫君,今日本是你我良辰吉日,莫要因为这样的事情坏了心情,我观里面的都已经被收拾好了,我们之间还没喝合卺酒呢。” 孟丹若看着自己目的达到了,起码西风院的话语权日后可以牢牢攥在自己手里,再也不会被府内的哪个长辈随意安排人进来,便低声宽慰宋濯锦。 她可不想自己的新婚夜,真的闹起来。 一来是在宋家她还要站稳脚跟,这种事情私下里让宋濯锦知道了也就成了,反正日后还有的是机会报复回去,但若是真的闹开了,难看的还是她。 宋濯锦叹了一口气,将人搂在自己怀里,捧起她的手腕仔细看了一番,确认并没有血渗出来以后,才冲着身边一直待命的六安摆摆手。 这是说今夜不再追究这件事情。 但是该有的证据一件也不能跑掉,来日还有的是时间跟他们算这些账。 月悬高空,夜色终于静下去了。 西风院那边的吵吵闹闹府内的其他院子里当然听见了,不过王夫人不好管宋濯锦的事情,她又不是亲娘,周夫人懒得管这件事情,她巴不得闹翻天。 所有人想象之中的还有的闹,甚至很有可能在今夜程相宜和孟丹若之间的擂台,就得打起来。 却不曾想,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这个新进门的孟氏,倒确实是有些手段。” 王夫人按着自己的额头,脸上表情不显。 “那个刘婆子明显是又被那个贱人那边的人收买了,她倒是好算计,既可以阴了我,又能给那个新进门的添添赌,只可惜今日算计落空了。” 月色西斜,宋府原本的灯火通明也暗淡了许多。 孟丹若靠在宋濯锦怀里,脸色通红。 刚刚的一切不愉快都好像在此刻全然被抛在脑后,宋濯锦捧着她的脸,认真又执拗的开口:“阿若,帮帮我好不好~” 第二十一章:都怪将军太能折腾人了 帮,怎么帮? 孟丹若听见他这话之后,脑海里一阵轰鸣。 等到了她醒过来,已经是次日一早了。 腰间分外清晰的酸痛让孟丹若生出来几分惫懒的情绪,一转头男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将军……” 才唤出声来,孟丹若就发现了自己的嗓音十分不对劲,昨夜零零碎碎的记忆扑面而来,她闹了个大红脸,将自己的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 从前他们之间虽然也有肌肤之亲,该做的,不该做的事情全都已经做过了,但宋濯锦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只要她喊不舒服,能立刻停下。 昨日,大抵是新婚之夜四个字刺激了他。 “昨夜的时候,阿若好像并不是唤的我这个称呼。”男人意有所指,嘴角的笑更甚了几分。 他这是在说,昨夜孟丹若为了哄他不生气,估计唤他夫君的事情。 孟丹若把搭在脑袋上的被子往外推了推,一双秋水眸子,蕴含无限光华,羞涩异常的抓住了宋濯锦的手臂:“夫君~” 不过一个称谓而已,男人的嘴角却根本压不住了,他看着姑娘绯红的脸,一股欲念从下往上生长一直窜入了天灵盖中。 察觉到了男人的不对劲之处,孟丹若还傻傻的将男人坚实的臂膀又往怀里抱了抱:“可是昨夜累着夫君了,日后可不许这么折腾人了。” 手臂上传来的柔软触感,让男人更加难以自抑。 “大公子,已经到了请安时辰。” 门外在此刻却突然闯进来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原本澎湃的热血一瞬间凉了下去,宋濯锦不满的回头看了一眼禁闭的门,他决定明日沙场校练的时候,单独给六安加两轮。 宋濯锦的忍耐性还是很强的,他先起了身,走到屏风前将之前下人准备好的衣裳披在肩上。 孟丹若歪歪斜斜的依在床边,看着男人微微敞开的洁白里衣,漏出古铜色的胸膛,昨夜男人一手锢着她的腰,一手在她身上作怪的样子骤然映入脑海之中,原本没什么感觉的腿,一阵酸软。 “阿若,你脸色怎的这样红?” “莫非是我昨夜确实太过分了?我保证日后再不折腾你了,要不然今日的请安暂且推脱到后面去,反正这个时辰她们也还没有起。” 宋濯锦自认为非常体贴的开口。 孟丹若这会看着将里衣穿的整齐的男人,满目的担忧,才发现这家伙是真的没有一点情商。 这话说的太傻气了。 他确实足够宠爱自己,但也太会给自己招惹祸患,一旦今日自己连请安都不去,那日后在整个宋家根本就没有任何立足之地了。 她裹着被子坐起来,嘴角微微扬了扬:“将军这话说的好傻,妾身若今日不去请安,来日京城人人都要知道妾身没规矩了。” 宋濯锦刚刚也确实没过脑子,这会听到了孟丹若软软的声音,才意识到那些都不过是他一时的意气的傻话,阿若得在宋家立足,甚至在京城之内立足,往后才不会有那不长眼的人跑到她跟前来欺负她。 梳洗过后,孟丹若瞧了一眼外头的天色,眼皮还是有些打架,却强撑着站起身来。 她今日和宋濯锦一起都穿了件天青色的衣裳,连上面绣的图案都能对称起来,走在一处,任谁都能瞧出来两个人之间的亲昵。 听了一耳朵恭维恭喜的声音,宋濯锦陪着孟丹若走出了西风院,直奔王夫人住的皓月院而去。 今日正是在那里请安。 一脚踏入皓月院的时候,院子内的喜气洋洋忽然一滞,就好像他们的到来打破了应有的繁荣与热闹哟样,过了良久才有婆子匆忙前去禀告。 “莫怕,有我。” 像是感觉到了孟丹若的紧张一般,宋濯锦原本握着她手指的手,轻轻的抓着手指摩挲了两下。 寒冬腊月里,即便是风雪已经停了,却依然冷的厉害,呼呼吹过去的冷风,好似一把把锋利的冰刃割在了脸上一般,让人疼的厉害。 男人的手掌,却依然仿佛火炉那般温暖。 “孟妹妹来的挺早呀~怎么在这里站住了,这么冷的天,听说妹妹身子骨一向不好,怎么没有进屋去?”熟悉的声音在耳后传来,是程相宜来了。 也就只有她了,叫出来那句“孟妹妹”,好像如何折辱她了一样,愁肠百转,明明是在说着关心她的话,可落入人耳朵里,怎么都不舒服。 孟丹若刚想要回过头去见礼的时候,却听见了女子故作惊讶中又带着一丝欣喜的声音。 “夫君,你也来了呀……” 下一秒,程相宜已经站到了他们面前。 她今日身边倒是形单影只,没什么人跟随,估计是怕李嬷嬷和张嬷嬷带出来再让宋濯锦想起来昨夜的事情,在今日各家长辈都在的情况下不给自己脸面,所以才只带了一个鸢儿。 她昨夜应当是没有休息好的,发青的眼眶哪怕已经用了大量脂粉遮掩,但还是能看出痕迹,看见宋濯锦已经眼底的惊喜藏都藏不住,却又在话音落下以后,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孟丹若,望而却步。 孟丹若才不相信她是刚才看见宋濯锦呢。 他们两个就在这里站着,程相宜是什么样的眼神才能只看见自己看不见宋濯锦。 分明是这位大小姐终于想开了,学着自己在宋濯锦面前示弱的样子,想要搏一搏宋濯锦的同情心。 “大公子,二位少夫人,夫人请你们进去。” 就在此刻,刚刚去通报的那个婆子巧合的出来了,她似乎也没有想到程相宜会在这个时候撞见宋濯锦他们两个,连表情都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他们可都听说了昨夜西风院里闹的事情,虽然最后被新少夫人给压下去了自家大公子那臭脾气,可不见得这位新少夫人就是吃素的。 “姐姐,先请。” 孟丹若往后退了两步,给程相宜让出来了位置。 态度十分谦卑有度,反倒是让程相宜一懵。 她这一退,可就把宋濯锦身边的位置让出来了,跟宋濯锦并肩而行的人就变成了自己。 孟丹若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摸清头脑的程相宜,下一秒视线就落到了他们两个人穿的衣裳上面,按正理来说,新婚第二日新夫人身上穿的都是红色,为了展示自己昨夜的焦灼难安,她还特意换了一身素衣前来请安。 就是为了给大家造成对比感。 可现在,孟丹若和宋濯锦身上穿的明显是一对,自己哪怕已经站在了宋濯锦身边,可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这其中的诡异感,她像是硬插其中的破坏者。 偏偏这个时候,宋濯锦也同样往后退了一步。 程相宜整个人尴尬的站在了两个人前面。 第二十二章:不是,这姑娘脑子有病吧 她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明明宋濯锦一句话都没有说,展现出来的姿态却足够让她难堪。 他们两个的新婚之夜,他一言不发的跑去边关三年,那他有没有想过自己第二日的请安该怎么办? 亲婆婆周夫人那些难听的话字字句句都在戳她的肺管子,骂她说个没用的东西,连丈夫的心都拉不住,娶她回来还不如娶个棒槌。 现在,他却对别人体贴入微。 酸涩的感觉直击心脏,让程相宜痛不欲生却不能不忍痛咽下去这份屈辱。 “姐姐脸色好难看,是不是昨夜没有休息好呀?”孟丹若明知故问,更像是往程相宜心头上扎了一把刀,尤其是在抬眼间,她看见了孟丹若脖颈上一串细密的红痕。 程相宜虽然还未经人事,但从前也学过相关伺候丈夫的东西,当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心脏更痛了,甚至已经在这里站不下去。 “将军,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看着程相宜连句话都没有给自己留下,孟丹若心情愉悦的勾了勾唇角,转过头来看一向宋濯锦的时候,满脸都是天真无辜。 “与阿若无关。” 宋濯锦抿了抿唇,谁也不知道他这会儿在想什么,只是握着孟丹若的手,又紧了几分。 迈入屋内,场面瞬间寂静无声。 “请新少夫人敬茶。” 随着嬷嬷的声音响起,有人端来热茶,孟丹若的手终于被宋濯锦放开,瞧着男人依依不舍的样子,坐在王夫人下位的周夫人暗骂了一身狐媚子。 程相宜失魂落魄的坐在一处,眼底满是幽怨。 跪在软垫上,孟丹若端起一杯清茶递到了宋御史面前:“儿媳请公爹用茶。” 迂腐的御史大人虽然很想为难为难面前这个已经成为自己儿媳的女子,可想想整件事情到底是由自己那个不争气的混账儿子引起来的,便又将那口恶气忍了下去,端起茶来轻抿了一口。 “既然已经进了府,日后便遵循府内规矩办事,莫要做出来什么丢府内颜面的事情。” 宋御史还算体面,他虽然迂腐,但要脸。 这也是孟丹若一早就摸准了的。 “谨遵公爹教诲。” 孟丹若木讷的点点头,然后从宋御史手边接过来一个黑色的香囊,里面装着见面礼。 “儿媳请母亲用茶。” 她调转了方向再次跪下,端来另一杯茶水看向王夫人,端坐在那里的王夫人慈眉善目,真像小时候阿娘带着她和妹妹去庙里上香的菩萨。 可是孟丹若心里明白,这位才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主,毕竟昨日来西风院给自己下马威的婆子,就是这位亲自送过去的,不管那个婆子是听了谁的安排才去为难自己的,源头却在她这里。 王夫人也是想在西风院里插一把手,所以才安排了人手过去,她根本不无辜。 “日后你多向相宜学习为人处世之道,莫要仗着夫君疼爱做出什么不体面的事情,我们宋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从前在外头的一些恶习就不要带进门来了,你可谨记?”王夫人按照惯例开口叮嘱。 只是这才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让孟丹若在心底猛翻白眼儿,让她跟着程相宜学为人处世? 学她那些欺男霸女,欺压良善? 还是学她白长一双大眼,有眼无珠? 不过面子上,孟丹若还是乖巧点头。 整个请安仪式看上去十分和谐,就在所有人以为会这样一直和谐下去,不会再生什么是非的时候,原本应该轮到给周夫人敬茶了,可是在所有人抬头看向她位置的那一瞬间,都傻了眼。 明明刚刚还坐在那里的周夫人,如今已经一只脚迈出了房门。 “你做什么去?赶紧回来吃了茶这事就算结束了,莫要再闹什么是非!” 多年的夫妻,宋御史还能不知道周夫人想要做什么,她就是不喜欢孟丹若,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给孟丹若好脸,让孟丹若难堪。 可这女人也太分时候了,没瞧见她生养的那个好儿子,在此刻脸都黑了三分。 “我来之前王姐姐只通知了我来聊天议事,可并没有通知我还要吃什么茶,老爷,您知道的,妾身一向脾胃不好,大清早的还是别吃茶了。” 周夫人撂下这句话就往外走,谁的面子也不给。 屋子内的其他人神色各异,被这么直白的落了面子,都以为这位新婚当日连火盆都不亲自跨,需要夫君抱着一路到喜堂的新夫人,该受不住了吧。 孟丹若的脸色却一如既往那般无辜。 “妹妹,母亲也不是有意的,她只是一时心里过不去那个坎,你先等等她缓缓,咱们府上的人都知道,母亲最是爽朗的一个人,等会儿我带你亲自去给母亲赔礼道歉,母亲肯定原谅你了。” 程相宜眼底隐隐有喜色闪过,她这个亲婆婆最是沉不住气的性格,旁人都可以在今日为了面子假模假样,她却根本不可能与人虚与委蛇。 刚刚的那些不悦被程相宜一扫而尽,因为这个小插曲,她也终于将自己内心的那些不平衡给摆平了,就算宋濯锦现在还不喜欢自己又如何,孟丹若想要真正的在宋家过下去,有的是人不愿意。 程相宜话音才刚落下,周围便响起来了一阵奚落的笑声,听到人耳朵里,莫名不舒服。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孟丹若的笑话呢。 包括上位的王夫人以及宋御史。 宋濯锦眉心微皱,已经有发火之势。 只要这些人敢说一句不好的话,他便…… “啊?刚刚夫人不是说自己脾胃不好才不愿意饮茶的吗,原来是因为我惹夫人不高兴了吗?” 孟丹若抬着头看向在场所有人,哪里还有那日在西风院门口的时候那番伶牙俐齿的模样。 她的模样实在太有迷惑性,她真这样以为? 不是,这姑娘脑子有病吧! 难道她真没瞧出来周夫人刚刚就差指着她鼻子骂她,不配给自己敬茶! “阿娘确实是脾胃不好不宜饮茶,与阿若无关。”宋濯锦适时开口,直接一锤定音,把所有妄图看热闹的人一网打尽,禁止她们再多嘴多舌。 就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冷言寡语的又道:“既然阿娘不愿喝茶,自今日起,原本绮兰院的茶叶份例就莫要送过去了,免得阿娘喝了不舒服,母亲,您看如何?” 第二十三章:将军,阿若怎么可能这样恶毒 怎么看? 坐在上位的王夫人还能怎么看? 她脸色有一瞬间的僵持,但很快就缓过来了心思:“大郎这话说的是气话,怎么也不能将你阿娘的茶叶份例全部扣除,你阿娘估计是想起来了院里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若不然你带着你的新妇去她院子里坐一坐也是好的,你阿娘一贯的刀子嘴豆腐心,就像相宜说的那样,她不过是心里有道坎。”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就连宋濯锦的亲生父亲宋御史都没选择说话,王夫人看着至今还望着自己的宋濯锦,硬着头皮开口。 这家虽然是她在管,可也不过是面子上的管,私下里各院是什么情况,也只有各院自己清楚。 王夫人心里苦的厉害,却没办法说。 听完她的这番话,满当当的屋子里其他人才混合着这番话开始劝,字字句句,有条有理。 坐在下位的程相宜,脸上的笑容甚至没有维持一个呼吸,便瞬间垮了下去。 她是真的很不明白,难道宋濯锦就那么喜欢那个女人?以至于可以跟全天下人对着干? 孟丹若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开口给自己拉仇恨,只是沉默的站在宋濯锦身边,看着面前这些人七嘴八舌的给周夫人辩解,面前的虚伪简直可笑到离谱。 原来这才是深宅大院内的真性情啊! 孟丹若还没有人看见的角度,勾出来一个嘲讽的笑,她的手一直攥着宋濯锦的衣袖。 “什么坎?我娶妻不是正和家中之意么?” “三年前……” 宋濯锦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他才开口说了话,在场所有人便知道了他想要说什么。 三年前他们黔驴穷计骗他回府,不就是为了让他娶妻,而今他自己带了个媳妇回来,两个人还得了陛下的赐婚,如今恩爱非常,怎么又成他们心里的坎? “夫君,阿娘到底是长辈。” 可是这样的话不能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让他说出来,原本脸色微微泛白的程相宜,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底还带着一丝复杂的恳求。 明明就是周夫人为长不尊,在她的这一声辩解过后,到好像是孟丹若两人不敬长辈。 “而且,孟妹妹才进府,不好进府的第二日就传出去跟长辈不睦的消息,夫君也要为孟妹妹想一想才好,孟妹妹说对吧?” 程相宜说这话的时候,牙齿轻咬下唇。 她竭尽全力的将问题抛到孟丹若身上,本来这件事情就是这个女人而起,凭什么事情最后她反倒是事不关己的模样,就那么放任宋濯锦在前面冲锋陷阵! 程相宜承认,她心里都快被嫉妒蚕食掉了最后一丝理智,对她来说眼前的耻辱刻骨铭心。 孟丹若躲在宋濯锦身后,只是望了一眼假惺惺为她着想的程相宜,便又将自己的脑袋缩了回来。 “将军,不若还是算了吧,程少夫人说的对,万莫要因为我一个人,伤了你和周夫人之间的感情。” 她红着眼圈,一副将所有话都听入心中的模样。 联想起她最开始在听程相宜那番问责的话时,她那副茫然无知的模样,宋濯锦只感觉心中一阵发堵。 高门大院,最能磨炼人心。 他本以为带她回京可以免除她在外面辛苦流浪,他以为这样就是对她好,可结果呢…… 雷霆暴雨都是他带来的! 所有的目光在这一瞬间都看向了宋濯锦,包括那双一直攥着他衣袖,甚是沉默的姑娘,一双眼睛楚楚可怜,看上去……更显得别人好似作恶多端了。 宋濯锦闭了闭眼,对旁边的嬷嬷道:“请安流程继续,莫要再耽搁时辰了。” 有了他这一声令下,原本所有都已经停歇的安排,在这一刻终于有条不紊的继续下去。 孟丹若伺机看了一眼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除了宋御史约莫是因为之前宋首辅训过他,让他谨言慎行以外,其他人表情都格外精彩。 宋家,快移权了吧! 这个想法在大部分人的脑海中回荡,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在这种时候说出来,宋濯锦已经是镇国大将军,是手握实权的那种,他还有兵权在身,老皇帝更是十分倚重与他,他早就已经跟他的父辈不同。 见过几个叔伯婶婶以及同辈姊妹以后,这请安敬茶总算是要告一段落了,最后一个被敬茶的人是程相宜,那人刚刚被驳了面子,脸色倒是比之前几次镇定自若了几分,甚至孟丹若看过来的时候,她脸上还冒出来了一丝有些可疑的笑。 虽说嫡妻平妻都是妻,但到底孟丹若得拜见程相宜这个主母,丫鬟将茶水端了过来,孟丹若根本不愿意给这个刽子手请安,茶水才落入手中,她瞥了一眼程相宜志在必得的微笑,好像是在无声的对她说。 即便你以平妻的身份进府又如何,我依然还是嫡妻,见到我,你就必须跪下行礼。 孟丹若嘴角嗪着笑,刚打算给程相宜行礼。 “嘭” 原本捧在她手心的茶碗却忽然应声落地。 茶水染湿了程相宜的裙子,也幸好冬日里穿的厚实,那滚烫的茶水才没有直接将她烫伤。 “少夫人!” 跟在程相宜身后的鸢儿惊呼开口。 就在她刚想呵斥孟丹若的时候,确定原本已经屈膝要跪在程相宜面前的孟丹若应声倒地。 “少夫人,您为何要伸脚拌我?” 谁也没有看清楚刚刚那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那一瞬间,身影几乎重叠了。 宋濯锦在第一时间去查看孟丹若的情况,程相宜一贯气定神闲的模样终于被打破。 “胡说,我刚刚都没有碰你,怎么可能拌你?” 她急于给自己辩解的样子,可真好笑啊~ 孟丹若捂着自己的脸,倒在宋濯锦的怀里,抽抽噎噎,连吐字都不是很清晰,却还是让人听出来了这话语之间的反驳:“若不是夫人拌了我一脚,我又怎么会摔倒在地上,难道还能是我故意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浇夫人一身茶水?” 这话说完,她还仰着泪眼看向宋濯锦,哭的不能自已:“将军,阿若怎么可能这样恶毒!” 今日一番小小敬茶,已经引出来太多是非。 宋濯锦认定了是宋家人在为难孟丹若。 “夫君,你听我解释!” 程相宜还想着今日在宋濯锦面前多表现表现自己呢,争取二人早日圆房,诞下宋家长孙才是正理。 可……这个孟丹若实在太过于邪性。 “没什么好解释的,你既然不愿意受她的礼,日后也不必再提这件事情了,她素来是个稳妥老实性子,你不来招惹我们,我们绝不会去见你。” 这算什么,要决裂不成? 宋濯锦将孟丹若横抱而起,撂下这句冷冰冰的话,直接离开原地,再不顾及旁的。 孟丹若窝在宋濯锦怀里,回过头去看向跌坐回椅子上的程相宜,眼底一片森然。 刚刚!她当然是故意自己拌的自己。 第二十四章:古怪少年 辰时请安的事情很快就让阖府知晓。 大公子宋濯锦的心是什么样的,一时之间人尽皆知,那些原本还想拜高踩低的下人,哪怕明知府内其他的主子都不会太喜欢那位新夫人,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真的对孟丹若做什么。 宋首辅还要忙内阁事宜并不在家,所以孟丹若二人便没有去拜见。 回到西风院,宋濯锦被紧急军情叫走。 孟丹若坐在屋檐下,看着院子内开的正灼灼的梅花,心情无限的美好,正在此刻云清送上来了嫁妆单子给她查阅。 “夫人,除却这些,还有一些田产房契铺子都在另外的一个箱子里,将军特意吩咐了要将这些东西在今日交给您,一来是担心在出嫁之前交给您的话,您肯定会借各种理由推辞,二来也是觉得这样不会有什么意外,东西能够全数交在夫人手中。” 云清是后来将军府赐下,皇后从内司里拨过来的丫鬟,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宋濯锦这个莫名其妙的厌女症,但是后宅之内又不能全部都是男人,皇后处事妥帖,这才送来了人。 否则那日宋濯锦带着孟丹若回将军府去,甚至连个贴身照顾孟丹若的人都没有。 孟丹若随意翻了翻单子,只一眼便心头一跳。 钱,好多好多的钱! 她不动声色的瞪了瞪眼,都说行军打仗的武将才是最富裕的,她从前还以为这话是虚的,毕竟那些富的流油的官老爷是什么模样,他们有目共睹。 反倒是那些在外征战的将军们,一个个身上穿的盔甲,有时看上去的时候都灰扑扑的。 原来只是贫穷限制了她们的想象而已。 甚至每一笔银子的来源,后面还贴心的备注上了是哪一次宋濯锦立下战功,皇帝如何奖赏。 这哪里是她的嫁妆单子! 这分明就是一份儿赤裸裸的宋濯锦功绩实录。 再看看另一个打开的匣子里面,塞的满满当当的各种地契,孟丹若手指都抖了抖。 “将军这是把家底都给姐姐了呀~” 余瑜跟着宋府老人认了认路,才回来便听到了云清和孟丹若之间的话,看着面前的东西,忍不住的咂巴了两下嘴。 “这些东西都给我怎么成,若是消息泄露了出去,只怕有人又要寝食难安,还指不定拿什么样的主意,让什么样的人来找我麻烦。” 也许整个宋家都不缺这点儿东西,或许当初宋佳聘娶程相宜的时候,东西甚至比现在她手里拿的这份单子还要翻几倍,可东西是宋濯锦自己赚的。 她是宋濯锦的妻,程相宜也是他的妻。 都给了自己,恐怕又惹是非。 “嫂嫂多虑了哈!” 陌生的少年声音突兀的在耳边响起,惊扰了孟丹若原本被钱恍花了眼的心。 云清和余瑜也没有想到在这样的层层护卫之下,怎么还能进来陌生人。 最起码也该有个人来汇报才是! 三个人六只眼睛整整齐齐的朝着门口望去,却发现之前空荡荡的门口,如今依然不见一人。 那……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孟丹若豁然起身,满目都是警惕。 “大哥哥赚钱就是为了给心爱的女子花,嫂嫂只管收下便好,旁的什么事情若是发生了,嫂嫂尽管将这件事情推到我大哥身上去,也不用对某些人某些事情感到介怀,毕竟,我大哥全心全意想要娶的人只有你一个而已。”声音再次传来,余瑜终于听见了问题所在,抢先一步跑到了一处去。 “姐姐,我知道人在哪里了!” 她的声音了莫名还带了些凶意。 她刚刚可是瞧的仔仔细细,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声音,给孟姐姐吓的连那单子都差点掉在地上。 显然是被来人吓坏了。 孟丹若和云清的眼神顺着余瑜去的方向看过去,过了不足一个呼吸,余瑜就拽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少年,从拐角处跑了过来。 少年看上去十岁左右,也看不出来他是哪家的孩子,孟丹若自进府就没有见过他,只是听他刚刚唤宋濯锦为“大哥哥”,又喊自己为“嫂嫂”,才开始在之前宋濯锦给她介绍的事情里,想起来一二。 满宋府会喊宋濯锦大哥哥,且年岁这般的只有一人,可,打量了一下少年人身上穿的衣裳,甚至膝盖的位置还用了补丁,虽然也能从破破烂烂的衣裳上,看出来这件衣裳最开始的时候绝对是件华服! 府内的公子,怎么也不该落到这样的境迹。 “姐姐,我看这家伙就是图谋不轨,不若先让外面的侍卫把他关押起来,等将军回来以后再发落。” 余瑜磨着牙看像面前的小少年,嘴角扬起来的那抹笑,异常的恶劣。 “不不不,嫂嫂,我并非坏人。” 少年看着余瑜心有余悸的往后退了两步,他应当是有些先天不足,这才说了几句话,唇色便已经开始有些发白,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不是坏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你爬狗洞!” 余瑜不依不饶的开口。 眼看着她又要去揪少年人的衣裳,已经猜出来少年身份的孟丹若,连忙让云清去拦住了余瑜。 “你是濯缨吧,怎么给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 孟丹若上前了两步,有些吃惊的开口。 来的人可不就是宋濯锦的同胞兄弟,也就是宋家的二公子宋濯缨,同样也是周夫人的二儿子。 之前她一直迟迟不敢认这个少年,完全是因为少年身上的穿着实在过于让人震惊,按理来说,以他的身份怎么也不该混成现在这副样子。 比孟丹若更震惊的人是宋濯缨,他倒是没有想过第一个照面这位嫂嫂就把自己给认了出来。 被叫破了名字以后,宋濯缨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嫂嫂,没吓到你就好。” “其实我是想来找我大哥哥的,但是大哥哥回复了这些日子,他们一直不让我来见大哥哥,所以才出此下策。”他指的是爬狗洞这件事情。 可相比于宋濯缨的惨状,明明爬狗洞才是最不值一提的,他却好像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模样。 “你们是什么人!” “这里是西风院,没有将军和孟少夫人的命令,我们是不可能让你们进去的。” 门外传来了侍卫的呵斥声。 孟丹若还想要问宋濯缨什么问题的时候,却见原本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已经一步闯入了她们的屋子里面,压低着声音哀求孟丹若。 “嫂嫂,千万莫要告诉外面的人我来过。” 第二十五章:若是没有,剜你眼珠如何 “云清,跟着小公子照顾着。” 孟丹若给身边的云清使了个眼色,云清快步跟进屋去,旁边的余瑜还想说什么,孟丹若拢拢自己身上的披风,然后带着余瑜朝门口走去。 “这是怎么了?” 才一露面,孟丹若便看见了堵在门口的那些人。 一个两个凶神恶煞,小厮如此,婆子也是如此,哪怕还没有言语只是这样看着,孟丹若就已经感觉这些人就不是善茬。 关于宋濯锦这个弟弟,孟丹若其实知道的并不算太多,就连宋濯锦都因为常年在外行军打仗的缘故,其实也很少接触宋濯缨,但因为是亲兄弟的缘故,宋濯缨很信服这个大哥,宋濯锦谈起这个弟弟的时候,也总是脸上挂些许笑意。 她只知道宋濯缨是个很心善,很斯文的孩子。 可今日一见,总感觉很不对劲。 所谓的高门显贵宋家,就让这样的人来照顾长房唯二的公子?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孟少夫人安好!” 见她是听见声音出来了,为首的那个婆子敛了敛自己满身的横意,嘴角挂了点割裂的笑容给她问好。 “适才我们在寻二少爷,因之前二少爷犯了错,又不好好在学堂读书的事情,老爷便下令让二少爷在自己院子里关禁闭,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放二少爷出来,但今日二少爷吵闹不休,非要出来见一见新嫂嫂,奴才们不敢擅自做主,二少爷便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偷跑了出来。” 这个婆子说的有理有据,很有条理。 他将所有的问题都堆积在了宋濯缨身上,若不是自己已经见过了浑身破破烂烂的宋濯缨,莫名听这么一耳朵是非,肯定也跟旁人一样,先入为主的认为宋濯缨是个坏孩子。 孟丹若站在门槛里面,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这个竟敢刁奴,在她说完话好半会以后,都没有接这个婆子一句,只是冷冷瞧着。 没有孟丹若开口,西风院里的其他人也没有接她的话,气氛一时之间就僵持在了这里。 婆子脸色有些难看了,这些年自从她去照顾二少爷宋濯缨以后,因为的院子里管事的婆子,就连当家主母王夫人以及协助管家的程少夫人在看见她的时候,也没有故意的让她吃过冷脸。 眼前,不过一个新进门的孤女,摆什么臭架子。 “少夫人,二少爷如今还在反省之中,若是这件事情被老爷知道了,老爷可是要不高兴的,倘若二少爷来了您这边,还望您可以将二少爷送出来。” 婆子到底沉不住气了。 她脸上带着那三分假笑,语气里甚至还带了一些威胁的意味,她就是在拿宋御史压孟丹若呢。 孟丹若嘴角扯了扯,上下打量了两眼一直在自说自话的婆子,歪头问:“先不说二少爷到没到西风院这件事情,本少夫人只想问你一句,所以你现在是在拿公爹来压我吗?” 少女的声音那样轻柔,甚至落入人耳朵里像极了情人之间的呢喃,可字里行间的肃杀那么令人窒息。 “将军临走之前吩咐过,肝敢冒犯少夫人者,一律格杀勿论!”旁边的侍卫适时出声。 他们的声音压过了一切喧嚣,落入人耳朵里,甚至说的上震耳欲聋,形成极大的压迫感。 这是宋濯锦给孟丹若留下的体面! “奴婢不敢!” 婆子也知道自家大公子就是个疯子,她可以看不起孟丹若,但绝不能去招惹宋濯锦,于是连忙弯着腰,给孟丹若赔罪。 其实婆子也极其不情愿来招惹西风院这边,可想到二少爷身上的事情,一旦曝光出来,不仅自己这一干下人都要遭到清算,就连自己的主子都逃不掉。 婆子咬咬牙,又低了低头。 “不敢?是吗,那我也告诉你们,西风院里没有二少爷,嬷嬷请回吧。” 宋濯缨身上发生的事情她们还不知前因后果究竟为何,所以只能先等宋濯锦回来再说。 但是,单单只看这几个下人凶神恶煞来寻人的模样,以及宋濯缨身上那件脏乱不堪的衣裳来说,这件事情绝对没有他们跟自己解释的那么轻易。 “可奴才们确实,眼睁睁瞧着二少爷进了西风院,少夫人也体谅体谅奴婢们……” 婆子还欲争辩。 孟丹若知道她这是在诈自己的话。 宋濯缨分明是爬狗洞才进的西风院,他们是怎么亲眼看见的? “嬷嬷这是在怀疑本少夫人撒谎了?” 孟丹若嘴角一撇,将唇角拉直,挑着眉问她:“难不成你还想带人进去搜一搜?又或者,你来告诉我,你哪只眼睛看见的二少爷进了西风院,若是你进去搜不到,便剜了你的眼珠如何?” 这话说的骇人,婆子也没有想到看上去柔柔弱弱,任人搓扁捏圆的新夫人,说的话这么烈。 一时之间忽然想起来,前些日子的谣言。 说两位夫人为了撵她离开大公子身边,不过是言语之间说的激烈了些,她就闹着二话不说要死在所有人面前…… 这样的人,真的是自己可以得罪的吗? “妹妹,赵嬷嬷也是好意的,只是太担心二弟了,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就在婆子在心里计较是不是该退去,这件事情回去找程少夫人从长计议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少夫人竟然也来了! 难道是因为听说了二少爷逃出来的事情? 孟丹若抬眼朝着程相宜看过去,只见换了一身鲜亮衣裳的程相宜款款而来,嘴角还带着一点宽容的笑,这话才一脱口而出,就好像要告诉全天下的人,自己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一般。 她微笑着朝程相宜看过去,认真的询问:“哦,那按照姐姐的意思,我就应该等在门口迎接着这位嬷嬷来我和将军的西风院搜寻二公子的下落?” “我和将军”这四个字被她说的极重。 她就是故意在给程相宜显摆,你是先入门的又如何,你是被宋家千挑万选迎进门的又如何,现在跟你夫君一起住的人是我,夫君也是我的,你能耐我何? 这话说的实在气人,程相宜脸色瞬间出现一丝皲裂,明显也是被孟丹若的话给气到了。 见这位一向愿意站在道德制高点对别人指指点点的程少夫人已经张不开嘴,孟丹若冷哼了一声又道:“还有一个问题我确实应该请教请教姐姐,二公子再怎么说也是将军的弟弟,是府中的主人,怎么,二公子是犯人吗?让他们这样大张旗鼓的寻,我看他们不是怕公爹知晓,而是生怕满天下的人不知道吧!” 第二十六章:都知道她背后站着宋濯锦 最后一个字落下,程相宜甚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抬头看向孟丹若好像看见了鬼。 这个气势汹汹,张口闭口都能将人说的哑口无言的女人,真的是之前在宋濯锦面前,甚至自己都还没有多说两句什么,就要哭鼻子,抹眼泪的孟丹若? 她就知道这个女人一定是装的。 宋濯锦被她骗了,被她骗了! 程相宜在心里疯狂的呐喊,可是这样的话根本没有任何人听见,她胸腔里的五脏六腑都在叫嚣着让她戳穿程相宜的虚伪,但是现实她也明白,早就已经被这个女人所蛊惑的宋濯锦,根本不可能听自己所言。 “姐姐不说话,应当也是认同了我刚刚的观点吧,这位赵嬷嬷,我且问你,莫非你也认为二少爷是你们可以随意搜寻的犯人?” 赵婆子看着上面那个女人一张一合的嘴巴,他甚至想上去将这张如花似玉的脸给撕烂。 这么一个大帽子扣下来,她这原本忠心耿耿为主的忠仆,摇身一变成了欺主无耻的恶奴。 赵婆子其实已经不想在这里继续闹下去了,就算二少爷真的闯到了西风院里面去,那些将他名声破坏掉的谣言,如今已经深入人心,就连他自己的父亲母亲都不再相信他是一个好孩子,他已经很难翻身了。 可是就在她想要退去的时候,转眼瞥见了站在另一边的程相宜,看着少夫人给自己使过来的眼神,赵婆子又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儿媳以及小孙儿,如今一家三口都在程相宜的庄子上当差。 当初的那件事情她就不能说出来! 更不能把那件事情和程家扯上关系! “孟少夫人,您可不能说这样诛心的话呀!” “奴婢已经跟在二少爷身边那么多年,这些年二少爷里里外外都是奴婢在打理,奴婢不敢求一份功劳,但是少夫人刚入府,就不能这样否决了奴婢的苦劳吧?奴婢只觉得冤枉!” 赵婆子不干了,扯着嗓子冲孟丹若喊。 “你喊什么,吓到我姐姐,比赔的起吗?” 余瑜一步拦在了孟丹若面前。 这个老刁婆子敢瞪孟姐姐,她便瞪回去。 “赵嬷嬷,我可从始至终都没有否决你的功劳,我只是在质疑你们现在处理事情的方式是不是有些不恰当,本少夫人倒是好奇了,到底是哪一个给你的胆子,敢来我西风院要人!” 孟丹若怕余瑜在这些老油条面前吃亏,又把已经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儿拽到了自己身后。 “少夫人,您可要给老奴评评理啊!” 那目光那么强烈,就好像能够看穿自己的内心一样,赵婆子到底不敢再跟孟丹若闹下去。 一个孟丹若在宋家或许翻不出来什么浪花,但是没有办法啊,她现在说的每一句话,哪怕她并没有刻意的提起,但依然在告诉着这里的所有人,她背后站着的是宋濯锦,偏偏他们得罪不起宋濯锦! 赵婆子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赵嬷嬷你也真是的,孟妹妹也没有说你两句什么,你们到底是照顾二公子的功臣,如今二公子有现在的样子,你们实在是功不可没。” “既然妹妹说这里并没有二弟的下落,你们还不快去找找别的地方有没有,万一二弟是因为顽皮,已经跑出府去,他身边又没有旁人,真的出现了什么问题,到时候公爹与婆母,母亲三人怪罪的时候,你们这一个两个的谁也别想逃开。” 程相宜知道这个赵婆子没用了,她拿住不孟丹若的,又怕她真的暴露了自己的秘密,这个孟丹若实在太过于敏感了,只好想办法先让她离开。 赵婆子得了主子的信儿,转头就要走。 将他们二人之间的话完完整整听过去的孟丹若,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么低级的暗示,难道就是程少夫人的本事? “慢着。” 余瑜在这个时候朝着赵婆子一行人大喊了一声。 “这位姑娘,您还有什么话说?” 赵婆子苦着脸,看他们这副样子,就好像欺压良善的人是孟丹若和余瑜似的。 “西风苑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你当我们这是街市上吗?” 还真别说,余瑜这个小丫头真有两分高门大院,仗势欺人的恶奴模样。 “孟少夫人,您……难道要奴婢这么一把年纪了,跪下来求您,您才愿意放我们这些人离开吗?” “胡说八道!” 那婆子话才落下,余瑜就已经几步走到了她面前,抬手就甩了她两个巴掌。 这丫头看着小小的一个,打起人来的时候那手劲儿却十分厉害,两个巴掌下去那婆子的脸就已经肿了起来,嘴角还渗出来不少血迹。 赵婆子灰溜溜的离开。 这件事情很快就会满府尽知! 余瑜做这件事情完全就是孟丹若授意的。 眼下这件事情若是不以雷厉风行的手段解决,等过些日子,若是府内再丢了什么东西,又或者丢了什么人,是不是谁都能跑到这个院子里来,随随便便就能在她的脸面上踩两脚? 就算是宋濯锦现在在这里站着,孟丹若也会这样做,因为这些处理事情御下的本领,本来就是这三年来,宋濯锦亲自交给她的。 “妹妹何必为了这样的事情生气,姐姐今日过来也是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是听见了妹妹那番令人心寒的话,所以先入为主了。” “今日在婆母那里,我说那番话,并不是对妹妹有意见,不过是担心妹妹才刚入府,在很多事情上担心妹妹风头太盛,会吃亏,所以才那样说的。” “此刻正是想要给妹妹赔礼道歉。” 程相宜一瞬间就好像忘记了之前所有的不悦,在赵婆子那些人离开了以后,她快走了两步,到了西风院门口,脸上堆满了笑意。 这副大变活人的模样,实在让人可笑。 孟丹若看着她这幅虚伪的笑脸,回她了一个更加虚伪的微笑:“姐姐比我进府时间久,在很多事情上考虑的比我多,我从未将姐姐的好意错怪过,日后姐姐也千万不要再说什么赔罪这样的话。” 两个人亲亲热热的牵着手站在一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两个是多么亲切的姐妹。 只是孟丹若看似对所有一切都不在意,可是话已经说到了现在,如今外面寒风凛冽,她甚至连请程相宜进门去坐坐的意思都没有。 程相宜被冷风刮的脸生疼,到底不愿意再这样继续跟她打太极,于是对着自己身后的丫鬟开口道:“还不快将我给妹妹的礼物拿过来。” 第二十七章:比不了你我姐妹情谊 礼物? 孟丹若不动声色的眯了眯眼睛,而后换了一个完美的表情看向程相宜,满脸都是期待。 “说起来,我回京这么长时间了,礼应我先去拜见姐姐的,奈何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我与姐姐之间也多了许多误会,正如婆母说的那样,日后我与姐姐之间要相互扶持,才能更好的照顾夫君。” 人家给自己递过来了笑脸,孟丹若没有说往外推的道理,这样的场面话她比谁都会说。 前提是这个人,也要给足她应该有的脸面。 “是,妹妹说的是。” 程相宜听到她这番先入为主的话,原本还扬着笑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丝的愣怔。 她话中所谓的“计划赶不上变化”究竟是什么意思,在场的人都明白。 程相宜只感觉心里更膈应了。 若不是担心现在把关系给闹僵了,日后自己再送她礼物,反倒是会引起来孟丹若的警惕,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明知道到这里来会遭到奚落,还热脸来贴人家的冷屁股。 “孟少夫人请看,这是我家主子当年还在闺阁得时候,程家老太君特意给主子打造的玛瑙红玉镯,这镯子的料子原先是一整块的玉髓,价值连城。” 鸢儿将盒子打开,一只漂亮的红玉镯子就那样出现在了孟丹若面前,即透亮又温润。 她的意思是想说,自家主子到这里来是非常有诚意的,恐怕就孟丹若这样的出身,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的东西吧,赶紧将东西给收下,见好就收就得了,莫要在追寻那些有的没的。 偏偏,孟丹若这个人跟宋濯锦学了好一手不按常理出牌,她的眼神在触及到这只玉镯的时候,先是散发出了一个毫不掩饰的惊艳表情,而后又诚惶诚恐的往后退了几步,那有几分退避三舍的样子。 “既然是姐姐的祖母给姐姐的礼物,就应该好好的收藏着才是,转送于我多不好。” 孟丹若抬头看着程相宜的眼睛,眼神中没有一丝丝的恐惧,她表现的明明对镯子很感兴趣,甚至余光好几次都在瞄那只镯子,嘴上说出来的话还是那样的讨人嫌,满口的大义凛然。 程相宜心里一番嘲弄,她就知道孟丹若是个眼皮子浅的,肯定没有见过这样好水准的镯子。 现在说这样的话,不就是想让自己劝劝她收下,好做出来不贪恋东西的模样么? “好妹妹,你长得好看,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出挑,满京城的贵女数下来,就凭你的姿色容貌也能占到前三位去,之前是因为你我二人之间有着误会,我在心里多少也对你产生了一些嫉妒之心,这本就是我自己做错了事情。” “这镯子虽然珍贵,但更能向你表明我对你的歉意,你且安心将这镯子收下,姐姐才能真正的放心你们确实是原谅我了。” 这话说的可真好听,尤其是她一开口就是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一副真诚的模样可真够让人动容的。 若不是当初她和妹妹,就是眼前这个人亲口下令,不问青红皂白,为了给自己弟弟收拾烂摊子,直接把自己和妹妹卖入了青楼! 也许孟丹若真的能信她这番鬼话。 “姐姐好意我心领了。” “说起来这件事情我也有错在先,若非我进服以后没有提前先去拜见姐姐,没有将自己的姿态摆的低低的,姐姐也不会误会我。” “这样说起来,这镯子我就更不能要了,毕竟我也没有什么可以送姐姐的。” 孟丹若继续推诿。 她可不认为程相宜真的有这样的好心思。 既然这镯子有她们说的那么好,她们却还这样硬塞给自己,就证明了这镯子肯定是有问题的。 “妹妹这样说,就是不肯原谅我了?” “反正我话已经撂在这里了,要是妹妹真心不愿意要它,鸢儿,砸了盒子。” “我程相宜送出去的东西断断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东西虽然珍贵,却比不过你我姐妹之间的情谊,我只能让这一个死物件,坏了你我姐妹之间的感情。”程相宜立马撂下脸去,生气的对丫鬟开口。 鸢儿听了主子的命令以后毫不含糊,伸手就要去拿那镯子往地上摔。 “慢着!” “东西我收下便是,姐姐何必拿这样好的东西来作践,正如姐姐说的那样,这样一个物件而已,比不了你我姐妹之间的情谊。” 孟丹若连忙拉住了鸢儿的手。 将锦盒再度扣上,孟丹若直接交给了余瑜。 “妹妹愿意留下啊~我帮妹妹戴上吧!” 程相宜看着余瑜接过去,眼睛里闪过一丝寒芒,她嘴上不动声色的说着,眼神却一直在瞥余瑜。 她实在太着急了,想到之前阿娘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这镯子可是在最烈的马麝中浸泡了七日,女子带在身上久了,别说怀孕,就是癸水也很难正常。 也正是因为她的这份着急,太容易出现端倪。 眼看孟丹若疑惑的眼神看了过来,程相宜才自觉自己失言了,于是又补了一句。 “我也是瞧着妹妹这双手实在素净,因的前些日子那些事情,外面现在都在疯传我们姐妹二人之间感情不睦,说这宋府没几天安静日子了,有些话实在太过于难听,我便不给妹妹复述了。” “等过些日子京中还有宴会,那个时候我带妹妹出去再将你介绍给京中的其他夫人小姐,到时候妹妹手上带着这镯子,也能向京中的其他人表明,咱们姐妹二人之间关系很好,外面的都是谣言。” 谁说程相宜是个不知人间疾苦,性子单纯无辜的世家小姐了,触及到她利益的事情,她这不是很明白吗?也知道为自己争抢,也知道为自己图谋。 想想外面那些关于程相宜的传言,可真是牛头不对马嘴,瞎夸。 孟丹若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认领下破坏关系的帽子,于是解释道:“姐姐果然是用心良苦,不过我这些日子,因为身体发寒的缘故,大夫并不支持我戴什么首饰,一来是累人,二也是不方便照顾将军。” “等过些日子,我的身子好一些的时候,肯定带上去给姐姐瞧瞧~”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程相宜再怎么叫真的让她,反倒是显得事情非常奇怪。 程相宜只好有些失望的离开。 不过,想起之前孟丹若对那镯子的觊觎之心,肯定也是没有见过什么好东西,日后出去参加宴会,这么好的东西她肯定是要带在身上撑场面的。 程相宜不怕她不戴! 第二十八章:你怕连累我? 回了屋子以后,孟丹若转头就看见了余瑜一言难尽的表情,有些好奇的看向她。 “这是怎么了?” 余瑜一把将锦盒放在桌子上,几次张了张嘴,想起自己刚刚在门口看见的那副诡异场面,却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才好。 孟丹若只是看了她一眼,缓缓坐下。 过了良久才道:“我知道你的不舒服之处在哪了,我们两个前些日子还虐生虐死,程相宜恨不得抓花了我这张勾了将军魂的脸,今日在请安的时候又闹得那样难堪,怎么还能再见面的时候表现的那样姐妹情深,这事情听上去怎么都有些匪夷所思。” 余瑜原本有些僵硬的脸庞终于缓过来了那口气,她摸起来桌子上已经凉掉的茶水就往自己肚子里灌,毕竟才七八岁的女孩,哪里懂成年人的虚伪。 “姐姐,我就是看着你们两个那个样子,一股寒意从头冷到脚,难道长大以后就要变成这样的人吗?”是不是她长大了也要变成这样? 余瑜很讨厌表里不一的人。 当初和爷爷还在村子里的时候,她去给邻居大娘帮忙,分明是邻居大娘自己说留自己吃饭,自己百般推辞,她却还是强行将自己留下,可是一转头出去就告诉外面的人,自己厚颜无耻,就帮了人家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忙,就非要在人家吃饭。 “阿瑜,为了生存这并不是丢人的事情。” “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这本来就是一个人想要在世间立足的根本,我并不是教你做个虚伪偷奸耍滑的人,我只是想说过刚易折。” 孟丹若承认自己不是个好东西。 要不然她也不会在全家都被害死以后,千方百计的打听到了仇人的下落,又用尽了三年的时光去勾引仇人的丈夫,才得到了现在的结局。 但她敢拍着自己的胸口说,她从未做过一件昧良心的事情,眼前一切不过是她的生存法则。 “姐姐,我并不是在嫌你什么。” “我只是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道理她都懂,可现实也太残酷了一些。 “若是侯门世家都是如此,世间还有真情吗?” 余瑜问出了最天真的问题。 孟丹若摇了摇头,认真的回答她:“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有吧。” 只不过她们很难遇见。 将这个沉重的话题略过去,余瑜的眼神放在了那只锦盒上:“姐姐,这个镯子是不是有些不对啊?” 瞧瞧,连小孩子都看出来了,这镯子的不对劲之处,亏她程相宜还装的跟什么似的。 孟丹若没说话,只是将那只锦盒拿到了自己手边,然后缓缓打开。 红玉质地的镯子,璀璨夺目。 完全看不出来这上面有什么问题。 “等过些日子,找个大夫来瞧瞧就知道了。” 孟丹若甚至都没有用手去碰这镯子。 想到程相宜那副做贼心虚的模样,恐怕自己眼前这个所谓的宝物,大有问题。 “哎呀,云清姐姐和那个二公子怎么不见了?” 余瑜一拍脑袋,眼睛瞪得大大的。 西风院很大,但从主路过来就正好是正房,从正房出来无论走哪边都是会被门口看见的,可她们在门口争执了那么久,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对。 “谁给你说这正屋就只有一个门了?” 孟丹若给余瑜递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就当时那样的情况,她之所以让云清跟着,就是要让宋濯缨从另一个门离开。 万一真的宋濯锦的名声吓不住那些人,那些人死皮赖脸的非要进院儿来搜查,查不到还好说,自己依然站在制高点,等宋濯锦回来自然好解决。 但若是查出来了宋濯缨,还是宋濯缨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到时候即便自己这帮人说破大天,恐怕也是要吃些亏的。 “嫂嫂?” “那些人已经离开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 明明那处就是个柜子,怎么在自己眨眼之间就变成了门,一个长长的通道在自己面前展现,余瑜的嘴巴张的大大的,能吞下去一个鸡蛋。 不过,画本子里的密室不是都说很重要,很严谨的吗,姐姐就这样暴露了,会不会有些麻烦? “那不是密室,就是一个地下通道而已,从这扇门里出去,通口就在隔壁厢房。” 孟丹若无奈的看着余瑜,慢慢给她解释。 这种东西其实见多了就好了,很多大户人家为了确保安全性,都会建的。 “走了,先出来吧。” 孟丹若朝着探头探脑的宋濯缨招了招手,他还穿着那身脏兮兮,破烂不堪的衣裳。 只是如今一张小脸已经洗干净,与宋濯锦的刚毅冷肃不同,宋濯缨反倒是个精致的漂亮小孩。 只看他这张脸,孟丹若便相信了之前宋濯锦给自己介绍起宋濯缨的时候,说他是个斯文性子那番话。 “现在可以跟嫂嫂说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吗?”孟丹若温和的开口。 原本还很有精气神的宋濯缨,在听见她问的这个问题以后,瞬间蔫巴了下去。 “嫂嫂,这件事情十分麻烦,若不是他们一直关着我不让我见我哥哥,其实我也不会出此下策,爬狗洞进西风院的。”宋濯缨紧张的直揪自己已经开线的袖子,上面的金线脱落的厉害,如今仔细的瞧过去,才发现这袖子已经短了半截。 这根本就不是宋濯缨这个年纪穿的,至少也要小上两三岁,才能穿的正合身。 “既然你不想说这件事情,那能不能告诉我,为何衣裳穿的这样不合身?” 如今寒冬腊月的,宋濯缨就这样露着半截手腕,手指上青青紫紫得印子,分明是冻疮。 百年宋家,当世显贵。 他祖父是当朝首辅,主管内阁! 他父亲是当朝御史,直言不讳! 他哥哥是镇国将军,大权在握! 他却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手还冻成这个样子,似是受到了非人的虐待。 宋濯缨连忙将手藏在了背后。 “嫂嫂,我…我……” 宋濯缨窘迫的脸上一片潮红,很想在这个时候说句什么,今天又将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是怕连累我?” 孟丹若眼神笃定,说话的声音异常清晰。 打最开始见到宋濯缨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强调宋濯锦的存在,孟丹若就算个反应迟钝的,也该干出来这件事情宋濯缨自己都觉得,能够帮助他的人只有宋濯锦,旁人谁也不行! 宋濯缨听了她这话,一个激灵抬头。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新嫂嫂这样敏感。 “大公子,回府——” 就在此刻,声音乍然响起。 很好,想到他就回来了,很及时嘛~ 第二十九章:二公子的话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孟丹若站起身来,乖顺的去门口迎人。 身穿素袍的男人迈着大步朝这边走过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直看见站在门口的女子以后,尘封如许的表情才如冰雪般消融,换上了一点笑。 “听说二弟院子里的人到我们这儿来闹你了?” “最近下面那些人越来越不听话了,所谓的规矩森严,就是将我这个大公子的话当成放屁。” 宋濯锦的嘴角,扬起了一个讥诮的笑。 站在门口的孟丹若第一时间拉住了他的手,然后带着他朝屋子里走,男人约莫是在外面待的太久的缘故,一双大手冰凉。 孟丹若呵了一口气,给他用力搓了搓才道:“来闹也是正常,毕竟二弟人确实来了我们这里。” 她并没有打算隐瞒这件事情。 宋濯缨并不相信自己,这其中的条条框框肯定更加麻烦,也只有将这件事情告诉宋濯锦才能去解决。 听了她的话以后,宋濯锦用力眨了一下眼睛。 随后,原本寂静的屋子传来一阵细碎声音。 “大哥,这件事情确实是因我而起。” 宋濯缨就站在不远处低着头,他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宋濯锦的脸色,想到自己如今的狼狈模样,想到之前在哥哥的口中自己一直都是个斯文有礼貌的好孩子…… 宋濯缨撇撇嘴巴,好想哭一哭。 说来说去还是怪他自己不应该去参加那场关于程玉耀的宴会,以至于事情发生了以后,自己成为了那个替罪的羔羊,再难脱身。 “你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宋濯锦看见宋濯缨的第一眼就皱起了眉。 自家弟弟穿的这一身,比外头的乞丐也好不了多少,这身破破烂烂的衣裳他如果没有记错还是弟弟九岁生辰那会自己找人给他做的。 气氛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孟丹若拉着宋濯锦的手往屋子内走。 又让跟在后面的六安和余瑜将房间的门给关上,她抬头看了一眼宋濯缨,低声问:“那我也先离开了,你们兄弟之间有什么问题先说着,若有什么用着我们的地方,再叫一声。” 宋濯缨明显是不想让旁的人知道这件事,刚刚那样询问他都不说,眼下再留在这里,显然有些太不知趣了一些。 “不,阿若你留下。” 是她刚抬起脚准备朝门外走去,身边的男人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眼神里满是较真的对宋濯缨开口:“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背着你嫂子的,即便是我在一些方面,有时候也会请教于她。” 这话明显是在给孟丹若抬面子。 同样也是在向宋濯缨表明,孟丹若在他心里的地位是多么重要。 “二弟明显是有要紧的事情要跟你说,若我留在这里不方便,离开便是,不用这样为难他。”孟丹若不想因为自己让人家兄弟之间的感情出现岔子,宋濯缨明显是十分依赖这个哥哥的,自己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嫂嫂即便是留在这里,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压力。 宋濯锦抓着孟丹若的手,却在此刻用了力。 感觉到男人似乎在此刻跟一个十岁的孩子较劲上了,孟丹若有些无奈的看向宋濯锦。 “你帮了他,理应留下听一听是什么事情,你完全可以不掺和这件事情。” 宋濯锦的意思很明显,他是将今日孟丹若在门口跟那些下人之间的矛盾也算在了宋濯缨身上,常言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谁知道得罪的那些下人,会不会在某个时候给他们使绊子,也许一件小小的事情,就会引起来不可逆转的麻烦。 “嫂嫂留下吧。” “说起来这件事情与嫂嫂也有些关系,之前一直不说这件事情,我是在担心哥哥没有回来之前,我并不了解嫂嫂的品性,嫂嫂会将我再推出去送给那些下人。” 提起那些下人,宋濯缨在那一瞬间身子都有些僵硬了,他朝着孟丹若扬起来一个抱歉的笑脸,再看向宋濯锦的时候,委屈更甚。 他明白的,日后不管程相宜怎么样,孟丹若才是哥哥认定的妻子,他不想让自己和这位新嫂嫂之间存了芥蒂。 西风院的门被关上,也将秘密隐藏其中不容人得知,宜岚院的门却被人猛的推开,程相宜走起来的步伐都有些凌乱,抬眼看见已经跪在自己院子里的赵嬷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个老婆子,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你是蠢货不成?就算是二少爷真的进了西风院,你还敢去西风院找麻烦?” 那些程相宜不好骂出口的话,在此刻由鸢儿骂出来,这小丫头看着小小的一个,骂起人来的时候却十分的凶,一脚就踹在了赵嬷嬷的胸口,将原本跪在地上的人踹翻了过去。 只从她的灵敏度就可以看出来,这个丫鬟之前也是学过一些武功的。 “少夫人息怒,少夫人息怒。” 赵嬷嬷不敢硬刚程相宜,她儿子一家人的性命都还捏在人家的手里,小小孙儿是自己一家人求了多少年才求来,她根本不敢想,就因为自己事情没有办好,全家都因此丧了命! 赵嬷嬷此刻生不如死! “少夫人,奴婢也是担心件事情若是真的传到了大公子耳朵里,会对您和二少爷产生影响,奴婢也是好心的!” 谁能想到孟丹若那个以那样难看的方式进府的新夫人,在最开始不夹起尾巴来做人,反而仗着大公子的威名来威胁自己等人。 “闭嘴!” “我说过了,那件事情你最好烂在自己的肚子里,永远都不要提起,那日在书院的事情就是因着二公子引起来的,日后哪怕天王老子问起来,这件事情也与我们程家无关。” “我二弟那日不过是听了我爹的命令,去书院送了一批宣纸而已,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事情,赵嬷嬷可记住了?” 事情关系到自己二弟的名声,程相宜不得不慎重,她表情严肃的好像刚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鬼,一双眼睛虎视眈眈的看着赵嬷嬷。 好像接下来赵嬷嬷但凡敢多说一个不字,她就敢直接将赵嬷嬷抽筋扒骨。 “少夫人说的是,刚刚是奴婢胡言乱语,那日二少爷只是去书院送了一批宣纸,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咱家二公子如今胡说八道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不仅是书院里的先生,就连咱们府中的老爷,老太爷都敢欺骗。” “二公子说的话,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第三十章:他就是替罪羊 听赵嬷嬷话说到这个份上,程相宜原本可恐的脸色才终于缓和了一些。 “赵嬷嬷你也是宋家的老人了,当初我特意把你调到二公子身边,就是想让你好好照顾二公子,旁的什么事情,我也有眼睛在看,是不会忘记你的功劳的。” “我记得你的孙儿也即将要入私塾启蒙了,到时候本少夫人会亲自去我娘家说一说这件事情,你孙儿也安排进我们程家的私塾。” 打巴掌给颗甜枣是程相宜一贯爱用的计俩。 程家的小私塾虽不如外面的大书院出名,但能进去的全都程家内部的子弟,有些有天赋的孩子,在幼年的时候就会被程家重点培养。 若是下面的仆奴之子有机会成为家族点培养的孩子,那么也可以家凭子贵,鸡犬升天,之后脱离奴籍,做个寻常的百姓也未可知。 赵嬷嬷听完程相宜这番话以后,心脏好一阵乱跳,才摆正了自己的跪姿朝着程相宜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将自己的额头都磕青了。 “奴婢就先提前谢过少夫人了。” 这场交易,她稳赚不赔。 即便是因为这件事情丢了性命又如何,她已经活到这把年纪,若是家中的孩子有这样的造化,百年之后她到了地府,也不会愧对先祖了。 赵嬷嬷走出宜岚院的那一瞬间,哪怕空气中依然冷的吓人,上的太阳也被厚厚的云层遮掩,身上的那股阴寒之气却层层褪去,才有一种终于活了过来的感觉。 …… 西风院,一室寂静。 宋濯锦拉着孟丹若的手坐在一边,宋濯缨坐在下面的位置,重重的吐出来一口浊气,才似哭似笑朝着宋濯锦开口。 “想必哥哥也十分奇怪我为何连你成亲这样的大事都没有出来凑热闹。” “家中给你的消息是我书院忙碌,不便于请假对吧?可哥哥却不曾知晓,其实早在两个月前,哥哥第一次给我传回家书的时候,我就已经被书院给除名了。” 说起这个,宋濯缨满目悲愤。 宋濯锦也是明显一愣,他原以为事情会有多么严重,左不过就是家中的那些事情而已,若是娘亲又说了什么不好的话,或者对二弟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自己一个人就去给二弟摆平了! 亲生母亲不喜欢十月怀胎等我弟弟这件事情,宋濯锦早就已经见怪不怪,相比于自己兄弟二人的身体健康问题,母亲更对父亲后宅里那些莺莺燕燕争斗方面,更有心得。 她讨厌自己不会甜言蜜语哄父亲开心,不如王夫人生的那个妹妹嘴巴甜,更讨厌弟弟还没有出生便让她的肚子上长满妊娠纹,后来费劲了力气才消除了大半,如今还有许多痕迹。 宋濯锦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已经严重到了这种程度,“怎么会被除名?即便是要除名也该有个罪名,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开除你?” 宋濯锦问的问题,也正好孟丹若的疑惑之处,就算是判了死刑,还会给一次申诉的机会呢,宋濯缨好歹也是宋家的孩子,宋家一门三官,官官身居高位,那白鹿书院即便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民间组织,怎么敢惹官? 宋濯缨过了许久才缓过来自己那口气。 他的双眸已经是通红一片,眼底的不甘看的令人心惊,只要是有眼的正常,都能看得出来他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因为有人举报我在书院搞淫禾岁下流的事情,不知道是谁在书舍里迷女干了一名女扮男装偷学的书童,那个女书童醒了以后就闹着要自杀,最后事情闹大了,才知道那女书童是公主身边的侍女,因为得宠,又因为深恋我们书院的一名学子,得了公主的恩典才到了白鹿书院做起来了一名普通的书童。” “本来她的身份就只有院长夫人是知晓的,平日里她也不经常在书院里转悠,甚是根本不会去书舍里扰乱夫子教学。” “偏偏正是那日巧了,我在隔壁书舍念书,准备来年春闱的乡试,却不知为何莫名其妙的在宿舍睡着了,醒来那书童便赤条条的躺在我身边,她身上全是青青紫紫的印子,当场就想朝着墙上撞,也是在这个时候院长夫人寻来了。” 后面的事情即便是宋濯缨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孟丹若禾宋濯锦也猜到了事情的详情。 宋濯缨成了那个替罪羊,已经被院长夫人捉奸在床,他根本没有狡辩的机会。 十岁的男孩虽然还小,但也已经知人事。 宋濯缨百口莫辩,书院又要顾及公主的名声,毕竟女扮男装入书院是不被允许的,这件事情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为了平息公主的怒火,宋家只能选择忍气吞声,认下罪名。 而且,就凭自己父亲那个迂腐的性子,宋濯锦甚至都很怀疑,得知这件事情的以后,也许宋御史是闹着要开除宋濯缨的那些人中,上蹦下跳,闹得最欢的那个。 “那个书童现在如何了?” 宋濯锦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 弟弟才不过十岁,这种事情听起来简直是太荒谬了,可是现实就在那里摆着,毕竟那个女书童才吃大亏的人,他们根本无从辩驳。 “已经跟着公主回宫了。” 宋濯缨撇了撇嘴巴,终于是掉下来了眼泪。 穿烂衣裳,吃残羹剩饭,这些本来就是自己亲爹宋御史吩咐的,他说自己真是王八蛋,好日子过够了,既然不想好好的做个人,那不若就在家里做个乞丐算了! 问为什么在家里做,而不是直接把他从家门中撵出去,因为宋御史要脸! 正是因为有了他的这个命令,那些原本就不好好照顾他的奴才,才有了现在的威风。 孟丹若只是听着就感觉一个脑袋两个大,他不是觉得这件事情有多么麻烦,只是感觉这个手法莫名其妙有些熟悉。 想到这里孟丹若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只听二弟说公主,不知二弟说的究竟是哪个公主?倘若这件事情要还二弟一个清白,还需要去公主面前看看情况。” 孟丹若叹了一口气,微微皱着眉。 第三十一章:似乎以少夫人马首是瞻 “阿若有所不知,这一代皇室之内虽然公主众多,但能让我宋家退避三舍,还能不顾规矩将一个宫女送入书院的,仅一人而已。” 当今的皇后是陛下的继后,那位公主也是陛下第一个孩子被封为大长公主,赐号容安。 整件事情也只有涉及到容安大长公主的时候,自家强势的祖父以及爱面子的迂腐亲父,才会选择将这件事情压下去,让宋家吃下这个闷亏。 “皇家辛秘暂且不提,但阿若应该知晓的,先皇后在世的时候,只生下了两个孩子,一个是先太子,因为当年那桩谋反冤案,惨死牢中,虽然民间一直有流传,说先太子妃当年离宫流放的时候腹中已有孩儿,但是明面上,先皇后这一脉,仅剩下了容安大长公主一人了,皇帝念旧情,又因为先太子的事情到底是他偏听偏信说导致的,便将自己所有的愧疚都补给了容安大长公主。” 索性这个屋子里也没有别人,一时之间宋濯锦反而像打开了话匣子,世人皆知,他是个坚定不移的纯臣,是因为当今皇帝的缘故,他才有机会在这样的文成世家里做成了大将军。 但没有人知道的是……当初在宋濯锦还年幼的时候,第一个教他功夫的人,是先太子。 当年的知遇之恩,是宋濯锦再也没有办法报答的,先太子被奸人按上了谋反的帽子,那段时间人人自危,就连他那位一向迂腐,一向直言不讳的御史父亲,都在那个时候避其锋芒。 当年的宋濯缨不过一个黄口小儿,他更没有办法去帮先太子,于是与所有人都一样,他尽量在遇见与容安长公主有关的问题上,行方便。 孟丹若一时之间有些默然,关于那位躬行尽瘁,正直无私的先太子,其实她的印象也很深刻。 当年百姓都盼望着有一位明君可以接管整个天下,先太子监国的时候颁布的一系列条例,都是有利于百姓有利于社稷的。 可惜,他死了。 “先太子殿下若能……定然是位明君。” 有些话哪怕是面前没有外人也不能说,孟丹若嘴巴动了一下,最后只憋出来了这句话。 宋濯缨在旁边站着,听着自家兄长和嫂嫂的话默默掉眼泪,他如今的遭遇和那位先太子那么相似,都是在莫名其妙中就被人家扣上了莫须有的大帽子,他同情那位先太子之余,其实更心疼自己。 “哥,难道这件事情,我就只能往自己身上背了吗?”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涉及到大长公主,宋濯缨才只能打碎牙齿朝肚子里咽。 他哭的脸都花了,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又红又肿,在见不到哥哥的这些日子里,他被那些下人欺负,被亲父怒骂,被亲母冷落,他连哭都不敢哭。 毕竟是个十岁的孩子而已,他甚至不懂该如何行那些淫禾岁之事! 宋濯锦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确实不好解决,但凡闹开了不仅有损大长公主的面子,对自家弟弟来日的姻缘以及仕途都有妨碍。 “你可还记得那日事情发生的时候,当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比如家中可有什么人去寻你,又比如是闻到了什么东西,还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孟丹若想了想,白日在门口的事情历历在目,程相宜来的那样巧,真的只是为了给自己送那个镯子? 她与那个赵嬷嬷之间一直眉来眼去,最开始的时候,孟丹若并不知道起因,还以为赵嬷嬷虐待宋濯缨是受了程相宜的指使。 宋府中馈事宜虽然说是王夫人全权负责,但程相宜这个儿媳也会帮管大小事宜,孟丹若只以为是程相宜在宋濯缨院中,搞过什么中饱私囊的事情,怕外人发现,所以才会那样紧张。 如今联合之前的事情再想想,她怀疑书院之事或许还有内情,不是她故意怀疑程相宜那姐弟俩,而是这姐弟俩虽有无与伦比的显赫出身,但是做的事情却实在不容人看好。 “特别的事情?” 宋濯缨原本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听见了孟丹若的话以后,连眼泪都止了片刻。 他努力回忆着那日的事,过了半晌宋濯锦开口:“你将那日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部再述说一遍,若是真的想不起来的,写着纸上。” 记忆或许会有偏颇,宋濯锦已经打定主意了会让自己手下的人,再去书院调查一下那日的事情。 宋濯缨虽然爱哭鼻子,但却是个很听话的孩子。 他哭的明明眼泪都止不住,偏偏在得了宋濯锦的话以后,还是乖巧的去那边书桌上开始回忆自己那日发生的事情。 “阿若刚刚似有话要说?” 内堂一时之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宋濯锦把玩着孟丹若的手指,微微抬头看向孟丹若,见她眉心紧锁,忍不住的发问。 “之前在门口的事情将军已经知晓了,但当时还有一个情况,恐怕下面的人并没有告诉将军。” 孟丹若斟酌了一下,决定还是把当时的详情都告诉宋濯锦,这件事情最后还是需要宋濯锦去处理,自己现在给他多提供一些思路,也许接下来调查真相,还宋濯缨一个清白,也会更容易一些。 宋濯锦没说话,在等孟丹若开口。 这么多年的相处,宋濯锦早就已经理解了她的一些小毛病,比如紧张不知所措的时候,她的眼睛总是不敢看着自己的眼睛。 所以,这件事情让阿若很纠结? 宋濯锦不知真相,所以不愿意打乱她的思路。 过了良久,直到孟丹若轻叹了一口气,才缓缓开口:“阿若只是一种感觉,也不知道自己所见是不是真的,也可能仅仅只是因为我和程少夫人之间关系不睦,对人家多多少少是带了些偏见的。” 孟丹若先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然后抬起眼睛来直视着宋濯锦:“当时赵嬷嬷与我之间对峙的时候,少夫人恰好过来给我送礼物,而那位赵嬷嬷在说话的时候,似乎总是以少夫人的话马首是瞻。” 第三十二章:赵嬷嬷的主子不是你 孟丹若的话说到最后甚至几乎不可闻。 这话才刚说完,她的脸就已经微微泛红。 “将军,也许是我感觉错了。” 两个人目光就那样对视着,宋濯锦原本捏着孟丹若手指的手,忽然紧了两分。 “将军若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也可以去调查一下那位赵嬷嬷,虽然是御史大人说了不给二弟好衣穿,不给二弟好饭吃,但就那样擅闯西风院,也可以看得出来赵嬷嬷此人作为一个奴婢,似有不妥。” 孟丹若看着宋濯锦的眼睛,这一次再也没有闪躲目光,眼神清澈又认真,不带半点私心。 “阿若,是不是吃醋了?” 气氛僵持了片刻,就在孟丹若都要怀疑是不是她针对程相宜的态度太过于明显的时候,面前的男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面前的男人满脸都是揶揄,像是想了良久才想明白为什么今日的孟丹若看着有些奇怪。 不过,阿若愿意为他吃醋,是不是就说明了阿若其实并不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自己在阿若心里是特别的,是独一无二的私有物品? 宋濯锦心里似乎有一阵风刮过,吹皱了他满心的涟漪,他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带着明显的期待。 其实在很多时候,他对面前的女人都有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就好像她随时都会离开。 那种感觉十分奇怪,他明明知道面前的女人对他用情至深,否则也不会在面对家里的人那么刁难她的时候,还是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身边。 现在,阿若为自己吃醋了? 宋濯锦心里是十分雀跃的,但碍于他往日的性子,却并没有将这份雀跃表现出来。 孟丹若还以为这个男人是真的发现什么了呢。 都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了,都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了,说起来他们两个人之间也算的上亲密无间可相比于正常相爱的人之间,他们两个的感情到底是因为自己的算计才得来的,而这份真相,孟丹若永远都不会告知宋濯锦。 “让将军发现了啊~” “对啊,我也是一个正常的女子,怎么可能愿意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在认识将军之初,将军身边连个寻常女子都没有,我便误会了将军没有妻子,哪里想到将军在京已经……” “啊?” 孟丹若嘟了一下嘴巴,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只是她的话都还没有说完,面前的男人却一把将她拽入了自己怀里,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孟丹若尖叫出声,而后红云爬满了整张脸。 “将军!” 她嗔怪的看了一眼宋濯锦:“二公子还在隔壁呢,将军也不怕带坏了小孩子。” 宋濯锦会怕吗? 他从来都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不过阿若说的这件事情也很重要,赵嬷嬷并不是从小一直带着二弟长大的那位嬷嬷,是后来才被调到二弟院子里的,那段时间是母亲发现了原先照顾二弟的那个嬷嬷不仅奴大欺主,还经常拿着二弟的东西去外面倒卖,不过我前些年并不在家中,所以并不清楚这个赵嬷嬷是什么来头。” 宋濯锦沉思了片刻,唤来了六安。 “你去找个可靠的人调查一下二弟院子里的人都是什么成分,顺便再安排几个人去白鹿书院调查一下关于二弟在书院究竟怎么回事。” “再特别查查,二弟被白鹿书院除名的那段时间,程家那边有没有去人!” 六安一向听命行事,哪怕心中对于眼前说的这些事情有些疑惑,但还是顺从的出门去。 宋濯缨在这个时候也将那日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记录下来,白纸黑字一共三张,上面的字体工整俊逸,一看就知道在最初学习练字的时候,就费了极大的功夫才练成了现在的样子。 孟丹若也趁机看了两眼,从最开始辰起洗漱,就连什么时候如厕,什么时候和什么人聊了两句话,都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忍不住的抬头又看了两眼窝囊模样的宋濯缨,看不出来这孩子至少在记忆力方面,十分强悍。 “你这里写着,午时去书舍读书之前,曾经喝过一碗甜汤?我记得,你之前从未有过午休结束后喝甜汤的习惯,小时候你最讨厌的便是甜汤,如今怎的又爱喝了?”宋濯锦指着墨迹还没干的宣纸,并没有抬头看宋濯缨,但是他给宋濯缨的压力依然强悍。 宋濯缨已经不哭了,只是眼眶还红红的。 他蔫头耷脑的开口:“从前是不愿意喝的,但后来有了几次阿娘学着要给父亲做羹汤,但是又担心自己做的太难喝,怕父亲喝了不舒服,便强行送到了我这里,让她身边的那位嬷嬷,盯着我喝下去,喝着喝的便也喝习惯了。” 如今在宋濯缨看来,有了书院的那件事情以后,眼前的这些事情都算得上是小事。 只是这话落入了宋濯锦和孟丹若的耳朵里面,两个人都是忍不住的皱了皱眉。 因为担心自己男人喝了不舒服,就把自己做的那些失败品喂给儿子,这个当娘的也够奇怪的。 孟丹若先天的听到这种事情就感到不舒服。 但是碍于面前的两个男人都是周夫人的亲生儿子,自己这个半路出家的儿媳更没有资格说什么。 “那甜汤是赵嬷嬷给你送过去的?专程送过去的,还是在书院小厨房特意给你做的?” 宋濯锦的手继续往下翻,刚好看见了赵嬷嬷的名字,联想起之前孟丹若说过的话,脸色忍不住沉了沉,之前二弟那边才赶走了几个奴大欺主的恶奴,现在这个赵嬷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成? “白鹿书院山脚下有咱家的产业,书院里不许家仆跟随,只让带着一个书童,母亲担心我一个人在书院住不好,才让赵嬷嬷那几个人住在山脚下。” “对了,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日赵嬷嬷送甜汤的时候,比寻常晚了半刻钟,虽然玩的时间很短很短,但因为我日常读书时间都是安排好的,正常我午睡醒来小五子就会把东西摆在我的床边,但那日我都已经开始洗漱了,甜汤才送来。” 宋濯缨哪怕小小年纪也发现了不对劲。 “难道是赵嬷嬷害我?” “可是在此之前,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个书童是女子,她连书院都进不去,就是如何设下的局?” 宋濯缨脸色惨白,瞳孔微缩。 有些话宋濯锦不好开口,孟丹若看着他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幽幽开口:“赵嬷嬷当然不知道那位书童的事情,就像二公子也不知道赵嬷嬷的主子其实根本不是你一样!” 第三十三章:将军不会年纪轻轻就不行了吧 这话好似晴天里的一道霹雳。 “赵嬷嬷还有第二个主子?” 宋濯缨这下连哭都忘记了,他瞪圆了眼睛,看向孟丹若的眼神还带着三分诧异。 “二公子想一想,当初照顾你的那些婆子被王夫人发落了以后,赵嬷嬷是打哪里来的?” 赵嬷嬷可不是府内的家生子,这些消息早在进府之前孟丹若就已经打听过了,只不过顾及会被宋家察觉,所以并没有打听的特别仔细。 “当时那恶奴被母亲处置了,阿娘嫌我事多不愿意管我,女学那边二姐也有事情要忙,母亲更关心二姐的安全问题,所以我院子里的人是……程嫂嫂安排的!可…就算赵嬷嬷真正的主子是程嫂嫂,我与程嫂嫂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在这件事情上害我?” “倘若因为我的这件事情曝光出去,败坏了我们宋家的名声,日后她的孩儿降世,肯定也会被这件事情所累及,难道她就不怕……” 宋濯缨甚至一瞬间有些脱力了。 一个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人,突然之间被人推到了他的面前,告诉他就是这个人陷害了他,让他怎么可能去相信这才是真相。 “所以事情还有待查询。” 宋濯锦一锤定音,看样子不想再让孟丹若涉及这件事情里面去,又是关系到公主,又是关系到程家,他怕这件事情最后哪怕已经解决,但某些人会因为不敢得罪宋家,而把痛恨的目光放在孟丹若身上。 阿若只是一介弱女子,冬日里刮点儿寒风,怕她被吹着,夏日里晒晒太阳,都怕她晒伤。 自己的女人只有自己能维护,这是这一次回京,宋濯锦体会最深刻的事情。 “你从何处来的,再从何处回去,我会安排两个暗卫在事情没有调查之前好好的保护你,但是阿缨,你要记着,你永远都是宋家的二公子,必要的时候拿出你身为主子的气势来,我就不信,莫非他们还敢在宋家动你一根手指?” 毕竟是他宋濯锦回来了。 哪怕之前府内下人不把宋濯缨这个二公子当回事,昨天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敢太过分。 宋濯缨沉默的离开。 他身上的衣裳依然没有换去,毕竟是宋御史亲自下的命令,而且不让他从正门离开,也是宋濯锦出于对孟丹若的保护。 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绝不能让外面的人察觉到这件事情亦有孟丹若在中间掺和。 天色已经暗了,孟丹若陪着宋濯锦吃了晚膳。 一直等到入睡前她才想起来问宋濯锦:“之前二公子曾经说过这件事情跟我也有些关系?” 但因为那件事情太过于惊世骇俗,以至于让她忘记了问这件事情,跟她能有什么关系。 原本还抱着她纤细腰肢的男人,在听见她这话以后,一向沉着冷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些皲裂。 孟丹若对这件事情更加好奇了。 “夫君若是不方便说就算了。” 欲擒故纵向来是孟丹若针对宋濯锦的拿手好戏,她明明内心非常想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却在男人欲言又止的时候,选择了直接放弃。 看着面前美人情绪低落,宋濯锦瞬间不忍心了。 “其实是那位公主殿下对我,亦有些偏爱之心。”宋濯锦很少有这样一言难尽的表情。 容安大长公主年少丧夫,后来因为皇帝的宠爱,在公主府里养了三千面首,风流的名头世人尽知,宋濯锦天生长了一副好皮囊,她自校场见过宋濯锦马背上的风姿以后,便恋恋不忘,一直到宋濯锦三年前被迫娶了程相宜,却依然记在心头。 日后孟丹若少不了要去参加各种各样的宴会,见到容安大长公主的机会太多了,宋濯缨有这方面的考量也是正常的。 孟丹若听完宋濯锦磕磕绊绊的向自己讲述这些事情以后,脸上的表情越发的古怪起来。 她捏了捏宋濯锦的脸,有些发硬却极其富有弹性皮肤,手感非常好,嬉笑着调侃道:“将军的姿色远比寻常女子还要倾城,也不怪公主多年恋恋不忘。” 这话落入了宋濯锦的耳朵了。 醋味好像更重了一些。 宋濯锦一把捉住了她原本捏在自己脸上的手,那张原本就有些绯红的脸,慢慢靠近到孟丹若面前,然后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直接用唇堵住了她的嘴巴。 一吻结束,孟丹若的气息都乱了。 她浑身软的不行,两条腿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就在她以为男人今夜无论如何是不会放过她的时候,原本将她抱在怀里的男人,却忽然站了起来。 ??? 这是最做什么? 孟丹若眼神瞥到宋濯锦腹下某处,她刚刚分明摸到了……挺硬的…… 这人不会年纪轻轻就不行了吧? 就在孟丹若胡思乱想的时候,不知情的男人却已经走到了屏风后面,端着一个朱漆色的盒子回来。 “这是?” 孟丹若不明所以的抬头。 男人快步走到她跟前,在床边坐下。 “阿若打开看看?” 然后直接将盒子推在了她面前。 孟丹若拿着入手有些冰凉的盒子,因为盒子太重,只能暂且放在自己膝盖上借力。 “咔” 只听着一声清脆的声音,盒子被她打开了。 原本不算怎么明亮的房间,瞬间被珠光宝气所占据,孟丹若一时之间连眼神都呆滞住了。 想起来白日里自己见过的那长长嫁妆单子,不是说那已经是他的全部家底儿了吗,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的金银首饰? 就连天底下最罕见的夜明珠,这里面都足足有四颗之多!听说前些年东海岛屿那边给皇帝进贡,也不过才进贡了八颗而已。 “将军,这……” 孟丹若有些无辜的看向宋濯锦,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是赔礼。” 宋濯锦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淡定,但在刚刚她打开盒子的时候,因为她眼神中露出来的惊艳,面前的男人向来冷峻的脸上,分明添了几抹笑意。 赔礼? 孟丹若瞬间想起来昨日新婚夜的事情。 当时六安一连报了好几家带头公子,所以今日他从皇宫里之所以回来晚了,是因为去给自己要赔礼了?一瞬间,心里莫名出现了星星点点的慰藉。 再度抬起头来的时候,孟丹若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宋濯锦将她手中的盒子放在了一边,即便是已经替她讨回来了赔礼之物,却依然还是感觉这件事情上委屈了孟丹若。 “阿若,世家之人向来如此要面子,我原本想让他们亲自过来给你赔礼道歉,但昨日涉及的人员实在太过于众多,幕后之人程玉耀又没有在第一时间抓住他的把柄,哪怕程相宜那里已经露了馅,但……” “事情生生被我父亲给压下去了。” “这件事情是我委屈了你,日后我一定会继续帮你讨回来。”宋濯锦替她抹去脸颊的泪,满目心疼。 主要也是她才刚刚进府,宋濯锦不想让她才进府,就面对着所有人的针对。 “将军,是你对阿若太好了。” “我从未想过昨天那种情况,您还会替我去出头,我以为在那种情况之下,你也会像所有人一样对我说,大喜的日子,忍忍便罢了。” 孟丹若终于控制不住了自己的哭腔。 第三十四章:等着程玉耀身败名裂那天 女子的哭声,像一根根针扎进了他的心里。 宋濯锦只是用力的将人搂在自己怀中,千言万语都在此刻化成了一声叹息。 “我怎会让阿若忍气吞声。” 西风院正房内烛火摇曳,一连叫水三次。 与这边的和谐不同的云家正院这边,低气压几乎蔓延了整个院子,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大声说话。 “好好的,你去宋家惹那个煞星做什么?” “为了他从边疆带回来的那个妖女,他连他爹他都敢反驳,甚至还要闹着分家,那家伙看着是你们这一代里最出色的儿郎,但是他年纪还小的时候做的那些混账事情,十个你们也抵不上他一个!” 年长的男人在上位痛刺下面跪着的年轻公子,若不是有旁边的妇人拦着,手中的鸡毛掸子已经抽在了年轻公子身上。 “爹,这件事情也不是我们想要去的呀。” “是程玉耀!” “是他说,宋濯锦新娶的那个小媳妇儿跟个哭包似的,一动不动就要掉眼泪,别说嫁进门以后被宋家给站规矩了,您是没有见着,宋濯锦那家伙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入府的那日,不仅连轿门都没有踢,说什么怕吓着他的娇娇娘子,就连跨火盆等一系列的习俗,都是他抱着完成的。” “我们那不是也好奇,也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够值得宋濯锦这个别的女人扯扯他的衣服,都要暴跳如雷的性子,珍而重之!” 年轻公子实在委屈,他们本来只是想去洞房那边瞧瞧新娘长什么样子而已,丢苍耳这个馊主意,本就是程玉耀后来强行给他们加上去的。 那几个脑子不清醒,眼皮子浅的东西,被程玉耀几百两的银票就收买了。 这才将他们一起都给祸害了。 “不知廉耻的蠢东西,那程玉耀本来就是宋濯锦的小舅子,自己的姐夫不待见自己姐姐,还为了别的女人闹的不可开交,人家那是拿你们当枪使呢。” 上年纪的男人终于气急了,他没想到自己生的儿子是这样一个蠢货,摸起自己手边的茶杯就往地上砸,怒目圆睁的模样,恨不得将面前年轻公子的脑袋给掀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 “爹!” 被吓了一哆嗦的年轻公子猛的一躲。 “别叫我爹,你是我爹!”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这件事情,那个宋濯锦在我这里讹走了多少东西,那是我将近一整年的俸禄!” 若只是一些金银细软还好,偏偏那东西要走的都是一些有钱也买不着的宝贝。 “日后给我离程家那个二公子远一些吧,免得让人家给你卖了,你还兴高采烈的替人家数钱。” 类似的场景,在京城各大家族里发生。 一时之间,程玉耀这个名字成为了京城各大家族贵公子之间,最令他们厌恶的人。 这个狗东西自己想为自己姐姐报仇,自己不敢出力,担心被宋濯锦找上麻烦,就拿他们这些人当枪使,这小子一包袱坏水,云家公子打定主意日后要把这笔账再讨回来。 素日一早,六安回来汇报情况。 孟丹若刚与宋濯锦一起用过早膳。 听着六安的汇报,宋濯锦的眉心紧紧皱起。 这些事情他并没有避讳着孟丹若,年轻的女子乖巧的坐在他身边,静静的听着他们两个之间的谈话。 “将军吩咐给属下的事情,属下已经派人去白鹿书院连夜探查,但是有关于这件事情的消息,被书院那边封锁的特别严密,相关涉事的人都已经被处理,一连打死了几个书童,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但属下发现了另外一件事情,那日正好是程家书商去给书院送宣纸等一系列文房用具日子,不知为何,那日带着商队去送东西的人,并不是程家二房那位庶三公子,而是安排程二公子带队去的。” 这件事情果然是和程玉耀有关系。 怪不得昨日程相宜的神色有异,宋濯锦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关于二弟院子里的那些下人呢,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赵嬷嬷原先是程少夫人的陪嫁嬷嬷,自三年前被安排在二公子院子里,一直都在凭着自己的身份在二公子的院子里作威作福,又因为府内对二公子的忽视,和有人给赵嬷嬷撑腰,以至于二公子这三年来受了许多委屈,每当他想要告知府内主子的时候,便会遭到赵嬷嬷的刻意打压!” “久而久之,二公子就不愿意对外人说这些事情了,心理方面也产生了一些自怨自艾的情绪。” 穿破衣,吃馊饭,确实是宋御史的命令不假。 但在此之前宋濯缨过得日子,也不见得是什么好日子,孟丹若将这件事情的上下联系,盘算着这件事情中程相宜出了什么力,眼神微眯。 六安继续开口:“变故是从半年之前开始的,先是赵嬷嬷那段时间忽然手里多了一笔巨款,甚至还在郊外买了几十亩良田,接着是她儿子一家四口,忽然被少夫人调到了庄子上去。” 事情已经很明朗了,宋濯缨八成就是给程玉耀替了罪,程玉耀而今年满十八,虽然还没有弱冠,但听说他后宅里只是通房就有八九,更不要说在什么秦楼楚馆里还有红颜知己。 宋濯缨才不过十岁,哪怕已经知事,这件事情整体看下来,定然是程玉耀办的没跑了。 “只是苦于如今没有确凿的证据,能够还二公子一个清白,若是能够将事情查清楚明白,二公子竟然还能继续回书院去读书。” 而且这件事情若是不查明白,会永远都成为一个雷,不一定在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出来。 侮辱良家女子清白,那女子偏偏还是皇城中最尊贵的那位长公主的亲信,若是之后有人想要置宋家于死地,这就是明晃晃给人家送把柄。 “将军,这件事情还要从公主那边找机会。” 程相宜将这件事情算计的密不透风,就算是他们拿到了有关于程玉耀还是那个侮辱女子的真凶的证据,事情已经闹到了今天这个地步,长公主也够呛会听他们的辩解,甚至还要因此开罪宋濯锦。 毕竟在所有人的眼中,这件事情早在几个月之前就已经结束了,而且还被明令禁止不许再继续查。 “七日后,便是公主举办的腊梅宴。” 宋濯锦眼神微怔,欲言又止。 每年这个时候,容安大长公主便会举行腊梅宴,今年梅花开的那样好,这个宴会便不会推移。 “阿若,我并不想让你前去。” 宋濯锦知道她的意思,可容安并不是什么吃素的人,一旦得罪了她,自己甚至来不及去救人。 “但二公子是将军的亲弟弟。” 孟丹若眼底满是执着,她的意思也很明显。 这个宴会,孟丹若去定了。 而且,她也很期待程玉耀彻底身败名裂那天! 第三十五章:螳螂捕蝉,她想做黄雀 孟丹若从未有一刻忘记过恨。 尤其是在回京以后,哪怕已经在很多小事上让程相宜吃了亏,可那些事情相比于自己家的遭遇,又算得上是什么大事? 不过是丢丢脸面,不过是夫君变心! 阿爹因为捉冬鱼被冻死在湖里,身体直接被冻成了冰雕,后来被人捞上岸的时候,因为程玉耀的那些狗腿子阻拦,不许他们将尸体抬回家,甚至一脚踹翻了阿爹的冰雕,尸体直接被摔成了几瓣。 从年那年冬天起,孟丹若就再也见不得鱼。 不管是做的多好吃的鱼,只要是摆在她面前,便会让她感觉有一股浓浓的腥味,能直接吐个昏天黑地,之前在边疆的时候有个厨娘不信邪,也是看不上她这个用身体勾住将军的坏女人。 故意弄出来了一桌子的全鱼宴,那次孟丹若吐了一宿,最后胃里已经没有东西,吐出来的全部都是酸水,整个人昏迷了足足三天。 她畏惧的哪里是鱼? 分明是从前自己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的东西,最后却成为了夺走自己父亲性命的利器。 接下来几天的日子倒还算平安无事。 程相宜亲自送过来的那个手镯,孟丹若也已经找大夫给看过了,她倒是舍得下本钱。 最烈的马麝浸泡过的镯子,若非她从始至终都不相信程相宜这样的人会有好心,根本没有让自己身边的人触碰过,也许哪个无辜的人就要受了连累。 程相宜果然是个用心歹毒的人。 她从来都没有看错过这个人的毒辣本性。 明日便是容安大长公主的宴会了,一大早有宫人特意给宋府送来了请柬,一式两份,分别邀请了程相宜和孟丹若两个人。 “听说程少夫人原本不打算去这个宴会的,连此番去宴会要穿的新衣都没让人做,谁料到往年府内只给送一份,今年却送了两份。” 长廊下,有两个丫鬟一边端着东西往里面走,一边探头探脑的跟旁边的丫鬟八卦。 “恐怕公主府那边就是担心咱们这两位夫人,有哪一位会不去,所以才会专程送两份儿,从前长公主殿下对咱们家大公子……” “见过少夫人!” 丫鬟的话都还没有说完,低头就看见了自己面前多了一双脚,顺着衣裳往上看,正好看见了程相宜那张冷清的脸庞,眼底带着别人看不懂的冷意。 “不好好做工,还有闲心搁这里说三道四?” “依我看,你们两个小贱蹄子的舌头也别要了,直接割下来去喂狗吧!” 鸢儿适时跳出来替程相宜骂人。 两个丫鬟连忙跪倒在地上,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一边,两个人整齐的抬手自己扇了自己两巴掌。 “少夫人息怒,是奴婢们嘴贱。” 鸢儿还想继续骂人,甚至已经按耐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脚,最后一人踹一脚,让这些不知死活的贱人长长记性,省的在背后说三道四。 可惜她刚抬起来的脚还没有踹出去,就被旁边的人给拉住了:“先去给母亲请安要紧,不过是一些不足为道的事情,莫要在这种事情上耽搁。” 程相宜这个主子倒是淡定多了。 听了她这么说,两个丫鬟瞬间磕头谢恩。 鸢儿愤愤不平的跟在程相宜的身后,两个人一路朝着王夫人的住处去。 “少夫人,您就是太仁慈了,让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跑到您面前来耀武扬威,今日不过是容安大长公主送来的请柬与那边一式两份,府内就已经有人说三道四,来日等那边安顿下来,是不是就要开始肖想您手中的管家权?镇国大将军夫人的位置,如今说起来是您的,来日咱家将军请了诰命,这诰命究竟是谁来受封,您又怎么说的准?” 鸢儿话语之间全是对程相宜的怒其不争。 其实还有更难听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就凭现在将军对那位的偏心,越过程相宜的位置去,如今看起来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 但是自家少夫人还是这样淡淡的,对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甚至此前还送了孟丹若那样贵重的一只镯子,一副软柿子的模样,多无能! 王夫人的院子已在眼前,程相宜忽的停下了脚步,眼神里面满是哀戚的看向鸢儿。 “你是跟我一起长大的,我自小没有姐妹,只有玉耀一个弟弟,你就相当于是我的妹妹,我的处境你都已经看在了眼中,你觉得我还能怎么办?” 嫁给宋濯锦之前,想着宋家大公子虽然是个平妻生的,却因为他自己争气,后宅内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妾室关系,原以为是京中最顶顶的好姻缘。 可结果呢? 宋濯锦根本就不喜欢她! 他那个所谓的厌女症,如今说起来就是笑话,自己连他的手都没有触碰过,别的女人却已经和他颠鸾倒凤,水乳交融。 鸢儿说的这些话自己怎么可能不明白,在这四四方方的内宅中,她能够依靠的只有夫君宠爱,可宋濯锦不喜欢她,她能有什么办法? 生拉硬拽吗?宋濯锦怎么可能给她机会。 “少夫人,您就是心太善了。” “也许此番去容安大长公主的宴会,正是好时机,正如那两个嘴贱的说的那样,从前咱家将军可是被容安大长公主似为己物的存在,当初您进府的时候,大长公主便在各种宴会上为难您。” “后来也是发现了将军对您实在……奴婢说句不好听的话,那位说起来到底是将军打着真爱的名义娶进府的,大长公主至今都对咱家将军念念不忘,要不然二公子的那件事情,根本不可能那样轻易的解决,少夫人自小就聪慧,应当懂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鸢儿循循利诱的蛊惑着程相宜。 面前原本瞳孔还有些涣散的女子,像是终于有了主心骨,一把抓住了面前人的手,力气之大……等程相宜松开了鸢儿以后,手腕一片通红。 “你说的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程相宜自己低声喃喃了两句,目光逐渐坚毅。 而且就算今日的事情东窗事发,主意不是她出的,计划的执行也不是她,宋濯锦到时候即便发疯要赖在自己身上,也寻不到任何证据。 第三十六章:不可说 西风院内,孟丹若正悠哉悠哉的欣赏完下面人送来的新衣裳,并不知道有人已经决定在明日公主的宴席上,让她成为被吃的蝉。 一连几日都无事发生,就连宋濯缨那边,也被宋濯锦找了个由头又送了两个比赵嬷嬷更有资历的嬷嬷进去,理由是听闻二弟最近不像话,特意从宫里寻了两个教养嬷嬷来教规矩。 宋御史本来就对这个二儿子做的混账事情愤怒无比,甚至恨不得将人掐死,如今有了宋濯锦的介入,他想着反正那日的事情也没有几个人知道,自认为宋濯锦两兄弟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宋濯缨又不可能将这件事情亲自告诉宋濯锦,便欢喜的同意。 这两位嬷嬷到底是宫里来的人,赵嬷嬷顿时不敢方式了,虽然宋濯缨人还在禁足,但是吃喝用度方面已经回复了之前的样子。 孟丹若听着回来那两个暗卫抱怨,之前赵嬷嬷干的那些事情,根本就没有把二公子当人看,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让人又做了两件暖和的冬衣,等宋濯锦哪天有空闲了,让他派人送过去。 若是这东西由自己派人送过去,八成东西根本到不了宋濯缨的手里,就会被哪个人给贪了去。 “二公子可真倒霉,平白蒙受了冤屈,明明是在自己家里,过的还不如外面的乞丐。” 余瑜虽然不知道那日在屋子内他们三个究竟说了什么,但是只看宋濯缨的模样,便也猜到了七七八八,指定是什么后宅算计上的问题。 “明日去大长公主府上,就让云清跟着我去吧。”孟丹若并没有接她这话,而是说起来了另外一件事情,她眼睛用力眨了一下,让原本还想噘着嘴反驳的余瑜,愣愣神。 云清是个利爽的姑娘,顿时眉开眼笑道:“那这一次就由我代劳余瑜妹妹陪着少夫人出门吧,妹妹在府内多休息休息,不用太担心少夫人的安危,我虽然没有妹妹的腿脚,也不是吃素的。” 一连许多日了,这两个家伙总在背后较劲。 两个人都想跟着孟丹若,她端茶,她就拿帕子,她放碗筷,她就布菜。 在没有余瑜到来之前,云清一直给自己的定位都是孟丹若身边第一大丫鬟,励志要做孟丹若的心腹。 谁能想到半路杀出来了一个余瑜,不仅抢占了自己的位置,还处处都比自己会讨主子欢心。 余瑜撇撇嘴,却难得没有反驳她的话。 刚刚姐姐朝着她眨眼睛,肯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给她,她才不稀罕去什么公主府。 这下倒是轮到云清诧异了。 刚想要开口再刺余瑜两句的时候,门外却忽然传来了两声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奴婢出去瞧瞧。” 云清皱了皱眉,然后对孟丹若开口。 一直等到她离开,余瑜才脸上堆满笑容的挤到孟丹若面前来:“姐姐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给我啊~” 孟丹若拉着她的走,往内间走。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孟丹若也算对余瑜有了一番全新的了解,其实相比于云清,在她们两个人之间她更信任余瑜一些。 一是因为她们两个人都是来自于西郊。 二也是……她摸不清楚云清这个姑娘背后到底是不是还有个宋濯锦。 而且对于余瑜,这个姑娘肯定藏着秘密。 为了自己的复仇大计,她必须在宋濯锦面前保持完美的人设,撒娇使性这种都是情人之间的乐趣,一次两次倒也无妨,但是在旁的事情上,比如要对抗的是一整个大家族,她谁也不敢相信。 成婚那日丢苍耳这件事情,幕后真凶就是程玉耀,甚至在程相宜那里已经找到了证据,却苦于不是实锤,所以宋濯锦找麻烦也只是找另外几个人的麻烦,却放过了程玉耀这个罪魁祸首。 昨日在宋濯锦面前,孟丹若虽然也很感动她愿意为自己做到这一步,但还不够。 孟丹若承认自己不是个好人,她太贪心了! 可她与程家姐弟之间搁着的是三条活生生的人命,先太子还在世的时候,也曾提倡过女子入朝为官的政策,虽然最后被当世大儒批判了,这件事情也不了了之,可偏偏却入了妹妹的心里。 当初还小小年纪的她,发下宏愿说,以后也一定会像男子一样站在朝堂上,为生民立命。 可如今再说这些,却全部都成为了她一个人的执念,那些挥之不去的记忆犹如跗骨之蛐,每当她想起来的时候,都是那样的刻骨铭心。 “明日程相宜定然会对我出手的,这段时间她已经积压了自己的情绪太久了,无论是在最开始,她妄想阻止宋濯锦娶我,却助力我摇身一变成为了将军的平妻,还是后来在无数次我和她之间,将军都坚定不移的选择了站在我身边,都足够刺激到她。” 孟丹若拉着余瑜的手在床榻边坐下。 “姐姐,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应该待在你身边才对,云清姐姐固然很好,可我放心不下。” 余瑜顿时急了。 既然明知那边的人明日会做局,才更不应该把自己给支开,况且明日去的还是容安大长公主府,那就不是一个可以讲理的地方。 三千面首恐怕有两千九都是大长公主抢回去的。 她才不管你是不是良家儿郎。 姐姐为了那样的地方,若是没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岂不是白白受人欺负。 “阿瑜,你听我说。” “倘若明日我真的遇见什么问题,或者没有办法从公主府离开,我想告诉你的是,从始至终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这也是我在最开始就选择留下你的原因,我知道你一直都是想把宋府当成你的跳板,倘若能有机会将整个程家拉下马,我想求你去西郊孟家村帮我给孟惜年一家四口扫扫墓,烧些纸钱。” 少女的目光泠泠,让余瑜心下一动。 过往的记忆在她脑海之中盘旋,差一点她就把隐藏在自己心里最大的那个秘密和盘托出。 可余瑜还是忍住了,只是诧异的问:“姐姐难道也是来自……” “不可说,不可说!” 孟丹若松开了余瑜的手腕,只是高深莫测的重复了两遍这三个字:“阿瑜,你可明白?” 余瑜浑身的肌肉都有些紧绷。 过了良久才道:“我明白了姐姐。” 一直等到余瑜离开以后,孟丹若才缓缓吐了一口气出来,她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 原以为此番能让余瑜把心里的真话说出来,看来,还是不成啊! 余瑜,你到底在隐藏什么呢? 孟丹若的目光渐渐定格在关上的房门上。 第三十七章:他就那么讨人嫌啊! 自打第一眼见到余瑜,孟丹若就在她身上嗅到了同类的味道,她没有怀疑过余瑜想给爷爷报仇的心,但在余瑜心里指定还藏着别的事情。 若她只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根本想不到还能出来借势报仇这件事情,倒也不是说寻常人家的姑娘就笨,只是因为出于先天教育,让她们在年幼的时候便以为,所谓的青天老爷,便真能铁面无私。 常言道,长大后学会的第一个教训是报一次官,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也许余瑜那日来北街,根本就不是为了报官。 她本来打算的就是能入贵人的眼,然后想方设法往上爬,一举弄死仇人。 不把余瑜那份隐藏起来的秘密搞清楚,孟丹若就不可能轻而易举的信任她。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但愿她能得偿所愿。 …… 夜已深,余瑜难得有一天睡不着。 她坐在连廊下,抬头看着天空,愣愣的出神。 她这短短的一生才七年而已,却已经分成了上下两个部分,前六年的一切如镜中月,水中花。 只有逃到大周以后跟爷爷相处的这一年,才让她算是真正的为自己活了一次。 可惜她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她以为人生能一直这样平静的过下去! 却忘了百姓不过权贵手中可以肆意碾死的蚂蚁,爷爷死了,让她彻底明白自己的渺小。 原来离开了那个牢笼,她是那么的一无是处。 其实她那日前往北街,根本不是为了报官,从来都是官官相护的,她哪怕把自己的冤屈告到皇帝老子的龙案前,为了所谓的平衡,也不会有人帮她。 其实孟姐姐也猜错了。 她更没有想过借贵人的平台。 她最开始打算的,原本是想将事情闹大,嘎巴一下死在程家门口来着,只要把她的消息传过去,自然有的是人来帮她讨一个公道。 可,偏偏她遇见的人是孟丹若。 爷爷是个普通的丹青师,后来得罪了权贵才在西郊住下,她曾在爷爷的屋子里见过孟丹若的画像。 “呀,你怎么也没睡?” “不会是我哥猜到了我今夜过来,所以特意安排你在这里蹲着我吧?” 余瑜思绪飘的很远,却在此刻被这道声音打断。 只见已经换了一身新衣裳的宋濯缨,再次从狗洞里爬了进来,丝毫没有钻狗洞的羞耻心。 “你又来做什么?” 被打断了思路,余瑜烦的很。 瞥见了宋濯缨那一身的土,生怕他身上的土沾染在自己身上,猛的往后一退。 “我没想碰你。” 宋濯缨看她反应那样大,语气里不自觉带了些委屈,紧张到同手同脚的往后退了退。 “我就是睡不着,正好想问问我哥一些事情。” 天天被关在自己院子里,哪怕现在他的用度已经回复到了之前的样子,还是很担心事情进展。 毕竟关系到他的清誉,他的前程。 “那不行,我不能让你去叨扰将军和姐姐。” 姐姐睡眠很浅,连续今日都没有睡安稳,今日好不容易听了大夫的话,喝了助眠的药,将军眼下正陪着姐姐休息呢,怎么能让他打扰了去。 “好吧。” 如今深更半夜,他去打扰哥哥确实不太好。 按照哥哥那个臭脾气很可能直接给他丢出来。 宋濯缨也在余瑜不远处坐下了。 两个人相隔并不算太远,却一同如心有灵犀一般齐齐叹了一口气。 “哎” 听到旁边人的声音,余瑜抬头的瞬间正好与宋濯缨对视,却听面前人道:“我看着我姑娘很开朗活泼的人,也有愁的睡不着的事情啊?” 他自小因为际遇,其实很少跟人交谈。 上次余瑜一把将他从狗洞里拽出来的样子,实在过于英武,倒是让宋濯缨记在了心里。 他原以为像余瑜这样的女孩,该是无忧无虑的。 “你管我!” 余瑜根本不想搭理宋濯缨。 索性收回来自己的视线,望向远方。 “人活着谁没发愁的事,坐在金銮殿里的皇帝老子难道就没有?嗤,二公子自己在这里坐着吹冷风醒神吧,恕不奉陪。” 私人空间被打扰,余瑜明明比宋濯缨还小两岁,却像个小大人一样,转头就走。 哭包宋濯缨瞬间又开始有水雾汇集在眼眶中。 他就那么讨人嫌啊! 他只是想跟她说说话而已。 一夜无梦。 孟丹若早早醒来,尚且不知昨夜余瑜两句话就给二公子气哭的光辉事迹,招来云清洗漱。 “少夫人,天不亮的那会儿余瑜那小丫头就出门去了,奴婢问了她一嘴去做什么,只说自己这些日子在府内待的压抑,想要出去透透气。” 云清端着一盆热水进门,她和余瑜住在一处,清早才醒来就发现了穿戴整齐的余瑜欲出门去,也没有忍住的多问了两句。 “她到底不是卖入我们府内的丫鬟,前些日子将军说过了,之前在西郊寻人的那些歹人如今已经退去,她向来是个知道轻重的姑娘,日后她若再有离开府内的情况,不必再跟我汇报。” 孟丹若将耳饰给自己戴上,眼睛眨了一下。 其实她早就想到了余瑜会在宋家待不下去,原以为这个时间会更早一点,却不曾想到今日才离开。 孟丹若思索了一下,想来说昨日她给余瑜说过的那些话,到底是入了她的心里。 “少夫人,马车已经在外面等后了。” 用过早膳后,一个婆子匆忙来报。 孟丹若这边也收拾妥帖。 行至门口,只余一辆普通的小马车孤零零的侯在那里,马夫看上去也十分不专业,不仅没有下马车来迎接,反而大大咧咧的坐在马车上抽着旱烟。 孟丹若远远的就闻见了烟味,呛的直皱眉。 “谁教你的规矩!” 云清立即上前制止,满脸怒容。 她明明记得府内有四辆大马车,今日除却首辅大人去内阁坐了一辆,去掉程少夫人那辆,怎么也该还有两辆马车侯着! 可现在这么一辆破破烂烂的小车在面前摆着,哪怕是地位最低贱的商户都不会坐。 今日去容安大长公主府的非富即贵,他们却把这点小破马车给弄了出来,摆明了是想给少夫人难堪。 “少夫人勿怪。” “奴才也是临时得到了通知,府内的其他马车都已经支出去了,唯有奴才一人还侯在府内,给各位主子应急。”马夫笑嘻嘻的从马车上跳下来,满脸都是讨好的到了孟丹若面前。 他们就是在赌,赌孟丹若根本不敢不去大长公主的宴会,更不敢在这种时候迟到。 第三十八章: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孟丹若微微一笑,却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大发雷霆,而是看着面前的马夫,眼底流露出来一点森然。 “这么说起来,还是我麻烦你了?” 女子柔和得眉眼直直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语气也是他从未听过的温柔似水,偏偏这样的话才落入男人的耳朵里面,却让他好似如芒在背。 “小的不敢。” 马夫连忙低下头去,姿态放的极低。 “少夫人,那咱们现在怎么办?难道只能坐这辆马车去了?”云清哪怕再机灵的一个孩子,如今也着急的额头都开始冒汗,而且自家少夫人身子一贯不好,眼前的马车破破烂烂的,别说暖炉熏香了,恐怕坐上去都不会舒服。 可现在程少夫人已经离开。 距离宴会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被人耻笑或许也只是一时丢了脸面,但得罪了大长公主就是寸步难行,今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安然回府。 “吁” 就在此时,一辆飞奔而来的马车正好停在了门口,马车虽然比不上正常宋家的大马车豪华奢靡,但该有的基础设备都是齐全的,孟丹若乘坐这辆马车前去公主府既不会显得僭越,也不会寒酸。 再往前面一看,马车前面驾车的车夫旁边,赫然坐着瘦瘦小小,却意气风发的少女余瑜。 “姐姐,我没来晚吧?” 为了租这辆马车,她可废了不少的功夫。 “来的正是时候。” 孟丹若眼底漾起一阵涟漪,对着自己身边的云清开口:“你瞧,这救场的人这不就来了!” 她们一行人看都没有再看那个破车的车夫一眼,径直走到了余瑜那辆马车面前。 孟丹若扶着云清的手臂坐上四平八稳的马车,前面余瑜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云清姐姐,今日的这一番对比,可是我抢了头功。” 女孩得意洋洋的声音,让云清哑然失笑。 刚刚在门口站着时的那种束手无策,让她真的以为今日无论怎样都避不开这个局了。 “是是是,余瑜最厉害了。” “云清在这里,自愧不如,向你认输。” 爽朗的女子也不是什么输不起的,当下就承认了自己不如余瑜,车子外面也在同一时间响起来了女孩轻松愉悦的吹口哨声音。 坐在马车内的孟丹若,选择闭目养神。 只是没过太久,她便感觉到了来自云清那个方向,极其令她难以忽视的目光。 “?”孟丹若适时睁开了眼睛,正好瞧见了云清欲言又止的模样。 “少夫人,奴婢心中还是有些疑惑,今日的事情明显是临时才发生的,您为何能算到这里,还让余瑜提前去外面寻了辆马车回来。” 若是没有余瑜带着马车回归,云清甚至都想象不到现在的她们该是为难成什么样子。 孟丹若却只是笑着摇摇头:“我并没有安排余瑜去寻马车,也从来都没有想过换马车的事情,倘若今日我真的乘坐那辆小马车前去公主府,这件事情若是被公主殿下知晓,其实最难堪的是宋家自己。” 孟丹若从始至终都没考虑过会不会丢脸这个问题,那辆破旧的小马车又如何,这件事情明显就是程相宜自己安排的,相比于那只泡了马麝得玉镯来害她这件事情,眼前的一切反倒是看上去幼稚了许多。 程相宜想的,无非就是想要让她迟到,让她在公主面前丢人,给公主留下不好的印象。 可不管她今日是如何去公主府,去的早或者去的晚,只要有宋濯锦这个人摆在那里,容安大长公主就根本不会对她有好脸色。 说起来也算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程相宜以为她先离开就可以跟自己划清界限了吗?她们两个如今可都是宋濯锦的妻子,无论嫡妻还是平妻都占着名分呢,无论谁先过去,都会被大长公主一视同仁的讨厌。 若是她们两个一同前往,外面的人还会称赞一句宋家内宅和睦,而今一前一后的赴宴,就算是表面上装的再怎么和谐,也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全天下的人,孟丹若和程相宜之间存在矛盾。 “啊?” 云清显然是被她的回答说懵了。 “我才入府,也没有参加过什么别的宴会,本身也不是京城的人,京中的其他夫人,小姐不会喜欢我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算是我乘坐那辆小车前去,会有人说我正是因为德不配位,才会被宋家那样嫌弃,连出行的车子都是破的。” “可是云清你想想,我和将军的婚事是他在陛下面前求来的,先不管这件事情若是让将军得知会是什么样的情况,万一真的传入宫中去,婚是陛下赐的,礼是皇后娘娘证的,就上升成了是宋家不给那二位脸面,皇家面子何其尊贵,又岂容轻贱。” 说起这个的时候,孟丹若嘴角带了一点淡淡的嘲讽,她赌的从来不是自己是否会因此受到侮辱。 而是上面那些人在博弈之中对自己脸面的看重,看似今日程相宜想让她丢脸,其实落的是上面人最看中的脸面,一旦东窗事发,宋家人只会把程相宜推出来顶罪。 这绝对是个伤敌一千损八百的主意! 话说到这里,马车也缓缓停下。 孟丹若扶着云清的手臂从马车上慢慢下来,余瑜推说自己最怕的就是人多热闹,只在马车上等着。 孟丹若没有难为她,快步走向公主府大门。 她们来的还算及时,眼下门口也聚集了不少刚到府门口的其他夫人。 孟丹若一个也不认识,只是借着这些人的衣裳以及各自下来的马车牌子,按按揣测身份。 当然,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也不少。 “妹妹,你可算来了。” “我还以为你今日要迟到了,赶不上公主殿下的宴会了,正要去公主殿下面前告罪。” 程相宜的声音透过一片嘈杂,准确无误的落入了孟丹若的耳朵里,穿戴一新的程相宜嘴角含着笑意,故意朝着孟丹若来的方向看过去。 她的这一声吆喝,已经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孟丹若的到来,按照她推算的,孟丹若无论如何也没有时间再去找一辆新的马车。 今日这人,她要孟丹若丢定了。 要把上不了台面的帽子,死死压在孟丹若头上。 可入目,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个破旧马车! 程相宜顿时有些诧异的转过头看向孟丹若。 “姐姐在找什么?” 孟丹若的声音幽幽响起,缓缓靠近到程相宜面前来,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开口:“难道是我没有乘坐姐姐精心为我准备的那辆马车,姐姐现在有些失望了?” 少女的声音犹如穿透墙壁的利刃。 让原本十拿九稳的程相宜,脸色骤然一变。 第三十九章:高下立见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程相宜的反应比孟丹若想象中的还要大,到底是做了亏心事,孟丹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 “姐姐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忽然身体不舒服了,早上姐姐走的那么着急,我还以为姐姐是不愿意同我一起前来呢。” 正好在这个时候,原本周围聚集的人都因为程相宜刚刚喊出声的那一句,看了过来,两个人如今算是顶在风口浪尖上,孟丹若这一句才刚落下,程相宜便感觉一阵如芒在背。 “不是说这位程少夫人最是不争不抢,很随和清冷的一个人么,怎么眼下看上去倒像是她欺负了这位刚进门的新少夫人?” “旁人家的事我们又如何知道,不过正如外面人说的那样,这二位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周围扬起来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 程相宜的脸色如翻书一般快速冷淡了下去,她原以为自己刚刚那一嗓子引来众人围观,是可以让程相宜丢人现眼的,没曾想眼前的女子看着年轻,心思却着实不少! 不能因为这么一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反倒是污了自己的名声,程相宜想过来这个坎以后,立即换了一张笑脸看向孟丹若:“怎么会呢,我早上起的早,母亲昨日就说想吃南街玉门楼的点心,瞧着妹妹还没起床,便先行了一步,并不是故意没等妹妹的。” 她很快就给自己想好了借口,脸上的笑容愈发熟练了起来,好像两个人之间真是亲密无间的姐妹。 孟丹若很捧场的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臂,亲昵的冲着程相宜撒娇:“我还当是姐姐不喜欢我,不愿意跟我一起同行呢,今日早上我还以为急急忙忙出门忘记戴姐姐给我的镯子,好生担心了一会儿姐姐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生气。”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程相宜因着孟丹若忽然伸过来的手,而浑身一僵。 她很不喜欢陌生的人接触自己的身体。 偏偏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却不能直接推开孟丹若,只能强忍着自己愈演愈烈的暴躁情绪,嘴角扬着假笑,一个劲的朝孟丹若解释,不会嫌弃她,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生气。 恰好此刻,公主府里也出来了管事。 原本聚集在她们两个人身上的视线,也在同一时间转移,察觉到没有人注意自己以后,程相宜在第一时间甩开了孟丹若的手。 “姐姐,小心戏演多了,入戏太深啊~” 孟丹若娇娇弱弱的强调落入程相宜的耳朵里面,她知道眼前这个该死的女人就是在光明正大的嘲讽自己,偏偏她却不能在这种时候反嘴回去。 两个人之间的战火,一触即发。 等到程相宜终于想好了该如何反驳面前人的时候,孟丹若已经扶着云清的手,身姿摇曳的跟随着大部队朝着公主府内走去。 容安大长公主府内,果然是一片奢靡。 孟丹若还真没见过如此奢华无度的地方,恐怕比起皇宫里面,也不差分毫。 她不想在这时候出挑,只是跟在人后。 领头的管事将她们带到了一处凉亭中,萧瑟的寒风吹得每个人都瑟瑟发抖,却没有一个人敢质疑。 因为容安大长公主这人的脾气,属实很坏。 往年她办理这样的宴会,也总是很会别出心裁的折磨人,但却从来都没有过让他们进门以后就吹冷风的先例,尤其是此处三面都是池子,夏日的时候这里或许还很凉爽,又因为池塘里种着各式各样的荷花,是大长公主府中难得一见的景致。 可如今却是寒冬啊! 凛冽的寒风吹的人脸上刮的生疼,池塘里早就已经结满了冰碴,隆冬之下只有荷的残颈还遗留在冰面上,看上去就萧索无比。 谁还有什么参加宴会的心思。 孟丹若也很冷,不过相比于身边这些养尊处优的贵妇人以及千金小姐,她这从村子里出来的身子骨,看似弱不禁风,此时此刻到底所有人还能撑一些。 她不动声色的把自己怀里的暖炉塞给了云清,刚刚她摸到过了,云清手指骨比池子里面的冰碴还要冷上三分,与之恰恰相反的是,孟丹若的手好四阳春三月的暖阳,刚触及到的时候云清眼神都清澈了。 “少夫人?” 云清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眼下已经有不少夫人将丫鬟的暖炉要到了自己手里,更有甚者那过分的,还要丫鬟当场脱了外衣。 云清舌尖抵住了牙关,眼前的区别完全映入她心里,原本尘封的心突兀的打开了一道口子。 主子和主子之间,又怎么能一样呢? “少夫人,奴婢也冷的厉害。” 时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道细微的声音忽然在人群中传开,孟丹若和云清的眼神一起朝着声音来远处看去,却见刚刚还十分体面的程相宜,才撑了这么一会儿,就已经撑不住了,她过分的直接将手伸入了鸢儿的袖筒中! “闭嘴!” 或许是因为现场太冷了,已经冻僵了程相宜的脑子,她低声呵斥着鸢儿,连身子都已经躲在了她的身后,想要借着丫鬟的血肉之躯为自己挡风。 那丫鬟已经失去了外衣,此刻冻的嘴唇青紫。 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要活生生冻死在这里了。 周围人的眼睛里,多少也露出来了一些不忍,有人想要上前去劝说程相宜,莫要在这样的时候太过分,虽然每年的腊梅宴,大长公主都会对她们进行一番刁难,但是绝对不会真正的伤害到她们的安危。 而且指不定大长公主的人就在哪一个地方瞧着她们,万一她们做的太过分了,惹的大长公主不悦,也许到时候为难的就是她们现在所有人。 可程相宜好像完全看不见在场人的眼神一般,她只感觉自己冷到了骨头里,尤其是今日出门的时候,她为了好看,为了凸显孟丹若的小家子气,她连厚毛的披风都没穿,只穿了件银狐绒的百蝶袄子。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不能今日没让孟丹若丢脸,反倒是自己在公主府被冻出毛病来! 刚刚她可是眼睁睁瞧见了孟丹若将自己的手炉交给了那个叫云清的贱丫头。 “姐姐,我这还有个手炉不若也给你吧。” “鸢儿再怎么说也是你的贴身丫鬟,若是今日在这里冻着,日后还怎么好好的服侍你?” 孟丹若只是和程相宜遥遥对望了一眼,看瞧出来的这个人心怀不轨,于是往前走了两步,把原本属于云清的那只手炉,往程相宜面前推了推。 程相宜根本没有想到她这么敏锐。 看着推到自己面前来的手炉,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孟丹若:“这好像并不是你之前用的那个吧?” 第四十章:这就是世家小姐的风范? 程相宜原本的意思是想说,这样来历不明的手炉,看着也十分破旧,十分难以上的了台面,也配被她拿出来充当人情? 可是这句话本身就带着莫名其妙的歧义,话才刚一脱口,就引得旁边的其他人狠狠一皱眉。 孟丹若更脸色一变,有些为难的开口。 “姐姐,实在抱歉,这只确实不是我之前用的那只,但刚刚我的丫鬟云清已经冻得浑身僵硬了,我才将我的那只给了她,这只原本是我之前给云清配置的,是我思虑不周,忘记了这样的东西怎配得上姐姐尊贵的身份。” 孟丹若满脸都是无地自容,接着又把手中那只原本已经推出去的手炉收了回来。 “既然姐姐看不上,还是我自个儿用吧。” 姑娘委委屈屈的开口说着,好像屈辱到了极致。 她明明是好心好意的将自己的东西送了出来,在这样寒冷的情况之下,她还愿意分一个手炉出来,就足以见得她的善良! 偏偏那个得了恩惠的人在做什么? 人家嫌弃这个手炉太过于破旧,甚至已经惦记上了她之前用的新的手炉。 程相宜眼睁睁看着还冒着一丝热气的手炉又被孟丹若毫不留情的收了回去,她今日出门只想着不愿意跟孟丹若一起坐车出门,根本没有带手炉。 那手炉看上去明显比身边鸢儿的胳膊暖和。 孟丹若分明是在故意戏耍自己的。 程相宜当即就要发火。 “程少夫人,你若是要耍你的大小姐脾气,我劝你还是回你们程家去耍吧,人家孟少夫人好心好意的借你一个手炉已经很不错了,还是因为人家心疼你的贴身丫鬟,才愿意将东西借出来的。” “你倒好,不是好歹也就罢了,怎的还有脸嫌弃人家拿出来的手炉不是新的?” 其中也有那脾气火爆的夫人,立即站了出来替孟丹若打抱不平,原本大家在这个时候就冷的厉害,偏偏还又遇上了这样一个讨人厌的东西。 真是装都不装了! 平日里看上去多么冷清的一个人,却没有想到这才遇见了点事情,就直接暴露了自己邪恶的本性。 那夫人是徐伯爵府的大夫人,出生于武将世家,脾气火爆是京城内赫赫有名的。 又因为平生最爱打抱不平,见不得有人欺凌弱小,便在京城被人取了个诨名“不平娘子”。 “关你什么事?” 程相宜本来就跟这个徐大夫人关系不和,当初还在闺阁里的时候,她就看不上徐大夫人整日里就知道舞刀弄枪,一点儿女子模样都没有,粗鄙无耻。 徐大夫人也看不上她整日娇柔造作,在人前装出来一副清高自持的模样,其实人后虚伪自私。 “哦,我明白了。” “莫非是徐大夫人也忍受不了这寒冷,也盯上了我家多出来的这只手炉,想要分一杯羹吧。” 程相宜白眼珠往上翻,真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真的被寒冷冻住了脑子,又或许是她寻常时候伪装的本来就不是多好,今日不过是暴露了本性。 孟丹若看着她那副无耻的模样,嘴角漾开一丝冰冷的笑意,她还以为这位程少夫人是多么高岭之花的一个人,在选择跟宋濯锦回京城之前,她还以为自己立起来了一个多么可怕的敌人。 原来就是这么的沉不住的酒囊饭袋吗? 有那么一瞬间,孟丹若都感觉可笑。 如今程相宜嚣张跋扈的本钱,不过是仗着自己投了个好胎,自己背后站着程家。 自己一家四口,只想过最寻常普通的日子,不会作死,不会空想,怎么反倒是成为了一种奢望。 凭什么这样的蠢人掌了权,三言两语就能批判掉别人的性命,还能这样无耻的活在世上。 孟丹若只感觉胸腔里都泛起来了苦味。 “你是多么不要脸,才能说出来这样的话?” “程相宜啊程相宜,还以为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程家大小姐呢?我瞧你这程家大小姐也不怎么样嘛,以为强行嫁给人家宋濯锦,就能够安安稳稳做你的宋家夫人了?还能得到宋家的庇护?” “做梦也没有你这样做的!人家宋濯锦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人家情愿在外面找一个回来,也不愿意碰你这样虚伪至极的人!” 徐大夫人是有点缺德在身上的。 她的粗鲁一向远近闻名,又因为从小都是在边关长大的,更学不会世家之间的虚与委蛇,她脸上的嫌恶那样明显,直接骂开了。 程相宜只感觉一股子直冲天灵盖儿的火气涌上心头,那些所谓的规矩,那些所谓的体面再也掩盖不住她的火气,将自己怀里面鸢儿的衣裳一丢。 直接迈着步就朝徐大夫人而去。 她本想去扯徐大夫人的头发,却不曾想被身边的另一个夫人绊了一脚,整个人跪在了徐大夫人面前。 冬日里坚硬的石板,只让人听见了一道清晰的骨头磕在地板上的声音,程相宜疼的龇牙咧嘴。 就这? 这就是世家小姐的风范? 孟丹若到此时此刻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对程相宜太过于看重了,眼前这个女人本就是个蠢的。 “各位夫人小姐倒是好活力呀!” “在这样的寒冬腊月里还能这么热闹,看起来让你们在这里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足以让你们降下去内心的浊火,不若再等半个时辰?” 飒爽的女子声音在背后响起。 一时之间所有人呼呼啦啦跪了一地。 “参见大长公主!” 孟丹若也随着众人一起跪了下去。 唯有程相宜,此刻失态的反着跪在另一边。 “哦,这是程少夫人吧?” “你这反向着是跪给谁的?难道一段时间不见,本公主连你的一个礼都受不起了?” 大长公主的声音很是清脆,甚至让人听不出来这是一个已经而立之年的女子声音。 程相宜猛的转过身来,连忙给大长公主磕头谢罪,她实在不明白,明明今日一行,她是打定主意了要让孟丹若丢人现眼的! 怎么最后反倒是自己丢了大人? 她摸不清楚的问题,孟丹若倒是可以替她解答。 因为从始至终程相宜都太着急了。 她着急想要让孟丹若出丑,着急让所有人都排斥孟丹若,以至于孟丹若不过主动送出来了手炉,就将她原本计划好的方寸,全部打乱。 而且孟丹若很怀疑,眼前这位程少夫人,恐怕有关于内宅的陷害手段,只有那些记在脑子里的理论,根本没有实践出来的手段! 第四十一章:抱上大长公主的大腿 正如孟丹若猜的那样,在她还没有跟着宋濯锦回来之前,程相宜还真没机会去实践她母亲程夫人交给她的这些内宅手段。 她在程家的时候是程家嫡脉独女,又因她父亲程家主只有她母亲一个女人,程夫人把那些脏的臭的都拦在了家门外,以至于她这一对儿女纯坏,却打不了一点高端局,随随便便就能暴露出来自己的本性。 在孟丹若还没有回来之前,她们以为她不过是一个边关回来的土包子,什么都没有见过,不过是仗着自己会勾引人,才一步登天,做了宋濯锦的心尖宠。 谁能想到,孟丹若稍微动动手,她们就已经开始方寸大乱,看面前丑态百出的程相宜,孟丹若原本扬起来的弧度忍不住又降了下去。 她不顾云清的阻拦,人已经闯到了程相宜身边。 “公主殿下恕罪,我姐姐他肯定不是故意的,只不过是因为如今的天气太冷,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绝对不是故意对殿下无礼的。” 既然程相宜自己都已经把擂台搭好,孟丹若若是不在这个时候直接将她踩到泥地里去,午夜梦回的时候都要坐起来扇自己两巴掌,骂自己无能。 她期期艾艾的跪倒在程相宜身边,身子整个扑倒在地上,大声替程相宜求情。 原本只对程相宜有些不满的容安,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到孟丹若身上:“本宫可不记得程少夫人还有个妹妹,你又是哪里蹦出来的?” 大长公主的声音渐渐变得冷清,看向孟丹若的眼神也带了几分审视,她分明已经猜出来了孟丹若就是宋濯锦前些日子刚娶进门的新夫人,还要装出来自己根本不认识孟丹若的模样。 周围顿时陷入了一阵寂静,孟丹若等的就是与大长公主说话的机会:“妾身是宋将军前些日子才娶进门的新妇,只因身份卑微,不敢专程来打扰公主殿下,是以今日才有机会得见公主天颜。” 孟丹若细声细气儿的开口。 在这样的寒风腊月里,甚至都让人害怕某一阵微风吹过的时候,会将她整个人给吹走, “你说话倒是个好听的,不过,人人对此避之不及,都怕本公主的恶名,知道本公主脾气不好,怎的你还偏偏要往前凑一凑?” 大长公主似笑非笑的开口,让人听不出来她语调中的情绪,孟丹若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一阵没由来的头皮发麻,到底是她把事情想的太容易了。 一个从浴血中杀出来的公主,岂是那么好糊弄的,不过孟丹若依然头铁的开口:“回公主殿下的话,妾身才刚入京不久,并不知京中对公主殿下的谣言,但妾身年幼的时候便从百姓口口相传中知晓,当年天下大乱,是年仅十几岁的公主殿下扛着长枪,代替父兄去了沙场主持大局。” “而且,程少夫人怎么说也是妾身的姐姐,她比我早入门几年,又为宋家操劳三年,上孝公婆,下敬弟妹,即便是有什么错处,一笔写不出来两个宋,我们是一家的人,理应荣辱与共。” 孟丹若说的真诚,抬起头来看向大长公主的时候,眼底更是一片澄清。 哪怕她此刻说的是虚伪之言,就凭她现在敢站出来替程相宜说话求情,足够给大长公主留下好印象。 大长公主因为当年的际遇问题,最讨厌的便是冷心冷肺的人,这件事情也是孟丹若在此之前就已经调查出来的事情,但因为大长公主坏名声在外,以至于对于她的这个偏好,便没有多少人在意。 孟丹若今日来公主府,本就是为了在容安面前露脸,不管是宋濯缨的那件事情,还是后续其她要发生的事情,她说是能抱上容安的大腿…… 想到这里,孟丹若的眼神更加虔诚了一些。 听完她的话以后,容安原本古怪的脸色也平和了一些,其实对于容安来说,宋濯锦在她心里早就已经不是年少时候那样重要了。 但当年宋濯锦情愿一生孤苦,也不愿意做她的驸马这件事情,实在太过于让她耿耿于怀,所以才会下意识的去关注宋濯锦身边人。 可惜程相宜是个立不住的,之前在程相宜和宋濯锦刚成亲的那段时间,她一度对这个女子有些好奇,偏偏谁能想到程相宜太不会来事了,甚至很多时候的故作清高无一不是踩在她的雷点上。 就如刚刚所有人都站在这里吹冷风的时候那样,她明明身上穿的也不少,甚至看上去穿的就比身边的丫鬟还要暖和,她却非要抢身边丫鬟的衣裳,甚至要将自己冰凉的手伸进丫鬟的衣服里去。 桩桩件件的小事之中,都让她看出来了这个女人本性自私,以至于那点儿在宋濯锦澄清当日就离家三年,对程相宜产生的那点儿同情心,早就烟消云散。 而今看着自己面前能说会道的孟丹若,瞬间又提起来了点儿兴趣,心里在一瞬间也升起来了一个古怪的想法,难道宋濯锦喜欢的便是这样的女子? 刚刚她在另一边观察众人的时候,并没有仔细去看孟丹若的所作所为,而今看见人已经跪在了自己面前,才发现这个女子手中连个手炉也没有,难道是他身边陪着他一起跪下的那个丫鬟手中,拿着两个。 原本对孟丹若这张嘴就很感兴趣的大长公主,一瞬间对她这个人也感兴趣了起来。 “呵,本宫又不是什么吃人的妖精,一个两个跪在地上做什么,还不赶快起来。” “不然今日的事情传扬出去,又要有人在外面骂本宫嚣张跋扈,只会做欺负人的勾当了。” 容安哪怕心里已经对孟丹若产生了一些兴趣,却并没有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来。 她并没有在这里继续停留,而是带着他身边的那些宫人转身离开,今日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原本跪在地上的孟丹若只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打量的视线消失了,直到听见离开的脚步声以后,才连忙上前去扶程相宜。 “天寒地滑的,姐姐快起来吧。” 她对程相宜的这份体贴全是有目共睹。 原本对孟丹若还有些别的看法的夫人,一时之间也全被她的这份义气多感染。 若不是孟丹若站出来敢替程相宜到公主面前说好话,恐怕今日公主殿下还不知又要做出来什么。 想起之前公主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 直到如今经历过的人还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不用你惺惺作态!” 只是气氛才刚缓和了一下,一道尖利的声音就在人群之中响起。 “扑通!” 只听一声沉闷的声响,孟丹若已经被推到在地上。 第四十二章:千夫所指 “程相宜!” “你过分了吧!” 徐大夫人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来要扶孟丹若。 她一边弯腰扶人,一边还能回嘴骂人。 “刚刚公主殿下在这里的时候怎么没有见你这样嚣张跋扈?那会儿看见公主殿下天颜,吓得跟乌龟王八蛋一样,把脑袋埋入自己的身前,也没见你敢吱一声,现在却对着帮你的人撒气?” 程相宜被她骂的双眼通红,嘴巴蠕动了半天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显然是被气很了。 孟丹若也是服了这位徐大夫人的一心二用的本事了,满眼都是羡慕的看了一眼徐大夫人。 真是太厉害了! 但凡这个嘴能长在自己身上,她还有什么可怕的?不过孟丹若心里也明白,徐大夫人之所以这样肆无忌惮,是因为她背后站着将军府和伯爵府。 倘若其他人敢这样的随口乱骂,却没有任何的背景,恐怕不出一时三刻,一家人的尸体都能被人整整齐齐的摆在马路上。 “瞧瞧,这才出门多久,就已经邀买人心!” “若不是你故意激怒我,我又如何会在公主殿下面前丢了脸面?一切不过是你想在公主殿下面前留个好印象,所以拿我当垫脚石罢了,如今却还在这里惺惺作态,当真是令人作呕。” “孟丹若,你敢不敢把你心里藏的那些烂心思摆在人前来,对着我是这一套,对着旁人是另外一套,好好的将军就是这么被你勾搭住的吧!” 这些话已经藏在程相宜心里很久很久了。 原以为是些很难说出来的话,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控制着她,让她在府内的时候不敢对孟丹若站规矩,在府外还要对孟丹若假装姐妹情深。 她受够了! 她真的是受够了现在的日子! 凭什么容安那个蠢货在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就赐了自己一杯烫茶故意刁难自己,却在第一次见到孟丹若的时候,不仅没有对她表现出来应有的厌恶,还一副对孟丹若很欣赏的模样。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孟丹若这个贱人踩在了自己的骨头上,妄想一步登天。 想想自己在府中百般作小伏低,三番五次的去邀请宋濯锦来自己院子里用膳,他却连来坐一坐都不肯,就更不要说与她圆房了。 凭什么孟丹若可以轻而易举得到一切。 凭什么自己就要成为她的垫脚石。 程相宜只感觉自己要疯了。 这么多年的良好教养让她不能在外人面前丢了体面,可谁给过她应有的体面? 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若不是孟丹若自作聪明的来替鸢儿出头说话,她的所作所为又怎么会被旁人看见? 她更不会落入眼下这种难以自保的情况中。 “姐姐,原来在你心里就是这样想我的嘛?” 孟丹若一脸受伤的看着眼前发狂的女人。 刚刚她早就已经预料到了程相宜的暴起,所以在程相宜推她的时候,她是侧着身子倒下去的,并没有伤到自己,但此刻孟丹若还是眉宇之间夹着痛苦的揉着自己的胳膊。 “我刚刚在公主殿下面前说的话,若有半点虚假,死无葬身之地!可我不明白,明明在刚入公主府的时候,姐姐对我还是温柔体贴的模样,怎么眼下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孟丹若委屈的看向程相宜,她束手无措的站在那里,眼眶里面已经有泪水在闪烁。 这副柔弱可怜的模样,实在太能激起人的保护欲,她贝齿轻咬下唇,眼神在场所有人的脸上掠过,足够让每一个人看清楚她满脸的心痛。 “程少夫人,事情本来就是因为你欺负了自己的丫鬟,孟少夫人看不过去,才好心的提醒了你一句,人家甚至还想把自己的手炉贡献出来让给你。” “怎么现在事情到了你的嘴巴里,全部都变成了别人无利不起早?” “对啊!明明是你自己心黑,看什么事情都是脏的,还要曲解别人的意思,就算你对孟少夫人心里有疙瘩,也不该在这样的事情上颠倒黑白。” 一时之间,人群激愤。 看着几乎被千夫所指的程相宜,孟丹若有那么一瞬间好像看见了自己和妹妹被程相宜安排的下人押解着去青楼的时候,她和妹妹也这样朝着人群求救过。 可当时程相宜说了什么? 若不是她做了亏心事,做了对不起主家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被发卖到青楼那种地方去。 当时也是一模一样的人群激愤,哪怕她和妹妹辩解了无数次说自己根本就不是他们家的奴仆,是他们强抢了自己家的良田,还欲逼良为娼。 可是没有人听她们说的任何一句。 如今轮到了程相宜被千夫所指,滋味如何? “放肆,不许在公主府喧闹。” “公主殿下有令,既然今日所有的事情都是因程少夫人而起,今年的腊梅宴程少夫人还是自觉离开吧,也还公主府一个清净。” 刚刚跟着容安离开的那群宫人中,其中一个人又不知何时返还了回来,正好撞上了这喧闹的一幕。 听见了她的话以后,人群立即静了下去。 程相宜面如死灰的看着来人。 她的理智好像在渐渐的回归,听清楚来人的话以后,眼珠瞪的滚圆!今日她就这样被撵出公主府去,来日她在京中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她真是昏了头,明明已经忍了那么长时间,怎么偏偏在今日就忍不下去了? 都怪孟丹若! 都怪她在不合时宜的时候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从而才激怒了自己,忘了眼下是什么处境。 程相宜余光看向孟丹若的时候,满目愤恨。 恨不得此时就将面前的女人大卸八块儿。 可那宫人可没有旁人的耐心。 她本就是容安身边得脸的大宫女,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尊贵许多,见程相宜不为所动,于是立即召来旁边的另外两个嬷嬷。 “公主的命令不容违抗。” 她留下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两个嬷嬷已经上前来一左一右的拖住了程相宜的胳膊,把人往外拉。 “你们怎么能……” 程相宜气的脸色更红了。 丢人! 丢人至极! 她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京中圈子里行走! 可是她叫嚷的声音才刚脱口而出,余光中就瞥见了在另一条路上,一张阴森可怕的脸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她,那是在白鹿书院的那个女书童! 一个已经破了身子的贱女人,竟然还能完好无损的回到公主府来享清福? 程相宜一时之间彻底哑火。 心跳却如擂鼓一般,眼睛死死瞪着某处。 第四十三章:迂腐的孟丹若 孟丹若敏锐的注意到了程相宜的视线。 可当她寻着目光看过去的时候,只有一片青色的衣角在梅花树旁一闪而过,并未看见别的。 “姐姐莫怕,你且先回府去,公主殿下这边若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事情,等我回府以后一定会告知你的,绝不会让姐姐太过于为难。” 不过,孟丹若却没打算在这个时候当个哑巴。 她不顾所有礼仪,期期艾艾的朝着被拖走的程相宜那个方向,大声喊过去。 徐大夫人在这个时候走到了孟丹若身边,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开口:“程相宜就是那个臭脾气,你对她再好,在她心里只要认定了你是一个没有用的人,恐怕也不会真心待你。” 徐大夫人当年就是其中的受害者,她本姓赵,名晴风,当年刚跟着家人在边关回来的时候,第一个愿意与她交好的人就是程相宜。 原以为自己能在京城找个知心好友,谁能想到遇见的是饿狼,将她的隐私问题套了出来广而告之,让全京城的人都知晓了她私下的品性。 正是因为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赵晴风才与程相宜彻底闹掰了,赵晴风正是因为名声受损,才会嫁给了大她五六岁的伯爵府长子。 看着眼前的孟丹若,她莫名产生了一点惺惺相惜的,也许是因为她们都是来日于边疆。 赵晴风是个爽朗性子的姑娘,哪怕面前的女子在她面前那样柔弱可欺,却依然没有什么高高在上的感觉,她只是遵从自己的内心,把自己想说的都说了出来,希望世间少一个被辜负真心的人。 孟丹若在赵晴风眼底看见了真诚。 她抓住了赵晴风胳膊,眼底已经续满了眼泪:“谢谢姐姐安慰,也许程姐姐只是对我心里有个坎,我们日后到底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倘若旁人对孟丹若不好,她还能好好的反击,她会利用自己身边一切的资源,把对她不好的那个人报复回去!偏偏她最受不了别人真心待她! 虚伪的面具戴久了,反而受不了别人的真诚实意,孟丹若脸上扬起来了一个有些难为情的表情。 赵晴风这样的女子,谁能不喜欢呢。 她仗义,她好爽,她路见不平会拔刀相助。 可孟丹若不行。 或许从前还是孟石榴的她肯定喜欢跟这样的女子交好友,可……现在的孟丹若,自己都讨厌自己如今这副满心算计的模样。 她走一步要算计一百步,京城之中的这些贵人,每一个人的身后都有其可以依靠的存在,可孟丹若不行,她现在唯一一个看上去是靠山的宋濯锦,却还是她自己算计得来的。 孟丹若甚至不敢想象,倘若有一天让宋濯锦知道如今的一切都是自己算计他得来的,那个看上去对自己关怀备至,甚至对自己不顾一切的男人,还会如眼前这样对她宠溺至极吗? 孟丹若不敢赌。 所以面对别人投来的好意,她更不敢接受。 不过孟丹若这幅执迷不悟的言语也产生了奇效,原本还想要拉她一把的赵晴风,在听了她的这番话以后,脸上的笑容都淡了几分。 “……”一句话卡在喉咙里,赵晴风想说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紧接着她又听身边的女子又道。 “多谢姐姐好意,但我相信总有一天程姐姐一定能看出来我对她是没有恶意的,那些所谓的巧合,我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程姐姐对我的怨念,总而言之是归咎于我破坏了她与将军之间的感情。” “日后我会更努力的去向程姐姐证明,我并不是她想的那个样子,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取代她,我算什么东西啊,一个边疆而来的孤女,若不是将军在死人堆里把我救了出来,或许今日的我已经成了一抔黄土,总有一天程姐姐会发现我的诚意。” 赵晴风显然也没有想到孟丹若小小年纪还能迂腐成这个样子,那个程相宜就差把恶念摔在孟丹若脸上了,偏偏这傻女子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 哪怕年幼在边关的时候,赵晴风都没有遇见过这样愚蠢的人,程相宜分明已经无可救药了! 真不知道这个孟丹若是真傻还是假傻。 一时之间,赵晴风对她有些无语了。 其他的夫人在刚刚那个宫女出来让人拉走程相宜的时候,就因为怕他惹上事情,跟着一起去了公主指定的宴会大殿,眼下此处只剩下了赵晴风和孟丹若两家,孟丹若这话让赵晴风身边的丫鬟都有些听不下去了,人怎么能愚昧成这个样子! “你……开心就好。” “也许你的真诚真的会换来程相宜的真心吧。” 良言难劝该死鬼,她出于善心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到底是旁人家的事情,哪怕赵晴风再如何的古道热肠,人家不愿意听自己的,多说无用。 一直等到赵晴风也离开了。 原本还热闹的此地,只剩下了孟丹若和云清。 “少夫人……” 云清欲言又止,今日的事情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程少夫人的转变与之前她在府中的那副清冷高贵摆明了像两个人,突如其来的变化也让人猝不及防,就今天早上的那个情况,原以为自己是无意之中踏入了高端局,没想到好戏才刚上演,幕后黑手开始自爆了…… “程少夫人此番被公主殿下撵出府去,您回府以后,恐怕两位夫人那边对您肯定也颇有微词。” 两个媳妇,嫡妻被主家丢了出去,她这个平妻反而得了公主的眼,自然而然的会让人认为是孟丹若在背后动了什么手脚,才会让程相宜失态。 毕竟在孟丹若还没有回来之前,程相宜里里外外表现的都十分的得体,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今天这样的重大纰漏。 云清得担忧,孟丹若何尝没有想过。 她也没想到程相宜不仅在人品上拎不清,就连个正常人的脑子都没有。 “兵来将军会挡,水来将军会掩。” 程相宜自己作死,只怕这件事情不出一时三刻就会让满京城的人都知晓,她怕什么! 留下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孟丹若迈着大步朝着众人前去的那个大殿而去。 云清愣了一下神,很快也明白了孟丹若的意思。 她们家将军可有言在先的,将军愿意回府与首辅大人商量好的一个底线就是,宋家谁也不能欺负了孟丹若去,那可是宋濯锦的底线。 第四十四章:孟少夫人,将军他老了! 孟丹若一脚踏入大殿内,先闻到了一阵清幽的腊梅香气,而后才发现满殿内点缀的全是新鲜采摘下来,娇鲜欲滴的腊梅。 容安大长公主果真是喜爱梅花至极,不仅头上戴的玉冠首饰是腊梅的样式,就连自己身上穿的衣裳也绣着腊梅花样,她本就是冰绡裁骨的高冷美人模样,哪怕身边腊梅将她簇拥,她却比腊梅还要冷艳三分。 她此刻坐在正位之上,身边三五成群的年轻俏丽少年正围在她左右侍奉,最惹眼的是跪在她面前给她喂酒的男子,一双纤纤如玉的手指捏着一只玉色透亮的酒杯,正缓缓的喂到容安嘴边。 下面坐着的各家夫人简直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世人皆知容安大长公主三千面首,荒淫无度! 可是从前举办宴席的时候,她却从来都没有做出来这样的事情,虽然也有折腾命妇小姐的事情,却从来都没有让她的那些面首出现在人前过。 今日到底是哪一个惹到她了? 想到这里,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了那边刚进门坐下的孟丹若身上,包括上位被人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容安公主,她眯着眼睛,随手指了自己身边一个少年,朗声开口询问孟丹若。 “孟少夫人,你瞧他模样如何?” 容安意味深长的开口,被她的手指点到的那个少年,已经转过身低着头对着孟丹若。 才刚坐下的孟丹若,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抬头朝着荣安指的方向看过去,却见一个模样上乘,眉宇之间还全是青涩的少年,正对着自己低着头,一副很是屈辱的模样。 “回公主殿下的话,能侍奉到公主殿下身边,容色能力自然是无与伦比的,妾出身卑贱,不敢对公主殿下身边的公子评头论足。” 孟丹若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 那公子能到容安面前侍候,模样自然没得挑。 但细微之处,孟丹若惊讶的发现他长得竟然与宋濯锦还有三分相似! 容安当年如何的喜欢宋濯锦满城尽知,从前宋濯锦娶程相宜的时候,因为是骗婚,又因为满城都知道宋濯锦新婚当夜就跑去了边关的事情,所以容安对程相宜还算客气。 偏偏孟丹若这个新进门的,是号称宋濯锦的挚爱!容安又怎么可能过得去心里那道坎! 孟丹若并不知道如今的容安其实对宋濯锦已经没有了多少执念,最多就是有些怨气,所以才会找到这么一个与宋濯锦模样相似的人,用来羞辱宋濯锦。 她还以为是容安想要为难自己,所以尽可能的捡好听的话,往外说。 “哦?” “孟少夫人可有仔细看?是不是距离太远,并没有看清楚他长得是什么样子。” “瑾奴,你且靠近过去给孟少夫人仔细看看,若是孟少夫人对你满意,日后你就留在孟少夫人身边侍奉。”容安大手一挥就要把人送给孟丹若。 只不过她这话才刚落下,就满室寂静。 旁边自认为非常豪迈的赵晴风都感觉自己人傻了,不是,就算孟丹若有些迂腐,有些看不懂人心,罪不至死吧! 人家小夫妻刚新婚燕尔,只听说过有人要给新郎官送妾的,还真没有听说过有人会给新娘子送面首的,容安大长公主的脑回路果然与众不同,她这是奔着要完全破坏掉人家夫妻感情去的啊! 孟丹若嘴角更是抽了又抽。 先不说她如今,恐怕今日回到宋府去还有一番磋磨,就宋濯锦那个醋坛子,连她在路上多看别的男子两眼都要夜里惩罚她……但凡她今天敢把这个人带回去,她还有命下来宋濯锦的床吗? 是不等她拒绝容安,那个叫瑾奴的少年人已经缓步走到了孟丹若面前,刚刚距离远的时候众人还以为只是猛一看有三分相似。 此刻靠近了看才发现,少年人简直就是柔弱文雅版的宋濯锦,纤细的腰肢,白皙的皮肤,身上的白纱衣每走一步都随他身形晃动,格外仙气。 尤其是,刚刚公主殿下叫他什么? 锦奴!? 意味不要太明显好吧! “殿下,这这这……” 倘若公主直接找她麻烦,孟丹若还能耍算计的应付,可现在,公主殿下要直接给她送男人! 孟丹若原本怦怦乱跳的心脏都有一瞬间停滞了,尤其是靠的越近,她越感觉面前的少年人像极了宋濯锦,两个人走在一起,恐怕比宋濯缨更像宋濯锦的亲弟弟吧! “孟少夫人不要怕,倘若你把人带回去宋濯锦有什么异议,让他尽管来找本公主说话,他一把年纪了能娶个小姑娘做平妻,怎么本公主赐你一个知冷知热的奴儿,他就要有意见了?” 容安的声音不冷不热,大有硬要把人塞给孟丹若的意思,尤其是站在孟丹若面前的那个少年,在听见了她说的话以后,那副欲哭无泪的模样更是让人无端心生怜悯。 孟丹若还能说什么? 她现在有种终于玩脱了,自身难保的感觉。 谁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替她说话,不会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得罪已经情绪上头的容安大长公主。 “公主殿下说笑了,妾身怎配……” 孟丹若还想用那种自谦的话把事情推脱出去。 岂料她这话才刚脱口而出,上面的人眉心一皱,冷着眼望过来:“哦?那你倒是与本公主说一说,你怎么就不配了?” 孟丹若更卡壳了。 回京的这些日子,一贯是她玩弄人心,还真没有遇见过像眼前这样让她头大的事情。 果然,最能打败人心的还得是真诚。 “罢了,既然你不喜欢他,本公主也不是那样喜欢强人所难的,本公主无非就是看你顺眼了一些,日后你有心的话,可以多来本公主府上玩玩。” 容安向来性情不定,孟丹若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一点人她看上了,刚刚的紧迫感瞬间散去,还好容安还没有极端到那个程度,非要让她把人收下。 那个被唤做瑾奴的少年,也在听见容安的话以后,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 “今年腊梅宴,本宫不想与往年一样办的那样复杂了,不过说想与诸位聊聊天而已,正好我身边有人新研制了一款腊梅味儿的胭脂,改日她要在城南老巷那边开个胭脂铺子,还望诸位届时可以赏脸。” 容安正色了几分,让她身边的那几个年轻男子离开,然后对着旁边的侍女挥了挥手,紧接着便有三三两两的人端出来了几个盘子,每一个上面都放着两个小瓷瓶,正常女子都认得,那正是胭脂瓶子。 孟丹若的眼神却并没有在胭脂上逗留,她敏感的看见了刚刚站在那些侍女身边最前面的那个戴着面纱的宫女,身上穿的衣裳分明与刚刚在花园的时候,她顺着程相宜的视线看过去的那个衣角,一模一样! 第四十五章:胭脂 这个人肯定有问题! 尤其是当时原本还想闹事的程相宜是在看见了对方已经才闭上了嘴,更令孟丹若感到好奇。 许是自己的目光太过于炽热,孟丹若也察觉到自己现在一直死死盯着人家的样子实在不好看,于是连忙收回来自己的目光,看向面前已经摆在桌子上的腊梅胭脂,才刚捻起瓷瓶,便有一股很清新的腊梅香气扑面而来,与当时在院子里,容安靠近她们的时候,孟丹若所闻到的香气,一模一样。 不过孟丹若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她收回目光来的那一瞬间,那个带着面纱的女子,紧接着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格外诡异。 就好像世间最凶残的饿狼,看见了食物一样。 “殿下,此物可取名字?” “臣妇闻着香气很清新,涂着膏体也十分细腻,比起京中最出名的脂粉楼——醉胭脂,还要美妙上许多,殿下身边果然人才辈出,我等今日有幸得见如此珍贵的东西,实在大开眼界。” 有想要跟容安大长公主搭上线儿的夫人,在试用了胭脂以后,溢美之词涛涛不觉得从她口中说出。 “沈夫人说的在理,臣妇用着也十分好,既然是公主殿下推荐的,等到开店之日,臣妇一定携女一起前去店中捧场……” 孟丹若听着她们夸张的言辞,眼皮忽然一跳。 她也伸手去试了试面前的胭脂,不过她并不喜欢在外面用东西涂脸,所以只是在手背上试了试。 虽然并没有面前的人说的那样夸张,但粉质以及味道确实还算上乘。 近日在长公主府内发生的一切都怪异的很。 孟丹若虽然有心想要攀附长公主,去了解有关于白鹿书院的那件事情,在自己能力之内替宋濯缨洗清冤屈,但是在做这些所有事情的前提之下,她所要保证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必须以自己的安全为上。 “孟少夫人为何沉默不语?” “是不喜欢这胭脂,还是有其他更好的想法要跟我们分享?”偏偏有人在这个时候并不愿意放过孟丹若,原本坐在上位的大长公主在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所有人以后,又将自己的目光放到了孟丹若身上。 大长公主此刻分明是在笑着,可是孟丹若在抬起头来对上她的笑容的时候,总感觉这笑容里还夹杂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孟丹若谨慎看向大长公主,她决定继续实行自己的迂腐大计,这些看上去十分死板的性子,其实在这样人人显贵,就勾心斗角的场合,是十分占便宜的。 就比如她那位便宜公爹。 就凭她那位公爹的性子,能够在朝堂上还混的风生水起,在整个御史台都被满朝文武列为不欢迎对象的情况下,还能有不少大人与他私下交好,也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宋御史本性迂腐,在所有事情上都是一视同仁,哪怕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只要是他觉得做的事情不对,他同样敢喷。 抱容安大长公主的大腿固然重要,但孟丹若更想平稳一些,若是还想要报仇,她必须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之下,默默进行着一切。 “回禀公主的话,妾身给殿下请罪。” 孟丹若笑了笑,微微起身跪在一边。 她的这个动作是容安完全没有想到的,于是忍不住的挑眉询问:“你倒是说说,犯了什么错需要向本公主请罪?” “妾身出身卑贱,用不得好东西,从前在边疆的时候就甚少用胭脂水粉一类,也是回京了以后才知晓,用过这些东西会过敏,所以面对公主殿下赏赐的好东西,妾身一时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孟丹若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刚刚涂过胭脂的手背举起来让容安看了个清楚明白,上面红彤彤的一片,甚至还有密密麻麻的小疙瘩覆盖在手背上。 但凡在场的人有密集恐惧症,看见了这样的场景都会有些不寒而栗,那双本应该是柔美白皙的手背,如今的样子更像是拔了毛的鸡皮。 “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好勉强。” “不过东西都已经赏赐给你了,本宫也没有将东西再收回来的道理,你且留着便好,最后即便是自己不用,本宫准许你转送别人。” 皇家赐物就是麻烦,孟丹若之所以要请罪也是担心日后万一东西丢了,不见了,会被怪罪。 有了大长公主这样一番话,她顿时心安了不少。 宴会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孟丹若在接下来再也没有见过那个遮着面纱的女子,好像她的出现,只为了送这些胭脂。 莫非那个女子就是制作胭脂的人? 宴席转眼过半,孟丹若不爱喝酒,喝酒会迟缓她脑袋的运作,她将自己的处境设定为是步步惊心,她生怕自己在喝了酒以后,说出来什么不该说的。 但宴席上酒香肆意,孟丹若心里藏着事情实在坐不下去了,便带着云清悄悄离席。 “少夫人,那胭脂……” 孟丹若当然不对胭脂水粉过敏,她只是不太喜欢那些香粉的味道,所以每日上妆都很浅淡。 她的手之所以那么凑巧的那个时候红了,还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疙瘩,分明是她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自己用指甲抓出来的。 “这些事情回去再说。” 孟丹若并没有隐瞒云清自己的发现,但是很显然在公主府内说这些事情是很蠢的做法。 “孟少夫人怎么离席了?” 孟丹若行至花园,冷风刮过脸颊让她有了片刻的清醒,才刚想要回宴上时,却突然间听见了自己身后传来一道非常陌生的声音。 孟丹若和云清猛然回过头去。 这声音虽然冷冷清清的,可是落入人耳朵里面的时候并不让人舒服,反而有种让人寒毛倒竖的感觉,就好像盯在她背后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只……鬼! “孟少夫人看见我好像很惊讶?” 孟丹若转过身去才看见站在她背后那人的全貌,一个穿着素色衣裳的宫女,脸上蒙着熟悉的面纱,正愣愣的站在她们身后。 因为孟丹若没回应,她紧接着再度问出口。 第四十六章:走,咱们去接将军下值 “抱歉姑姑,在下似乎从未见过你,一时之间并不知该如何与你沟通。” 孟丹若原本有些讶异的眼神瞬间收回,只是神色淡淡的看向面前人。 她在等! 等着面前人亲口将来找她的目的说出来。 孟丹若对面前人知之甚少。 只知道她与程相宜之间似乎有过节,今日大长公主赐下来的胭脂,似乎也是出自于面前这个宫女之手,但是更多的事情她一概不知。 虽然脑海里面已经有了一个猜测,但眼下孟丹若并不敢随随便便就将这个猜测给说出来。 可是面前人的下一句话,瞬间让孟丹若心尖荡起一层涟漪,只听她继续用那样平静如许的声音继续开口询问孟丹若:“孟少夫人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猜到了? 自己猜到了什么? 孟丹若一瞬间连头皮都开始发麻。 她确实算计人心是有一套,可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她从前从来都没有见过,甚至在此之前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偏偏对方说出来的话,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在她的意料之外。 “姑姑有话不妨直说。” 孟丹若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抬头看着面前的人,脸上的笑容很是温婉。 站在她旁边的云清警惕的看着面前的宫女,大有一副面前人只要敢做多余的事情,她就敢直接扛起来面前的孟丹若,直接溜出公主府去! “呵,宋家人果然是一丘之貉。” “在演戏卖弄方面,满京城谁也比不了你们宋家人的演技,哪怕是你这个刚入门的新夫人。” 那宫女冷哼了一声,用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瞪着孟丹若,她一步步逼近到孟丹若身边,用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开口。 “你回去且告诉宋濯缨,占了本姑娘的便宜,即便是此番让他逃了回家,日后这笔账本姑娘还是会亲自讨回来的,冤有头,债有主!” “程相宜也是个怂包,自己家里做了那样不要脸的恶心事情,不敢面对本姑娘,所以才在今日那样装疯卖傻,故意被殿下丢出府门去的吧?” “听说之前宋濯缨的照料以及教养问题都是程相宜来做主的,所谓的名门贵女,四大家族里的第一大小姐,原来就是这么一个没骨气的东西!” 那女子说完这些话,猛的朝孟丹若一推。 若不是站在孟丹若身后的云清早就已经有了准备,这一下就要把孟丹若给推倒在旁边的假山石头上面了,就在靠近孟丹若最近的那几块石头各个都是带着尖锐的斜切面,碰上去非死即伤! 这女人,就是冲着要搞死她来的。 看着面前的始作俑者悄然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踪迹,云清那颗有些仓惶的心才渐渐平稳。 虽然刚刚的情况有些令人难安,但同样的孟丹若也可以确定了,这个一直戴着面纱的女子就是那个混入白鹿书院做书童,最后却被人算计失身的女子。 孟丹若非常同情她的遭遇。 并且对于那个迫害了她的男人一样感到愤怒。 但是眼前这个女人,也实在太过于偏激了一些。 尤其是在看见她白眼珠上那密密麻麻的红血丝,孟丹若可以笃定,这个女人在经历了这些事情以后,肯定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过一个正常的觉。 就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事情实在有些棘手。 “二公子之前的生活状况一直都是程少夫人在打理?”孟丹若忽然间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云清虽说是前段时间才被皇后从教坊司捞出来送到镇国将军府的,但是有关于京城中的一些私密问题,却知道的比一般人家的暗卫还清楚。 当初在宋濯锦把云清安排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宋濯锦就曾经跟孟丹若隐晦的提过,自己面前这个云清绝对不能以常理中理解的那种普通丫鬟来对待。 “是,在之前照顾二公子的那些吓人曝光出来欺主以后,因为最初的那些人手都是王夫人安排的,老爷便不许王夫人再去过问二公子的事情。” “但是由于周夫人对二公子的事情完全不上心,程少夫人在进门了以后就被王夫人授予了协理管家权,所以照顾二公子的职责,便落在了程少夫人的身上,程少夫人自从进府以后,尤其是接手了管家,府内上下对她的评价无一例外的都是非常好。” 虽然之前有赵嬷嬷的事情在前面摆着,向孟丹若证明了程相宜与这件事情绝对有解不开的关联,但所有一切都是猜测,远不如此刻听见最初受害者的话,来的冲击力更厉害一些。 等到孟丹若再度回到宴会上的时候,场面上已经到了尾声,宴会在中段的时候容安大长公主便以不胜酒力为理由离席,后面再也没有出现。 回宋家的路上,孟丹若有些莫名的心悸。 就好像等下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偏偏一时之间又让她想不起来,还有什么事情会在此刻威胁到她的安全。 “云清,将军今日去校卫营,是不是也是这个时辰下值?”在马车内的孟丹若忽然开口询问。 旁边原本就一直在等着孟丹若吩咐的云清,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她:“是呢,陛下信重咱们将军,咱家将军一向忙碌,哪怕是回京了以后也不得消停,今日将军出门的时候还跟奴婢吩咐过,今日下值会找一些,可以陪同少夫人您用晚膳了。” 云清笑嘻嘻的开口,脸上还带了一些揶揄。 自家将军与少夫人那副缠绵悱恻,难舍难离的样子,她也不是见过一次两次了。 “好,那咱们也给将军一个惊喜,就去校卫营接将军下值吧!”孟丹若当机立断的开口。 只是身边的人并不知晓她心里的担忧,还真以为孟丹若是因为太过于想念宋濯锦,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才下了这个决定。 一行四人往西走,校卫营就在城西。 就在她们调转方向不久,原本在她们回宋家的必经之路上,一群鬼鬼祟祟的人正屈居于一个小巷子内,面露很色的盯着路上来来往往的马车。 “老大,听说我们要绑架的那个人可是镇国大将军宋濯锦的心尖宠,咱们今日把这个人截去,岂不是明晃晃的要跟宋濯锦那个疯子作对了?” 其中一个人有些紧张不安的开口。 “魂淡,你快闭嘴吧!” “你可知晓给我们发布任务的那位出了多少钱?整整五万两银子!你小子这辈子见过这么多银子吗?咱们兄弟将钱分一分,够咱们有段日子不用出来了挣辛苦钱了,而且发布任务的人并不是让我们杀人,只不过是让我们将人送到指定的地点而已。” 带头的那个人回过头来直接甩了那个开口的人一巴掌,目光之中露出来的凶狠,让所有人心间一颤。 第四十七章:将军,别让我成为你的污点 “可是,头儿……” “我们在这里已经等了将近两个时辰,眼瞧着天都要黑了,依然没有看见马车的踪迹,是不是信息有误,他们走了别的路径?” 旁边另一个畏畏缩缩的男人,低声开口。 “从公主府到宋府回来的路只有眼前这一条,除非她今日根本就不会回来了!” 男人这话一出,原本还在的所有人都在此刻沉默了,世家大族的女子不可能夜不归宿,他们只要在这里耐心等下去,目标人物就一定能出现! 人群中原本不和谐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为首的刀疤脸眸光阴沉,看着远处空旷街道,眼底的神色疯狂又狰狞。 给他发布任务的那位夫人说过了,一旦这件事情可以成功,将还会给他二十万的赏银,刀疤脸就感觉自己的气血上涌,美好的未来已径在向他招手。 …… 校卫营这边,马车已经到了跟前。 孟丹若并没有从马车上面下来,天上已经开始在飘细细密密的小雨,原本就不算晴朗的天,而今又密布上了一层乌云,空气之中都夹杂了一股泥土味儿。 “将军,这边!” 余瑜不喜欢马车里面,她和云清两个人就站在马车旁边眺望着,等了没有多久,一直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打算去马棚那边牵马的时候,余瑜才扯着嗓子朝那边三三两两的人群看去。 站在门口的宋濯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宋将军,那似乎是你家的下人在招手。” 与宋濯锦关系还不错的一个同僚,一眼就看见了那边猛挥手的余瑜。 宋濯锦顺着同僚的视线看过去,刚好看见了余瑜,感受着天上落下来的冰凉雨丝,他微微一笑。 肯定是阿若担心他淋雨,故而来接自己! 不过,再看看余瑜…… 那丫头实在是个人来疯,让人家不想注意到她都难,哪里有半点女孩儿的样子,应当是怕宋濯锦看不见自己似的,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找来的一件旧衣裳,直接卷在了自己手上来回的摆弄。 宋濯锦也习惯了余瑜时不时的发疯,也正是因为她的这份真性情,才会在之前让他下定了决心让她留在孟丹若的身边。 他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定了定神才对旁边的同僚拱拱手:“徐大人,正是府内之人来接我了,应当是瞧着要下雨,来送雨披的。” 徐大人跟他祖父宋首辅是一期的官员,两个人一文一武,占据朝堂半边,即便是宋濯锦这个打了无数胜仗的镇国大将军,在徐大人面前也是后辈。 “不过,那马车怎的没挂你家的牌子?” 徐大人捋捋自己的胡子,意有所指的开口。 不等宋濯锦回应,他似叮嘱分又道:“不管是在京城内还是在京城外,既然是你家的家眷,马车上最好还是挂个牌子,万一碰见那不长眼的,也不敢欺负到你家门前去。” 在马车上挂个牌子,本身也是身份的象征。 让旁人不敢随随便便的去招惹。 宋濯锦郑重的点点头,又与徐大人寒暄了两句,然后径直朝着那辆马车的方向走过去。 “你们怎么来了?” 宋濯锦走到马车前,下意识的询问。 直到这个时候,孟丹若才从里面掀开了车帘。 “将军,是我瞧着天色不好,正巧这个时间才从公主府离开,便想着来接着将军一起走。” 孟丹若说起这话的时候,脸颊绯红。 站在马车外面的男人下意识的就认为绝对是因为孟丹若想念自己了,寻常孟丹若在府内的时候也不方便出门,今日也算个契机。 男人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吩咐了云清去那边马厩中将自己的马骑回宋府去,而他已经撩开车帘,坐进了马车里面去。 “今日这马车为何没挂牌?” 宋濯锦一边将面前的人伸手搂入自己怀里,闻着她沈上若有若无的一股清香,他又问。 可原本老老实实窝在他怀里的女子,却在听见她的声音以后,身子莫名僵了一下。 他看着孟丹若表情有些奇怪,又仔细的看了看马车内部的摆设,第一时间便发现了这辆马车并不是府内的,联想到今日她们要去公主府参加宴会,宋濯锦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阴冷下去。 “是她们为难你了?” 宋濯锦并没有指名道姓的说谁,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有所指,已经让孟丹若知道了他说的正是程相宜。 “没……” 孟丹若连眼神都不敢去看宋濯锦了。 她并没有多说别的什么,只是把晨时那个车夫敷衍自己的话,又给宋濯锦复述了一遍。 宋濯锦又不是傻子,这样的话才一入耳便明白了这里面的蹊跷之处。 还说不是她们没有为难她,她们所有的恶意,就差明晃晃的写在脸上了,也就只有孟丹若这样,不愿意以恶意揣度别人的姑娘,才会信以成真。 宋濯锦将自己抱在怀里的人又紧了几分。 可眼下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阿若,不如我们还是搬回……” 孟丹若甚至没有给他说完话的机会,直接抬头用自己柔软的唇堵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 少女温柔的吻却比世间最烈的酒还要醉人。 宋濯锦一股来自于心尖的火几乎要焚烧了一直,他喘了一口气粗气,一只手按住了孟丹若的脑袋。 直到面前的女子眼神都有些涣散,身子软成了一团整个依偎在自己身上,一双玉臂软趴趴的挂在自己的脖颈间,宋濯锦才亲了亲她的脸颊作罢。 “将军,有句话说得好,一笔写不出来两个宋,首辅大人与御史大人尚且在世,您的母亲与娘亲,两个人亦还需要您颐养天年,您现在分家,不管是用什么样的理由,都足够让世人戳你脊梁骨的。” “我的将军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痛惜百姓,所以选择弃文从武,他心怀社稷,所以选择身披战甲!将军,别让我成为你的污点。” 孟丹若鬓间的发丝因为刚刚的动作有些凌乱,可看着她那双有些浅色的瞳仁,男人看见的只有真诚。 她向宋濯锦表达的意思也很明白。 她受些委屈无所谓,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宋濯锦犯错了,他固然有本事带她离开,可是天下只有这么大,宋濯锦不可能真的为她丢盔弃甲,不可能舍弃大好前程,与她一起归隐山林。 “阿若,都怪我委屈了你。” 男人的声音很沉闷。 孟丹若眸光微闪,就在她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原本在路上平缓前行的马车,却突然在此刻一阵剧烈晃动。 “你们!” “是什么人!” 第四十八章:您可要为少夫人做主 车夫惊恐的声音在外面传进来。 宋濯锦下意识的就要撩开帘子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原本他怀中的孟丹若,却先他一步伸手按住了他的的手,然后在他疑惑的目光中摇了摇头。 “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里面坐的是谁?” 紧接着外面传来了余瑜得声音。 余瑜的声音让人听不出来情绪。 但对于熟悉她的宋濯锦和孟丹若来说,两个人都听出来了她话语之间的恼怒 一个十分粗犷的声音回答:“我们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姑娘也不要为难我们这些缺钱的穷苦人,只要你们配合我们兄弟的任务,我们家主子请你们去个地方喝茶,只要走这一遭!日后我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谁也影响不到谁。” 粗狂的声音很陌生,孟丹若很确定自己不认识他们,听着他现在说话的语气并不是多么中气十足,言语之间还带了一些疲倦之意。 这些人绝对已经在这里蹲了许久。 孟丹若眼神一沉,再一次感谢自己的第六感。 她的第六感向来都很神,只要能敏锐的察觉到有些不同寻常的,往往都能成真。 这些年她在外面漂泊,若不是这神奇的第六感,她早就已经死了无数次。 “你们背后主子是谁?” “听你们这个口气应该是知道在马车里面坐的是谁的,就不怕我们家将军找你们的麻烦吗?” 余瑜似乎还想跟对方理论。 可是面前没在马车前的人至少有二十几口人,为首的刀疤脸根本没有打算跟余瑜继续耗下去,而今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谁也不知道继续耗下去会等来的是谁,于是他狞笑了一下,只是对着他身后的那些小跟班摆了摆手。 “兄弟们,动手吧!” 拿着长刀的人群各个往前拥挤。 他们脸上的表情形色各异,一想到这里面坐着一头大肥羊,等事情结束以后会有一大笔进账,一个个便开始摩拳擦掌,都要想抢那份头功。 可是坐在马车内的人实在太安静了。 直到此刻,马车已经在这里停了将近半刻钟,马车内却没有一丁点儿的声音传出来。 就在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伸手即将要撩开马车帘子的时候,一道清脆柔和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住手!” “你们想要的无非就是钱财,只要你们将幕后之人的姓名通报于我,我在这个基础上再多给你们一倍如何?十万,二十万,三十万?” 在马车内的孟丹若脸上的表情十分冷静,旁边的男人神色越发阴翳,就在她层层往上叠加的时候,外面再次传来的稀稀疏疏的声音。 “夫人确实有钱。” “不过,干我们这行的最重要的就是信誉,我们已经拿了人家的定金,断然没有改投别家的道理。” 随着男人的声音落下,刀剑的争鸣声音一触即发,原本紧紧闭着的马车帘子,在此刻忽然一柄长刀直接砍了进来,泛着寒光的刀身贴着孟丹若的腿边切下去,并没有伤到她,却切下来一块布料。 原本坐在她身边的男人终于坐不下去了。 一把撩开了面前的车帘。 呼啸而过的寒风吹的人脸颊生疼,尤其是此刻还下着雨,细细密密的雨落在脸上,犹如针扎。 那个将长刀切进车帘内的男人,抬头的瞬间正好瞧见了宋濯锦那张阴云密布的脸。 “老大,车内不是女人!” 他心下顿时大惊,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明明老大说车厢内做的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怎么会在此刻撩开车帘的变成了一个男人。 孟丹若依然静静的坐在马车内。 原本被撩开的车帘在宋濯锦出去的那一瞬间又被安稳的合上,她听着外面大架一声声沉闷的声音,一双平静如许的眼睛,缓缓的闭上。 大概过去了有一柱香的时间。 马车再度向前行驶,宋濯锦并没有进到马车里面来,浑身夹杂着血腥气的余瑜反而坐到了她身边。 “姐姐,将军说他已经把外面的事情解决了,那些敢来赌车的杂碎挨个的捆了起来,并且让那个马夫去报官,剩下来的路他亲自驾驶马车。” 余瑜的生意里夹杂着数不尽的兴奋。 她虽然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但那些都是跟着村东头的镖师学的,完全不成体统。 刚刚看见了宋濯锦打人,每一招每一式都是那样的有型,脚下躲避的步伐更是巧妙至极。 余瑜当场看看呆了。 直到此时此刻她心里还只有一个念头,她想跟着宋濯锦学武功! 那个梦已经在她心里做了许久。 倘若她也是一个武功盖世的大侠,是不是当初那些人来家中造次的时候,她也可以有本事庇护爷爷,不至于如今像丧家犬一样,不仅报不了仇,还要眼睁睁看着仇人日复一日吃香喝辣,却做不了任何事情。 “姐姐……” 察觉到身边的人眼神十分火热。 孟丹若缓缓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正好看见了余瑜欲言又止的目光,虽然她们两个之间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很久,但孟丹若已经摸清楚了面前女孩的性子。 她叹了一口气问:“想学了?” 若是自己有本事可以手刃仇人,谁又愿意机关算尽,在这里跟仇人周旋。 “嗯嗯嗯嗯嗯!” 余瑜的脑袋用力点着。 “等回去有时间了,你自己亲自去问将军。” 孟丹若并不想阻碍余瑜。 人生在世总要有些活下去的念头。 马车缓缓在宋府面前停下,宋濯锦撩开车帘将孟丹若抱了下来,他身上的衣裳已经被雨淋的发潮。 “大公子回来了。” 门口的小厮很快上前来了牵马车。 宋濯锦什么也没有说,可是从他不悦的眉宇之间可以看出来他此刻心情是如何暴虐。 那些拦马车的人确实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哪怕手中拿着利器,却伤不到他分毫。 可……倘若自己没有坐在马车之上! 倘若今日孟丹若不是一时兴起去接自己下值! 一千一万个如果在他脑海之中环绕,宋濯锦发现,他根本接受不了任何一个如果。 哪怕那些人并没有招一个字又如何,宋濯锦已经猜到了幕后主使是谁! “大公子,咱们少夫人今日在公主府受了大委屈,如今还在哭呢,您可要为少夫人做主啊!” 才刚进门,孟丹若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一个黑胖的身影已经一个健步冲过来,擦点将她整个人都撞到在地上。 “什么东西?” 余瑜想都没想的就抬脚去踹人。 一下!嗯?没踹动? 抬眼仔细一看,却发现是一个圆滚滚的婆子,重量级吨位此刻正满目哀戚的跪倒在宋濯锦面前。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面前这个婆子就是程相宜的陪嫁嬷嬷之一的张嬷嬷吧? 第四十九章:我们家少夫人太命苦了 呵,他们这些真正的受害人还没求着将军做主呢,这个害人精怎么还有脸跑出来要求做主? 况且白日里的事情,姐姐从公主府内出来以后便跟她们讲过了事情经过,一切的原始分明都是那个程少夫人自己作死,她欺负自己的丫鬟被公主殿下看见了,又妄图在公主府内欺负自己家姐姐,才会被公主殿下撵出去,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谁能给她做主? 怀揣着满心的愤愤不平。 余瑜刚想要开口骂人的时候,她原本紧紧握紧的拳头,却在此刻被一双柔弱细嫩的手包裹住。 抬眼看去,是孟丹若抓住了她的手。 看着姐姐摇头,余瑜到底没有再发火。 “大公子,少夫人好歹是您头一个妻子,又是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进门的,就算您和少夫人之间有什么误会,她在京中等了您足足三年啊!” “旁的事情都可以不论,可今日分明是咱们少夫人在公主府受了天大的委屈,您是她的夫君,是她在这个府里唯一的依靠,亦算您在京城的脸面……” “大公子,求求您,求求您了,去看看我们家少夫人吧,她这一生太苦了,她……” 话说到这里,张嬷嬷似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用手用力捂住自己的眼睛,眼泪在她掌心汇成一股水流从指缝中流出,看上去凄惨至极。 只听她这言论,程相宜果真是苦极了啊! 孟丹若嘴角勾起来一点笑,但很快又隐了下去,旁边的男人神色不定,但跟着他身边三年之久的孟丹若知晓,男人现在正积压着怒意。 偏偏面前的费婆子却并不知晓,只看男人一副认真听从自己哭诉的样子,还以为他动了恻隐之心。 于是忍不住的再次开口:“大公子,我们家少夫人从未想过要与什么人争宠,此番来见您,也是奴才擅自做主的,奴才与主子不敢妄求别的什么,只求您也怜惜一下我们家少……” “够了!” 宋濯锦似是彻底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呵斥。 是非曲直,他自有分辨。 事实就是,今日若不是自己跟着阿若一起回府,也许此刻他接到的便是阿若被人绑架的消息! 程相宜想要自己怜惜她? 可从始至终,自阿若进府以来,自己所看见的便是整个宋家都在帮着程相宜欺负阿若。 “将…夫君,今日在公主府的事情,都怪阿若当时被吓坏了神,还没来得及具体向你解释,姐姐确实在公主府受了天大委屈,这件事情并非一句两句可以说清楚的,看在嬷嬷这样忠心耿耿,一心为主的面子上,想来姐姐如今定然在遭受着煎熬。” 孟丹若声音中带了些沙哑,目光灼灼。 那边原本跪着的张嬷嬷,在看见孟丹若开口以后,顿时警铃大作,还以为孟丹若又要拉着宋濯锦不肯让大公子去见自家姑娘! 可在听完了孟丹若的话以后,所有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目光呆滞的看向孟丹若。 她怎么会帮着自家姑娘说话? 阴谋,肯定还有阴谋! 张嬷嬷神色不定,把头低的更深了一些。 宋濯锦反手握住了孟丹若的手。 “倘若你现在说一句不愿意让我去,我们就回西风院,我绝没有半点犹豫。” 看着男人认真的模样,好看的眉眼此刻完全皱成了一团,似乎眼底还隐隐带着一些期待。 可孟丹若松开了他握着自己得那双手,转过头去并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夫君,你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夫君,莫要再说那种傻话了。” 宋濯锦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选择跟着张嬷嬷一起离开。 男人的意思很明白,只要她说一句不愿意,要继续追究今天的事情,今日他不仅不会去程相宜那边,还会将事情追究到底,将眼前的一切搞个天翻地覆,最好能够直接带着她回将军府去。 可孟丹若不想离开,也没有办法离开。 复仇这两个字三年前就已经在她心里生根发芽,而今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眼瞧着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来到了终点,她不可能放弃自己计划了那么多年的东西,选择跟着宋濯锦离开。 以宋濯锦的性格来说,一旦离开了宋府。 他就再也不可能与宋家人有交集。 一直等到再也看不见宋濯锦和那个张嬷嬷的身影,孟丹若才一把扶住了余瑜的手臂,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不过很快她的嘴角就扬起来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凄惨,太凄惨了! 卑微,实在过于卑微! 高高在上的程大小姐也会有今日啊! 当场丢失了颜面也就罢了,如今还要卑微祈求一个男人回心转意。 想到白日里在公主府所经历的一切,孟丹若原本有些弯曲的脊背在此刻挺直,程相宜想让宋濯锦去看看她,去就去呗,倘若今日程相宜摆摆委屈,哭诉两句,宋濯锦就真的移情别恋,那只能证明还是自己不够努力,证明宋濯锦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她为复仇而来,不谈一丝真情。 “姐姐,你怎么就这样让将军去那边了?” “今日的事情虽然大部分都是因为那个人自作自受,可将军……”余瑜急的有些跳脚。 在她的心里,男人这种东西向来都是只听片面言语,听风就是雨,如今姐姐在宋府唯一的依靠就是宋濯锦,倘若这个男人的心真的偏向了另一边…… 余瑜都不敢想,接下来她们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苦日子! “能随便被钓走的鱼,算什么好鱼?” 孟丹若却毫不在意的摇摇头,只说了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迈着大步直接朝西风院的方向走去。 …… 宜岚院内,一地狼藉。 “你不是说今日孟丹若一定逃不过这一劫吗?” “为什么她还能平安无事的回来?为什么她最后还是跟大公子一起回来的?倘若这件事情东窗事发,你们真以为我受到了牵连,你们还能明哲保身?” 坐在贵妃榻上的女子,面前摆满的酒壶。 她双目赤红的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的两个人,李嬷嬷将额头都磕青了,鸢儿更是脸颊上还带着两个刺眼的巴掌印! “小姐息怒,息怒啊!” “让人去绑了她也不过是下下之策,咱们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今日一定要把大公子留在房内。” 鸢儿隐下去眼底的怨毒,小声的提点程相宜。 第五十章:不如给我休书一封 “今日出这些主意的人都是你。” 程相宜的目光忽的落到了鸢儿脸上,眼底的愤恨怎么都掩盖不住,好似即刻就要杀人一般。 “是你说让我去了公主府以后故意找孟丹若的茬,最好能够让她丢尽颜面,让她在迈入这个圈子里的第一步,就夭折在所有人面前。” “可是结果呢?她不仅顺利得了公主的脸,还害得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撵出了公主府!若非你这蠢货的蠢主意,本夫人又何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程相宜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都怪罪在了鸢儿身上,她甚至忘记了,一切的争端都始于她先抢了鸢了衣裳,又在大庭广众下行欺辱之事,是旁人看不下去她的恶行了,才会引来公主的侧目。 鸢儿即便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可是无端招来这样的责骂,心中也是一阵腹诽。 主子太蠢,还喜欢乱丢黑锅,她除了忍还能有什么好办法? “也是你在我回府暴怒之下,给我出的这等馊主意,让我去找人绑架了孟丹若,决定一劳永逸,永绝后患!可事实呢?不仅没有伤到那个贱人分毫,反倒是让她和大公子一起回来的!” “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若是真的曝光出来,我会遭到什么样的后果?不仅宋家待不下去,连程家也不会再有我的一席之地。” 程相宜字字珠玑,眼眶通红。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沦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幸好今日王夫人和周夫人,两个人携手去了寺庙祈福,顺道还要去女子书院接大小姐回府,今日并不在府内,否则自己从公主府被人丢出来的事情早就应该传到她们二人的耳朵里。 自己如何还能在这里老老实实的待着? 都怪面前这个蠢货。 若不是她一个劲的撺掇自己! 思及自此,程相宜扬起来的巴掌又想要朝面前丫鬟的脸上甩,只是高高扬起来的手还没有触碰到面前的人,却突然被旁边另一道声音打断了。 “小姐,张婆子已经去请大公子过来了。” “在两位夫人还没有回来之前,只要您能先一步把控住大公子的心,让他多少对您有些怜惜之情,大公子的脾气您是知道,肯定会在两位夫人想要怪罪您的时候,将您牢牢护住。” “现在您若是在继续在这里发火,就不符合张嬷嬷向大公子汇报的样子了,等下大公子就要来了,您万不能在这个时候穿帮。” 李嬷嬷虽然磕头磕的脑门一片淤青,但她的条理却十分清晰,她知道事情不能再这样继续耽搁下去了,倘若明日在公主府的消息大肆传开,自家主子在京城之内哪还有什么容身之地。 世家不需要一个不得体的小姐。 贵门也不需要一个失仪的少夫人! 思及至此,李嬷嬷又狠狠的瞪了一眼跪在自己旁边的鸢儿,若不是这个贱丫头乱给主子出主意,事情又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主子在害人这方面本来就没有什么实践经验,她自幼被家里人保护的太好,这辈子受到的最大挫折大概就是嫁给宋濯锦,在京城独守空房了三年。 明明夫人说过了,让她们接下来在宋家的事宜循序渐进,一点点的去腐蚀宋濯锦的决心! 谁能想到自己和张婆子不过是回程家了一天跟夫人汇报了一下情况,这边就一发不可收拾。 早就知道主子身边这个贱丫头是个祸害。 只会带坏主子,却没有一点本事。 “都滚出去。” 程相宜重重的将自己面前的一个酒壶摔在地上,随着一声刺耳的瓷器破碎声音响起,飞溅的碎片散落了一地,甚至还划伤了她自己的脸颊。 殷红的鲜血在她脸颊上渗出来,鸢儿和李嬷嬷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抬眼正好看见了程相宜那阴沉至极的眼神,于是又很快的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一直等到屋子内只剩下自己以后,程相宜摸起来面前的几个酒壶,往自己衣服上洒了许多,又拿起了另外的猛灌了两口。 一股子难闻的酒气在身上散开,程相宜自己也嫌弃的厉害,可她眼前已经开始一片迷蒙,眼神掠过之处都开始重影,便没有说什么。 今日,她必须把宋濯锦拿下。 程相宜的酒量并不算很好,等到她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传来的时候,脸颊上已经是一片绯红。 宋濯锦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宜岚院,还没有进门来,便闻到了一股厚重的酒气。 他额角的青筋忍不住一阵狂跳,对于他这个不怎么喜欢喝酒的人来说,眼下的味道实在太过于难闻。 “呵,这就是你说的她受尽委屈,寻死觅活?” 宋濯锦到底没有将自己的脚迈进屋子里去,而是转头看向了自己身后的张嬷嬷。 男人的眼神太过于凌厉,让跟在他后面的老婆子浑身肌肉都僵硬住了,过了好半晌才磕磕绊绊的开口:“回大公子的话,正是因为少夫人从公主府回来以后便一直默默饮酒,奴才等一干人怎么劝都劝不住,跟着少夫人一起去的鸢儿道出实情,说少夫人在公主府受了天大的委屈,更有小人故意在人前激怒了少夫人,让少夫人在公主府内颜面尽失……” 张嬷嬷翻来覆去解释的话就那么两句。 一口咬死了程相宜在公主府内受尽了委屈。 宋濯锦好歹也是程相宜的夫君,就算两个人从来都没有过肌肤之亲,更没有圆房,可是在世人的眼中,程相宜就是他的妻,她丢人,等同于他丢人了。 “是夫君来了吗?” 女子颤抖的声音在屋子内响起,紧接着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 浓烈的酒气混合着脂粉味儿别提多么呛人,就在程相宜差点儿就扑在宋濯锦怀里的时候,原本站在那里不动如山的男人,竟然就那么躲开了。 “扑通!” 程相宜摇摇晃晃的倒在地上。 张嬷嬷还以为大公子怎么也该扶一扶自家主子,地上那么凉,主子看上去还状态那么不好! 可谁能想到,宋濯锦待程相宜避如蛇蝎! 许是跌倒在地上的疼,终于让程相宜醒了些神,她扬着迷蒙的眼神,看向宋濯锦,满目都是委屈。 “夫君,你当真厌恶我至极?” “甚至不愿意听听我今日受得委屈!” “既然如此,你还不给我休书一封,免叫我夜夜看着你与别人戏鸳鸯,自己肝肠寸断!” 第五十一章:她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 她这话才刚落下,面前的宋濯锦还没有什么别的反应,反倒是原本站在旁边的张嬷嬷愣住了。 不是! 之前他们并不是这样商量的啊! 说好了等到大公子来了以后,自家小姐伏低做小一番,将人先哄进屋子里去再说,最好能让大公子陪着小姐喝些酒,男女之间,酒气上头,干柴烈火。 可,她的小姐哎,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眼瞧着面前男人的脸色也冷淡了下去,甚至隐隐在眼神之中还看见了几分心动。 张嬷嬷很清楚,对于大公子来说,宜岚院她们这些人从始至终都是拖累,若是能够直接将自家小姐给休弃,那简直是过年了,苦尽甘来! 小姐怎么能把这样的话说给宋濯锦听啊! 这个男人满心满意都是别的女人,正巴不得她们家小姐赶紧让位置。 一瞬间,张嬷嬷额头上积满了汗。 她嘴皮都在发抖的替程相宜求情道:“大公子,少夫人她只是吃醉了酒,她原本让奴才请您过来是有别的事情想要跟您说的,绝不是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张嬷嬷多怕宋濯锦此刻就去写休书。 如今两位夫人都不在府内,宋首辅还在内阁,宋御史虽然刚下值回府,但他却管不住宋濯锦! “哦?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的瞧她眼下说的分明很是真情实意。” 宋濯锦嗤笑了一声,让人看不出情绪。 但显然把程相宜的话记在了心里。 拿休妻威胁自己? 难道她以为自己真的不敢? 就连父母在世,妄图分家这样的事情他都已经做过了,就算是现在程相宜如何的装疯卖傻,今日那一场无缘无故的绑架事件,他却是一定要追究到底。 “张嬷嬷,何必再与他多言,他本就是那样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否则也不可能在新婚当夜就舍下我,一个人奔赴边疆。” “反正事情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要休弃就休弃,要折辱就折辱!就当我这辈子命运注定了要这么活该,活该遇见他这样的人。” 程相宜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大脾气。 这些话全都不是她最开始想说的。 明明在最开始的时候,她想的全是那些向宋濯锦求饶的话语,希望他可以怜惜自己,可怜自己。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借着酒劲儿,反而将自己内心所有的不满,全部都发泄了出来。 “程相宜,希望你可以搞清楚一点。” “一门心思想要娶你过门的人,并非是我。” 宋濯锦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这一点给她说明白。 所谓负心人这口大黑锅,他可不愿意背。 当初程家选择和宋家一起欺瞒自己,骗自己回来娶亲的时候,程家也是看中了宋家一门三官,两文一武的实权,才心甘情愿把姑娘送过来的。 若是按照程相宜的话来算,好像是自己跑她家里去给她不娶,把她给坑过来的似的。 宋濯锦是不爱言语,但不代表他就是个闷油瓶,面对人家给他扣帽子都不吱声。 原本还坐倒在地上虚张声势的程相宜,在听见了男人这话以后明显眼神都愣住了。 她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宋濯锦如今唯一能想到的事情只是要跟自己解释,从来都不是他主动来招惹自己的? 程相宜显然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 原本上头的酒气在此刻也散了许多,她颤颤巍巍的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宋濯锦的胳膊。 “宋濯锦,你……” 无数没有办法宣自于口的话在程相宜的舌尖打转,她很想痛骂面前的男人无情无义,可是她的手才刚触碰到男人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却突然被推开。 原本只是脸色不悦的男人,在此刻神色却突然阴沉了下去,在程相宜看不见的宋濯锦胳膊上衣服下面,仅仅只是这一瞬间的触碰那里便起了一片红疹。 可程相宜却在此刻好似忘记了宋濯锦厌女这件事情一般,她整个人被推了一个趔趄,这不是背后有人扶着她,这一下就要将她撞到门上去。 “你不必在这里跟我左顾而右言他,今日你究竟做了什么事情,你自己心里也是明白的,如今我手中并没有证据可以直接证明你的恶行,所以眼下我并不能拿你如何,但……证据很快就会被官府的人送来,之前我就说过了,你最好永远都让自己没有把柄落在我的手中。” 宋濯锦一甩袖子,满目阴沉。 他忽然又想起来了新婚那日被人恶意丢在孟丹若身上的苍耳,后来他去程家问罪,当时程家人敷衍他的话便是,哪怕有其他几家人口证又如何,那些人本来就是京城之中有名的纨绔,根本不能作为呈堂供词,他们要他拿证据! 宋濯锦抬脚就要往屋子外面走。 浑身酒气的程相宜看见他眼下就要离开,一个箭步冲过去,还要去抓宋濯锦的衣裳。 只是这一次早就已经有防备的宋濯锦,没有如她所愿,程相宜一个没站稳,直接从台阶上滚落下去,弄了个满身尘土。 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目光冷冽。 “呵,你现在与其在这里跟我周旋,不如赶紧想一想明日母亲和阿娘回来的时候,该怎么向她们二位解释,你大庭广众之下失仪,甚至在最后都是被公主府给撵出来的这件事情吧。” 宋濯锦毫不留情的离开。 他果然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 那指定是孟丹若那个贱人告的状! 正是因为宋濯锦早就已经提前知晓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有孟丹若在他面前抹黑自己,所以她此刻所做的所有事情,不过都是被人家当成了猴在耍。 程相宜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心脏无端的疼痛,甚至已经比过了从台阶上滚下来以后身体的疼。 一直等到男人离开以后,张嬷嬷才敢过来将人扶起,她脸上全部都是对孟丹若的担忧。 “啪” 可是就在张嬷嬷那些原本想要安慰程相宜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的那一瞬间,面前的女人却突然抬起手,结结实实的给了她一巴掌。 张嬷嬷满脸都是愕然! 虽然知道自家小姐脾气向来不好,在人前多么的高贵冷清,在人后一向肆无忌惮,但身为程夫人的陪嫁丫鬟,她也是自小看着程相宜长大的,从来都没有被她动手打过。 “蠢东西,既然看见大公子是跟着那个贱人一起回来的,你为何还要把人请过来?你是嫌他们看我的热闹不够多,是吧?你们这一个两个的,是非要逼死我才高兴吗?” 程相宜毫无道理的歇斯底里怒骂。 第五十二章:倒血霉的云二少 可明明所有的事情都是她自己搞砸的。 之前哪怕是鸢儿在她身边给她出谋划策,也从来都没有过料想到现在的这个结局,在公主府的时候,她已经自作主张了一次,今日当着宋濯锦的面,更是直接破罐子破摔。 张嬷嬷有了片刻的静默以后,脸上的神色也逐渐化作了淡然,只是任由着面前的女人冲她嘶吼。 宜岚院里的风波没有溢到外面去。 宋濯锦离开这边以后,他原本想直接回去见孟丹若的,却在抬头之间看见了迎面而来的六安,忍不住皱起来眉头。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白鹿书院的事情已经查了有一段时间。 因为当时事情处理的太过于干净,以至于六安忙活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传回来一个准确的信儿。 原本宋濯锦打算着,若是接下来还没有任何消息,便让六安从白鹿书院回来,着重去调查程家和这方面有关的消息。 阿若都因为这件事情去了公主府,虽然直到此刻她还没有把今日在公主府发生的具体事情告知自己,但从阿若今日的表现来看,她分明知道了什么。 “属下一连几日在白鹿书院蹲守,确实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正准备整理成册交与您。” 六安也没有想到会在刚进门的一瞬间看见宋濯锦,他微微愣了一下,连忙开口。 这件事情耗费的时间确实已经太久了。 正是因为担心宋濯锦在京城中太过于焦虑,所以他才会选择今日回来,再过些日子可就是年节了,倘若那个时候还不把这件事情解决掉。 来年开春,书院再次开学,二公子怎么办? 难道真让他这辈子就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自生自灭?就凭现在容安大长公主的势力,就算是二公子日后也想要效仿将军去从军,都没有资格。 得罪容安大长公主的代价,实在过于昂贵。 “这一次不用整理成册了,你且随我先回西风院去,今日少夫人去公主府见了大长公主,回来的途中我发觉她神色一直不对,原以为是因为与程相宜有关,但我刚刚也去见过了程相宜,那个女人疯疯癫癫的,还不至于让她这样失态。” 宋濯锦心里也有一杆秤,虽然阿若看上去柔柔弱弱,随便刮来一阵微风都能把人吹倒,但阿若的心理素质方面,却一直都很坚毅。 正如他之前对宋濯缨说过的那样,她很不一般。 这三年他虽然在边关行军打仗,阿若只是作为侍妾的身份跟在自己身边,但是在自己遇见什么困难的时候,她总能给自己提供一些特别的思路。 六安只是点点头,然后快步跟上了宋濯锦。 今夜注定了不平静。 倒了血霉的云家二少爷云澜山,此刻正在自己院子里发脾气,之前因为程玉耀怂恿他们往新娘婚房里丢苍耳这件事情,他已经受到了惩罚,父亲可是足足断了他一整年的月钱。 那些钱最后都给了宋濯锦赔罪! 四大家族在京城之内,确实可以说得上是只手遮天,但那也是因为士族门槛的大盛,可以在某些方面与皇权分庭抗礼。 云家当然不怕一个小小宋家。 即便是有实权又如何,他们连皇帝都能动容。 可偏偏他招惹的人是宋濯锦! 那家伙就纯纯是个疯子,他根本不管你那些不成文的私下约定,有仇他直接报,有过不去的坎他直接掀桌子,谁也别想威胁了他。 云家主是担心这家伙玩阴的。 云澜山当然也明白亲爹对他的维护之意,可今日他又在程玉耀那里受了气,春雨楼的小桃红那是他用银子砸起来的头牌,如今就因为自己手中没有多余的银钱,人就被程玉耀那个无耻的混蛋抢去。 “二十万两白银啊!” “程玉耀那个王八蛋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就算我正常没有被我爹限制用银子,也不可能随随便便的拿出二十万两来。” 云澜山实在搞不明白自己到底差在哪儿了? 结果回府的路上,又遇见了宋濯锦身边的那个六安来找他询问事情。 一个小小的六品校尉郎现在都敢来质问自己了,若是往常遇上这种事情,他向来都是好说话的,配合配合也就算了,偏偏那校尉郎询问的事情,又是与程玉耀那个王八蛋有关系的! 这才彻底让云澜山暴怒。 他发现自己这段时间所有不顺心的事情都是源自于程玉耀,他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说起来宋濯锦还算是程玉耀的姐夫吧? 他们宋家与程家之间的争端,最后却让他这个没有任何关系的云家少爷吃了闷亏,这如何让云澜山能咽下去这口气! “二少爷,奴才打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 “听说前几个月程玉耀曾去白鹿书院代替他堂兄送了一批宣纸,同月不知是不是同一天,原本从不关门的白鹿书院,这突然被大批官军逼到关门。” “这中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书院内的所有学子都被下了封口令,哪怕他们根本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依然要求对那日发生的一切都不准再提,奴才顺势好听说,宋家那位二公子已经有好几个月不在书院出现了,可临近年节,旁人家的公子少爷都出门来访友,奴才却从未见过宋二少爷。” 一个小厮匆忙进门来。 将自己所打听的一切都汇报给了云二少。 一向不怎么聪明的云二少偏偏在此刻动起来了自己的脑筋,他眼睛微微一亮,想起来之前六安询问他的事情是关于程玉耀那日在与他们喝完酒,有没有在酒楼留宿,第二日有没有直接消失,他眯了眯眼睛。 宋濯锦想要调查的恐怕就是送宣纸这事。 “小五子,干的不错嘛~” “对了,你怎么查到程玉耀去送宣纸这事的?” 云澜山再没有脑子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对。 就连宋濯锦没有查到这件事情,甚至还需要跑到自己这里来询问程玉耀的行程,他对自己有几斤几两非常明确,可是自己身边的这个小厮却随便一查就出来了结果,这显然很不对! 第五十三章:让孟少夫人去吹枕边风 面前这样向来混不吝的少年,猛然间这么敏锐还让面前的小厮一惊,但他很快又反应了过来,将自己早就已经准备好的说辞说出来。 “回公子的话,您忘啦~之前奴才有个同父异母的兄弟走丢在外头,后来家里遭了难,奴才卖身为奴到云家,之前还拜托公子帮奴才寻过人。” “前段时间公子您和程家二公子一起喝酒的时候,奴才在程家的人里面见到了他,如今他在程二公子面前也算个小人物,您让奴才去打听有关于程二公子的事情,奴才第一个便想到了我这个兄弟。” 小五子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云澜山本就是个神经大条的,也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纨绔公子,没有干过很大的坏事,也没有干过很多的好事。 根本不可能有人来他跟前算计什么。 听了小五子的解释,感觉确实十分合理,便晃着脑袋,将这件事情直接略了过去。 倘若他真的仔细观察一下此刻的小五子,便能看见之前一直在他面前像个鹌鹑一样的小厮,哪怕是被自己取笑打骂了也从不生气的人,此刻却带给自己说这段话的时候,隐藏在袖子中的手,慢慢握成拳头。 “哦,这样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来着。” “他在程家那边混的还好吗?我记得程玉耀可不是什么善主,倘若他在程家那边混不下去了,完全可以跑路来找我,起码不会让你们兄弟饿死。” 云澜山一派地主家傻儿子的模样。 话说到这里,他又想起来了先前的事情。 “既然有关于这件事情是你调查出来的,不若你现在再想个办法,这件事情如何捅到宋濯锦面前去,宋濯锦此番娶二色,是完全再拿程家的面子往地上丢,还恶狠狠的踩了两脚,两家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早就已经没有办法调节了,如今我若是再能将这件事情摆到宋濯锦面前去,你说算不算是宋濯锦欠了小爷一个天大的人情?” 像他们这种混吃等死的纨绔,像来是被以宋濯锦为代表的世家子弟看不起的,毕竟人家的能力摆在那里,不靠祖宗荫蔽就可以获取功名。 云澜山想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愈发浓烈。 明明事情都还没有发生,他就已经把这件事情做成功了以后,其他家一起玩的哥们该如何吹捧他了。 况且,这件事情还能给程玉耀添添赌。 打定了主意,云澜山看向小五子等我眼神愈发热烈了起来,只等着面前的小厮开口。 “公子直接去给宋将军说这件事情恐怕不成,一来是咱们只有道听途说,我那兄弟虽然有跟着亲自去过白鹿书院,但是我朝凡事都讲究证据,毕竟人证是可以伪造,公子红口白牙去了一阵说,大将军很可能还不相信公子所言。” 小五子条理很清晰,真想要去宋濯锦面前邀功,他们手中就必须要有能让宋濯锦相信的证据。 况且,就算宋家和程家现在闹得很难看,那程玉耀至今还是宋濯锦的小舅子,世人都说那位大将军向来铁面无私,可谁又知道背后的事。 “那依你所言,该当如何?” 云澜山太讨厌动脑子了,身边有这样的事情他向来是交给其他人去想的。 “三日后便是小年庙会,虽然我们并不知道大将军让那位嫖骑将军查的究竟是什么事情,但是很显然他们已经等不到过年以后了。” “那位新进门的孟少夫人只要想上位,就肯定跟程家过不去,您不如去见见她。” 枕边风,怎么都比他们直接说要有用。 “那我们怎么能确定小年庙会那天这位孟少夫人会出来?听说她向来身子单薄,一步三喘,平时有个风吹草动都能让宋濯锦慌张的不行,这样的病弱美人又岂是我们可以去招惹的?” 就新婚苍耳这件事情,就足够让人看出来宋濯锦有多么紧张他的那位美娇娘,倘若人在自己面前出了事端,云澜山怀疑这次就不是父亲的鸡毛掸子了,也许就是宋濯锦亲自上手给自己连屎都打出来。 想想那个场面他就浑身不好了。 “公子呀公子,咱家四姑娘不是明日就要从女学回来了吗,听说那位宋大小姐一向与程少夫人关系很好,咱家四姑娘与宋大小姐却一直不对付,您说宋大小姐一回家,看见自己哥哥身边却多了个女人,辜负了在京城之中一直苦等的嫂嫂,她会如何?” 她肯定要给孟丹若难看,替程相宜报仇。 云澜山瞬间反应了过来。 到时候让自己妹妹去约见孟丹若,自己再从中做些什么,借机就把消息直接透露给了孟丹若。 “果然还是你小子的脑子好使!” 云澜山一巴掌拍在了小五子的肩膀上。 他向来这么没头没脑,身边的人也都习惯了他随时随地发神经,可今日后者却在他巴掌落下以后,脸上微微有些吃痛。 “哎?我打疼你了?” 云澜山这回发现了不对劲,忙问。 后者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快速的摇了摇头。 “奴才无碍,不过是昨夜睡觉的时候睡落了枕,所以刚刚……”小五子有些害羞的低下头去。 云澜山并没有把这个当回事,这件事情解决了以后,便让小五子离开,去休息了。 转身走出圆拱门,小五子手指颤抖的摸在自己肩头上,那里一片濡湿,他把自己的手指伸了回来,忍不住的看了一眼,便又迅速的握成拳头。 手指上,是一片血红。 …… 宋家西风院这边,宋濯锦迈着大步进门的时候,孟丹若刚换了一身常服,洗漱完毕。 白日里在公主府的时候,手上被她抓挠出来的红痕,此刻已经削减了许多,但还是被刚进门的男人一眼就瞧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皱着眉,旋即冷声质问那边的云清。 “都已经腊月了,你们可不要告诉我,少夫人手上的痕迹,还能是虫子叮咬的。” 眼瞧的男人就要发火,孟丹若连忙上前抓住了他的手,澄澈的眼神直勾勾看着他,轻声解释。 “夫君,你此刻带的六安过来应当是为了我白日去公主府的事情吧,这也正是我想要跟你说的。” 宋濯锦不明所以的抬头看向她,难道这痕迹还能是在公主府弄出来的不成? 他没有吱声,却见孟丹若朝着云清摆摆手,让人去里间端出来了一瓶什么东西。 这味道……好生奇怪? 第五十四章:逐渐明朗 云清将东西放在桌面上以后,便自觉离开。 孟丹若牵着宋濯锦的手到桌子前坐下,把面前的小瓷瓶朝着宋濯锦的方向推了推。 “夫君闻闻这个味道可还熟悉?” 屋子里面只剩下了孟丹若二人与六安,瞧见上头的两位主子在说话,六安自觉坐在了下位等待。 宋濯锦将面前瓷瓶的盖子打开,一阵奇异的腊梅香气扑面而来,听着面前女子的话,他用手扇了扇香气,仔细的闻了闻,确实发现了些不一样的。 “这东西是公主府的?” 宋濯锦皱着眉头看向面前的姑娘。 这胭脂颜色很重,一看就不像是孟丹若寻常会用的,他下意识的联想到了公主府。 孟丹若等他将瓷瓶放假了以后才娓娓道来。 将白日里在公主府发生的事情尽数告知宋濯锦,只是隐蔽了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刺激程相宜那段。 “那位制胭脂的姑姑亲口承认了她就是那日在白鹿书院女扮男装的书童,说出来的话也十分事是而非,她让我转告二公子的话,更加证实了这点。” “因为这件事情她已经直接恨上了我们所有人,包括整个宋家在内,而且刚刚夫君闻的时候,除去这里面的腊梅味儿,没有闻到些奇怪的味道吗?” 孟丹若抬着头看向宋濯锦。 “虽然这里面的腊梅味儿很浓,但我刚刚似乎闻到了这里面还有少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宋濯锦并没有隐瞒这个,阿若能够将东西拿出来,并且询问自己这个,就证明了她已经发现了这瓶胭脂的不对劲。 “是,里面掺杂了依兰香。” 孟丹若的表情逐渐凝重了下去,几乎一字一顿的开口,依兰香是什么东西,宋濯锦比她还要清楚。 军中若有战马不肯交合,军医便会给它们下一种特别的迷药,这里面就包含了大量的依兰香。 人用了会怎么样宋濯锦不知道,但若是站马服用了,便会在一夕之间情绪激昂,不可收拾。 容安虽然在某些方面有些骄纵,甚至因为仗着陛下的愧疚与宠爱,做出来了许多骇人听闻的事。 但她绝对不是那样下三滥的人。 既然是她将胭脂赐给了阿若,那容安自己知道不知道,这胭脂里面究竟有没有装什么特别的东西。 宋濯锦的脸色瞬间难看了下去。 若非之前在军中的时候,阿若误闻过这东西,今日在公主府内还不知道要闹出来什么样的乱子。 这种东西是人口服与外用的效果差距很大,但到底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经过提炼,加大了剂量…… 宋濯锦想到这里豁然起身。 “将军,莫要冲动。” 孟丹若知道此刻的宋濯锦肯定想去公主府找公主殿下理论,但是这件事情的因果并不在这里,他此刻拿着东西去公主府质问公主,反倒会让自己落下乘。 “阿若,事情已经威胁到了你的安危,你让我如何还能安静下去,难道非要让你大祸临头,才让我站出来替你撑腰?可是如果事情已经到了那个地步,我再站出来还有什么用?” 等到那个时候,所有事情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难道要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她受尽苦楚? 不,不是这样的。 喜欢一个人,心悦一个人,怎么可能还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去受苦,那就不是喜欢,那是变态! “夫君,且听我直言。” 孟丹若站起身来拉住了他的衣袖,看着她确实还有别的话要说,宋濯锦很是沉默的又坐了回去。 但是在场的孟丹若和刘安两个人都很明白,这件事情,在宋濯锦的心里,根本过不去。 “既然确定了人就是这位姑姑,那么接下来我们调查的方向也算有了目标,虽然还不知晓这位姑姑究竟叫什么,但是夫君且让人去打听打听便能知晓,殿下今日曾经在宴席间说过,过些日子这位姑姑便会在城南老巷那边开个胭脂铺子,还让京城之中有名有姓的夫人小姐,都去给捧个场。” 孟丹若并不知道其他人的烟脂里面究竟有没有依兰香,但是,根据那位姑娘对宋家的恨意来看,恐怕自己得到了独一份儿的照顾。 也有可能这份本来是要给程相宜的,谁能想到程相宜因为被自己激走,反而逃过了这一劫。 思索着孟丹若的话,宋濯锦抬头看向了坐在另一边的六安,忍不住的去询问他。 “说说看,你那边调查的结果如何?” 原本一直默不作声的六安,在这个时候抬起眼来,缓缓开口:“属下安排了人去白鹿书院探寻消息,因为即将要年节书院放假的缘故,如今书院之内并没有留下多少人,后来有人在一个杂役书童那里探听到,事情发生的那段时间,程家曾经派人去送过一批宣纸,往常领头去的是为气宇轩昂的公子,说话待人处事都非常的温风和煦,可是那一次却换了个脾气暴躁的领头,他不过是在那儿扫落叶的时候阻碍了那人的去路,便被他身边的人一阵拳打脚踢。” “他将事情汇报到了书院管事那里,可管事却说那是程家的人,让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件事情便就此作罢,但他记得很清楚,在程家的那些人离开了以后,书院才开始戒严的。” 又是程家? 听着如此嚣张跋扈的样子,宋濯锦脑海之中蹦出来的第一个人就是程玉耀的那张讨人嫌的脸。 白鹿书院的文房四宝,向来都是四大家族向其提供的,四大家族虽然并不经商,但是手底下掌握的资源众多,又是免费提供给白鹿书院,只为了交好天下学子,每月押送宣纸这件事情也算个不小的任务。 “然后呢?”宋濯锦又问。 六安缓了一口气,继续开口:“后来属下在京城之中打听过有关于这次宣纸押送的事情,但是这件事情捂得十分严实,属下并没有调查出来什么别的,但有另外一件事情在刚刚少夫人给您看过胭脂瓶子以后,让属下又想起来了怪异之处。” 孟丹若听到这里,眼皮一跳。 紧接着他就听六安道:“前两天程玉耀身边最得脸的那个小厮叫小宥子的,就因为私聊一瓶胭脂,被程夫人给活活打死了。” 第五十五章:大小姐宋惊鸿 一瓶胭脂打死人? 孟丹若瞳孔微缩,她下意识的低头去看了一眼那瓶安安静静放在桌子上的胭脂,抬头的一瞬间才发现此刻的宋濯锦也在低头看着那瓶胭脂。 “这件事情做的隐蔽,程家人处理的十分干净,连同那个小厮的身份信息都抹除了,直接按在了另一个毫无瓜葛的杂役身上,自此那个杂役改名叫了小胥子,一切看上去都很平淡,仿佛无事发生。” 一条命,就这样被轻而易举的抹平了。 孟丹若心里莫名整起来了点悲怆,对于他们这种无权无势的人来说,性命于权贵还不如蝼蚁。 自己一家说起来还算农民,都可以随随便便被程家这样祸害,以至于上告无门,更何况小胥子这样已经卖入程家的奴仆。 “那你是如何调查到的?” 孟丹若沉默了半晌,在宋濯锦都还没有开口之前问出来了这句话,程玉耀虽然下贱无耻,但他有个好家族,永远都会有人给他收拾烂摊子,即便没有程相宜在后面帮他,也会有旁人。 程家凭着家大业大,处理起这种事情来收尾工作十分干净,既然这一次六安能调查出来,那她是不是也可以作为借鉴,去调查别的事情? “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是巧合,属下今日去程家周边打探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一个年轻人去寻小胥子,那人看上去也就是十七八岁,可小胥子出来以后,他却说现在这个小胥子根本就不是他找的那个。” “属下顺藤摸瓜,在那个年轻人嘴巴里挖出来不少事情,后来才得知,他是云家二公子云澜山身边的小厮,与那小胥子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六安眼神晃了晃,如实开口。 这件事情竟然还与云家又扯上关系了。 宋濯锦眼皮一跳,这件事情说起来不过一个真相的问题,只需要证明那日侵犯人家姑娘的不是宋濯缨,其实这件事情最后与宋家的关系就不会太大了。 偏偏,这样的一件事情,背后却牵扯出来了京城四大家族的其中两个! 云澜山? 孟丹若若有所思的抬头去看宋濯锦。 “正是我们新婚那日,带头来婚房丢苍耳的那个云二公子,后来我去他家讨个公道,盒子里你最喜欢的那只金步摇,便是他家夫人送的。” 宋濯锦像是一眼就看穿了孟丹若心中所想。 事情到这里又卡了壳,不过相比于最开始的时候,他们手中已经掌握了太多的线索。 天色也渐渐暗了下去,云清敲了敲门进来点燃烛火,原本漆黑的房间瞬间亮堂了起来。 六安已经离开了,他还要继续调查接下来的事情,宋濯锦却罕见的也没有留下来,说要去书房继续忙朝堂上,皇帝交代给他的任务。 烛火摇曳,一室冷寂。 孟丹若拈着那瓶胭脂愣愣的坐在软榻前。 “少夫人,明日大小姐就要回来了。” 云清愣了半天的神,才缓缓开口道。 她原本并没有想在这个时候提点孟丹若,可是想到宋家大小姐宋惊鸿与程相宜之间的关系,她又不得不将这件事情提起,至少也要让孟丹若有些防备。 “是宋惊鸿?” 孟丹若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忙着想宋濯缨的事情,她期待极了这件事情曝光以后会对程家造成什么样的冲击,尤其是今日在公主府见识到了公主对那个女子的看重以后,她便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给程家树敌的机会! 此刻经过云清提醒,她才想起来宋家子嗣里,嫡系不只有宋濯锦两兄弟,还有一个王夫人生的独女,宋惊鸿一直都在女子书院读书学规矩,就连她和宋濯锦的婚礼,都没有让人去打扰。 云清重重点了点头。 脸上的担忧更甚了几分。 说起来,程相宜之所以能那么顺利的嫁给宋濯锦,这其中还有宋惊鸿很大的功劳。 她们两个自年幼的时候就是很好的朋友。 后来程相宜被家逼着联姻,满京城有名有姓的权贵公子画像都摆在了她的面前供她挑选,可是呈现到她面前的那些人不是纨绔公子,就是利欲熏心。 程家确实很厉害,可是这份厉害不在她身上。 她不想嫁给那些碌碌无为的豪门公子,充当世家门面,这些年跟宋惊鸿交往的过程中,她心中早就已经被一个高大冷峻的男人占据。 宋惊鸿知道了好友的遭遇以后,有听闻程相宜早就已经对自家大哥情根深重,而那个时候周夫人正好在着急宋濯锦的婚事,担心以后自己儿子真成一个断袖,有了宋惊鸿在中间掺和,宋家与程家一拍即合! 这件事情所有人都是很满意的。 程家找到了有利的帮手,相比于其他三家有了宋家这种有实权的姻亲,日后在资源分配上也占了优势!宋家得了个满意体面的儿媳,又与程家搭上关系,日后宋濯锦的仕途只会更加光辉灿烂。 偏偏,这件事情谁都没有问过宋濯锦愿不愿意! 这么想起来,宋濯锦还真有点惨。 亲爹亲娘都不尊重他,只把他当成了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生怕宋家的根苗在他这一代断了。 而其他亲人,除了一个根本说不上话的亲弟弟宋濯缨还茫然无知,个个都带着算计。 “回来也就回来呗,难道我还怕她吃了我?” 孟丹若撇撇嘴,她很少做出来这样过于生动的动作,更多的时候她都是眉目之间透着一股忧愁,病弱西子,只是让人简单看一眼便心生怜惜。 偏偏在这个时候,云清却感觉面前的少夫人多了三分接地气儿的烟火气。 “也是,任凭大小姐再怎么闹,反正您与将军如今也算是木已成舟,不过等到大小姐回来,恐怕到时候咱们今天做的事情,就没有办法给那位带去麻烦了,毕竟说起来,宋大小姐才是那位在宋家最硬的靠山。”云清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感慨。 她没有看见的是,坐在小榻上的女子,脸上却带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 第五十六章:为她画眉 孟丹若本来也没有打算在这件事情上直接让程相宜如何如何,就算是今日在公主府内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程相宜这个向来都是体面的儿媳,让宋家丢了这样大的脸,如今外面肯定已经有了各种各样的风言风语,但是,就像她刚刚说的那样。 程相宜这三年来在宋家,作为一个儿媳,她做的实在太体面了,上孝公婆,下敬弟妹,就连府内的所有下人都对她的好感,犹如滔滔江水。 这种已经定性的认知,又怎么可能仅凭一件事情就让他彻底失去所有人的信任。 程相宜多会装啊,她甚至骗过去了自诩聪明的王夫人以及宋御史之流。 自己若是想要动摇她的地位,就只能一点点的挖坑,就如这一次一样,这件事情如果自己再继续闹下去,反倒是会让程相宜以及拥护她的那些人,认为是自己在给程相宜使绊子。 否则一个向来情绪稳定的人,又怎么可能忽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那样失控? 她需要的是利用这件事情在所有的人心中埋下一根针,等到以后事情发酵的越来越多,这根针会时不时的出来刺激一下每个人,成为压垮他们信任程相宜的最后一根稻草! 反正日子还很长,登高失重,她们拭目以待。 第二日天还没亮云清就敲响了孟丹若的门。 将女子揽入怀中的宋濯锦不高兴的刚想张口呵斥,却发现自己怀里的女子已经自觉起床。 “阿若,这个时间甚至都还没有到我去上朝的时辰,你又何必这个时间起床?” 宋家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规矩。 也是之前宋濯锦一直都不在家中,宋家一直因为宋濯锦大婚夜公然逃跑去了边关,将程相宜一个人遗留在府内,对程相宜多少有些愧疚之心。 两位宋夫人便也不好意思再跟程相宜站规矩。 孟丹若嫁入府内以后,按理来说以她的身份也是要到正妻婆母面前连轴转三个月立规矩的,但因为她背后有着宋濯锦撑腰,谁也没提过这事。 只让初一,十五,或者其他重大节日的时候,来早一些起床去两位宋夫人面前听候差遣。 今日乍然看见孟丹若这么早起,宋濯锦便生出来一些不解,冬日里天色亮的本来就晚,如今外面还是漆黑一片,走在路上拿着灯笼都不一定看见路。 “今日婆母与母亲要从女子书院回来,昨日下午才有人来汇报了消息,今日一早就要到,她们二人去接大小姐放假回府,一路上本就又累又冷,我已经是夫君的妻子,按理来说是要去门口迎接的,若是今日我不出现,平白要惹二位母亲生气。” 孟丹若倒是条理很清晰,她本来就觉少,其实比这更早一些她就迷迷糊糊的醒了。 只不过因为面前人太过于温暖,尤其是那两条抱着她的手臂,像个火炉一样,孟丹若便生出来了一些赖床的心思。 宋濯锦好一阵沉默。 不过他也没有再继续阻止面前的女子起床。 这件事情他确实不能强行干预,本来府内的人便对阿若有情绪,自己那个妹妹还是个混世魔王脾气,以她和程相宜的交情,倘若今日在门口迎接的时候没有看见阿若的身影,还不知晓又闹出来什么幺蛾子。 只是怀里的人儿一起床,宋濯锦只感觉身边空荡荡的,便也在床上躺不住了。 他穿好衣裳洗漱过好,静静看着孟丹若收拾。 冥冥之中好像有种岁月静好再侵蚀他长久以来在边关形成的警惕心,温柔乡果然销魂蚀骨。 不过,他也只在面前女子面前的时候,才会流露出来这样的心性,大多时候他的铁面无私只会让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阿若——” 孟丹若不爱上胭脂水粉之流,但该有的流程还是要走一走的,若是不将自己收拾的规整一些,指不定又要给人家旁的攻击自己的理由。 她的眉色天生浅淡了些,便爱画重一点。 但之前三年在边关的时候,她的眉都是由宋濯锦画的,谁能想到那个只玩的了刀枪剑戟的粗糙男人,其实手执粉黛,亦画的一手好丹青。 孟丹若知道他是这段时间都没有动过手了,难免有些手痒,便笑着将自己面前的东西朝他推了推。 “如此又要有劳将军了。” 她客客气气的开口,反而让男人朝着她无奈一摇头,这姑娘惯会揶揄自己。 宋濯锦这才迈着大步走到她面前。 男人端详着面前的物什,自然而然的接了过来。 在云清诧异的目光中,给孟丹若轻柔上妆。 原本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的云清,愣了几秒钟以后,踩脸颊有些绯红的退出房门去。 人家小夫妻之间的情趣,自己留这只会多余。 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起来。 腊月的天风刮的很凉。 院子里的其他下人还没有到活动时间,今日两位夫人以及大小姐回府,对外面其他院子里的人来说是件大事,方方面面的人都要准备着,时刻迎接。 但对于西风院这边来说,却影响不大。 一来,两位夫人自己都不愿意招惹宋濯锦,二也是今日的事情布置全是由程相宜来完成的,她昨日已经派人通知过孟丹若,倘若今日她还是不来,自己编更有机会在二位夫人面前替自己说话了。 更不怕有人拆台! 就算外面多些风言风语又如何,自己这些年向来都是行的端做的正,偶尔有些失误之处,也会有人给她找好理由的,更何况今日宋惊鸿回来了。 “少夫人,两位夫人以及大小姐的马车,已经进了城门,还请少夫人做好准备迎接。” 很快,外院便有人来汇报。 这人是王夫人的心腹,朝家里汇报消息这种事情,为了以防万一,王夫人是不可能用别人的。 “嗯,府内已经准备完毕,只等母亲回归。” 程相宜眸光闪烁了一下,当着这人的面,故意询问身边的嬷嬷:“孟妹妹还没消息么?” 张嬷嬷昨日脸上被打出来的痕迹已经消肿,听见了身边组织询问的话以后,淡定的开口:“西风院那边儿一整夜都很安静,大公子今夜也是歇在了那边,下面的人并不敢去惊扰大公子休息。” 意思就是说,孟丹若至今还未起床。 来汇报的管事,当即皱了皱眉。 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自己的想法,而是跟程相宜道了个别,又急匆匆的朝着府外去。 第五十七章:晴儿……请儿! 才进了城门,约莫是晨起的缘故,街道上尚且没有几个人,两辆马车以及四五个推车的队伍正缓慢行驶在街道上,为首的马车上,那块朱漆色的宋字木牌正飘荡在车檐下,十分醒目。 管事骑马一路疾行回来,听了管事的汇报以后,王夫人的脸色逐渐难看了下去。 “此话当真?” 坐在王夫人另一边的年轻少女,目光之中带着疑虑看向前来汇报的管事。 “我大哥虽然为人冷漠,也不是多么守规矩的人,但却从来都没有对长辈有过违逆,我母亲与二娘此番接我回府,他就算是再不待见我这个妹妹,也不会置两位母亲于不顾吧?” 话说到这里,年轻的少女再度脸色冷漠下去,看似在询问,言语之间都是笃定的开口:“莫非,是有什么人怂恿了我大哥,才叫他这般对母亲无礼?” 她意有所指,在场的王夫人以及那个管事,都听出来了她话中说的那个人就是孟丹若。 “奴才并不知其中缘故,但程少夫人确实已经将府内的一切处理妥帖,大小姐可以安心回府。” 管事并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招惹是非,只是一板一眼的回复着宋惊鸿的话。 “你先下去吧,记得再去后面给周夫人说一下。”一直没有开口的王夫人淡淡出声。 管事点头应下,然后退出马车内。 “晴儿,你到底太冲动了一些。” “就算你与相宜那个丫头关系再好,说起来这到底是你大哥房中的事情,此番你回京,不许去掺和到你大哥房中事情中去,就算你看不惯那个孟丹若,别把她当回事儿就是了,现在你面前坐着的人是我,有些情绪说出来也就罢了,但若是你面前坐着的人是你大哥,你倘若还这样意有所指,恐怕……” 王夫人的眼神闪了闪,只是她的话都还没有说完,便被面前的宋惊鸿打断了。 “阿娘,她与我是自小的情谊,后来能够嫁给大哥也完全是因为我在中间撮合,却不曾想我的一片好意却让他们两个成了怨侣。” “倘若我此番回归,还对她的事情不管不问,那女儿成什么人了?” 王夫人在此刻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听完了宋惊鸿的话以后,却又缓缓的闭上了嘴。 “阿娘,您也不用怕大哥,哪怕他日后要撑起整个宋家又如何,您名义上也是他的母亲,他就算是对您再有不满,孝字当前,他还敢将您撵出府去不成。”宋惊鸿嗤笑了一声,显然没有把宋濯锦看在眼睛中,对于那位在新婚之夜抛下妻子远去边关的大哥,她显然有着满心满意的愤愤不平。 不过这话却好像戳中了王夫人的痛点。 没有儿子,快成了她这一生的执念。 没有人知道的,为什么在宋惊鸿及笄之前并没有大名,而是只取了个小名叫宋晴儿,宋惊鸿这个名字,是后来宋大小姐入书院,感觉自己的名字太过于小家子气,才央求祖父亲自赐下的。 晴儿……请儿! 可是自己喊了这么多年的请儿,老天爷怎么就没有给她赐一个儿子来,平白让那个情敌生下了一个又一个,每当她看见宋濯锦和宋濯缨两兄弟健康成长,又日见出息以后,天知道她的心肝肾肺都有多煎熬。 没儿子,没儿子啊! 日后等到宋濯锦在宋家当家做主以后,她就只能仰仗别人的鼻息过日子了。 …… 宋家这边,万事俱备。 听说了西风院依然没有动静以后,程相宜原本那颗焦躁不安的心也在此刻平复了下去。 只要有人对比着,就会越发显得她贤淑。 想到宋惊鸿回来以后,因为孟丹若没有来迎接他她而大发雷霆的闹起风雨,昨日在公主府所经历的一切屈辱,在此刻消解的一干二净。 事情办出了岔子,怎么可能赖到她身上? 她自小学的都是光明正大的事情,何成做过那样阴私狠毒的勾当,她身为程家大小姐,现在又做了镇国大将军的夫人,她的手中本就应该是干净的。 她做不出来那些事情,只能证明她本性高洁。 对于昨日的失败,程相宜很快就给自己找好了借口,她目光幽幽地看着空荡的院外,视线落在了自己旁边站着的张嬷嬷身上以后,语气平淡的开口。 “张嬷嬷,昨日我也是一时心急,您是一直看着我长大,知道我没有什么坏心眼儿,更没有做过那争宠斗狠的事情,就是脾气坏了一些,所以才会没控制住自己打了您,您不会生我的气吧?” 她试探性的询问张嬷嬷,她也知道自己昨日情急之下打人是不对的,张嬷嬷,李嬷嬷以及鸢儿都是她从程家带出来的陪嫁,这些人都是她最亲近的,万不能与这些人离心。 “奴婢知道小姐的脾气,奴婢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又怎么会生小姐的气?” 张嬷嬷下意识的张口否认。 听到了她的回答以后,原本坐在椅子上还有些失神的程相宜,终于彻底放下心去。 她就说,这些人跟她已经相处了这么多年,又怎么可能在这样的小事上对她失去忠心。 想到这里,程相宜又洋洋得意了起来。 起码这些年她在宋家经营的人际关系是孟丹若永远都比不上的,来日方长,宋濯锦不可能永远都对孟丹若如胶似漆的宠溺,总有他们二人之间感情出现裂痕的时候,而等到那个时,就是她趁虚而入的时机。 程相宜又陷在了自己的设想之中。 而她没有注意到的是,站在一边的张嬷嬷察觉了程相宜的表情以后,脸色虽然依然平静,但是喉咙却滚了又滚,一股名叫心寒的情绪涌上大脑,让张嬷嬷在察觉到这股情绪以后,再也挥之不去。 “少夫人,马车已经过了三街,要到门口了。” 门外又传来了丫鬟通报的声音。 程相宜再一次向身边的人确认:“孟丹若确实没有出西风院的门儿吧?” 身边儿另外的两个丫鬟重重的点头。 程相宜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几分,冲着张嬷嬷摆了摆手,笑眯眯的朝着门外走去。 “张嬷嬷,随我一起去门口迎人吧。” 第五十八章:都想给她好看? 宋家大门前,红地毯已经铺好。 因着宋惊鸿是学成归来,又是远门而归,走红地毯亦有去晦气,报平安的寓意。 宋惊鸿离家半年,在女子书院一直熬日子,虽然学那些东西都是她感兴趣的,也知道那些东西会长她的见识,明她的是非。 但长久的被关在书院里,也没有办法出来闲逛,实在太憋屈了 一看见宋家的大门,宋惊鸿就高兴了起来 她眼角眉梢飞扬,就连刚刚的那些因孟丹若而产生的不悦,也在顷刻之间忘于脑后。 “阿娘,我真的回来了。” 宋惊鸿并没有注意到后来王夫人不对劲的表情,一路上她只顾着看周边熟悉又陌生的街道。 哪怕路上空无一人,凛冽的寒风从车窗刮入,吹拂在脸上刮的肌肤生疼,依然让她兴奋着。 等到了马车停稳以后,宋惊鸿高兴的抱了一下王夫人的手臂,然后不等丫鬟过来扶,已经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兴高采烈的跳下马车。 “慢些,慢些,别摔着。” “这孩子……” 王夫人好像已经将来时路上那些懊悔与癫狂全都忘记了,她又恢复到了从前的那副慈母样子。 笑着看向面前活泼俏皮的女孩,扶着贴身丫鬟的胳膊缓缓从马车上走下来。 就在此刻,另一辆马车上的周夫人也下来了。 周夫人脸色并没有另外两人那样好看,反而眉宇之间带了一些冷厉,比周围的寒风还冷肃三分。 显然她还沉溺于管事刚刚给她通报的那个消息之中,她本来就不喜欢孟丹若,而今听闻对方如此过分,甚至还带坏了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大儿子,那股子无名火,便蹭蹭往上涨。 她气势汹汹的走下马车,脑子里一直都在想着,等会儿若是自己看不见孟丹若,如何发作! 今天就算是有宋濯锦护着她,也不行,她非要好好的给这个来路不明的狐狸精站站规矩。 王夫人三人很快汇合,走到宋家府邸门口的时候,周夫人原本一身强势的气息,瞬间一滞。 她有些木然的抬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给婆母,母亲请安,二位长辈一路舟车劳顿,程姐姐已经在府内安顿好了一切。” “这便是惊鸿妹妹吧,果然如夫君所说的那样气质出尘,容色无双。” 站在门口的不是孟丹若还能是哪个。 她穿了一件素色的衣裳,雪兔的厚毛披风将她整个人裹在其中,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通红,那是因为长时间在外面吹冷风导致的。 她身边还跟着宋濯锦,男人看见走到门口的三个人以后,只是拱手朝着两位夫人行礼,却没有说一句话,他向来这样冷淡,两位夫人也已经习惯了。 不过此刻走到门前的三个人,却好像见了鬼一般的瞧着面前的孟丹若,尤其是早就已经想好了回来以后要给孟丹若好看的周夫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怎么在这的人是你在这里,我嫂嫂呢?” 宋惊鸿在周围打量了一圈,附近只有来迎接她们的下人,根本就没有见着程相宜的影子。 她对程相宜的称谓极其亲密,自从这样的称谓言语上就可以看出来远近之分,嫂嫂一词喊的也十分熟稔,眼神望向孟丹若的时候,所透露出来的那份不屑一顾,与孟丹若第一次见到王夫人的时候,对方眼神里透露出来的神似,简直如出一辙。 她似乎想要用这种方式让孟丹若难看! “宋晴儿,你的嫂嫂不就在这里站着呢么?” 可惜她还是低估了宋濯锦对孟丹若的看重程度。 甚至都没有用孟丹若开口,面前的男人便已经不悦的反驳:“我记得你这下半年是去书院学规矩的,看来这女子书院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毕竟你已经在这里站了许久,我却完全没有听见你礼貌叫人。” 宋濯锦的眼神微眯,漏出来一个危险的信号。 他不仅是去看宋惊鸿,连带着她身边的王夫人也一起淡定扫过,哪怕他此刻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态度表的却十分明确。 抛却宋惊鸿和程相宜私交甚好这件事情,宋惊鸿一直都在书院里待着,甚至都没有见过阿若一面,却莫名其妙的对阿若抱有了这样大的敌意,便只能说明有人在她的耳边,曾经吐露过对阿若不好的话。 王夫人察觉到了宋濯锦的眼神,一霎时便明了了宋濯锦的意思,头皮顿时一阵发麻。 或许在外人眼中她算是宋濯锦的嫡母,是宋濯锦的长辈,可面前的这个男人真的发起火了,自己甚至不如他身边养的黑狗。 不能让他和晴儿发生矛盾。 晴儿日后总归还是要嫁出去的,跟宋濯锦之间并没有任何的利益纠葛,甚至日后晴儿在婆家立足的靠山依然还要指望宋濯锦,思虑至此王夫人的眼神也逐渐清明起来,立即开口呵斥道。 “没规矩,阿娘有教过你跟长辈这样说话?” 她语气看似严厉,其实没有一点力道。 宋惊鸿根本没有王夫人想的那么长远,她只知道因为面前这个破坏自己好友婚姻的女人,她的亲生母亲竟然都帮着这个女人来训斥自己。 “她?到底算我什么长辈呀?” 宋惊鸿气呼呼的直接撞开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孟丹若,然后迈着大步朝着府内走去。 只是在她还没有撞到面前人的时候,便有一双大手拉了孟丹若一把。 见二人如胶似漆,情投意合的模样,宋惊鸿更生气了。 与此同时,程相宜才匆匆赶来。 远远的在看见门口站着的那两个人时,程相宜就已经惊觉到了不妙,不是身边的所有人都跟她说西风院那边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吗? 孟丹若怎么会比自己还找到这里? 顾不得去追寻这些缘由,程相宜迎面就撞上了气呼呼的朝里面走的宋惊鸿。 “晴儿!” 程相宜大声喊了一句,可是在气头上的宋惊鸿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直接与程相宜擦肩而过。 其实宋惊鸿此刻对程相宜也多了一点怨念,亏她在还没有回来之前便想着要如何帮她对付那个孟丹若,可是这人,竟然连传个话都传不明白。 导致自己当场丢人,母亲还对她呵斥。 程相宜见宋惊鸿没有理会自己,便也不再犹豫,直接朝着门口的方向快步走去。 “见过婆母,母亲。” 孟丹若看着程相宜小心翼翼的给面前两人请安,她并没有忽略掉一直没有开口的周夫人,在看见程相宜以后,那要杀人的眼神。 饶是谁被谎报了军情都会生气的。 更何况是一直都想给自己好看的周夫人。 第五十九章:将军给我画过无数次眉 周夫人的眼神如雷电般耀眼,不满裹挟着怒意全部都朝着程相宜席卷而去。 “相宜约莫是持家太辛苦了吧,昨日是几时歇下的,净这个点才来门口迎接长辈,甚至比大郎这个需要每日去上值的人还要辛苦。”周夫人语气里带着森然冷意,全是对程相宜的不满。 程相宜身边可没有宋濯锦护着,她只能一个人咬着牙承受住这些猜忌与冷嘲热讽。 “是儿媳昨日忙糊涂了,今时一早身子便有些不舒服,所以才来晚了一些,还望母亲恕罪。” 程相宜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指甲已经深深陷入掌心,那里一片血肉模糊,可她却不能顶撞周夫人,否则这几年来她辛苦操持的自己的好名声,就要在今日毁于一旦了。 “可不敢,程少夫人多辛苦啊!” 周夫人冷哼了一声,索性不管不顾的离开。 她阴阳怪气的声音实在让程相宜难堪,又想起来此刻孟丹若还站在面前看自己笑话,于是扯出来一个难看的笑脸看向她。 “孟妹妹起的倒是早,只是不知为何没有知会我一声,我们一起前来迎接二位母亲,岂不是更好看一些,如此这般一前一后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姐妹之间的感情多么难看。” 程相宜嘴巴一张一合的,第一个字说出来的一瞬间,就让孟丹若感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恶意。 她这是打定主意了要把今日的过错搬在孟丹若身上,要让在场的两位夫人明白,今日并不是她来的太晚,而是她为了等孟丹若才来迟的。 现在的情况是孟丹若却没有等她,自己先到了这里,是孟丹若将了她一军,根本不能怪在她身上。 再联系上面,程相宜给周夫人说的借口是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没有提起一丁点儿关于孟丹若的事情,更加显得程相宜高风亮节。 原本走了一半儿的周夫人,听到这话以后也放缓了脚步,明显是在听他们这边的对话。 王夫人一直都是游离于众人之外的样子,可眼神依然朝着孟丹若这边瞟,想看看她还能为自己辩解什么,话语之间的交锋,一触即发。 “啊?昨日姐姐派人过来的时候,只说了母亲归来的时辰,今日我与将军本就起晚了一些,姐姐这边也并没有派人来催,还以为是母亲已经到了,赶不及了,姐姐才没有派人来唤我,便着急的到了门前,没想到姐姐是一直在自己院子里等我嘛?” 孟丹若眨了眨眼睛,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但话语之间已经把事情经过完整的述说了出来,告诉所有人,今日程相宜根本没有派人去寻她。 凭什么要把程相宜自己,迟到的事情怪在自己身上,不过孟丹若也在此刻明白了为何程相宜会来的这样晚,恐怕这人还想着她来迟一些,万一到时候自己没有来,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把事情怪在自己身上。 说都是为了等自己,才会来迟。 孟丹若内心一阵冷哼,脸上的表情却逐渐变得委屈了起来,她满眼懵懂的看了一眼程相宜,而后又目光怯怯的看了一眼一直若有所思的王夫人。 其实面前这件事情很简单,王夫人与周夫人两个人在后宅里斗了这么多年,这样简单的把戏根本逃不过她们两个人的眼睛,但是此刻两个人却一致选择沉默,又何尝不是一种对程相宜的包庇。 宋家需要个出身名门望族的少夫人。 她们就不可能让自己支棱起来,哪怕当初赐婚的时候,自己已经和皇后娘娘的母家结了干亲。 程相宜没想到孟丹若可以这么迅速的把事情条理整顿清晰,一时有些愕然。 就在她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原本站在孟丹若身边的宋濯锦,语气冷冰冰的开口道:“是不是程少夫人连我的话也不相信?阿若晨起因我的缘故来迟,是因为我突发奇想,想效仿古人为妻画眉,偏偏我手脚笨了一些,才耗费了许多时间。” “我以为都到了那个时辰还没有人来提醒我们,是二位母亲的车架迟了,所以才没那么着急。” 宋濯锦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程相宜。 其他人听完他的话以后,下意识朝着孟丹若脸上看去,果然瞧见他今日的妆容与寻常时候很不一样,那张原本清丽婉约的脸庞,如今倒多了三分英气。 程相宜一听这话,眼睛都瞪圆了。 堂堂大将军,舞刀弄枪,上阵杀敌才是他的正是,怎么能屈居于内宅,为一个妇人描眉画眼! “夫君此举,太失礼了!” 程相宜想都没有想的就把这句话崩了出来。 一说完她就后悔了自己的冲动。 这样显得,她更多么善妒一样,于是忍不住的又补了一句:“夫君本就是男儿,今日又是这样特殊的日子,倘若换了别的事情上耽搁了,多不好。” 她这幅教育人的口吻,直接得了周夫人一个大白眼,周夫人本来就是那种自己可以教训儿子,可以随便骂儿子,却绝不允许别人指责自己儿子一句的人。 如今听见了程相宜的话,直接道:“自己起晚了,来晚了就说自己的问题,少搅弄是非,一会儿这个,一会儿又那个,烦不烦。” 她撂下这话,转头就要走。 不知又想起来了什么,转头的一瞬间刚好看见了孟丹若那副怯懦的模样,一股子无名火直冲心头,对着宋濯锦又道:“大郎,跟我来院里一趟,我还有些要紧的事情想跟你说。” 她根本不容宋濯锦拒绝,眼神在宋濯锦的注视之下从孟丹若身上转了一圈,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宋濯锦真是怕了自己这个随时发癫的亲生母亲,又对王夫人拱手一礼,而后才对孟丹若叮嘱道:“你且先回院子里等我,我还有有些事情想跟阿若说。” 男人眼底的温柔缱绻那样扎眼。 尤其是他在离开的时候连看都没有看程相宜一眼,就仿佛他面前空无一物,她不是人一样。 王夫人也借机离开。 最后反倒是孟丹若和程相宜走到了一处。 正好四下无旁人,孟丹若眉眼间带着一丝挑衅的看向程相宜:“姐姐,其实将军这画眉技术已经很厉害啦,毕竟过往三年,将军给我画过无数次眉。” 第六十章:自有宋惊鸿为她冲锋陷阵 孟丹若走的倒是干净利索。 徒留吃瘪的程相宜气的几乎要抓狂。 “这个贱人,这个贱人!” “她是在跟我炫耀我的夫君对她多么情根深种吗?”程相宜气的连手中帕子都扯变形了。 她一边朝着自己院子方向走,一边愤愤不平的骂着:“搞得好像我多么在意一样,一个只会依靠男人的破落货,若不是当初在边关勾引了将军,还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讨生活。” 更多难听的话,程相宜到底不好说出口。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整个边关也就宋濯锦这么一个高官的二傻子,竟然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被这一个心怀不轨的女人给勾搭上了。 怎么旁人就没有在边关三年还带回个女人回来? 说什么自己厌女,不过是他为自己找的借口而已,谁知道这人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毕竟在宋濯锦身边,这么多年也就只有孟丹若的一个女人,而自己,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今已经成亲三年,甚至都没有与他圆房。 想到这里,程相宜更生气了。 “今日的事情我也不想与你们再计较了,你们赶紧跟我说说,到底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给我治治那个贱人!” 程相宜气的牙齿都在打颤,她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一个人,孟丹若一介孤女,到底凭什么能走到现在与她平起平坐? 回到宜岚院,张嬷嬷选择沉默不语,旁边的李嬷嬷像个锯嘴葫芦,反倒是只有鸢儿巴巴的又上前去,温声细语的跟程相宜出主意。 “少夫人,之前您处处在那边吃瘪,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您至少生活环境本就如此,身边也没有个什么需要您亲自出马的事情,大多数的问题都让您母亲程夫人,帮您解决了,您生活的环境太干净,自然没有办法跟从三教九流,不三不四地方出来的那位相提比论,说句难听的,那个女人来路不明,谁知道是不是从秦楼楚馆跑出来的罪奴。” 鸢儿这话是真的说到了程相宜的心坎里。 这几次的交锋她之所以斗不过孟丹若,一是因为她背后永远都有宋濯锦撑腰,二也是因为自己生活的环境太干净了,根本没有与这样的小人争斗的经验。 程相宜从始至终都认为自己高风亮节。 她认真的点了点头,忍不住的又问鸢儿:“那依你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就任凭那个贱人嚣张下去,如今才是开始,那日的事情你也知晓,宋濯锦根本就不在我院子里留下,我又如何能听从母亲的话与他圆房,甚至怀上孩子。” 说到底还是需要一个孩子傍身,而且这个孩子必须要得是个儿子! 王夫人出身名门望族又如何,当初的周夫人不也是一个孤女,如今被周夫人死死的踩在脚下,即便是手里握着掌家权又如何,之后这些产业和勋爵以及整个宋家都是宋濯锦的啊! 鸢儿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一下,然后靠近到了程相宜面前,她像一只听话的猫儿一样跪在程相宜面前,任由着面前的女人抚摸过她的发鬓。 “少夫人,如今情况自然是不一样了。” “大小姐与您是从小的交情,即便今日大小姐对您之间有些误会,也是因为那个孟丹若太过于精心算计,谁能想到她来了这招釜底抽薪,甚至都没有过来知会您一声,便自己巴巴的去了门前。她这分明就是故意要给您难看!” “但是您与大小姐之间的感情是谁都比不了的,只要您去大小姐面前好好的向她解释一下情况,大小姐肯定会理解您的。” 鸢儿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宋惊鸿从前就是帮程相宜冲锋陷阵的主,而今不过是重操旧业。 这位宋大小姐看着多么厉害一般,其实说起来也是个没脑子的,否则也不会一次次的被程相宜拿着当枪使,偏偏还认为程相宜对她多情真意切。 “对,你说的对。” “晴儿与我是至交,我们有着那么多年的感情,肯定不可能因为这一点小事就让她与我之间发生嫌隙。”程相宜神神叨叨的念叨着,然后转头就看向了那边一直还在出神的张嬷嬷。 “张嬷嬷,你去我的私库里取些首饰来,晴儿喜欢木槿花,我记得年前的时候母亲送过我一套木槿花冠,那是一整块的玉髓打造的,原本我还想着等明年晴儿生辰的时候送给她,今日便以这个作为道歉的礼物,我亲自给她送过去吧!” 程相宜一锤定音,很快整个宜岚院都忙活了起来,与之不同的是周夫人院子里,而今一片死寂。 幽深的回廊正好连接着周夫人的房门,有下人将门直接关上,屋子里顿时暗了许多。 坐在整个梨花木打造成的小榻上的周夫人,隔着一层朦胧的纱幔,冷眼打量着下面站着的男人。 “大郎,你如今年岁越来越大了,也该懂事一些。”此刻的周夫人,哪里还有半点寻常时候不稳定的模样,她眼神犀利的落到宋濯锦身上,根本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儿子,更好像是上官在看下属。 宋濯锦很沉默,他向来如此,哪怕是面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也从来都没有什么话可说。 “听说你在调查你弟弟宋濯缨在白鹿书院的事情?这件事情就不要再继续查下去了!” 周夫人见他不说话,继续开口道。 原以为自己都已经说到了这里,面前的人怎么也该给自己一点反应,可是面对她的依然还是沉默。 周夫人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 宋濯锦调查白鹿书院的事情虽然隐秘,但并不是无痕无迹,有些渠道的人都能发现问题。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宋濯锦可以这样的冷漠。 “只要你答应我这件事情,保证日后再也不找你的小情人一点麻烦,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还会帮着她对付程相宜,之后你们之间再有什么纠葛,我也保证我不会再插手!” 周夫人被他的沉默搞得有些烦躁,原以为至少可以得到一句他的回应,可是现在寂静的房间内只有自己的声音在回荡,不免让她暴躁了起来。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静止,过了良久,面前原本沉默不语的男人,才终于开了口,可是问出来的第一句话,就让坐在薄纱后面的周夫人不寒而栗。 第六十一章:冤家 “母亲,二弟真的是你亲生的孩儿吗?” 男人不冷不热的声音乍然在耳边响起,惊起了周夫人满心的涟漪,她的瞳孔不自然的收缩,幸好隔着薄纱,没有让下面的人看清楚她此刻失控的表情。 难道宋濯锦猜到了什么? 周夫人很清楚自己这个儿子到底是多么敏感的人,她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强打着精神,像是在故意遮掩什么似的反驳。 “说什么混话呢,宋濯缨不是我儿子?” “要不是为了生他,看我肚子上的那些妊娠纹又是怎么来的?那是我自己找罪受,闲的没事儿自己给自己画上去的不成?” 周夫人这声斥骂,更像是在欲盖弥彰。 可宋濯锦却再度陷入了沉默,他的无声无息更让周夫人的一颗心砰砰砰跳个不停。 “那件事情毕竟事关容安大长公主啊!” 周夫人瞳孔之中隐隐带着一些惶恐,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起来了什么,才提起容安二字,隐藏在袖子中的手,便已经开始忍不住打颤。 宋濯锦当然没有看见周夫人隐藏在纱幔后面的动作,但他的表情却比寻常任何一个时候都要严肃。 “可我从未听闻过,有亲生母亲在明知自己的孩儿清白受辱的情况下,还能这样怡然自得,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阿娘,你真的仅仅只是因为这件事情触及到了容安大长公主?” 向来少言寡语的人,突兀的再此刻扬起来一段长篇大论,更加的让人感到窒息。 “你就别问了。” “我都已经说过了,如今木已成舟,再去追究那些有的没的也没有什么意思了,他既然已经被书院给除名,就证明了他此生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 周夫人斩钉截铁的开口。 这分明就是在睁眼说瞎话!宋濯缨在书院里向来名列前茅,夫子曾在年初就说过了,明年的童试对宋濯缨来说,简直小菜一碟。 她凭什么三言两语就否定了宋濯缨的天赋? 可周夫人的眸色中带着不容置疑。 这反而让宋濯锦更加确认了,她心里一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阿娘,无关于此番白鹿书院一事的变故,其实我一直都很想问您,三岁时您拒绝了祖父为二弟启蒙,五岁时您拒绝了我教二弟练武基本功,到了七岁若不是父亲嫌丢人,绝不允许宋家这样的门第最后出来个不知所谓的纨绔,才把二弟丢到白鹿书院去,您是不是打最开始的时候,就想把他养废?” 这是宋濯锦第一次跟自己的亲生母亲大肆谈论关于二弟的教育问题,他与二弟之间差了足足十岁还多,这个年幼的弟弟,从小就与他不一样。 他刚会说话的时候,细声细气。 当时的宋濯锦早就因为练武的缘故,一身强健,看着小豆芽菜一样的弟弟,他都怕风把人吹跑。 即便是面对自己母亲的这些不作为,但宋濯缨还是争气的,十岁的童生,足够耀眼夺目了。 上天好像把祖父与父亲强烈想要老天赐宋家一个文曲星的念头听了个正好,把自己身上缺失的那些文质彬彬都加强在了宋濯缨身上。 可现在呢,宋濯缨过得还不如宋家的下人。 他名声坏了,连亲爹都不信他。 祖父那边向来对所有事情都是淡淡的,只要府内不闹出来特别丢人现眼,或者闹出人命的事情,他根本就不会去管,反正宋家已经有一个可以撑起宋家脊梁骨的宋濯锦了,若是再多一个天才文曲星宋濯锦,反倒是会给宋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母子二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锋,到最后还是周夫人的视线弱下来三分。 “随便你怎么查吧,我不管了行了吧!” “以后你们兄弟爱怎么样怎么样,反正别来找我了,就是死在外面,也死的远远的,别牵连到宋家,搅扰了我的宁静生活。” 周夫人恶狠狠的放着狠话,然后把自己的脑袋扭到一边,恨不得此刻就看着宋濯锦消失。 得了这声应和,宋濯锦便知道最起码接下来自己再想去调查这件事情的时候,周夫人不会使绊子。 这也算是周夫人的一种保证。 宋濯锦得了自己想要的保证,转身就朝着房门外走去,阿若还在西风院等他回去呢,他不能回去的太晚,要不然那个傻子又要胡思乱想。 “宋濯锦,我给你说!” “我到底算你的亲娘,你以后少对我漏出来那样的表情,搞得我好像是你们监牢的犯人似的……” 周夫人并没有听见开门的声音,屋子内静悄悄一片,宋濯锦就这么不说话了,她还以为是自己说的话太重,让这个混账真记心里去了。 万一这玩意真的在外面把天捅破了,有什么问题,有什么问责,岂不是还要自己来给他擦屁股。 她怎么生了这么个讨债的东西! 周夫人愤愤不平的絮叨着,刚想要再继续再说下去的时候,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她扭过头来一看,屋子里哪里还有宋濯锦的踪迹,也不知道人家是什么时候走的,她就这么对着空气一阵叨叨? 周夫人只感觉一股子气血翻涌,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的理智都剥离了去,也不知道是被宋濯锦气的,还是因为自己对着空气说教半天恼羞成怒,用尽全身力气拍了一下桌子,叫来门外的下人。 “平喜,平喜!” “你给我死哪去了!” 周夫人冲着门外嗷嗷的骂。 过了没一会儿,一个圆脸的姑娘笑嘻嘻的进门来:“夫人,您这是想奴婢啦,您这回出门没有带着奴婢,是不是想奴婢想的魂都醉了?” 平喜是当初周家大难以后,为了照顾周夫人周全,宋御史特意送到她身边伺候的,跟了她几十年,关系自然不是旁人能比拟的,平喜仗着自己和周夫人关系好,说话也向来没大没小的,周夫人平日里也爱纵着她。 “好好说话,再胡言乱语,我让人把你舌头拔了,省的一天天的就会惹我生气。” 周夫人气呼呼的瞪了她一眼。 “乖乖,这是谁把您惹成这样了,奴婢刚刚瞧着是大公子来了吧,莫非这次又是大公子?”平喜依然不生气,笑嘻嘻的询问。 周夫人因为她这两句哄得,情绪渐渐也缓和了一些下去,哀怨道:“除了那冤家,还能是谁!” 第六十二章:石榴和葡萄 平喜眼珠一转,人已经走到了周夫人背后,一双有些胖乎乎的手,轻轻的捏在周夫人肩颈处。 “夫人啊,大公子如今毕竟也是这个年纪了,京城内跟大公子一般年纪的人,哪个不都是几个孩子的爹了,也就是咱家大公子心在前程,只想着建功立业了,您若是再拿他小时候的模样,三番两次的训斥他,他自然是不爱听的。” 周夫人一听这话眉眼一横。 “我训斥他?” “就这爷目前的脾气来说,我还敢训斥他?” “我这都还什么都没有说呢,他就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三年前没有离开京城之前,也没有强奸她有这些臭脾气,八成就是在边关跟着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学来的。” “还一心为了前程?他现在满心满意都是那个女人,为了那么一个女人,不惜和家里所有人作对,就算他不喜欢程相宜那样心是深沉的,那他倒是说呀,只要他松一松口,满京城什么样的好女子找不着,就非要要那个来路不明的做平妻!” 周夫人对这件事情的执念太深了。 她日后前途无量的儿子,怎么能被这样一个女人给玷污了康阳大道,就算宋濯锦有什么厌女之症,它就不相信了,普天之下有这么多女人,还能哪一个都让他厌恶不成,就非得是那个孟丹若? “夫人,如今大公子的后宅之中只有两位少夫人,旁的女子咱家大公子也没有怎么见过,才以至于大公子的满心满意都在一个人身上。” “男儿家志在四方,倘若真的情根深重,在一个女人身上,势必要成为牵绊他前行的路障。” 平喜眸光闪了闪,一边笑着一边对身边的周夫人开口劝慰,只不过她这些劝慰,更像是在提点周夫人,程相宜斗不过孟丹若,不代表别人也不行。 后院之内最忌讳的便是一支独秀! 周夫人是个聪明人,听完了平喜的话以后,顿时来了精神,她的目光定格在了自己面前的纱幔上,然后对着自己身边的平喜吩咐。 “那就按你的意思,去给我找几个身家清白的来,最好是那些好拿捏的,脾气好,会伺候人的,先放在院儿里教着一些,日后再逐一放到那边去。” 对啊,自己这个做娘的去插手儿子是不是专宠一个女人这种事情,怎么看都有点儿恶婆婆的潜力。 而且这种事情不论她是怎么说的,都会遭到宋濯锦的反感,宋濯锦不喜欢程相宜,可不代表所有人都像程相宜一样的那么蠢! 他对孟丹若无非就是那点儿新鲜劲儿。 到时候自己送他一堆这种女人,即便是后宅出了什么问题,那也是因为他自己后院争宠的问题,就算闹得再难看,只要自己看着一些不闹出来人命,都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 敲定了主意以后,周夫人便吩咐平喜离开。 趁着天色还早,平喜离开宋家以后直奔自己老子娘家里,长得好看,乖巧懂事? 她妹子如今年岁十六,正合时宜! …… 孟丹若最近尤爱喜欢练字。 她从前也跟着村里的秀才学过两个字,读过两天书,但因为后来家里的情况实在太过于糟糕,那些年父亲又因为上山砍柴的时候,摔断了腿,便没有能力再支持她继续学下去。 后来家里的情况虽然艰难了一些,但是一家人在一起,母亲教着她和妹妹做绣活,多少也可以补贴家用一些,日子也不算特别特别的困难。 她这一手好字,后来在边关认识了宋濯锦以后,由宋濯锦亲手教她练出来的。 男人驰骋疆场,杀伐果断,不仅身上带着戾气和杀意,就连写出来的这手字,也多了些筋骨。 孟丹若想,妹妹最喜欢读书识字了,倘若她还活着,知道了自己如今可以随意学习自己想学的东西,手边名家大师的作品任意临摹,不知道该多开心。 可…… 话又说了回来,若没有从前的这些变故,她也不可能走上如今这个步步为营的路。 倘若能够有选择的机会,她情愿自己还是待在村子里,每天需要发愁的仅仅只是明天吃什么,今日多绣的两件绣品,能不能多卖两文钱,最起码那个样子是一家人都在一起的。 “葡萄……” 孟丹若笔下的字临摹到葡萄二字,心脏骤然一阵缩紧,她叫石榴,妹妹就叫葡萄。 爹娘一辈子不认识几个大字,因为听过路的官老爷们说,二十年前西域那边进贡了一箱特别珍贵的水果,里面最难得的东西就是石榴和葡萄,那是坐在龙案上的皇帝老爷才能享用的东西。 爹娘便给她们俩取名为这个,他们觉得那便是最珍贵,最了不起的东西了。 后来孟丹若行走到边关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听说了石榴别名“丹若”,才给自己换了如今的名字。 她一定要给他们报仇! 哪怕那三个已经不在世上的人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情,是一定不会让她冒着风险去报仇的,但多年的仇恨早就已经蒙蔽了她的眼,已经成为了她活下去的唯一执念! “阿若,在临摹王大家的字帖啊~” 突兀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声音,让孟丹若原本有些恍惚的神色瞬间恢复到了之前的从容。 “葡萄?” 宋濯锦看着她在宣纸上走过的痕迹,最后将视线落在了最后那两个字上,倒不是因为这两个字写的有多好,而是因为刚刚在孟丹若愣神的时候,一滴浓重的墨点,正好污了那两个字。 “我记得今年的年节宫宴,陛下就会赐水果,不若到时候,我给阿若都要了葡萄。” 他戏谑的看了孟丹若一眼,还以为她笔尖在此刻停留,是因为馋了葡萄的滋味。 见面前的人自动就找好了理由,孟丹若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主动为自己投送把柄,于真是腼腆的笑了笑,将毛笔放下,主动伸出胳膊抱住了男人瘦劲有力的腰,将脑袋贴在他的胸膛上。 “夫君~” “我前些时候还听说有人在西域那边要移植一批瓜果根茎过来,从西域进贡瓜果到如今也已经二十多年,难道这么长时间,就没有人种植成功过?” 孟丹若问出来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第六十三章:尘封的记忆重启 这可都算得上是大周司农处的机密了! 阿若现在打听这些做什么? 男人眸色一深,脸上的表情很快又恢复到了正常的模样,揉了揉孟丹若的发丝轻声询问。 “阿若怎么想到了这个?” 他的语气太过于自然,若不是孟丹若自从来到宋濯锦身边以后,时时刻刻都在警惕着,或许根本就发现不了他此刻的不对劲。 不过孟丹若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特别的,只是继续用自己一贯温柔的腔调开口。 “从来都说这些东西金贵,但是西域那边传入京都的果子,包括这石榴和葡萄在内,一共几十种类,京中能工巧匠众多,在农产培育方面也有大家存在,若是能量产,怎么也不会稀罕到这种程度。” 孟丹若的嗓音软软糯糯,让身边的男人乍然一听,连骨头都酥了,他向来对这个女人没有任何抵抗力,在听她讲完话以后,直接将人整个抱在怀中,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孟丹若一早料到了男人会有这样的举措,她刚刚一直在故意的用手指在男人后腰上画圈。 此刻忽然被男人抱起来,并没有惊呼出声。 而是继续用她的声音,说着很正经的事情,却无时无刻不在撩拨着男人的心弦。 “夫君知道的,我自小在山野间跟着我阿爹阿娘农耕,对于根茎方面的种植,也有所得。” “我并非像京城之中其他女子那样会琴棋书画,最多只会一些针线活,但相比于京中其他女子巧夺天工的绣品,实在不堪拿到台面上来。” “若非夫君怜惜,也许我此生就应该在农田中发光发热,能入宋家,陪伴在夫君身边是我此生所幸,但深宅大院怎么比得上边疆旷野自由自在。” 说到这里,孟丹若眼神暗淡了一些。 “确实是我太自私了,想要拥有阿若的一切,却忽略了这深宅大院之中的孤寂,我日日都在外面忙于军务,忽略了阿若在府内会被人欺负。” 察觉到怀中的女人神色有些哀伤,宋濯锦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包括今日若不是阿若长了个心眼,没有那样死板的等着程相宜的消息再去门前,也许就会被两个母亲给借机发挥。 “不,这不怪夫君,跟着夫君从边关回来,也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如今我提起这些事情,并不是想给夫君添加压力,是想……” “过了年节就是开春了,万物复苏,正是播种的季节,夫君能不能帮阿若找一些种子根茎?” 少女的眼睛里带着星星点点的光亮。 她只是想要一些种子根茎而已,甚至是想养在自己的院子中,自己刚刚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怎么能去怀疑阿若动机不纯? 司农处固然重要,这些年一直都掌握在淮南王的手中,不足以被外人知晓,阿若自从回京以后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唯一一次出门去也是去了公主府,根本不可能知道司农处的存在。 是他被这些日子的事情搞得太过于草木皆兵! 不过…… 阿若提出来的这个问题确实值得深思。 他虽然不懂得耕种,也没有亲自养育过什么植物,司农处有多少农学家的人存在了,难道二十多年还不足以破解这些果植的种植条件? 宋濯锦心头一动,想起来了另外一件事情。 他应和了一句孟丹若的请求,表示自己会帮她留意这些,又跟孟丹若腻歪了一会,才匆匆离开了西风院,骑着马朝宫内去。 孟丹若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坐在小榻上,一口一口的喝着云清刚炖好的银耳莲子羹,甜丝丝的滋味很是让人着迷,她脑海中却在回荡起来另外一件事情。 她之所以跟宋濯锦提起这些,当然不可能是因为空穴来风。 她想起来了一件尘封在她记忆中的旧事,当初邻居大叔好赌,输光了家里的房屋田产,借了程家的印子钱,但这个浑人想到的却是两边通吃,他又将自己想要出卖田地的想法透露给了自己阿爹,自己拿的钱一跑了之,却让自己家迎面撞上了来收外债的程玉耀,事情就如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到自己一家四口家破人亡,这件事情才到此为止。 在她和妹妹被程家的人卖去青楼的路上,她曾经听见过两个下人交谈。 …… “府上一向不让二公子管这些事情,头回出来办事就闹出来了人命,瞧瞧,这次要不是大小姐来的及时肯定是要吃官司了啊!也亏的大小姐以雷霆手段,整个村子的人都闭了嘴,否则,啧啧啧!” “你懂什么,日后这种圈地的事情会更多,听说日后西郊这一块儿都不让这些泥腿子种地了,要种一些更珍贵的果植,就那点儿米粮一年到头的才挣几个钱,到时候果植种起来,程家要发大财,咱们这些在程家做下人的自然也要发财。” “谁怪这家人倒霉来着,遇上了这么一个不讲究的邻居,咱家二公子又不是强取豪夺,也是付了钱的,可现在银子被那个泥腿子给卷走了,不过是死了两个人罢了,咱家二少爷可不能亏了本儿!” …… “吱呀”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是云清忽然推开了房门。 孟丹若还有些无神的眼睛瞬间朝着门口望去,视线瞬间定格在了云清的手上。 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 她眨了眨眼睛,缓缓起身走到了云清身边。 这狐狸看着约莫出生并没有太久,一双蓝汪汪的眼睛比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石还要耀眼,它乖巧的趴在云清的怀里,懒洋洋的看了一眼孟丹若,还秀气的打了个哈欠。 “这小狐狸……” 孟丹若原本想要伸手去将小狐狸抱过来,可是伸了伸手,又忽的将手收了回来,有些不知所措。 “是淮南王府送来的,周夫人不喜欢长毛的动物,王夫人有哮喘,大小姐嫌小动物味道太冲,不乐意养,宜岚院那个鸢儿也去了,她原本想要伸手去抱来着,但是她的手没有奴婢的快!” 云清说起这话来的时候颇有些洋洋得意的味道。 “奴婢想着少夫人一定会喜欢这个小家伙,便给少夫人抱过来了!” 第六十四章:她的白玉再也回不来了 “干的不错!” “有空去我库房里捡个镯子,赏你了。” 孟丹若笑眯了眼,一想到程相宜因为这件事情气的可能又要砸东西的样子,她就高兴。 也许那个人并没有多么爱惜小动物,猫猫狗狗都不见她多么喜爱,但若是这样东西被自己抢走了,她却没有抢到,肯定会让她气的咬牙切齿。 得了始终以后,孟丹若才小心的伸出手来当小家伙抱在了自己怀里,油光水滑的毛抱着很舒服,这小家伙也十分聪明,大抵是知道谁是它日后的主子,在换了人抱入怀中以后,还十分乖巧的用脑袋蹭了蹭孟丹若的手心。 孟丹若惊讶的看了一眼云清。 “这小家伙这么有灵性的吗?不知雌雄?” 云清笑着点头:“送来的管事说是雌的,淮南王养了一对雪狐,三年五年了才诞下这么一窝,听说是有八个小家伙,但有个太小了,闷死在了娘胎里。” “淮南王府说这些小家伙若是个个都养在府内太麻烦来了一些,淮南老王妃对刚生的小狐狸崽有些忌讳,王爷便大手一挥,将这七只狐狸崽有六只都送给了京中各大府上,一下一只最漂亮的说是要送到宫里去给皇后娘娘养着。” 云清果然是消息最灵通的那个。 这小家伙才送来多久,她就已经把这里面的条条框框都了解明白了。 孟丹若一边点头,一边抱着小狐狸回到座位前坐下开口:“我记得前些日子你跟我说过,淮南王之所以留在京城,正是因为掌握着司农处对吧?” “倒是不知晓,这位贵人还喜欢养这些!” 她有意无意的提起这点,云清向来大大咧咧习惯了,根本没有多想别的事情,于是自觉坐在了孟丹若的下位,笑着解释。 “少夫人的记性确实很好,奴婢就说了这么一嘴,您都记住了。淮南王是陛下年轻的时候八拜之交的异性兄弟,虽然是有王爷的称呼,名下却并没有封地,这也是开国皇帝定下来的死命令。” “只要大周国祚还在一天,就不许分地封王,但是当今陛下感念淮南王当初舍命相救的恩情,便将京城内最重要的司农处交给淮南王打理。” 孟丹若点点头,她也担心自己的意图被云清发现,于是又将话题转移到了自己怀里面抱着的小狐狸崽上面:“我也可给它取名字了?” 云清摇头道:“来的管事说过,王爷担心小狐狸们去了别的府上,因为自己取过名字而与新主人之间有隔阂,便什么也没有说。” 孟丹若想了想,看着面前小家伙那副可爱的模样,又看看它白色的毛,郑重道:“我这辈子也没有学过什么文采,但既然决定了要养你,就不可能随随便便给你取个名字草草了事。” “少夫人不若等将军回来让将军起一个?”云清提议的开口:“咱家将军虽然入了书院以后又因为更爱武学,弃文从武,但是文采方面依然斐然,当初年少的将军,比之如今的二公子不输分毫,依然也有着文曲星下凡的好名头。” 孟丹若却在这个时候摇了摇头。 “取个名字而已,在我这里是天大的事情,到了将军面前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她这话说的意有所指,虽然并不能明白这其中的含义,但是云清知道,孟丹若还是想自己取。 “就叫白玉吧。” 孟丹若眸光闪了闪,眼底有一抹说不出来的哀伤,但转瞬即逝,并没有被面前的云清发现。 “可有什么典故?”云清下意识的询问。 孟丹若温婉的笑了笑:“都说我没有什么文学了,你这丫头还故意问我有没有什么典故,这不是故意要让我难看吗?” 她故意揶揄,让云清笑着用手捂住了脸。 这些日子她们两个之间也已经熟悉了,云清知道孟丹若可能在这种事情上生气,笑的前仰后俯。 “这深宅大院里就是规矩多,取个名字还要什么典故,不过是因为当年我与妹妹失散的时候,我们家传的那块保平安白玉我放在了妹妹身上,希望这只白玉能帮我带回另一块白玉吧。” 孟丹若用上了失散这个词,她始终不愿意承认当年的妹妹已经去世了。 嘴上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是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她永远都丢了那块珍贵的‘白玉’,白玉再也保不了她的平安。 气氛到这里有些凝重,云清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的掩去,她在心里骂自己多嘴,闲的没事儿提什么典故的事情,平白惹得少夫人伤心。 像是察觉到了抱着自己的人情绪低落,已经改名叫白玉的小狐狸,十分通人性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孟丹若的掌心,发出了呜呜的叫声。 孟丹若的掌心有些凉,可小狐狸没有半点嫌弃。 她在心里默念,小家伙,日后跟我相依为命吧! …… “废物,连个东西都抢不过。” “那个云清不过是从教坊司出来的罪女,若不是皇后娘娘发了善心将她从教坊司里带出来,送到了将军府侍奉,如今她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给爷们卖笑呢,也敢跟我争东西?” 不出孟丹若的所料,程相宜此刻正在发疯。 她一把扫落了桌面上的茶具,眸底的晦暗之色打量在鸢儿脸上,一股怨毒由心而生。 既然东西她没有得到,不若就毁掉。 物品如此,人亦如此! …… 又过了一日,明天就是小年庙会了。 孟丹若并没有打算那日出门,这两天她一直抱着小狐狸崽,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就连吃饭睡觉都抱着,西风院里人人都知晓,那个叫白玉的小狐狸,俨然已经成为了西风院里的第三个主子。 这就导致了宋濯锦大大吃味。 白日里其他时候也就罢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这个小家伙可是直接占据了他的位置好不好! 宋濯锦又气又笑,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跟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狐狸闹脾气,但…… 想到自己已经两个晚上没有好好的抱着媳妇儿睡觉了,又忍不住的跟自己生起气来。 完蛋的淮南王,好好的往宋家送什么狐狸? 真真就是个狐狸精啊! 就在他烦躁的时候,忽然听见了门外传来了六安的声音:“将军,云四小姐给咱们少夫人递了请帖,说要邀少夫人小年庙会的时候,天满楼一聚。” 第六十五章:鸿门宴还是…… “云四姑娘?” “云老二云澜山的亲妹妹云荞暖?” 听闻这个名字,宋濯锦眉心一皱。 他向来记忆是不错的,当初在宫宴上与云家兄妹有过一面之缘,那个姑娘做事也是风风火火的性子,有时候说话虽然冲了些,但跟云二一样没什么心眼。 “是的,不过据属下了解,在女子书院的时候,这位云四姑娘与咱家大小姐是有些不合的,云家与少夫人之间唯一一次的接触还是那次苍耳事件,上次您去云家走了一趟,云家主把云二少好一番教训,甚至还断了云二少的月供,听说云四姑娘和她的这个哥哥一向关系不错,属下是担心,宴无好宴。” 六安处理事情向来妥帖,他一门心思的忠于宋濯锦,所以爱屋及乌自然也认可了孟丹若。 无论怎么去看云四邀请少夫人去天满楼这件事情,都不过是一场鸿门宴,这位云四姑娘很有可能就是想要替她哥哥出气。 不过看着面前的人一言不发,六安点到为止,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扰乱宋濯锦的思路。 沉吟少许,宋濯锦眸光微动。 在这个时候他倒是想起来了另外一件事情。 “我记得你之前去调查白鹿书院的时候,曾经说过,后来有不少的消息都是出自一个叫做小五子的小厮口中,而他的主子正是云家二少云澜山。” 六安下意识的点点头。 确实有这件事情来着,当时他在酒楼檐下还曾给过那个小厮五两银子请他喝酒。 小五子向他透露了很多关于小胥子在程家的事情,仿佛生怕自己不信他一样,用了很多证据来证明如今跟在程玉耀身边的那个小厮,根本就不是他的亲哥哥小胥子。 “那个小五子是有些小心思的人,当时与属下交谈的时候就可以看得出来他言语之间的挑拨之意,她的意思也很明白,他想让属下彻底怀疑上程玉耀,从而彻底的调查程家的事情。” 宋濯锦缓缓的抬起了眼眸来,说了一个让六安有些不寒而栗的真相。 “恐怕他一早就知道他的哥哥已经死了,所以会出现在程家门口,六安,他是故意在给你演戏。” 六安在军营之中也算是人中翘楚,他自信自己做的很多隐秘调查方面的事情,不可能轻易被人察觉。 就算是武功高超的刺客,要是背后没有一个密集的情报网,也不可能捕捉自己的行动。 小五子不过就是一个小厮而已,他怎么可能不动声色的在不惊动所有人的情况之下摸清楚自己的举措?难道这件事情是云二少指示的? 倘若以云家的势力来调查自己,他确实没有办法逃脱过去,那个看上去纨绔不堪,不成气候的云二公子难道还是为藏拙,扮猪吃老虎的主? 六安在一瞬间脑海里略过了很多想法。 但是又很快被他自己给否定,倘若云二少真是那样一位厉害的幕后黑手,所有人都看不出来他的隐藏目的,那也太可怕了一些! “不是云二,他没那样的脑子。” 宋濯锦像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六安的想法,直截了当的否决,如今这件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看似真相都摆在了自己面前,只需找得证据,就可以真相大白,但……眼前说找到的一切线索,宋濯锦很怀疑是不是那个幕后黑手故意想让自己看见的。 这种感觉太过于压抑,就好像他们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别人设定好的路径。 自从参军以后,宋濯锦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压迫力了,他想了想,过了许久才开口。 “明日天满楼的宴会,让少夫人去见见云四。” “你隐在暗处随行保护,我很怀疑这背后还有其他的人在做推手,无论如何,不管能不能拿到线索,你最终的目的还是要保护好阿若的安全。” …… 第二日一早,府内的热闹便出传开了。 因为年节将至,下面的人需要将府内装点一番,红绸高悬,红灯高挂,四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之意。 昨日宋濯锦已经把自己今日的打算告知了孟丹若,在得知云四姑娘和宋惊鸿的关系以后,孟丹若微眯了一下眼神,想都没想便答应下来了这件事情。 宋惊鸿回府的时间已有两三日,虽然这段时间并没有找自己的麻烦,但是根据下面人来说,这两天程相宜可没有闲着,日日都要去宋惊鸿院子里,一待就是半日起步,如胶似漆的好像一个人。 “姐姐,你今天要去天满楼啊?” “我去,我去,我也去!” 这两日余瑜感染了风寒,怕把病起过给孟丹若,便一直在她自己的房间里休息。 如今才好了一些,八成是听到可以出府的消息了,这些日子给她闷的不行,当即便来了央求孟丹若一起随行。 “姐姐,你不能那么狠心的再把我一个人留在府中了,到时候你与云清都离开了,就那只胖狐狸跟在我身边,不得将我给郁闷死。” 余瑜踱步在孟丹若身边,大有一副只要敢不带她出门,她就算烦也要烦死孟丹若。 “我们白玉哪里胖了?” 谁料刚给自己带好耳环的孟丹若,就好像并没有听见她前面的那番话,第一时间反驳了这个。 余瑜被气的瞪鼓了眼睛。 她想说的重点是这个吗? “那狐狸还不胖啊,想小猪一样,谁家这么小的好狐狸,盆盆奶一天就能喝四五盆,半夜里还要嗷嗷叫着喊饿!”不过,余瑜还是下意识的反驳孟丹若。 那狐狸才到了这个院子多久,才在姐姐身边待了多长时间,就学会了人后耍横,人前嘤嘤嘤,它还真把自己当成了西风院的第三个主子? “白玉,来!” 孟丹若朝着房间的一个角落拍了拍手,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便已经蹿了出来,一个冲刺便跳到了孟丹若的怀里,这个冲刺看似卯足了力气,其实它的爪子落入孟丹若怀里的时候,十分轻柔。 “这个惯会惺惺作态的狐狸精。” 余瑜难得在这个时候跟宋濯锦统一了战线。 不过这句话她也只是在心里想了想,并没有摆到面前来让孟丹若为难。 “姐姐,就带我去嘛!” 余瑜晃了晃孟丹若的衣袖,满脸委屈状。 “那等下我去王夫人院里请安,就不带你去了。”女人含笑的看着余瑜。 “那不行。”余瑜拒绝的干脆。 孟丹若依然笑着:“那我这边,也不行。” 她在尽量保证余瑜少出现在程相宜面前,以免有什么万一。 第六十六章:谨慎一些最好了 “姐姐!” “今天可是小年,你过去请安的时候势必要和那些人一一见面,你不让我跟在你身边,我怎么能安心你自己前去啊!”余瑜继续揪着袖子撒娇。 “余瑜妹子你怕啥,少夫人身边那不是还有我的吗,我虽然没有余瑜妹子你的功夫,但有把子力气,寻常三五宵小,根本不会有机会近身少夫人。” 云清在此刻好像闻着味儿的猫一样,笑嘻嘻的从门口走进来,只是她这话才刚落下,原本还揪着孟丹若衣袖撒娇的余瑜,脸色顿时有些古怪。 她想起来了前两天跟云清切磋的事情。 之前她跟宋濯锦说过了想要跟着她学武一事,宋濯锦并没有答应亲自教她,但却安排了六安指点。 自从得知余瑜要学武以后,云清便一门心思的想要跟余瑜切磋一二,最开始的余瑜也收着力气,生怕伤到了云清,可结果却结结实实的打了她自己的脸。 谁能想到这个看上去整天笑嘻嘻的姑娘,竟然还天生神力,只是看上去轻飘飘的一巴掌拍在了余瑜的后背上,便让她疼了许多日。 如今在看见云清那跃跃欲试的脸庞以后,余瑜忽然之间感觉后背上的那道掌印,莫名又疼了几分。 “云清姐……” 余瑜选择示敌以弱,她原本还想用给孟丹若撒娇的方式,去荼毒云清,只是这声音才刚从她喉咙里面挤出来,朝着这边走过来的云清,却轻飘飘的提溜着她的衣领,将她放在了另一边。 ??? 余瑜有些懵了…… 她这么大个人,虽然不胖,但是这些日子因为姐姐养的好,也算足足有五六十斤啊,这人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将她提溜到了一边去? 能不能尊重她一点! “好了好了,我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也该去那边给夫人请安。”孟丹若被她俩的互动笑的花枝乱颤,但还是故作矜持的开口阻止。 余瑜比云清小了七八岁,再给她五年锻炼时间,恐怕也不能比过云清的力气,孟丹若怕她们两个之间闹出来火气,便经常在这二人之间和稀泥。 不过面前的两个人也都吃她这套,在听见了她的声音以后,两个人皆是乖巧的站在了一边。 “余瑜,此番请安并不是重点,今日的重头戏在天满楼的那场宴会上,到时候我会将你和云清一起带出门,只不过,云清是在明,而你在暗。” “说起来是云家四姑娘请我的宴会,其实到时候天满楼里坐着的,大多数也都是京城权贵,谁知道在庙会上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孟丹若将自己怀里面的小狐狸交给了余瑜,然后好似感慨一般的开口:“谨慎一些是最好的。” …… 在王夫人院子里请安,倒是无事发生。 或许是因为今天小年儿的缘故,在场众人也不想发生什么口角问题,导致大家都没有办法在今天出门儿去参加庙会,谁都向往热闹,这些整日被困在深宅大院儿的夫人小姐们,其实也向往。 就是在走出王夫人院子的时候,原本走在孟丹若前面的宋惊鸿忽然之间伸出了一只脚来。 这位大小姐的目的很明确,她就是在故意的想要绊孟丹若一脚,让她丢脸。 而正对着王夫人院子路对面的是一块雕刻的十分精致的玉璧,上面雕刻着的桃花十分灼灼,桃花寓意着多子多福,只是摆在了王夫人的院子面前,想到王夫人一生只生了这么一个女儿,多少有些讽刺。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关键,倘若此刻孟丹若在这里摔倒,一定会撞上玉璧,会不会直接被撞死不知道,但一定会毁容。 为了给程相宜出气,那位宋大小姐用心可谓十分很毒了,正如她们想的那样,孟丹若好像并没有发现这伸出来的那只脚,直接迈了过去! 而后重重的踩在了那只脚上。 “啊!” 一声痛呼,宋惊鸿只感觉自己的脚要断了。 这不是身边的丫鬟扶了她一把,可能这一下她就会直接瘫坐在地上。 “孟丹若,你眼瞎了不成?” 痛到几乎麻木的宋惊鸿已经说不出来什么话了。 倒是她旁边的那个小丫鬟,指名道姓的喊出来了孟丹若的名字,眸光之中的凶恶之气,溢于言表。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倘若没有宋惊鸿的那一句尖叫,可能在场所有人都不会发现这里的小插曲。 孟丹若无辜的抬起头来看向那个丫鬟。 “咦,我刚刚是踩到什么东西了?” “哎呀,妹妹表情怎么这样的痛苦,难道是刚刚不幸脚踢到了石头,妹妹走路怎么也不看着一些,这番踢到石头还算庆幸,下回提到的万一是刀剑那种利器,也许就是整个脚掌都被削去了。” 孟丹若轻柔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朵之中环旋,偏偏这样轻柔似水的声音,落到了宋惊鸿的耳朵里,仿佛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阴冷。 “你这个贱人,你是故意的。” “你何故来踩我脚!” 宋惊鸿缓了好半天才缓过来这口气,咬牙切齿的冲着孟丹若大喊:“别以为有我大哥护着你,就可以在府内为所欲为,花无百日红,我且看看你最后能落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在场的人并不算特别多,程相宜算一个,再者便是周夫人以及其他各支脉的夫人以及小姐,还有没跟着二房老爷外放的两个姑娘。 可是刚刚她们所有人都走在了最前面,谁也没有看见刚刚的那一幕,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轻易开口。 “妹妹此言差矣,刚刚妹妹走在我的前面,倘若我故意要踩妹妹的脚,踩的也是妹妹的脚跟,我是如何越过了妹妹踩到了妹妹脚面啊?” 宋惊鸿刚刚一直护着的分明是她的脚面。 在场的这些人也都不是傻子,从她们的言语之间便知晓了这件事情大小姐宋惊鸿肯定扮演了一个不光彩的角色,而那位孟少夫人也不是吃素的。 “你!” 宋惊鸿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人嘴皮子还能这么利索,她伸手就要去打孟丹若,可是手才刚刚的举起来,便被一只粗砺的大手抓住了手腕。 “大小姐,属下奉了将军的命令来保护少夫人,您还是莫要让属下难做。” 六安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第六十七章:走,去天满楼 “六安,你敢护着她?”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敢让我给你一些面子?” 六安突然之间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让大家全都始料不及,同样也让宋惊鸿惊疑不定。 但是很快就被她反应了过来,她直接用力的甩开了六安的手,眸光之中带着火气,恨不得直接将面前的孟丹若生吞活剥了去。 “大小姐,您如今再闹下去,将军会不高兴的。”六安脸色依然冷峻。 只是在他出现了以后,在场所有人都互相看了一眼,在对方的视线中都瞧见了避其锋芒。 宋濯锦连六安都安排到了孟丹若身边,足以见得他对这个女人的重视程度,之前他们虽然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但是远没有此刻的这一幕来的震撼。 六安是谁? 陛下亲封的六品骠骑校尉,宋濯锦的贴身副将。 而今,他却屈尊降贵的来保护一介妇人。 能造成眼前这个结果的只有宋濯锦。 “我管他高兴不高兴,如今她故意踩了我一脚,还不允许我为我自己讨回个公道吗?” 宋惊鸿还想继续纠缠。 站在旁边的孟丹若,却缓缓的靠近到她身边。 宋惊鸿没有想到孟丹若还敢靠近到自己身边来,目光里面带着凶意,仿佛只要面前这个女人感动自己一根手指,她这一巴掌一定会挨在女人脸上。 另一边的六安也有些紧张,他有些搞不明白少夫人不远远的离着这个跋扈大小姐一点,怎么反而还非要上前去? 孟丹若气吐幽兰,轻笑看着宋惊鸿。 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开口:“我知大小姐为何要为难我,不过就是想要为你的好姐妹出口恶气。” “可是大小姐啊大小姐,枉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你把人家当成好姐妹,人家却把你当枪使。” 话听到这里,宋惊鸿又想要动手。 只是她还没有举起自己的手掌来,便紧接着被面前的女人的话给硬控住。 “我知道大小姐肯定会说我在挑拨离间,可是事实如此,何须我来亲自挑拨离间,你且看看便知,你我二人起冲突至此,你想要帮忙出头的那位,可曾在此刻帮你说过一句话?” 宋惊鸿心下一沉,目光如炬。 她显然是已经将孟丹若的话听进了心里去,她下意识的朝着程相宜的方向看过去,那个女子还一如从前那样宛如雪山之巅,高贵清冷的白莲,她仿佛不沾染任何世事,悲天悯人的看着一切。 她甚至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难道真如面前这个贱人所说,其实她和程相宜之间的感情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一切都不过是程相宜在故意的拿自己当枪使。 今日这一切如是,之前程相宜故意暴露给她喜欢自己大哥的事情,也是如此? 正在宋惊鸿胡思乱想的时候,孟丹若已经悄无声息的带着六安和云清缓缓的离开了众人视线内。 “孟丹若!” 等到宋惊鸿醒神过来,眼前哪里还有孟丹若的影子,气的她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 刚刚,她又着了那个女人的道了。 …… 回西风院的路上,孟丹若闷着头在前面走,云清和已经显现在人前的六安,同样默不作声的跟在其后,一时之间,气氛有些缄默。 等到了院门口以后,已经穿戴一新,像匹脱缰野马一样的余瑜正朝着孟丹若的方向飞奔而来,在她身后一样飞奔的,正是小狐狸白玉。 “嗳~” “姐姐,姐姐,姐姐~” “你看我这身新衣服好看吗,是前些日子你给我的那块儿布料做的,今日刚好被绣娘送来了,旁边穿着这身跟着姐姐去逛庙会,肯定不给姐姐丢脸。” 余瑜的活泼好像感染了原本有些情绪低迷的三个人,孟丹若脸上扬起来一抹温婉的笑。 她将面前的小姑娘扶正到身前,笑着夸赞:“好看好看,我们余瑜穿什么都好看,日后肯定能出落成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迷倒众生。” 孟丹若说出来的话很夸张,反倒是让面前的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讪笑:“倒也不至于这样夸张,那我岂不是成了祸国殃民的祸水?” 孟丹若被她逗得笑容愈发灿烂。 在场的另外两个人谁也没有再提起王夫人院门口那档子事,今日可是小年,像这样的事情也真够晦气离谱的。 云清决定今日去逛庙会的时候一定要买些黄酒回来,倒在院子四角,为少夫人祛一祛晦气。 云清的打算,孟丹若并不知晓。 她将已经飞奔到自己脚边,正在努力扒拉她裙角的小狐狸抱起来,小声逗弄:“今日出门可不能带着你,倘若在大街上走失了,我哭都没地方去哭。” 小狐狸白玉的灵性大家有目共睹。 也正是因为这样,它的活泼与淘气比寻常的爱宠更甚一些,庙会热闹就代表了人多眼杂,孟丹若不想在这种时候闹出来风波,便让另一个丫鬟将白玉抱去了偏房,在那里孟丹若给它搭了个窝。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转眼便以傍晚。 太阳西斜,撒向天边一片残辉。 “少夫人,马车已经在外面套好了。” 自从那日在公主府回来,宋濯锦知道了有人甚至在马车这件事情上故意委屈孟丹若以后,便将陛下赐下的大马车安置给了孟丹若。 他打定了主意不再让心上人受委屈,于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给她最好的,就连马车檐下挂着的那块宋字牌,都是纯玉裹了一圈金子打造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孟丹若如今的车架奢靡无度,与宋家的其他马车比起来,实在太过于夸张的缘故,等到孟丹若走到府门口的时候,四下已经没有任何一辆马车,唯有那座巍峨高大的车厢,静静的矗立在府门口。 孟丹若莞尔一笑,并未多言。 宋濯锦给她的任何好处,她都心安理得的接受着,那是男人给她的荣耀,亦是能气死仇人的利刃。 很快天满楼便已经近在眼前。 “那是,谁的马车来了?” “如此富丽堂皇,怕不是哪位公主皇子到了!” “不不不,快瞧上面挂的是宋家的牌子。” 第六十八章:孟少夫人是我的客人 外面的讨论声音此起彼伏,孟丹若四平八稳的坐在马车内,却没有半点要走出去的意思。 “宋家?哪个宋家,刚刚的少夫人和宋大小姐不是已经进天满楼了么,京城还有第二个宋家?” “傻了不是,宋家那不是还有位新进门的少夫人,估计能让镇国大将军把压箱底好东西都摆出来撑场面的,也就只有这位了。” “呵,自己的夫君不疼爱自己,新婚当日就跑去了边关,如今却对别的女人掏心掏肺,你说这位程少夫人得是多么心胸宽阔的人?” 外面的嘈杂声音淹没了另外说话的声音。 孟丹若知道的,今日程相宜几人也会来天满楼。 她要的就是这样万人瞩目,她再也不要像三年前那样,哪怕是去死,都是无声无息。 “少夫人,咱们不下去啊?” 云清和余瑜就端坐在她两边,从她们出门以后就没有再看见六安的身形了,不知是不是又隐藏在了别处,从暗地里来保护孟丹若。 “再等等,刚刚坐的有些晕。” 孟丹若随便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今日宋濯锦也忙的要紧,宫内有宴会,是皇帝宴请百官的,四大家族也被邀请了家主前去,但却没有让人带着任何家眷,皇帝也知道今日是庙会。 年轻一辈的人大多都喜欢热闹。 听着外面讨论的越来越激烈的声音,孟丹若才让云清从车厢里拿过来一个惟帽扣在自己脑袋上。 撩开车帘,一眼望过去人山人海,灯火通明。 程相宜并没有任何恐惧的意思,她下意识的抬头,刚好与站在天满楼三楼的程相宜和宋惊鸿的视线相撞,隔着夜色,孟丹若并不能看清楚程相宜脸上的表情,但是看她双手用力搅弄着手中的帕子,便知晓此刻的程相宜内心绝对不平静。 这人总想着在方方面面的碾压自己,让自己出丑,可是每一次的小动作,只会让宋濯锦更加的心疼自己几分。 说起来,孟丹若还真要多谢她。 “孟少夫人安好,我家小姐正在三楼天字雅间等您,少夫人请。” 她们才进了天满楼的门,孟丹若便已经在暗处捏了捏余瑜的手,让她一个人去别处逛逛。 孟丹若则是带着云清跟上了面前这个丫鬟的脚步,缓缓的走上楼梯。 天满楼里面装潢,比它外面楼体所表现出来的富丽堂皇还要更甚几分,听说它幕后的东家十分隐蔽,有传言说其背后是有皇室在撑腰的。 不过这个结论始终没有一个确切的证据。 “呵,此番没跟我们一起出门,原来是嫌弃我们寒酸啊,我们倒是确实比不了这飞上枝头的假凤凰,有什么好东西都要拿出来显摆显摆,你是生怕别人不知晓我们宋家有多么张狂是吧?” 尖锐刺耳的声音在孟丹若走到了三楼,楼梯口的位置传来,她错过一层,正好站在下方。 宋惊鸿双手抱在胸前,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面前的孟丹若,眼眸之中闪烁着的怨毒溢于言表。 孟丹若丝毫不怀疑,若不是目前人多眼杂,面前的这个女人肯定会直接将她从楼梯上推下去。 “好狗不挡道。” 孟丹若的脸色也沉了下去。 这家伙脑子里面装的是稻草吧,王夫人看上去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一个猪脑子女儿,天天被人家拿着当枪使,还以为人家跟她多么姐妹情深,其实她在人家那里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孟丹若冷眼瞧着面前替程相宜冲锋陷阵的宋惊鸿,浅薄的唇中,冷冰冰的吐出来这五个字。 “你敢骂我是狗?” “孟丹若!” “真以为你嫁到我家来就飞上枝头变凤凰,此生高枕无忧了吗?你就是一个败坏别人家庭,勾引别人夫君,不知廉耻的贱人!” 宋惊鸿一声尖叫,引来在场大半人的目光。 她说的话极为难听,原本为孟丹若引路的那个丫鬟,眉心已经整个皱成一团。 “你大可以声音再大一些,让全天下的人都听一听你现在说的话到底有多么无礼,正如你说的那样,你此刻说的所有的话,丢的都是宋家的脸面。” 孟丹若毫不示弱。 示敌以弱这种法子,面对草包的时候是行不通的,你表现的越是弱小,他们反而会变本加厉。 最后他们还洋洋自得的以为自己多么厉害。 其实不过就是恃强凌弱而已! 宋惊鸿眸光中闪着火星,程相宜站在她身后,还是那副宛如天山雪莲一般,碧玉无瑕的模样。 明明白日的时候,宋惊鸿已经被她的话给触动了,也不知道程相宜究竟是如何给这个傻子洗脑的,人家不过是平平淡淡说两句,就真的愿意肝脑涂地。 比起魅惑这茬,孟丹若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她目光不屑的看过一直沉默不语的程相宜,眼前人这幅样子,可真是虚伪至极。 “宋大小姐呀,你们宋家的规矩可真是奇怪喏,真是一点礼义廉耻,长幼尊卑都不分的呀?” “好歹如今孟少夫人已经成为了你的嫂嫂,头回看见有人这样对自己的嫂嫂,说的话如此不堪入目,这就是你宋大小姐的礼仪?” 就在此刻,距离楼梯最近的一扇,被人从里面给打开了,一袭红衣的女子静静的站在门口,嘴巴里面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有攻击性。 “云老四,关你屁事?” 宋惊鸿没想到这里还能有一个自己的老仇人。 想起来这个人在书院里步步与自己为敌,不管做什么事情她都要横插一杠,宋惊鸿说的更加粗鲁。 “呵!”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喽。” “更何况,孟少夫人是我的客人,我岂能眼睁睁的容你在这里,狺狺狂吠。” 说罢,云荞暖直接拽开了挡在楼梯口的宋惊鸿,在转头的一瞬间,原本不屑一顾的表情瞬间堆满了笑容看向孟丹若。 “孟少夫人快请,都怪我不好,早知这里有拦路的障碍,我该亲自去门口接你的。” 她脸上的笑容并不是那种谄媚,而是那种如沐春风的暖意。 孟丹若也没有再去理会宋惊鸿二人,稳稳的走上三楼,在云荞暖的邀请下,直接进入了包间。 一直等到两个人都离开以后,宋惊鸿才缓缓的反应了过来,冲着门口大骂孟丹若吃里扒外,竟然敢跟她的死敌碰到一起。 “晴儿,都怪我不好。” “若不是因为我的事情,也许你和孟妹妹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刚刚那种情况之下,我也想要帮你说话来着,可一想到上回也是这样的情况,不过是多插了一句嘴,你哥哥就对我,对我……” 程相宜哭哭啼啼的声音响起,瞬间将宋惊鸿原本对程相宜的那点不满烟消云散。 “相宜,这种事情分明就是我哥偏心,怎么能处处都怪在你身上,我看他就是被这个狐狸精给迷了眼,早就已经不知所谓了。” 宋惊鸿气愤的怒骂。 “宋大小姐,谁把我姐给惹哭了。” 就在此刻,她们两个人身后想起来了一道阴恻恻的声音,话语之间十分不善。 第六十九章:我与少夫人之间或许能成为朋友 进了屋子关上门以后,外面的嘈杂退去。 孟丹若这才发现,这天满楼也不知怎么建造的这屋子,隔音的效果竟然那般的好。 她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只瞧见了纸糊的门窗上留下来一个张牙舞爪的影子,看上去十分滑稽可笑。 噗…… 孟丹若忍不住笑出声来,现在门外的宋大小姐更像一只没长脑子的猴子了。 “孟少夫人?” 听见动静的云荞暖忍不住抬头看她。 目光掠过门窗上的影子,眉角一跳,好像明白了孟丹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发笑。 她莞尔一扬嘴角,落落大方的坐在了桌子旁边,然后拿起早就已经沏好茶的壶拿起来,亲自给孟丹若斟满茶水,笑盈盈的注视着面前的女子。 孟丹若这会才发觉自己刚刚失态了,不过也没有因为这个就窘迫,她自然的将自己头上的惟帽摘下,然后交给了站在自己身边的云清,如云荞暖一般,款款落座,目光直视面前的少女。 “四姑娘一早与我递信,约我在这天满楼一聚,总不能是为了跟我一起大眼瞪小眼吧?” 孟丹若捻起面前还有些发烫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而后用她那双清亮的目光看向对方。 “你果然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身穿红衣的姑娘放肆大笑,她与京城之中其他温润贤淑的女子完全不同,与孟丹若印象之中,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世家贵女不沾分毫。 偏偏那双眼睛干净的毫无杂质,看向孟丹若的时候,丝毫不透露自己的欣赏之意。 孟丹若没遇见过这样的女子,感觉有些新奇。 “嗯?本以为今日四姑娘请我来天满楼吃饭,该是一场鸿门宴,毕竟在我和将军大婚的那日,你的兄长做了些让大家都不太愉快的事情,事后,贵府给我了补偿,贵兄也遭受了惩罚,按理来说,你贵兄应当是要记恨我才对,而你身为云二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怎么也该对我看不上眼才对。” 或许是因为瞧见了面前女子爽朗的模样,孟丹若总感觉她应当不是那样会随意打击报复别人的,原本和宋濯锦商议好的徐徐图之,必要的时候选择避其锋芒,反倒是被孟丹若自己给打破了。 她直言不讳的开口,让面前的女子眼眸之中的光芒更甚,嘴角的弧度也越发灿烂。 在听孟丹若说完话以后,她笑着开口:“既然知道这场宴会很有可能是场鸿门宴,少夫人不还是来了?我与少夫人之间或许能成为朋友。” “至于我哥那个没脑子的,管他作甚。” “被别人穿着了两句便忘了本,那宋濯锦又岂是好惹的,满京城九成以上的纨绔见了宋濯锦都跟耗子见了猫一般,余下那一成,连见都不愿……” 云荞暖似乎打开了话匣子。 不过话说到最后,她突然想起来了面前的女子正是那个恍若煞神一般的宋濯锦的新婚之妻,于是喉咙中的话打了一个转,后面那些吐槽的词,又悉数被她咽了下去,讪笑着看向孟丹若。 “总之,不用管我哥那个人。” 云荞暖又道。 手中的茶水已然喝净,孟丹若看着面前这个神色爽朗的女子,缓缓又道:“好,从前之事暂且不提,既然此番邀我来并不是为了找旧账,那不知四姑娘找我有何见解?” 原本还在笑的云荞暖,脸上的表情渐渐的严肃了几分,颇有些怜悯的看了一眼孟丹若。 “自然是有正事想要跟少夫人说。” “不过,在提及那件事情之前,其实我还有一个比较八卦的问题,想问问少夫人。” 孟丹若眉心微滞,她怀疑自己已经猜到了面前这个少女想要问什么,只是神色不变,静静看着。 “有宋大小姐那样一个小姑子,少夫人的日子应该过得也不是那么太平吧,即便是有宋将军护着,可是后宅诸事,将军又不可能时时刻刻的守在少夫人身边,少夫人总有吃闷亏的时候。” 明明最开始的时候她是在询问,话说到最后反而变成了笃定,正是因为从小就是出生在世家,哪怕云荞暖的品性一点也不像传统的女子那样温婉娴静,但依然熟知这些内宅之内的阴私。 “四姑娘今日请我过来,刚刚不是已经见识到了吗?”孟丹若轻声回应。 哪怕自己已经说到了这种程度,面前的人怎么还能这样神色自若,云荞暖心下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样闪烁,于是拎着壶又给孟丹若将茶杯倒满。 啧,就知道跟她们这些玩脑子的斗不过。 云荞暖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把,暗骂了一句,然后又换了一张笑脸:“我请少夫人来此,正是因为一桩要事,听说宋将军在调查白鹿书院的事情,而我的手里正好有将军需要的证据。” 女子扬着笑脸开口,只是这话才落入了孟丹若的耳朵里,后者的眼神就微微的眯起。 那是一种极其危险的眼神,就好像是一直潜伏在暗处的毒蛇,警觉自己打猎的目的被别人给发现了,然后决定将这个打扰到自己的人连同猎物一起毒死。 孟丹若没在这个时候说话。 她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就好像听见了对方说的很寻常的一句话一样。 这下轮到云荞暖开始惊讶了。 “少夫人,这件事情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在宋将军那边,也算得上是一件绝密了吧。” 她怎么能这样无动于衷! 孟丹若微微勾起一个笑脸,看上去那样的人畜无害,说出来的话却让面前的云荞暖心下一惊。 她道:“对啊云四小姐,这件事情在将军的面前可是绝密,四小姐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云荞暖与宋惊鸿是同窗,都是女子书院的学生,也同样是前段时间才刚从女子书院放假回家,即便云家那边已经察觉到了关于白鹿书院的什么事情,何故会把这样重要的证据交给云荞暖? 那就只能证明,这个证据很有可能就是云荞暖或者她身边的人发现的,而现在,云荞暖只是来跟自己谈判的人而已。 孟丹若条理清晰,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原本有些寂静到只能听见火炉里木炭炸开火花声响的屋子里,忽然一到清脆的剑鸣响起。 “噌!” 下一秒,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剑架在了本就有些惊慌失措的云荞暖脖颈之间。 第七十章: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 灯火通明的天满楼三楼天字四号雅间内,泣不成声的女子趴在一个眉眼之间还略有青涩之气的少年怀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坐在房间内另一个方向的女子,脸色也十分不好,她的眼神在那边互相扶持的姐弟身上掠过,眉宇之间已经带了深深的不耐烦。 “大不了我再去找云荞暖和孟丹若那两个贱人一次,亲自将两个人擒到你面前来道歉,哭哭哭,哭到底有什么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让你受了多么大的委屈。”宋惊鸿到底是忍不住了自己的暴脾气。 “本来我好心好意的想要替你讨个公道,让孟丹若那个贱人屈服于你脚下,让她知道你们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即便是有我哥哥的宠爱又如何,她不过是个贱籍,不知道哪个山沟里出来的野麻雀,怎么现在没有拿到她的错处,你反倒是在这里哭天抹泪,净做那些泄别人心气的事情!” 宋惊鸿此刻骂的人自然是程相宜。 才不过半年时间没有见面,她实在不明白当初那个很有主见,很有手腕的好友,怎么变成了现在这副只会哭哭啼啼的怨妇模样。 在她话音才刚落下的时候,原本放置在桌子上的茶碗,忽然被面前的男人一把挥落在地上。 瓷器破碎的声音在房间内乍然响起,原本趴在男人肩膀上哭泣的程相宜,被吓得浑身一哆嗦。 程玉耀阴沉着脸用手轻轻的拍了拍程相宜的后背,而后目光如闪电一般的看向了宋惊鸿。 “你不是跟我阿姐是好友吗,现在连你也敢这样说我阿姐了是不是?宋惊鸿,麻烦你记清楚,本来我阿姐可以有更好的姻缘,我程家的姑娘即便是配王亲贵胄也算不上高嫁的,是因为你的牵线搭桥,才会让我阿姐嫁给了宋濯锦那样一个负心混蛋。” 程玉耀目光如炬,显然对宋惊鸿刚刚吐槽程相宜的话十分不满,他本来就对阿姐嫁入宋家这件事情持反对意见,当初宋濯锦新婚之夜一走三年,给阿姐的耻辱还不够多吗? 如今一个外面随随便便捡回来的女人,竟然也敢骑到自己阿姐头上作威作福! 想到前段时间自己的百般不顺,因为苍耳那件事情,宋濯锦非要去找各家人讨要说法,让那些原本没有脑子随便被自己糊弄的各家公子,在反应过来了后,个个开始针对自己,程玉耀就感觉一股子不知何处来的邪火涌上心头,恨不得生吞活剥了那个女人。 他们姐弟如今的日子反而不如宋濯锦没有回来之前了,一切的祸水都因那个女人而起。 程玉耀气的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只一个云澜山就让他有些头疼,最近这个家伙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玩意,处处跟他作对,不就是自己抢了他养起来的那个小花魁么,至于这样不依不饶? 偏偏还有个宋濯锦! “云荞暖此番约见孟丹若,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之前也没有听说她们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关系,或许是云荞暖那个贱人觉得我和相宜是好友,打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借口,想跟孟丹若交好。” 宋惊鸿面对程玉耀难听的话,到底没有反驳出来,毕竟这桩姻缘本来就是因为她牵线拉媒的后果,宋惊鸿对程相宜,始终带了些歉意。 她冷静的分析着眼前状况,看着程相宜已经不哭了,随手将自己的帕子给程相宜递了过去。 程相宜抽抽噎噎的擦擦眼泪,表情很委屈的看着在场两个人问:“晴儿,阿弟,那怎么办呀?” 程玉耀怜惜的继续拍了拍姐姐的后背。 另一边的宋惊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相宜你就是太单纯善良了,人家都已经欺负到咱们面前来了,当然是要主动出击。” “不管那两个贱人打的是什么主意,即便是她们两个人关系打的再好也没有用,云家和宋家之前可没有什么关系,宋家内宅里发生的事情,也轮不到一个云家人插手,云荞暖若是做了越轨的举措,我爹第一个不同意。”宋惊鸿眼底掠过一抹渗人的锋芒。 话说到这里,她把身子朝着那对姐弟的方向挪了挪,然后轻声道:“之前你所做的那些事情太过于小儿科,即便是让她认知到自己和你的差距又如何?她若是那脸皮薄的人也不会跟着我哥回京。” “这样的人以怀柔之策是根本行不通的,要来就要来一剂猛药,比如,她若是成了破鞋,你觉得我哥那样有洁癖的人,还能不能要她?” 阴毒,怨恨,疯狂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全部都出现在了宋惊鸿那张精致的脸上,十分诡异。 在听完了她的计划以后,程氏姐弟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得逞的表情。 宋惊鸿哪怕去了女学又如何,还不是他们姐弟可以随意操控的蠢货! 可宋惊鸿此时此刻对孟丹若的恨,真的只是来源于想要对程相宜出头吗? 旁人不得而知,孟丹若却是知道的。 那也是今日早晨宋惊鸿挑起争端,欲要打孟丹若,六安出现的那一霎那,孟丹若捕捉到的。 谁能想到,不可一世的宋家大小姐宋惊鸿,却对她哥哥的副将产生了情。 这也是后来回西风院路上孟丹若有些沉默的原因,她在考虑要不要将这个事情告诉宋濯锦。 不过,此刻抛开这些不提,天字一号房里的气氛越发急促了起来,谁也不知道六安到底是怎么潜入房内的,在孟丹若的话才刚落下,一柄泛着冷光的长剑已经架在了云荞暖细长白净的脖颈上。 旁边的丫鬟原本想要尖叫,却被站在孟丹若身后的云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一个手刀砍晕。 “哈哈哈,孟少夫人,不至于这样剑拔弩张吧,刚刚我只是想说……” 她可真傻!真的! 她只知道面前这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全京城都传言这个女子弱不禁风,被宋濯锦那家伙捧在手心里,生怕微风拂过都能给吹感冒! 她却忘了,女子身后站着的人是宋煞神! 云荞暖笑容渐渐苦了下去,她原本想推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冷刃,却在手还没有碰到剑身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味。 这剑,真的杀过人。 “孟少夫人……”云荞暖语气里带了点哀求。 面前的女子却脸色依然不改,一如之前那样笑着看向她:“云四小姐,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第七十一章:可以管管普通人的冤屈 谈谈? 剑都架在脖子上了还谈什么! 谈她奶奶个腿…… 云四小姐此刻满脑子都是那种垃圾话,甚至在心里已经开始暗骂自己那没脑子的亲哥。 说什么让自己来忽悠这位弱不禁风的少夫人,什么美人如芙蕖,清纯可人,这分明就是一株早就已经浑身长满剧毒的曼陀罗花。 就自己这点脑子,还想来忽悠人家? “少夫人想谈就谈嘛,我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不想跟少夫人谈,何必动用六安大人出手。” 哪怕脑海里面已经升腾起来风暴,至少云荞暖表面上还能说的过去。 面前的男人她怎么可能不认识,年少就跟在宋濯锦身边的男孩,如今已经是六品骠骑将军。 云荞暖叹了一口气,口吻逐渐软和了下来。 孟丹若并没有在这个时候说话,只是用一双平淡如许的眼神看着面前年轻的女子。 她在等,等云荞暖自己讲述下文。 “说起来这件事情也不是我发现的,是我哥啦~他身边有个小厮叫小五子,六安大人应当是知晓的,之前你们二位曾见过面。” 云荞暖叹了一口气,将之前自己哥哥跟自己说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孟丹若,从小五子被云澜山要求去调查程玉耀最近有没有做过什么坏事而起。 白鹿书院,容安大长公主,程家,宋家…… 到最后,他们确实调查出来了一些蛛丝马迹,可是结果却已经不是他们这样的人可以解决的。 以云家一己之力,并不敢去撼动这么多方势力,更何况这件事情因为起因不是多么体面,毕竟是自己哥哥和程玉耀为一青楼妓女,争风吃醋所引起来的,他们甚至不敢将这件事情告诉家族长辈。 “我哥哥也是一时糊涂,才会想让我来跟少夫人套套近乎,最好能让少夫人与我同仇敌忾起来,让那坏事做绝的程玉耀吃些苦头。” 说起程家,云荞暖的眼神都变得凶恶了几分,只是品性比寻常女子豪爽了一些,但对于程家这个不学无术还一肚子坏水儿的程二公子,并没有办法做到以德报怨,之前就三番两次的怂恿自己哥哥做那些有的没的,若不是这回自己那个蠢出天的哥哥,频繁在程玉耀那里吃了亏了,恐怕还意识不到别的。 眼看自己将所有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说完,对面坐着的那个女人还是一言不发,云荞暖不免有些着急了,随后又补了一句:“不管我现在说的话,少夫人到底相信不相信,但是面前我所说的这些事情,并没有告诉过家中的长辈,我云家并不是想把这水给搅浑,只是想提醒宋将军一二。” “不管那日在白鹿书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能把白鹿书院直接逼到关门,贵府宋二少将近几个月音讯全无,肯定是了不得的事情。” “之前六安大人向小五子问过有关于程二少的问题,此刻我可以指天发誓,那是我哥哥虽然请他喝了酒,但是后来我哥喝醉在酒楼中,他却匆匆忙忙的离开,是他身边那个叫小胥子的小厮亲口说的,他那日正是要去白鹿书院送一批宣纸。” 话说到此刻,她们好像距离真相更近了一步。 这位云四小姐果然不是那种精于算计的人,自己不过是让六安这样一番恐吓,她便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透露给了己方。 孟丹若心里好像有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在心海之中翻涌起了滔天巨浪,看来她之前所推测的事情确实没有错,宋濯缨所遭遇的问题,果然与那个人面兽心的程玉耀有着莫大的关系。 孟丹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六安,在对方的眼神中,她看见了化不开的凝重,恐怕六安心里也想到了这一步,难搞啊,宋家和程家可是姻亲。 倘若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就是程玉耀,程家的独苗嫡子,以那位宋御史的要面子的迂腐程度来说,会冒着得罪姻亲程家的风险,为儿子出头吗? 孟丹若接触那位宋御史并没有很多。 可以之前看宋御史对宋濯缨的处罚手段之残忍来看,总感觉宋御史对宋濯缨也没有多少父子情。 六安在这个时候终于将架在云四小姐脖子上的长剑挪开,后者终于晃了一下自己有些发僵的脖颈,看着孟丹若神色莫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云四小姐,刚刚多有得罪了。” 反正现在也只是知道了线索,一时半会儿他们也不能拿程玉耀怎么办,孟丹若抬起头来向云荞暖表达了歉意,刚刚之举,她也是为了自保。 倘若这件事情真的被云家长辈授意,她不得不防着…… “那到是没什么,其实我此番邀请少夫人过来,并不只是为了这一件事,也确实有想要跟少夫人较好的意思,少夫人应当知道我和宋大小姐不对付。” “而宋大小姐和程相宜是多少年的旧交情了,不巧的是前些日子在书院,宋惊鸿做了件让我很丢脸的事情……”云荞暖的意思很明确,她想结盟。 只是碍于孟丹若再怎么说也是宋惊鸿的嫂子,自己此刻说出来这样的话,多少有些挑拨人家姑嫂关系的嫌疑,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孟丹若眸光闪了闪,她确实需要更快的融入京城的圈子里,而眼下云荞暖给她了一个最好的阶梯。 不过……主动权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今日一见四姑娘,侠义豪气,颇有江湖游侠的肝胆,实在让阿若心生欢喜,姑娘若是愿意与我结交,当然是我的幸运,只是我愿与姑娘以义相结,同仇敌忾这种话,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 “何必让那不入流的宵小,坏了我们的情谊。” 孟丹若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让人怜惜的那股柔弱劲,偏偏现在说出来的话,莫名的让人感觉心悦诚服,云荞暖眸光闪了闪,微微一笑。 “倒是我太狭隘了,少夫人好胸怀。” 刚刚还剑拔弩张的两个姑娘,此刻却以茶代酒,两只还冒着热气的茶杯轻轻碰到一起。 窗外,乌云蔽日,无星亦无月。 从天满楼离开一直到马车前周围没有了旁人以后,原本沉默不语的六安才缓缓开口。 “少夫人,那个小五子,好像并没有向云家兄妹全盘告知啊,比如小胥子已经不是之前的小胥子,这样一个心怀二念的人,说出来的消息真的能让我们相信吗?” 孟丹若眸光一凝,缓缓道:“可是他想要报仇的那颗心却是真实的,六安,你还不懂吗?” “其实他的背后根本就没有幕后黑手,在程家门外你之所以能够遇见他,正是来源于这个小五子自己的谋划,他无所谓那日来的人究竟是不是你,也无所谓这个人跟程家是什么关系,他只求这个人手中有权,可以管管一个普通人的冤屈。” 第七十二章:程玉耀的钱从哪来 是她自己想明白的太晚了。 在一早得知小胥子和小五子事情的那会,根据这两个人同父异母的消息,她就应该想起来,只有因为仇恨相加持,才会让一个小人物机关算尽。 普通人实在太渺小了呀! 更何况小胥子还是卖身到程家的奴仆,主家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可以直接剥夺掉他的生命。 “他,想为他的兄弟报仇……” 六安自己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喉咙里甚至有些一梗,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在他心头蔓延。 小五子是知道的,哪怕他把这件事情告诉云澜山,云澜山也没有办法帮他报仇的,京城四大家族之间同气连枝,即便是小辈之间有些摩擦,也绝对不会破坏他们之间整体的利益。 “这个人,若是有些出身,就凭他的脑子,怎么也不会到现在这种地步。”六安有些感慨的开口。 一直沉默的少女却在这个时候抬起来了一双犀利的眼眸,那是规避于平时一身柔弱外的飒飒之意,她哼笑了一声低语:“有出身的人,也不会被逼迫至此啊,可笑!” 从前她们村子里那个教她读书识字的老秀才,最常念叨的一句诗便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天上那些享尽荣华富贵的贵人,什么时候也看不见下面挤在泥泞里,爬都爬不出来的百姓。 那一瞬间,六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原本站在他面前的少女却在这个时候抬腿上了马车,余瑜和云清已经在马车内等她了。 敛下去满心杂绪,孟丹若看见了余瑜担忧的目光,缓声开口:“不用担心,我无事,余瑜在那酒楼之内听见了什么有用的消息吗?” 是的,正是因为知道自己进入天满楼很有可能被人盯梢,整体目标太过于庞大了一些,孟丹若才会让余瑜与自己分开,在背地里行动。 “正如姐姐之前猜想的那样,今日天满楼内来了许许多多的贵人,只不过那些贵人门前都有人看守,我并不敢让那些贵人注意到什么,所以并没有刻意的去听人家的辛秘,但,我看见了程玉耀也来了。” 余瑜才把这个名字说起,却忽然感觉自己身边,凭空出现了一道煞气,原本还平静如许的少女,此刻眼眸之中好像带着熊熊的烈火看向余瑜。 “继续说,不用管我。” 时至如今,她还是掩盖不住自己的恨。 余瑜顿了一下,仿佛没有看懂身边少女的情绪仪,继续开口:“哦,好,程玉耀去了之前程相宜和宋惊鸿所在的屋子,他们在里面说了什么并不为之,但过了一段时间以后,程玉耀匆匆离开,是他自己一个人离开的,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 “我给门口的一个小乞丐一吊钱,让他代为跟踪过去,却发现程玉耀着急忙慌的是去了钱庄取银票,他从钱庄里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把银票收起来,小乞丐看的真真切切,他手里那一沓银票,每一张都写着一千两,足足有几十张,怎么也得有两万之余。” “两万?我咧个乖乖,这个小乞丐看错了吧?” 原本一直只是听着的云清,却在这个时候惊讶出声,孟丹若和余瑜两个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讶异于她此刻惊讶的表情。 “少夫人有所不知,虽然四大家族之间富饶,但是却对门内后辈子弟的规矩特别多,就像每月账上能支出多少银子,每月的月银又有多少,全部都是有定数的,就算程家再怎么家大业大,也不可能直接让程玉耀这个连及冠都没有的公子,跑去钱庄随随便便的就能取几万的银票。” 孟丹若和余瑜两个人都不是自小就在世家出身的,所以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规矩,在最开始听余瑜说的那些话,她们最多也就是感觉程家可真有钱,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几万银票,但云清知道啊。 “那程玉耀这种情况是……” 孟丹若总感觉自己还挖到了重要消息。 她拧着眉看向云清,眉眼之间聚满了疑惑。 “除非,这些钱本来就是程二公子自己存续进去的,可少夫人您怕也听说过这位二公子的事情,他自小不学无术,跟咱家的两位公子比起来可是差远了,咱家将军在他这个年岁的时候,虽然早就已经上了战场了,军功显赫,却也没有能够独自在钱庄里存下几万的银子,大多都是陛下的赏赐,也全部都存在了府内的库房里。” 经过云清这样的解释,孟丹若才终于明白了现在她们听说的这个事情到底有多么离谱。 那么新的一个问题又来了,程玉耀究竟是如何自己存到钱庄里几万银两的呢? “嘎吱!” 原本平稳行驶在路上的马车忽然之间一晃。 让原本还沉思在自己想法中的孟丹若,猛的往前一仰,若不是身边的云清狗急眼快将她拽了回来,就这一下她就要撞在前面的车框上。 “怎么回事?” 余瑜适时开口询问外面的车夫。 回答她问题的却是六安:“让少夫人在车内做好,没有我的知会,不要轻易出来。” 外面很快想起来了嘈杂的声音,云清和余瑜听见他的话以后,全都露出来了紧张的神色警惕着。 之前大长公主府上回来的时候被人拦截了去路这件事情,她们还历历在目,若不是那日少夫人兴意突起,要去接将军下值,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呢。 孟丹若倒是表现在的比她们二人冷静。 她总觉得,今日拦路的人与那日拦路的人,绝对不是同样的目的。 过了良久以后,外面才传来六安的声音。 孟丹若已经将惟帽带了回去,扶着余瑜的手走下马车,借着灯笼微弱的光芒,她看见了一群老弱病残,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衫,跪在马车前。 孟丹若眉头一跳,一股莫大的不安涌上心头,还不等她开口,身边原本扶着她的余瑜却已经在第一时间冲了出去。 “徐伯伯,您怎么……” 第七十三章:冷眼旁观的故人 孟丹若怎么也没有想到跪在他们面前的这些人正是来自于西郊的村民,夜色虽然暗沉,可是借着那星星点点的灯笼之光,她还是认出来了几个熟悉的故人,可是眼下,她却不能与他们相认。 孟丹若不能变回孟石榴。 同时她的心里也扬起来了一点儿涟漪,也担心面前的人将她给认出来,不过,也不知道是因为月黑风高,还是因为她已经不似从前,在场没有一个人认出来,她就是当初那个孟石榴。 余瑜已经冲过去将最前面那个满头白发的男人给扶了起来,如今明明已然是深冬,寒风吹在人脸上好像刀子擦过一遍,男人身上穿的衣裳却还是秋衣。 猎猎的寒风将他们的破衣烂衫吹的直响。 “谁让你们来拦我们家少夫人马车的?” 哪怕已经知道面前的这些人都是余瑜的旧相识,六安脸上依然没有半点的松懈。 在面前这些人要回答余瑜问题的时候,六安的长剑再次出鞘,直接横在了这些人和孟丹若之间。 他们从前分明是最熟悉的乡里乡亲,而今一柄长剑隔在他们中间,却好像是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 “六安大人,他们都是我的熟人,或许我们之间是有些误会的,你先让他们说了缘由行不行?” 余瑜一看眼前这种情况,当即就急了。 生怕自己护着的这些人被孟丹若误会,也担心六安手中的长剑会伤到这些人,于是大声的开口。 “说出实情,或者,死!” 六安却根本没有看在往日的情面上留手,大有一副只要他们敢不说出幕后指使之人,他甚至可以把面前的余瑜一起一剑劈掉。 他根本不念及之前还曾经教过余瑜功夫的情谊! 早就已经知晓了六安铁石心肠的余瑜,到此时此刻才真正的看清楚他眼底的杀戮究竟有多么深邃。 “贵人恕罪,贵人恕罪……” 旁边原本被余瑜搀扶着的男人,在此刻又径直跪了下去,虽然他并不知道余瑜是如何跑到这样看上去就十分富贵的人家身边的,但是眼前这种情况,已经让他明白了,自己等人的出现,给余瑜带来了巨大麻烦,然后的老兄弟们已经有求饶的。 于是原本还有些坚毅的男人,此刻腰背更加佝偻,重重的朝着孟丹若的方向磕头。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的角度,孟丹若往旁边侧了一下身,正好避开了这一拜。 “姐姐,他们……不是坏人。” 余瑜连声音都变得喑哑了起来,她知道六安最终还是要听从孟丹若的话,于是满怀希冀的看过去。 “都先带回将军府那边去吧。” “六安,天色不早了,我们得先回府去。” 孟丹若沉吟少许,让人依然听不出来情绪。 可是在她这话落下以后,原本还手持长剑的六安已经将兵器收了起来,但是目光依然阴沉。 又见双方之间依然互相警惕着,孟丹若叹了一口气,直接冲着余瑜吩咐道:“既然如此,就由你带他们先去将军府休整一番吧,有什么事情等我见到了将军以后再说,今日确实太晚了。” 宋家有门禁,也就是因为今日小年庙会的缘故,才放宽松了一些,倘若回去的时间太晚,恐怕又要被人揪住错处,好一番的追责。 话不多言,孟丹若已经扶着云清坐会马车上。 四下一片寂静,谁也不知道孟丹若到底是怎么想的,没过几个呼吸,六安已经亲自驾驶马车前去。 等到马车缓缓离开,余瑜望了一眼马车远去的样子,快速将跪了一地的乡亲扶起来。 “徐伯,你们怎么都到城里来了,还拦马车!” 刚刚没有问出来的话,到底被余瑜又问了出来。 …… 远去的马车上还是一片寂静,孟丹若眉眼低垂,坐在她身边的云清三番两次想要说话,但是看着面前自家主子脸色不佳的样子,又将话给憋了回去。 云清一直都知道她和余瑜是不一样的。 自从那个小小孩子跌倒在雪地里,又恰好被孟丹若看见那一刻起,余瑜就从来不是以奴仆的身份进的宋家,孟丹若也从不把她当成下人。 想起来刚刚的那会儿,余瑜看见了跪了一地的熟人,想都没有想就抛下了少夫人,走向那些人的样子,想来少夫人也会有片刻的伤心吧。 云清胡思乱想着,车子已经到了宋府门口。 朱漆色的大门已经关闭,唯有偏门还开着,这便是宋御史对她们这些外出的人唯一的容忍。 走小门对孟丹若来说也没有什么,宋家开着的这扇小门,其实也比当初她家里的大门要豪华精致上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也没有如云清想的那样为这点小事就对余瑜伤心,她只是看见了那一行熟人,莫名想起来了往事。 “阿若,怎么回来的这样早,是庙会不好玩吗?”看见孟丹若进门,也刚回来没有多久的宋濯锦还有些差异,眼下出门去玩的女眷,也就回来个二房那位身子不好的二堂妹,按照宋濯锦的想法,阿若起码也要再多玩半个时辰才对。 紧接着他看见了姑娘有些发僵的脸色。 于是连忙起身,原本想拉着她的手到旁边坐下,慢慢询问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情,又或者是在庙会上是不是有人欺负了她…… 可他还没有触碰到姑娘的手,却见面前的姑娘反而眼神有些茫然的直接张开双臂,搂住了他的腰。 她的顺从,她的委屈,她的不安,好像以这种方式传递给自己,她此刻不需要别的安慰,只需要自己静静的站在她面前,给她足够的力量。 宋濯锦到底什么也没有问。 也不知道抱了多久,孟丹若缓缓抬起来了自己的眼睛看向宋濯锦,声音里有种难以言喻的痛。 她说:“将军,我好害怕。” 低低的啜泣声音让宋濯锦浑身一僵,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走向很不对劲。 孟丹若没有办法向他说起过往,那些早就已经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恨意,她知道当初去欺辱报官阿娘的那些人,全是程家收买了的地痞流氓,与那些老实本分的村民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让她如何能接受他们的冷眼旁观。 她心里那道坎,她自己过不去。 第七十四章:孟丹若不敢去赌 在回来的路上,孟丹若已经思考过了这些事情的联系,之前余瑜说过有关于她爷爷的遭遇,程家人强行圈地,害死了老人家。 再想到之前那个问题‘程玉耀的钱是如何来的’,其实这些都可以串联成一件事情,钱来自于西郊,所以西郊那些村民才会入城。 不管是想讨个公道,还是进城寻个活路,他们确实都是一群可怜人。 若是阿爹阿娘在世肯定会跟自己说,都是邻里邻居多少年了,能搭一把手就搭一把手。 可现在,那三个人已经死了! 他们当年关紧门户,冷眼旁观着看着她们一家的悲惨遭遇,现在她又凭什么要去帮他们找出路! 孟丹若感觉自己陷入了僵局里。 她现在愤天恨地,她想毁了全天下。 她们一家没有了活路,凭什么他们还能苟活。 可她没有办法,就如同她明知道自己最大的仇人程家姐弟如今还好吃好喝的活着,每日穿金戴银,吃香喝辣,享尽人间富贵,她却没有办法直接弄死他们,只能耍那样不入流的手段一点点割他们的肉。 孟丹若闭了闭眼睛,过了许久许久才终于把自己这股暴戾的气息给压下去。 在这段时间内,被她抱在怀里的男人一言未发。 孟丹若知道自己刚刚太冲动了,她差点儿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摆在这个男人面前,她连自己都信不过,又如何能再去相信别人? “抱歉,将军,我刚刚是……” 孟丹若想给自己辩解一二。 “若是实在不想说,可以先不说,等日后你愿意将这些事情告诉我,再说也可以。” 只是她话都还没有说出来,面前的男人却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语气里带着平日里根本寻不见的温柔,眉眼柔和,全都是真诚之色。 反正他一直都在,反正他不会离开。 孟丹若沉默住了,那些卡在自己喉咙之中的话,那些难以言说的痛苦,都被她又按了下去。 虽然后来她从青楼里逃脱以后,又回了一趟西郊,在村子东边儿的那个破庙里潜藏了五日,才终于踩好点,将那些欺辱过阿娘的畜生引入破庙中封好门户,又将这些人全部烧死在大火中。 大仇确实报了,恨却留在了心里。 那也是孟丹若从不轻易透露的伤疤。 “谢将军体恤。” 过了好半晌,孟丹若才支吾着开口。 两个人一起坐在了小榻前,宋濯锦用自己宽大又带了些老茧的手牵住了孟丹若冰凉的手指,妄图以这样的方式给予她温暖。 孟丹若叹了一口气,知道时间不能再拖下去了,小年过后,也就只有八天时间就是年节。 她想在给程家送一份过年大礼。 比如:让程玉耀这位尊贵的嫡脉二公子,身败名裂这样的大好事。 将天满楼和云荞暖说过的那些话全部讲给宋濯锦听,后者脸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孟丹若知道男人也在思考,又把后来余瑜跟踪程玉耀去银庄取钱和西郊农户拦车的事情一一告知。 男人的眼眸终于动了一下。 “那看来,程玉耀手中的银钱恐怕与西郊有关系,再联想到之前程玉耀身边的小厮因为一瓶胭脂被打死,那瓶胭脂很可能就是公主府那位姑姑的东西。”事情终于有些明朗,可压在面前的大石头却越发沉重,因为那代表证据的胭脂,很可能已经连同那个叫做小胥子的尸体,一起被程家处理。 宋濯锦长长吐了一口浊气。 复又问起来了关于西郊的事情。 “我并没有仔细询问他们拦截马车的原因,我没有问他们为何会连夜进了城,只是先让余瑜将他们带去了将军府那边,那边有将军留下的护卫,地方也够宽敞,倘若后面还有跟踪他们的人,也不敢随随便便的去靠近将军府。” 孟丹若仔细的回答。 “这件事情阿若做的很对,西郊这件事情处处透着古怪,之前余瑜出现的时候,我就已经安排人去西郊那边调查了,可是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安排去调查的那两个护卫却一直都没有回来……” 宋濯锦言语里带着凝重。 他很怀疑自己的那两个护卫恐怕已经遭到了不测,但又不愿意相信跟随自己在战场上厮杀多年的士兵,会败在京都这样‘和平安宁’的地方。 “有关于西郊的事情,阿若就不要在管了,明日有机会我会去将军府看看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的,倘若余瑜的出现,本就是他们设的一场局,那余瑜就不能留在你身边了。” 心机拨测的人自然不能留用在孟丹若身边。 宋濯锦眼底出现了一丝狠厉。 “将军,也许那个小五子手里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消息,他这样一星半点儿的往外面倒线索,更像是在考察,我们会不会对这件事情上维护程家。” 孟丹若想了想,还是把这个问题给抛了出来。 小五子知道那么多的线索,现在他那兄弟小胥子已经死了,小五子肯定在小胥子死之前见过他,小胥子很可能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亡,将那个代表证据的胭脂瓶交给小五子,也不是不可能! 宋濯锦显然也想到了这点。 “我会让六安,再去调查一番。” 夜色已经深了。 孟丹若两人洗漱过后,双双躺在床上。 或许是因为知道怀中女子今日心绪不宁的缘故,宋濯锦并没有再折腾她,只是将人紧紧抱在怀中。 一直等到身边的男人呼吸平稳以后,原本看上去已经熟睡的少女,豁然睁开了眼睛。 月亮不知何时已经从浓厚的乌云中挤了出来,透过窗子撒下了一地清辉,孟丹若借着月光看向身边的男人,眉眼如画,样貌刚毅俊朗。 想到他此番对程家调查起来丝毫不心慈手软,心里却比谁都明白,他之所以会这样毫无顾忌,完全是因为这件事情涉及到了他弟弟的名誉与前程。 倘若这件事情关系到自己,他还会这样苦心孤诣吗?孟丹若不敢去赌。 …… 时间一晃,过去了足足两日。 宋府内的装点更加热闹了,来来往往送节礼的人多不胜数,很多都是宋首辅的学生来拜恩师。 孟丹若窝在院子里也不出门,其他心怀不轨的人就算是想要找她的麻烦,也进不来西风院的门。 日头正盛的午时,风尘仆仆的六安出现在了院门口,一眼就看见了屋檐下正围炉煮茶的年轻女子。 他原本冷厉生硬的脸上,终于勾出一点笑。 走到孟丹若面前,恭敬的行了一礼。 “少夫人,属下不负所托。” 第七十五章:程姐姐,快里面请 宋濯缨又被关押了许多日。 虽然后来到院子里来的这两位嬷嬷出现以后,每日他还要去做那些父亲要求的赎罪之举,但已经比之前的状况好了太多太多。 不必再吃那些发馊的食物,不必再穿那些故意被人损坏,根本不防风的衣裳。 他遥望着湛蓝如洗的天空,却还是忘记了自己究竟又被困在院落里多久了。 兄长说一定会给他一个清白,那些泼在他身上的脏水,会想尽办法的帮他洗净,可是想起来那日在白鹿书院的遭遇,他觉得自己还不如就在那日死去。 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在眩晕之中醒过来,发现了身边浑身赤裸的姑娘,甚至没有仔细去看身边人是谁,第一反应就是摸到被褥将姑娘蒙了全身。 谁能想到外面那些来捉奸的人动作那么快。 他根本没有半点为自己辩解的机会。 如今跪在院子里,今日他的刑法又要开始了。 闭着眼睛,感受着来自于膝盖的疼,宋濯缨咽了一口唾沫,继续坚持着。 心中却想着,兄长,我还能坚持到真相大白吗? …… 宋濯缨的苦苦坚持外面人并不知晓。 看着面前风尘仆仆的人,孟丹若拢了一下自己身上厚重的外衣,缓缓起身看向他。 “少夫人,我与那小五子又一番接触,连续两日的查探之下,他终于透出来了口风,那只胭脂瓶确实在他手里,正是小胥子有感已经被程家人发现真相的前一天,交到小五子手上的。” 六安的话语之中少见的多了几分轻快。 他从自己的衣襟之中取出来一个用锦帕包裹起来的物什,恭恭敬敬的递到了面前来。 孟丹若并没有将东西接过来,哪怕面前的东西还没有打开,她便已经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 压在心口上的大石头终于挪开了三分。 孟丹若眉眼间的筋骨都舒展了,将手边桌面上一封粉色的请柬交到了六安面前。 “这是……” 六安看着那清雅淡然的请柬,疑惑询问。 “大长公主府送过来的,那位姑姑的名姓也已调查清楚,她名叫亿椿,明日再南街老巷要开一间胭脂铺子,这是大长公主府的邀约,要我们明日去那胭脂铺子给这位亿椿姑姑撑场面。” 六安心头一跳。 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面前女子的打算。 “您是准备带着这瓶胭脂前去?” 那也太疯狂了一点! 容安大长公主下了死命令,将这件事情藏着掖着,就怕被外面的人知晓破坏了那位姑姑的名声,现在他家少夫人带着这东西前去,是要踢场子么? “请柬也给程相宜和程家送了。” 孟丹若言简意赅。 这件事情是宋濯锦避着所有人去调查的,程家极力的要毁去证据,也不知到底察觉了没有他们在调查这个,大长公主也不是那样好糊弄的,若只是拿着这两样东西前去,反而会让大长公主认为是她们在宋濯缨那里得到的,还会以为是他们有意污蔑。 但若是程玉耀他们一起去就不一样了。 一模一样的香味啊~ 程相宜那日走的那样急切,根本不知后来的这档子事,甚至连亿椿想要害她,弄了一罐加了大量马麝的胭脂都没能送出来,反而退而求其次的给了她。 程玉耀! 今夜且洗好脖颈! …… 日落西山之时,宋濯锦回来了。 只是让孟丹若没想到的是,此番他回院中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最让她没有想到的人。 程相宜也来了。 且看宋濯锦脸色冷沉的模样,不用想都知道肯定又是哪个长辈说了什么,特意安排的。 “姐姐怎么来了,当真是蓬荜生辉。” 现在解决不了程相宜,恶心恶心她也是好的。 少女微微起身行礼,说出来的话旁人听着没有什么意外,偏偏落到了面前女人耳朵里,极尽嘲讽。 明明这里是她夫君的居所,明明当初自己也该一起住进来,若非阴差阳错…… 程相宜气的牙齿都在打颤,表面上却还要对孟丹若好言好语:“妹妹这是说哪里的话,先前忙于府内各种要务才会疏忽了妹妹,此番母亲交代,说我们姐妹二人也该整齐的跟将军一起吃顿饭,日日这么分居而立,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有什么矛盾。” “眼下又正是年节了,来日节后去给家还礼,去宫内谢恩,都是要我和妹妹一起去的,妹妹初来乍到,不知宫内规矩众多,所以母亲让我平日里多教你一些,也免得临时抱佛脚。” 程相宜嘴上说着体贴话,转身就上前亲亲热热的拉住了孟丹若孱弱的胳膊。 原本站在孟丹面前的宋濯锦,瞬间便被挤到了一边去,孟丹若心里盘算着程相宜这话有几分真假,脸上附和的笑容愈发深邃。 最重要的是这些日子他们这边动作不断,程家也不全是无能之辈,孟丹若很怀疑是不是有人意识到了什么不对,所以让程相宜来打听一下。 想起刚刚她拿出来那瓶掺了马麝的胭脂,一个计策便已经浮动于心,既然那么想知道真相,那她可要好好的招待一番。 “夫君,饭菜下面人已经备好,现在可要传膳?”孟丹若歪了歪头,轻声询问眉眼冷肃的男人。 原本还在走神的人,忽的抬头。 “倒也不是很饿,再等一会吧。” 他可不想今日有了先例,以后每天都要让程相宜插在他们中间来吃饭。 原本小夫妻之间的隐私被擅自打破,这让宋濯锦特别特别的恼火,他本就对程相宜没什么感情,后续这人又做了太多针对阿若的下作手段,虽然每件事情看上去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却也足够令人厌烦。 又想起上次被押解去大理寺的那些拦车之匪,最后都没有供出来幕后主使,送客的表情明晃晃的摆在脸上,就差说出来了。 “也好,我也有许久没有跟程姐姐说说话了。” 孟丹若抬眼的瞬间便看见了男人这幅不悦的表情,给他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以后,复笑眯眯的也攀住了程相宜的手臂。 “程姐姐,快里面请!” 第七十六章:当她面挖墙脚? 瞧着那姑娘几乎是硬拽着把人拉入屋内去,跟在后面的宋濯锦,也不知触及到他的哪个笑点了,原本阴云密布的脸上,神色忽而如银瓶乍破般,嘴角扬起来了一点笑意。 他似乎很喜欢当着人面的时候,孟丹若给予他的那些小眼神,那种他被拥有,被惦记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撩拨着他的心,让他知道他一直都是被孟丹若需要着的。 被需要就意味着离不开! 离不开就意味着对自己情根深种,死生不离! 想到这里,男人嘴角笑意更深。 “嗳,将军,您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云清端着一个朱漆色的托盘出现,隔着远远的她就看见了宋濯锦一个人站在这里暗自发笑。 按理来说,宋濯锦这样风姿卓越的人笑起来该是一副绝美画卷,令人心旷神怡,可也不知道为何,云清总感觉自家将军刚刚那副表情很‘痴’。 换个词来说,太荡漾了。 就好像春天到了,气血翻涌的猫猫狗狗。 感觉到了身边人讶异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宋濯锦还以为云清是在屋子内侍奉,原本扬起来的嘴角快速下落,最后又变成了常日里的那副冰山表情。 “将军啊,您若是有什么事情还是进屋子里的好,外头风太大了,”云清见他不说话,下意识的再次张嘴提醒:“容易喝风,会肚子疼的。” “……”他冷冰冰的看了云清一眼。 素日里他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丫鬟话太密了些。 还有,他刚刚又不是张开嘴巴大笑! 有些被惹毛且往日人设微崩的镇国将军,此刻只能以冷漠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狂躁,他当初怎么就选择了这个人来照顾阿若? 怀揣着对从前自己的怨念,宋濯锦迈入房内。 孟丹若已经拉着程相宜坐下,二人看上去相当和谐,话题已经来到了之前程相宜在新婚第二日送孟丹若的那个玛瑙玉髓镯子上。 “一直没见阿若戴过,我总以为阿若不喜欢。” “不过我那里还有不少好东西,素日里我也不喜欢佩戴这些,阿若可以过去捡一捡喜欢。” 程相宜此刻相当有大婆正室的风范,口中的称呼也从无足轻重的妹妹变成了更为亲昵的阿若。 “在这点上,我倒是与程姐姐有相同之处,也不怎么喜欢佩戴首饰,夫君之前送过我许多首饰之类的,有玉镯,金钗,珍珠手钏,好些个呢……” 孟丹若笑眯眯的冲着程相宜数落,甚至还要掰着手指头去数,末了看着程相宜兴致缺缺的样子,又补了一句极为扎心的话。 “哎呀,倒是我糊涂了,程姐姐出身名门,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恐怕这些稀疏平常的东西早就已经看腻了,姐姐也看不上这些东西,瞧我这糊涂的,跟姐姐说这些做什么。” 看不上? 那些东西每一件每一样可全都代表着宋濯锦的心意,哪怕东西不够贵重,却足以让程相宜嫉恨到发疯,这人就是故意在折磨自己的。 “夫君的心意要紧,倘若夫君能送给我,我肯定珍而重之的收藏起来。”程相宜笑的干巴巴的,却把眼神放在了刚进屋子的男人身上。 她的意思很明显在挑拨孟丹若和宋濯锦的干净,就差直接说孟丹若根本不在意宋濯锦的心意,完全是在糟践东西,送礼物当然要送给值得的人。 孟丹若斜睨了她一眼,瞧着她那一副就差明明白白的告诉宋濯锦,她程相宜才是那个最值得的人,就感觉心里一阵好笑。 偏偏程相宜大抵还不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就是石头做的,当初孟丹若蓄意勾引他耗了多少心思才成功,这次暗送秋波,纯粹给瞎子抛媚眼。 而眼下孟丹若也明白了程相宜的目的。 恐怕是不知道谁给她又出了主意,发觉以从前旧事激发宋濯锦愧疚,继而对她补偿这招不好使,眼下决定以怀柔之策,多加接触,最好能日久生情。 出主意的人把她孟丹若当傻子了吧。 她能老老实实的看着程相宜在她跟前挖墙脚? “夫君快瞧瞧,程姐姐这是醋了,下回你送我东西的时候,可要带着姐姐一起呢,再有失偏颇恐怕姐姐不依,我也该羞愧了。” 孟丹若娇俏的声音像一记闷棍打在了程相宜脑门上,那副小女儿家的做派,把她内心最深处的目的直接摆在了人前,反倒是令人多了几分羞愤。 “你说什么呢!” 程相宜才不会承认自己这份心思。 她堂堂程家大小姐,岂会做拈酸吃醋的事? 她语气严厉了几分,眼睛一瞪,好似吃人。 孟丹若被吓得一哆嗦,有些呆呆的躲到宋濯锦身边去,小声询问身边人:“夫君,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怎么刚刚还好好的,姐姐就生气了?” 男人的大手拂过少女头顶,先给她安抚了一番,然后才冷着眼看向程相宜。 “是啊,程少夫人怎么忽然生气了?” 在他开口的一瞬间,原本温暖和煦的屋子内似乎都多了几分冷意,让原本还在气头上的程相宜瞬间恢复了几分理智。 “夫君,我……” 那些辩驳的话在她舌尖儿绕了一个圈儿,可直到最后才发现,她无论说什么都闯不过去面前男人冷冽的眼神,于是尬笑着开口:“我身为宋家长媳,一言一语都代表着宋家的面子,自然不会做出那种善妒的事情来,身为世家宗妇,岂能如妾室贱籍一般拈酸吃醋,也太过于不成体统了一些。” “妹妹从来都没有在世家待过,有些话能说,有些话日后还是在脑子里面过一遍再说吧。” 她这略微有些警告的话,反而越说越顺嘴。 明里暗里都在讽刺孟丹若只会做这些为男人争风吃醋,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孟丹若微微一笑看向程相宜:“哦,原来是如此呀!刚刚姐姐说话的声音那么大,我还以为是我说了什么让姐姐扎心的话。” 她的眼神里,明明有挑衅。 刚刚她就是故意那么说的,绝对是! 程相宜一时看见这个眼神,原本那些已经压下去的火气,又蹭蹭蹭的往上涨。 偏偏面前这个男人就是个瞎子,怎么能看不见这个女人虚伪无耻的一面呢。 程相宜脸色有些僵硬的将自己的目光移开,视线却落在了桌面放着的那个瓷瓶上。 胭脂瓶? 这怎么会有胭脂瓶? 第七十七章:演一出贼喊捉贼 程相宜的表情如惊涛骇浪一般恍过。 那个早就已经被自己母亲给处理掉的瓷瓶,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这东西可是证据,这可是关系到…… 程相宜一时之间的愣神,根本没有逃过去一直盯着她的孟丹若和宋濯锦的眼睛。 呵,看起来果然是相熟。 孟丹若观眼观鼻观心,最后确认了一下程相宜的反应,知道了自己这回根本不算误伤她,心中原本最后那点纠结也全部散去。 “姐姐……” 她轻声唤了一句。 “嘭!”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却好像听见了什么山崩海啸,手边的茶盏都被拂在地上,激起来偏偏水花将地面上精致的地毯打湿。 “姐姐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闹出大动静,是不是还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啊?” 她佯装委屈的开口,一双乌黑的眼睛满是水汽的看着她,而后扑倒在宋濯锦的怀里。 一直站在孟丹若身边,根本没有坐下,好似某种守护神一样存在的男人,眼皮连动都未动。 “我原以为你真的与母亲说的那样,已有改过自新的意思,不成想还是这样跋扈,心怀不轨,说什么最厌恶拈酸吃醋的下作事情,那么请问程少夫人,你如今的样子又是作何解释?” 男人的声声质问终于让还陷在失神中的程相宜清醒过来,她看着面前一片狼藉的样子,那些质问的话就在她喉咙里卡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难道真让孟丹若寻到了白鹿书院那件事情的蛛丝马迹?该死的!都说了让家中那些人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处理干净,否则影响到的就是弟弟的一生。 那些蠢货究竟是怎么办事的? 孟丹若看的出来程相宜的心神已经乱了。 主动上前道:“姐姐刚刚一直在看这瓶胭脂,可是喜欢?正巧我对这些胭脂水粉一类的东西过敏,不若就把东西送给姐姐吧。” 她言语之间全是讨好,低声下气求和的模样像是取悦到了程相宜,女人原本有些僵硬的脸上瞬间浮现了一抹欣喜。 看样子孟丹若并不知晓这件事情,否则这样的物证对方又如何会轻而易举的送给自己。 不过就算这件东西与那件事情并没有任何瓜葛,程相宜也不放心这样的东西就放西风院呢,宋濯缨不可能往后余生都被困在自己的院子里,谁知道那日他被迷晕了以后,有没有在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想到这里,程相宜暗暗咬了咬牙,无论如何这东西不能留在西风院。 “既然是妹妹所送,我观这瓷瓶的花样很是别致,就却之不恭了。” 程相宜满脸都是镇定。 原本还对她,对程家有一丝犹豫的宋濯锦,最后那一根弦,也轰然断裂。 她果然是知道些什么的。 宋濯锦眼睁睁的看着程相宜将烟脂瓷瓶敛入自己的袖中,然后冷哼道:“看着天色也不早了,程少夫人就请回吧,我与阿若还要休息。” 他逐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锈中瓷瓶的缘故,程相宜实在过于心虚,竟然都没有多加辩解什么,向着宋濯锦缓缓行了一礼,然后快步离开了西风院。 “夫君……” 孟丹若抬头看向眼神依然凝望着门口的宋濯锦,小声唤了一句,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来一物摆在了宋濯锦的面前,竟然与程相宜带走的那个瓷瓶一模一样,这个才是六安寻回来的那个。 男人垂眸看了一眼瓷瓶,最终还是接了过去。 “原以为三年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她,在这件事情上若与她牵连不大,是程家其他人为了维护程玉耀才起的波澜,我本想小惩大诫……” 如今看来,程相宜不仅是知情者,还是主犯。 宋濯锦把玩着那只瓷瓶,静静的听孟丹若给他讲述明日的事情以及六安再次带回来的反应。 这件事情若是在明日实行,有一个前提是他们必须要注意的,不能损伤了大长公主的面子。 “不若,明日便给世人演一出贼喊捉贼的戏?” 孟丹若知道宋濯锦的顾虑,如今虽然世家和皇权并立,但宋濯锦身为纯臣,只忠于皇帝,更有先太子的恩情在里面,不管容安再怎么离谱,都不能触及。 “不过,程少夫人带走的那瓶胭脂正是我从公主府回来的那瓶掺了马麝的胭脂,那东西对身体有严重的损害,若不是情急之下想要试探一二,我也不会把这么危险的东西拿出来,倘若少夫人用了……” 孟丹若眼底带着担忧。 她恨程相宜是真的,但不愿意以这样的方式来对付她,毕竟同为女子,那样也太下作了一些。 即便从前程相宜对她做过这样的事情,但…… 孟丹若隐藏在自己袖中的手,紧紧捏成拳。 她愿意做畜生,自己却是不愿的。 …… 次日一早,南街老巷里锣鼓喧天。 这边新开了一家叫春华潋滟的胭脂铺子,虽然唤做铺子,其实店面很大,是一座独栋小楼,比京城最有名的酒楼还要气派。 孟丹若带着云清到这里的时候并不算太早,门前早就已经围满了人,远远的她便看见了也已经到了的徐大夫人赵晴风在对着她招手。 京城中的这些人她认识的并不算很多,但胜在认识的那几位算的上交好的女子,都是爽朗的人。 之前在公主府的时候,赵晴风虽然对她的迂腐古板有些头疼不忍,但再次见面,看着孟丹若那明显比之前见面的时候,好像又孱弱了一些的身子骨,忍不住的又关注了几分。 “徐姐姐安。” 孟丹若很自觉的给面前英武的女子行礼。 “又不是在朝堂宫闱内,搞这么多的繁文缛节作甚?你怎么来的这么晚?来来来,我给你占了个好位子,在二楼,让楼中伙计特意留的。” 赵晴风那日回府以后就后悔了自己在公主府的冲动举措,她是真的有些可怜这个姓孟的少夫人。 跟程相宜那样心机深沉的白莲花在一个屋檐下,连被欺负了都只能自欺欺人,旁人不敢得罪程家和宋家,所以不愿意帮孟丹若说话。 自己这个被称为不平娘子的人都不敢帮人说话了,又算什么路见不平,趁早叫胆小如鼠算了。 更何况!若是自从就避开,恐怕程相宜还以为自己怕了她似的。 她会怕? 她怕个锤子的。 第七十八章:好戏开场 赵晴风拉着孟丹若就往二楼走。 被拽着衣袖,满脸无奈的孟丹若,从前只知道这位徐大夫人做事有些风风火火,就完全不知道还是一副这样的热心肠。 不过在这个京城之中有人愿意给自己示好,她就愿意兜着,以浮萍之身在世,自此多少得了些牵绊。 收敛心神以后,孟丹若已经站在二楼的包间前面,二楼不乏达官显贵,北南东西四个方位又被分成了“天玄地黄”四个等级。 而今她们站的地方恰是天字级别。 在其之上的三楼,听闻是不会往外出售的包间。 赵晴风轻声给她介绍着整个楼内的分布。 “我怀疑啊,能踏足三楼的恐怕都是皇家自己人了,毕竟背后的靠山是大长公主,即便是皇妃贵妃之流也很有可能会来捧场。” 这店说是为亿椿开的,不如说是亿椿为大长公主治理的产业,她们将声势搞得这样浩大,其中究竟还有什么别的目的,恐怕也只有她们自己知晓。 孟丹若听着赵晴风的解释,附和的点头。 很快她就在楼下面看见了一袭红衣带着个熟脸的丫鬟,拼命挤进来的云四姑娘云荞暖。 孟丹若的眼力并不差,又或许是二楼的距离并不算多远,在云荞暖抬头的一瞬间,二人正好对视。 但很快孟丹若又移开了视线。 两个人装作不认识一般,连句话都没有说。 孟丹若收回视线看向楼的对面时,正好看见了满眼怨毒看着自己的程相宜以及宋惊鸿。 大抵是因为那件事情太过于难以释怀,亿椿真是对程宋两家厌恶到了骨子里面去,甚至在今天这样万众瞩目的场合,装都装不下去。 孟丹若清晰的记得刚刚赵晴风给自己介绍等级之分的时候说过,她们所在的天字包间对面南方的位置正是地字号包间…… 大周以北为尊,地字号里面的人大多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官家眷安排在其内,她们更下方的黄字号包间内,安排的更是那些有钱无势的商户。 把程相宜和宋惊鸿这样自傲的人安排在了这样的地方,对她们两个人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侮辱,若不是怕进一步得罪大长公主,两个人在被安排过来的那一瞬间,早就想拂袖离开。 孟丹若朝着脸色难看的程相宜扬起来一个嘲讽的笑,然后直接移开了自己的视线,让原本就快气炸的程少夫人,此刻更感觉一股热流直涌上心头。 那个贱人怎么能站在比自己还高的地方? 都怪那该死的大长公主,都怪那该死的孟丹若! “相宜,那不是孟丹若吗?” “若是说因为宋濯缨的事情,让大长公主府内的人对我们有了偏见,凭什么那个女人可以去天字号房,而我们却只能屈居于地字号里?” 宋惊鸿对于白鹿书院的事情知道的并不详细。 只是在回府以后的第二日,听自己母亲及身边的婆子说过两句,说自己那个从来看不上的懦弱弟弟,在书院里得罪了大长公主,以至于整个公主府对他们宋家都有了芥蒂,为了给公主府赔罪,父亲才会把那个自己从来都看不上眼的弟弟给关在院子里惩罚。 此刻看着自己二人备受冷落,而她们一贯看不上的那个下贱之人,却可以堂而皇之的站在天字号位上,宋惊鸿只感觉荒诞无比。 “相宜,就算是她旁边的人带她上去的,肯定也违反了大长公主的意思,倘若可以把这件事情举报给公主府的人,肯定会直接将她丢出去!” “如今在场的人那么多,早就已经涵盖了京城之内所有厉害的权贵以及络绎不绝的百姓,在这样庞大的人群面前将她给丢出去,是不是会让她颜面尽失?我且要看看她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京城混下去。” 宋惊鸿自以为抓住了孟丹若的小辫子。 却并没有发现在他说起来这些话的时候,身边的程相宜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不能在这里闹起来,绝对不能! 否则这件事情深究起来再次联想到白鹿书院的事情,万一牵扯出来关于弟弟的蛛丝马迹…… 容安大长公主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 “晴儿,大长公主本来就对我们宋家心怀芥蒂,恐怕我们现在去公主面前说些什么,也不会得到公主府那边的好脸,须知登高失足的道理,那个女人好高骛远,即便是依靠着她身边的赵晴风站在了天字号位又如何,等到大长公主府的人自己发现了,也会将它给丢出去的,我们现在跑去跟公主府的人说,最后不仅事情办不成,还会落人口舌,不如再等等。” 程相宜也很不明白,就因为外面有传言说自己曾经教导过一段时间宋濯缨,明明是宋濯缨一个人得罪了公主府,败坏了那个宫女的清白,凭什么把所有的过错都怨在自己的身上? 自己不过是他的嫂子而已,自己甚至不得宋濯锦的喜爱,就算公主府的那些人想要怨恨,不管去怨恨养不教的公爹宋临川还是三不管的祖父宋域安,又或者是只生不教的婆母王周二人,都不应该怪在自己的身上才对啊! 亿椿那个蠢货! 实实在在的蠢货啊! 自己弟弟能看得上她,分明是她的福分,怎么会有这样不识好歹的女人,她一个在公主身边当宫女的下贱胚子,为了个秀才跑去书院当书童,如此不知廉耻,弟弟用了她的身子,对她来说都该是恩赐。 而今仗着长公主的宠爱,就敢做出来这样针对的计策!程相宜将自己的牙又磨了磨,她这辈子还没有受过这样的闲气。 程相宜一边规劝子身边冲动的宋惊鸿,一边在心里狂骂不识好歹的亿椿,她的眼睛在一楼随便扫视着,最后定格在了穿梭于人群,朝着各个摊位前随便观赏的红衣女子身上。 她背后……还跟了一个小厮? 嗯,不对,那个小厮刚刚是不是将一瓶胭脂直接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呵,云四也来了啊!” “怪不得是野丫头呢,在这样的场合也跟那些贱民一起在楼下兜圈子,明明自己看上了什么,直接让人送上来便好,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实在掉面子。” 宋惊鸿自然也看见了人群中显眼的那抹红。 忍不住的大声嘲讽。 程相宜也终于在这个时候认出来云荞暖。 忍不住的用手扯了一下身边的宋惊鸿道:“晴儿,你看跟在云荞暖身后的那个小厮是不是趁着人多眼杂的时候,偷了东西?” 第七十九章:两方博弈 宋惊鸿定晴一看,那小厮袖中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周围的那些人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摊位上的原因,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个手脚不干净的小厮。 “还真是……” 宋惊鸿先是迟疑了片刻,而后是狂喜着在心中盘旋,她明显是认出来了那个小厮身上穿的衣裳,领口处的位置还绣着云家的云纹。 “云荞暖啊云荞暖,平日里装出来自己多么深明大义,不拘小节的模样,却不曾想原来这家是这样的‘严谨’,今日我倒要看一看,将这件事情揭穿出来以后,你还能如何的虚伪。” 宋惊鸿脸上带着窃喜,目光再度落到了云荞暖身上的时候,眼神好像一条毒蛇盯上了猎物一般,眸光之中全部都是精明,妒忌,憎恶,无数中情绪在她的心里交织,只要一想到这一次的云荞暖,一定会因为手下人手脚不干净的原因,颜面尽失。 她心里就是一阵止不住的畅快。 “嫂嫂,这件事情,我们还得从长计议。” “就这么光明正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件事情给指出来,指不定那个云四要为了她自己的脸面,替她身后的那个小厮说出来什么样的谎言。” “毕竟如今还未结账,她大可以说这件东西是当时小厮忘记了放在物品篮子里,毕竟她们云家家大业大,是不可能因为一瓶胭脂就行盗窃之事。” 宋惊鸿平日里跟在程相宜身边没见到她多么聪明,在这种算计别人的时候,脑子里却比谁都清晰。 她逐字逐句的向程相宜解释着缘由,却并没有发现身边的程相宜,在这件事情上并未发表一个字。 只是一直点着头,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嫂嫂?” “我刚刚说的话你可都记着了?这件事情我们坚决不能冲动,之前云荞暖那么给我当绊脚石,在书院的时候就一直跟我不对付,我讲宫中贵人多爱绣品,若是想要得到贵人的怜惜,大可以投其所好。” “偏偏她要体现自己的与众不同,怒斥我这是投机取巧,说我这种行为会破坏比赛的公平性。” “呵,如此大义凛然的她,又怎么会养出来这样一个偷盗的家奴?” 宋惊鸿和云荞暖的过节不是一天两天了。 两个人因为观念不合,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而今能够抓住云荞暖这样大的纰漏,尤其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宋惊鸿自然不肯放过。 “晴儿,你刚刚说的话我都记着了。” “在这件事情上我一切都听从你的,绝对不会破坏了你的计划,但……不过是家奴手脚不干净而已,这样的事情即便是闹开,只要云荞暖说这件事情与她无关,纯属家奴有问题,她最多只会被安一个管教不严之罪,又如何能达到让她身败名裂的效果?” 一直没有说话的程相宜,很精确的问到了关键问题,她嘴上说着一切都听从宋惊鸿的话,其实心里也是在盘算着,倘若这件事情真的闹得不可开交,到最后发现是一场误会,就算是大长公主想要怪罪,自己最后不过落一个盲听盲信的后果,她又不是主谋,肯定这件事情也不需要自己来担责任。 想到这里,程相宜眼眸之中的担忧更深了两分。 旁边站着的宋惊鸿还真以为好友兼嫂嫂的程相宜,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才会这样开口。 她拍了拍程相宜的手背,目光如炬。 “嫂嫂莫怕,今日这样的情况大长公主是一定会来的,所以……” 她缓缓凑近到了程相宜耳边,然后小心的说出来了自己的所有计划。 整体下来就两个字“闹大”! 在今日这样的情况之下,大长公主是一定不会希望事情有任何意外,但若是有人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明知背后之人是她的情况之下还敢偷东西,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偷窃问题。 而是整个云家是否也存在这样藐视大长公主的意思,否则一个奴才,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惹事? 已经坐回包间里的孟丹若,小口抿了一下茶。 此刻房间之内只有她自己,赵晴风知道她不喜欢那些胭脂水粉一类的东西,便笑着说自己也去楼下凑个热闹,到时候有看中适合她的,一并让楼中的伙计送上门儿来,再供她们两个一起挑选。 原本紧闭的房门在这个时候被人推开。 云清缓缓走了进来,原本那双还算平静的眸子,一瞬间迸发了巨大的光彩。 “少夫人,都安排妥当了。” “地字号那边果然已经上当了,云二公子随便诌了个要给青楼一个歌姬买胭脂的借口,把原本没有想要来这边的程二公子,也诓了过来。” “之前程二公子和云二公子之间因为之前苍耳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最近这段时间,京城之中的各家公子都被家中的长辈给警告了,不许他们再跟程二公子一起混,程二公子处处都受挫,此番云二公子主动过来找他和好,他便以为是对方给的台阶。” 云清办事情孟丹若向来放心。 将自己面前的糕点朝着云清推了推,然后又提起茶壶来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辛苦了。” 孟丹若低声开口,哪怕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握之内,但脸上的表情依然平淡如许。 “不过,程玉耀来这个胭脂楼,恐怕也不单单只是因为云二少邀请的缘故,他是知道亿椿是掌柜,之前在白鹿书院的时候,他仗着自己并不是书院内的学生,又有程家在背后替他收拾烂摊子,将亿椿在内的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间。” “他已经得了亿椿的身子,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恶心的事情我们并不得而知,甚至连亿椿这个当事人自己都是不清楚的,这会极大满足他的变态心理。” “而且,就像之前在庙会上我们说的那样,程玉耀手里有钱啊~云二已经被家里限制了月银,他既然是想要买东西送给歌姬,肯定不可能买便宜的,程玉耀此番来,更是为了炫耀自己手中的财富。” 孟丹若将人性摸得太透了。 有时候她说出来这样的话,都会让人去怀疑她是不是亲眼见过全过程。 云清捏着茶杯的手一抖。 知道自家少夫人那双眼睛锐利,能够将别人的内心都剖析的一干二净,如今亲耳听见她这样跟自己说到的这些事情,总有种寒芒在背的感觉。 不能得罪少夫人! 这句话后来被云清当做座右铭刻在骨子里。 “长公主驾到!” 随着一声高呼,孟丹若快速起身,她跟云清对视了一眼,然后开门在走廊上朝门口行礼。 终于来了啊! 第八十章:孟少夫人不是外人 容安大长公主进门后,原本热闹非凡的胭脂楼此刻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向她行礼,她脸上露出来了一个淡淡的微笑,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对亿椿的支持,希望日后大家也多来捧场之类的体面话,打算直接上三楼去。 她也表明白了,这个胭脂楼是独属于亿椿自己的,今日她只不过是来帮亿椿撑一下面子,日后也不会插手胭脂楼的事情,算是想世人表明,大周律历中说明的皇室人员不准经商这条,她并未触及。 如今亿椿早就已经恢复了白身,不再是公主府的宫女,也算是平常百姓而已,但是在场众人听完长公主的话以后只是面面相觑。 谁也不会真的只把这个胭脂楼当成普通小店。 “都起身吧。” “只当本宫今日也不过是个客人。” 容安脸上的笑容依然是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是相比于其他那些直接看不起人的高官贵族,相对来说还是亲和一些的。 孟丹若在二楼缓缓站了起来,门口的位置已经被公主仪仗所占据,在大长公主准备上楼的那一瞬间,所有的仪仗分站在两边,像护卫一样守在门口。 楼内渐渐有有了说话的声音。 孟丹若目光注视着那个疾步准备离开的小厮,余光瞥见了站在自己对面二楼的地方,宋惊鸿和程相宜一双眼睛也在死死的盯着那个小厮。 “快来了吗?” 她没头没脑的问了云清一嘴。 “刚刚下面人来汇报的,已经到了门口。” 云清缓缓开口。 随着一阵琵琶音律的声音再度响起,大长公主的脚步已经踏入二楼,她身边正跟着亿椿,二人紧挨在一起,看上去十分亲密无间。 那个小厮已经快走到了门口了,宋惊鸿二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就在那个小四即将要一步跨出去的时候,宋惊鸿身边的一个丫鬟,下意识的开口喊道:“那个人是小偷,快抓住他!”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到了宋惊鸿这边来。 就连原本上楼的大长公主和亿椿也看了过来。 而就在此时,门外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个勾肩搭背的少年人横冲直撞的进来胭脂楼,正好与那个想要出门去的小厮撞了个正着。 “嘭” 一声闷哼过后。 “哐当” 一个瓷瓶那样突兀的从小厮袖子里面掉了出来,白瓷梅花纹样的跌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竟然真的是小偷。” 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原本站在门口的那些仪仗护卫,瞬间警备了起来。 “那是谁家的小厮?” “今日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敢这样手脚不干净,当着大长公主的面儿做出来这样不知廉耻的肮脏事情,这样的人,就应该直接拉到闹市上去砍去四肢,也让其他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人起个警惕。” 一时之间人群激愤。 更有甚者想在大长公主面前表现表现自己,已经目光不善的朝着门口走过去。 一瞬间,人群瞬间包围了门口那三人。 站在二楼的孟丹若依然遥遥望着那边的事情,好像这件事情与她无关一般,只有站在她身边的云清知晓,刚刚在宋惊鸿话音落下,最先开口的那个人,正是由她们这边来安排的。 后来那些义正言辞的怒斥,同样也是他们找人喊出来的,面前人是真的将所有事情都算在了手中! 容安原本想要上楼的脚步瞬间停滞在原地。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有人敢在今日这种场合,当着自己的面儿行这样的事情,她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对身边的亿椿摆摆手,示意她先去处理这件事。 “公主殿下,您受惊了。” 孟丹若驱步到容安面前,屈膝行万福。 容安大长公主出门身边自然围绕了许多的人,瞧见孟丹若就这样堂而皇之到了面前的时,本案在手中的刀剑已经出鞘。 可谁知道一向眼高于顶的大长公主,就在这个时候朝他们摆了摆手。 “都退下,孟少夫人不是外人。” 她笑的清浅,可是笑意并不达眼底。 显然,她对面前所发生的一切还抱有怀疑。 究竟是谁想要在今天这种时候搞破坏,这件事情还有待商榷,孟丹若却正好出现在自己身边…… 这位孟少夫人手段是如何的公主并不知晓,但是这位孟少夫人背后的夫君宋濯锦,是怎样的一个兵法莫测,诡计多端,她却是一清二楚的。 难不成,他们宋家还想要借今日这样的场合来替宋濯缨翻案么?那件事情仔细想来确实有些漏洞,宋濯缨说起来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而已,在男女之情上面尚且懵懵懂懂,又怎么可能做那样的恶事? 可…想到之前父皇所说,容安压下了心中疑虑。 “在公主殿下面前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简直骇人听闻,虽然大周律法对于盗窃的人处罚并不算特别严苛,只要不是那种犯大案的人,对于一些小案件上的事情向来都是有一定容忍度的。” “但今日毕竟是在公主殿下面前,做下这样事情的人简直就是在藐视公主殿下的威严。” 孟丹若一改往日的柔弱,说出来的话义愤填膺。 “确实,所以孟少夫人想说什么?” 容安勾唇一问。 “这件事情谁去盘问都不合适,毕竟已经伤到了公主殿下的威严,眼下最合适的,还是需要辛苦殿下亲自去盘问。”孟丹若继续道。 此刻楼下,气氛更加严峻。 刚刚被撞的那一下把云澜山撞的头昏眼花,是他硬拽着程玉耀,两个人才会一起倒在地上。 等到他看清楚了面前撞他的人以后,忍不住的勃然大怒:“小五子,你赶着去投胎啊,没看见是爷进门儿了,你还敢这样直接撞进来。” 原本还想弄清楚这个小厮究竟是谁家的,竟然能做出来这样下三滥的事情,可现在,云澜山亲口承认了这个小厮,正是云家的人。 宋惊鸿已经和程相宜也携手下来。 她原本还想要冒险让自己身边的丫鬟指认小厮是云荞暖身边的人,可她刚下来便听见了云澜山的承认,只感觉天助她也。 “云老二,云老四,你们云家就是这样教家奴的吗?好歹还是京都四大家族之一,哪怕你们云家连年垫底,至少也要要点脸吧!” 宋惊鸿嘲讽的话已经在嘴巴里面往外倒。 程相宜此刻也看清楚了,跟在云澜山身边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弟弟程玉耀! 她连忙过去将人给扶了起来,又不动声色的把人拉到了自己身边,玉耀这段时间怎么能出现在大长公主的眼皮底下,万一那日的迷药不够烈,那个贱人还残余一些印象可怎么办? 不过眼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个小偷的事情所吸引住了,她的心也逐渐放缓了一些。 揉着脑袋站起来的云澜山,一脸懵。 “宋晴儿你脑子有病吧,小爷我刚进门就被撞了,现在还要受你这样的骂?” 云澜山才不惯着宋惊鸿。 “呵,偷东西都偷到大长公主面前了,你们云家自己养出来的家贼,难道还不许别人说了?” 宋惊鸿嗤笑了一声,她身边的丫鬟已经把倒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的小五子给提溜了起来。 “哇,大家刚刚也都听见了吧,是云二少自己承认了这个小偷是他们云家的人,难道现在云二少反而要反悔了?”人群中有人替宋惊鸿开口。 云荞暖也终于挤到面前来。 哎呦,人终于聚齐了啊! 宋惊鸿嘴角勾着冷意,用那种毒蛇一样的眼神上下扫了一眼云荞暖,满眼都是胜券在握。 第八十一章:捉贼要拿脏 此刻,亿椿也带着人到了跟前。 她下意识的一皱眉,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并没有刻意在谁的身上停留过,语气平稳中又夹杂着怒意的询问宋惊鸿:“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亿椿大抵是在公主府做女官做的太久了,她忘了此刻自己所在的是自己的胭脂楼,她是掌柜,面对这么多宾客,她不该这样居高临下。 但在场的却无一人觉得这样是有问题的。 站在程相宜背后的程玉耀,瞧着这位眼高于顶,神色冷淡的女官,想起来的却是在白鹿书院那一日。 一缕幽光挂在他眼中,目光死死盯着亿椿。 “还能怎么回事,刚刚不都已经说过了,有人偷东西被我们看见了呗,我刚刚在二楼地字号包间那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呢,那个小厮就是跟着云荞暖来的,掌柜啊,您说这事该怎么处理?” 宋惊鸿很不喜欢亿椿的态度,她甚至特意在自己是从地字号看见的这话上,加重了语气。 意思也很明显是在告诉众人,云家被分到天字号去又如何,家大业大的云家,却养出来个贼。 这胭脂楼恐怕也是名过其实! “宋晴儿,你什么意思?” 云澜山护眉心切,当即听出来了话中歧义。 “我家小姐的意思很明白啦云二少,一个小厮哪有胆子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手脚不干不净,指不定是前面有人指使……”是宋惊鸿的丫鬟在附和。 刚刚第一个喊出声来说抓小偷的也是她。 “指使你奶奶个腿。” 云澜山被气的脸通红,直接不顾形象的骂出声来,抬起自己还有些发麻的胳膊就要往丫鬟脸上招呼,要不是身边的云荞暖拉了一把,这一巴掌就要结结实实的落在那个丫鬟脸上。 “你还想打人?” “你们云家自己养出来的贼,你还想打人?” 场面上一时闹哄哄的,吵的人脑子发昏。 这些人都不是专业的官老爷,更多人还是以看戏为上,尤其是很多夫人小姐都是知道宋惊鸿和云荞暖之间的事情,更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插嘴。 孟丹若扶着容安大长公主下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乱七八糟的场面,原本还在互相诋毁的人,在此刻齐齐闭嘴。 “亿椿,你可知错?” 容安的声音在下一秒响起,却让在场所有人感到有些莫名,这件事情整体来说这位年轻掌柜还是受害人来着,殿下即便是要问责,也不该问责她呀? 就在众人迷惑之际,孟丹若却看出来了些什么。 站在原地的年轻掌柜只是浑身一僵,很快便对着大长公主行礼:“亿椿知错,但还请殿下明示。” 容安唇角勾了勾,转头又看向孟丹若。 “少夫人,你觉得她错哪了?” 在场有很多人都是不认识孟丹若的,或者说因为之前的事情,他们只知其名,却不识其人。 而今看见大长公主这样较真的询问孟丹若,一时之间人群之中各种猜测响起。 尤其是站在人群中央的宋惊鸿和程相宜,在这个时候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心头莫名产生了一种荒诞的感觉,一边在心里骂孟丹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闲的没事儿,为何要把大长公主给请下来!一边又觉得在如今公主府和宋家的关系僵持之下,凭什么这个女人可以得到长公主的高看。 孟丹若却完全不理身边那些质疑的眼神。 轻声开口:“亿椿掌柜如今正是这胭脂楼的东家,既然眼下有人声称这位小哥偷了东西,正所谓捉贼拿脏,捉奸拿双,怎么也该有证据才是。” “况且做买卖这种事情,讲究的是开门迎客,而今大家一群人聚在这里,既说不出来个所以然,又挡了主家的财运亨通,还让大家看笑话,不如诸位涉事之人随殿下去三楼一断究竟如何?” 她侃侃而谈,将眼下事情尽量缩小影响。 孟丹若是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件事情最后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按照她的安排,现在他说的这些话原本应该由亿椿开口的。 只是那位姑姑大抵是不食人间烟火惯了,不屑于做这种圆滑的事情,以至于事情就僵在了眼前。 “孟丹若,你少在这里油嘴滑舌。” “而今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是我们亲眼所见云家养出来了家贼,当众行盗窃之事,这种已经产生恶劣影响的案件,按照大周律例,理当斩去双臂,以儆效尤!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想要包庇小偷吗?” 宋惊鸿原本的意思就是想把这件事情给闹大。 最好让云家也和公主府闹出嫌隙,毕竟云家嫡系的一双儿女如今都在这里,到时候公主府不依不饶,非要惩戒云荞暖,云家顺势与公主府为敌! 按照她原本的设想,这两家人本应该打的头破血流才对,才好报她之前的恶气。 可惜,事情都被孟丹若给搅浑了。 “哦,以宋大姑娘的意思,该如何?” “本宫就该在这里动用私刑,然后让你那位御史老爹,明日再上朝的时候再参本宫一本吗?” 容安原本对孟丹若的回答十分满意,忽然之间听见了宋惊鸿的话,脸上顿时露出来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的宋惊鸿浑身发麻。 她当时也是气血翻涌,根本没有想到面前还站着容安这个不讲理的,眼下听见了容安的话以后,顿时浑身抖若筛糠。 毕竟有宋濯缨的前车之鉴在那里,只是因为得罪了容安,便被剥夺白鹿书院的学生身份,还被囚禁在家中,此生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出来的机会。 她是女子,就更不会得到父亲的怜惜。 “殿下恕罪,妾家小姑心直口快,只是多有一些孤勇和正义之心,对公主殿下绝对没有冒犯的意思,还望殿下恕罪。” 就在宋惊鸿尴尬的时候,却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帮她说话的人竟然是那个她一直都看不上孟丹若。 而那个她一直以为关系很好的程相宜,却在此刻将她弟弟程玉耀死死护在身后,咬着唇一言不发。 宋惊鸿心里有点别扭,又有点难受。 在场的其他人却不在去关注她这个跳梁小丑,最后容安也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对着旁边一个侍女招了招手:“所以赃物呢?” 第八十二章:恬不知耻 很快便有人将一个白瓷胭脂瓶奉了上来。 因为刚刚小五子和云澜山撞到了一起,这瓷瓶也从小五子的袖子中溜了出来的缘故,所以瓷瓶的盖子已经碎了一个角,浓郁的梅花香气袭人。 容安并没有把这个瓷瓶拿到手中,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便对众人道:“不过是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闹出来这样的乱子,实在令人多虑,不若……” 她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原本站在一次恭恭敬敬的亿椿,却在看见那个瓷瓶以后,浑身一僵。 她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狰狞恐怖,一双眼睛死死瞪着瓷瓶,喉咙里还发出来了呜咽的声音。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她这是怎么了?” 窃窃私语的声音打断了容安的话。 却见亿椿一个箭步就冲到了那个瓷瓶面前,脸上露出来了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声音无比沙哑的看向容安:“殿下,这正是那时我们苦寻不得之物……” 原本脸上还挂着笑的容安,瞬间将僵持原地。 白鹿书院那日的时候,对亿椿来说就是一场噩梦,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莫大的侮辱。 另一边站着的程相宜,脸色也难看了下去。 那个瓷瓶越看越眼熟,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因为胭脂楼里面的瓷瓶都是这样的,所以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可是随着公主和亿椿都是这副表情,她顿时就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妙。 偏偏身边弟弟依然没什么反应,程相宜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想到昨日自己在孟丹若那里拿走的那个瓷瓶,也许是亿椿这个贱人认错了? “将涉事人员,全部带走。” 场上的气氛骤变,容安语调阴沉开口。 就在程相宜胡思乱想之际,听见了这句话以后,她第一反应就是绝对不能让弟弟也跟着一起去。 她不动声色的将自己背后之人往外推了推,到最后直接把程玉耀给推到了人群里。 “相宜,你在做什么?” 程相宜的小动作并没有被别人看见,就在她还暗自庆幸的时候,耳边却突然传来了宋惊鸿的声音。 刚刚程玉耀是跟着云澜山一起进的胭脂楼,这点,在场所有人都是看见的,现在程相宜莫名其妙的将程玉耀往门外面推,这是什么道理? “莫非刚刚本宫说的话是有歧义的,程少夫人听不懂吗?本宫说了,涉事情全部人员都要带走!” 公主的声音在此刻变得尖利了起来。 程相宜浑身一震,嘴角的笑容有些发苦。 她利用了宋惊鸿那么多年,每一次都让她出来为自己挡箭,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样关键的时候,却还是被她给背刺了。 完了,现在全完了! 看着眼下这种场景,程相宜哪里还能再用那些自欺欺人的方法来欺骗自己,此刻落入公主手中的那个瓷瓶,竟然就是她们一直以来苦苦寻找的那个。 可是无论她怎么绞尽脑汁的去想,那个瓷瓶是如何从程家到云家去的,都想不出来一个所以然。 威严冷酷的侍卫已经将他们姐弟押解。 “不是,凭什么抓我?” “明明是他们云家的人偷了东西,到底关我什么事情!”程玉耀像是早就已经忘了那个因为一瓶胭脂就被程夫人活活打死的小胥子。 从始至终都没有被人提起,或者被责问一句的小五子,在此时此刻终于抬起头来,他回头望向孟丹若,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角度,递过去了一个感激不尽的眼神。 倘若没有这个贵人帮忙,恐怕这辈子都没有办法亲自为自己兄弟报仇雪恨! 孟丹若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一眼所有人,她和云清算是唯二没有被侍卫直接押解回公主府的。 已经日上三竿。 孟丹若并没有被容安允许去观审讯现场,第一个出来的人是云荞暖,她的脸上还挂着两个明显的巴掌印,但是嘴角的笑意却无限上扬。 在看见了偏殿坐着的孟丹若以后,欢快的跑进门来,给她一个事情已经办妥的眼神。 “我倒是没有想到,原本跟在我哥身边那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五子,原来还有这样一番心性,少夫人是没有见到,在公主殿下询问了这件事情以后,他先是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将事情的全貌都告知了公主殿下,还在程家姐弟反驳的时候,据理力争,甚至还放话出来,但凡他说的有半句虚言,愿意滚钉床,上刀山下火海!”这些,可都是大周最残忍的刑法。 “事情还没有结束吗,怎么只有你自己出来了,既然事实证据都已经摆在面前,按照公主殿下并不喜欢拖泥带水的性子,这件事情应该立即结案了吧?” 程玉耀侮辱女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既有人证又有物证,中间还隔着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事情到底还有什么不能判的? 孟丹若一直以来平静如许的心情,终于在此时此刻有了波折,这一次或许不能直接将程玉耀弄死,怎么也该让他受些惩罚,若是一次性的把他玩儿死,孟丹若还觉得是便宜了他。 可现在的问题是,难道以这样的事实摆在眼前,都没有办法去惩罚程玉耀吗? “哪有那么简单,四大家族同气连枝,更何况程玉耀是程家大房嫡脉里唯一的儿子,哪怕他再怎么不成器,他也是程大夫人的儿子。” 云荞暖倒是没有想过直接让程家姐弟怎么样,此番能在宋惊鸿那里讨回来一笔,已经让她心满意足。 “少夫人,公主殿下请您即刻去正殿。” 就在此刻,一个宫女急匆匆的赶来。 孟丹若原本就绷紧的心弦再此刻彻底被拨断。 “敢问这位姑姑,殿下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孟丹若连眼睛都没有敢眨一下。 那个宫女气的脸色都有些发红,直言不讳的开口:“不知道是哪个贱嘴的将事情传回了程家,原本公主殿下是想直接将这个案件移交大理寺,毕竟这其中还隔着一条人命,不仅仅是亿椿姐姐一家的冤屈,可是现在程大夫人来了!” “她只字不提命案一事,也不说白鹿书院最后的影响,只说事情已经发生了,亿椿姐姐如今也算是程玉耀的人了,她让人提了好些东西来公主府,闹得沸沸扬扬,说是来给亿椿姐姐提亲做妾!” 第八十三章:生出来这么一个讨人嫌的东西 做妾,到真是好大一张脸。 如此大张旗鼓的过来,让世人都知道这件事情,日后大可以把他们归咎于两情相悦,程家倒是把自己从头到尾摘的一干二净,把脏水全泼在别人身上。 “公主殿下怎么说?” 此刻容安把她请过去,恐怕也意识到了今日这件事情跟自己脱不开关系,有些她自己难以开口的话,完全可以让自己代替她说出来。 这样固然会引来程家的仇恨值,但在最开始等我时候孟丹若也没有想过跟程家做朋友。 “殿下自然气愤无比,此刻请少夫人过去也是想着少夫人多少和他们程家还沾亲带故一些,到前面说起话里也不至于让大家都难堪。” 身边的宫女边走边开口。 她这话说的倒是很有水准,把推自己出去挡枪这事说的如此委婉,不得不让孟丹若再次感慨跟在容安大长公主身边的人确实个个都有本事。 “好。” 孟丹若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打从一开始她知晓了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已经笃定了自己的目的,她必须要让大长公主承一份她的情。 不管以后她和程家究竟闹到什么样的地步,最起码她身后还站着其他的靠山,不至于让她连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被灭了口。 公主府正殿内,还未进门就听见了一道无比开怀的笑声,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妇人,穿着一件青花色的罩衣,面皮白皙与她身边一直护着的程玉耀有八分相似,一边跟容安说着什么,一边不动声色的将程玉耀整个拦在自己身后。 “妾身见过公主殿下。” 孟丹若等进了殿门以后倒是没有了什么顾虑。 她虽然已经猜出来了面前站着的这位正是程相宜姐弟的亲生母亲程大夫人,但还是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只是到容安面前,轻声行礼。 原本还笑着的中年妇人,在看见了孟丹若以后,脸上的笑容逐渐隐去,她虽然并没有正式的见过孟丹若,但那日宋濯锦娶妻,她也曾远远看过一眼。 容安都还没有说话呢,程夫人已然凑到了孟丹若面前,看着跪在地上容貌昳丽,却不失温柔的女子,居高临下的开口:“孟少夫人长了一双挺水灵的眼睛,怎么反倒眼神还不好了?你进门只看见了长公主殿下,却连看都不看一眼我这个长辈,是不是有些不太好?莫非少夫人都进府这么长时间了,宋府那边还没有请一个教养嬷嬷来教教你京中规矩?” 程夫人这显然是在故意刁难孟丹若。 在来公主府的路上,她就已经察觉到了整件事情背后一定还有其他推手,调查之下果然发现那个叫小五子的苦主,中间曾经跟宋濯锦的副将接触过。 想来也是,宋家其他人可以忽略宋濯缨,让宋濯缨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委曲求全,可刚直护短如宋濯锦,又怎么可能亲眼看着弟弟落入那种境地。 如今在这里见到了孟丹若,更加笃定了她内心的猜测,又联想到都是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才会让自己女儿备受欺辱,连带着程家的脸面都难看了几分…… 程夫人的眼神看在孟丹若身上就好似刀子一般。 可谁能想到,她自认为这话足够刻薄了,偏偏跪在面前的女子,一如既往的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孟丹若明明是跪在地上的那个,本该卑微鄙贱,偏偏此刻还让程夫人感觉到了几分倨傲。 程夫人感到好奇,她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一个从泥巴地里出来的勾引男人的玩意,她到底在傲什么?若不是靠着她那张脸勾引住了宋濯锦,恐怕自己这样的人她八辈子也见不着一面。 “孟少夫人……” 更加难听的话已经在嘴巴中聚集,程夫人原本还想继续羞辱孟丹若,话才开口就被人打断了。 “阿若快请起,本宫之前就曾说过了,你到本宫这里来,又不是外人,不用行礼。” 原本被气的心肝肾肺都不舒服的公主,在此刻终于反应了过来,甚至从主位上下来亲自扶起她。 一直没有出声的女子,直到此刻站在公主身边,才真正的抬眼看向程夫人。 说起来,面前的妇人与程相宜模样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偏偏那双刻薄至极的眼神简直如出一辙。 孟丹若笑了笑,看向程夫人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轻蔑:“程夫人自然是长辈,按照将军那边来算的话,我也该唤夫人一声母亲……” “不过,我以这样的身份入府,夫人大抵是跟姐姐一样看不上我的,我若是随姐姐一起换你一声母亲,不仅夫人会膈应,我自己也会不舒坦。” “只是刚刚夫人所说的我目中无人这件事情,恕我无法苟同,公主殿下在上,那是君,而我们不过人臣,按照夫人的话来说,难道我要罔顾君主的礼仪,将夫人这样的臣子跟君主摆在一起?” “夫人到底是在怪我目中无人忽略了您,还是程家早就已经有了谋逆的心?否则怎么会养出来程玉耀这样枉顾人伦法度,无法无天的畜生!” 最后这番话,是孟丹若早在三年前就想说的了。 生出来程玉耀这样讨人嫌的东西,难道程夫人作为这个东西的母亲就没有责任吗? 孟丹若嗤笑了一声。 尤其是在看见了程夫人这副护犊子的样子。 程玉耀还小吗?他已经十九,明年即将弱冠,二十岁的小男孩对吧? 在场没有一个人对程玉耀动用私刑,甚至都没有动他一根手指头,明明是他自己坏事做尽,此刻却躲在自己母亲身后,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你……”程夫人被气的红了眼。 她这一辈子,别人怎么骂她都无所谓,但却不能骂到她最宝贝的儿子身上! “孟丹若!再怎么说我母亲也是你的长辈,谁教你的规矩,让你在长辈面前说出来这样的话?我二弟即便是做错了事情,也自有我程家自己教育,用不上你在这里当判官。”原本默不作声站在宋惊鸿身边的程相宜,在此时此刻也暴怒出声呵斥。 反倒是程玉耀,这个当事人,沉默的好像两张嘴皮都被人用浆糊给黏住了一般。 无能妈宝的小人! 她们一家四口的幸福,竟然就是被这样一个小人给破坏掉了,孟丹若只感觉讽刺无比。 怪不得程玉耀那样无法无天,怪不得程玉耀那样有恃无恐,因为他背后始终站着程家这个会永远帮他兜底儿的庞然大物! 第八十四章:阿若都要怕死了 无边无际的怒火已经积压在她心里。 孟丹若曾在脑海中掠过无数中将程玉耀剥皮抽筋的画面,而此刻她的后腰上正别着一把匕首。 那把刀她夜夜都要去磨,早就已经吹发可断,只要一点,只要一点!她就能直接将人捅个对穿,能亲手剥开他的胸膛,看看里面长着的那颗心是不是腐朽发臭的烂肉做成? “放肆!” “本宫还在这里站着呢,你们程家就要包庇凶犯吗?我看阿若说的一点也没有错,你们程家怕不是要造反了啊!欺辱女子,谋害性命!” 容安本就不是吃亏的性子,她也是在最开始听见程夫人那番求婚的言论给气到了,如今孟丹若已经给了她突破包围的话柄,瞬间一通百通。 在她一声令下以后,外面一群侍卫冲入殿内。 “公主殿下!我们程家绝无谋反之心!” “难道殿下真的愿意再看世间起风云吗?” 程夫人也支棱了起来。 她可是京城四大家族之一的程家主母,四大家族同气连枝,动了他们程家,就相当于是在挑衅整个四大家族,而今四大家族与皇帝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达成了某个平衡点,容安若是在这个时候敢动她的儿子,就是破坏和平的罪魁祸首。 “殿下,反正不过一个宫女而已,与我家玉耀既然已经成就了这段好事,她一个宫女出身,哪怕被殿下免除了贱籍又如何,殿下帮她开了那个胭脂楼,不也是想要提一提她的身份,日后好嫁人么!” “天底下的权贵那么多,可是如我们四大家族一般底蕴的,殿下以为还能有哪个?高官厚禄可不会去一个做过人家奴婢的女子,嫁给我家玉耀做妾,已经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日后她也不被再那么辛苦的操持胭脂楼,舒舒服服的在我们程家做个主子,外面的事情自有玉耀打理。” “殿下以为,这难道不是目前来说最好的办法了吗?她也算得偿所愿了,闹出来今天这样的一出,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不就是想逼玉耀娶她?” 程夫人不愧是从深宅大院儿里杀出来的女人,这种颠倒黑白的话说来就来。 容安当年在敌军杀入皇城,面对血流成河的场面时,都不畏不惧,却显然没有遇见过像程夫人这样不讲理的泼妇,明明也是世家出身,穿的光鲜亮丽,丹丹子说她手指上的那颗鸽子蛋大小的鸡血石戒指,就足够抵一个小县城人半年生活费。 偏偏做的这个事情粗俗不堪,不可理喻。 “你……放肆!” 容安真是被气的没招了。 她就没有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想想刚刚孟丹若一开口就把面前这个死不要脸的贵夫人气的咬牙,于是只能将自己的视线又寄托在孟丹若身上,这件事情实在不好办,她得保护亿椿,却也不想用这样委曲求全的办法结束一切。 “程夫人这招算盘打得可真响,就是不知道这算盘是不是质量不太好,珠子都崩大家脸上了。” 孟丹若这嘴也是厉害的,寻常不见她怎么说话,到了关键时候怼人,一套一套的。 “程夫人自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想要掌控所有事情的主动权,现在又说出来这样施舍的话,让殿下身边人做你儿子的妾,这与直接羞辱公主威严有什么区别?若我说根据大周律法第三百二十条第五则,凡侮辱女子,毁女子清白者,该实行阉刑,程夫人认不认?”当年为了报仇,她将大周律法熟背。 可是后来才明白,她将律法背的再熟有什么用,她既不是制定律法的人,也不是实施律法的人。 孟家明明是冤案,她却要靠自己这样的手段,依附着别人的权势滔天,来洗自己的怨。 “贱人,安敢!” 这个黑心肠,烂嘴巴的贱女人,竟然张口就是要将自己儿子给阉了……是想直接断了他们程家的命根子吗?从前程夫人还一直以为是自己女儿太过于心慈手软才会让这个小娼妇嚣张,如今看来,这个贱人果不其然是有些手段。 “贱人骂谁?” 阴冷狠厉的男人声音再外面传来。 容安原本提心吊胆的心思终于在此刻落下,她当然不是有勇无谋之辈,之前之所以还要将孟丹若也一起带回公主府来,就是已经考量到了程家会来人。 而如今不畏强权,不怕四大家族的混不吝,满京城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宋濯锦一人尔。 “将军,唔……” “你怎么才来呀!” “阿若都要怕死了……” 就在那声音才刚落下,原本聚集在周围的侍卫让出来了一条路,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门口,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刚刚还跟程夫人剑拔弩张的孟丹若,已经手动将自己的发鬓揉乱,衣襟扯皱,如一阵春风一般朝着迎面而来的男人扑去。 她哭的声音好似狸奴呜咽,整个人跌入宋濯锦怀里的时候,浑身上下都还在发着抖。 不是……刚刚他们错过了多么?! “……”容安,程夫人,程相宜等一群人满脸都是问号的看向那边已经哭的稀里哗啦的女子。 事情刚刚是这样发展的吗? “孟丹若,你要不要脸!” 宋惊鸿惊讶的眼睛瞪的滚圆。 “宋晴儿,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她是你的嫂嫂!” 偏偏那瞎眼男人好像脑子不会转了一般,就被这个女人给迷的昏头昏脑,他一边将人搂在自己怀里,用力抱住她的腰,一边怒斥宋惊鸿。 “将军,妹妹向来对我有些误会,但是你们之间的兄妹情谊是不能割舍的,千万别为了我让你们兄妹之间产生隔阂。”都到这个时候了孟丹若还能补刀。 若是真为了他们兄妹之间不出隔阂,这个贱人就不应该跟着回来搅弄风云! “镇国将军来我这公主府做什么?” “哦,还带了这么些帮手!” 就在画风即将偏转的时候,还是一直惦念着正事的容安开口了。 “倒是还未给殿下见礼。” 男人这礼行的十分敷衍,只是微微臻首就算行礼了,然后面容冷峻的看向程玉耀:“程二公子,你涉及一桩损害大周江山的大案,跟本将军走一趟吧!” “宋濯锦你就是以权谋私!” “我家玉耀能犯什么大案,你不就是看我们程家不顺眼,故意找了个最好拿捏的。” 程夫人再也顾不上了自己往日里的优雅。 可是站在男人身后的那些官差却根本不听他们辩解,已经一前一后的走到程玉耀面前,厚重的枷锁直接扣在了他的头上。 第八十五章:一句话,吹皱了满池涟漪 大案? 还是有损江山社稷的大案? 事情怎么就发展到程度上来了呢? 满心的疑惑,满脑的不解在此刻冲击着程氏三人的心!程夫人还想去阻拦官差押解程玉耀的动作,可她才靠近了两分,便被官吏抽刀的声音吓在原地。 那把刀哪怕此刻只是微微出鞘,并让人能够闻到其中沾染的血腥气,那刀真的杀过人! 有了这个认知,程夫人终于理智了一些。 孟丹若看着已经沦为阶下囚的程玉耀,知道肯定是西郊关于恶意圈地这事有了进展,当今陛下最厌恶的便是士族商贾圈地行径,此番这件事情被捅出来,无疑是打破了皇权与士族之间的平衡。 “阿娘,阿娘!救我啊,阿娘!” 之前一直都是有恃无恐的程玉耀终于在那沉甸甸臭烘烘的枷锁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那一刻慌了神。 原本天下之大,也有程家护不住他的时候。 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等我案子至于这样给他戴上枷锁,可宋濯锦冷漠至极的眼神不像作假,他这段时间一直都是老老实实的,就连之前出主意搞孟丹若,也是他宋濯锦的妹妹宋惊鸿提的主意啊! 到底凭什么抓他,凭什么抓他。 “宋濯锦,你当真要在这个时候把玉耀带走!” 听着亲儿哀嚎,程夫人心如刀绞。 “大周律例不容践踏,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宋濯锦才不会听信这些恐吓。 他要带人走,连容安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强留。 干扰官吏办案,在大周是重罪。 孟丹若抓着宋濯锦衣袖的手指关节都在这一刻泛了白,西郊的事情真的能有个了解吗? 那有关于他们一家的冤屈,她是不是也该出来主动投案了?比较多压一条人命,她便又多一分按死程玉耀的把握。 无数已经积压到喉咙中的话几乎脱口而出,孟丹若欺骗宋濯锦的这几年,一直都在想等到自己跟宋濯锦承认那些事实的时候,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 “将军……” 孟丹若拽着宋濯锦的手忽然松了几分。 男人原本有些快等我步伐在此刻缓了几分,他约莫也知道走的太快对孟丹若来说是一种负担,于是自觉放缓,可当他的眼神扫过孟丹若发颤的鸦睫时,却突兀的伸手牵住了孟丹若发冷的指尖。 “是我走的太快,阿若跟不上了么?” 男人轻声的询问与往日里跟她说情话时并无二致,落入她心里,轻飘飘的。 可孟丹若总感觉刚刚男人是故意打断了她的话。 那些早就已经预备好的坦白,在此刻又忽然变得难以启齿,她若是实话实说告诉宋濯锦,他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是恼羞成怒,还是愤愤离开? 孟丹若自以为自己在爹娘与妹妹离世以后,心肠已经变得足够冷硬,可刚刚她想了一下自己无论用那个场面来面对宋濯锦,她的心,竟然有些接受不了? 她在做什么? 她明明在最开始就说定了只是利用。 “是妾有些累了。” 孟丹若心下一紧,再也没有了提起真相的勇气。 只是她才撂下这话,原本站在地上有些发软的双腿,却在顷刻之间被人环住,然后整个人都被横抱起来,让依然有些心神不宁的孟丹若,惊呼了一声。 “你自称为妾,我不喜欢。” 男人视若无人一般径直抱着孟丹若离开,根本没有去瞧周围看过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目光! 这样的话之前宋濯锦也曾说过许多次,在边关的时候,她自称为奴,还被宋濯锦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可今日这句话不知道怎的好像顺着风,吹入了孟丹若的心里,吹皱了满池涟漪。 孟丹若将脸贴在宋濯锦的肩膀上。 明明是与记忆之中一如既往的那样温暖,为何却让她总觉得今日是哪里不一样了。 孟宋二人离开,虽然最后他们两个人之间说的话不足以被外人道知,但是最后宋濯锦那个抱起的动作,却被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夫君将另一个女人视若珍宝,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这样将人抱起,那副如胶似漆,那副相依相偎的模样,怎么看都是刻骨铭心。 程相宜瞧瞧咬紧了牙关,只是想到如今弟弟涉入的险境还不知结果如何,那些让她难受的情绪,便被她自己一点点的压了下去。 “母亲……” 程相宜有些不知所措的开口。 一个丫鬟匆忙进门,直奔公主身边。 她耳语了不知道些什么,原本脸色有些茫然的公主,顿时在此刻又坚定了起来的决心。 亿椿都能豁的出去,她那些面子值几个钱? 程夫人还未回答,最上面的容安却冷哼了一声:“程玉耀是主犯,如此看来二位恐怕也是从犯,既然如此,二位也一同去大理寺配合调查吧,章焱,把人带去大理寺,就说并案!” 容安的动作太过于迅速,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她之前能容忍程家人在她面前撒野,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她担心亿椿那边会出问题。 在这个时代,女子名声何其珍贵。 可现在,亿椿豁出去也要程家,也要程玉耀付出代价,容安也不是没有脑子的公主,单单只是一个程玉耀根本成不了今天这种气候,若没有眼前这母女二人的善后,根本不可能寻错仇。 父皇那边若要怪罪,就由她一人承担吧。 无论如何,她也要剥了程玉耀的皮! “殿下你……” 程夫人还想着该如何去救程玉耀呢,结果转眼之间自己和女儿也被人给押解住了。 “带走!” 气急败坏的长公主根本不听他们的话。 “宋小姐,莫非你也想去?” 就在宋惊鸿面对这样的巨变,原本还想要求情的时候,上面的公主忽然开口,让她浑身一僵。 “臣女并无此意。” 今天的事情已经让她的三观崩坏了。 哪怕她再不怎么喜欢这个那个弟弟,可说到底他们还是有着最亲近血脉的姐弟,程相宜帮着程玉耀料理脏事,转头就将黑锅丢在了自己弟弟头上…… 宋惊鸿心如擂鼓,早就已经不知所措。 “那还不退下!” 此刻,容安最后剩下的那点儿耐心也已经消耗殆尽,一直等到在场其他人都离开以后,她腿上一软,整个人差点跌倒在地上。 “殿下……” 从头到尾都在装死人的云澜山此刻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看着大长公主差点从高台上摔下来,慌张的起身想要扶一把她,容安却在关键时候凭借自己的平衡力稳住了身体。 “是云家老二啊~” “别人都走了,为何你还要在这里逗留。” 第八十六章:两位夫人有请 孟丹若并不知道后来事。 宋濯锦押解程玉耀去大理寺的途中,刚好要经过宋家府邸门口,便让孟丹若先回府。 同时她也在宋濯锦的口中知道了,为何今日带领大理寺的官差去公主府拿程玉耀领军是宋濯锦。 一来是因为成家这个案子本身就是宋濯锦自己私下调查的,再后来得知了程玉耀以强买强卖圈占西郊村民农田,又以高价卖给官府做试验田养育果苗…… 大周重农,整个司农处都由皇帝最信任的淮南王来掌控,此番搞试验田也是由皇帝和淮南王共同敲定的,发展果植,普及百姓,本是件功在千秋的好事,却不成想因为这点失误就被程家钻了空子。 朝廷给百姓的补贴丰厚,不仅每家每户都有买地的一百五十两银子,还会在东郊山西面的荒地里送一块肥田,以保证百姓的正常生活。 偏偏现在……百姓什么补贴都没有拿到,反倒是肥了程玉耀的肚皮! 这可是件大案子了,偏偏又是涉及四大士族之一的程家,那位大理寺的司法参军并不敢拿人,甚至一连几十个官吏都往后退。 宋濯锦被气得有些无可奈何,但他也知道这件事情推迟的越久,越对己方不利,便跟皇帝主动请缨,暂代大理寺司法参军一职。 “少夫人,余瑜已经回来了。” 站在西风院门口,孟丹若的思绪还停留在刚刚宋濯锦跟她说的那些话上,这样的机密以前宋濯锦也会给她说,却从来不会说的那么详细。 在公主府最初的那种心动散去以后,留给孟丹若的只有无尽恐慌,难道宋濯锦真的发现了什么? 此刻听闻下面人来汇报,孟丹若还有些恍神。 余瑜回来了? 孟丹若愣怔了片刻,脚步轻快的进门去。 才到檐下,她便看见了跪在台阶上的余瑜。 几日不见,之前明明已经被自己养的很胖乎的小姑娘,此刻却好像瘦了很多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 孟丹若莫名有些心疼,赶紧上前去。 “姐姐,对不起!” 余瑜耳朵中已经听见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她跟了孟丹若也有一段时间了,对于她的脚步声再熟悉不过,她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痕,被外面这冷风吹的脸上红一片,青一片。 她颤抖着嗓音对孟丹若道歉。 那日的事情,她确实做错了,事后再想起来,只感觉自己实在是愚蠢不堪。 在那样的情况之下,尤其是孟丹若已经遇到过一次拦路绑架的事情,她却还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就站在了那些老乡身边,还意图劝说孟丹若。 “姐姐,你要是生我气了,就打我骂我吧,能不能别把我赶出去?”她委屈起来的时候跟白玉那个小狐狸简直一模一样,微微撇着的小嘴,一抽一抽的。 孟丹若叹了一口气,她倒是并没有生气。 她俯下身去将面前跪着的少女扶起来,然后低声开口:“这些日子他们送去的饭菜不好吗?怎么会瘦成了这个样子?” 她关切的询问像是一把利刃插入了余瑜心里。 小姑娘抱着孟丹若好一阵哭泣。 “姐姐,我还以为有了那天的事情以后,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只会等来姐姐的驱逐。” 她哭的嗓音都哑了。 “我没有怪你,只是你还年纪小,有些时候,有些人,或许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那些人无端就出现在了我们车前,即便是我们知道他们是苦主,可是就因为这辆马车比较豪华,他们就认准了里面是大人,甚至没有考虑一下里面是不是女眷。” “那些人或许穷过,或许惨过,但我绝不相信他们傻过,他们确实很可怜,但……” 他们的可怜不是自己造成的。 自己可以在他们为难的时候施以援手,但绝对不是以当时那种道德绑架的方式。 摸着余瑜的脑袋,孟丹若也知道这孩子肯定是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所以才会瘦的这么厉害。 “余瑜,你日后如果还想跟在我身边,以后遇见什么事情,都可以先跟我商量商量。” “但如果你觉得这一次大理寺能够还你们西郊人一个公道,你还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倘若非要离开,便不必来我面前再说一遍,只需要去云清那里取得足够的盘缠,山高水远,姐姐祝你一路顺风。” 孟丹若这样说已经算是很体面了。 她这样说也代表着自己已经知道了余瑜的目的,攀附高枝为自己复仇,这本来就没有什么过错。 “姐姐,我不走。” 余瑜抓着孟丹若的手臂,忽然用力了几分。 她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不走就先去好好吃个饭,你先答应我,日后不管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都要好好吃饭。” 把小孩哄走,孟丹若迎来难得的清净。 这几日连轴转,她忙的稀里糊涂。 算计的太多,她自己脑子都要僵硬了。 怀里面抱着小狐狸白玉,她轻轻的摸在小狐狸的脑袋上,毛茸茸的手感,好像要帮她抚去一天的劳累,哎,小动物果然能抚慰人心。 “白玉啊~” “日后你可一定要帮我省点儿心,莫要再让我像老母亲一样操劳下去了。” 孟丹若叹了一口气,外面天色已经黑沉下去。 “哐当” 就在她以为今日的事情早就该结束的时候,原本紧闭的房门,却突然间被人在外面推开。 巨大的声响让原本趴在孟丹若怀里的小狐狸,应激一般的跳到了别处躲起来。 “孟少夫人,夫人以及周夫人有请!” 来的婆子正是王夫人身边人。 今日六安不在,西风院内大半的侍卫也被宋濯锦抽调走了,云清孤木难支,便让这些人肆意闯了进来,高高在上的姿态,好不威风。 “夫人有请?” 孟丹若冷眼看着这些闯入的不速之客,重复了一遍她们的话,冷声呵斥:“狐假虎威的刁奴!” “就算是婆母请我过去,既然都已经用上了请这个字,你们何故无任何通传,就这么闯入。” 她疾言厉色的呵斥,竟真让那几个才入门的婆子愣了愣神,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位看上去绵软的少夫人,才进门就整日的被大公子庇护在羽翼之下,竟然有这样气势汹汹的一面。 “少夫人勿怪,实在是事情过于紧急才出此下策,少夫人还是莫要让两位夫人多等了,而今老太爷以及老爷都已经在正厅汇聚,只等您过去。” 第八十七章:四堂会审 今日这四堂会审,肯定是因为程相宜也被带走的原因,今日他们虽然不是一起出门的,但是在公主府的事情宋惊鸿肯定已经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府内众人,宋首辅很少掺和进来府内之事,但一般能让他掺和进来的事情,便不是小事。 孟丹若还以为这件事情要发酵发酵,一直等到明天早上再爆雷,却没有想到事情来的这么快。 她瞥了一眼那个说话的婆子,语调十分冷硬:“事情即便是再怎么从急,规矩却是不能破的,这也是我进府的时候,两位夫人曾经三令五申过的,宋家的规矩不容人随意破坏。” 这同样也是她的规矩,绝不能破坏。 否则有了今日这些人不把自己当回事,来日还不知道又要闹出来什么样的幺蛾子。 “这……少夫人以为该如何?” 其中一个婆子有些忐忑的开问。 在此刻才终于赶过来的云清,在听见了这个婆子的话以后,嘴角扬起来一抹狞笑。 “一人一个大嘴巴子,赏你们吃!” 孟丹若还没有开口说什么,后赶来的云清就已经替她回答了,那些婆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会有人这么莽撞,还是跟在世家大族少夫人身边的丫鬟! 一个个响亮的嘴巴,就已经在耳边响起。 “少夫人怎么能打人。” 为首的那个婆子委屈极了,她跟在王夫人身边当差这么多年都没有挨过几次巴掌,这个才进门的新妇,明明不受全府的人待见,凭什么这么狂? “怎么,刚刚少夫人说的那些话这么快又被你们给吃了?是不是还想多吃两个嘴巴?” 云清这家伙就是个莽人。 她根本就不讲道理! 在云清“和蔼亲切”的抚摸劝慰之下,这些婆子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的向孟丹若道歉行礼。 “诸位客气了。” 孟丹若笑的比花还灿烂。 主仆二人之间对视了一眼,然后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直接踏出了房门,朝着正厅那边去。 被余留下来的这些婆子面面相觑,然后在彼此的眼睛里面看见了难以言喻的恐惧。 人,怎么能够不讲理到这种程度? …… 还未到正院那边,孟丹若远远的便看见了那面的灯火通明,她叹了一口气问云清。 “咱家将军今夜怕是不回来了。” 有程家这么一档子事在前面摆着,宋濯锦哪怕是回来睡觉恐怕也睡不安稳。 “那您这边……” 云清有些担心这件事情会祸及到孟丹若身上。 王夫人看似循规蹈矩,可是眼睛里一贯容不下沙子,那位周夫人就更不必多说,自从孟丹若进了宋家的门以后,还没有在她那里得过一个好脸。 “无妨,所有这些破烂事情都是他们程家自己人搞起来的,就算是有人想要怪在我身上,最多也就是嫌我没有提前跟家里商量商量,把这件事情如今捅了出去,他们闲丢人而已。” 嗤,豪门大户里最要脸面。 偏偏做出来不要脸,事情最多的也是他们。 一脚迈进正院的门,门口已经有婆子过来接下孟丹若解开的披风,王周两位夫人在旁边坐着,上面坐着的人正是御史宋临川和首辅宋应翰。 宋惊鸿此刻倒是并不在这里,她白日在公主府受了惊吓,而且这件事情她做的也没多干净,成天跟着程相宜就差穿一条裤子,王夫人估计也看出来了些什么,怕殃及池鱼,便没让她出来。 四位长辈上座,每一个看上去脸色都不太好看,唯一一个对孟丹若态度还好一些的宋首辅,此刻脸上也带着淡淡的忧虑。 孟丹若微微欠身行礼。 “阿若见过各位长辈,给婆母,母亲,公爹,祖父请安。”她柔柔弱弱的声音才响起,耳边便传来了一阵不耐烦咂嘴声。 “啧,闲话少叙,你且老老实实的交代,今日你们去了那什么胭脂楼,怎么就摊上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你还能好好的回来,相宜却莫名其妙的就被大理寺给带走了?” 周夫人一贯不掩盖自己的情绪。 哪怕现在宋御史和宋首辅都在这里坐着,她依然不顾一切的第一个先质问上了孟丹若。 “儿媳确实不知,当时在胭脂楼的时候是晴儿妹妹身边的丫鬟当着公主殿下的面儿先指认了云家那个小厮,说他偷了东西,才引出来了后面这一系列的麻烦,公主殿下原本说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可是后来有人将赃物摆到公主面前了……” “儿媳至今不知道,为何一件看上去那么无足轻重的瓷瓶会让在场的四五个人脸色大变。” 孟丹若还是那副怯懦模样。 她只是把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向这几个人说了一遍,不该说的那些一个字都没有透露出来,说话滴水不漏的程度反倒是让周夫人更加恼火。 程相宜这个儿媳妇在自己儿子没有回来之前,她是这里也满意,那里也满意,正因为出身以及做事周全这两点,让她在外面挣足了脸面。 可是谁能想到千盼万盼回来的儿子,到最后却根本不喜欢自己一早相中的这个儿媳。 如今儿子带着官差把自己媳妇和丈母娘,小舅子一起关进去了大牢,他这是做什么? 旁人家的不愿意招惹这种闲事,是因为畏惧程家的权势,他们宋家确实不怕这种闲事,可宋濯锦身为人家的丈夫!姑爷!本来这件事情只要拘在程家一户人身上便罢了,可他这掺和进去以后,连带着宋家也开始遭了殃,难道宋家不要脸了吗? 周夫人气急攻心,越看越觉得面前这个女人晦气,她才跟着回到京城几日啊,这府内的乱子就越来越多了,倘若她没回来……就算是大郎和程相宜之间夫妻不和睦,日久生情,总能过下去。 “你现在跟她生气有什么用?” “人家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了,就连晴儿自己回来都跟我们说了,是你一早相中的那个好儿媳为了她那不成器的弟弟,干出来了这种肮脏的事情!” “你现在最应该可怜的人不应该是缨儿吗?难道我的儿子无缘无故受到了这样的不白之冤,就活该被人家当成背锅侠?” 平时不见宋御史多么管家,如今府内出了事,他反倒是把责任赖的一干二净。 第八十八章:祖父有件事情想求你 孟丹若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这位便宜公爹。 这位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宋御史,其实就是那种传统的大家长,平日里把自己的面子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在出现问题的时候从来都不会维护自己的孩子,整个人既古板又迂腐。 可一旦内部出现了问题,他又开始站在受害人的角度搁这儿装好人,宋濯缨当初被禁足在自己的院子里,吃不饱,穿不暖,若非是凭借着自己那颗等待哥哥回来替他申冤的心,宋濯缨早死在了这个冬天。 现在他却知道心疼儿子? 早干嘛去了! “当初那不是……” “行了!” 周夫人还想反驳宋临川,她旧事重提,刚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原本一言不发的宋首辅冷声开口。 “这件事情还不知道真相如何呢,等大郎回来问他便好了,现在你们最应该做的,是该把这些日子一直受委屈的二郎给放出来!” “我当时就说过,让你这个当爹的做事情不要做的那么绝,当时那件事情分明还有许多不清不楚的地方,可是碍于公主面子,打破牙,还要生生的往自己肚子里去咽,让我来说的话,这件事情最倒霉的还是我们二郎!”宋首辅到底只是做祖父的,关于自己儿子在教育孙儿的方面,他一向不怎么发言。 又因为朝堂那边因为编撰大周民生国书的问题,这几年他一直都在外面忙活,老妻去的早,几个儿子又争气,他原以为这个家就这样下去也挺好的,哪能想到临了半截身子入黄土了,还有这事儿。 “爹,当时那个情况……” 宋御史也想反驳。 老爹这样说起来,搞得好像他多么去抱公主大腿一般,自己好歹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是当着孟丹若这个小辈的面,顿时脸上便有些挂不住。 “你也闭嘴!” 宋首辅根本不给他留面子。 今日能把他请过来还是因为程相宜的的确确进了大理寺,否则他这会儿早就去休息了。 孟丹若站在一旁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宋首辅暴躁起来,跟宋濯锦那脾气一模一样,完全就是六亲不认的状态,怪不得亲爷孙。 “你跟老夫走。” 孟丹若还在看戏状态,却突然被走到自己面前的宋首辅喊了一声,她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来看向气势凌厉的老人,脚步却远比脑子反应的还快,直接跟上了老人的脚步。 “祖父……” 孟丹若小声喊了一句,在前面走的人却置之不理,她只好那么默默跟随。 屋子里面很快只剩下了宋临川和自己两个媳妇。 “看这事闹的!” 宋临川很糟心,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来说去,当初就不应该结程家的这份亲。 “老爷,结清之前咱们也不知道那个程家可以这么荒唐呀!从前只知道程家那个小二有些不像话,哪里能想他在书院里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还嫁祸到了咱们家二郎身上。” 王夫人算是看懂了宋临川的意思。 对于周夫人倒霉,她当然乐得其见,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她才会不让自己的女儿掺和进来。 但是当一件事情真的涉及到了宋家内部稳定上,她也不可能就那么随随便便的放过去。 “那姐姐说怎么办?” “之前我说我亲自来教育二郎,是你们说我之前都没有怎么好好教育过大郎,担心我教育不好二郎,才有了后来的放养,现在二郎已经不跟我亲了,前几年照顾他的任务甚至已经丢在了程相宜身上!” “现在二郎解除禁足,姐姐还要我自己去照顾?”周夫人似笑非笑。 反正她是不可能再把已经都十岁了的宋濯缨,接回到自己身边来照顾的。 “看看爹那边怎么说吧。” “这回的这件事情确实是二郎受了委屈,后续在别的地方给他找补,起码在这件事情上不能让他心里有个疙瘩,一家人之间若是在心上有了疙瘩,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下去才好?” 王夫人脸上闪现过一抹担忧。 不过她到底是真担忧,还是真看戏,周夫人完全不把这些事情放在自己的心上。 宋濯缨?呵! 自己已经给了他一条性命,足够仁至义尽了,难不成往后余生还要让自己负担起来他的前途? 孟丹若跟着宋首辅一路出来正院儿的门,一直走到花园的位置,因为冬日的缘故,路边种的花树上叶子早就落尽,只余下了光秃秃的树枝。 如今天色已经暗淡了下去,借着微弱的月光,孟丹若只能看见地面上的树枝影摇曳。 “这件事情你们计划了多久了?” 原本走在前面的男人突然开口,孟丹若在第一次见到这个老人的时候,就对他有了极大的防备。 历经三朝,官至首辅,老人显然不好糊弄。 “我要听真话,莫要耍你那些小聪明,这件事情不可能是突然之间就爆了雷,我可以不管你接近大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这件事情,我现在一时见不着大郎,只能在你这里询问缘由。” 宋家这点家底,不能就这么丢在这里。 如今四大家族之间同气连枝,现在大郎动了程家,就相当于是将自己暴露在了整个四大家族面前,在小打小闹的事情上四大家族可以不管,但眼下这件事情,显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解决的。 程家不可能直接抛弃程夫人母子三人,如今不管是在朝堂上还是在民间,正是他们春风得意的时候,若是此刻让宋濯锦摘了风头,是不是就代表着他们也是怕了皇位上坐着那个? 孟丹若并不知道只是这一会儿的时间宋首辅就已经想了这么多,知道这件事情最后也瞒不过他的眼睛,便从那日宋濯缨钻洞而来说起。 面前的老人很明显的一怔。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那个儿子是心狠的,却不曾想面对自己的亲骨肉也可以下得去这样的手。 他闭了闭眼睛,这些年他一直都不管家里的事情,原以为他放手了家里的权利,会给这个家带来和睦与温馨,不成想,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早就已经起了滔天巨浪。 宋首辅并没有在孟丹若面前多说宋临川一个字的不好,算是维护了自己儿子最后的体面。 可紧接着,孟丹若却被老人带了一个由家丁成成把守的院门前。 “祖父,这不是二弟的院子么?” 孟丹若一时有些搞不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的抬起头来询问,却见面前的老人已经让门前的家丁全都散开:“阿若,祖父今日有件事情想求你。” 第八十九章:我想跟着嫂嫂 他用上了求? 莫名的孟丹若眼皮一跳,但很快又恢复到了之前的谨小慎微模样,并未开口允诺什么。 “都退下吧。” 老人看了一眼孟丹若,无奈摇摇头,然后对着门前的这些家丁开口。 在此的家庭面面相觑,一时不敢说话。 给他们下命令的人是宋御史,之前因为二公子逃出去过一次,不知怎的被程少夫人知道了,他们带头的那两位狠狠的挨了一顿板子,现下又怎敢离开。 “呵,老夫在这个家里说话已经不算数了是吧?用不用我将宋临川叫过来,亲自告诉你们,老子现在还是他爹!”宋首辅气的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还不快退下。” 孟丹若也皱了皱眉,之前她总以为宋首辅不乐意管府中事宜是因为不想管,可如今看着几个家丁就敢对家里的老主子这个态度,究竟真的是他不愿意管,还是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年纪,开始有心无力了。 眼瞧着两位主子都说话了,家丁终是退开。 禁闭的远门在此刻被人打开,吱呀的闷声告知这在场诸人这扇门这段时间开的有多么少。 门在打开的一瞬间,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两个笑的正开心的婆子,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喝着茶水。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坐在花廊之间,哪怕此刻孟丹若和宋应翰已经走了进来,两个人依然没有发现。 之前宋濯锦安排另外的管教嬷嬷来宋濯缨院子的时候,孟丹若记得很清楚,这二位连带着那个早就已经被撵出宋家的赵婆子,原先都是程相宜安排来的。 “咳咳!” 孟丹若用力清了一下嗓子。 “少夫人怎么来了?老爷可是说……” 那婆子懒懒的抬头看了一眼发出声响的孟丹若,将自己手里面的瓜子丢在盘子里,一撇嘴就要把宋临川给搬出来压人! “给老太爷请安!” 另一个婆子却在她连话都还没有说完的时候,一个机灵直接从石凳上滚下来,磕磕巴巴的开口。 院子里一时寂静无比。 门外那些家丁大部分都是后来由宋御史自己挑选进府的,但门内这两位可是府内老人了,年轻的时候宋首辅是什么样的暴脾气,她们有目共睹。 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手段不可谓不硬,而且最讨厌的便是那种弄虚作假的下人,此刻一个个吓得抖若筛糠,竟然连一句求情的话都说不出来。 宋应翰懒得理她们,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屋子内的情况,哪怕他还没有进去便已经预料到了如今的宋濯缨,该是一副如何惨淡的模样。 眼下自是不能让已经在暴怒状态的老人家进屋去,孟丹若身边还跟着云清,她给旁边胆大心细的姑娘递过去了一个眼神,主仆二人一起走向了正房门口,就在云清的手指想要推门的一瞬间,屋子内传来了一声十分清晰的声音,就好像是有什么重物从高处落下来了一般。 云清凭着自己的一把力气,直接一脚踹开了房门,孟丹若只是往里面看了一眼,便被吓得脸色一白,直愣愣的往后退了三步。 “二公子!” 旁边原本跪着的那个婆子发出了惊愕的一叫。 浑身是血的宋濯缨就那样出现在了人前。 他一双眼睛都是木楞的,早就已经失去了前些日子钻狗洞去西风院见宋濯锦时的风采。 他暴露在外面的两条纤细到根本没有什么肉,活脱脱就是一层皮裹了两根骨头的胳膊上,此刻是一道接着一道的血痕。 上面的痕迹新旧交替,刚刚他们听见重物落地的那个声音,是宋濯缨自己从小榻上跌下来的声音。 宋首辅此刻脸色彻底绷不住了。 “缨儿,你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曾经被他最寄予厚望的孙儿,如今那双眼睛里透着迷茫,宋濯缨手腕的伤痕处还在咕咕的冒血。 “还他娘的不快去找府医。” “老子请你们这群王八蛋到府上来究竟是做什么的!当着祖宗养在家里,上香请安的吗?” 宋首辅已经很多年没有发这么大的火气了。 旁边的下人已经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 他脚下的步伐越来越沉重,一直到自己已经走到宋濯缨面前的时候,那只高高举起的手,原本想要落在面前这个孩子的发顶,到了关键时刻,却又被他猛的收了回去。 他还有什么脸来见这个孩子! 当初让他蒙受冤屈,在他最需要人信任的时候,是自己这个做祖父的和他的亲生父亲剥夺了他寻求真相的机会,而今,他又假惺惺的到这个孩子面前来能说些什么?难道要逼着一个受害者,一个才刚刚十岁的孩子,来说那些冠冕堂皇原谅他们的话吗? “给祖父请安,见过嫂嫂。” 明明已经遍体鳞伤的小小少年,此刻看见了长辈以后还是十分乖巧的向他们二人行礼。 孟丹若只感觉心口处好像无端被人塞进去了一块儿大石头,她不懂宋首辅此刻的克制,快步走到了宋濯缨面前,看着依然在流血的伤口,用自己干净的帕子替他掩住伤口。 比她嘴巴里的话更先出来的是眼泪。 她分明已经瞧出来了在孩子身上的疤痕都是自己割出来的,在无边无际黑暗的夜里,他想要抗衡自己的恐惧已经对未知的茫然,只能用这种自残的方式。 “嫂嫂……今日你是来接我出去的吗?” 他才十岁!他才十岁啊! 孟丹若内心里翻涌着滔天巨浪。 就宋御史和周夫人这样的人,怎么配做父母? 难道把孩子生下来就算完成了使命吗? 可他们从来没有给过宋濯缨愿不愿意让他们成为自己的父母的选择。 “对,嫂嫂来接你回家。” 孟丹若莫名的喉咙都哽住了,她努力的调整自己的情绪,然后把已经到了眼尾的眼泪生生的憋回去,却露出来了一个比哭都还难看的笑脸。 “祖父,那日的事情我确实已经想不起来了,可没有做过的事情就是没有做过,我……” 他甚至都不懂这些大人那么生气。 “缨儿,真相已然大白,你兄长已经把罪魁祸首捉到大理寺去,你的清白已经被证明。” 宋首辅好像在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他挺直了一辈子的腰终于在此刻弯了下去。 “这个院子日后咱们不住了,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就算是让祖父在外面给你买一座小院子也可以,你可以在外面读书,可以在外面学你任何想学的,祖父都会满足你,就当这是祖父在……赎罪!” “你能不能原谅祖父?” 老爷子当初在宋濯锦那样闹着要分家的情况下都没有同意,眼下却是自己先开口了。 因为他自己也明白,眼下的宋家已经不能成为宋濯缨的避风港湾,现在这个地方,只会让那些溃烂在宋濯缨心底的创口越来越深。 “那我想跟着嫂嫂住也可以吗?” 第九十章:他们雨过天晴了 话说到这里,孟丹若哪里还能不明白在进门之前宋首辅所说的要求自己一件事情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会他虽然还没有亲眼看见宋濯缨的惨状,但是也考虑到了日后宋濯缨在府内该是一个多么尴尬的情况了吧,父亲母亲不待见,原本照顾他的大嫂也因为这样的事情被送入了大理寺…… 宋濯缨毕竟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他的人生才走出了小小的一步,甚至距离及冠还要再过十年。 “跟着嫂嫂去西风院吧。” “那边虽然说起来算不上什么风水宝地,但你哥哥一直都在外面当差,平日里就嫂嫂一个人,也没有人跟嫂嫂说一说话,二弟就当去陪着我行不行?” 孟丹若吸了吸鼻子,看着小小少年胳膊上横七竖八的划痕,每一道都深入骨头。 他在划下这些伤痕的时候,是不是也在想,生死如今只在他的一念之间,究竟是活着继续经受这样的折磨,还是死了以后都要背负畏罪自杀的骂名? 孟丹若把宋濯缨领了回去。 她让人给少年用帕子擦了擦身体,又让府医来吧伤口全部包扎了一遍,隔壁院子里至今还灯火通明,除了宋濯锦后来从宫里借来的那两位嬷嬷平安无事以外,所有的下人都在遭受宋应翰的怒火。 灯光一直持续到二更天。 孟丹若守在宋濯缨的窗前,看着少年畏惧的闭上眼睛,每隔两个呼吸就要睁开眼确认一下自己是否还在他身边,就好像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一直等到少年睡着,他的眉心还是锁着。 余瑜和云清在最开始看见少年身上的伤痕时也吓了一跳,最开始她们还以为那些婆子已经丧心病狂到了这种程度,甚至在宋家就敢这么对待小主人。 可在得知了这些伤痕全部都是宋濯缨自己划出来的时候,两个人整整齐齐的在此刻沉默住了。 “姐姐,他那样划伤自己,不疼吗?” 余瑜虽然从前也受过许多伤,可那些伤要么是无意之间留下的,要么就是别人给她留下的,却从来都没有哪一条伤痕是她自己给自己留下的。 “二公子这是心理上出现了问题,他在自己手臂上留下伤痕,又何尝不是在自救?恐怕这些日子,他全靠着在自己手上留伤痕才活到了今日。” 一向话痨的云清,在此刻都变得有些沉默了。 “这是郁症。” “刚刚府医来看的时候便把结果告诉了我,恐怕在那会儿祖父在我去见他的时候便已经预料到了什么,只是没有想到情况会这样的糟糕。” 孟丹若抿了一口冷茶,一股苦味儿在嘴巴里爆开,却远没有此刻心上的麻木来的厉害。 “这府上唯一对他好的人便只有咱们家将军了,恐怕日后二公子便要长留西风院,云清,明日你安排几个人在隔壁厢房给他收拾一间出来,老这么住偏房也不好,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云清应声点头。 长夜漫漫,孟丹若却一时有些睡不着。 三更天的时候她趴在小榻上眯住了眼睛,思绪下沉,感觉自己就要睡着的时候,身体却被一个冰凉的怀抱给拥住了。 孟丹若立马瞪大了眼睛。 已经被全家所预料着今天晚上不会回来的宋濯锦,却在此刻风尘仆仆,满身寒意的出现在房间内。 “夫君……” 孟丹若刚开口,便被男人冰凉的额头抵住。 “回房间说。” 男人的声音满是疲惫,显然白天的事情并不是那么好处理的,即便是以他的身份带人去了大理寺,但是依然受到了不小的阻碍。 他在刚回府的时候便听说了孟丹若将宋濯缨接来的事情,男人直接把孟丹若抱回了房间。 孟丹若留下了几个丫鬟守在宋濯缨身边。 门才关上,男人便已经抱着她走到了床前,将她整个人都紧紧的抱在怀里,好像怕失去什么珍宝。 “他们……都把缨儿当成了拖累。” 这句他们很明显是指的宋御史以及两位夫人。 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全场都是由宋应翰这个早就不管府内的老人在处理,本应该出现的三个当家人,却哪一个都没有露面。 “我真是不明白,父亲和母亲对缨儿不管不顾也就罢了,缨儿可是阿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 “我原以为天下的父母都与孩子之间是有着一层隔阂的,直到我遇见了阿若,想要把全世界都奉在阿若面前,无时无刻都在想念着,连刮风下雨都担心阿若受惊,直到那天我自己学会了爱人,才发现我的父母其实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和弟弟。” 宋濯锦确实是出了名的闷葫芦。 他只有在关键的事情上才会说出来一段话,平常的时候甚至连多给个眼神都觉得费事。 他把孟丹若搂在怀里,那些积压在他心里这么多年的事情,此刻被他这样说在爱人面前,却没有半点感到羞耻,只有无穷无尽的委屈还在上涌。 “阿若,我没留下程玉耀,甚至连程相宜和程夫人都一并放了回去,我没保住小五子,他明明是可以活的,可是那么多人逼着他发下毒誓还不够,他到底滚了一遍钉床,走了一遍刀板。” “我这个将军在边关保家卫国,我以为我守住了普通人的幸福与安全,可到头来,我甚至保护不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 宋濯锦明明没有哭,可是那样低沉沙哑的声音落入了孟丹若耳朵里,却让她心里莫名难受。 更让她感到窒息的是,即便是这样也没有办法留下程玉耀吗? 孟丹若捧起了宋濯锦的脸。 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索性将自己温热的唇贴在了宋濯锦的脸颊上,仿佛这样可以给他一些属于自己的力量。 “将军,这不怪你。” 怪只怪权贵横行,百姓只是蝼蚁。 “程玉耀断了一双腿,是我最后气不过直接抄起来杀威棒打折的,程家主说明天一定会到御前告状,甚至大放厥词,要把我这个镇国大将军一撸到底。” “阿若,你说我在前线奋勇杀敌,到最后保护的就是这么一群玩意吗?” 男人的声音里带了颤音,他欲寻一个救世之法,可到头来发现原来自己也是权势之下的棋子。 孟丹若还是没有说完话,只是在这个时候用力的闭上了眼睛,两条腿就可以换两条人命以及一个女子一生的痛苦。 程玉耀的天,还是雨过晴了啊…… 第九十一章:宋家的风头太盛了 第二天的太阳照样升起,府内欢欢喜喜的迎接着年节,好像昨日的一切混乱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好像并没有人发现府内那几个原本他们讨厌又熟悉的婆子,已经消失不见了,原本整日被家丁把守起来的那间小院子,而今已经被人用白色的封条整个的给封住,像是宋家又多的一条禁忌。 宋濯锦一早醒了便修书一封,寄给了白鹿书院,顺便还把大理寺的判决诏书踏印了一份,直接将东西连带着信寄给了白鹿书院的院长。 想来等到年节过了以后,新春开课,宋濯缨同样还可以去白鹿书院继续求学。 让孟丹若最想不到的是,在这件事情上,就连容安大长公主,这位从来不讲理的主,竟然到最后都选择了沉默,还是宋濯锦告诉的她,昨天夜里大长公主就已经去了一趟宫里,可她却被陛下给警告。 到底什么是公道,到底什么是正义? 公道正义这种东西,早就在世上死掉了,永远只能活在无知无畏的小孩儿们的心里。 “兄长,都是我不好,让你从边关回来以后的这段时间一直为着我的事情奔波,本来你从边关回来已经足够辛苦了,我却还是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已经收整好自己的宋濯缨,在吃过了早饭以后,堵住了宋濯锦原本要去上值的路。 身长肩宽的男人摩挲了一下自己手里面按着的上朝玉圭,看着自己面前已经红了眼的少年,过了良久才开口道。 “日后与你嫂嫂好好相处,她不会亏待你的。” 面前少年重重的点了点头。 嫂嫂是个好人,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从前程相宜待他的时候,更多的是虚伪和敷衍,不过是为了在外面传一个好名头,关键时候把自己拎出来当挡箭牌,但昨日嫂嫂看见自己的时候,眼底奔涌而出的眼泪,怎么还能作假。 孟丹若是真的在心疼他。 “日后,若是在生活上遇见了什么困难,也可以跟我和你嫂嫂说,莫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了。” 宋濯锦嘴巴又动了一下,缓缓道。 他这个意思,显然是在说关于宋濯缨胳膊上伤疤的事情,因为被关在屋子里,还蒙受了那样的不白之冤才致使宋濯缨得了郁症,他也担心日后宋濯缨将所有的事情都憋在自己心里,再憋出来问题。 少年又重重点了点头。 …… 腊月的寒芒到了末尾,四处挂满鲜红迎接着新春,今日便是除夕夜了。 程相宜最后还是回了宋家。 有了这么一桩丑闻在前面担着,宋家这边原本是打算直接将她休了念回宋家的,但因为程家那边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事情到最后不了了之,甚至外面的百姓也只是知道那日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却并不知道内情,以至于落了个无声无息。 宋家要脸,程家也要脸,谁也没有外传。 只是在程相宜回府后的第二日,她原本协理管家权便被夺了,王夫人和周夫人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甚至在宋濯缨到了西风院这边居住以后,满府的主子没有一个人来看他一眼。 宋首辅当夜便离京去了淮北。 那边发生了雪灾,压垮了大量的房屋,还有几百口的百姓受了灾患,按理来说他这么一把年纪是不会去的地方上治理灾情的,但此番却是他主动请缨。 “祖父是为了我才去的。” 过了年变十一岁的少年,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以后越发沉默寡言了起来。 坐在火炭前面烤着手的孟丹若神色一怔。 这件事情昨夜的时候将军也曾经跟她说过,白鹿出院的事情莫看前因,只看这件事情最后的定夺就可以看出来,势必还有别的原因夹杂在其中。 或许皇宫里的那位对这件事情的源头并不感兴趣,但最后事情压到这里,却跟宋家扯上了关系才会让皇帝开始感兴趣了。 从前的宋家一直都是文官清流,宋首辅坐在了内阁头把交椅上,宋御史坐在了御史台头把交椅上,就连宋濯锦的两个叔叔,一个是江淮盐官转运史,一个早西域都护做上官。 宋家可以永远做文官,偏偏出来个宋濯锦这样的镇国将军,三十万兵权在他手里,虽然是皇帝亲手交到他手中的,但谁又知道皇帝交这钱的时候是否是心甘情愿的?哪怕后来孟丹若进府,宋濯锦宠妾灭妻算起来也算是一个把柄,皇帝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宋濯缨这么一个被白鹿书院大儒都称为“在世文曲星”的少年天才在入仕途。 宋家的风头太盛了,正如王夫人说的那样,宋家门楣太高,普通人连迈入门槛都是烧高香。 只是让孟丹若想不到的是,就连仅仅只有十岁的宋濯缨都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已经是三朝元老的宋应翰当然也已经察觉到了危机。 至于圈地那件事情,呵,查到最后程家把一个八百年没有享受过程家供奉的支脉牵扯了进来挡灾。 皇帝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毕竟驱逐西郊百姓去他地生活,在京城附近培育果苗的事情是他下的旨意,如今出现了变故,世人只会埋怨他这个皇帝考虑事情不够周全,毕竟天塌了有皇帝顶着。 “缨儿,这并不是你的错。” “这件事情从始至终你都是受害者。” 孟丹若在宋濯缨对面的位置坐下,她看着面前少年手中的书角已经被他揉的起了毛边,微微卷起的书角更像是少年惴惴不安的心。 “嫂嫂,我知道的,但是……” 但是那件事情已经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让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不是他的错,为什么最后所有人都不相信他的话!在那间小院子里他被关了好几个月,经常是连黑天白夜也分不清楚。 若不是哥哥回来了…… 若不是哥哥回来了!他或许真的会死在里面都没有人知晓的。 “嫂嫂,明年开春我可以跟我兄长说不再去白鹿书院读书了吗?”宋濯缨像是下定了莫大的决心才开口说出来这样的话,他眼睛都不敢去看此刻坐在他对面孟丹若,他害怕在别人眼睛里再看见失望。 他知道此番兄长为了证明他的清白究竟费了什么样的功夫,甚至和程家已经撕破了脸皮! 他却不思进取,还在这里闹情绪。 他有什么脸说不干就不干了? “缨儿能跟嫂嫂说说,为何不想去吗?” 孟丹若并没有像宋濯缨想的那样开口便是指责,只是轻声细语的询问。 第九十二章:该死的狐狸精! 拿着书本的宋濯缨手抖的厉害。 他在心里疯狂的骂自己,不要抖了,求求你不要再抖了,明明也说不上是什么大事,怎么就偏偏的记在了自己的心里,还这样折磨自己。 可他过不去,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这一双手原本是写字最稳的,他的字是当初祖父手拿着手教他练的,所以他年纪轻轻写的字却有祖父这位当朝首辅的三分精气。 曾经这是让他最自豪的事情,可如今他练笔都拿不稳了,更不要说再去书院那样的是非之地。 想到同窗的嘲笑,想到夫子的失望…… 过往一切如这世间最坚硬的利刃,一下一下的切割在他的心脏上,让他痛不欲生,让他连哭喊都没有办法哭喊出来。 “缨儿若是不想说,便不要说了。” 孟丹若也担心这孩子的病会加重,本来郁症便是一个容易胡思乱想的病。 “嫂嫂!” “我……” “我害怕了。” 蓦然将这四个字说出来,宋濯缨心里好像瞬间缺了一块,他不安的看着孟丹若,将自己手里面的书打开合上,合上又打开,如此反复几十次。 就在他还想继续将书给打开的时候,一只温柔的手却直接扣在了他的手封上。 “那样是非不分,混乱不堪的地方,缨儿不想去便不去也好,反正书院里能学到的东西,我听说你早就已经自己预习完毕,想来你就算去了书院能交到你的东西也很少,你若是真的不愿意去……” “我记得赵大儒开春要从明赣书院退下来了,他老人家也算是一代名师,手下的学生无数,当朝有半数的大人都是他老人家的学生,我跟你兄长说,让他去请赵大儒到家中来为你授课。” 少女的眸子清亮,温暖又有力量。 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那只手,手腕上没有向其他京中贵夫人一样套着镯子,手指上甚至连个戒指也没有,只是一双指甲修剪干净的素手。 却让宋濯缨多了许多的亲切,与他梦中曾经梦到过幻想出来的母亲温暖的手掌,一模一样。 宋濯缨哭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的委屈,明明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祖父已经帮他报仇,欺负他的那些人也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教训,可他还是委屈。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眼角滑落,一滴一滴的掉在了书页上,弄脏了洁白的纸。 孟丹若无奈的伸手替他擦了擦眼泪。 宋濯锦进门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温柔年轻的女子,满目都是慈爱的给少年擦眼泪,和谐的画面一时让他晃了神。 倘若他和阿若有了孩子…… 阿若肯定是个温柔慈爱的母亲。 他和弟弟都没有享受过一天的母爱,相比于照顾他和弟弟,母亲明显更在乎今天的父亲究竟是去跟她一起吃饭,还是去王夫人的院子里。 王夫人并没有她表面上展露出来的那么喜欢他和弟弟,小时候曾经面对过的无数次刀枪剑雨,那个女人假惺惺的示好,然后再毫不留情的毒手,都成为了宋濯锦的童年阴影。 所以他一直都以为世间女子大多都是这样的。 他抵触所有接近他的女人。 甚至后来演变成了只要有异性触碰到他,便会浑身起红疹子,他拒绝所有异性靠近他,屋子里用的全是小厮,院子里放的全是侍卫,有那么一段时间,京城里甚至有过传言说他喜欢男人。 往事早就已经不堪回首,再让他去面对这些的时候,原来可以这样轻飘飘的想起。 “哥……” 宋濯缨大抵是觉得自己在嫂嫂面前这么哭有些丢人,在发觉了有人回来以后,脸色更是涨红了一团。 他别别扭扭的跟宋濯锦和孟丹若行了一个礼,拔腿就朝着门外跑去。 “夫君回来了?冷不冷,先喝杯茶暖暖身子吧,免得再感冒了。” 孟丹若神色如常,在男人坐在了她身边以后,便亲自倒了一杯茶,朝着男人的方向推了推。 宋濯锦接过温热的茶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汤顺着冰凉的舌尖划入咽喉,确实暖热了心肺。 “父亲说今夜的除夕团圆饭就不吃了,只需要去三位长辈跟前见了礼就行,到时候我陪着阿若一起去。”宋首辅不在府上,甚至已经到了除夕节,这个时候还在外面奔波,老爷子毕竟已经一把年纪了,若是在这个时候宋佳在大肆操办团圆节,这名声传出去终归是不好听的。 “嗯,再带上缨儿一起。” 宋濯锦犹豫了一下,接着又补了一句。 坐在他身边的姑娘将他身上厚重的外袍脱去,细密的狐绒已经被雪花染湿。 她伸着双臂就那么环绕在宋濯锦的脖子上,有些不安的脑袋倒在了他的胸口前,就好像整个人像只小猫挂在了宋濯锦的身上一样。 “将军……” 孟丹若轻轻唤了他一声。 这些日子看似平静无波,可那些事情已经挂在了心上,很难再抹去。 “嗯,我在。” 男人轻轻应了一声,他把脑袋往下坠了坠,冰凉的脸颊刚好贴在孟丹若的额头上。 女子身上的幽香直直的钻入鼻腔,扰的宋濯锦鼻子有些发扬,他眸色逐渐变深。 自从开始调查程家的事情以后,大抵是因为他们两个人之间都藏着事,已经很久没有琴瑟和鸣过。 宋濯锦是个正常男人,不过是对寻常女子心有畏惧而已,但面对心爱的人完全没有抵抗力,他的心脏忽而怦怦乱跳,口舌发干。 “阿若,我……” “呜呜” 就在男人的唇即将要贴在孟丹若脸颊上,他的一只手都已经扶上女子的腰,一声呜咽忽然在屋子内响了起来,而后一只毛绒团子飞奔而来。 “哐当!” 只是一下,那团子便跳上了小几,将原本放在上面的一整套汝窑杯盏扫落在小榻上。 温热的茶水浇了一桌子。 却也把迷迷糊糊中的孟丹若给惊醒。 “白玉,你又皮了是吧?” 孟丹若嬉笑着松开了宋濯锦的脖子,把已经跳到桌面上的小狐狸直接抱在了自己怀里,亲昵的撸着小狐狸毛茸茸的脑袋。 转身又开始招呼着外面的丫鬟进来打扫现场。 被完全忽略掉的镇国大将军,此刻脸色发青。 他被一只狐狸给抢了媳妇,说出去谁信啊! 该死的狐狸精。 好想刀了它! 第九十三章:晴儿,我该怎么办啊 相比于西风院的温暖,宜岚院此刻冷的像极了冬日里呼啸而过的北风,连一丝丝人气都没有。 张嬷嬷和李嬷嬷受到了程相宜的连累,最后都被送到了庵堂去,两个人都是程相宜身边的老人了,又是程府出来的,王夫人觉得程相宜有今日的造化与不安分,全都是因为程相宜身边人太多太杂。 就连鸢儿也没有逃过一劫,直接挨了三十板子。 程相宜神色漠然的坐在屋子里,手边是已经发冷的茶水,屋子里面的炭火早就已经发白变灰,凉丝丝的冷气从屋子缝隙里钻进来,冻得她手指已经僵硬。 程家并没有把这一切过错推在她身上,但父亲离开之前只带走了母亲和弟弟,只对她说了一句珍重,那些淤积在她心里想要吐出来的话,甚至都容不得她说起,父亲就已然离开。 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父亲放弃了她。 他们明知道这件事情曝光了以后,她在宋家的日子会有多么艰难,不得丈夫心爱,又有了陷害小叔的骂名,足够让宋家人恨死她! 可是当初弟弟程玉耀犯了错,是母亲和父亲提议要让年仅十岁的宋濯缨来背锅,那个时候他们就从来都没有想过,倘若事情曝光,她的该如何自处? “小姐,小姐!” “您在做什么?您千万别做傻事啊!” 鸢儿拖着残躯来见程相宜的时候,才进门便看见了一把锋利的剪刀已经悬在了程相宜的手腕上。 “既然此生活着还不如死去,那不如我就此死了,给她们腾地方,死后还能长眠在宋家的祖坟,不至于日后被人驱逐出门,做个孤魂野鬼。” 程相宜眼底透着阴翳,嫣红的血珠从剪刀刃上滚落,刺眼的厉害,却让她有了片刻的痛快。 “小姐,小姐!” “您想想程家,想想夫人!” “夫人往日里最疼的便是您,前些日子如若不是姑爷把二公子的腿打断,咱家夫人被吓晕了过去,那日在衙门,咱家夫人一定会带您回去的。” 鸢儿跟了她这么多年,哪里还能不知道病症所在,她颤着嗓音劝解程相宜。 想到已经被处理到庵堂里的张李两位嬷嬷,倘若小姐死在她面前,她日后也没有活路了。 鸢儿不敢去夺程相宜手里面的剪刀,只是用力给面前人磕头,拼命的提及程相宜在乎的人。 她不说这话的时候还好,提起程夫人和程玉耀以后,程相宜原本握在手中的剪刀又用力了几分。 “相宜!你这是做什么傻事!” 脚步沉重赶来的宋惊鸿,原本是因为前些日子的事情,觉得心里不舒坦,想要问问程相宜是不是真的对她从来没有用心过,否则又怎么会在她遇见事情的时候选择一言不发,在程玉耀遇见事情的时候,却万分焦急,恨不能以身代替。 可是她才走进了冷冷清清的宜岚院,便听见了鸢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音,忙不迭的赶来。 她上前去,用力拽开了程相宜的手。 “别管我,让我死。” “我现在已经声名狼藉,陷害小叔,包庇幼弟,我毁了那位亿椿姑娘的终身幸福,还差点毁了陛下的百年大计,倘若被那个畜生败坏了陛下和淮安王的计划,即便是我百死也难辞其咎。” “还不如就让我现在以死谢罪!日后真的再因为这件事情牵扯到了家族,我才是罪该万死。” 程相宜哭的双目通红。 “死死死!那你死吧!” “你死了以后宋家少夫人的位置就完完全全属于孟丹若一个人了,我哥正好得偿所愿的跟她双宿双飞,日后人家再生几个玉雪可爱的孩子,顺顺利利的过完此生,百年之后都要同寝,你现在就算是死了,人家也会认为是因为你输了,你怂了。” “你的死根本不会惊起任何一点水花,只会只有你父亲母亲伤心,让你弟弟永远都活在悔恨之中。” 宋惊鸿一把打掉了她手中的剪刀,一边大声呵骂,另一只手已经反手打在她脸上。 “啪!” “嗡……”一阵翁鸣声在程相宜耳边回旋。 她终于感觉到了自己手腕上传来的刺痛,看见面前已经弄了一身的血迹,她抱住了宋惊鸿的胳膊,大声的嚎啕:“晴儿,我该怎么办啊!” “那是我亲弟弟,我还能看着他去死吗?” “我对不起二弟,都是我太自私了,我想着祖父是三朝元老,父亲是御史台榜首,夫君是镇国大将军,怎么也不会放任着不管二弟了。” “我弟弟一个不争气的纨绔,我爹看似对我母亲多好一般,他和我母亲膝下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可梨花巷那边,他养起来的那三个私生子,他真以为我母亲从始至终什么都不知道吗?” “他们都在等着,等着我弟弟完蛋,等着登堂入室,迟早要取代了我弟弟的地位。” 程相宜哭的伤心,宋惊鸿到底又心软了。 之前的事情她虽然心里面窝了一个疙瘩,但她和相宜这么多年的感情,倘若当时不是自己提议让她嫁给自己大哥,也许现在相宜过得不知有多好。 是自己把她拉入这个苦海之中的! 她就有义务要永远站在她身侧。 “莫哭莫哭。” “我已经派人去打听过了,你弟弟的腿并没有什么大碍,我哥当时毕竟是在气头上,也没有个准星,他身上的那个伤虽然看起来很重,但并没有伤到程玉耀的根本,养上一段时间便能正常行走。” “这回母亲也是气狠了,并没有打算真的要休了你这个儿媳,你和孟丹若之间,永远都是你站在上风的,她就算是有我哥哥的维护又如何?就算是后来他们有陛下的赐婚,但真相永远都是他们两个无媒苟合,这件事情就已经足够他们两个被戳脊梁骨。” 宋惊鸿一边安抚着面前的女人,一边给她身后的丫鬟使眼色,让她赶紧去外面请府医。 程相宜激动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下来。 却听见面前的女子又道:“这些日子你一直憋在自己院子里,恐怕还不知晓另外一件事情,周姨虽然现在对你不满,那也不过是因为希望落空,但是周姨对那位可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过好脸色,听说新婚第2日连敬茶都没有喝,她算什么儿媳。” “今天除夕夜,有场大戏要看,你确定不去?”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九十四章:除夕夜纳妾?缺德带冒烟 宜岚院的事情外人并不得而知,只是听说了那边请府医,消息到底还是传到了孟丹若这边来。 “听说是程少夫人不小心划伤了自己的手臂,正巧又被大小姐见着了,才会这样大动干戈的请大夫。”云清一边撇嘴一边开口。 “程少夫人还真是不小心呢,今天可是除夕,在这样的日子见血,多晦气。” 坐在旁边的孟丹若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紧的太阳穴,随意的瞥了一眼云清。 “少夫人息怒,奴婢失言了。” 就这么一眼而已,云清便心下一紧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委委屈屈的闭上了嘴。 可是她说的也是事实。 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闹什么受伤,到底是真的受伤还是苦肉计,谁又能说的明白呢? 王夫人在听说了这件事情以后,又去查探了一下宜岚院的供给,果然就查出来了问题。 说起来宜岚院那边也仅仅只是被禁足了,又不是要休妻问罪,还有奸奴敢在这个时候克扣份例,算起来正好撞到了王夫人的枪口上。 这不,这才禁足了几天啊,府内又才过了几天的安静日子,人家解除禁足了。 啧啧啧! 二公子好歹也是宋家的子孙,经历了那么几个月的折磨,到如今心理上还有着阴影,连看见生人都会不自觉的浑身发抖,结果那始作俑者,就这样轻飘飘的被放了下去,好像怕吓着她似的。 这高门大院内,咋的比宫里还吓人?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将军的另一个妻子,真有论起来,她还算得上是我的前辈,该做的面子还是要做的,日后不许这么胡说。” 孟丹若轻飘飘的提点了云清两句话,这件事情就好像这么揭过去了。 “余瑜呢?今天一天没有看见这丫头了,她这是又去哪里疯了?” 云清思索片刻道:“回少夫人的话,余瑜妹子今日早上曾经跟我说过,西郊那边的老乡今日要选择回乡去了,毕竟今日是除夕,他们还要一家团圆,余瑜把这段日子自己攒的提及钱收敛了起来,说是要给乡亲们分一分,算是她对那些年这些乡亲曾经帮助过她和她爷爷的谢礼。” 孟丹若脸上没有什么别的表情,“她倒是个知恩图报的,开春以后,今年便是万国来朝的五周年了,到时候各异族都有人来朝见礼,往后京城之中也要乱起来了,你让她少往外面跑。” 云清眨巴了一下眼睛,她还没有见过少夫人这样严肃的表情,总感觉少夫人在听见她说余瑜去见西郊相亲的事情以后,有些生气了。 不过这件事情她也记在了心上。 五年前万国来朝那一次,可是发生了不少的乱子,各族之间的风俗礼仪又不同,也许自己在街上随随便便撞到的一个人便是某国的公主皇子。 惹不起,完全的惹不起。 “听说今年女臻国也要来,就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这个完全由女子掌权,封关锁国几百年的国家,突然要与咱们大周往来。” 云清岔开了话题。 “总归不是咱们能管的,就算真的要出什么事情,外头也有那些当官的在前面顶着。” 孟丹若嘴角的笑越发冷冽。 若非大周一遍遍的去骚扰人家边境,人家能够自给自足的小国,犯得上来大周上贡? 不过是因为上头的那位听说了女臻国的女子,个个都是貌若天仙,连那位十岁即位,十五诛杀摄政王,二十驱逐四夷的女帝,都是天上难得,地上绝无的美人,老皇帝一把年纪还春心荡漾了而已。 看的出来少夫人对皇帝的怨念很深,云清只以为是孟丹若在为宋濯缨鸣不平,便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当年皇帝确实年纪太大了。 他倒是做了不少利国利民的政绩,可若要跟早逝的那位贤太子比起来,真是差的太远。 …… 夜色已深,宋府各处点满了红烛。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音一直在耳边轰鸣,五彩斑斓的烟花在黑暗的天空中炸开,喜庆极了。 孟丹若牵着宋濯锦的手,跟着他走在去周夫人院子的路上,在他们两个最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尾巴,宋濯缨两只手交叠在自己面前,扣着手指,一言不发。他们已经跟王夫人请过安,王夫人习惯了早睡,连除夕夜也不守夜。 这些年来宋家的除夕夜年夜饭向来都是在老爷子那里吃的,谁让今年老爷子任性离府来着,周夫人却有守夜的习俗,是以府内大部分人都聚在了这边。 “大哥,小弟,你们怎么才来~” “你看看我让人新做的烟花,轰的一声上天,谁家也没做出来过紫色的烟花吧?” 才进门便听见了宋惊鸿得意的声音。 “哦,嫂嫂也在啊~” 宋濯锦还没理她,她下意识的撇了一眼他身后。 孟丹若从宋濯锦的袖子里摸出来一个红色的荷包,笑眯眯的看着宋惊鸿:“给妹妹的压岁钱。” 宋惊鸿难得没有刺挠孟丹若一下,说了句谢谢,拉着宋濯缨就往烟花堆里跑。 “莫要胡闹的太过,别伤着自己。” 宋濯锦皱了一下眉。 烟花爆竹这种东西到底太危险了。 “知道啦,知道啦!” 程相宜也在那边站着,他已经很久在府邸内没有见过这个人了,当他的眼神望过去的那一瞬间,恰好与程相宜幽怨的目光相对。 宋濯锦懒得理她,第一时间移开了目光。 “阿若,我们先去给母亲请安吧。” 院子里热闹,屋子里更热闹。 女眷坐了一屋子,上首的正是周夫人和宋御史。 “儿/儿媳给阿娘请安,除夕安乐,愿阿娘新的一年万事顺遂,身体康健。” 孟丹若和宋濯锦一起跪下。 “嗯,来了就好。” 周夫人声音冷冷淡淡的,不过并没有在这样的场合之下针对孟丹若,便已经很给面子了。 一群人说说笑笑,不知怎的忽然提起了孩子。 提起孩子,不免就要提起宋濯锦。 “大郎过了春也二十五岁了,你身边既然已经取娶两个妻子,接下来怎么也要为后嗣做做考虑。” 一位婶娘忧虑的劝告。 “我瞧着小若身体不太好,跟你也有好多年了,相宜你又相不中,总不能日后都没个儿子养老?”另一位婶娘皱起了眉,又继续道:“没孩子可不行,你可是咱们宋家的顶梁柱,这一辈的孩子里,就属你最有本事。” “不若纳个妾?” 这话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在这话落下了以后,连外面嘈杂的烟花声音都寂静了两分,原本一直沉默不语的宋濯锦,骤然抬起来了自己的眼睛。 除夕夜纳妾? 是谁想出来的这样好主意他怎么可能猜不到,怪不得今年守岁非要他们来这边!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九十五章:宋濯锦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手里刚捏起来一块点心的孟丹若手下动作一顿。 这就开始沉不住气了? 刚刚催生的时候她就感觉哪里不对劲,还想着周夫人今日难得对她慈眉善目了一些,原来在这等着她呢,孟丹若稳了稳心神,将点心又放了回去。 她也不说话,只是偏头看向宋濯锦。 “就不劳宁姨娘费心了,三叔三婶不在家中,宁姨娘大可以专注自身一些,我记得霂远堂弟前些日子在京城中跟人斗蛐蛐做赌注,结果输不起,被人打了一顿至今还下不了床,宁姨娘有费心我后院的功夫,不若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儿子。” 宋濯锦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神却在第一时间锁定了那个说要让他纳妾的人。 他爹年轻的时候就放肆了一回,只为了娶他娘做平妻,后来在女色上面便没有了别的心思,时至今日,后院里只有王夫人和周夫人两个人。 但他那两位叔叔却是个了不起的,个个年轻的时候都娶了好几房小妾,偏偏两个人又因为职务问题不能留在京城,成天在外面跑,身边只跟着正室,这些乱七八糟的小妾就都留在了老宅这边。 宋家看似人口少,其实后院里一点也不安宁。 那位宁姨娘一听他这话,脸色瞬间一僵。 她还以为这件事情自己瞒的挺好的,老爷子向来不过问这些事情,宋御史不过长房老爷,王夫人虽然统管全家,但跟他们这边也隔了一层。 谁能想到这么点事情,还能捅到宋濯锦这里去。 “阿娘,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们便先走了。” 宋濯锦真是懒得坐下去了。 他牵住孟丹若的手,转身就要直接离开。 “坐下。” “我只说一遍。” 刚刚一直没有说话的周夫人,此刻脸色沉沉的。 旁边的宋御史好像在这个时候神游天外了一般,根本不去理这个话题,他向来不喜欢在后院的事情上费心,他能管住自己不纳妾已经很不容易了。 而今他都已经这个年纪了,难道还要他再去管儿子后院儿的事情? “宋濯锦,连我的话你也不听了是不是?” 周夫人眼神凌虐着下方牵在一起的那双手,心里面却已经更加的笃定,必须要给宋濯锦塞两个妾过去,程相宜眼看着就完蛋了,大郎已经回来了那么长时间,她甚至连西风院的门都没进去,如今又遇上了这样的事情,连她也心生不满,不能让孟丹若独大。 宋濯锦没动,他就那么站在屋子中央。 房间里的温度好像在一瞬间低沉了下去,孟丹若捏了捏宋濯锦的手,提醒他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不给周夫人面子。 周夫人才不管那些事,直接给自己身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很快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 “奴婢翠红/樱雪,给主子请安。” “见过大公子。” 身娇体软,貌美如花的两个小丫鬟看着也就才十六七岁的年纪,在宋濯锦旁边跪下。 两个小丫鬟都是如出一辙脸颊红红的,看上去也已经知道周夫人把她们叫过来的目的。 “母亲非要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逼我?” 宋濯锦眉心拧成一个淡川。 他很少在人前称呼周夫人“母亲”,一是为了规避王夫人那边的麻烦,二也是从前有过那么一次,周夫人觉得这样称呼自己很疏远,她闹了又闹,宋御史便要求宋濯锦和宋濯缨两兄弟直接唤她阿娘。 “什么叫做我逼你?” “我只是想让你给宋家留个后,我还有错了?” 周夫人完全不想听宋濯锦的解释,她一门心思认定了宋濯锦就是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她面子。 转头又看向孟丹若:“阿若,你看你这身子娇弱的,一阵风都能吹倒,大郎因为你不喜欢程相宜,我也不指望着程相宜能给我生个大孙儿了,不过是想让两个小丫头帮你分一分忧而已,大不了到时候她们两个怀了孩子生下来,过继到你和程相宜名下就是了,根本不会威胁到你的位置。” “难道我这个做婆婆的,就这么一点儿点儿的心愿,你也不愿意实现吗?” 周夫人眼神真的很冷。 她嘴上喊着阿若,眼底却没有半点柔情。 她嘲讽的说着因为孟丹若,宋濯锦才会不喜欢程相宜,孟丹若余光下意识瞥向窗外,却看见了原本应该跟孩子们一起玩烟火的程相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宋惊鸿一起站在了窗户边上。 周夫人这是准备扯破她和程相宜之间那点儿摇摇欲坠的表面和睦啊! 孟丹若张了张嘴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想到前些日子的那些事情,孟丹若深吸了一口气,她对宋濯锦的那点动情让她自己都感到绝望,她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怎敢奢求一份安稳。 她当然可以理所当然的接受现状,可是午夜梦回的时候,她怕自己再梦见亲人,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是断断不可能跟程家友好和睦相处下去的,既然注定了她和程相宜之间不死不休! 也许,宋濯锦身边确实该有个知冷知热的。 况且,正如周夫人说的那样,她的身体早就已经不适合再生孩子,宋家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瞧着宋濯锦就这么绝后! 感受到她的指尖微颤,宋濯锦便以为是她被气很了,张口就要回绝周夫人。 可就在他要说话的一瞬间,却听见身边的女子轻声细语的开口:“夫君,既然是母亲的一片好意,夫君不弱就将两位姑娘给收下吧。” 那些已经卡在喉咙中的话瞬间凝滞。 宋濯锦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孟丹若,似乎是在质问她为何就这样直接将自己拱手让人。 孟丹若说的很艰难:“我刚刚想了想母亲说的话很在理,夫君身边理应有两个知冷知热的人伺候着,我瞧着这两位姑娘就很不错。” 她说的磕磕绊绊,能明显感觉到牵着她的那只手越来越用力,直到让孟丹若感到了疼。 “这件事情没得商量。” 撂下这么一句话,宋濯锦直接拽着孟丹若离开。 周夫人很诧异今日孟丹若的识抬举,甚至都还没有从她的那番话里反应过来,再度抬头的时候,宋濯锦早就已经带着人离开。 坐在屋子内的其他人也一时哑然。 谁能想到纳妾这样的事,反倒是儿媳比儿子还积极,一时之间所有人面面相觑。 “夫人,这怎么办?” 负责这件事情的嬷嬷眉心一皱。 下面跪着的这两个丫鬟,翠红是她的亲女儿,那个樱雪不过是她从庄子上随便拉出来凑数的。 女儿从前就对大公子情根深重,如今见到了大公子,好不容易又有了希望能够留在大公子身边,又怎么肯愿意就这样再回去。 “你直接把人送到西风院去,我还就不信了,宋濯锦还能眼睁睁的瞧着人冻死在门口。” 周夫人一阵冷笑。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九十六章:阿若,别离开我 一路回了西风院,宋濯锦松开了孟丹若的手。 屋子里只点了一盏小灯,昏黄的灯光下,孟丹若甚至都看不清男人的脸,却能感受到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此刻是如何的深邃。 “将军,我只是想……” 她想把自己的说法告诉宋濯锦,她这个身体早在那三年的磋磨中就坏掉了,三年前军医就曾经说过,三年前的那场大雪冻坏了她的根本,这副残破的身躯能够支撑她从京城走到边关,都是一种奇迹。 “唔” 只是她的话都还没有说完,男人有些出力的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嘴,脑袋用力的压下来,窝在她的脖颈处,用力咬在她的肩胛上。 温热的唇吸吮着她的肌肤,激起孟丹若一身颤栗,让她忽然想起来了,三年前第一次见到宋濯锦的时候,男人那双杀红了的眼睛。 肩胛上传来的疼并没有持续太久,孟丹若挣扎着要推开面前人,可男人用的力气更大了几分。 他死死搂着孟丹若,拽开了她的衣襟。 这几年被男人这样宠着,捧着,以至于让孟丹若忘了,她招惹的男人,本身就是头恶狼。 他在战场上无数次厮杀,一身的杀意宛如实质,他对所有人都不留情面,偏偏把最后的那点温柔都给了自己,是她自己恃宠而骄,忘记了两个人之间的身份差异,以至于在今日终于给自己挖了大坑。 男人像极了吐着信子的蛇,将孟丹若紧紧裹在怀里,一直到将孟丹若丢在床榻上,冰冷的褥子让孟丹若肌肤起了一层细密的小疙瘩,才让她意识到男人已经褪去了她的衣裳,而今只着里衣。 “宋濯锦……” 被男人吻着,孟丹若喉咙里只能挤出来两个破碎的字,她轻声唤着男人的名字,却感觉身下一凉。 “阿若,别离开我。” “也不要想着离开我!” 夜光如许,宋濯缨回西风院的时候,正好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两个小丫鬟。 “她们这是?” 宋濯缨不解的看向身边的嬷嬷。 “是您母亲周夫人给大公子安排的人,只是大公子不愿意,两位主子便较上劲。” 别的什么话嬷嬷也不敢多说。 宋濯缨却已经明白了嬷嬷话里面的意思。 “你俩去门房侯着吧。” 宋濯缨眼睛闪了闪,总不能真的让这两个人在这里站一夜,等了几秒,瞧着她们两个在自己话音落下以后并没有动,又道:“你们两个若是真在这里冻死了,到时候惹来麻烦,恐怕尸体会直接被人丢到乱葬岗去,连你们的家人也不能幸免。” 宋濯缨小小年纪因为际遇,说的话也阴沉沉的。 两个小丫鬟本来就被冻得瑟瑟发抖,此刻听见她的话以后,脸上的表情都出现了一丝皲裂。 宋濯缨又看了一眼早就已经熄灯的正屋,虽然他并不知晓当时在母亲的屋子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想来是很给嫂嫂添麻烦的。 “嬷嬷,明日我一定会感染风寒的。” “还要劳烦您一早去我兄长那边汇报一下,让他和嫂嫂给我请个大夫过来,并且着重跟我兄长说一下,我之所以会感染风寒,是因为在门口跟这两个丫鬟说话的时候,吹了一阵冷风。” 年纪轻轻的少年眸光微动,借着月色竟然让老嬷嬷看出来了几分深沉。 “二公子……您……” 明日风寒,今日怎么可能就知晓? 不过,嬷嬷对上了他的眼睛,又沉默了下去。 宋濯缨根本没有理会老嬷嬷的心思。 他究竟会不会感染风寒这个事情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需要给哥哥一个理由,一个可以把这两个丫鬟给送回去的理由。 本来第一日就因为他们两个让二公子染了风寒,中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根本不会有人去理,只会有人觉得除夕之夜纳妾,本就是个可笑的事情。 第二日一早,因为年节宋濯锦休沐。 孟丹若喉咙又干又痒,昨夜男人按在她索取一次又一次,像是要把她融入男人的骨血一般。 昏昏沉沉之际,她只记得男人一遍遍的跟她说,千万不要离开自己,睡在身边的男人还未醒,孟丹若看着他即使是在梦中依然紧皱的眉心,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 她很怀疑男人是猜到了什么。 之前白鹿书院的这件事情她做的并不是多么干净,是不是在这之前男人就已经怀疑到了她的目的不纯?孟丹若第一次后悔,招惹到他了。 “阿若,别走。” 男人忽然低语了一声,蓦然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宋濯锦翻身把孟丹若压住。 胸膛中那颗剧烈起伏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身上穿的中衣,因为他的动作而扯开,漏出大片的肌肤。 孟丹若看清了男人从左胸到小腹的位置有一条弯曲丑陋如蜈蚣一般的伤痕。 “夫君,我没打算走。” 孟丹若动了动唇,最后只说了这个。 男人黑幽幽的眼睛盯了她半晌,像是终于清醒了过来,然后又翻身从她身上离开。 “昨夜,你,不是这样唤的我。” 感觉到冷气,孟丹若拢了拢身上的中衣,表情有片刻的凝滞,昨夜的事情忽而涌上心头。 一声高过一声的“宋濯锦”…… 孟丹若红了耳根。 那不是特殊情况么! “夫君知道我的身体问题,是不可能给夫君生下孩子的,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让夫君绝后!” 孟丹若从后面抱住了男人的肩。 肩胛处昨夜被男人咬的地方已经肿了起来,如今才用了些力气,便感觉到了疼。 孟丹若莫名有点委屈。 撂下这话以后,低下头去也咬在男人相同的位置,可惜男人征战沙场多年,一身肌肉又紧又硬,反倒是咯得她的牙有些疼。 “那就绝后。” 察觉到女人的小动作,宋濯锦转过身来捏住了她的脸,语气里带着决绝:“倘若我的孩子生下来也要注定经历跟我一样的事情,不如不生。” 孟丹若被他捏脸捏的有点疼,眼尾已经带了点泪,委屈巴巴的看着男人。 “阿若,我说过了,我这一生只要你。” 他的深情好像滚烫的烙印,让孟丹若避无可避。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九十七章:将心比心 可是这样的深情,在这样的情况下会害死人。 “周夫人是你的母亲。” 历朝历代都以孝道治天下,即便是宋濯锦如今已经是镇国大将军,满身军功无数又如何,他能忤逆周夫人吗?外面看笑话的人,一人一口K口水都能淹死人的,况且……有权有势的男人没有不纳妾的。 孟丹若眉眼低垂了一下。 现在男人可以豪情壮志,可以满怀愤愤的说绝后就绝后这样的话,倘若以后自己真的留在宋家,他年老的时候望着别人儿孙环绕膝下真的不会后悔? “将军,别说这种赌气的话。” 孟丹若依然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男人一瞬间有些沉默。 “哐当” 就在宋濯锦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打翻了。 男人猛的一皱眉。 将衣服穿好,他回头看了一眼孟丹若低声道:“我出去瞧瞧,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天下人就算再多,也不能因为我不愿意纳妾就说我忤逆不孝,况且,阿若忘了么?我对旁的女子都过敏。” 他身上并未穿着披风,只穿了件窄袖,又没扣上护腕,正好露出来一截手腕。 “吱呀” 紧闭的房门被人推开。 孟丹若吐了一口气,她已经明白了男人想做什么,他要利用他的病,绝了府内其他人给他纳妾的心思,只是不知他具体要怎么做。 门外,宋濯锦冷眼看着眼下的局面。 原本负责给他和阿若晨起洗漱的丫鬟跪了一地,门前还有打翻的铜盆以及一地的水。 本就天寒地冻的,这点水很快就能结冰,万一谁在这里路过摔倒,就要遭罪了。 旁边还跪着两个脸生的丫鬟,宋濯锦半点也没有认出来面前这两个就是昨夜周夫人塞给他的妾室。 “怎么回事,一大早的不消停。” “回禀大公子,奴婢等按照规制本来是要等您和少夫人起床洗漱的,这位姑娘不知因何不说缘由,上来便说这些事宜以后便由他们二人接手,没有主子的吩咐奴婢不敢假手于人,这才起了争执。” 领队的丫鬟是婚后孟丹若亲手挑的,也是最满意的,无论是伺候洗漱还是给她梳发上妆,两只手十分的灵巧,之前孟丹若还曾给宋濯锦夸过,给要赏。 转头撇过来那两个已经战战兢兢的丫鬟,宋濯锦有些厌恶的看着眼前一切,也想起来了,这两个丫鬟便是昨夜在周夫人那的人。 “六安呢?” 他没打算直接处理眼前事。 西风院那么周密的布置还能让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靠近他和阿若的房间,简直是渎职。 周围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一个藏在暗处的暗卫嗖的出现在宋濯锦面前。 “六安大人一早去了军营值班。” 宋濯锦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把人丢出去,别扰了阿若的清净。” 人再这么留下去,保不准阿若就要心软。 “大公子,我们是周夫人让来的伺候您的……” 被直接丢出门去,她们还怎么在宋家待着? 叫翠红的丫鬟不想认命,尤其是在看见了宋濯锦那张无与伦比的脸以后,哪怕没有半点的柔情,哪怕看她的眼神像极了在看尸体,她还是上前想拽住宋濯锦的衣角,满目都哀求。 她娘说过了,既然大公子喜欢孟丹若那样矫揉造作,风一吹就倒的病美人,她便学孟丹若的样子。 程少夫人是世家大族出身,不屑于学这些东西,她不怕,翠红只想出人头地。 只是她的手都还没拽住面前人的衣裳,后颈处忽然被人整个提起,那暗卫冰冷到没有一丝丝人情味的眼眸就那么直勾勾看着她。 “啊!” 吓的翠红腿都在那一瞬间抽筋了。 而就在她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剧烈的疼席卷了她全身,她和樱雪已经被人丢在了西风院门外。 “大……” “你尽管可以这样嚎下去,我保证你一定会把大公子给叫出来,但,至于你以后的下场会如何,你那个在周夫人身边当嬷嬷的老子娘能不能救你一条贱命,就没有人可以知道了。” 樱雪一双眸子黑亮,看向翠红的眼神带了几分戏谑,完全不像翠红娘说的那样木讷老实。 “要你管!” “你不过就是我娘在乡下买来衬托我的,就你这个样子的还妄想跟我争做大公子的姨娘?” “就你聪明是吧,别人都是傻子。” 翠红冷笑了一声,完全不接受樱雪的“好意”。 她揉了揉自己摔痛的腿,跺了跺脚,气急败坏的朝着自己亲娘住的地方跑去告状。 樱雪在西风院门口站了许久。 “这个樱雪倒是比那个翠红有脑子。” 孟丹若已经起身,宋濯锦去书房了,大年初一也不知道他怎的还那么忙,眼下还没有到去祠堂请安的时间,他连早膳都没有吃。 坐在廊下,孟丹若轻声跟云清说着。 她们在这里的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门口的景象。 “有脑子,但不多。” 云清摇摇头继续道:“高门大院内自诩聪明的人多了去了,她在这里嫌弃翠红蠢,又何尝不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聪明人。” 但是在这样的府内,把自己当傻子才能过得更好,除非自己已经强大到了所有人避之不及。 “少夫人,二公子今日晨起忽然发现染了风寒,还要麻烦您给请个府医。” 是照顾宋濯缨的嬷嬷来了。 她根据宋濯缨的要求,原本是想要把这些话告诉宋濯锦的,可是找寻了半天没有看见大公子,想到二公子被烧的满脸通红,如今已经下不来床,便只能求到了孟丹若面前。 “昨日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染了风寒?” “是不是昨夜回来以后开窗了,二公子没有盖好被子?”孟丹若顿时就着急了,连忙吩咐身边的另一个丫鬟去请值班的府医,转头又询问嬷嬷。 “昨夜二公子回来了以后看见了那两位姑娘在门口站着,便跟她们多聊了两句,那个地方正好是风口,二公子回去以后便说有些头晕,谁成想今日一早便下不来床了。” 嬷嬷低着头,按照之前宋濯缨跟她说的那样告知孟丹若,并没有发现原本眼神中还带着焦急的女子,在听完她说的话以后眼神蓦然一怔。 孟丹若已经猜到了宋濯缨的意思。 这两兄弟还真是想到一起去了。 但是,即便想把人给撵出去,日后都回绝了周夫人,也不该用这样伤害自己的方式。 另一方面,孟丹若心里又感觉有一股热流直涌上脑袋,让她原本攥着帕子的手指都僵了。 将心比心,大抵如此。 宋濯缨是个孩子不假,但是他能看得出来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 “跟二公子说我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让他好好养病,等会儿的祭祀我自会告知母亲。” 孟丹若叹了一口气,决定亲自去找宋濯锦。 第九十八章:进宫 书房内,知道了宋濯缨的小动作以后,宋濯锦有些沉默,他将自己刚刚写好的字团成一团丢在书案上,沉默的看着孟丹若。 “阿若告诉我这些,是想做什么?” 反正他不纳妾! 孟丹若走到他面前,本想抱住他的腰,可还没有靠近男人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阿锦。” 除了在床榻之间,孟丹若还没这样唤过人。 缠绵悱恻的语调让男人浑身一僵。 “撒娇也不可能答应这件事情。” 宋濯锦强行按下去自己的心思,反而赌气一般的坐回椅子上去,不再看孟丹若的眼睛。 好像真生气了?这个都不管用了。 “那阿锦好好练字吧,我不打扰你了。” 孟丹若转身就走,完全没有半点犹豫。 坐在位子上还以为孟丹若起码要靠过来哄哄自己的宋濯锦,一瞬间眼神都清澈了。 她就这么放弃了? “不许走。” 宋濯锦起身,一个箭步拦在门口。 孟丹若脸上漾开一个跟那个叫白玉的小狐狸差不多的得逞笑脸,然后伸手搂住男人的腰。 “我相信夫君一定会把这件事情搞定的,但,不希望这件事情影响到夫君和周夫人之间的感情。” “我当然不想跟别人一起分享我的丈夫,在没有回京以前,我以为我们之间会一直只有我们,可你的世界里多了一个程相宜。” 孟丹若明确的告诉着宋濯锦她又多介意,自己明明在边关是原配,回京莫名变小三这事。 在最开始的时候,宋濯锦还以为自己就那样离开,程家会悔婚另嫁,他一去三年,多大的耻辱啊,世家大族都要脸,程家又只有那一个女儿。 可惜他想错了。 才会让自己真正的心上人受尽委屈。 “晚上,阿若陪我进宫赴宴吧。” 宋濯锦的嘴巴翕动了一下,说了另外一件事情。 “皇后娘娘,也想见见你。” 孟丹若当初嫁入宋家,便是皇后娘娘的母亲收她做了义孙女,她如今还要喊皇后一句“姨母”。 “那这件事情,你得答应我,不能再以伤害自己的方式来解决。”孟丹若倔强的强调。 男人垂着眉眼点点头,在她的额角落下一吻。 祠堂祭祀是大事,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闹事情,周夫人即便对宋濯锦有怨气,也只能忍着。 出来祠堂,孟丹若没想到程相宜会在门外等着自己,脸上露出来了一抹讶异。 宋濯锦因为是长房长孙的原因还要在祠堂里有其他的流程,其他人早就先走了,所以这儿只剩下了程相宜和孟丹若两个人。 “妹妹,先前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对,经过此番我已经大彻大悟,日后不会再跟你争将军了,只求你能够让我在宋家还有一处栖身之所。” 程相宜才张了张口便已经掉下眼泪来了。 先前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告诉她,要在第一时间跟孟丹若打好关系,绝不能得罪了这个人。 偏偏是她不信这个邪,以至于处处都失败。 昨天宋惊鸿说的那些话虽然也很对,但,程相宜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先用怀柔政策。 白鹿书院的事情让她在宋家的地位一落千丈,昨天周夫人给宋濯锦纳妾的举措,更是让她警铃大戒。 不能让宋濯锦纳妾成功。 就算孩子是让孟丹若来生,也总比日后有一堆庶出子女在自己身边强。 孟丹若却不动声色的抚开了程相宜的手。 面前人两面三刀的性格早就已经完全被她摸透了,眼下看着她眼底仍有演戏的成分,孟丹若是真的懒得理,谁知道这人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孟丹若脸上带着一点假笑。 “嫂嫂,你在这啊~” “兄长还说让你帮我参谋一下今日去宫中赴宴要穿的衣裳,大长公主也说要借今日这个机会见见我,没有嫂嫂在身边,我有些怕。” 身后蓦然传来宋濯缨依赖的声音,让程相宜那些原本已经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少年的声音清澈,曾经几何他也这样叫过自己。 “缨儿,那件事情……” 程相宜莫名有些心痛,她的本意并不是想要伤害宋濯缨,那只是她手心手背的情况下,无奈之举。 为什么都要怪她? 她当初做决定的时候怎么就没有人心疼心疼她的犹豫不决,她——也很难的。 宋濯缨充耳不闻,好像没有听见程相宜的声音一般,脚下步伐急匆匆的走到孟丹若面前,然后直接拽住了孟丹若的衣袖。 “嫂嫂,你的审美最好了,我只信你。” 像是在故意表什么忠心一样,宋濯缨笑的腼腆。 孟丹若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程相宜,嘴角勾起一点浅淡的笑,究竟真心与否,何必自欺欺人。 她主动牵住了宋濯缨的手,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程相宜,笑的十分挑衅。 呵,先学会怎么真诚待人再出门吧! 夜色微暗,华灯初上的时候,孟丹若进了皇宫。 跟在宋濯锦身边,手上还牵着一个宋濯缨,两个人只是单纯站在那里,就像极了一家三口。 宫门口检查的侍卫在看见宋濯锦到了以后,主动上前去牵住了缰绳,低声汇报道:“回禀将军,今日皇宫之内的安全警戒,已经根据将军的要求布置。” 平日里宋濯锦忙不是没有道理的。 就连皇城的安危皇帝都愿意交给他,以至于皇宫之内的禁卫统领,跟宋濯锦也相当熟悉。 “这位便是嫂夫人吧,那日将军与夫人成亲,我因为要值班,并未亲自前去,今日初见嫂夫人风采,果然如传闻的那般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禁军统领笑的很是奉承。 孟丹若回以腼腆一笑,心里却总是感觉不安。 也不怪皇帝会对宋濯锦有意见,对宋家一直都有戒备心,就连本应该听命于皇帝的禁军,如今都已经和宋濯锦之间称兄道弟,倘若自己是皇帝,恐怕比现在龙椅上的那位还要疯狂。 走进宫门之后,孟丹若有些沉默。 只是那些早就已经压在心里的话,她却并没有在今日这种场合说出来,也是担心隔墙有耳,在这样的场合被人家抓住了把柄。 “阿若,咱们先去拜见皇后娘娘。” 宋濯锦像是没有察觉到身边人情绪上的波动一般,只是原本牵着女子的手,轻轻捏了捏。 第九十九章:见皇后两个请求 凤仪宫,灯火通明。 穿戴一新的女子,一身的端庄大气。 “启禀皇后娘娘,镇国将军携妻前来请安。” 值班宫女缓缓进门通告,约莫三十多岁的女子将自己手中拈着的茶杯放下,薄唇轻启:“请吧。” 宋濯锦得皇帝倚重,又得皇帝猜疑。 一是因为宋濯锦这个人才本来就是先太子插入军营的,在先太子没有去世之前,他之前相当于先太子的个人私兵,是后来异族袭扰边关,陛下在朝堂上没有可用的将才,才被人举荐到陛下面前的。 自己又不是陛下原配,自然也不是先太子的亲母,对于这位先太子的忠臣良将,皇后向来是对他虚与委蛇,表面过得去便成。 就是不知道今日他们过来,是所谓何事? 不过,想到自己生的二皇子后续若想争一争储君的位置,她还需要跟宋濯锦打好关系,皇后已经打定了主意,此番这二人前来,只要不是那种不伤大雅的事情,她都不会拒绝。 踏入凤仪宫,孟丹若还有些懵。 她从前看戏文的时候曾听过,这进宫本就已经很难了,宫内的规矩深严,贵人多如牛毛,谁能想到这辈子还能这么轻而易举的见到当今皇后。 她原本牵着宋濯锦的手,蓦然松开,学着宋濯锦的样子慢慢跪下去给上面的女子行礼。 “臣/臣妇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平身吧,赐座。” 一直等到皇后雍容的声音响起,孟丹若才慢慢起身,看着已经被人准备好的椅子,缓缓坐在了宋濯锦下首的位置,模样十分乖巧。 “将军此番来凤仪宫见本宫,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说?将军是国之栋梁,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大可以都跟本宫说说,本宫一定会帮将军的。” 皇后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孟丹若虽然是跟着宋濯锦一起来的,但其实也不太明白他来见皇后有什么事情。 按照今日是年节宴会的情况来看,其实很少有臣子来后宫见驾,就算有事情要见皇后,也大多都会选择在宴会结束了以后再来。 只是让孟丹若没想到的是,皇后竟然会直接这么问了出来,她还以为起码要说说场面话。 “臣此番前来确实有两件事情要麻烦皇后娘娘,原本这样的小事不该拿到娘娘面前来说的,但如娘娘所说,在这两件事情上,臣确有为难之处。” 皇后说话直接,宋濯锦也说话直接。 这好像已经成了他与皇家之间的特别沟通方式,最重要的是,哪怕宋濯锦此举已经有了僭越的意思,但放在此刻,放在他的语气上,却并没有让人感觉出来丝毫桀骜的意味,反而很是稳重。 旁边坐着的宋濯缨人都快傻掉了。 那可是皇后啊! 天底下第二尊贵的女人。 他哥平日里就是这么跟人家说话的? 宋濯缨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也有些傻眼的孟丹若,看着嫂嫂跟自己一样的表情,他也算心安了一些,原来不止他一个人觉得这样很不对。 “将军但说无妨。” 对于宋濯锦的熟稔以及没有多少的敬畏,皇后神色并未发生改变,依然如常。 “是这样的,臣之前一直对女子接触很抵触,已经形成了一种很严重的疾病,但没有遇见臣妻之前,臣还以为自己一生都要独自一人了。” 宋濯锦只有在提起他身边那个姑娘的时候,原本冷冽的眉眼才会有片刻的松缓,皇后瞧着他冷峻的眼眸,听着他说起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纳妾的烦忧,原本无懈可击的表情终于露出来了一丝破绽。 “那……将军的意思是?” “臣想让皇后娘娘帮臣演一出戏!” 宋濯锦眸色沉沉道。 “演戏?” 这下不止皇后诧异了,就连旁边坐着的孟丹若和宋濯缨都有些诧异的看向宋濯锦。 “在今天吗?” 皇后不知道想起来了什么,微微皱眉。 面前的男人却好像并没有看懂皇后忽然变了的表情,只是郑重的点头:“就今天。” “将军想要本宫怎样配合你演戏?” 今天初一,正是皇帝宴请百官及家眷的大日子,倘若这个戏有违皇帝的尊严,皇后是断然不可能同意的,以免给自己招来祸患。 “臣想让娘娘借醉酒之由给臣赐几个宫女,不用提及是谁,免得损害了两位姑娘的名声,只需要娘娘说起这事,然后再让舞姬围在臣身边即可。” 宋濯锦认真的说着。 凤仪宫内并没有多嘴多舌的人,为了自己的尊严和体面,皇后也不可能把这样的人放在自己身边,所以说起来自己计划的时候,宋濯锦没有半点心虚。 而他的这个计划才刚脱口而出,联合上面他说了自己的困难之处,别说皇后和孟丹若这样的人精,就是宋濯缨这个小孩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宋濯锦这个病症怪异的很,不发作的时候,别人摸摸他的手也只是红一片,发作狠的时候,甚至有可能直接休克过去。 他这是想利用自己的病,强行绝了纳妾。 “这件事情本宫还要跟陛下商量一下,毕竟是百官群宴,这样的场合之下稍微有不慎,都是贻笑大方的事情。”皇后倒是并没有一口回绝。 能有这样的反应,宋濯锦已经很满意了。 “那将军说的第二件为难之事是什么?” 皇后忍不住的又问。 她还想听听眼前这个青年将军还能有什么样的惊世骇俗言论。 “另外这件事情臣只能求皇后娘娘了。” 宋濯锦很少说‘求’这样的字眼,一时之间让皇后更加的感兴趣。 “将军但说无妨。” “臣想为臣这个倒霉的弟弟求一个去娘娘母家私塾的机会,之前白鹿书院的事情虽然瞒的隐蔽,但想来陛下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瞒着娘娘,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个程度,臣已经对程家没有什么怨念,或许怨只怨我弟弟倒霉,被身边的人轻易算计。” 宋濯锦眉宇间拢着淡淡的忧。 孟丹若一早便猜到了这个,所以显得并不是多么惊讶,倒是坐在另一边的宋濯缨此刻满眼含泪。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哥哥来求皇后娘娘为的竟然是他求学这件事情,只能证明他之前不想去白鹿书院的那些话,嫂嫂已经告诉了哥哥。 从出生记事起,他还没有遇见过哪个人会把他的想法记在心上,会把他的情绪那么看重。 一时之间,宋濯缨只感觉眼眶热流涌动。 第一百章:至亲至疏夫妻 “这倒是件小事,本宫可以帮忙。” “白鹿书院的那件事情说起来确实是宋二公子受惊,本来陛下是打算过了节以后再补偿宋二公子一番的,在这件事情上陛下也是有些无奈,将军应该懂的,如今这朝廷并不是陛下的一言堂。” 四大世家同气连枝,陛下也有陛下的无奈。 他不可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去惩罚了程家,否则到时候其余三家只会觉得唇亡齿寒,若是再搞出来了什么动静,陛下反而会得不偿失。 皇后神色郑重的看着宋濯锦一眼,而后对着她身后的宫女开口:“私塾的事情等今日宴会结束以后,你便拿着我的牌子去见一见我母亲,将这件事情告诉她,等开了春私塾正是上课的时候,便邀请宋二公子过去便是了。” “如此便多谢皇后娘娘了。” 宋濯锦没接先前的话,是冲着坐在后面的宋濯缨招了招手:“还不快过来给皇后娘娘谢恩。” 宋濯缨才从自己那种情绪之中缓和过来。 他眼尾都带着泪珠,生生被他自己给憋了回去,脸上的表情极其生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小臣谢娘娘恩典。” 他长得本来就是那种乖巧可爱的孩子,皇后也听说了宋濯锦兄弟,一文一武,虽然年岁相差了很大,但这个宋濯缨才十岁,已经被书院夫子誉为文曲星。 白鹿书院的那群老头儿向来都是眼高于顶,这辈子见过的天才比天上的繁星还要多,能够得他们这样一句夸赞,就能想到宋濯缨有多不平凡。 若不然,陛下也不会如此忌惮宋家…… “乖,日后莫要辜负你兄长的对你的期盼。” “孟少夫人,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皇后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白鹿书院的事情已经是皇帝对不起宋家了,倘若自己还在这件事情上推三阻四,肯定会引起宋濯锦的不满。 面前的青年可以是皇帝的助力,是世家眼中最浑不吝的滚刀肉,同样也可以成为扎在皇帝心里的那根刺,皇帝在朝堂上没有可用的将才,周边的异族又虎视眈眈,十年前的那一场内乱,朝廷至今元气大伤,皇帝根本没有和世家完全扯破脸皮得本钱。 皇帝需要宋濯锦! 一直在摸鱼的孟丹若,没想到最后皇后还会点自己的名字,于是笑的腼腆的抬头。 “臣妇原本是想要进宫来给皇后娘娘谢恩的,但是臣妇身子不争气,一直病着,怕过气给娘娘,也因为临近年节,知道娘娘一直忙着,不敢打扰,便一直没有到娘娘跟前来谢恩,还望娘娘恕罪。” 孟丹若说话也细声细气的,倒是很符合她话中一直病着这句话。 三人又跟皇后聊了一会儿家常,瞧这时间也不早了,该去前朝摆宴之处,便一起告辞。 直到三个人走远以后,屏风后面才缓缓走出来了一个穿着明黄衣袍的人影。 “梓潼受累了。” “我瞧着你一直没有去养心殿找我,便知凤仪宫这边一定是有事情绊住了你。” 穿着明黄色衣袍的中年男人脸上表情很是淡然。 他嘴上说着的话虽然是在担忧,但却完全没有担忧的表情,让人完全感受不到他的真意。 皇后立即从凤椅上站了起来。 她并不知道皇帝已经在屏风后面听了多久,想起面前这个中年皇帝的猜疑性子,思量着自己跟那三人说话的时候并没有说什么不妥的事情,才微微福身。 “臣妾不敢。” “陛下日理万机才是受累,况且臣妾能够给陛下分忧,也是臣妾的福分。” 两个人之间打着太极,脸上明明带着笑意,却谁都没有达到眼底,皇后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了一句诗“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想起当时在走进她的凤仪宫的时候,孟丹若和宋濯锦一起牵在一起的手,心里有些漠然。 “对于宋濯锦说起来的那两个请求,第二个你答应便答应了吧,对于那位宋二公子是否是文曲星这件事情,反正如今他也不过十岁,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吧,等他成长起来最起码还需要十年。” 皇帝约莫是觉得这样交流也很费劲,索性直接说起来了宋濯锦的那两个请求。 既然他心里也明白那不过是一个孩子,一个才十岁而已的孩子,那他当初又为何会同意让宋濯缨入局?又在程家陷害宋濯缨,容安逼着书院那边把宋濯缨除名的时候,还说了句本该如此。 呵,那个时候他又在怕什么呢? 原本还在胡思乱想的皇后瞬间浑身一僵。 皇帝果然已经听完了全部的过程。 她再一次感到庆幸,自己当时并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否则……也许过不了两天,宫那边会传出皇后病重的消息。 “是,臣妾知晓。” “那关于将军所说的第一个请求呢?” 相比于夫妻,其实很多时候皇后都觉得自己更像是皇帝的下属,她替他管理着后宫,为她操心着后宫的和谐以及平稳着前朝,他高兴的时候唤自己一句梓潼,不高兴的时候骂自己贱妇…… 皇后有时候很累,却不能低头。 “这件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皇帝的声音渐渐冷却了下去,又吩咐了皇后几句别的事情,告诉她今日的宴会上坚决不能出现任何的纰漏,便又迈着稳重的步伐离开。 一直等到宫殿那只剩下了皇后和他的宫女,皇后才感觉自己有些腿软的跌倒在凤椅上。 或许她本就不该做这个皇后的。 先皇后就死在了她的面前,她当时还不理解先皇后为何在自杀的时候会露出那样解脱的表情,而今已经明白了一切,却为时已晚。 她没有先皇后那样的魄力,她不敢自杀。 因为她知道,她死了以后,她的母族连一条狗也不会有活下去的机会。 “回头告诉二皇子,最近这段时间给本宫老实一下,不要再跟他那些狐朋狗友乱逛,若是再搞出来什么事情,本宫便不认他这个儿子了。” 皇后额头上甚至有细密的汗珠往下流。 …… 离开凤仪宫,皇帝止步在御花园。 大片的腊梅盛开,火红的颜色像极了那日宫乱的时候,大片大片的血。 “乾儿,你怎么在这里!” 皇帝随意望向一处,几乎失声。 第一百零一章:御花园的孩子 御花园阴风猎猎,天色漆黑如墨连颗星星都寻不见,不知是不是太冷的缘故,总让人望而生畏。 皇帝今日是一个人去的凤仪宫,他总是嫌弃身边跟着人太多,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被一群人跟着很不方便,今日因为宫宴,比较繁杂,他才让人都走开了。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遇见这种事情。 那个小小的少年就那么站在黑暗里,借着朦胧昏黄的灯笼光芒,勉强能让人看见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没有一点生机。 皇帝唤了一声以后,猛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忐忑的看着眼前人,心里却已经升起惊涛骇浪,理智告诉他他的儿子,先太子周乾早就在十年前就死了,连尸体都是自己亲自收敛的。 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御花园。 可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庞,皇帝还是动容了,他嘴巴动了动,唤出来第二声:“乾儿,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想父皇了,是不是……” 千言万语都在喉咙里汇聚,皇帝一步步往前走。 但站在对面的少年完全没动,甚至都没有给他一个眼神,让皇帝的心一瞬间好像遭受了千万根针扎,他很想上前去摸一摸那张熟悉的孩子脸庞,只是在抬起手的那一瞬间,他又蓦然收了回去。 “陛下,陛下!” “您怎么到这里来了?前庭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宫宴,只等您和皇后娘娘驾到了。” 是贴身太监吴大海的声音传来了! 皇帝有些失神的回过头去,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老脸,那颗已经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在这一瞬间又跌回到它应在的地方。 皇帝并没有斥责吴大海。 再看了一眼身后的状况以后,他再一次转回头去看刚刚那个地方,那个少年站着的位置…… 可是那里已经空无一物。 “刚刚,你有没有看见这里有个孩子?” 皇帝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吴大海耳边响起,已经一把年纪比皇帝还老的太监朝着皇帝子的地方看了一眼,那个位置分明空无一物。 “奴才并未瞧见人。” 得到了一个不满意的答案,皇帝的脸色在一瞬间难看的下去,在刚刚的那种情绪缓和过来以后,皇帝也知道这世间根本不会有鬼神的存在。 他很怀疑是什么人胆敢在后宫内给他设局! 他那几个儿子,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吴大海。” 他换了一声老太监的名字,“你私下里去让禁军统领调查一下,刚刚这段时间里,有没有谁家的孩子跑到御花园来,着重调查一下十岁左右的。” 吴大海听完他的吩咐以后神色一愣。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帝王的心思难以猜测,他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了。 …… 前庭这边,热闹非凡。 因着今日宫宴的问题,来往都是官眷,是根据官职身份排序的,宋濯锦牵着孟丹若的手在属于宋家的位置上坐了,良久都没有人前来搭话。 本身宋濯锦这个人就不是那种好说话的人,一般这种宫宴上人家都是为搭大关系,就宋濯锦这冷着一张脸往那里一坐的模样,谁愿意热脸贴冷屁股。 “缨儿呢?” 宋濯锦很快便发现原本应该在他们身边的宋濯缨此刻却没有了踪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来。 “二弟想去如厕,我担心他走错了路,也担心他冲撞了什么人,便让云清跟着他去找管事公公帮忙引路去的,将军不要担心。” 孟丹若给宋濯锦斟满了一杯酒。 往日在这种场合宋濯锦向来是不喜欢饮酒的,偏偏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杯接了一杯。 “阿若~我还以为你今日会不来呢。” 赵晴风是代表徐国公府来的,上次程相宜母女被大长公主给直接送去了大理寺这件事情,京城的人虽然已有耳闻,但却并不知晓其中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原本还以为在这件事情上能吃个大瓜,谁能想到事情到最后,反而销声匿迹了。 赵晴风这人就爱凑热闹,又是吃程相宜的瓜。 她原本想要借的今日的机会跟孟丹若聊聊来着,让她听一听程相宜倒了什么霉,让她高兴高兴。 只是才看见了孟丹若的身影,便瞧见了宋濯锦那张冷冰冰的死人脸,啧! “赵姐姐,好久不见呀。” 孟丹若笑的温和,之前在胭脂楼的时候她也一起被大长公主的人给带走,不明真相的赵晴风怕她吃亏,才通知的宋濯锦去大长公主府。 后来孟丹若回府以后,赵晴风还差人去问过她的情况,知道她无碍才放心。 这位算是她在京城内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孟丹若很珍惜。 “程少夫人没有跟着一起来啊,我还以为……” 赵晴风的眼珠子一转,在宋濯锦身上瞥了一眼。 怕外面的人都在传宋濯锦把孟丹若当成心肝在宠,有程相宜那么一个会作怪的人在跟前,她也很难不怀疑宋濯锦会不会被蒙蔽。 “徐大夫人,你母亲似乎又在讲义气了,你确定不回去瞧瞧怎么回事?” 宋濯锦皱了皱眉,一瞬间便察觉出来赵晴风的意思,这人一向跟程相宜不对付,此刻还想拉着阿若搞什么鬼不成? 赵晴风爱怎么对付程相宜他不管,但是她想要影响他和阿若之间的感情,那绝对不行。 随着宋濯锦的声音落下,面前的女子脸色一僵。 只来得及跟孟丹若道了个别,便匆匆忙忙离开。 “夫君,刚刚那是?” 孟丹若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徐国公夫人这人,有点太心善了。” 宋濯锦嘴角露出来了一个古怪的表情。 “镇国大将军说的话倒是好听,好听点儿是太心善了,说不好听点儿就是缺心眼儿,人家说什么她都相信。”都还没有等宋濯锦把话说完,背后忽然传来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 孟丹若回头一瞧,发现是容安大长公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们身后的。 “见过……” “行了,今日这种场合礼就免了。” 孟丹若起身要屈膝,容安拉住了她的手。 “不知刚刚公主殿下的话是什么意思?” 徐国公夫人? 她之前倒是从未遇见过,也没听说过。 第一百零二章:朕有两至宝要送宋爱卿 “哎呀,你说这个事啊?” “没想到阿若还挺八卦的,想吃瓜嘛,叫一声好姐姐,我便告诉阿若怎么样?” 一段时间不见,或许是因为已经知晓了宋家跟之前白鹿书院的事情无关,又或许是因为孟丹若帮容安大长公主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让大长公主感激。 容安现在已经对宋家完全没有了一丁点儿的敌意,反而对孟丹若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孟丹若脸色瞬间好像被烧着了一般。 这位大长公主不仅在自己的男女之事上太过于开放,哪怕是今天来参加这种宫宴,她身边还带着一位年轻又好看的漂亮公子,她更对喜欢的别的女子上,表现的也十分撩人。 “殿下若是不想说,可以不说。” 宋濯锦一看就知道容安在逗阿若,阿若第一次在公主府的时候经历了什么,她真当自己不知道? 他们可是才新婚呐! 这个疯女人就要给阿若介绍别的男人,还男宠! 想起来后来安慰给他通报的那些话,宋濯锦就恨不得此刻就拉着孟丹若躲的远远的,最好将人给藏起来,让阿若永远都只属于他一个人。 瞧着宋濯锦要生气,容安妩媚一笑。 “瞧瞧,你看你这夫君小气的模样。” 容安翻了个白眼,直言不讳的开口。 “殿下,将军他……” 孟丹若笑的很勉强,袖下的手已经完全被男人拉住,男人此刻的心情绝对不好,甚至跟面前的公主有种针锋相对的感觉。孟丹若实在搞不懂这两个人在争什么,一时之间有些语塞。 “好啦,不闹你了。” “不过本宫先前说的话依然有效,你若是某日对某人不满,本宫之前给你介绍的……” 容安笑眯眯的开口,话都没有说完便被人给打断了:“殿下,适可而止。” 男人冷邦邦的语气带着某种令人难受的气势。 周围已经有不少人瞧了过来,知乎对这边发生的事情很意外,今日可是宫宴,谁敢闹事。 “啧,没情调。” 容安嫌弃的撇了一眼满是占有欲的宋濯锦。 然后带着她身边的人转身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而不远处赵晴风已经一脸难看的把自己婆婆从人群里扒拉了出来,将人牢牢看死在身边。 “阿若刚刚,好像很期待啊~” 阴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孟丹若浑身一僵。 说实话,那日容安给她介绍的那个公子容色无双,配得上一句陌上人如玉。 不过眼下,孟丹若自然不会傻傻给自己挖坑。 “将军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有那种心思。” 她又坐回到宋濯锦身边,看着男人还是一副怀疑的表情,于是先发制人:“难道在将军的心里,我便是这么一个三心二意的人么?” 这话果然将了宋濯锦一军。 而在此刻宋濯缨也回来了,小家伙脸上满是喜色,手里面还拿着一袋金瓜子。 “嫂嫂,兄长,你们在聊什么呀~” 看着小小少年一脸认真的模样,为了不带坏小孩子,刚刚那个话题宋濯锦和孟丹若只好就此打住。 “缨儿这袋金瓜子是怎么回事?” 孟丹若好奇的看了一眼满满一袋的小东西。 提起这个,宋濯缨果然忘了先前的事情,高兴的跟他们解释:“刚刚我在如厕回来的路上遇见了淮南王爷,王爷说我之前在学院的时候写过的一篇有关于农耕方面的策论他很喜欢,这里面一半儿的金瓜子是他给我的压岁钱。” 一半? 那另一半是…… 孟丹若还没想出来,面前人已经给了答案。 “而另一边是王爷给白玉的压岁钱!” 小狐狸来自于淮南王府,淮南王很喜欢那几只小狐狸,若不是老王妃实在不喜欢这些小家伙,淮南王是指定不会将这几只小家伙挨家挨户送人的。 他到底还是惦记着这几只他亲自接生的小东西,今日初一,是新年伊始,他还惦记着给压岁钱。 孟丹若眨巴了一下眼睛,心里对淮南王把那几只小狐狸的看重程度又加深了几分。 “陛下到,太后娘娘到,皇后娘娘到!” 随着声势浩大的仪仗出现在面前,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三个人已经来到了众人面前。 在场所有人纷纷行礼,皇帝落坐在了主位,太后与皇后分别坐在了皇帝两边,而容安大长公主正坐在太后身边,满脸都是厌世的表情。 孟丹若起身抬头的一瞬间刚好和容安对视了一眼,原本还对现场很不满意的容安,眼角眉梢瞬间带上了笑意,还朝着孟丹若用力眨巴了一下眼睛。 就好像在说,本宫依然会等你嫌弃了宋濯锦以后来见本宫,本宫给你介绍新男人。 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被那位公主殿下说的那么轻飘飘的,一度让孟丹若以为或许这个世界本该如此。 脑海子中莫名其妙有了这个想法,孟丹若嘴角一抽,已经察觉到身边的男人在桌子下面的手,轻轻的捏了捏她的手腕。 酒过三巡,歌舞间隙。 皇帝忽然对宋濯锦开口:“宋爱卿是朕的肱骨之臣,又是保护大周江山的战神将军,朕今日有两个之宝想要送给将军,不知将军可愿意接受?” 皇帝的话音才刚落下,满堂寂静。 原本还在推杯换盏的朝臣以及家眷,在此刻一时之间都噤了声。 至宝?还两个! 皇帝今日想要做什么? 没有人知道今天的皇帝到底抽了什么风。 往日里皇帝虽然倚重宋濯锦,却从来都没有过这样失态的情况,难道下一步皇帝又有什么新的计划了?可奖赏也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出来这样的话,不管今日皇帝送的是什么,都摆明了是要将宋濯锦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宋将军,陛下既然已开尊口,将军还不谢恩?”向来跟宋濯锦不对付的另外一个青年小将,在寂静过后,忽然开口提醒。 宋濯锦皱着眉心,他一直都在等着皇后跟他说起那件事情,在等着皇后将戏开场,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等来的是皇帝的亲自询问。 “诸位爱卿可以猜一猜,这至宝是什么!” 第一百零三章:阴险的程家主 皇帝的表情中似乎还带了得意? 一时之间倒是把现场的气氛给推向了高潮。 原本还寂静无声的宫殿内,瞬间引起了议论纷纷,程家今天也来了人,但只来了程家主自己。 想起如今自己还躺在病床上的儿子,丢尽脸面至今不敢出门的妻子,以及差点就被家族厌弃,又差点儿被婆家休弃的女儿,凭什么宋濯锦和那个女人如今还能迎着皇家的恩宠,恩恩爱爱在人前。 程家主只感觉自己脑子里好像有团火在烧。 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却还不能站出来直接让宋濯锦二人难堪,尤其是现在皇帝明显兴致大盛。 “程老弟觉得陛下想给宋将军送什么?你身为宋将军的岳父,日后水涨船高也提携提携老朋友。” 旁边封家主伸手戳了戳程家主的胳膊。 原本脸色就很难看的程家主在此刻脸色更难看了一些,封家主本身就是个粗狂的人,说话的嗓门儿也向来很大,足够让整个宫殿的人听清。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过来。 他们虽然并不知道前些日子在公主府上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程家母女三人为何会去大理寺,但宋濯锦为了孟丹若不顾程相宜脸面也要娶平妻,婚后二人更是蜜里调油,视程相宜为无物这事却是人尽皆知。 程相宜是程家唯一的嫡长女,今日只来了程家一人,谁都想看看程家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只要是陛下所赐,即便是草木枯枝,也是无上荣耀,更何况皇宫之内宝物众多,下臣可猜不着。” 四大世家也就只有在一致对外的时候才会和谐眼下这种情况分明是封家主下的套。 程家主老脸一黑,很想将已经拽着自己衣袖的男人甩开,却在察觉到上面皇帝的视线也投过来的一瞬间,改变了自己的脸色。 他这话说的十分阿谀奉承。 周围的人在听见他这话以后,脸色有一瞬间的凝滞,他们就没有见过这么会拍马屁的人! 他不是四大世家之一的程家家主吗?他的骄傲呢?他的桀骜呢?就这么捧出来?! “老封啊,身为陛下的臣民,自然要懂自己的身份,宋将军再怎么厉害也是陛下的将军,什么水涨船高,之后这种话还是不要再说了,宋将军建功立勋本身的目的还是为了保护大周安全,又不是为了功利之心才出来带兵打仗,你现在说这样的话,岂不是污了宋将军的一片赤诚报国之心?” 封家主原本只想让程家主出出丑,谁能想到这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还能说出来这样一番冠冕堂皇的话。 这人简直是放屁! 带兵打仗,倘若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谁愿意去出生入死,只是为了报国心?可笑,愚蠢。 不过,也正是这样一番话,让原本就被皇帝摆在人前的宋濯锦,瞬间被架了起来。 孟丹若眸色微凝。 这是她第一次见程家主,这个老狐狸果然和程家另外三人给自己的感觉以及压迫力都不同。 “这个程裕襦用心可真险恶。” 连宋濯缨都看懂了他话语之下带着的深深恶意。 他压着声音开口,只让身边的孟丹若听见:“按照他这个说法,陛下接下来赐下的宝物不管是什么,只要哥哥敢直接收了,就证明哥哥此番参军,只是为了功名利禄,没有半点对大周奉献的精神。” 凭什么啊! 哥哥如今得到的一切都是凭借他自己的能力得来的,出生入死绝对不只是他们嘴上轻飘飘的四个字,是哥哥实实在在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趟出来的。 “气什么,他说是就是了?” “而且不管陛下赐下来的是什么,那都是御赐之物,不接受便是抗旨不尊。” 孟丹若嘴角的笑容越发热烈,眸子中带过一丝火气,怪不得能养出来程相宜和程玉耀那样的好儿女,这位程裕襦家长,可是真够阴险毒辣的。 场面上一时有些寂静,皇帝也没有想到这个程家主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这样一番话。 反倒是让他不好继续往下说了。 “呵呵,程家主对大周朝廷的一片赤诚之心,朕已明了,不过,有功则赏,有过必罚,也是我们大周的传统,不能寒了那些对江山有极大奉献功臣的心,既然诸位都猜不出来,那便由朕亲自揭秘。” 皇帝才不想让自己好不容易调动起来的人心,最后全都便宜了程裕襦,这些世家出身的人惯会借势拉拢人心,程家主可是个中翘楚。 是什么? 在场人的心思果然又放到了那两个至宝上。 偏偏眼神略过坐在下面的宋濯锦时,瞧着他神色一人如常,反倒是坐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子脸上多了几分焦虑,皇帝原本还有些得意的心情,在此刻瞬间变得不太美妙了起来。 宋濯锦怎么会那样的冷静。 他就不怕…… “请至宝!” 随着皇帝的一声令下,命令声音一层叠着一层往下传,直到再也听不见回音。 “将军,陛下那边对您是不是……” 孟丹若心里莫名升起来了一种很奇特的感觉,正是因为搞不懂台上坐着的那位究竟是什么想法,她此刻才感到无比的为难。 就在她的手即将要落在宋濯锦的胳膊上面时,原本一时沉默的男人却在这个时候低下头来。 “阿若,待会儿你可要好好的保护好我。” 撂下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孟丹若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回应他,问问这是什么意思,大殿外已经想起来了脚步声。 “那是……” 两个气质绝佳,美貌到不可方物的宫女,一步步的走进大殿内,给皇帝太后皇后请安! 她们每一个礼仪都做到了极致,不管是屈膝跪下的弧度,还是手指相扣时,呈现在众人面前的从容,每一个动作都十分的优雅。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行礼都能这么好看的人。” 场下不知道是谁感慨了一句。 顿时就有人附和着说:“这二位姑娘应当是宫里特殊培训出来的吧,不仅模样长得好,连这规矩也是无可挑剔,陛下说的至宝,难道是……” 说话的人,话说到这里,一瞬间卡壳。 脸上也露出来了艳羡的表情。 第一百零四章:宋将军被俩女人吓昏了? “想必诸位爱卿已经猜到了。” “哈哈哈,宁柔,宁欢,还不去见过你们新的主子。”皇帝一个人在上面哈哈大笑,看上去对自己此番做的大媒十分的满意。 他一个人倒是高兴了,底下几十号的人齐齐失声,甚至在此刻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被唤做宁柔宁欢的两个女子,雪白的脸颊顿时羞红的走到了宋濯锦面前,整齐行万福礼。 “日后你们二人就好好的服侍宋将军吧,宋将军是我们大周的功臣,能够随行在他左右,是你们两个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分。” 老皇帝还在笑,他根本就没管别人的死活。 虽然已经预料到了眼下的场景,宋濯锦原本看上去冷静无比的眼睛,在此刻还是微微动了怒。 只看面前皇帝的意思,可不像是在做戏的样子。 周围其他人哪个不知宋家的那些情况,一个程少夫人,一个孟少夫人,两个人就已经闹得宋家鸡犬不宁,之前还差点儿出了分家这样的乱子! 现在皇帝又要送两个美貌娇艳的宫女去宋濯锦的后宅,他这根本就不是为了让人去照顾宋濯锦,他是巴不得有人闹死宋濯锦啊! 从宫里走出去的女人,有几个是善茬? 只是这个道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却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冒着得罪皇帝的风险说一句话。 坐在远处的赵晴风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孟丹若。 他们只知道今日这场宴会不会太单纯,哪里想到上面那位就是冲着破坏人家夫妻关系去的。 宋濯锦抓着酒杯的手蓦然收紧。 老皇帝今天缺大德,他看着火烧的不旺,想要再添一把柴不成?宋濯锦的余光朝着正位的方向瞥了一眼,皇后脸上还带着一丝不忍,太后向来不管这种俗事,甚至已经打算要离席。 孟丹若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今天这步。 若人是周夫人王夫人之流给她塞过去的,她还可以仗着宋濯锦的宠爱保全自身,但若人是从宫里出来的,事情可就有些棘手了。 她确实希望在自己离开了以后可以有人照顾宋濯锦,她大仇得报虽然还很遥远,但注定不会永远都待在宋家,她如今已经算得上是辜负了宋濯锦的真心,自然希望在自己离开了以后,还有人真心待宋濯锦。 但很显然,这两位不可能。 孟丹若此刻脑海中正经历头脑风暴,她看了一眼至今未表露自己情绪的宋濯锦,知道他此刻正在强压怒火,这个男人就不是个愿意委屈自己的人。 眼下之所以什么都还没有说,恐怕他也在考虑目前这个情况该如何搞定。 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宋濯锦的反应,原本还很开怀的皇帝,此刻忽然变了脸色。 他像是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喜悦,并没有分享给自己的臣子,皇帝的脸色渐渐的阴沉了下去。 “孟少夫人可是有异议?” 孟丹若脑海之中一直在盘算着这件事情 却没有想到她脸上复杂的表情,反而被坐在上位的皇帝给捕捉到,本就感觉自己好心情被搅扰的皇帝,他不能在这样关键的场合给宋濯锦难看,却可以找孟丹若的麻烦。 赵晴风等几个跟孟丹若关系还好的,狠狠替她捏了一把汗,皇帝明显是感觉自己的面子被宋濯锦落了,所以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要难为孟丹若。 “陛下?回陛下的话,臣妇并无异议。” “只是此等如花美眷,我家将军大抵是难以消瘦美人恩,他在边关过惯了糙日子,不讲究的时候,吃饭都顾不上用筷子,这二位姑娘若是到了将军身边,恐怕会让二位姑娘受委屈。” 孟丹若想了想,在宋濯锦即将要拽她手腕,将她拉回来的一瞬间,主动跪下来开口解释。 “呵,到底是怕宁柔宁欢委屈,还是你这个新进门没多久的夫人,不容……” “陛下!” 皇帝刚刚喝了不少的酒,又有在御花园的事情那么一折腾,此刻被眼前的情况刺激之下,难免会说一些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话。 就在皇帝最后那句“不容人的妒妇”即将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孟丹若身边的男人终于动了。 “宋爱卿愿意收下这两个至宝便好,本来也算不上是什么多大的事情,不过是我这个做君王的想要体贴一下臣子而已,你身边并没有什么贴心的人,这两个姑娘是宫内有名的解语花,肯定能让你满意。” 意思就是,这两个人反正已经推在了你面前,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哪怕宋濯锦和孟丹若的婚约甚至还是皇帝自己赐的,宋濯锦把孟丹若这个软肋摆在明面上,他自以为在人前自己有了弱点,皇帝便可以放心…… 他明面上确实是皇帝的人,可皇帝从来不信他! 选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难,这本就是一场皇帝对宋濯锦的服从测试。 “陛下恕罪,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宋濯锦面色依然未改,他陪着孟丹若一起跪在那边,起身的时候不经意间宽大的袖袍扫过桌面上的酒杯,冰凉的酒液撒了他一身。 “宋濯锦,别以为你有了什么功绩就可以得寸进尺,你知道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吗?你这是抗旨不遵!是死罪!”下面的人没有近距离的观察皇帝的表情,是绝对不会发现刚刚皇帝眼睛里面一闪而过的那缕杀意,但容安就在皇帝身边啊! 她已经察觉到了情况的不对,敢在皇帝面前开口训斥宋濯锦,这个蠢的,寻常在战场上不是用兵如神么?平日里面对各家刁难算计的时候,不是诡计多端么?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犯起了倔? 父皇只是说把这两个人赐到他身边去照顾他而已,又没说非得要他收为妾室!他现在先顺着父皇的意将人收下来,日后这两个人在他身边,还不是他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的,何必在这个时候闹僵? 容安有时候甚至都想掀开这头倔驴的脑壳看看,那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这么的死板。 “殿下,臣无罪。” 宋濯锦连头都没抬,沉声又道。 “好一个无罪,好一个有情有义宋濯锦啊!朕赐给你东西,你敢不收是不是?” 皇帝到底是生气了。 “你们两个死人嘛?朕说了他现在已经是你们的主子,还不上前去,把你们主子给扶起来。” 上位的帝王因为那点酒气,彻底一改往日的稳重,脸上表情极其残暴。 宁柔宁欢怕极了皇帝这个样子。 直挺挺的跪在宋濯锦面前,然后用膝盖一点点爬向宋濯锦的方向,孟丹若一人难敌四手,这两个宫女看上去柔柔弱弱,却还练过一定的功夫。 她只能眼睁睁的瞧着那两个宫女抓住了宋濯锦的手腕,一左一右极其般配。 “这就对了嘛,朕就说她们与你很合适!” 皇帝原本阴郁的表情这才放缓。 他朝着群臣道:“诸位爱卿继续继续,莫要因为这样的小插曲影响了我们过节的热闹。” 空气之间有片刻的凝滞,众人先是面面相觑了一番,很快便又虚伪的开始推杯换盏。 “哐当!” 在如此热闹的环境之下,突然之间发出来的一声异响,十分的惹眼。 “宋将军,好像被她们吓昏了……” 第一百零五章:嫂嫂!求求莫要再说了 一声激起千层浪,全场一片哗然。 “夫君!夫君你快醒醒啊!” 紧接着一道凄厉的声音萦绕在每一个人耳边,是孟丹若声嘶力竭的哭声,她趴在宋濯锦的身上,一边晃着男人的肩膀,一边嚎啕大哭。 “夫君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眼泪一滴滴的砸在男人身上,孟丹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简直闻者伤心,令人无法直视。 她像是忘了现在这个场景是在宫内,这个宴席的最上面还坐着皇帝,她不顾所有礼仪,将原本还在宋濯锦身边的两个宫女用力推到一边,然后继续哭。 “宋将军这是怎么了?” 有人小声询问。 “听说宋将军在很小的时候就得了一种怪病,只要有女人触碰到他,便会浑身起红疹子,严重的时候还会休克,晕厥,后来宋首辅大手一挥,宋将军身边照顾他的人便全部都换成了男人,以前伺候的人全部换成了小厮,恐怕如今便是这个缘故。” 有人在小声的解释。 “快瞧!宋将军的脸上也是红疹……” 场面顿时吵了起来。 坐在上位的皇帝眸色几乎阴沉的要滴出水来,手中捏着的玉箸被他重重的拍在了案桌上。 “肃静!” 旁边儿有宫人大声呵斥。 原本还喧嚣不止的殿内瞬间沉寂下去。 “既然宋将军晕了,还不快传御医?”皇帝冷眼看着一切,语气幽幽。 “算了,太医来的太慢了,来人!直接将宋将军抬去御医院吧。” 这话才落下,便有两个侍卫从宫门外走进来,要上前去靠近宋濯锦,在其中一个人伸手要去抬宋濯锦肩膀的时候,被孟丹若猛的打落了手。 “谁都不许碰我家夫君!” “他自小因为心理阴影的问题得了个害怕女子的怪病,这件事情分明是满朝文武,全天下的人都知晓!怎么偏偏到了你们这里,反而像被忘却了?” “你们为什么要将我夫君抬走,为什么非要抬去御医院才肯救治!你们这分明就是要杀人灭口,知道你们抬去的地方是救人的御医,还是杀人的刽子手。”孟丹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喊。 “放肆!” “孟丹若,你现在是在质疑朕吗?” “谁给你的这么大胆子!” 皇帝气的猛的一拍桌子,桌面上原本放着的酒水四溅,他生气的点不仅仅只是因为孟丹若殿前失仪,正是因为在今天这种场合之下,一个小小的女子竟然敢当着他臣子的面挑衅他身为君王的威严。 “我一介妇人,什么都不懂!” “我只知道我与夫君已经说的足够清楚明白了,你们却还要将你们的意愿强加给我们,这到底是什么道理,这是明君可以办出来的事情吗?” 孟丹若的眼泪已经停止,她眼尾还挂着泪痕,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里如今装满了愤恨。 “你!” 皇帝被气的有些哑口无言。 今日这件事情确实是他强加给宋濯锦的,根本就不相信这么一个小女子会成为宋濯锦的软肋。 宋家已经足够耀眼了,一群占据朝堂半边天的文臣里,还夹杂了一个手握重权的将军,皇帝固然担心世家那边对他皇权的制约,但是他更容忍不了自己手下的臣子对他也有了威胁。 这两个宫女既是他赐给宋濯锦的妾,目的就是为了搅乱宋濯锦的后宅,让他分心之下犯错,自己便可以借机将兵权给收回来,另一方面也是想让这两个宫女到他府内去监视他。 “孟少夫人!陛下并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想尽快让宋将军得到治疗,你也看得出来宋将军如今的状况有多差,休克,窒息可是会死人的。” “你还是莫要在这里拖延了,还是先给宋将军治病要紧啊!”在场所有人中,容安算是跟孟丹若关系还好的人,正好她也是皇帝最爱的女儿,等一下由她来说,这些劝说的话正合适。 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现在的孟丹若就好像疯了一般,她简直敌我不分。 “呵!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合起伙来要害我们,我凭什么相信你们的话,夫君如今的样子本就是你们害的,倘若你们没有让这两个女人靠近我家夫君,又怎么会发生现在的事情?” “狡兔死,走狗烹!” “我看你们也是瞧着如今战事将息,日后……” “呜呜呜!” 在这样的场合说这样的话,本就是决绝。 这是明摆着要给皇帝撕破脸了。 这个女人是疯了吗? 这样的话又岂是能当着皇帝的面说的,当今皇帝多疑,小心眼,这可是满京城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目光阴毒的程家主,此刻更是像在看煞笔一样看着孟丹若,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打败了自己精心培育了十几年的女儿? 不过这个女人惹怒皇帝才好,最好能让皇帝直接把她拉下去处死,这样他女儿程相宜就更有机会夺取宋濯锦的心,从前那些事情一笔勾销,日后还能继续做她体体面面的宋家少夫人。 在场的所有人额头都冷汗直流,恐怕在场所有人之中也就只有孟丹若敢说这样的话,哪怕宋濯锦已经倒下,如今生死不明,但他手中的那十万大军,认得从来都不是虎符,而是宋濯锦这个人。 赵晴风满眼都是担忧的看着孟丹若。 她一直以为这个姑娘就是有些迂腐,人小小的,胆子也小小的,连程相宜这样虚伪至极的人都看不透,可偏偏她以为最胆小怕事的人,却做了她从好多年之前就在心里幻想过得事情。 “混账!” 皇帝暴躁骂人。 孟丹若话还没有说完,嘴巴便被一个小小的身影给捂住,是表情几乎要哭出来的宋濯缨。 “嫂嫂!求求莫要再说了。” 九族,危! 就算是前段时间一心求死的宋濯缨,此刻看见皇帝那阴郁的表情也被吓得够呛,倘若再让面前这个女人继续说下去,都等不到明日,今天新年的第一日,他们宋家迎来的便是满门抄斩,诛九族。 “好好好!” “哈哈哈哈哈……” “宋濯锦果然是找了一个好媳妇,之前他从边关把你带回来给朕通消息的时候,朕还以为你也是那种贪慕权贵,故意勾引宋濯锦的女子,却没有想到对他如此情根深重,即便是在今日这种场合之下,也愿意为了他,跟所有人作对。” 原以为皇帝会把人直接拉下去处死,谁能想到事情迎来了这样的反转。 不是,他有病吧! “陛下,陈御医到了。” 第一百零六章:她不喜欢作践人 一声通告打破了此刻的气氛。 皇帝摆手道:“先给宋将军诊治吧,等宋将军醒了以后再说别的。” 孟丹若很沉默,在场所有人都很沉默。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难道说刚刚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陛下想要帮宋将军测试一下这位孟少夫人,故意闹出来的这么一出? 容安和赵晴风在发现了这样的转机以后,微不可寻的出了一口气,她们还以为今日的孟丹若要死定了,谁能想到还有这样的反转。 一直希望孟丹若可以尽快被皇帝处死的程家主,此刻脸色都变绿了,得亏刚刚他克制住了自己想要火上浇油的那些话,否则现在皇帝第一个要清算的人便是他啊! 不明所以的陈御医还以为在场这些人都是在等他来给人治病,心惊胆战的走到了宋濯锦面前。 孟丹若一双眼睛红红的。 眼神一刻也不敢离开宋濯锦的身体,她浑身都在发抖,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的事情情绪太激动导致的,还是后知后觉想起来今日自己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跟皇帝硬怼,吓得。 刚刚宋濯锦晕过去之前确实捏了捏她的手,联系起刚刚他说过,需要自己陪他演戏,孟丹若很怀疑其实现在晕倒的宋濯锦,也是在做戏。 皇帝把这两个人赐给宋濯锦,真正的目的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他们也猜不着,但绝对不是像他后面解释的那样只为了试探自己。 “宋将军只是因为那奇怪的病,一时之间受了刺激,闭气过去了,臣刚刚用银针探穴的办法,帮助宋将军疏通了一下穴位,只等一时三刻便会醒。” 陈御医收了针,缓缓起身朝着皇帝解释。 “陛下,臣妇想带着夫君先回府。” 孟丹若泪眼朦胧,此刻又换回去她一贯的柔弱冷静模样,看上去可怜至极。 谁又能想到上一秒她还因为宋濯锦跟皇帝当堂大吵大闹,甚至恨不得将在场所有人都骂进去。 “本该如此。” “朕让人送你们回去。” 皇帝脸上依然还带着笑,只是这一次笑容里多了几分关切,好像真的多么体谅人一般。 被皇帝的人送回去? 她怎么还敢! 孟丹若朝着皇帝行礼,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把宋濯锦拉到自己背上,踉跄了两次才终于站稳,将人直接背了起来,哪怕腿还在打颤,却还是稳稳当当。 宋濯锦对孟丹若来说,死沉死沉的,并不是她不想让别人代劳,而是今日跟着他们进宫的只有一个云清,宋濯缨那点小身板,还不如她! 倘若这个时候在假手于人扶着宋濯锦回去,那之前她说的那些慷慨激昂的话,就等于给人留下把柄。 今日绝计不能在人前再让别的女人触碰到宋濯锦,哪怕那个女人是他的贴身丫鬟也不行。 “起——” 孟丹若的嗓音都变了调子,她一步步的朝着殿外走去,迎着所有人注视的目光,却没有半点的畏惧。 宋濯缨小步的跟在他们身后扶着宋濯锦的腿。 三个人踉踉跄跄往外走,还有三分萧瑟。 就在孟丹若的脚步即将要踏出大殿门槛的时候,身后却悠悠传来了皇帝的声音。 “不过,宁欢宁柔两个人已经赐给了宋爱卿,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朕断断不能说这样不守诚信的话,宋将军和少夫人都已经离开,你们二人还不快跟上去,莫非还要等以后让人家来接?” 轰! 一刹时,好似五雷轰顶。 她没有假人之手,选择自己背人回去就是防着这一点,谁能想到高高在上的陛下能这么不要脸。 孟丹若原本背着宋濯锦就很勉强,她一张脸涨得通红,现在又听见了皇帝的话,脚下的步伐更加沉重了几分,只是愣了几秒,便继续迈出殿去。 殿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皇帝这般反反复复,摆明了要给所有人一个下马威,反正他是大周的君主,什么事还不都是他一句话的事情,那两个妾,宋濯锦收定了。 坐在旁边的容安眸色沉沉。 父皇真的想动宋家了吗? 可是为什么?他知道父皇一直都很介意宋濯锦这个将才,竟然是太子皇兄发现的,不是他这个皇帝自己发现的,可是皇兄已经去世多年,就连皇嫂以及皇嫂肚子里那个孩子都已经杳无音信,这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难道真的像孟丹若说的那样—— 狡兔死,走狗烹! 联想到白鹿书院的事情,也是父皇在背后阻止,刚开始她查这件事情的时候,父皇就表现出来了不满,她还以为是父皇嫌弃她坏了规矩,自己身边的宫女去书院扮书童。 可是后来,所有的消息都断在了宋濯缨身上,所有的证据都摆明了就是宋濯缨做了恶事,父皇便一锤定音,将这件事情扼杀在了这里。 后来胭脂楼,程玉耀…… 桩桩件件啊! 就连程玉耀在郊外恶意夺民田,坏事做尽,还逼死了百姓,父皇都可以将这件事情压下来,他便以为是父皇不想跟世家开战。 如今一切事情连成一条线,容安开始怀疑了。 事情真的是那个样子的吗? …… 才走出宫门,天上便已经开始飘雪。 这是今年的第一天,也是第一场雪,孟丹若的心情就跟那飘下来的雪花一样冰冷。 宋濯锦想做戏,绝了以后有人再给他纳妾的妖风,可是皇帝并不配合,甚至现在还闹出来了这样的闹剧,明日皇帝给宋濯锦赐妾,宋濯锦夫妇不仅不谢隆恩,还在大殿上搞出来这么多乱子的事情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本来就因为娶她做平妻这件事情,宋濯锦在京城之中的名声受损,外面那些人可不管这中间还有没有别的事情,他们只知道宋濯锦一走三年,抛弃了程相宜三年,回来的时候却带了一个陌生女人。 倘若再让民众知道宋濯锦如此不识好歹…… 皇帝在民间还是很有口碑的。 头疼啊! 幸好孟丹若小时候跟着爹娘干了很多粗活,抗柴打猎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做过,才能顺顺利利的将人给背出宫门来。 将人放到马车上。 孟丹若目光瞥了一眼,一直跟着他们的宁欢和宁柔两个人,最后叹息了一声道:“那边还有一辆马车,你们去跟缨儿挤挤,一切的事情等到将军醒了以后再说,就别跑着回去了。” 从皇宫到宋家的距离虽然不算多远,但是看这两位娇滴滴的小姑娘,还下着大雪,从皇宫走到天亮恐怕也走不到,她没那么多作践人的心思。 都不过是皇权之下的蝼蚁。 叹息了一声,孟丹若撩开车帘上去,却在低头的一瞬间看见了原本应该昏迷的宋濯锦,已经睁开了眼睛。 “阿锦……” 孟丹若的眼眶顿时红了。 第一百零七章:同台打擂 男人悠悠转醒,头痛欲裂。 感觉着自己身上穴位的刺痛,便知道是有人以银针探穴的方式给他诊治过。 “抱歉阿若,我当时……” 只是一个过敏,当然不会这么厉害,他当时想的是以内力攻击心脉,造成休克的假象,皇帝是不可能让他眼睁睁的死在自己眼皮底下,否则他一死,所有人都会怀疑皇帝是想要卸磨杀驴。 可是他只想到了皇帝碍于面子不会痛下杀手,却没想到今日的皇帝铁了心要将那两个人送给自己。 刚刚车外孟丹若跟那两个宫女的对话他也听见了,此刻看见眼眶红肿的孟丹若,满腹的话都淤积在心口,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孟丹若直接撞入了他的怀里。 她连手指都在发抖,用自己发白的指尖去触碰宋濯锦还泛着青涩的脸,嗓音再不复往日的软糯,满是沙哑的开口:“以后,不许你以自己做局了。” 当时宋濯锦倒在地上,若不是他身后的云清反应迅速,用身体挡了一下,就凭他刚刚倒下去的那个速度,一定会磕到脑袋的。 苦肉计固然管用,但也要考虑自身情况。 “你有没有想过,倘若今日的计划不在你的预料范围之内,我该怎么办?” “宋濯锦,你太过分了,你想让我守寡?” 孟丹若双手握成拳头,轻飘飘的锤在他的肩膀上,原本早就已经停滞的眼泪,而今又倾泻。 她哭的抽抽噎噎,当时那个情况是真的把她吓坏了,这个男人在她面前的时候,总是以遮风挡雨的姿态出现,让她便以为男人是坚不可摧的。 直到今日才发觉,原来…… 为她遮风挡雨的这个人也是肉体凡胎。 “我怎么忍心留下阿若一个人?” 宋濯锦将人往自己怀里又拉了拉。 马车四平八稳的往前走,外面的雪花下大了,飒飒的声响混合着怀里人怦怦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像极了一组十分有韵律的音乐声。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府内的事情都还没有处理好,那两个叫翠红和樱雪的显然也不是那种好拿捏的,又来了两个从宫中出来的宁欢宁柔。 前些日子孟丹若还觉得西风院里有些冷清,虽然宋濯缨也搬了进去,但因为宋濯锦经常不在府内的缘故,寻常时候只有孟丹若一个人。 这种话真不是能随随便便说的,这不一下来了四个“姐妹”…… “陛下的意思很明确,宁欢宁柔二人估计是当眼线送入府内的,回去以后只需给她们安排个偏僻的屋子,好吃好喝的供着,别的都不用管。” “至于阿娘那边送过来的二人……索性也留下来吧,既然都是心怀不轨,索性放在一起同台打擂!” 宋濯锦眸子中透着阴翳。 既然没有办法把人赶出去,那就直接一锅炖。 “另外,再把程相宜接回来。” 孟丹若听着男人的计划,只感觉人中的位置痒的厉害,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只从男人的只言片语之中,便可以预想到接下来的腥风血雨。 “就是接下来的日子,阿若要委屈一些了。” 孟丹若不说话,男人便伸手捧住了她的脸颊。 他的意思很明白,他就是要这些人自己内讧起来,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程姐姐,应该不会来西风院住吧?” 孟丹若眨了一下眼睛,想到祭祀那会女人特意站在门外等她,语气里便隐隐透着要结盟的意思,却被孟丹若自己拒绝掉了,若现在再去宜岚院请她过来,程相宜就是猪脑子也该明白这里面有事。 “由不得她。” “今日程家主如此大义禀然,身为他的女儿,想来程相宜是个识大体的好姑娘,阿若身体向来单薄,西风院忽然住进来四个主子,总不能让阿若以这样的状态去管理,她既然先进门,又端着宋家未来主母的架子,只是让她搬回来管着一些内务而已,又不是要她的命,怎么就不愿意了?” 马车在宋家门口停下,宋濯锦的话音飘散在风雪里,孟丹若的腿有些发麻,耳朵里一阵嗡鸣。 宋濯锦果然还是记恨上程相宜了。 白鹿书院这件事情说起来,错虽然都是程玉耀犯得,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程玉耀就是个烂人,烂泥扶不上墙的烂,以至于所有人都对程玉耀反而没有了那么多的介意,但对于帮程玉耀隐瞒的程相宜,更多人便因此对她定了死罪。 那两个人都是该死的,原本也没有什么谁无辜这种说法,但孟丹若现在此时此刻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男人的记仇程度,她这段时间升起来的那点恻隐之心,在这一瞬间被她死死的扼杀在掉! 同时也在提醒着她,绝对不能让面前这个人知晓自己之前的计划,以及她来到男人身边,并且跟他在一起,从始至终都是骗局。 否则,她实在想不到自己该会被男人如何的报复!孟丹若心脏有些发紧,在她胡思乱想的这段时间里,人约莫是心疼她背着自己走了那么远,也介意因为自己的缘故连累到了孟丹若,所以在下马车的那一瞬间直接将人给抱了起来。 “夫君回来了?” “今日在宫宴上可还顺利?” 脚步刚迈入了宋家的大门,耳边便传来了一道极其熟悉的声音,是程相宜! 她怯生生的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了,身边虽然还有丫鬟撑着伞,衣裳上却还是有很多沾染的雪,整个人都可怜兮兮的。 宋濯锦连理她都没有理她。 躲在男人怀里的孟丹若,在抬脸的一瞬间和程相宜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姐姐安好。” 两个人都是少夫人,一个正妻,一个平妻,可是从眼下的处境来看,便知道二人在男人心中地位天差地别,一个被抱的亲密,另一个却连理都不理。 被人家这样问好,程相宜几乎要揉烂了帕子。 她不好,非常不好! 除非孟丹若现在去死! 不等她将这口气喘匀,余光又撇见了跟宋濯缨身后缓缓而来的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她们是谁?” 程相宜警铃大震,不好的念头充满了整颗心。 只看这两个女子的样貌,便知道肯定不是普普通通的丫鬟,又看那俩女子穿的是宫装,虽然脸上带的是谦卑,骨子里透出来的根本不像丫鬟。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程相宜心头流转,想到如今比她这个正牌夫人还先一步住进西风院的翠红和樱雪两人,心中没由来的一阵苦闷。 所以,谁都能进西风院的门,谁都可以住进西风院,偏偏是她这个正妻,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反倒是没有资格住进去? 第一百零八章:等你明天给我一个解释 程相宜难以置信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朵里响起。 男人抱着孟丹若却根本不理她。 他抬腿就朝着府内走,沙沙的雪声落在他肩头几乎不可闻,他用自己的披风将怀里的女子遮的严严实实,确保不会被雪水淋湿,自己整个人却置身风雪里,就好像满天风雪只有他们二人。 “不许走!” “她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相宜却在这个时候不依不饶了起来。 这个时候她动作反倒是快了起来,直接拦在了宋濯锦和孟丹若面前,脸上满是惊愕之后的愤愤。进一次宫就带回来两个女人,他们想做什么? “姐姐,这件事情等明日再跟你说吧,如今天色已晚,我与将军在宫内又经历的事情繁多,一时之间并不知该如何跟姐姐说起。” 孟丹若一副想要跟她讲道理的样子,她拽了一下宋濯锦的衣袖,想要先从男人怀里下来。 只是她人才动了一下,男人抱的反而更紧了几分,像是在此刻跟所有人较上了劲。 “我让你说话了吗?” “我是在问他!” 程相宜这没脑子的劲,总是在关键时候把自己看的太重,之前被宋濯锦一次次嫌恶的经历好像已经被她忘在脑后,如今倔强又委屈的望着眼前人。 “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本将军的?” 男人像是已经被她烦透了,冷冷询问。 二人对视的瞬间,好似火花带着闪电。 若不是自己也是对峙中一员,若不是眼前的局面有大半都是自己算计得来的,看着两个人眼下这副夫妻对峙的戏码,孟丹若都要拍手叫绝了。 “程嫂嫂,并非是我哥不愿意跟你说,今日在宴会上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情,至今我脑子还乱着呢。” “那两位姐姐的身份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难道从她们的衣着上,嫂嫂看不出来么?” “哥哥在宫内已经晕厥过去一次了,是嫂嫂面对这得罪陛下的风险,以自己薄弱身躯将晕厥过去的哥哥强行背出皇宫的!若非嫂嫂当时机智面对,现在你迎接来的根本就不会是我们,而是陛下的禁军!” “程嫂嫂,还要继续问下去吗?” 就在此刻,宋濯缨三两步挡在宋濯锦面前。 小小少年身形单薄,目光如炬。 他并不懂今日在宫宴上的事情有绝大部分是因为自己哥哥的算计,他只瞧见了所有人都在今日努力的活着,说来说去谁都没有错。 又何必在这样的细枝末节上纠葛。 他只知道,现在的哥哥和嫂嫂都需要休息,他只恨自己能力太过于薄弱,生来身体就不好,甚至在那样的情况之下,他都没有替嫂嫂去背哥哥。 多少次他眼睁睁的看着嫂嫂走不动路,一边抖着腿,一边慢慢朝着宫外的方向移动。 虽然他也恨程相宜之前因为程玉耀的时候,把他当成替罪羊,让他受了那么久的苦,可如今说起来,他们毕竟还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他都可以在这样的事情上不做计较,为什么反而是他们这些所谓的大人们,一次又一次的不顾大局观。 “程嫂嫂以为,是我哥哥想屈服的吗?” 宋濯缨喉咙里好像卡了一块破抹布一样,堵的他浑身上下都不舒坦,眼眶里好像有热乎乎的东西在涌动,他连着漫天的风雪带来的冷意都感觉不到了。 “程姐姐,先回去吧。” “明日我会亲自去宜岚院给你赔罪。” “没有保护好将军,没有拒绝掉这样的麻烦,说来说去这些事情都应该怪我,姐姐莫要再跟将军置气了,先让将军回去吧。” “姐姐也不想现在将事情闹大,这边的消息万一再传到两位母亲耳边,事情只会更加的糟糕。” 孟丹若轻声劝慰。 王夫人和周夫人可不是好惹得,这种皇帝赐妾的事情从前虽然也有,但可算不上是什么好恩典,宫里出来的女子,也不能当成寻常的妾室对待。 本来这件事情就足够让人上头,程相宜眼下再闹下去,只会让她自己吃亏。 站在他们面前的程相宜,终于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脚步,沉默的让开了一条路。 “明日,我等你来给我一个解释。” 撂下这句话以后,程相宜转身离开了。 “先回去吧。” 孟丹若搂着宋濯锦的脖子,将自己发僵的脸颊靠在男人的胸前,闷闷的出声。 宁欢宁柔二人面面相觑,她们也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没有什么话语权,于是整齐的保持沉默。 不过对于宋家人她们两个人的抵触情绪,她们还是很意外,因为……在安排她们两个人去见宋将军之前,根本就没有人吩咐过她们,此行来宋府有任务。 她们两个本身就是宫内的歌姬出身,因为长得好看,身段优越,原本是皇后娘娘训练了出来给陛下做嫔妃的,她们也以为自己可以出人头地。 西风院这边并没有提前打理一处屋子,只是先让她们两个在客房留宿一宿。 “欢姐姐,我们日后……” 宁柔向来胆子小。 今日在宫宴上的那般场景,让她三番两次以为活不过今日,宋家是不会欢迎她们的,皇宫那边她们也已经回不去,她们从小就是孤儿养在宫里…… “若是我们日后真的没有什么建树,陛下那边也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虽然并没有人跟她们说来宋家的目的,但皇帝的目标却很明确,就是让她们来宋家搅弄风云。 “不管是在皇宫还是在这里,不过是在屋檐下过日子,别想那么多了,就以今日宋将军的情况来看,日后就算是我们拼了命的去争宠,宋将军就真的能适应我们,不会再晕厥过去?” 宁欢看的很透彻,她们两个不过是这场君臣大戏之中的牺牲品,还不如在有限的时间里过好每一天。 “可是可是……” 宁柔还想再劝劝宁欢,两个人去争宠,总比她一个人努力要强!那位程少夫人还是先进门的呢,可就因为没有宠爱,她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她们又不是没有看见,与之恰恰相反的是孟丹若,再看看孟丹若和宋濯锦之间,是如何的蜜里调油。 程相宜都没有住进西风院,孟丹若却都登堂入室,宁柔不想一辈子都做个奴才,做一个任人宰割的小玩意,她也想有人站在她身后,给她做靠山! 只是她那些想要劝说宁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看见原本坐在自己旁边的女子,如今已经脱去外衣,直接瘫倒在了床上,闭上眼睛,昏沉睡去。 宁柔气的跺跺脚,端起铜盆往外走。 宁欢不愿意争这口气,她自己争! 第一百零九章:以后我保护姐姐 一夜无话,第二日孟丹若早早就醒了。 因宫宴那些事情,回来以后又在门口跟程相宜一番纠结,宋濯锦和孟丹若昨夜也没有了其他心思,只是梳洗了一下便睡了。 天才蒙蒙亮,门外便传来了异动。 孟丹若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宋濯锦,揉了揉自己昨夜因为背着男人而扯伤的手臂,穿了衣裳到了外间,任由下人帮她洗漱收拾。 “姐姐醒啦?” “昨夜姐姐那么辛苦,怎么没有多休息一会?”昨日初一,余瑜回西郊祭拜了自己爷爷,到了今日早上才赶回来。 有了上次西郊百姓来寻人的事情以后,她便跟西郊那些人有了联络,不过余瑜也知道那些人大多数跟她联系都是想要跟宋府攀关系,昨日她回去扫墓的时候,发现爷爷面前多了许多祭品…… 倘若他们跟爷爷的关系有那么好,那为何当初程家那些人逼死爷爷的时候,家家户户关门闭窗,但凡当时有个人愿意去帮她请大夫,爷爷也不至于死。 想到这里,余瑜让自己这段时间脑海里的那些杂七杂八的心思全部抛空出去,上次那样的事情都没有帮她搞死程玉耀,最后反而被程家轻飘飘的给保下来了,她若还想拿程玉耀的命给爷爷报仇,如今在这世上能够帮到她的人只有姐姐。 “今天的事情你也听说了?” 孟丹若捂着唇,秀气的打了个哈欠。 “嗯嗯,今日回来的早,是云清姐姐告诉我的,那两个人分明就是来咱家搞破坏的,还有那个程少夫人,她是以什么身份让姐姐去给她一个解释?” “昨天那样的情况之下,姐姐能够将将军保护回来已经很厉害了,谁能保证在那样的皇权之下拒绝掉皇帝赐人?这家伙分明就是得寸进尺。” 依余瑜的心思来看,程相宜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她才犯下那样的大错,姐姐虽然还是在宋家人面前不得脸,程相宜的那点面子也早就消磨殆尽。 二人如今才算真正的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王夫人是怎么想的她们不好猜测,但周夫人如今恐怕对她们两个态度是一模一样,否则也不会让那两个丫鬟来西风院,逼着将军纳妾。 “好啦,这件事情有我和将军呢,还不用你烦心,你就乖乖的就成,听六安说你前段时间学习武功很不错嘛,继续加油呀~” 孟丹若好笑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这丫头心里是怎么想的她有岂能不知。 但昨日那种情况下,她只能先安抚住程相宜别把事情闹大,否则这样的传闻入了皇帝耳朵,只会让人家认为是宋家藐视君威。 而且,把翠红樱雪,宁欢宁柔四个人都放在西风院里,本来也是宋濯锦想要保护自己。 倘若现在的宋濯锦还是孤身一人,大可以像之前宋家逼婚的时候那样一走了之,一去三年不管不问。 但现在不同了。 男人因为有自己在身边,多了太多的顾虑。 他是担心自己成为被人攻击的靶子。 或许在最开始男人娶她做平妻,那样张扬放肆,在自己完美的想象下留个破绽,本就是想要以这样的方式来告知皇帝,自己并无其他越轨心思。 但……通过这段时日,她屡次行走在危险边缘,三番两次差点毙命,到底让男人怕了。 孟丹若内心纠结的厉害。 灭门大仇已经成了她的心魔,每天午夜梦回的时候,她总会梦见阿爹从冰湖里被人捞出来的惨状,阿娘满脸的悲愤,以及妹妹死前的决绝。 她不敢接受宋濯锦,她对男人本身就是带有利用彩色的,可男人对她的真心,一度让她迷茫。 “哎嘿,我一定要成为话本子里面说的那种盖世大侠,以后保护姐姐,不让姐姐受到半点伤害。” 余瑜捏着自己的拳头,轻声发誓。 她认真的模样,让孟丹若神色一滞。 她想起来年少的时候,妹妹刚学会独立刺绣,绣出来的第一件帕子卖了三文钱,给她买了一支木簪。 她说:“姐姐,以后我会更加厉害,我要做首屈一指的绣品大师,买尽天下最好看的珠钗给姐姐。” “我孟葡萄的姐姐那么好看,就该穿金戴银,就该花团锦簇,一生都是富贵路。” 小小的女孩,粉面团子一样。 那些话依然在她脑海之中回荡,可却物是人非。 “姐姐,你怎么……哭了!” 余瑜看着一瞬间脸色苍白下去的孟丹若,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没事,姐姐很期待余瑜长大了保护姐姐的那一天……”孟丹若掩下去心中哀伤,露出来一个甜美的笑脸,刚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见了一道凄厉的哀嚎声音在偏房的位置传来。 “嗷嗷~” 那声音极其古怪,根本不是人类发出的。 “是白玉!” 那小狐狸虽然跟孟丹若最亲,但到了西风院的这段时间,跟它在一起最久的人是余瑜。 “怎么回事?” 孟丹若连披风都顾不上穿,脚步反应的比脑子还快,已经在第一时间跑去声音来源。 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方向是昨夜云清安排宁柔宁欢那两人居住的地方。 莫非,这两个人才入了西风院第一天,就要对白玉不利?刚刚白玉的叫声那么凄厉。 孟丹若心头一阵发紧。 她自小就有个坏毛病,情绪上头的时候心脏便会止不住的抽痛,一股子没由来的烦闷直直往脑门涌,好像要将她所有的理智都驱散。 “你们在干什么!” 终于到了偏房这边,隔着长长的回廊,孟丹若一眼便看见了原本通体雪白毛茸茸的小狐狸,而今正浑身毛发竖起,满身都是献血的站在那二人面前。 余瑜目眦欲裂,大声朝着那两人喊。 “白玉,过来。” 看那宁欢宁柔一脸被吓到的模样,浑身上下都很干净,白玉身上的血肯定是它自己的,孟丹若隐藏在袖中的手抖了又抖。 原本还以对敌姿态的小狐狸,在终于听见了主人的声音以后,猛的朝孟丹若方向扑过来。 “呜呜,呜呜……” 它做了个委屈的表情扑在孟丹若怀里,直到此刻孟丹若才发现小狐狸的惨状,一条后腿不仅断了,嘴巴里还有血一个劲的往外冒,腹部更是裂开的一条很长的血口子,难为它刚刚还能站着! 第一百一十章:白玉,白玉…… “你们混蛋!” “怪不得都说宫里的女人用心险恶,小白玉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们两个心眼儿烂掉的女人了,以至于让你们对它下这么狠的手。” 余瑜也被白玉的状态给吓到了,明明刚刚她去给小狐狸喂食的时候,小家伙还傲娇的不让她抱。 才过去多久啊? 前后甚至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有。 余瑜火气上头,前些日子六安教给她的那些功法反倒是在此刻融会贯通,她一个箭步冲向对面两个人,宁柔宁欢也是练过的,自然不会束手就擒。 宁欢脸上还有些未收敛去的错愕,眼前的一幕让她甚至脑子都有些转不过弯来。 其实她也是在听见动静以后才从屋子里出来的。 “少夫人,这中间或有误会!” 宁柔干了什么她不知道,但她一个只想咸鱼躺的人,什么都没做啊,何况这是她们到宋家的第一天,那小狐狸看着跟然后娘娘身边养的那只差不多,很明显这只小狐狸在西风院的地位仅次于两位主子。 她是脑子昏了头,也不敢去招惹小狐狸。 “误会?” “误会个锤子,先折你一条腿,你再跟我说误会吧!”余瑜在得知了这两个人的存在以后,就已经对这两个从宫里出来的女人很不满。 从宫里出来,就意味着麻烦,就意味着姐姐身边又要多有变故,一个程相宜就足够让姐姐劳心劳神,再多来两个满身都是心眼子的…… 余瑜咬着牙,一脚朝着两人踹去。 孟丹若当然听见了两个人之间的对话,那个宁柔更像是已经被眼前的状况给吓傻了。 她阴沉着脸将全身是血的小狐狸抱起来。 眼白已经被血红占据,整个人都散发着凌厉。 她用自己的帕子给小狐狸捂住伤口,想要用这种方法止血,可一股股往外冒的血染红了帕子,原本绣着兰花的帕子直接成了血色,她根本止不住! 怎么会止不住呢? 怎么会止不住啊! “白玉,白玉……” 孟丹若轻声呼唤着,小狐狸却在看见了孟丹若以后好像看见了救星,终于缓下来那口气,此时此刻倒像是昏过去了一般,一动不动。 感受着小狐狸逐渐流失的生命,一滴眼泪从孟丹若茫然的眼神中掉出来,直接砸在小狐狸鼻子上。 “呜呜……” 怀里的小东西终于有了反应。 还有救! 孟丹若猛的一阵,直接站起身来。 “六安!给我彻查!” 孟丹若声音极其阴郁,她知道昨日开始六安便已经回西风院了,今日出门得时候,她还曾在一处偏见过六安的身影,知道他在巡查整个西风院。 只看眼前这样的情况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小狐狸呜呜叫的实在过于惨淡,孟丹若的整颗心都在抽痛,下一秒六安已经出现在眼前。 “少夫人,不是她们做的。” 六安的话很是笃定。 孟丹若大口喘息了一下,胃口已经淤积在她心中的,怎么样都没有办法疏解出来。 “先给白玉叫府医,你去查怎么回事。” 孟丹若声音冰冷,她当然相信六安的实力,可刚刚那一幕给她的冲击力实在太过于强悍,怕知道此时此刻她也没有办法真正的面对。 “余瑜,回来。” 就下余瑜的脚要踹到宁柔的时候,孟丹若接着又喊了一声,直接制止了她。 “姐姐!” “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且看她们两个这副狼狈的模样,身上还带着功夫,除了她们两个还能是谁在西风院打伤白玉?” 余瑜根本不相信自己六安师傅。 谁知道是不是他担心得罪宫中的那位,故意说出来这样的推脱之词,想要把这件事情化解。 白玉毕竟只是一只小狐狸,比起两条鲜活的人命来说渺小到微不可寻,就像她和爷爷两个普通小百姓比不过程玉耀一般,弱小就是原罪。 “余瑜,去请府医。” 孟丹若并没有停留,已经抱着白玉往回走。 “呜呜……” 小狐狸又呜咽了一声,这回吐的血更多了,它把自己翎前的白毛沾染成一缕一缕的,直接染红了孟丹若素白的衣裳,猩红刺眼的可怕。 它拢共才多大一只,才满月就抱到了孟丹若身边,至今才三个月大而已…… 余瑜咬了咬牙,到底不能违抗孟丹若。 “你们,等着!” 她捏了捏拳头,人已经朝着门外去。 到了正屋门前,孟丹若氤氲在眼眶中的眼泪终于忍不住的掉下来,抬头的瞬间刚好看见已经穿戴整齐的宋濯锦,男人约莫才洗漱完,眼尾还泛着红。 “阿锦,白玉它受了好重的伤,一条腿都断了,府医应该不会给小动物治疗,怎么办,怎么办!” “它吐了好多血,我想帮它止血,可腹部裂开了一条这么长的血痕,若不是它毛毛长一些,连肠子都要掉出来了……” 孟丹若终于忍不住崩溃的哭出声。 她才养了小狐狸两个月啊! “影杀,去营中请钱医师。” 宋濯锦三两步到了孟丹若面前,看见了白玉凄惨的模样以后,瞬间皱紧了眉头。 隐藏在暗处的暗卫,得了命令赶忙离开。 眼下没有办法,孟丹若被宋濯锦护着先进屋去。 “阿若先莫哭,现在只能先逗着白玉,不让它睡过去,你知道的,钱医师是军营里治马最厉害的医师,别的小动物肯定也有一手。” 宋濯锦尽量安抚着情绪焦虑的孟丹若。 孟丹若几乎要将唇咬破,眼泪只是一滴一滴的往外掉,根本说不出话来。 一直等了许久,孟丹若哭的眼睛又红又肿,影杀扛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闪现在孟丹若面前。 老头都六十多岁的人了,哪里经历过这样高强度的奔袭,才被影杀放下,就感觉脑子一阵发昏,若不是在睁开眼的一瞬间就看见了宋濯锦那张脸,他的隔夜饭都差一点儿直接吐出来。 “钱医师,就拜托你了。” 孟丹若将小狐狸放在榻上,知道钱医师治疗的时候不喜欢身边有人。 看了一眼面前的孟丹若和宋濯锦,钱医师没有再多问别的什么,迈着大步走到榻前,在来的路上,影杀已经把事情的经过给他告诉了一下。 走出门,孟丹若担忧的看了一眼房内。 “阿若,白玉会没事的。” 拦着她的肩膀,宋濯锦安慰的开口。 就在此刻,六安已经捆着一个人按到在孟丹若面前,冷声冷气的开口:“少夫人,这才是伤害白玉的元凶巨恶,但……属下怀疑,她并非幕后真凶。” 孟丹若看着面前的人,原本哭的红肿的眼睛中,多了几分错愕。 怎么会是她? 第一百一十一章:是程少夫人 “樱雪?” 孟丹若说话的调子都变了音。 这是她完全没有考虑到的人,刚刚那样的情况下,她考虑过宁柔宁欢,考虑过西风院其他下人,甚至考虑过程相宜,却独独没有考虑过从周夫人身边来的这两个人,一是她们根本不住在西风院,二是这两个人自从昨日被宋濯锦丢出门去以后,昨日她们从宫内回来,下面人说这二人再未回来过。 “阿若,此事恐怕还有牵连。” 有人搬来了座椅,宋濯锦扶着孟丹若坐下。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抖若筛糠,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樱雪,孟丹若指尖收紧。 “谁派你来报复白玉的?说!” 早就请府医回来的余瑜,在得知府医并不会给动物治伤,本就十分暴躁,而今看见凶手,满心满肺的暴躁因子再也克制不住了。 她一把揪起来樱雪的衣领,双目赤红。 “奴婢,奴婢……” 樱雪被比她小了七八岁的余瑜拽着,竟半点挣脱不开钳制,尤其是看见围观在这里的西风院下人,各个怒目圆睁的看着她。 “奴婢自从昨日被大公子给丢出院门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西风院,今日早上也只是想在门口等一等,若是能等到大公子出门来,想求他给奴婢一个。留下来的机会,奴婢不求能够做大公子的姨娘,哪怕只是能在大公子身边伺候,已经是奴婢的福分。” “奴婢甚至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知道因何招惹到了少夫人您,求少夫人给奴婢一个明白。”樱雪哪怕此刻怕的要死,明知这里面的事情根本逃不过去孟丹若的眼,但是这件事情她是绝对不可能将自己背后的人给供出来。 她只能咬紧牙关,坚决不承认。 “你胡说!小狐狸白玉每天都有一条属于它自己的消食路线,最喜欢在西风院附近的小花坛遛弯,今日余瑜姑娘给它喂了食物以后,是我在门口留守的,亲眼瞧见他去了它平常最喜欢去的地方。” “过了没多久我便瞧见你鬼鬼祟祟的跟了过去,原以为你只是路过,没成想你存了这样的险恶心思。”门口的小厮大声反驳。 小狐狸虽然只是个宠物,但通灵气的很,好几次帮了他们大忙,甚至可以帮他们规避掉工作中一些没必要的失误,少夫人更是因为这小狐狸,几次给院内上下赏赐,连这个年节他们西风院的人都比别的院里过得舒坦,私下里他们都喊小狐狸叫小福星。 孟丹若没换衣裳,素白的衣裙上还沾着血,浓郁呛人的血腥味让她混沌的脑袋越发清醒 面对樱雪的推托之词,其实她早就已经预料到。 “樱雪,我劝你最好实话实说。” “我知你有鸿鹄志,但也要找准方向!” “你想做将军的妾室,我不会拦你,西风院上下也不会拦你,能不能得将军的心只看你自己的本事。”孟丹若长长吐了一口气,她的情绪已经平复下去了,只有红肿的眼睛还昭示着她之前的情绪。 “但你万不该来招惹我……” “听说你可以进府是因为你父母双亲都在周夫人名下的庄子上,你娘亲当初在周夫人落水的时候曾经救过她一命,才给你换来了今日登临富贵门的机会,夫人庄子上的事情我确实插不上手,但收拾一个你,甚至用不上我出手。” “你想要争宠,想要得到将军的瞩目,那是你的事情,不管你背后的那个人究竟给了你什么样的好处,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伤及无辜。” 白玉身上的伤一看便知道是被人暴打出来的。 断掉的腿,破开的腹部,孟丹若甚至难以想象那只小狐狸究竟是如何逃出的魔爪。 余瑜掐着樱雪的脖子一点点收力,樱雪脸色涨的通红,嘴巴里面只能挤出来几个破碎的字。 “大公子,求您…救救……” 余瑜施暴,在场所有人都冷眼旁观。 樱雪努力让自己扭头看向宋濯锦,她知道现在唯一能救她的人只有宋濯锦。 可强烈的窒息感让她绝望。 她不能死在这里! “我说!” 樱雪终于松了口。 看着她即将变成猪肝色的脸,孟丹若朝着余瑜摆摆手,示意她先将人松开再说。 樱雪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瘫软在地上。 “是程少夫人!” 果然…… 在听见了这个名字以后,孟丹若眸色幽深。 “咳咳咳,程少夫人让奴婢在那小狐狸必经之路上拦着,用火腿做诱引,给小狐狸套了麻袋。” 樱雪很不想将这些事情说出来,程相宜的手腕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昨天夜里被她找上的时候樱雪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按理来说,现在大公子最宠的人便是这位孟少夫人,就算是自己和翠红两个人被赐给大公子做妾,感觉到威胁的也该是孟少夫人,来找她们的人也该是孟少夫人,怎么也轮不到程玉耀。 “既然你已经对白玉下了这样的毒手,它又是如何出现在宁欢宁柔住的地方的?” 孟丹若沉着脸又问。 “后来也是故意让它离开的,在那处小花园墙角的位置正好有一个小洞是通往偏房,少夫人只告诉了我要重伤白玉,然后带它去那个小洞处,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告诉奴婢。” 樱雪没想到事情会败露的那么快。 六安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甚至还在收拾花园里遗留下来的那个血麻袋,原以为让小狐狸从那个洞里再回西风院去,怎么也不会跟自己扯上关系。 樱雪只感觉心底一片发凉。 “夫君怎么看?” 到此刻,孟丹若连看宋濯锦的时候也多了几分怨气,从樱雪的话中不难看出程相宜的计策。 恐怕从昨天晚上见到宁欢宁柔开始,程相宜便已经在酝酿这个毒计,她不想让宁欢宁柔进府,宋濯锦身边已经有一个自己就够她难受了,她进府三年,至今还没有和宋濯锦圆房,因为先前的事情让她在府内的地位一落千丈。 而今又多出来了四个待定妾室…… 宁欢宁柔偏偏又是皇宫里出来的人,今日宋濯锦迫于皇权将她们带入府中,谁能保证日后宋濯锦不会迫于皇权宠幸了她们。 于是她便想这样一石三鸟。 既能让自己和宁欢宁柔产生裂隙,还能抓住樱雪的把柄,她在赌,赌自己在看见了小狐狸那副惨状以后,会理智全无,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第一百一十二章:他们爱怎么办怎么办 都怪这家伙太能招女人! 孟丹若白了一眼宋濯锦,脸上已经带了怨念。 此番还连累到了白玉,小狐狸在这件事情中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五个人还没有聚集到西风院里呢,就已经出了这档子的事情,倘若按照昨日宋濯锦设想的那样,让这五个人都在西风院儿里打擂,日后自己还不得东一块西一块的,连个全尸也留不下。 “这件事情我去处理。” 宋濯锦并没有因为孟丹若的迁怒而生气,只是眼神愈发的阴冷了几分,连带看樱雪的目光都好像是在看一具尸体一般。 “六安,打断了她的腿,丢夫人院里去” 谁把人给弄回来的这件事情就谁处理。 到底是他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还以为内院之中的这些勾心斗角都不过是小把戏,他在外征战多年,根本没有把这种小把戏放在心上。 不成想,这些人真是疯了。 为了一个没头没脑的宠爱,竟做出虐生的事情。 “公子,大公子饶命!” “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啊!” 樱雪苦苦哀求,若是她被打断了腿再被扔到周夫人院子里,她便没有活下去的命了啊! 周夫人希望她可以勾住大公子,最好能够给大公子顺利生下孩子,可现在她什么都没有做成,还被程相宜给利用了,周夫人只会觉得她蠢笨无能。 只是还不等将这些求饶的话说完,身边那个高大威武的男人便已经直接动脚踩在她的小腿上。 “嘎巴嘎巴” 令人极其牙酸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顷刻之间双腿腿骨已经变形的樱雪,脸色惨白到最后,喉咙里甚至发不出来一丁点儿的声音。 “拖下去。” 宋濯锦嫌恶的看了一眼。 转过头来的瞬间看向孟丹若:“阿若先等等钱医师的消息吧,这件事情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他原以为程相宜不足为惧,可是有了白鹿书院的那件事情以及现在的事情以后,他便知道自己不得不正视起来这个女人。 她虽然总是端着架子,给人一种与世无争的感觉,脑子也总是在关键事情不给力,经常的坑身边人,但……这个女人足够的狠。 不仅对身边的人狠,连她自己也狠。 目光又扫过了站在最后面的宁欢与宁柔,昨夜的时候,他并没有仔细的打量过这两个人,眼下将这两个人放入眼中,才发觉这两个人绝对没有看上去的这么简单。 偏房的事情他并没有亲眼瞧见,但是只看这两个人不紧不慢的态度,哪怕是面对人家的陷害,直到此刻也没有露出太多的情绪,便知晓这两个人绝对不是像皇帝说的那样,只是来做自己的妾室。 并没有去理会这两个人,宋濯锦回过头来又看了一眼孟丹若,看着她通红的双眼,眉心微不可循的皱了一下,而后是来自于心脏的丝丝缕缕抽痛。 没想到这一次回京,他不仅保护不了自己最爱的阿若,如今,甚至护不住一只小狐狸的安危。 往日里他虽然有些恼怒,那只狐狸夺了自己媳妇的瞩目,但同样他心里也明白,自己因为朝堂上的事情不可能整天陪在阿若身边,阿若又因为身体的缘故很难有子嗣,平常陪在她身边的人就只有白玉。 宋濯锦走了。 很快在宜岚院便传来了激烈的冲突声音。 事情闹到最后,连宋御史宋临川和周王两位夫人以及大小姐宋惊鸿都赶了过去,但却依然没有阻止成功宋濯锦将整个宜岚院的下人发卖的动作。 程相宜身边,只剩下了一个鸢儿。 她哭着喊着质问宋濯锦,在他的心里自己比不上孟丹若,如今连一只狐狸也比不上吗? 可等来的只有宋濯锦冷淡的眼神。 她哭了,她闹了,她甚至要自杀,但整个宋家都闹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却仍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只有漫天的大雪淹没了所有。 “大郎,今日你确实太冲动了。” 宋临川气的脸红脖子粗。 昨天在宫宴的事情他也听说了,皇帝赐人他不好说什么,这两个妾室宋濯锦不要也得要,原本他还想过今日一早便劝说一下宋濯锦的。 即便是他真的不喜欢那两个女子,放在府内养着也就算了,又不是真的养不起,至少也要让皇帝的面子上过得去,谁能想到今日一早便出了的事情。 “程相宜说到底是你的发妻,就算是我这个做公爹的,为了我们宋家的颜面以及和程家的关系,白鹿书院的事情你二弟受尽了委屈,也没有办法直接将她赶出门去,你如今此番做法,让程家那边怎么看?” 四大世家如今都快要跟皇权分庭抗礼了。 西郊占地的事情那么严峻,往日里其他贵族圈地占地被曝光出来的时候,最后哪一个不是被皇帝直接抄家流放,再也没有回还的机会了? 偏偏到了程家这边,偏偏轮到程玉耀身上,确实是轻飘飘的断了两条腿,不让再去追究。 宋临川咬着舌尖,只感觉一阵头皮发麻。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后悔当初不应该给宋濯锦娶程相宜为妻,更不应该听周夫人的枕边风。 他只是有些迂腐,又不是不怕死啊! “他们爱怎么办怎么办。” “若有不服之处,他们大可以去陛下面前求一封合离书出来,难道我这保家卫国的大将军要折在这里了?那也着实可笑。” 宋濯锦拂袖而去,只留下宋临川气的跺脚。 “你说你,好好的给他纳什么妾!” 宋临川只好把气撒在周夫人身上:“看你生的好儿子,早晚有一天咱们整个宋家都会断送在他一个人手中,到时候你们就高兴了。” “老爷,可是除夕那天我办这件事情的时候你也在场啊……”那个时候怎么没有见他阻拦? 周夫人委屈的扯手绢。 谁能想到一向体面的儿媳妇竟然是个疯子。 那只狐狸她再不怎么喜欢,那也是淮南王送的,这一次之所以宋家没有阻止成功宋濯锦,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听说今年过节,淮南王还给每一只送出来的小狐狸准备了压岁钱,足以证明他的珍重。 “你……” 宋临川气的捂胸口。 西风院这边,孟丹若在听闻了外面的消息以后,脸上的表情依然淡淡,一直等到屋内的医师走出门来,看见钱医师的笑脸,她才有了些许反应。 “钱大夫,白玉它……” 她嗓音都哑了,若不是身边有人扶了她一把,也许此刻她发软的双腿便支撑不住她的身体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你不一定活过小狐狸 “小狐狸如今才三个月,身上的骨头都稚嫩的很,此番受伤,若非老夫来的及时,也许就要落下终身的残疾了,它腹部的伤倒是没有那么打紧,只是看上去厉害了一些,在受到殴打之前,它应当是还误食了一些毒物,所以才会一个劲儿的口吐鲜血。” 钱医师尽量避免医术用语,以普通人能够听明白的词汇来告知孟丹若此刻小狐狸的真实情况。 “那……” 孟丹若忍不住又红了眼眶,此刻她的眼睛已经肿的如核桃一般,整个人看上去都无比的憔悴。 明知眼前钱医师表情并非那般束手无措的沉重,里面的小狐狸应该当时还有救,但,孟丹若的心脏还是好像被什么人给捏住了一般。 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站在她旁边余瑜帮忙开口询问:“钱先生,您还是快把结果告诉我们吧。” 她也担心的不行,偏偏眼前这个老家伙还卖起了关子,着实可恨。 “小姑娘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钱医师白了余瑜一眼,他跟孟丹若也算是老相识了,当初在军营之中给宋濯锦那匹西域汗血宝马接生的时候,孟丹若还在中间帮过大忙。 这小丫头向来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也不知道她小小年纪到底背负了什么,情愿将那些事情积压在自己心里变成不可磨灭的心魔,也不愿意跟身边的人说一说,这样迟早是会出事儿的。 在军营里三年,钱医师很多次都想跟她聊一聊,就她目前那个身体状况,别说跟大将军长相厮守了,能活过三十岁都是她福大命大,偏偏每一次遇见事情他们之间的交谈便会无限推移。 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见到孟丹若情绪外泄的样子,其实哭一哭对孟丹若这样的身体状况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眼看孟丹若身边那个小辣椒脾气的女孩一点儿都没有尊老爱幼的意思,还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跟自己这把老骨头过招,钱医师瞬间没有了卖关子的性子。 “那小狐狸的外伤都已经处理妥当了,连它断掉的腿都已经给它接好,须知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段时间就让它老老实实的在屋子里待着吧!” 看着面前孟丹若破涕为笑,钱医师撇撇嘴紧接着又道:“不过也先别高兴的太早,那种毒药至今我还没有。分析出来究竟是什么毒药,估摸着是几种毒药混合提炼出来的,若是不尽快给那小家伙配好解药,别的小狐狸平均寿命在10-15年,相当于人类的七八十岁,它……我估计也就能活个五六年了。” 才扬起笑脸的孟丹若,紧接着笑容便僵住了。 一次意外,就这样让小狐狸失去了三分之二的寿命,程相宜弄出来这样的毒药本就是奔着要取小狐狸性命的目的去的。 “解药我会尽快配出来,你平日里也少把自己的情绪积压在心里,小小年纪哪有那么多可以烦忧的,若是真不高兴了,还不知道如何疏解,那就让将军带你去校场上多跑两圈,要不然……你和那小狐狸一比,你还真不一定能活过人家。” 钱医师摆摆手,转身就走。 临走之前留下了自己最真挚的劝慰。 孟丹若长长叹了一口气,她又何尝不知道钱老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未经他人苦,莫劝人善良。 那些东西早就已经刻在了她的骨头里,她抛不开,丢不下,只能一口一口的咽下去。 “先去看看白玉。” 孟丹若抬头的一瞬间正好对上了余瑜担忧的眼神,她朝着对方露出来了一个温婉的笑。 走入屋子内,迎面而来的是一阵血腥味。 有丫鬟自觉去开了窗子通风。 小榻上的白玉腹部以及腿上的毛都被钱老剃掉了,整只狐狸包的像个粽子一般,正安然的熟睡。 “莫要打扰它了,最近都按照钱老说的那样给它弄吃的吧,日后小狐狸身边一定要安排人跟随。” “都说进了朱漆门,赢了铁富贵,其实高门大户内,比沙场上的刀风箭雨还要厉害。” 程相宜,你我之间的仇又多了一笔。 一直等到午后,孟丹若也没有等到宋濯锦回来。 朝中大员都因为年节休沐七日,但宋濯锦这个大将军却没有办法休息,军营之中的很多事情还需要他出面解决,又因为万国朝会的事情,他还需要跟礼部对接京畿安防问题。 听说因为程相宜的时候,宋惊鸿跟宋御史大吵了一架,她逼着宋御史把程相宜放出来,还要求将宋濯锦已经卖掉的那些人给再买回来。 可宋濯锦这一次事情做的很绝,他没有将那些帮着程相宜办坏事的下人直接处死已经很给程家面子了,他下了命令的当时,那些人便已经被人牙子带出京城去,宋御史就算是真的想把那些人再找回来,也要大费周章一番。 更何况,宋临川根本没有想把人找回来。 “你既然这么有本事,你怎么不自己去找你大哥求情?你且看看你大哥能不能理你。” 宋御史一边喝茶,一边看自己老爹在淮北发回家的信件,老爹为了宋家的百年荣耀,为了宋家日后不落一个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都已经这把年纪了,还在外面为他们这些不孝儿孙奔波。 今年甚至连年节都没有在家里过…… 二弟三弟不知道在哪里得到了这个消息,前些日子还往家里寄信件,质问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他哪里还愿意搭理宋惊鸿。 “爹!祖父不在家中,您便是一家之主。” “嫂嫂就算是有千般万般的不好,就算是她再做错了什么事情,好歹也是大哥的结发妻子。” “这件事情即使程家那边没有意见,日后传扬了出去,对大哥的名声终归是不好的。” 宋惊鸿嘴巴撅的老高,她可是宋临川唯一的女儿,也是从小到大被宠起来了,不然也不会养成那样跋扈的性子。 她嘴上说着是为了宋濯锦好,可此刻她求情究竟是为了宋濯锦还是程相宜,宋临川也不是傻子。 “是宜岚院给你递消息了吧?” 宋临川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晴儿,爹很好奇,是不是在你的心里连你爹我和你娘两个人,也比不过一个程相宜?” 第一百一十四章:她竟然被人送了馊饭 站在书案前的宋惊鸿神色一凛。 “爹!” “相宜是我的至交好友,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您也知道小时候她曾经救过我不止一次,三年前若不是我提议的让她嫁入我们家来,也许现在的她会拥有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幸福家庭。” “您和阿娘是我最坚实的靠山,二者之间又怎么可能相提并论?” 宋惊鸿话语之中也带了一些委屈。 “呵,这么说来让她嫁到我们宋家还是委屈她了?你且老实告诉我,三年前你之所以提议让她嫁给你大哥,究竟是你在中间牵媒拉线,还是她早就已经算计好了这件事情?” 听着宋临川的话,宋惊鸿脸色有些发白。 这件事情说到底确实是在程相宜隐晦的告诉了自己,她喜欢宋濯锦以后,才被自己刻意摆在人前的。 在最开始的时候,她只以为那只是一种缘分。 本来她也不想让其他莫名其妙的女人进宋家的门,宋濯锦的未来妻子,可是要成为宋家下一代当家主母的人,她可不想以后有一个陌生的女人做了宋家的主,她日后回门都要有顾虑。 可……联想到这段时间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想到之前孟丹若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程相宜真的能像自己对程相宜那样全心全意么? 当自己遇见麻烦的时候,程相宜总是躲在自己身后默不作声,从前她可以把这个当成程相宜本性高洁,不愿意在这样的事情上浪费感情。 但后来每一次遇上程玉耀的事情,程相宜总是第一个冲出来替程玉耀遮掩,无论是什么事情都会明目张胆的拉偏架,以前宋惊鸿还能告诉自己,毕竟他们两个是姐弟,可如今隔阂已经产生在心中,每每想起来的时候总感觉如跗骨之蛆,痛苦万分。 “我们两家之间的这场联姻本来就是互利共赢的,从来都没有说谁亏欠了谁,他们程家当初知晓要跟我们家联姻的时候,也是欢天喜地的。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大哥有那怪病,在澄清之前,我们家也曾跟他们家说的清楚明白,怎么就亏欠了她?” 宋临川话再度响起,让宋惊鸿浑身一震。 “日后有关于你大哥后院里的事情,你不许再插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也不许再出什么馊主意去针对孟丹若,她既然已经进了我们宋家的门,便是你的嫂嫂,你若是再不听话,今年女学那边你也不用再去了,我会让你娘开始给你物色婆家。” 宋惊鸿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宋临川的书房。 明明天上挂着的太阳那么大,她却感觉不到一丁点儿的温暖,身边忽有疾风刮过,让她浑身一僵。 “筱筱,最近宜岚院那边再来消息,一律不许回应,否则你家小姐就要自身难保了。” 宋惊鸿对自己身边的小丫鬟缓缓开口。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筱筱,瞬间闭上了嘴。 宜岚院那边,程相宜在焦急的等宋惊鸿的消息。 “你确定你把消息已经传递给她身边的丫鬟了?”程相宜皱着眉,状若疯魔。 这才过去了多少时间呀,距离孟丹若进了宋家的门也不过才两个多月而已! 可她已经从云端跌落到尘埃里去。 “奴婢又怎么可能会认错大小姐身边的筱筱,奴婢还把您从前赐给奴婢的那对鎏金镯子一并送给了她,只求她能帮您跟大小姐说说话。” 鸢儿跪在程相宜面前,脸上也有些焦急。 大小姐从来都没有让自家少夫人等过那么长时间,一定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只是从前她身边还能有李嬷嬷和张嬷嬷两个人分担小姐时不时的发疯,可现在整个院子都空了,只剩下了她和主子两个人。 其实直到现在鸢儿也不明白,好好的自家少夫人闲的没事儿去招惹那只狐狸做什么啊! 这件事情她甚至没有跟自己身边下人商量,真不是鸢儿看不起程相宜,就程相宜这脑子,毒辣是足够毒辣,但有勇无谋便是蠢。 从前没有遇上什么挫折的时候,主子永远是那个高高在上,人淡如菊的高岭之花,但只要遇上了像孟丹若这样强劲有脑子的对手,她那脑子就好像萎缩了一般,净干一些损人不利己的勾当。 可现在能有什么办法? 她已经跟程相宜绑死在一条船上。 “少夫人,您还有娘家。” “就算之前在大理寺的时候,家主并没有将您一起带回程家,那也是出于对宋家面子上的考虑,您毕竟已经嫁到了宋家,犯了事情便回娘家多少不合礼数……”鸢儿想了想,又想到一条路。 只是她这话才刚落下,便感觉到自己面前人神色一冷,好像有无数根针朝她扎来! “哼!” 程相宜也知道自己面前能够用的人只有她一个了,便没有在这样的事情上跟鸢儿计较。 “继续说。” 那一巴掌竟然没有落在自己脸上,鸢儿还有些意外,不过她并没有敢继续犹豫,又道:“但现在大公子明显是对您不尊重至极,您就算和家主之间有了嫌隙,您也是家主的亲生女儿,您如今在婆家受了欺负,自然要跟娘家告状。” 程相宜一个人抗衡不过宋家,那让程家也来呢? “更何况,二公子也不会眼睁睁的瞧着您这样受欺负,那只狐狸说到底不过是只畜生,您瞧着它不顺眼了,想要将它给打死,也是它的福分。” “如今大公子为了这么一只狐狸大动干戈,本就是对您,对程家的不尊重。” 外面冷风凄凄,鸢儿额头却冒出了汗。 过了良久,面前的人才缓缓开口:“你说的确实有些道理,我记得后院还有一些跟家里传信的鸽子,等会儿我会亲自给父亲写信。” “当当当”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紧闭的门被人在外面敲响。 鸢儿旋即站起身来去开门。 “今日的晚膳。” 门才打开了一条缝,便有人将一个食盒推了进来,接着又把门给拽了过去,在外面锁住。 鸢儿敢怒不敢言,但还是将沉重的食盒提起来,走进屋子内,跟程相宜开口:“少夫人,外面的人送来了饭,您现在可要用膳?” 都已经沦落到与阶下囚无异的程相宜,该摆的那些谱却依然还摆着。 “布菜吧。” 鸢儿听话的打开食盒。 难闻的味道在食盒里传出来,一股子怪味弥漫了整个房间,都怪这食盒密封性太好了,否则这样的东西鸢儿根本不可能拿到程相宜面前来。 鸢儿脸色一阵青白。 “呕!” 程相宜先是一皱眉,紧接着受不了的一阵干呕。 哪里还能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竟然被人送了馊饭! 第一百一十五章:挨罚 “那些人安敢如此?” 等到鸢儿将东西收拾出去,又给房间内开了窗子通风,程相宜才脸色铁青的开口。 “少夫人,下面的那些人肯定是不敢这样对您的,但……您如今失势,保不准就是上面的人在指使,这宋家有人巴不得您出事。” 鸢儿脸色也一阵青一阵白。 那食盒里放着的菜也不知道放了究竟有多久,盘子上密密麻麻的绿毛,还有可疑的生物在动。 她身为程相宜的贴身丫鬟,从前出门在外的时候比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姐还要体面,哪里见过这么恶心人的东西,刚刚程相宜只是闻到了味道便受不住的干呕,她刚刚可是直接用手去碰了。 鸢儿这会已经洗了好几遍手,却还是感觉自己手上不干净,偏偏又没有办法舍下程相宜离开。 “少夫人,您必须要振作起来了呀。” “您若是再顾念着您的面子,不愿意向程家求援,奴婢一个丫鬟不打紧,您可是程家最尊贵的大小姐,今日他们敢让您吃馊饭,来日这宋家根本就不会有您的一席之地了。” 鸢儿眼眶通红,满目都是疮痍。 原本内心还有些动摇的程相宜,嗅着屋子内依然还残留的臭味,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向程家求援。 …… 外面的事情孟丹若一概不知。 现在的她,即便是知道这些事情恐怕也不会说什么,第二日一早,听着下面人来汇报,孟丹若微微皱了眉心。 “给宜岚院送去的是馊饭?谁的主意!” 孟丹若脸色有些冷凝,战胜程相宜的方法有很多种,让她身败名裂,让她死无葬身之地,这两个念头一直都在孟丹若的脑海之中交替盘旋。 但她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折辱程相宜。 给程相宜喂馊饭有什么解恨的,她更想做的是逼着程玉耀吃馊饭,让程相宜眼睁睁瞧着却无能为力。 “姐姐,是我的主意……” 低着头站在孟丹若面前的余瑜,撅着嘴巴。 “嫂嫂,不关余瑜的事,是我的主意!是我看不惯她满肚的坏心思,害了我之后还这么不消停,又来害了白玉,嫂嫂,我气不过!” 宋濯缨也跟余瑜站在一起,两个小的表情如出一辙,都不认为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做错了。 孟丹若太阳穴的位置猛的一疼。 有些无奈的看着面前两个人,知晓他们也是气很了,想要给小狐狸报仇,压抑了太久。 但他们两个才几岁? 孟丹若不想让他们这么早的接触成年人的黑暗。 “行了,余瑜回去罚抄十遍《论语》,缨儿回去罚抄十遍《中庸》,这件事情谁也不许再提了。” 事情既然都已经做了,想必那边一定会把这个问题赖在自己身上,本来这件事情就跟两个小的没有关系,是她和程相宜之间的恩恩怨怨,孟丹若谁愿意替他们两个将这黑锅给背下来。 可这为人处事的道理,必须让他们两个长记性。 余瑜没敢反驳孟丹若,她自己知道这件事情做的不对,最后悔的就是在做这件事情之前没有跟姐姐商量商量再做行动,更担心的是因为自己的莽撞,后续给姐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宋濯缨却并没有直接离开。 “缨儿不服?” 孟丹若并没有因此而生气,他早就料到了这个小家伙会不服,于是抬着头看向已经十一岁的少年。 “嫂嫂,我就是不明白,明明是那个人先不仁不义的,为什么我才对她做出来了这么点儿微不足道的反击,她顶多饿一顿肚子,根本不可能将那坏掉的饭给吃下去,为何嫂嫂还是要罚我?” 抄写课本这种事情宋濯缨不是不愿意做,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礼尚往来的事情,怎么这件事情由他做出来的时候就是错的? “缨儿,你过来。” 这些日子这个孩子在她身边,其实她早就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她同情宋濯缨的遭遇,也对这个孩子感到怜悯,更对他与生俱来的文学天赋抱有极高的赞叹之心,但再怎么厉害的人,他现在依然还只是一个孩子。 正处在一个对是非认知非常混乱的时期,旁人在这个时候身边有父母亲人的指导,父亲会以身作则,母亲会悉心呵护,偏偏这两种,都是宋濯缨欠缺的。 孟丹若伸手将自己温暖的手掌抚在少年的额间。 冰凉细腻的额头在接触到那刹那的温暖时,让少年原本就有些单薄的身子,微微抖动了一下。 孟丹若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嫂嫂知道缨儿过不去那个坎,但缨儿可曾想过自己如今才几岁,距离你弱冠满打满算还有十年,你的前程还有无限可能,又怎么能将自己的一切葬送在这里?” “嫂嫂不想给你说那些大道理,你是白鹿书院出来的精英学子,是被誉为天才的文曲星,嫂嫂年少的时候只来得及跟村中的秀才识过几个字,后来连自己的名字都是你哥哥教我写的。” “但嫂嫂想说,缨儿是我这些年见过的孩子之中最富有天分的人,嫂嫂不想给你压力,说那些让你必须高官厚禄的话,但我希望你可以余生问心无愧。” “文官这条路,并不比武将顺遂,缨儿生来就比别的孩子敦厚温顺,嫂嫂希望你永远可以保持初心,往后余生都不被阴谋算计迷了眼睛。” 女子谆谆的教诲,让宋濯缨下意识扭过脸去。 眼泪被他用手指摸掉,可不知为何越抹越多。 “嫂嫂,你明白了,日后我再不会做这种事情了,也绝不会再让嫂嫂替我担忧。” 十一岁的少年,身姿挺拔,已经可以窥见日后风采,今时他平淡的留下这么一言,往后岁月就真的再也没有让孟丹若在这方面操过心。 “阿若,你教导的缨儿很好。” 男人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眉宇之间还带着疲倦。 他从后面抱住了孟丹若的肩膀,脸上的劳累之色再也掩藏不住,索性将自己的脑袋抵在孟丹若的发顶,用下巴蹭着孟丹若的发丝。 “阿若,让我抱你一会,一会就好!” 第一百一十六章:来自宋家的飞鸽传书 “是程家那边找将军麻烦了吗?” 女子声音轻柔,好像能抚平身上的所有疲惫。 宋家并非一块铁桶,今日发生的事情指定会传到程家去的,能让宋濯锦如此疲倦,显然这件事情的影响结果是不好处理的。 “终归不过还是那些事情,我让他们直接来府中将人给接走,他们还不愿意,隔三差五的就要出来蹦跶一下,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宋濯锦紧闭着的眼睛连动都没有动。 他就好像在谈论别人的事情,语气神态都自然到了极致,唯有孟丹若忽然变沉的发顶,能感受到一丝有关于面前男人的情绪波动。 “会好的,肯定会好的。” 孟丹若似喃喃的自语着,也不知是在安慰谁。 等到月上柳梢,熄了灯,宋濯锦睡沉,原本躺在他身边的孟丹若,突兀的睁开了眼睛。 漆黑的夜幕之下,孟丹若甚至都没有借着烛火,就那样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在窗边站定。 窗外也是一片漆黑,就在这个时候,原本紧闭的窗子却突然从外面打开了一条缝。 一张白色的字条突兀的出现在窗户缝隙间,孟丹若伸手将东西攥在自己手心里,披上衣服走到了外间,那里还亮着一盏灯火。 …… 次日一早。 鸽子咕咕叫的声音吵醒了正在熟睡的程玉耀。 这些日子因为腿被打折的缘故,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更因为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厮竟然给自己招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对到他身边伺候的那些下人,非打即骂,他怀疑所有靠近他的人都是心怀不轨。 “混账!昨夜谁值的班,给爷滚进来!” 被吵醒的程玉耀刚睁开眼睛第一感觉便是两条腿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这段时间他都睡不好,别说出去花天酒地,便是食欲都没有剩下几分。 眼下他才睡了几个时辰? 这群该死的混蛋,明知道他最近睡眠差,竟然还敢让这些乱七八糟的动静来招惹他。 “二公子息怒!昨夜是奴才留守。” 一个年轻的小厮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稚嫩的脸庞上全是恐慌,他话音才刚落下,一个瓷枕便迎面丢来,直接砸在他的肩膀上,掉落地面发出咚的一声。 小厮单薄的身体顷刻之间被砸倒,他闷哼了一声,只感觉半个身子都要被砸碎了,却完全不敢发出一声痛呼,咬着牙关再度跪直。 “咕咕咕” 门外鸽子的叫声更甚了几分。 更像是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上浇了一层油。 “还不把那东西赶走!” “不,将那鸽子给我拔毛炖了喂狗。” 程玉耀神态癫狂,受伤的这段时间他的情绪早就已经不堪重负,手段也越发残忍恐怖。 “二公子,这个鸽子是大小姐从宋家发来的。” 门外再度传来一个声响,一个嬷嬷捧着鸽子进门来,脸上全部都是担忧。 她的程玉耀的奶嬷嬷,在程玉耀受伤的这段时间里,她是难得没有被折磨过的人。 原本还要继续发作的程玉耀神色一禀。 姐姐发来的消息? 眼瞧着面前的二公子情绪由暴怒转变为阴翳,奶嬷嬷对着还跪在面前的那个小厮使了眼色,让他先下去,免得等会再遭了殃。 小厮连忙离开。 奶嬷嬷从鸽子腿上的信筒中摸出来一张字条,上面倒是并没有写很多字,程相宜简要的描述了一下自己此刻的处境,就已经足够让程玉耀发疯。 “该死宋濯锦,该是孟丹若,该死宋家!” “他们安敢如此对我姐姐?” “那是我们程家的大小姐,自小金尊玉贵的养着,含着金汤匙出生,他们竟然敢给她送馊饭。” 看着纸条上隐隐还有被水渍晕开的墨迹,程玉耀一时心如刀绞,白鹿书院的那件事情本就是他连累了姐姐,他恨自己的无能,恨宋濯锦在知道事情真相以后的决绝,他好歹是姐姐的夫君啊,竟然在这样的事情上半点情面都没留。 如今看见姐姐求救的这张字条,因为孟丹若的一只狐狸,畜生而已,宋濯锦竟然就敢将姐姐身边的下人都卖掉,还把姐姐给关起来。 “啊啊啊啊!” 程玉耀一阵暴虐的嘶吼着。 双腿上传来的疼痛让他痛不欲生,可眼下的消息,又让他感觉心脏漏了半拍,眼前发黑。 “这是怎么了,耀儿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温柔缱绻又带了几分焦虑的声音在外间传来,程玉耀第一时间就听出来了,这道声音来自于自己母亲程夫人,他立即大声呼喊。 “娘,阿娘,你快来啊!” “救救我姐姐吧,让我爹快去宋家救我姐姐啊!那宋家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宋濯锦要害死我姐姐!” “因为一个畜生,他就教唆下人让我姐姐吃馊饭,我姐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当初在大理寺的公堂上,被打断双腿的时候程玉耀都没有哭,叫嚣着要等以后报复回来。 可眼下在看见了这封信以后,在听见了母亲的声音,他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悔恨已经弥漫住了他整颗心,他怎么能连累阿姐沦落到这种程度,不过他悔恨的也仅仅只是自己,连累到了程相宜而已,对于圈地逼死百姓,对于在白鹿书院色心大发毁了姑娘清白,哪怕时至今日,他依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只恨自己做的还不够干净,当初就应该将这些涉事之人全部抹除,也免得自己现在难做。 程夫人已经进了房间。 在看完了字条以后,脸色也难看到了极致。 奶嬷嬷适时离开,将空间留给了母子二人。 “阿娘,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都怪我连累了姐姐,都怪我不争气,事情做的还不够绝。” 程玉耀伸手抹了一把眼泪,脸上满是愤恨。 “娘的乖宝啊,这样的事情怎么能怪你?” “分明是那群贱民,不识好歹,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你姐姐向来是个要强的,如今既然选择飞鸽传书来给我们送信,证明他如今的日子已经完全过不下去了。” 程夫人眼底浮现一抹阴冷。 “咱们,得帮一帮你姐姐,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宋家难熬下去,之前的路子是我们走错了,宋濯锦根本就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想要获取他的真心,恐怕比登天还难,得不到,便只能毁掉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别慌别慌,有阿娘在呢 抚摸着程玉耀的发丝,程夫人语气越发阴沉。 “阿娘,我也想帮一帮姐姐。” 程玉耀察觉到了母亲要亲自下场搞孟丹若,嘴角露出来了一个残忍又邪恶的笑。 “原以为那个女人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谁能想到她进京的这段日子,还真让她成了气候。” 程夫人能坐稳程家主母的位置,手段可并不是程相宜可以比拟的,她老谋深算这么多年,让程家主后宅只剩下她一个,对自己可谓自信到了极致。 前段时间的那些事情,她最开始的时候也曾经怀疑过是宋濯锦早就已经将这件事情怀疑到他们程家身上,所以还要纠缠这么长时间,无非是对他们程家还有情义,自己女儿好歹也是他的妻子。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考量,程夫人发现自己大错特错,她一直都忽略了站在宋濯锦身后的那个孟丹若。 两次公主府之行,自己女儿都没有得到好。 果然有女儿娇生惯养,心思单纯的缘故,一次又一次的沉不住气被人家激怒,但也证明了孟丹若绝对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这个女人心思深沉的可怕。 “前段时间你姐姐回府的时候,还曾劝过她和那个女人搞好关系,如今最要紧的是先一步生下宋濯锦的嫡长子,如今看来这个决定从始至终都是错的,要想真的挽回一切,只有毁了那个女人。” 程玉耀听着程夫人的话,认同的点了点头。 “在最开始的时候我就说把那个女人给弄死,是你们说不能动她,动她就相当于跟宋濯锦撕破脸皮。”其实早在白鹿书院的事情嫁祸到宋濯缨身上的时候,他们就应该想到他们和宋濯锦善不了。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的傻儿子。” “陛下出手了啊!” “陛下赐给他的那两个妾室,足以证明,在陛下的心里他宋濯锦也不是那么的无可替代,他们君臣之间同样也是有着隔阂的。” “倘若此刻他在和我们程家彻底撕破脸皮,你觉得宋濯锦还能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吗?世家与皇权他总要倚仗一边,两边若是都得罪……宋濯锦也不是傻子,一个孟丹若而已,怎么可以比宋家重要?” 程夫人若不是屈居于内宅,也该是个厉害的政客,只是碍于自己世家女的身份,她没办法走到前朝展露自己的锋芒野心,只能站在程家主身后做他的军师,这么多年程家很多重大决策背后都有她的影子。 只是最让程夫人可惜的是,她所生的这一儿一女,谁也没有继承她毒辣刁钻的分析力。 “可是……” 程玉耀显然到了这种时候脑子就有些不够用了。 他还是不太明白母亲说的。 虽然最近一段时间宋家的风头确实很强劲,那也只能证明宋家圣眷正浓,完全看不出来宋家跟陛下之间的关系已经出现裂隙了呀。 “别忘了还有首辅宋应翰。” “他已经是一国首辅,朝堂上半数大臣都是他的门生,可是你也看见了,这一次连年节这样的大日子,他都没有来得及回来,真的是淮北雪灾严峻么还是他根本不能回来,谁有知道呢。” 程夫人为了培养程玉耀这块扶不上墙的烂泥也是煞费苦心,她苦心孤诣的给程玉耀分析,但凡儿子能学到她和夫君的一半心计,日后程家交付到儿子手上的时候,她也就不用再担心程家百年。 可惜,面前的程玉耀是块烂的不能再烂的朽木。 “哎呀,儿子就知道有娘亲在万事顺意,管他什么局势不局势的,儿子现在只要想到宋濯锦和孟丹若这对狗男女会倒霉,就心情顺畅。” 程玉耀这幅没心眼的模样,让程夫人一阵错愕。 原本还想继续给他分析分析眼下的情况,可在听完他的话以后,瞬间又没有了心思。 她努力的告诫自己,玉耀如今到底还是年纪太小,日后自己还有的机会教他,可是在她刻意忽略的内心深处,其实也早已明白程玉耀的无能。 “阿娘,你想怎么整治孟丹若?” “找人绑架了她,还是直接买通杀手要她的命?不如把她毁了容貌,卖去最下贱的窑子如何?我要她身败名裂,今生今世都难以从泥泞中爬出来,我要让她明白,泥腿子永远都应该活在烂泥里。” 提起这些的时候,程玉耀显然更兴奋了。 阴狠毒辣有余,而计谋智力不足。 程夫人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这个不急,你姐姐在程家一时三刻还不会有生命危险,这段时间你好好的在屋子内养伤,寻常时候孟丹若被宋濯锦保护的跟眼珠子一样,咱们想要在宋家成事,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只能让她自己走出来。” 程玉耀呆了呆,还是没有懂程夫人的意思:“自己走出来?孟丹若没那么听话吧?” “唉。”一口淤积在心里的浊气到底被程夫人给吐了出来,无奈的解释:“前些日子二房那个小子出使海域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什么海域外的公主,更是带回来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那不是万国会在既么,陛下感念他的功绩,要给他封爵,你二婶可高兴了,这两天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再过两天要在府内办宴会,到时候不怕孟丹若不来。” “什么?封爵?就程玉林那个怂玩意?” 向来都比自己在族内被主老高看一眼的那位堂哥如今竟然还要被封爵,这个消息比杀了程玉耀还难受,尤其是他现在腿断了,什么也做不了。 那个下贱东西从小就喜欢抢自己的风头,如今突然间被封了爵,日后这程家继承人的身份,不会就要被这个贱东西给抢走了吧? “别慌,别慌,有阿娘在呢。” …… “程家送来的请柬?两日后的宴会啊~” “不去!” 孟丹若把放在自己面前的请柬往外推了推。 “跟两位夫人说,这几日我身体不适,既然是姐姐娘家的好消息,理应让姐姐自己去,我一个外人越俎代庖,两家人脸上谁都不好看。” 第一百一十八章:公主求上门 程家的好消息,孟丹若可不爱听。 今日初三,两天后正是初五迎财神的日子。 她可不想在这样的好日子去碰一鼻子灰。 孟丹若少见了耍了脾气,将放在自己面前的请柬索性又丢回到自己面前的那个婆子怀里。 这个婆子是王夫人那边的人,约莫王夫人也是不愿意搭理程相宜那摊子事情,反正宋濯锦又不是她的亲生儿子,所以故意把这事儿推到了孟丹若面前来。 “少夫人,求您莫要为难奴才呀。” 那婆子跪在地上欲哭无泪。 这样的话孟丹若说一说也就算了,她若真的把这话原模原样的搬回到王夫人面前去,倒霉起来就该是她自己的问题了。 “谁为难谁啊!” “前些日子因为她程相宜,我的爱宠差点没了性命,现在她娘家弟弟要封爵,对他们程家来说是个大好消息,关我什么事?” 没得上前去吐两口口水都是孟丹若素质高。 “再说了,我一个平妻,这样的事情就算轮也轮不到我出面吧,这样吧嬷嬷,我也不为难你,拿着请柬站在门口去等你们大公子,反正他是程家的女婿,他的妻弟封爵,他也该去贺贺喜。” 孟丹若继续撇嘴,堂弟也是妻弟,反正姓程的她都没有好感,除非程家接下来是抄家灭族邀请她过去看笑话,否则,休想让她移步。 泥人还有三分泥性,真当她没脾气? “阿若,隔着远远的就听见你骂街了,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这样生气?” 听到熟悉的声音,孟丹若神色一滞。 来人竟然是微服出巡的大长公主容安…… 她少有露出自己真性情的时候,谁能想到难得闹一次脾气,竟然还被容安瞧见了。 大长公主身边还跟着宋濯缨,小小少年脸颊涨红,显然是被容安“胁迫”着带路的,所以容安才会畅通无阻的走到这里,而孟丹若没得到通报。 “参见……” 孟丹若急急忙忙起身要行礼,却被已经进来的容安直接扶住了手腕,并没有让她弯下腰去。 “好啦,先让她下去吧,我今日特意便装来寻你,甚至没有惊动其他人,本就是不想暴露身份,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在京城之中十分敏感。” 容安目光灼灼,满含坚毅。 她虽然是人人都尊敬的大长公主,但是在京城之中却没有两个知心好友,之所以能跟孟丹若看顺了眼,也是因为孟丹若从来不属于京城。 她虽然与孟丹若之间差了将近十岁,却从这个惯会演戏伪装自己的小狐狸身上,看见了早就已经离自己远去的那份真实。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是宋濯锦的挚爱。 所以,她愿意相信孟丹若。 “好了,还不快下去。” 孟丹若瞥了一眼还在旁边站着的那个嬷嬷,冲着云清使眼色,云清顿时心领神会。 眼下的状况,绝对不能让这个嬷嬷给王夫人汇报,她必须要警告一番。 “既然嫂嫂和大……姐姐有事情要谈,那濯缨也先告退了。”宋濯缨是个有眼力见的孩子。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的那十遍中庸还没有抄写完毕!若不是容安大长公主派人来通知他去带路,此刻他还应该在自己的屋子里抄写。 “若真的写累了,也带着余瑜一起歇歇。” 孟丹若无奈的开口叮嘱。 这孩子就一个毛病,太过于较真。 她也明白,若非是有人给他通信去门口接人,宋濯缨是绝对不可能离开的。 等到屋内寂静,容安也没有留人陪同。 孟丹若很感激当时在宫宴上的时候,容安冒着那么大的风险,还愿意替她和宋濯锦说话。 亲手为面前的长公主殿下斟满一杯茶水,孟丹若坐在下方的位置,抬头看向脸上笑意已经减淡的容安,斟酌了片刻开口道:“殿下此番前来是否也是为了程家要办宴席的事情而来?” 她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事情了。 前脚成家刚送来了请柬,后脚容安便屈尊降贵亲自前来,世上根本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早就知晓你聪慧,本宫到底还是看轻了你几分。”容安笑的有些勉强,看来她猜对了。 孟丹若不动声色的端起茶水来抿了一口,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静静的等容安先开口。 “此番我乔装起来,正是为了程家宴会一事。” “考虑到你与程相宜之间的关系,听说前两日她还为了自己的私欲差点害死淮南王送你的那只小狐狸,我便料定了你肯定不会去这次宴会。” 容安长吐了一口气,娓娓道来。 只是她这话才刚落下,孟丹若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前两日白玉受伤,府内虽然闹得鸡犬不宁,发卖下人的时候也是声势浩大,但具体的缘由外面的人口从未知晓,只是说这批下人做错了事被连坐了而已,大长公主竟然连各种细节都知道。 “你也不必诧异这件事情,我自有我的办法。” “但是阿若,这次前来,我想求你去赴宴。” 容安像是猜到了她的疑惑,可下一句却让孟丹若大惊失色,连忙站起身来。 “殿下,您……” 向来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何曾求过人。 孟丹若确实不畏王权,却惜命。 就算是面前的这位公主将她当成至交,感念她将白鹿书院的真相归还给忆椿,孟丹若依然不敢托大。 瞧瞧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容安原本还有些肃穆的神色顿时一缓,她就知道这个孟丹若是知好歹的。 有些人听她用上求这个字,恨不得立即端起自己的架子来,就等着自己去求。 偏偏到了孟丹若这里…… 就在这么一刻,大长公主就知道自己找对了人。 “你先听完我说的,再决定也不迟。” 容安示意她先坐再说。 孟丹若犹豫了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殿下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阿若自然愿意相助,但殿下也知道我和程家人的关系不好,这宴会我若是去了,还不知要发生什么样无法挽回的事情。” 真不是她觉得自己多重要,而是她早就已经明白了程家人是什么人,程家的大房二房之间并不和谐,她若是去了,指定会成为程夫人手中的棋子。 第一百一十九章:容安大长公主的承诺 容安到底也明白这件事情是自己强人所难。 “我何尝不知这其中的道理,只是程家大房仗着世家如今的阵势,欺辱到我面前,即便是从前的事情,父皇已经对我一通教训,但是隐藏在真相之下的那些怒火,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让我咽下去。”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容安眼睛都红了。 程玉耀那个烂人,毁了亿椿一生。 她犹豫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把真相告知面前人。 “亿椿死了!” 尊贵又自傲的公主殿下在说出来这四个字的时候,原本发红的眼眶之中终于有眼泪滚滚而下。 还想继续拒绝的孟丹若,眼神骤然呆滞。 她失声的开口:“怎么会!” 那日真相大白了以后,听宋濯锦说,虽然亿椿情绪上还有些不稳定,但皇帝为了安抚她,也为了安抚容安,曾赐下大批的赏赐,还要在十五团圆节以后,找个由头册封亿椿做县主。 虽然第一次见到亿椿的时候,她们之间的那次相见并不是多么的愉快,但是她能够理解亿椿的心情。 清白无缘无故被夺,还要看着仇人畅快,这样的痛她比任何人都能够理解亿椿。 她和亿椿之间并没有直接冲突。 想到那瓶自己从未用过的胭脂,那瓶加了马麝本想害自己的毒物,最后在第二日,那个女子到底是不忍残害无辜,又派人来告知她真相。 孟丹若心脏的位置无故一痛。 那不仅仅是对亿椿的同情,更是对她自己这样小人物的唇亡齿寒,他们的冤屈好像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去报,只能苦苦隐忍,最后化为泡影。 “亿椿不仅仅是我的侍女。” “当初天下大乱,父皇抛下我们兄妹独自逃出京城,太子哥哥为了保护我引开叛军,是八岁的亿椿背着我找到了一处下水沟躲了三天三夜。在没有水,没有食物的情况之下,是她割开了自己的手腕,以血代水,让我活了下来。” “这件事情是我错了,我以为所有的事情都顺从着她,帮她女扮男装去追寻自己的幸福,我就可以报答她这一生一世的恩情,却没有想到,正是因为我的这份纵容,才是真正的害了她。” 孟丹若眼眶发热,却没有半点方法。 连皇室公主都对那一家人无措,甚至连复仇抖只能这样隐忍着,自己……真的可以报仇成功吗? 在某一个瞬间里,孟丹若甚至对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事情产生了怀疑。 但是很快她又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明的报仇不行,就来暗的,总有一天她要将整个程家覆灭,她要她们死无葬身之地。 “公主殿下想要如何?” 孟丹若的声音渐渐的平复了下去。 只是她情绪转变的这么快,反倒是让面前还陷在痛苦情绪之中的容安愣了一下。 “我想要程家大房死!” “世家之中也不见得就是那么和睦的,父皇为了稳定江山,不得不和他们虚与委蛇,但是我这个做公主的却没有那么多顾虑。” “我不怕这,也不怕那,我只怕午夜梦回的时候看见那些往死的人挨个站在我的床前,泪眼模糊的质问我,为何时至今日都没有为他们复仇成功。” 咽下所有苦难,将自己的腰板挺的直直的。 大周最尊贵的大长公主,依然还是高不可攀。 “此番去赴宴,我需要你全权配合我。” “程家二房此番儿子封爵,据说那位二房太太已经在程夫人面前嚣张了许久,据我所知,这一次你若是去了程家,一定会被程夫人利用对付二房。” “本宫也不需要你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此番前来也只是想要提前告知你一下,确定你确实会去赴宴,介时,让宋濯锦在暗处让人保护好你。” 容安长长的吐出来一口气。 又将自己的计划全权告知孟丹若。 至于到时候程夫人会出什么阴招,就需要孟丹若自己机灵一点,随机应变了。 “阿若,此番你若是助我成功,来日本宫与你义结金兰,共享公主之位,若本宫能得偿所愿,你的余生便由本公主负责。” “而且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些话,本宫从来都没有开玩笑,你若是觉得宋濯锦并不是良配,或者日后过腻了这种日子,本宫也可以送你一份自由。” 这个允诺不可谓不重了。 孟丹若也收敛起来了自己的情绪,郑重点点头。 送容安离开以后,孟丹若看着有些阴沉的天空,小声的对旁边的云清道:“要变天了。” 容安的那句得偿所愿,让她很在意。 皇帝确实有很多儿子,但他丢了那个最成器,最适合做储君的那个! 天下人人都知道容安大长公主生性风流,府中的男宠多不胜数,她的风流韵事家喻户晓,可是隐藏在这份风流名声之下的刀光剑影,无人得知。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害怕容安直接说让自己陪着她去举大事! 哎,京城这一亩三分地,到底太难耕了。 “那个刘婆子可曾放走了?” 孟丹若回过头去又问云清。 “没,知晓少夫人事后可能还要找她,奴婢便把她留了下来,正在小间里等您消息。” 云清摇摇头开口。 “将那份请柬拿过来吧,让她管好自己的嘴,倘若我在别处知晓了今日发生的事情,她就去阎王殿里报道吧。”孟丹若语气轻飘飘的,落在人耳朵里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恐怖。 这是云清第一次在她身上感觉到这样的气息。 厚重,磅礴,满是压迫。 “奴婢知晓。” 进了房间的门,桌子上放着的那盏茶已经凉透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却坐在刚刚孟丹若坐的地方,手中拈着茶杯,神色阴翳。 孟丹若心跳突然漏了半拍,紧接着是一阵无法言喻的头皮发麻。 宋濯锦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她和容安之间的谈话,他又听见了多少? “阿若,过来。” 男人将自己手中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脸上带着孟丹若陌生的表情看向女子。 孟丹若的腿,不争气的抖了一下。 脸上扬起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阿锦,刚刚那些话,你都听见了呀……” 第一百二十章: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男人并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幽深。 孟丹若笑的更加勉强,看向宋濯锦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不好意思,她一点点朝着男人的方向磨蹭,一直等到了只剩下跟男人之间的距离还有一臂的时候,男人忽然伸了手过来。 “啊!” 孟丹若毫无防备之下,身形一晃,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摔了的时候,身子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以为这是虚惊一场。 那口浊气都还没有吐出来。 下巴!毫无征兆的被人捏住。 让她都还没放松下去的身体再度处于紧绷状态,半边身子都麻掉了。 “阿锦,我……” 孟丹若想要跟他解释刚刚的状况,可一只冰凉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宋濯锦将头贴在她的发顶,声音异常冷静。 “阿若,别说话。” 男人的呼吸扫过她的发丝,让孟丹若神色一禀。 也不知道被男人抱了多久。 直到孟丹若的腿都以为撑的时间太久麻到发疼,男人才将她横抱到怀里,以抱婴儿的姿态,缓缓将自己的视线挪到远方。 他的心跳很快,像极了一声接着一声的擂鼓。 “阿若,千万别离开我,好不好?” 男人喑哑的声音好似在祈求。 这已经不是孟丹若第一次听见男人这样跟她说过了,心脏在一瞬间好像被人用力攥住了一般。 “因为我也不知道如果你不告而别,我会做出来什么事情,也许会杀许多无辜人,也许我也会死。” 孟丹若的舌尖抵着上颚,听着男人的话,脑海之中的那种眩晕感更严重了几分,让她下意识的伸手将自己的胳膊搭在了男人的脖颈间。 看样子容安跟她说的那些话,男人全都听见了。 他毕竟武功高强,自己与容安又都不会武功,没有察觉到男人的偷听也实属正常。 “我怎么会离开你呢。” 千般万般的狡辩在孟丹若喉咙间打了一个转,然后只画成了这一句,面对这样的宋濯锦她实在不愿意有欺瞒的心思,可…… 孟丹若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儿女情长。 她反而比大多数的时候还要冷静,她本身就是带着复仇的执念来到的宋濯锦身边,一旦她的目的最终曝光在人前,也许第一个想要弄死她的人就是宋濯锦,她不能赌,也没有办法去赌。 “那明日的程家宴会,阿若可以不可以不去?” 男人已经回过头来,一双发红的眸子死死看着孟丹若,不等她应答,男人便自顾自的开口:“那程家宴会就是一池浑水,阿若即便是去了也无济于事,既然已经知道程夫人在那样的情况下指定要搞事情,要来害阿若,阿若为什么还非要飞蛾扑火?” 万一,他说万一他没来得及救人怎么办? 男人眼底带着希冀,孟丹若知道他肯定在等自己向从前那样对他说一句,将军说不去,我便不去。 但现在,她注定不能如他所愿了。 她没办法说出来那话。 她已经答应了容安,她同样也要程家自取灭亡,这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她不能这样轻飘飘的放弃,否则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机会。 “好,我知道了。” 宋濯锦生气了。 他将孟丹若从自己怀里放下,将她妥善的安置在座椅上,留下这句话,眼神冷淡的离开房间。 云清拿着请柬进门的时候还差点撞到人。 “将军安!” 她给宋濯锦请安,男人连理都未理。 眼睛一眨不眨的目送男人离开,云清不解的回头看向孟丹若:“将军这是吃黑火药了?” “他什么也没吃,是生我气了。” 孟丹若到底比云清想的还要平静,她看着桌面上放着已经空了的茶杯,脑袋里却回荡着男人的话。 “将请柬收好吧,两日后的宴会,我们必去。” 云清还陷在刚刚孟丹若得那番话里,嘴巴张得大大的,几乎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将军向来跟少夫人之间如胶似漆,将军会生少夫人的气?他胆肥了吧! 不是前些日子跟小狐狸还要争宠的时候了? 不过又听到孟丹若的吩咐,云清也逐渐回过味来,两位主子竟然因为这样的事情起了冲突,八成是将军不想让少夫人去,担心少夫人的安危。 只是这样的事情她也不好说什么,微微叹了一口气,看着孟丹若拿着那只杯子,又蓄满一杯茶水,然后就那么给自己灌下去,默默走开。 茶水苦涩的味道在孟丹若舌尖爆开。 她品着苦涩,眼睛却渐渐失了神。 …… 夜已深,从宋濯锦在孟丹若屋子里负气离开,并且决定今日在书房休息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都没有过一个时辰,消息就在府内传开了。 各院里众说纷纭,有的说孟丹若终于要被将军舍弃了,有的说小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还有人在听闻这个事情以后,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当然,宜岚院还被封着,程相宜是不知道的。 翠红自从樱雪被处理了以后,就一直一个人住,她瞧着外面灯火通明的样子,想起自己娘亲说的话,机会向来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她不想做奴才了,她好不容易得来这样的机会。 翠红隔壁屋子里住的就是宁欢宁柔。 “欢姐姐,你确定今日不跟我一起去书房么?” 宁柔看着已经上床休息,半点没有要努力模样的宁欢,好看的眉眼都皱成了一团。 “陛下让我们来宋家,虽然并没有直白的说明要我们做什么,可从前那些姐姐们被陛下赐出宫门以后是什么样的情况,欢姐姐不是不知道。” “像我们这样的人,难道欢姐姐觉得还有什么别的出路?即便是我们能安全在宋家活下去,可是陛下那边姐姐又当如何?” 宁柔感觉自己操碎了心。 原以为不用在宫里经历那种非人的训练了,她还能继续和宁欢在一起,谁能够想到在宫里非常照顾她的人,在出来以后反而变成了咸鱼。 “欢姐姐不去,我自己去。” 宁柔有些赌气的开口,尤其是自己在这里说了半天,可是诉说对象却半点被说动的意思都没有。 她气呼呼的推开了门,迎面而来的寒意倒是让她有了几分清醒。 第一百二十一章:争端起 门被嘭的一声关上,原本躺在床上的宁欢,反倒是在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睁开了眼睛。 她那双好看的眸子依然古井无波,她凝望了被关上的门许久,最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宋家不是皇宫,宋濯锦也不是宫里的陛下,她们更不是娇养在后宫的嫔妃可以随意争宠。 宋濯锦对孟丹若的感情满京城的人都有目共睹,宁柔太沉不住气了,人家小夫妻之间不过才吵了一架而已,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和好如初。 这个时间不会太长,也许都过不了今晚。 她们趁着现在这个功夫去趁虚而入,只怕到时候人家和好,她们这些前仆后继的人只会成为人家小夫妻之间的调味品。 而直到此刻,宁欢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陛下是让她们两个一起行动,甚至连此番行动的真正目的都没有告诉宁柔,就是因为知道这丫头这么多年在宫中训练,只长了容貌,却完全没有长脑子。 想要插足人家的感情,只能循序渐进啊! 倘若宋濯锦真的是那么一个重欲重色,无情无义的人,陛下又怎么可能对他如此的警惕,程相宜从前被称作京城第一才女,容色无双,即便是嫁给当朝太子做太子妃也够格的。 可如今,听说程相宜都没能近宋濯锦的身。 她们两个本就是被皇帝赐下来的人,宋家的人个个都对她们有戒备之心,她们凭什么觉得自己就可以一次成功夺取道宋濯锦的信任? 对于宁柔眼下这种作死的行为,宁欢并未阻止,只有真正意义上的让去碰一次璧,她才能真正的明白自己如今是什么样的处境。 …… “是你?” “三更半夜的你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翠红刚打开了门,迎面就撞上了负气出来的宁欢,她知道眼前这个人正是皇宫里出来的那两个人之一,因为这两个人,程少夫人都行错了路。 但是翠红却完全不畏惧这两个人。 好歹自己是周夫人为大公子精挑细选的人,从自己还未及笄的时候,娘亲就已经跟她说过了,未来她必定是会成为大公子的姨娘。 但自己眼前这个人是怎么进府的,整个宋家谁不知晓啊,她们是皇帝硬塞过来的! 在宴会上甚至把大公子给弄昏了过去,若不是孟少夫人将大公子给背了回来,也许……反正这俩人明知道自家大公子对女子有着心理障碍,还这么不要脸的倒贴,翠红就是看不上她们! “要你管,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宁柔对着宁欢可怜巴巴,对着宋濯锦哭哭啼啼,但对着翠红这样丫鬟,可完全不畏惧。 在宫中多年,她深知生存之道。 上位者面前可以委曲求全,但若是面对这样的小人物还要委屈自己,那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会被人家给欺负,她得立整起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真以为你比我们两个都厉害不成?大家都不过是被大将军嫌弃的女人,我们爬不上大将军的床,莫非你以为以你这样的村姑模样,就能成功?” 跟宁欢宁柔这种宫内精心培育的美人比起来,翠红模样方面确实就逊色了不少,那也绝对没有土到宁柔说的那种情况。 翠红气的就要上前去打宁柔,可是她刚抬起来胳膊,腿上忽然传来一股巨力,整个跌坐在地上。 “你敢打我?” 翠红脸都气红了。 她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丫鬟,哪里是练功夫宁柔的对手啊,这不是一个照面便吃了亏。 “呵,这就算打了?” “不过是想让你长长记性而已,莫要以为自己就多么了不起,其实就你这样的长相丢到宫里去,还不如御花园的野草长得喜人。” “哦对,是我忘记了,以你这样身份的人,这辈子也没有机会去宫里了。” 宁柔万分嘲讽翠红。 外头的争端,孟丹若一概不知。 她根本不会想到自己不过是跟宋濯锦之间有了一个小矛盾,外面就因为这么一个小矛盾开始死掐。 刚刚擦黑那会她就已经洗漱完毕。 松了钗环,她只穿着里衣在床边坐下。 屋子里很暖和,穿着里衣也不会冷,那是在回京之前宋濯锦提前通知了府内的人,在西风院的墙壁里多加了一层花椒混土砌入墙面的缘故。 宋濯锦在自己有限的范围之内给了她无限的可能,她不是那没心没肺的人,这也是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纠结的事情。 宋濯锦对她好不好? 就是因为对她太好了,所以才会让她无所适从。 程家了宴会她当然可以不去,她只需要随随便便找个理由,大长公主是不会为难她的。 但……孟丹若还有大仇未报。 她当然可以拜托宋濯锦,将所有的事情悉数告知,毕竟皇帝和世家之间肯定会有一战,而且这个时间绝对不会太晚,宋濯锦身为坚定不移的保皇党,只会和世家之间站在对立面。 但是前两天的皇宫之行,让她茫然了。 皇帝根本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信任宋濯锦,他更害怕宋濯锦会功高盖主,会威胁到他本就不稳定的地位,宋濯锦早就已经是四面楚歌。 而且她也不愿意把自己的仇恨寄托在别人身上。 “呜呜……” 躺在小榻上的小狐狸忽然叫了几声。 这几日小狐狸受伤是一直跟她住在一起的。 孟丹若有些茫然的站起身来,走到小狐狸面前,看着它那双如蓝宝石一般闪亮的眼睛,默默叹气。 “小家伙,知道你身上难受的厉害,那毒已经淤积在你体内,咱们只能等钱老那边配好解药送过来,这些日子你得老老实实的养伤。” 虽然知道面前的小狐狸根本不会听懂她的话,孟丹若还是絮絮叨叨的跟它讲着。 有些不好说出来的话她并未多言,也是担心下午被宋濯锦悄无声息听了去她和容安对话的事情再度发生,她知道那些会武功的人究竟有多厉害。 只是说着说着,难免说的有些多了。 孟丹若越发难过了起来。 小狐狸像是明白她此刻的难过,孟丹若每说一句,它便会很懂人话的呜呜两声。 搞得孟丹若又哭又笑。 第一百二十二章:阿若知道这件事情吗 书房这边,宋濯锦拿出来了边关城防图在看。 这份图纸是他这些年的心血,说是城防图,其实连周边靠近大周疆土的几个区域,都有清晰的描述。 往日里他心绪不宁的时候就喜欢继续完善图纸,可是今日到了书房坐这将近两个时辰,脑海里面依然是一片冗杂,完全没有继续绘制的想法。 乱七八糟的情绪充斥着他的理智。 喉咙里面似乎还残余着刚刚在孟丹若那喝下去的那杯凉茶的苦意,宋濯锦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嘭!” 巨大的声响让门外值班的暗卫神色一紧。 “不对呀,将军今日好暴躁啊。” “就算是和少夫人闹了矛盾,也少见他如此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矛盾得是闹成了什么样子,会让咱家将军如此难捱?” 树上蹲着的暗卫对旁边墙上的暗卫疯狂比划着手势,他们这些暗卫都是见不得光的,为了保护自己的隐秘性,也为了更好的保护主子们的安全,他们之间的交流向来不能发出声音。 于是影卫和影卫之间便发明了特有的手语。 蹲在墙上的人正是那日出现过的影杀,他实在懒得搭理蹲在树上影二,只是敷衍的回了个手势。 “爱情使人头昏脑胀。” 影二刷刷的一阵比划,最后就得来了这一句,无语的冲着影杀翻了个白眼。 只是翻完白眼儿以后他才想起来如今正是晚上,影杀根本看不见他的白眼儿,话痨影二更难受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功夫,书房前面那条走廊上,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很轻快的脚步声。 原本还在胡思乱想的影二瞬间警备了起来。 然后朝着影杀的方向比划了个噤声手势。 莫非是少夫人来哄将军了? 影二心里很是高兴。 少夫人和将军这几年在一起以后,将军那闷葫芦的性子都被开解了很多,他们是从小跟着将军一起训练的,此生都只会有将军这么一个主子。 还以为以将军那个对女子过敏的毛病在那摆着,将军此生都要打光棍儿了,可后来将军遇见了少夫人,夫人虽然柔柔弱弱的,在边关他们刚遇上的时候,他们都担心来阵风就把少夫人吹走了。 可谁能想到,柔弱的少夫人做的都是那不柔弱的事情,还真正的走进了将军的心里。 将军与少夫人之间产生矛盾,其实他们这些做下属的也很着急,府内的那些风言风语避不开他们的耳朵,大周三妻四妾的男人多的是,但他们却明确的知晓,将军此生只要少夫人一人足以。 影二得了这个消息以后抓耳挠腮的着急。 他都恨不得把自家将军绑到少夫人跟前去,男子汉大丈夫哪有那么多过不去的坎儿,跟自己媳妇儿低头,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笃,笃,笃”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更近了。 影二屏住了呼吸,夜色太深,他们并不能看清楚那女子的脸庞,但影二希望是少夫人来了。 夫妻之间最忌讳死犟,这回少夫人愿意低头,只能说明人家少夫人深明大义,不愿意跟将军这个犟种一般见识。 “当当当” 敲门的声音响起,影二抬头看去。 哎??? 好陌生的女子。 他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人? 宁柔到底是战胜了翠红,先来了一步。 她手中提着一个食盒,里面全部都是她精心准备的酒菜,她的手艺曾经跟着宫内的御厨学过,连这酒中,也被她下了可以成事的好东西。 只要宋濯锦让她进门,她不怕不成功。 明日她就是宋濯锦的姨娘,今日那个敢对她颐指气使的小贱人,明日她就要让这个贱女人跪在她脚边,给她做洗脚婢。 宁柔沉下心去,在敲过一遍门以后,门内没有传来半点的声响,忍不住又敲了一遍。 “谁?” 屋内的男人像是在强烈的压制自己的情绪,冷冰冰的一个字,在宁柔敲门的声音落下以后直接砸了出来,任谁都能听得出来他的心情并不是多么美妙。 “将军,奴婢宁柔,听说您晚上并没有用膳,奴婢先前在宫内的时候曾经跟着御厨学过一手开胃的好菜,特意给将军备好,拿来给将军尝尝。” “奴婢知晓将军心绪不佳,并不会多留,只求将军让奴婢把东西带进去,将军先尝一口,若是能和将军的口味,便是宁柔的福气了。” 柔柔弱弱的声音带着卑微,很容易让人起保护欲,宁柔在心里大夸特夸了自己一番。 既然将军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子,孟丹若可以,那为什么自己就不行了?宁欢自己不愿意上进,不思进取,她愿意躺在烂泥里就让她自己躺吧。 宁柔不甘平庸至此。 “滚!” 只是话毕,宁柔脑海之中的畅想尚且还没有到最后,屋子内便传出来一道阴厉中夹着无穷无尽冷漠的声音,一个“滚”字,如排山倒海一般。 强烈的气势让宁柔脸色一白。 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宋濯锦,如此不近人情。 “将军,奴婢只是……” 宁柔还想替自己争取一下,只是话都还没有说完,面前原本紧闭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宁柔瞬间大喜过望。 宋濯锦说着让自己滚,现在却又打开了房门,她最喜欢的便是这样嘴硬心软的男人,只要今日能够见着宋濯锦的人,旁的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可宁柔才有动作,想要靠近宋濯锦的时候,男人铁青着脸,身上传出来一阵无法抗拒的气势。 “轰” 空气之中莫名发生了一些变化。 男人的身边似乎还有气流涌动,宁柔一下就被推向了旁边,连带着她手里的食盒也被震飞。 哗哗啦啦一阵餐盘破裂的声音,食盒撞到了墙上,里面准备的精致菜肴散落了一地。 宁柔瞬间脸色煞白。 她也是手上有功夫的人,很清晰的明白面前男人刚刚所展现出来的正是他浩瀚无垠的内功。 他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竟然比宫内的禁军大统领还要深不可测。 躲在树上的影二察觉到宋濯锦这下是真的生气了,连忙跃到人前,单膝跪在宋濯锦面前。 “主子恕罪,是属下失职。” “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宋濯锦声音越发阴沉:“将人直接丢出去,日后再有这种情况,还需要我教你吗?” 影二当然不敢让宋濯锦多费口舌,拎起已经被吓傻了宁柔就往外走。 “影杀。” 就在他踏出书房距离以后,浑身都冒着煞气的男人,却突然对着墙边的位置又喊了一声。 影杀以为他还在气头上,是要将那两个宫女彻底给解决掉,已经准备了好几种方案杀人,而且不会让宫内的人找他们麻烦。 “阿若知道这件事情吗?” 宋濯锦缓缓开口。 “啊?” 影杀被他的话给搞蒙了。 “那就是不知道,你把这个消息告诉阿若去,蠢蠢欲动的人应该不止她一个吧,倘若再来人不必管,继续让她近前来就是。” 男人撂下这句话转身进了书房,只留下影杀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不是,将军这是想用这样的方法让少夫人吃醋? 他还真是个成熟的幼稚男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少夫人睡了 影二把人丢回了宁柔宁欢居住的房间。 “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你们在细作行列里确实算得上无可挑剔的存在,但这里是宋府,你们从最开始就暴露了身份,还指望糊弄我们主子?” 宁柔刚刚已经被宋濯锦的气势吓傻了,那一个瞬间她真以为宋濯锦会直接杀了她。 宁欢睡得迷迷糊糊,被推门的声音给吵醒。 她睁开眼睛看见的便是宁柔被丢在地上的场景,那个穿着黑袍的男人,眸光如利刃般锋利。 “大人是左丘卫的?” 宁欢仓皇下床。 皇城里人人都知晓宋濯锦之所以那么肆无忌惮,是因为他身边有着一个程序完整的暗杀组织,里面的人数只有十几个,却个个都是武艺高强的杀手。 皇帝当然介意宋濯锦有这样属于自己的势力,偏偏这左丘卫是先太子留下的人,当初宋濯锦在被先太子相中了以后,就是送入了左丘卫训练。 在先太子离世以后,宋濯锦变成了左丘卫的掌权人,他们只听从宋濯锦的话,连皇位上坐着的那位都对此毫无办法,只能一味的迁就。 “呵,看来你知道的事情还不少。” “不过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看清楚自己眼下的处境,你别管我是出自于哪里,反正你们两人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将军的视线范围内,你们当然还可以继续往外传消息,但……某一天你们两个会不会悄无声息的死掉,会不会连累到你们的主子,我也不知道。” 影二并不是在单纯的威胁她们两个,而是在告诉她们一个残忍的事实。 只是如今的影二自己也不明白,明明他们有直接解决眼前这些困局的办法,为什么主子一直不让他们行动,还处处忍着这些小鱼小虾。 宁欢只穿了中衣,甚至都来不及去披上外衣,着急的上前去查看宁柔的情况。 影二在说完这些话以后转身离开。 “欢姐姐,呜呜……呜呜呜!” 积压了许久的情绪,宁柔终于放肆大哭。 “那个宋濯锦简直太恐怖了,他根本就不是人,他的内力已经深厚到让我们无法想象的地步,我甚至都没有看清楚他做了什么,就被他震开了。” 那股强烈的气压,逼得她连呼吸都困难。 那种心脏随时都可能被碾压成渣的感觉,她这辈子都不要再尝试了。 宁欢并没有多说什么,她知道武功高强的人,耳力和眼力一般都非常好,谁也没有办法保证那个刚刚走掉的男人会不会就在某处听她们对话。 “先睡觉吧。” “以后别这么傻了。” 宁欢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偏房这边彻底没有了动静,过了许久房间里的灯也一并熄灭,但今日的事情,尚且还没过去。 影杀怀疑人生的看着面前已经关上的房门。 他向来是小队之中最少言寡语的人,性子也是最沉稳的,眼下却被宋濯锦的操作搞得不知所措。 他在门口站了良久,最终还是决定又缩回到墙上去,大不了等会儿影二回来,让他去请少夫人。 “笃笃笃” 书房这边才安静了没有多久,墙边原本散落的石盒都已经被下人给收走了,一个身量纤纤,端着一盅糁汤的丫鬟款款而来。 影杀看着那身影越靠越近,一时有些沉默。 还真让他们家将军给猜对了。 影二在这个时候也回来了,他诧异的看着那个逐渐靠近的女子,无语的回头看向影杀,然后手上动作飞快的给他比划了几个字。 “将军不是说不能有下次了吗?” “你怎么又把人给放进来了,待会儿将军如果再生气,你自己去跟将军解释吧。”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将军那么生气了。 也亏得现在的将军杀心并没有那么重,否则刚刚那种场面他和那个女人总有一个要血溅当场。 谁知,对面的人却给他比了两个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解释…… “将军自己说的放进来。” “而且——” 影杀比划的动作迟疑了片刻,才继续。 “将军让你趁着这个空档去少夫人那边,把少夫人给请过来,而且务必要让少夫人知晓这边的情况。”比划完以后,影杀给影二了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漆黑的夜色之下,他不知道面前的人能不能看见,反正他自己不会冒险掺和。 被坑了的影二脸几乎挎到变形。 不过也没有办法,主子都已经吩咐下来的事情,不可能不去做,而且相比于自己,影杀也更厉害一点,真出现什么问题自己肯定应付不了。 宋濯锦的书房并不在西风院里面,那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密闭场所,所以他从西风院离开去了书房才会传的那么快,以往哪一次将军晚上回来以后不是在西风院跟孟丹若腻歪。 不过,书房距离西风院并不是很远。 只隔了一条小路,影二从树上这个位置甚至可以看见西风院正屋的灯还亮着。 来到西风院门口,影二刚刚在书房那边看着还亮着的灯,此刻却已经熄灭了。 不是……这么巧合的吗? 若不是影二可以确定刚刚影杀跟他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身边没有别人,他都要以为西风院这边是得了什么消息,故意把灯给熄灭了。 “站住,你不好好在书房那边保护着将军,跑到西风院这边来做什么?” 才踏入正屋的范围内,一个人影便在暗处闪了出来,正是因为年节一直在值班,没有怎么出来过的六安,今日正好轮到他在这儿守着孟丹若安全。 他这人,连自己人都不相信。 “六安大人……” 影二更无语了,甚至被逼的有点儿想哭。 他今天晚上到底是招谁惹谁了呀? 将书房那边的情况跟六安说了一遍,六安沉默了良久敲响了云清住的小间的门。 “少夫人好不容易才睡着的,这些日子少夫人一直都处于担惊受怕之中,宫宴上的那件事情更是给少夫人留下了莫大的阴影,现在你让我去将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少夫人给叫醒?” 孟丹若自己没有起床气,云清替她有了。 素日里她和六安只能算得上是点头之交,六安真没有想到这姑娘脾气这么暴躁。 “云清姑娘,也不想看着将军和少夫人之间的矛盾越积越深吧,而且,将军明显是很想让少夫人过去的,那些人盯着将军跟盯块儿肥肉一样,如今将军都已经被别人给觊觎了,你也不能做少夫人的主不是?”影二企图晓之以理。 云清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反正我不去叫,有本事你们两个上前叩门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大将军该做什么 叩门? 影二和六安两个人好像在这一瞬间触电了一般猛的往后退了两步,那自然不行! 主母都睡着了,深更半夜,他们两个大男人去敲门算怎么回事。 “呵,胆小鬼。” “那你们也别想让我去。” 云清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啪的一声将门关上。 影二和六安面面相觑了一阵。 “你还是回去如实禀告给将军吧,将军那么爱少夫人,肯定不会介意这么点儿事情的。” 影二还想给面前的六安诉诉苦,谁知道面前人那么狗,转头就开始给他上起课来了。 “以咱们家将军的实力,几十号人围攻都不一定能进他身前,女人而已,将军到底在怕什么?” 六安是真的不理解。 又不是多么大的事情,还搞得如此兴师动众的,实在不像是将军这样的人会做出来的事情。 “你个不懂情趣的老光棍懂什么?” 影二气呼呼的走了。 书房这边,影二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翠红已经进了书房在给宋濯锦盛汤。 喝喝喝,还喝呢,你老婆都不理你了。 影二心里很委屈,满是腹诽。 只是这些话却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 他如实将自己在西风院儿的经历告诉了宋濯锦,一直沉默寡言的男人,开口语调急转直下。 “睡了?” 这才几时啊,阿若怎会睡那么早! 宋濯锦咬了咬牙,脸上写满了气急败坏。 “大公子,喝汤。” 偏偏在这个时候什么也不了解的翠红,只以为宋濯锦是还在生孟丹若的气,那个女人如今所得的一切都是将军给她的,她到底有什么脸在这里摆谱? 她深谙与男人相处之道,越是在这个时候越要表现出来自己的大方懂事,于是扬起自己柔弱温和的小脸,眼底全部都是对宋濯锦的关怀。 “出去!” 宋濯锦看都没看糁汤一眼,冷声开口。 “不喝就冷了。” 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翠红都没反应过来。 等到她这话才落下,连人带汤都已经被送出书院十米远,身边还站着影二。 不是,她怎么出来的? 翠红眼睛瞪得滚圆,看向身边男人的时候眼中还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姑娘,回去吧。” “外面风太大了,小心明日再染了风寒。” 虽然有野心,也是个可怜见的。 影二可以对着宁欢宁柔那两个明显到宋家来就是心怀不轨的细作态度恶劣,却没有办法对着翠红这样明显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牺牲品如何。 周夫人想给自己儿子塞女人,把自己儿子的后宅结结实实的把控在手中,这是她和宋濯锦两个人之间的博弈,苦的只是这些不明真相的小丫鬟。 还真以为来了天大的好运气。 “可是……” 翠红脸皮薄,一撇嘴就要哭。 大好的机会就在她眼前,怎么就错过了呢? “日后莫要再想这些小心思了,你若是真想过安生的好日子,不若过些时候就赶紧让你家里人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嫁过去。” 影二由衷的劝说。 这宋家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看着是富贵繁华迷人眼,其实只是隐藏在表面盛景之下的暗流汹涌,花骨朵一般的年纪,何必要把自己耗死在这么一棵大树上。 “谁要你管!” “成为大公子的女人是我毕生所愿,见过了大公子这样的人物,我不信有哪个女人甘心嫁给别人,平庸的过一辈子。” 翠红连碗碟都没有来得及收敛,跌跌撞撞的跑出去,用手捂着自己的脸,哭声格外压抑。 “老大,你说我们现在算不算助纣为虐?” 影二莫名生出来了几分不忍。 他虽然排行第二,但其实他才是左丘卫之中年纪最小的那个,因为战功卓绝,才会占据第二。 “呵,这就不忍心了?” “她在这件事情上看上去确实很无辜,但你又怎知她为了能够成为将军的妾室,究竟做了什么。” 影杀的声音甚是阴沉。 “与她一起备选的人,原本有十个,其中五个都被她娘以周夫人身边最信任嬷嬷的身份给刷了下去,除了那个找死的樱雪,另外三个不是毁容,便是残废,你真以为她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 “我看从始至终最蠢的是你吧。” 影杀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这回也是被影二的无知给气到了,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门儿上。 影二满脸错愕的看着面前的老大。 “不是,她才几岁呀?” 十六还是十七? “深宅大院里,有几个是真的小白兔。” …… 次日一早,孟丹若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她还做了一个非常好的梦,阿爹阿娘还健在,小妹真的考上了绣房,还做了御用绣娘。 梦里的宋濯锦也不是跟她身份有着云泥之别的大将军,只是一个小有成绩的千户郎,他们已经定下了婚约,等到来日夏天就成亲。 阿爹阿娘的音容笑貌尚在眼前,孟丹若却突兀的睁开了眼睛,那个梦太好了,好到让她一眼就察觉出来了这个是梦,一点点代入感都没有。 “少夫人醒了?” 云清带着丫鬟鱼贯而入。 孟丹若揉了揉自己有些发沉的脑袋,缓缓坐起身来,任由着丫鬟替她梳洗。 昨夜一整夜宋濯锦都没回来,她一个人霸占着一整张床,睡得别提多么舒服了。 云清却在此刻将昨夜的事情告知孟丹若。 “啊?” 孟丹若诧异的看着云清。 “这完全不是大将军能做出来的事情。” 她失笑的将耳环给自己戴上。 “那依照阿若的意思,大将军应该做的是什么事情呢?”沉稳的声音自门口传来,是一夜没有休息好的宋濯锦,到底沉不住气又回来了。 周围的丫鬟散开了,孟丹若咬了咬唇。 “我以为阿锦最近这段时间都不想见我了。” 她要哭不哭的朝着宋濯锦扯出来一个难看的笑脸,又委屈的别过脸去不看宋濯锦。 见此情景,云清偷笑着带人离开。 屋子内顿时只剩下了孟丹若和宋濯锦两人。 看见面前女子那般难过的模样,宋濯锦虽然心中有些发堵,但想起自己半夜坐在房顶上,看着她熟睡的样子,一人都呈大字形,将整个床都霸占。 小骗子! 她分明一个人睡得很开心。 第一百二十五章:程家宴会开始 雷声大雨点儿小,这事儿好像就这么不清不淡的过去了,大公子就那么坚持了一宿,第二天就乖乖的又搬回了西风院。 原本蠢蠢欲动的众人,都成了小丑。 “我就说不可能真的有矛盾,那个翠红和宁柔还巴巴的去送吃的,真以为就凭他们两个这种货色能插入进去不成?” “按照咱们家大公子的定性,倘若他真的有想要和别的女人来一段儿,宜岚院里的那位,早就已经住进西风院里面了,还至于这么凄惨?” 外面说什么的都有,宁柔在那夜本来就被宋濯锦吓到了,如今听见了这些话,更是痛不欲生。 她在被培训的这一批人里向来都是拔尖的,她也曾听说过其她前辈在去了各府之中展开任务的不容易,她却一直都认为这只是因为个人能力不足的原因,倘若让她出行任务,绝不会如此无能。 可谁能够想到,其他前辈好歹还能混个姨娘当当,而她却连目标人物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过。 “欢姐姐,难道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宁柔用手用力的搅着自己的手帕,因为用力太大的缘故,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搅的通红。 “不然你还想怎么办?左丘卫就在宋濯锦身边守着,你觉得我们学的那些手段,能跟身经百战的左丘卫作对?”别做梦了。 什么下药,暗杀,偷袭! 在这方面那些人可是她们的祖宗。 “不过你也不要太着急,虽然昨天送你回来的那个大人说我们的一切行动都在他们的监视范围之内,但却并没有说我们不能往那里面送信。” “陛下也绝对不可能让我们这么继续清闲下去,总有要用到我们的时候,而且,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这一次他们能够这么快和好,难道他们两个人之间还能次次都是如此?” “感情向来是消磨的物件,等到时间长了,矛盾多了,眼前他们所经历的所有事情,未来都会成为他们扎向对方的一根针。” 而这个时间,绝对不会太远。 宁欢眯了眯眼睛,淡定的将自己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至少现在她们的处境待遇还不错。 这样的香茗,她们在宫中可不配喝。 …… 时间一晃,便到了初五。 “阿若真的要去吗?” “要不然还是我陪着你去吧!” 床上穿着中衣的男人用力抱紧了自己面前的女子,他语气里还带着一点儿微不可寻的委屈。 前些日子因为这件事情他也闹了。 也正是因为这次机会才让他看清楚了孟丹若此番下定的决心究竟有多么稳固。 “你若真的不放心,除了影二以外,就再让六安在暗处随行,程家的防备不会太过于严密。” “但你若是跟着我一起去了,人家的戏还怎么演?”到时候程夫人的计划使不出来,她去这一趟相当于白去,什么建树也没有。 她本来就不喜欢去程家,好不容易给自己找到了合适的理由,还顺便能坑程家一把,当然不能这样随随便便的把机会给破坏掉。 …… 马车行至程家,孟丹若扶着云清的手下了马车。 此番程家二房的宴会,安排在了下午。 据说是有什么海外的珍惜玩意儿,需要在特定的时辰才能开花,让她们来见识见识。 那位海域外的公主,如今已经被皇帝安置在了驿馆,既然她和那位程大公子已经在海外定情,想来今日的宴会她也会出现的。 孟丹若对于这方面倒不是特别关心,有关于这方面的消息也是云清透露给她的。 才下了马车,孟丹若便遇见了老熟人徐晴风。 “姐姐也是这个时间来的呀,早知能跟姐姐在这里碰上,我就该直接去姐姐府上见姐姐,跟着姐姐一起过来,也免得在路上孤单。” 孟丹若笑盈盈的拉着赵晴风的手。 “我就喜欢你这嘴巴甜的劲儿。” 赵晴风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她从自己脑袋上拔下来一根八宝蝴蝶金簪就往孟丹若脑袋上插。 “今天可是程家的主场,你怎么穿的这么素净就来了,虽说你家的那位不会跟来,但是你也不能让别人小瞧了你去。”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拜高捧低的人,虽说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但也不能真的把它当成身外之物,同样有些东西在身边给自己撑场面。” 赵晴风向来是个古道热肠的人。 之前在宫宴上孟丹若听了一耳朵她婆母的事情,虽然当时没有详细听到有关于那位伯爵夫人事迹,但后来她还是询问了身边的云清具体情况。 此刻想起来只能用一言难尽四个字来描述。 偏听偏信都是轻的,真就是人家说啥她信啥。 最离谱的那次,伯爵府来了一个奇葩远房亲戚,说什么自己手里有一个好买卖想要跟伯爵夫人一起干,只是还差一些银钱,那人说的话漏洞百出,伯爵夫人竟真的掏空了自己的私房钱去做买卖。 最后当然是亏的血本无归,伯爵府后来去调查,他们家甚至没有那户远房亲戚。 赵晴风身为徐家的大儿媳,日后这伯爵府到底是要交到她手上来的,她不仅要看着自己那不成器的丈夫,还得死死盯着伯爵夫人不能乱来。 她也不过痴长孟丹若三五岁而已,眼下这样的日子当真是劳累到她了。 孟丹若并没有拒绝赵晴风递过来的好意。 她和赵晴风一边笑着,一边手挽手进了程家的门,时不时还说着这段时间的趣事。 今日的程家也确实很热闹。 高朋满座,处处都是熟人。 大家都想见识见识从海外传进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东西虽然大部分都送进了皇宫,但那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却被大公子程玉林带了回来。 “哟,我当是谁呢?” “原来是孟少夫人啊!” “今日是人家程家的宴会,程相宜这个程家大姑娘都没有回娘家,怎么是你来参加的宴会?” 尖锐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孟丹若对面前突然出现的女子十分陌生,她回京的时间有限,没有多少机会认识这些夫人小姐。 只看她挽着妇人的发髻,只能猜到她是哪家跟程相宜关系不错的夫人,却并不知她是谁。 身边的赵晴风给了她答案。 “是封家的大少奶奶。” “她娘家是云城那边的,名唤江韵淑,之前跟程相宜的关系一直不错。” 第一百二十六章:程家宴会不严谨 “之前没见江韵淑跟多么跟程相宜要好,今天忽然对着你发神经,估计来者不善。” 赵晴风站着孟丹若身边小心的提点。 因为江韵淑这两句话,周围原本还在三三两两说话的人,余光都已经撇向了这边。 宋家的那点事情,外面的人谁不知道。 前些日子还闹上了大理寺,虽然并不知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肯定也跟两位少夫人不和有关。 之前在公主府的时候,她们也曾有幸见过两位夫人之间的争执,那个时候的程相宜对孟丹若可谓是满满的恶意,一点儿也不符合传言中她大度淡然的性格,一个寒冷之下可以逼着自己的贴身丫鬟脱去外衣,只为供自己取暖的人,还能是什么好人? 不过这个地方到底是程家。 她们不仅要顾着程家的面子,也要考虑自身的安全问题,于是一个个的都站定在原处,都留着看好戏的心态,并没有一个人在这个时候发言。 这边孟丹若都还没有搭理江韵淑,那边她就已经开始自说自话了起来。 “哦对,人家程家大小姐已经被你给挤兑的被禁足了,当然不可能回自己娘家参加宴会。” “你抢了人家的男人还不算,莫不是还要将人家的娘家也给抢了去?难道孟少夫人这辈子最大的志向便是取代程相宜,毕竟以你的出身,再来一百个你也比不上一个程相宜尊贵。” 直到此刻,孟丹若才真正的明白了赵晴风那句发神经是什么意思,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封大少奶奶吧,就因为所谓的姐妹情谊,她现在就要在这里跟自己当场开撕? 这就是所谓的世家小姐礼仪? 孟丹若都有些听不懂她这话里的逻辑,她这到底是在人前放的什么屁啊! 取代程相宜? 夺走她的娘家? 这是什么大脑发育不完全,小脑完全不发育的人,能够说出来的破烂话。 就程家这样的破烂地方,就算是程家这一百多口子人跪在她面前求着做程家的大小姐,她也绝对不会犹豫一下,程家人包庇害死了她阿爹阿娘的凶手,指鹿为马,黑白不分! 就这样已经烂透了的地方,有什么好抢的? 孟丹若嘴角沁着冷意,转头笑盈盈的对着赵晴风说:“赵姐姐,刚刚你有没有听见有狗叫?” “程家这宴会也太不严谨了吧,怎么能让这发了疯的野狗跑到宴会上来撒野,来宴会上的都是高门显贵,哪一位不是身份尊贵,万一冲撞了贵客怎么办?不严谨,太不严谨了。” 孟丹若骂起人来的时候,眉眼之中依然带着笑意,脸上的温柔缱绻,令人着迷。 赵晴风一直都知道这姑娘长得好看。 在第一次见到这姑娘的时候,她立于风雪之间,眉目如画,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一个柔弱女子。 她都怀疑这样的人真的不是从画上走下来的吗? 可今日瞧见她这副样子,连自己这个女人都看着她有些发愣,心脏在某一瞬间莫名加快。 “是啊,可真是不够严谨。” “原来程家也就这么点儿东西了,难道是因为宴会上嫌人数没有凑够,请了条野狗来装人?” 赵晴风骂人,不输给孟丹若。 只有对面儿站着的江韵淑被气红了脸。 周围其他人听见她们两个人的话以后也纷纷用袖子掩面,掩盖自己脸上的笑容。 “你们竟然敢骂我是狗?” 江韵淑气的鼻子都歪了。 “我们可没有指名道姓。” “阿若呀,你看这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顶着自己大名出来找骂的,可真是活久见啊。” 赵晴风笑的张大嘴巴,连牙龈都露了出来。 她向来豪迈惯了,没有京城女子的含蓄,拽着孟丹若的衣裳,放肆嘲笑江韵淑。 孟丹若也在此刻莞尔。 “你们!你们!” “果然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儿,孟丹若你这样出身的人也就只有跟赵晴风这个傻子一起玩儿,也对,你们两个都来自于边关,对于那边儿的风土人情肯定特别有共同语言,自然享受不了京城里的金尊玉贵。” 江韵淑指着孟丹若的手指都在发抖。 完全是被气出来的。 可越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她越容易出错。 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讽刺边关。 孟丹若原本脸上还扬起的笑意在此刻完全撤去,她对着自己身边的云清冷声吩咐:“掌掴!”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谁也不知孟丹若身边那个看上去其貌不扬的丫鬟,怎么会动作那么快,在她话音刚落下的一瞬间,人就已经闯到了江韵淑面前。 “啪!啪!” 两个响亮的耳光让面前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啊!” “你竟然敢动手打人。” “今日就算你背后站着的人是宋濯锦,我封家也要跟你算到底,孟丹若你这个贱人!” 脸上火辣辣的疼让江韵淑终于清醒。 她一边跳脚,一边用手捂住自己发疼的脸。 “孟少夫人,就剩你和封夫人之间确有误会争执,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打人呀。” 有自诩正义的人,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孟丹若这段时间跟着云清认权贵,有头有脸的人物也算认了个遍,第一时间便认出来了面前这个自诩正义的人,是国公府的小姐。 李老国公也算是三朝元老了,当初宋濯锦还没有成长为这一代的大将军时,之前大周的大小战役都是由李老国公带兵打仗的。 孟丹若脸色一寒,声音严肃的质问李小姐:“我有个问题想问问李小姐,请问京城的繁华昌盛,到底是怎么来的?” 李小姐虽然不知她问这句话有什么意思,但还是不假思索的开口:“自然是陛下励精图治。” 孟丹若朝着天的角度拱手,朗声开口:“陛下的励精图治固然重要,难道那些驻守边关的将士,就没有分毫的功劳吗?” “李国公当年三次平西番,伤最重的那次差点儿性命不保,你们现在所享受的美好生活,是因为有人在边关挡住了他国的入侵,你在这里大肆嘲笑边关没有京城繁华,难道那些饱受风霜雨雪的将士们,就愿意抛妻弃子,远离亲人?” “李小姐身为李国公的孙女,难道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呵,李国公有李小姐这样的孙女真可悲。” 这样一番话落下,全场寂静。 “是我太浅薄了。” 李小姐满脸羞红,她完全没有想到过这。 “好,那我现在再问李小姐一遍。” “江韵淑侮辱边关将士,不该打吗?” 孟丹若声音异常沉稳。 “该打!” 李小姐也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一瞬间就明白了孟丹若的意思,爷爷是她最敬重的人,是她这辈子最佩服的人,边关还有无数像她爷爷这样保家卫国,却无名无姓就那么牺牲掉的人。 李小姐眉宇之间透过狠厉,在转过头去的一瞬间直接给了江韵淑一个耳光。 “啪!” 第一百二十七章:老套路,没新意 “李西平!” “你也打我?” 刚刚李小姐站出来的时候,江韵淑还以为帮自己的人终于出现了,可惜她还没有笑够,她以为是援军的李西平,却在顷刻之间就被人家给策反了。 江韵淑想要跟在场的所有人看看她们是如何欺凌自己的,她气的连呼吸都不匀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她说话。 原本之前程玉耀答应了会来应援她的那几个,如今都缩在人群中当鹌鹑,好似没有看见。 江韵淑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孤立无援。 都怪那个孟丹若! 怪不得程相宜一门心思的想要搞死她! 她此刻心里只想着绝不能就这样放过了孟丹若这个小贱人,敢跟她作对,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恰好在这个时候有一对丫鬟从她身边经过,而第一个丫鬟的面前端着的正是一壶酒。 她抄起酒壶来就朝着孟丹若砸! “小心!” 李西平反倒是在场所有人中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但是她距离孟丹若还有一段距离,根本来不及拦下那个砸过去的酒壶,她最多只是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掌掴别人不太好,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场面。 可是站在那里的孟丹若,像是在一瞬间被人吓傻了一般,一动不动。 赵晴风倒是反应了过来。 刚想要拉孟丹若一把的时候,一个突兀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人影,一把抓住了那个酒壶。 是影二出现了。 孟丹若正是知道有人跟着自己,才会这样肆无忌惮,在这样的宴会上她最不担心的就是有人跟她动手,她轻蔑的看了一眼江韵淑,从影二的手中将那个酒壶拿了过来,一步步的走到江韵淑面前。 只是影二虽然拦下了酒壶,还是有不少酒水洒在了她的衣袖上,一股浓郁的酒香瞬间在人群中传开。 “你想做什么?” 江韵淑尖叫出声。 “封夫人,我劝你最好在这里老老实实站着,不要动,否则,我不确定自己有什么过激的动作。” 孟丹若一双眼睛平静如水,话语中的那种疯感却更容易将人给逼疯。 江韵淑咽了口口水,她不相信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孟丹若还敢对自己做什么过激的动作。 孟丹若笑着,终于到了她面前。 手中的酒壶被她高高的扬起,下一秒直接砸在了江韵淑的肩膀上。 砰的一声,酒壶碎裂开来。 叮叮当当一阵的瓷片破碎声音从江韵淑身上掉落,肩膀上的疼痛已经盖过了脸颊上的疼,但江韵淑还是没敢叫出声来。 刚刚,她快被吓死了。 她差点儿以为这个酒壶要砸在她的头上。 “能带我去换件衣服么?” 孟丹若对着旁边一个丫鬟开口。 那是程家的人。 “可,可以。” 她身上染了酒水,必须先换下来。 此刻宴会还没有正式开始,她还有的是时间去更换衣物,而且,她也对程夫人的计划感到好奇。 那个端着酒壶的丫鬟为何那样巧合的出现在暴怒之下的江韵淑面前,更像是被人安排好的。 影二在事情结束了以后又退下。 一直等到孟丹若跟着丫鬟离开以后,原本鸦雀无声的众人,才在这个时候终于反应了过来。 “啊啊啊——” 凄厉的尖叫声在人群中炸开。 刚刚被孟丹若恐吓了一通以后,江韵淑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被吓尿了。 腥臭味儿很快就盖住了刚刚的酒香。 众人脸上全部都是嫌恶的表情,对于这位封家大夫人已经完完全全没有了任何好感。 江韵淑最终被她的丫鬟拖了出去,总不能让她继续在这里丢人现眼。 …… 孟丹若随着丫鬟经过了一段长长的走廊,被带到了提前准备好的厢房休息。 云清认清楚了路以后,便要出门去她们马车上拿衣裳,她原本想要拜托影二去的,孟丹若身边不能离开了人,万一有什么人想要害少夫人,影二又是男人,很多事情上根本就不方便。 但孟丹若却没有同意。 不把云清支开,她怎么看程夫人的诡计? 而且,她不仅把云清支开了,程家暗中布置的人还在垂花门的位置拦住了影二。 理由是,那边的厢房是女眷女客的休息地,影二一介男子,去了那边算怎么回事? 孟丹若终于算得上是真正的一个人了。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而且她很怀疑当时江韵淑气急用东西丢她的时候也是早就算计好的事情,他们就是在猜自己身边肯定会有暗卫保护,故意把影二吊出来。 时间大概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原本给她带路的那个丫鬟说是去给他打盆水清洗,却迟迟没有回来。 孟丹若一点儿都不焦虑的坐在原处,直到门外的位置传来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孟丹若在第一时间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呵,老套路。 这些人的手段还真是跟画本子里写的一模一样,莫非他们今日想到的算计,就是准备把自己迷晕,然后随便找个男人过来毁掉她的名声? 联想到之前容安说的话,孟丹若嘴角扬了扬了。 她已经猜到了男主角是谁。 除了这段时间一直高调的程玉林那个倒霉蛋,还能是谁呀! 一根香烧完,孟丹若应声倒在桌子上。 “吱呀……” 原本紧闭的房门在此刻被人从外面打开。 一个小厮扛着一个男人走进门来,男人看样子是吃醉了酒,小厮先把他丢在榻上,随后眼神色眯眯的看向了倒在一边的孟丹若。 “嘭!” 小厮走没有能靠近孟丹若两步,背后忽然多了一个身影,直接一掌砍在了他的脖颈间。 “少夫人……醒醒!” 六安以为孟丹若是真的中招了,着急得上前来,刚想要拍拍孟丹若的胳膊,原本还倒在桌子上的人却在顷刻之间坐了起来,冲着面前的六安扬起来一个大大的笑脸。 “这么低级的手段我怎么可能会中招?” 孟丹若给了六安一个安心的眼神,脸上全都是神采奕奕,没有半点被影响的样子,六安才安心下来。 “影二被拦截了,我还以为你也要被拦下。” 孟丹若又问。 “那些人找不到我。” 六安一如既往的回应冷淡。 似乎是担心孟丹若嫌弃影二学艺不精,紧接着又补了一句:“影二也是故意暴露出来的,否则那些人是不可能察觉到我们的。” 孟丹若倒是并不在意这些,让她感到新奇的是六安和影二似乎已经意识到了她的计划。 “你们猜到了我是故意让影二暴露出来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把我嫂嫂交出来 “嗯。” “少夫人不是鲁莽的人,那个江韵淑手上一点儿功夫也没有,这样的攻击少夫人不可能躲不开。” 没有躲就证明了是孟丹若想把影二暴露出来。 “哎,六安呀,你脾气这么直板,以后是不好讨老婆的。” 孟丹若在此刻莫名替他发愁。 这家伙看上去冷冰冰的,却还有宋惊鸿这样的小迷妹,可是也就只有宋惊鸿这么一个了,而王夫人是不可能把宋惊鸿嫁给六安的。 “属下,一生都追随将军左右。” 忽然之间聊起来这个话题,六安还有些无所适从,只能以表忠心的方式来化解自己的尴尬。 “娶妻生子也不妨碍你追随将军啊?” “而且,你这话若是让将军知道了,铁定要踹你两脚,若是追随于他就不能娶妻生子,难道你还想让将军愧疚一辈子?” 孟丹若继续苦口婆心。 “少夫人,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考虑一下,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才对?” 六安聊起个人问题的时候,耳朵都红了。 他在这方面纯情的很,在宋濯锦没有遇见孟丹若之前,他甚至都没有跟女人说过什么话。 孟丹若看出来了他在躲避这件事情,并没有再多言语什么,只想着这件事情还是需要跟宋濯锦说一说,六安家里毕竟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人家跟随了宋濯锦这么多年,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孤身一人。 “来,这件事情还不好处理嘛。” “我给你说怎么做。” …… 前厅的宴会已经开始。 可刚刚还在人前闹出来风波的孟丹若,却迟迟都没有回来,很快便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赵晴风也在这个行列之内。 当然她更多的是担心孟丹若遇上什么危险,虽然她并不觉得程家敢在自己家里害孟丹若,毕竟孟丹若背后站着的宋濯锦,可是个实打实的疯子。 但是,程家绝对算得上是虎狼窝。 万一这家人脑子不正常呢? “程二夫人,我嫂嫂被你家丫鬟领着去换衣裳,怎么这么长时间都还没有回来?” 宋惊鸿并不是跟孟丹若一起来的。 她出门迟,又去看望了被禁足的程相宜,听她交代了几句,才匆匆忙忙赶到了程家来。 进门以后更是直奔着大房那边去,先是看望了程玉耀,又去看望了程夫人,所以并没有参与刚刚孟丹若和江韵淑那场大战里。 “额,好像确实去了挺久了。” “当时孟少夫人身上沾染了酒,但是身上并没有弄得很脏,按理来说也不需要花费太多的时间,别是走错了什么地方,遇见了危险。” 李西平脑子有些一根筋,完全没有看出来宋惊鸿那番话里的深深恶意。 她只当成了小姑子,正常担心自家嫂子。 “二夫人,我嫂嫂在京城是出了名的身娇体弱,我那兄长将他看的比眼珠子还重要,连外面吹阵风都怕把她吹走了,若是真的在你们程家受到了什么伤害,你确定你承担的起,我大哥的怒火?” 宋惊鸿眉头一紧,猛的一拍桌子。 原本她说话的声音只足够让附近的几个人听见,这一拍桌子,足够让在场所有人都注意到这边。 “只是去换个衣服而已,她身边又有丫鬟下人,今日程府设宴,款待我们,已经是非常礼仪周到了,按照宋大小姐的意思,难道还要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去找?”赵晴风听着这话就觉得有毛病。 在场谁不知道宋惊鸿和程相宜是至交。 宋惊鸿看不上孟丹若,跟程相宜同仇敌忾,现在会担心孟丹若的安危?简直可笑。 “徐大夫人之前还号称跟我家嫂嫂关系亲密,如今对我家嫂嫂的踪迹却如此淡漠,什么姐妹情深,依我瞧着也不过是虚情假意。” 宋惊鸿简直是吃了黑火药。 她现在对谁都喷。 程二夫人也是人精,很快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今日设宴大房那边一个人都没有来,而她那个向来懂事守礼的儿子,竟然在宴会还没有开始之前就被人家给灌醉了。 程二夫人眼底一片骇然。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是看着眼前宋惊鸿如此拱火的模样,几乎咬碎了自己一口白牙,无措的抬头看向自己旁边坐着的女儿,女儿程春华才是她的主心骨。 程春华给她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既然宋大小姐如此担心少夫人的安危,不若我们便在安排两个丫鬟去寻一寻。” 程春华替母开口,语气十分温和。 “不成,绝对不成。” “万一你们程家起了坏心思,对我嫂嫂做出来什么事情怎么办?你安排丫鬟过去,谁知道是不是通知他们赶紧处理马脚。” 宋惊鸿好像听不懂人话一般,自说自话。 在场的人谁也不是傻子,她如此态度坚决肯定这里面就是有事,可是话又说回来,就算是所有人都知道孟丹若如今被人害了是宋惊鸿的手段,但人是在程家出的事,事情也已经无法挽回。 而就在此刻,一个丫鬟匆匆忙忙的跑来。 “二夫人不好了,咱家大公子不见了。” “奴婢听从二夫人的吩咐,去给咱家公子送醒酒汤,可是奴婢找了一圈儿都没有找见大公子。” 那丫鬟根本不知道席面上发生的事情,大公子喝的醉醺醺的,连自己的意识都没有了,又怎么可能离开自己的房间? 那指定是遇上什么不测了。 丫鬟担心于程玉林的安危,便匆匆赶来。 只是她这样说,正好和宋惊鸿的话交相呼应。 孟丹若没回来,程玉林不见了? 天底下就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而且一男一女……很容易让人想起来一些不是很美好的事情。 程二夫人脸色一沉,事情终于到了这般无法收场的地步,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个丫鬟,往日里她不是这么无的放矢的人,今日突然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儿作妖,指定是被什么人给收买了。 “我嫂嫂,肯定是被你家大公子胁迫了。” “你们程家今日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赶紧把我嫂嫂给交出来,否则我现在就派人去通知我大哥,且看你们成家最后自己怎么收场!” 宋惊鸿得声音此刻响起,程二夫人重重的闭上眼睛,发了狠的开口:“找!去找人!” 事情不会比现在更难熬了。 如果玉林真的和孟少夫人在一起,她就算是拼死也要保住亲儿一条性命。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外找。 在所有人都冲着厢房去的时候,没有人看见的角落,孟丹若的身影一晃而过。 呵,一个个的不是想看戏嘛? 大戏就在眼前。 第一百二十九章:屋子内的人到底是谁 “就是这!” “刚刚奴才瞧见了少夫人被领着来了东厢房三号,过了没多久大公子匆忙赶来,奴才瞧的真真的,大公子当时左顾右盼,像是担心被什么人发现自己的踪迹一般。” 一个小厮不知打哪冒出来的,他跟在大部队身边,一个劲的往最全面钻。 其他的夫人小姐一起跟了过来,虽然对这个小厮的冒犯之举有些不悦,但好奇心还是战胜了此刻一时的不安。 满京城谁不知道镇国将军宋濯锦把那个,他从边关带回去的孤女当眼珠子一样看重,倘若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女人却和别人在一起了,他该如何? 虽然今天这事明摆着是有人在算计,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孟丹若和那程玉书是着了别人的道,但……肌肤之亲这东西一旦有了,就什么都成了定局。 “你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刚刚那会儿你怎么没有说这话,现在又跑到人前来卖弄,你是故意要害我嫂嫂名声的吗?” 宋惊鸿几乎是冲在了最前面,倘若这些事情不是因她而起,是她把这件事情闹得轰轰烈烈,还带来了宴会上的所有人,不知情的人真以为她对孟丹若多么担忧似的。 “小人当时只在门外,不敢在那样的情况下说出实情,担心没有人信小人说的话。” 小厮把头垂的低低的,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程二夫人和小姐程春华。 “呵,你是我程家的下人,出现了什么问题不私下里悄悄的主子禀告,却在此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还真是费尽了苦心。” 程春华嘲讽的一笑。 而此时众人也已经走到了东厢房三号。 才靠近了屋子,里面的声音便已经传入了众人的耳朵之中。 靡靡之音,尤为糜烂。 人群之中有不少人都红了脸。 “还不快把门打开!” “将这对不知羞耻的奸夫淫妇捉出来。” 宋惊鸿高声喊着。 程二夫人气的眼前发黑。 她已经顾不上里面到底是谁了,只知道今天丢了大人,日后整个程家二房在京城之中都难以立足。 “孟丹若,你对得起我哥哥对你的宠爱吗?竟然借着这样的场合,与程家公子私会!” 宋惊鸿已经把她腰间佩戴的长软鞭抽了出来,率先走在所有人前面,一脚踹在了门上。 “轰隆” 巨大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房门应声打开,里面的人却依然忘我,没有半点停下来的迹象。 “简直不知羞耻!” 人群中不知谁骂了一句。 紧接着附和的声音此起彼伏。 程春华看着摇摇欲坠的母亲,心里甚是焦虑,幸好那位海域公主临时有事没来,否则眼下的情况只会更乱,哥哥并不是乱来的人,她相信眼下这种情况绝对是哥哥被别人给陷害了。 但,人们只相信自己看见的,谣言传出去的也只会是这个,谁也不会深思这件事情是不是背后还有其他人在做局。 就在程春华焦虑的时候,她忽然听见屋子内的声音有些不对,虽然两道粗重的喘息声音十分明显,其中一道有些尖细,但很明显不是女子的声音。 那位孟少夫人她并没有当面见过,但是上次公主府宴会上,她也曾经听到过那位少夫人说话,孟丹若的声音很显然与此不符。 程春华心跳愈发加快了几分。 这一切也不过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东厢房这边的每一个房间都还有个隔间,所以即使此刻宋惊鸿已经把门给踹开,但依然看不见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场景,只能听着声音愈发激烈。 宋惊鸿到底还是未出阁的女子,她在踹开门以后,根本没有想到房间内是这样的布局,眼下的情况她也冷静了下去,眉眼中透着犹豫。 她也为着自己的名声着想,第一个进门去捉奸的人绝不能是自己。 但程春华可等不了了。 她必须要瞧瞧里面的人究竟是谁,只要不是孟丹若,哪怕里面的人是个男人,起码哥哥还有一条活下来的路,不至于被宋濯锦疯狂报复。 “母亲!还不带人进去瞧瞧,究竟是什么不知廉耻的人竟然在我们家这样的日子里做出来这样的事情,即便里面的人是我哥哥,也定要严惩不贷。” 她咬着牙开口,一双眼睛中几乎要冒火。 程二夫人反应也很迅速,倘若里面的人真的躺着的是自己儿子,不如现在快刀斩乱麻,他们二房还能落一个治家严谨的好名声。 “进去瞧瞧!” 一声令下,所有的下人都涌了进去。 程二夫人的腿都在发软。 “嗳?诸位怎么都在这里围着,我说刚刚去宴席上怎么没有瞧见人呢,还以为这宴席都还没有开始,便结束了。”娇弱的声音自然群后响起。 已经换了一身鹅黄色衣裙的孟丹若,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她身边还站着云清和程玉书。 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两米,十分规矩。 程玉书衣衫整齐,没有半点的不合规矩之处。 “孟丹若!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李西平惊讶声音在众人耳畔响起。 原本还等着看热闹的众人,一时之间面面相觑。 既然站在他们面前的人是孟少夫人,那屋子里面的人是谁?还有,就连程玉书也在这里啊! 原本他们推测的两个主角,谁都没有在房间里,人群之中很快响起了哗然。 宋惊鸿并没有跟着进到屋子里面去。 她像见了鬼一般的盯着孟丹若,不敢自信的询问:“你怎么没有在屋子里?” 孟丹若装的什么也不知道,假笑着看向她:“按照晴儿的意思,我应该在里面吗?” “玉书!到底怎么回事?” 程二夫人一头的大汗,在看见两个人都完好的站在自己面前以后,她终于有些撑不住的身子歪歪斜斜的倒在她身边的那个嬷嬷身上。 “母亲……” “啊!” 程玉书话都还没有说完,屋子内突然响起来了一阵凄厉的尖叫声音,因着刚刚孟丹若乱入的缘故,以至于让她们忽略掉了屋子内的情况。 一个小丫鬟逃也似的跑出来。 她脸上全部都是惊慌失措的模样。 程春华一马当先上去询问:“说!屋子内的人到底是谁?” 第一百三十章:颠鸾倒凤,好一出戏 刚刚那一幕的冲击力实在太过于强悍。 小丫鬟说到底也不过才十几岁,想起刚刚屋内的情况,她脸色煞白,一阵干呕。 一个年纪稍长的嬷嬷从里面走了出来。 “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一个两个成锯嘴葫芦了不成。” 只要里面不是自己最关心的那两个,程二夫人也没有了刚刚的犹豫,脸色阴沉的吓人。 宋惊鸿早就没有了之前的嚣张劲,她心里隐隐冒出来了一个奇葩的猜测,但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 不可能的,孟丹若身边的人都已经被拦下,若是真的论起来,只能说明是程家的下人搞错了房间,孟丹若和程玉书提前得了风声,所以才错开。 否则,又怎么解释他们两个此刻是走在一起的?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一群人都眼巴巴的瞧着那个嬷嬷,孟丹若轻笑着开口:“这么难以启齿吗?既然在场的人都是女眷,不方便说这种事情,不如让程大公子进去瞧瞧?” “再不如就只能请程家主过来了,毕竟今天的事情到底是你们程家内部的事情,出来了这样的丑闻,我们这些外人在这里站着确实不太好。” 孟丹若一番话说的十分贴心。 但是那些原本叫嚣着来看孟丹若热闹的人,可并不会认为她此刻说这番话是贴心。 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原本今日这场局是设给孟丹若和程玉书的,里面的人究竟是谁只有进去了才知晓,但是碍于身份和面子,进去查看到详情的只有程府下人,孟丹若的说法,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二夫人,这件事情还需要您来主持大局!” 李西平在这个时候脑子倒是活络了起来。 “做出来这样的丑事,还妄想掩盖?” “依本夫人之见没有什么好说的,大家直接一起进去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既然他们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来这样的腌臜事,就要勇于对自己今日的行为负责。”程二夫人没有说话,在另一个方向倒是传来了一道慷慨激昂的声音。 “大嫂,你怎么过来了?” 来的人可不正是程夫人么! 程二夫人面露难色,她就算再蠢也该知晓今日究竟是谁策划出来的,儿子即将面临陛下封赏,甚至还要赏个爵位到他们家,但若是在这样的时候爆出来丑闻,以宋濯锦那个疯子的程度,日后整个京城都难以再有程家二房的立足之地。 “我?怎么就不能过来了!” “你说这场宴会你不需要我插手,你说你要自己办,你就扮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你把程家的脸都丢尽了,我如果再不来,恐怕今日程家就要乱成一锅粥。” 程夫人因为过来角度的问题,并没有看见躲在人群后的孟丹若和程玉书,还以为屋子里的人是这两个,所以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 她训斥程二夫人的时候,好像在把人当成孙子训,程家老太太去的早,这个嫂子就相当于是悬在程二夫人头顶上的另类婆婆。 “还是别进去了吧。” “这两个下人进去走了一遭便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咱们在这儿的人好歹是有身份的体面认识,万一里面是什么脏的臭的,难道还要我们去亲眼看看?”赵晴风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原本这些话孟丹若是想要自己来说的,可一想到这个秘密就该让程夫人自己揭晓才有意思,自己开口的话,万一程夫人不上当了怎么办? 于是她让云清趁着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档口,悄悄的到了赵晴风跟前更换消息。 眼下如此明显的激将法,或许是因为程夫人,笃定了里面的人就是自己心心念念想要弄死的孟丹若和程玉书,以至于连这个都没有看出来,只想要一门心思的将真相展现在众人面前。 “呵!他们做出来这种丑事的人都不怕,我们这些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清白人,还怕什么看见。” 程夫人迈着大步就朝着屋子里面去。 宋惊鸿在这个时候想要阻止程夫人已经来不及了,她刚刚就想提醒程夫人来着,却被一个人影吸引了全部的目光,但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是! 除了兄长身边的影子暗卫和云清,竟然连六安也跟着来了!眼下的一切如今哪里还能不明白,肯定是孟丹若早早就察觉到了今天事情的不对劲,提前就做了准备,所以她才会这样的有恃无恐。 六安在保护她! 往日里自己想请他陪自己出门逛逛街他都不愿意,今日却堂而皇之的跟着孟丹若出门! 强烈的嫉妒情绪扭曲了宋惊鸿的理智。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也跟随在其中,没有出阁的姑娘们被留在了门外, 孟丹若也跟在了人群中。 路过宋惊鸿身边的时候,她还十分挑衅的看了一眼宋惊鸿,然后笑着轻声开口:“晴儿妹妹,建议你们下次再算计别人之前,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再说,莫要再犯这种低级的蠢问题了。” “你!” 宋惊鸿暴起要打人,却被旁边的云清一把拽住。 “耀儿!” “怎么会是你啊!” 与此同时,屋子内也响起了程夫人凄厉的尖叫。 之前大家还不知道是谁,眼下全知晓了。 里面的人竟然换成了程二公子程玉耀? 程夫人凭实力坑了亲儿。 在他们进来之前,第一批进来的下人就已经将两个人给团团围住,此刻两个人好歹先分开了,但两个人的衣裳都已经被撕烂,衣不蔽体,只能勉强用棉被遮住一些隐秘部位。 主角的其中之一就是程玉耀,而另一个正是之前架着程玉书来此的小厮。 两个人颠鸾倒凤,程玉耀还是下面那个。 啧啧啧,当真是一场好戏。 屋子里面的味道并不好闻,孟丹若并没有跟着众人一起进屋去,所以并没有看见这令人崩溃的一幕。 “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程夫人几近疯狂的往外轰人。 她将还昏昏沉沉倒在程玉耀身上的小厮拽下床,并且猛踹了几脚,然后直接上前去抱住程玉耀。 已经恢复了一些神智的程玉耀,感觉着自己身后的疼,放肆怒吼出声! 甚至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阿娘,我没有!” 他怎么可能愿意雌于与男人身下? 眼下这样的场景跟进来的人也全是失声,这个举措实在是太过于阴毒了一些,相当于直接断送了程玉耀的后半生,在场来的这些人可都是京城内有名有姓的权贵女眷,程玉耀的姻缘,全完了。 “孟丹若,是你!” 众人纷纷退出屋子,宋惊鸿终于在这个时候反应了过来,尖叫出声。 第一百三十一章:她不委屈,真的不委屈 “你发什么神经呢?” 赵晴风母鸡护崽一样将孟丹若护到身后。 “第一个提出来非要找孟丹若的人是你吧,是你口口声声说担心你嫂嫂安危,逼着人家程二夫人出来寻人,也是你第一个怀疑程大少爷跟你嫂嫂有私!” “现在看见你嫂嫂平安无事,你不该烧高香吗?现在又搁这里乱叫什么,说你嫂嫂做局陷害程玉耀吗?她一个妇道人家,听说到东厢房这边来的时候,身边唯一的暗卫也被人扣下了,说什么这边是女眷休息区,不许男子进入,又是怎么实施的记划?” “你的意思是,就孟丹若这个小身子板,可以闯到程玉耀住的院子把人搞昏迷,又把那个看上去就大块头的小厮搞昏迷,把他俩搞一起?” 赵晴风越说越生气。 她刚刚还在为朋友逃过这么一劫感到高兴,结果转头就听见了宋惊鸿在这里大放厥词,她哪里还受得了?她早就看这个宋惊鸿不顺眼了。 “说起来,宋大小姐可真是仁义啊,担心了这个,又去担心那个,咋的你是程玉耀的娘啊?” 赵晴风似笑非笑,宋惊鸿才说了这么一句,她就以千百句的回怼回去,直到把面前人说的脸通红。 当然现在宋惊鸿那副好像要吃人的表情,也可能是被气出来的。 周围人议论纷纷。 其实赵晴风说出来的这些话,也是藏在她们心里的,今日这位宋大小姐各方面看过去都很不正常。 赵晴风虽然说的话不好听,但却是事实。 就以孟少夫人那个身子骨,还真别说她们看不起她,快走两步都能气喘吁吁的样子,还能腾出功夫来去打晕两个身高体壮的男人? 别开玩笑了。 “那她该怎么解释为什么会和程玉书在一起?” 宋惊鸿被怼到最后,是真的没话说了才把这个拿了出来,满目都是恶意的看向孟丹若。 虽然她心里也明白,也很想告诉所有人孟丹若的身边不止有一个暗卫,还有隐藏在暗处的六安呢! 可是想到那个男人,又不能真的出卖他,给他招来麻烦,只能将这个生生的给咽了下去。 “宋大小姐话话可不能乱说!倘若两个走在一起的男女,顺了路,就要被说成有私情,那这天底下有那么多的人顺路,难道还能个个有私情?那这天下岂不是早就已经乱套了?” 这样的情况之下甚至都用不着孟丹若开口,他只是站在那里似笑非笑的看着宋惊鸿,满脸都是胜券在握的模样,就更让宋惊鸿生气了。 这会儿反驳宋惊鸿的人是李西平。 她也很不喜欢这位嚣张跋扈的宋大小姐。 刚才在宴会上的时候,还以为这个宋惊鸿多么关心她的嫂嫂,没成想又是那些腌臜恶心的算计,拿着大家的同情心在这里作祟。 “胡搅蛮缠,事实就是他们两个走在了一起,往日里怎么没有听说他们两个有什么旧情,今日才见了一次就一见如故了不成?” “孤男寡女的两个人,随便往哪里一躲,做出来什么事情,难道还真要让我们捉奸成双了才成?” 宋惊鸿自己就已经足够胡搅蛮缠的了,偏偏她还要把脏水泼在别人的身上。 为了程相宜和程玉耀这对姐弟,她能够做到这份儿上,孟丹若忍不住的都想要为她鼓掌。 “宋惊鸿,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往我哥哥和你嫂嫂身上泼脏水,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你就非要坏了孟少夫人和我哥哥的名声才罢休对吧?宋家有你这样的女儿才真是耻辱。” 程春华再好的涵养也受不住了。 原本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好人程玉书,此刻藏红着一张脸站在了宋惊鸿面前。 “宋大小姐,你说的太过分了。” “我和孟少夫人之所以能走在一起,是因为我喝醉了酒,原本搀扶我回院子里的小厮不知去了何处,将我随意的丢在了假山后面,天寒路冻,她担心我被直接冻死,才让自己的暗卫给我随便找来了一件衣裳披上,又给我灌了醒酒汤。” “她听说我过了元宵节要去赵国公府任教,给赵家的小公子们当一段时间先生,向他们讲述我在海域外的这一番游历,而你家二公子过了节也要去赵国公府读书,才想拜托我多加关照一番。” “她满心满意都是为了你们宋家着想,知道宋二公子如今的品性怯怯,需要历练,才找上的我,怎么到了你的嘴巴里就变成了这样不三不四的事情?” “你一个闺阁女子,听说之前也一直在上的女学,就学成了这个样子,满脑子都是那些鸡鸣狗盗的事情,程某羞于你为伍!” 相比于其他程家人的精于算计,程玉书就显得太过于迂腐,单纯了一些。 孟丹若确实找过程玉书说这些事情,也是实实在在的想为宋濯缨做些事情。 此刻听到程玉书的这番话,却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因为她也确实的利用了程玉书。 “晴儿,嫂嫂知道你是一时失了分寸,你向来和姐姐以及程二公子的关系很好,你想要为姐姐鸣不平,我也可以理解,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也不怕别人去调查。” “你污蔑于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姐姐这一次被将军禁足,旁人不知晓,难道你还不知晓吗?” 孟丹若看着宋惊鸿那副想要骂人却不知从何说起的憋屈模样,心里面却是一阵爽快。 只是表面上她依然期期艾艾的对面前人开口。 这般委屈的模样,足够让在场的所有人胡思乱想,宋惊鸿和程相宜到底是在宋家如何欺负的人家,才会让孟丹若说出来的话如此卑微。 “敢问孟少夫人,不知那位程少夫人对你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被禁足?虽然这样问有些冒昧,但听闻贵府前些日子才发卖了一批下人,我们这些人之中有不少人都和程少夫人是有些关系的,她若是品行败坏,不足以交往,也免得我们再受欺骗。”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先开了口。 这样带着恶意的话,明摆着是要挑拨宋家的关系,宋家在朝廷中的地位实在过于特殊,不少心怀不轨的人都想要将宋家拉下马。 “住口,不许再说了。” 程夫人在这个时候匆匆忙忙的跑了出来。 她听见了刚刚众人的讨论。 屋子内的情况已经被她平稳了下来,程玉耀此刻正在里面穿衣裳,她不能让人坏了她的一双儿女的名声,那可是她的命根子。 相宜已经很苦了,哪能再受言语上的侮辱。 “程夫人,我真的没有想过要跟姐姐争什么,我……也感谢大家的关心,我不过是一个边关来的孤女,如今在京城的一切都要仰仗将军才有个安稳的生活,哪里还敢奢求别的?” 孟丹若看见程夫人出来了,知道自己不是这人的对手,一手捂着自己的嘴巴,仿佛在极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要崩溃,一边脚步凌乱的往外跑。 程夫人顿时傻了眼。 她跑什么? “拦住她,快拦住她!” 在这个时候让孟丹若就这么跑了出去,外面那些人还不知道要怎么议论程家呢。 第一百三十二章:是她太过于思念她了 可是等下面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孟丹若早就已经带着云清跑出门去,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在场的其他夫人一个个面面相觑。 谁也没有想到事情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一场大戏落幕,除了能让她们肆意的嘲笑程家这位最宝贵的二公子竟然是个下面的兔爷,也多了几分好奇,那位程少夫人究竟为什么会禁足? 这给她们茶余饭后又多了许多谈资。 程家的宴会就这么落幕了。 最倒霉的非程家二房莫属,好好的一个庆功宴,到了最后差点儿把自己最有前程的儿子搭进去。 “玉书,事情真的是你说的那样吗?” 一直等到所有人都离开,程二夫人才有机会跟程玉书说上话,程春华就在旁边扶着她的胳膊。 “确实如儿子所说的那样,不然还能如何?难道母亲也信了那些莫须有的东西,认为孩儿和孟少夫人之间有什么私情?” 程玉书脸颊涨得通红。 他承认那位孟少夫人确实长相貌美,他还从来都没有见过像她那样娇弱惹人怜惜的女子。 但是他对孟少夫人从来都是欣赏之意,并没有半点不该有的淫/.邪心思。 “那样的无稽之谈,母亲怎能……” “更何况孩儿的心里已经有了雅丽公主,不日陛下便会为我们两人赐婚,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的差池,母亲理应明白这个道理。” 程玉书焦急的跟她解释。 “好了,阿娘。” “今日这件事情在我们家就此过去吧,哥哥因为这件事情也受了惊吓,您现在最应该处理的是那些吃里扒外的下人,今日的事情明显就是他们大房做局,若非那位孟少夫人机敏,眼下倒霉的就该是咱家。” “等今日爹爹回来,您也该跟爹爹说一下轻重,不能再这么任由大方肆意妄为了,否则下一次人家要的就是我和哥哥的性命。” 程春华故意将事情说的更严重了一些。 她若是不这样说,她很怀疑自己这缺心眼儿的爹妈根本不会把今日的事情放在心上。 程二夫人此刻却好像心里藏了事一般。 “可我怎么……” 她总觉得那个孟丹若莫名有些眼熟。 不过这个想法程二夫人并没有说出来。 孟丹若逃出程家,一直到了巷子拐角处才停下。 “少夫人,您怎么跑的这么快呀,奴婢这两条腿都要累折了。”云清虽然力大无穷,但是跑步这样的事情,还是差了一些。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往日里看上去风一吹就能飘走的少夫人,在跑步这方面竟然还有这样的耐力。 “我打架是不如你们,总不能逃跑,这方面也不能不如你们吧。”孟丹若跑了这么一段路,气息也只是有些紊乱而已,她笑眯眯的开口说着,瞧着后面并没有人追上来,终于放下了心。 “阿若做的真不错!”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从车撵走下来。 “殿下,您怎么亲自来了?” 这可跟她们之前说的不一样。 明明说好的自己这边成事了以后,再由自己安排人传消息去公主府,容安绝不能亲自涉及其中。 这件事情做成,容安便是她最后的倚仗。 “我怕你这边会出事,在府内待不住……” 容安眼底下还有一团乌青,这几天她一直吃不好也睡不好,她总觉得亿椿的死,跟她有莫大的关系。 “跟本宫去公主府说吧。” “上我的车撵。” 孟丹若默默的,并没有说别的事情。 眼下这里并不是好说话的地方,虽然暗处一直都有六安在看着,但保不齐就有个比六安隐匿功夫还厉害的人,她们再被黄雀阴了就不好了。 孟丹若扶着云清的手缓缓踏上车撵,就在她视线扫过一处的一瞬间,忽然看见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从另一个巷口一闪而过。 “葡萄?” 孟丹若心神不宁的唤了一声,差点儿从车撵上摔下去,可是等她回过头去再看那个巷口的时候,那个地方早就已经空无一人。 “阿若刚刚在说什么?” 容安有些诧异的开口询问。 孟丹若收回来了原本踏上车撵的脚,对着容安深深行了一礼,然后语气有些焦急的请罪:“抱歉公主殿下,刚刚我看见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是我当年的一个老乡,殿下也知道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这世上再也没有了任何亲人,即便刚刚我是看错了眼,为了求一个心安,我也得去瞧瞧。” 是葡萄吗? 肯定是葡萄吧! 当初在青楼打手的追逐之下,妹妹为了掩护她而被打手追上带走,虽然眼睁睁的瞧见了妹妹血流了一地,但是她并没有亲手掩埋妹妹的尸体。 也许妹妹还会有一线生机? 大长公主也瞧出来了她心神不宁,有些无奈的开口:“那本宫还是在府内等你消息吧,你也要注意安全一些,如今想要对付你的人可不比想要对付本宫的人的少,这件事情本宫还可以再缓缓。” 得了满意的回复,孟丹若着急忙慌的朝着那个巷口跑,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一般。 可是走到那个巷子口,里面根本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呢?她刚刚明明就看见了有人。 就在这个时候,六安和影二也主动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六安疑惑的询问:“少夫人是在寻什么人?” 孟丹若咬了咬唇,直到剧烈的疼痛让她整个人完全清醒过来以后,她才道:“是我妹妹,我刚刚好像看见了我妹妹的踪迹。” 六安知道她是从逃难的死人堆里爬出来,还以为她和妹妹只是在逃难的途中走失了,并没有抓着这点不放,只是又道:“刚刚属下确实注意到这边有人经过,只不过并没有看清楚那人的脸,夫人若是有需要,属下回去禀告了将军,可以帮夫人调查一番。” 孟少夫人猛咬了一口舌尖。 铁锈味儿在口腔里蔓延,呛的她眼前发黑。 嘴上却说着:“也许是我看错了,我与妹妹已经分别了三年之久,这世上长相相似的人实在太多了,也许是因为我太过于思念她。” 她的语气里透着无穷无尽的哀思。 “咱们回府吧,六安,你今日一直跟在我身边,等一下就由你去公主府跟公主殿下汇报一下今日的情况吧,我……有些累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阿若有心事 她怎么能不累呢? 三年前她还是依偎在父母怀中的小姑娘,短短三年,她就把自己弄成了一个机关算尽的坏女人。 说到底,她如今也不过才二十出头。 回府的路上,孟丹若心神不宁。 “少夫人,您肯定是这段时间多思多虑太想小姐了,小姐洪福齐天,更有您思念着她,也许在来日你们二人还会再相见的。” 云清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只能捡一些好听的说。 孟丹若也知道她是好心好意的,但是脸上的表情依然有些难看:“她这一辈子才活了十几年,根本就没有享过什么富贵,倘若当初有一丁点儿的办法,我情愿活下来的那个人是她,我愿意替她去死。” 可是没有办法啊。 当时在那样的情况之下,妹妹的腿已经被青楼的那些人给打折了,妹妹拖着一条坏腿往外跑,根本跑不出来多远。 她原本是想要背着妹妹一起跑的,可是妹妹却给了她一巴掌,让她不要在这样的关键时候婆婆妈妈,倘若自己真的有本事,最应该做的是跑出去想方设法给爹娘报仇雪恨。 妹妹向来胆大心细,如果今日活着的人是她,也许她早就已经帮爹娘给报仇了吧。 孟丹若用帕子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哭的很小声。 肩上的重担犹如千斤坠,压的她根本直不起腰来,让她有种这辈子都完蛋了的错觉。 云清有些束手无策的看着她哭。 孟丹若连哭的时候都不敢放出声来,那一点点抽泣的声音,哭的人心发慌,哭的人悲从中来。 “我是个没用的姐姐,我保护不了自己的妹妹,还要让妹妹来保护我。” 孟丹若哭了一阵儿以后,情绪反倒是缓和了下来,还有些沙哑的声音喃喃的自语。 马车却在这个时候停在了府门口。 回到西风院,因为孟丹若性子不高的缘故,她连午饭都没有吃,便窝在自己的寝室里发呆。 宋濯锦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许多。 白日的事情他已经听六安说过了,回到房间看见眼睛明显哭红了的女子,内心一阵发紧。 “阿若,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妹妹的。” 宋濯锦一时之间束手无策,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到她,便只好将人扯到自己怀里来小声承诺。 “就知道六安这家伙是个大嘴巴。” “平时看着他不显山不露水的,三杆子打不出一句话来,打这种小报告倒是挺快的。” 孟丹若噘着嘴,眼尾还有可疑的水渍。 “那就罚他跑一个月的十公里,正好训练一下他的轻功,免得这小子懈怠了。” 宋濯锦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顺从着她开口。 说着玩笑的话,可孟丹若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葡萄生死未卜,她却在这里锦衣玉食。 孟丹若觉得自己太过于矫情了,受苦受难的人是孟葡萄,她却在这里顾影自怜,一蹶不振! 她不是个好姐姐。 愧对了妹妹留下来的活命机会。 “三年的时间都已经过去了,也许我妹妹早就已经黄土白骨,找不到了。” 孟丹若将自己的脑袋抵在男人的脖颈上,眼眶之中又有热流涌动,她明明不想哭的,可是眼下靠在男人的怀中,闻着熟悉的木质香味,委屈更甚。 “将军,倘若日后有机会,我想回到故乡给妹妹和父母上上坟,也可能是这么长时间我都没有回去过了,他们也在怨我。” 孟丹若心口发疼,直到此时此刻她还在给男人挖坑,她的故乡就在西郊,父母的坟茔也在那里。 她这是在给自己大仇,得报以后找出路。 她这条命不能折在这里。 她得把妹妹的那一份儿也活出个人样来。 “好,到时候我陪着你一起回去。” “有我在身边,想必他们二老以及妹妹也会放心很多,说起来这么长时间,我都没有去给他们二老上坟,已经算是很不像话了。” 宋濯锦缓缓开口。 趴在他身上的孟丹若,却没有接这话,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没有办法给他保证。 男人在计划着要跟她回去见父母的时候,她却在一门心思的计划要离开男人。 孟丹若有些别扭的搂着男人的脖颈更紧了几分,她张口咬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向来皮糙肉厚的男人也只是皱了一下眉。 “阿若有心事。” 这话并不是询问,而是笃定。 “只是觉得阿锦对我太好了,我怕有一天我会辜负你的好,成为罪人。” 孟丹若仰了一下头,眼睛中尽是猩红 她这也算是在委婉的提醒宋濯锦,这份近似扭曲的爱恋,注定了会是悲剧。 “嫂嫂,听说你回来了,那位程大公子是怎么样的人呐,他带回来的那些东西有趣不有趣,那位海域外的雅丽公主是不是很好看……” 就在此刻,原门紧闭的门被人推开。 是宋濯缨过来了。 他早就听说了那位程大公子要去赵国公府上当先生,也对他从海域之外带回来的那些东西十分感兴趣,只不过想到宴会开的地方在程家,他所有的痛苦也都来源于程家,便没有跟着前往。 “出去!” 门才被推开了一条缝,孟丹若一个机灵就要躲到宋濯锦的身后去,她此刻衣衫实在见不得人,更何况来的人还是小叔。 宋濯锦阴沉的声音在屋子内炸开,让原本十分欢愉的宋濯缨猛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不是,下面的人只告诉他嫂嫂回来了,却并没有告诉他兄长也在屋子内呀。 “云清姐姐,你怎么能坑害于我!” 宋濯缨蔫头大脑的走出一定范围以后,抬头就看见了抱着一堆东西过来的云清。 “啊?二公子这话从何说起?” 云清脸都是懵的看着他。 “你只告诉了我嫂嫂从程家回来了,却没有告知我哥哥也在里面,我刚刚太鲁莽了,险些让哥哥嫂嫂陷于尴尬之中……” 宋濯缨到也不是真的在怪云清。 他本就因为之前的事情心有郁症,容易多忧多思,这话落下以后。云清都还没有说什么,便听他自己开始絮絮叨叨。 “你说我留在这里是不是太影响他们的生活了,虽然在这里嫂嫂将一切都处理的十分细致妥当,但我终究只是他们的弟弟,老是在哥哥的院子里住着,说出去怎么都不好听。” “云清姐姐,不若我还是搬回去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榆木疙瘩开窍? 云清笑的有些苦,可别为难她了。 这种话要她怎么回答才好? 好像怎么回答都是错的。 救救她!谁能来救救她! 可是因为她的沉默不语,面前的少年脸色更差了一些,变得有些灰色的瞳孔里好像还带着惊惧,令人心惊! 不是吧,不是吧! 也没有人告诉过她现在的二公子承受能力这么弱呀,出了事情别为难她一个做下人的啊。 “搬出去,那挺好啊!” “以后就没有人跟我抢姐姐做的桂花糕,也没有人跟我抢姐姐宝贵的时间,嘿,这西风院迟早变成姐姐老大,将军老二,我老三的场面。” 余瑜像个小猴子一样从房顶上跳下来。 最近她跟着六安学轻功,小有成就,连正常路都不走了,专挑那种险要的地方跑。 孟丹若已经说过她几次了,偏偏她还是自己不长记性,摔了好几次,还要继续这么干。 自从宋濯缨搬入西风院,两个小家伙这段时间可谓是针尖儿对麦芒,唯有在面对孟丹若的时候,才会稍微收敛一些。 听见自己的死对头要逃避跑路,最高兴的人莫过于余瑜了,她笑的一双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别提多么高兴了。 “谁说本公子要走了?” “我才不会走,哪怕是为了给你添堵,我也要留下来,余瑜你可别想那些美事了!” 宋濯缨一张小脸气的通红。 两个小家伙像往常那样开始斗嘴。 刚刚还手足无措的云清终于从那种窒息的情况之中缓和过来,果然,要想对付二少爷这种妄自菲薄的情况,还得是余瑜来。 “宋濯缨,你都是二公子了,就不能让着我一点吗?一个大男人这么小心眼儿,小心以后讨不到老婆。” 余瑜捏着粉拳,真想朝面前这家伙脑门儿上砸一下,但又想到上一次她打人的时候,被姐姐看见,罚她抄了三天经文,那些歪歪扭扭好像蚯蚓一样的字体,对她来说简直是酷刑。 “呵,我当然会让着我未来媳妇儿,你又不是我媳妇,我凭什么让着你?” 宋濯缨一叉腰,学着余瑜往日里那副耍无赖的模样,嘴巴撅的高高的。 云清在一旁做活,看着两个小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实在过于有意思,针尖扎到手指头了都没有反应过来。 “啧,你还想让我做你媳妇儿?美不死你啊!以本姑娘的聪明才智,貌美如花程度,以后的王公贵族只会排着队的来求娶,你根本沾不着边儿的好吧。”余瑜对自己自信的过头。 屋子内,已经将自己收拾整齐的孟丹若恰好听见了余瑜这番话,有些忍俊不禁。 同时也因为这番话忽然想起来了另外一件事,偏着头看向宋濯锦。 “夫君,再过几年连二弟都要到了讨媳妇儿的年纪了,你就没有想过给六安安排安排?” 起码要绝了宋惊鸿的念头。 这出郎无情妾有意的戏码,必须要在事情还没有被王夫人这些长辈发现之前就给砍掉。 宋惊鸿固然家世容貌都是最好的,但她太拎不清了,王夫人也绝对不会允许。 要想保护六安,就得断了宋惊鸿的念头。 “何出此言?” 宋濯锦自己讨媳妇都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若不是上天指引他见到了孟丹若,或许现在他还苦哈哈的一个人过日子呢。 他手下的那些精兵悍将虽多,但是凭借自己本事讨到媳妇儿的还真没有几个。 “是六安自己想要找媳妇了,不好意思告诉我,才让你转达的吗?” 孟丹若都不知道这人的脑子怎么就转到了这里,就六安那冷冰冰的性格,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在值班,他会想讨老婆? 孟丹若把关于自己发现的宋惊鸿的小秘密告诉了宋濯锦:“我知道强行去干涉别人的姻缘不太好,但按照母亲的性子,倘若知道妹妹对六安有着别样的心思,你说母亲要怎么做?” 最大的可能就是直接弄死六安。 王夫人和周夫人对峙多年虽然表面儿上看上去二人是十分势均力敌的, 但那是因为以后整个宋家都要由周夫人的两个儿子继承,王夫人是在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若是真的耍起手段来,周夫人根本不可能抗衡的过王夫人,只能被纯虐。 “这……我从未听六安说起过。” 宋濯锦皱紧了眉头,王夫人的手段如何他当然知晓,他这一身对女子的恐惧大病,就是拜王夫人所赐的,在他小的时候倘若不是太子殿下一次次维护,就没有今日的宋濯锦了。 “你指望一个榆木疙瘩能自己开窍?” “就算你现在掰开了,揉碎了跟他说,他也只会回你一句,属下余生都要追随将军” 孟丹若是真切的体会过六安的脾气。 “年前的时候就已经听母亲说过,等今年开了春就要给晴儿相看婆家,或许她如今也只是小女儿心思,六安虽然名义上是我的下属,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跟在我身边。” “说起来他比我身边的亲人还要亲密,他的终身大事倘若不是他自己开口,我实在难以启齿安排于他,我知道只要我提了出来,他就一定会根据我说的去做,但我想让他幸福。” 孟丹若何尝不明白他的意思。 “算了,算了,人各有命吧。” 孟丹若有些无力的撇撇嘴,这种事情确实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事情。 “不过,程家那边?”孟丹若问 宋濯锦目光坚定的回答:“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就成,反正人人都知道你背后的人是我,程家人若是想找回场子,尽管来找我就是。” 这话说的霸气,孟丹若捏住了宋濯锦的脸。 夜幕已深,宋家的后门却在这个时候被人打开,一个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的走了出去。 “我不是说过了,不许你们再来找我。” “我现在的生活过得很安逸,我已经找到了自己活下去的意义,也跟你们那边再无瓜葛,当初她逼死我母亲的时候就应该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去。” 少女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嘶吼,像是生怕自己的话被人听,眼尾泛着红。 她面前已经跪了一排人,个个都用黑色的面巾遮住了脸,没有因为少女的呵斥就退却。 为首的那个缓缓抬起头来,低声道:“殿下,皇太女的事情陛下也很后悔,但是争权夺位向来都是这样的残酷,您现在是陛下唯一的血脉了,如今陛下危在旦夕,只求您能回去继承大统,总不能让存在了三百年的女尊国,在今朝被毁灭啊!您不想见陛下,也要考虑考虑女尊国纳上万的子民在国破家亡以后,该当如何?” 第一百三十五章:她要走了 少女听完她的话以后脸色铁青。 “所以你带人来逼迫我了?” 她嘴角微微扬起,极尽讽刺。 为首的那人依然面不改色,好像少女的讽刺根本没有听入她耳中一般。 “西郊的事情您应该已经体会到普通人的悲哀了吧,手中无权无势就只能任人宰割,难道殿下还想在体会一次自己在乎的人在自己眼前去世,自己却完全无能为力的感觉吗?” “臣下知道殿下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跟那位孟姑娘关系亲密,孟姑娘在宋家的日子因为很不好过吧,那个程相宜如今虽已经被宋濯锦限制出行,但程家势大,即便是有眼前这些挫折,也不可能完全推翻。” “就连大周皇帝都对四大世家尚有防备,现在看似程家处于低迷状态,那是因为其他三个世家乐于见到程家倒霉,想借孟姑娘的手给程家一点教训罢了,但四世家向来同气连枝,一旦有人做了动摇程家根基的事情,他们只会唇亡齿寒,绝不会放任不管。” 领队几乎是在掰开了,揉碎了跟少女分析。 虽然领队也很明白,哪怕自己说的这样明白少女也不可能听进去,还会怪她们调查了少女最近的动向,但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可以呢? 少女果然因为她的话沉默了。 领队也不催她,只是默默等待。 凭借着月色,能看见少女故作镇定的侧脸,但很快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坠落。 “我可以跟你们回去,但是我有个条件。” 少女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殿下请讲。” “我要你们帮我杀了程相宜,为我姐姐以后的路扫平障碍,如果可以带着我姐姐一起走,那就再好不过。”少女脸上多了几分狠厉。 但是在场跪着的所有人都没有说她一句什么不好,作为君主本来就需要手段强硬,倘若少女太过于心慈手软,她们便要质疑她是否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能不能领导整个国家了。 领队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间勾出一点笑,然后郑重的点头道:“我们会如您所愿。” 月色把人影拉的很长。 余瑜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院子里面的时候,刚好看见了站在院中央六安。 “师父,这么月黑风高的夜晚,您不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怎么到这里来了?” 余瑜嬉皮笑脸的围了过去。 在一次次被训练,以及传授武艺之中,余瑜如今已经对六安完全信服,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武艺如此精湛的人,那出神入化的轻功,简直了! “你刚刚离开是去做什么了?” 男人冷漠的声音,不带一丁点的感情。 眼神之中的质疑好像要将此刻的余瑜给分解开来,明晃晃的是在怀疑她没干好事。 “睡不着啊……” “白天你们都去了程家,那么精彩的事情,竟然都没有一个人叫着我,即便是云清姐姐回来以后已经跟我说了在场经过,可是听别人提起这些事情,哪有自己亲眼见到的有意思。” 余瑜索性坐在了旁边花坛上的小路牙上。 光滑的石头冰冰凉凉,让她原本有些怅然的心情在此刻也得到了几分舒缓。 看见面前的人表情依然严肃,余瑜嬉笑着又道:“师父啊,你不会是太过于担心我,所以才在这里一直等着的吧?” 六安原本冷漠的表情动了动,最后只留给她一个冷酷至极的表情,然后扭头离开。 余瑜自己一个人在院子中坐了许久,直到天上的乌云将月亮完全遮住,院子里没有一丝光亮,她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尘土。 她知道的,从始至终六安都对她有怀疑。 怕自己来自敌对阵营,怕自己到孟丹若身边心怀不轨,但很快六安就不会有这样的忧虑。 因为她,要走了…… 又过了几日,京城之中那日程家的事情传遍了大街小巷,程家二公子那个混不吝竟然是个断袖的消息,像扎了翅膀一样在京城传开。 百姓才不管这个消息究竟是真是假,联系到之前程相宜那些事情的传言,程家大房总共就这两个孩子,却一个比一个不成器,自然会让人怀疑程家主和程夫人的教育问题上。 程玉耀的名声算是全毁了。 偏偏程玉耀因为这件事情的打击而一蹶不振,每天不是大吵就是大闹,程夫人因为这件事情天天都是以泪洗面,程家主更是在得知了这件事情以后,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回到府中。 程夫人知道程家主在外面还有一个家,那个外室是好多年前程家主从扬州带回来的一个瘦马。 她本来也知道这件事情,在程家主将人带回来的第二天她就安排人去给那个瘦马灌了一碗绝子药,原本想的是起码她知道这个瘦马的底细,总好过程家主在那别人为小妾来跟自己儿子争继承人的位置要好很多,可是谁能想到,那个瘦马还是怀孕了。 如今肚子已经四五个月大,大夫说她肚子尖尖,看模样便是怀的儿子…… 眼下玉耀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听说族内耆老也知道了这件事情,正商量着要把程家的继承人换成程玉书那个孽障,程家主费心费力了这么多年,又怎么可能把自己到手的家族大权移交给二房? 那另一个办法便是把那个外室给接进府。 这两个结果无论是哪一个程夫人都接受不了。 偏偏程玉耀那边还时不时的闹出来幺蛾子。 “我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一个讨债鬼。” “我费心费力的为他们两个寻出路,睁开眼睛就要算天算地,就算是在梦中都不敢多说一句梦话,生怕葬送了这两个孽障的前程,可是这两个不争气,连那么一个从边关来的孤女都对付不了。” 一双儿女都葬送在一个人手中,程夫人实在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骂。 而就在此时,一个丫鬟匆匆前来。 “夫人,二公子如今闹着绝食,我们药也喂不进去,这该如何是好?” 第一百三十六章:只能自己振作起来 “废物!” 程夫人暴呵了一声,一脚将赶来的小丫鬟给踹到一边去,然后匆匆忙忙便赶去了程玉耀的院子。 倒在地上的小丫鬟无人问询。 她的脑袋刚刚撞到了桌角上,而今鲜血如注,滴滴答答的染红了整张脸。 剧烈的疼,让她咬紧了牙关。 忽然又想到,自己还没有向程夫人汇报程玉耀让她偷偷去寻两个长相好看的小厮来的事情。 额头上的伤实在是太疼了。 程家的这些主子有哪个把他们这些下人当过人? 她不过是禁忌了主子的吩咐,这件事情要悄悄的进行,绝不能把消息透露给任何人。 小丫鬟抿着唇,下定决心要好好的帮程玉耀。 程家继承人要废了,与她何干? 更何况…… 想到如今躺在床上只会哎呦哎呦的程玉耀,想起这段日子,他将自己院中的所有小厮都驱赶出去,又经常在半夜招通房去他的屋子里,过不了几个呼吸,便会将人暴躁的赶出去。 事情已经显而易见。 有了上一次的那件事情以后,程玉耀现在对女人彻底不行了,偏偏他又不信这个邪,所以才让小丫鬟去找两个小厮回来。 这么劲爆的消息可惜孟丹若还不知道。 但是她贴心的将这些日子关于程家的绯闻,全部都让人告知了还被关着的程相宜。 站在门外,听着门内传来的噼里啪啦的响声。 孟丹若跟自己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吩咐:“瞧姐姐这火气大的,想必是被关得实在有些苦闷,虽然现在天气还凉,总不能让姐姐总是这样着急上火。” “从今日下午开始,就把姐姐所有的晚饭都换成绿豆汤,记得别煮太过火了,这绿豆汤本来就是消火解暑的东西,熬太过火了,没有疗效可怎么办。” 孟丹若拂袖而去,深藏功与名。 于是当天下午刚发完一通火的程相宜,本来就是又累又饿又烦,结果给她送饭的人却提来了一桶用热水泡的生绿豆。 鸢儿打开食盒,看见的便是清澈见底的热水中还能看见粒粒分明的绿豆。 她今日本来就被程相宜波及到了,现在浑身上下都透着难受,原本还想在程相宜吃完饭以后多少能吃两口热乎的垫垫。 可是这么一碗破热水泡豆子是什么鬼? “还不将饭拿过来,你到底在干什么?” 程相宜看见提着食盒的鸢儿站在一动不动,原本已经压下去不少的火气在此刻又突然间提了起来。 “少夫人,今日的晚膳……” 鸢儿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索性把沉甸甸的食盒提到了程相宜面前来,让她自己看。 刚提到程相宜跟前,她便闻到了一股十分难闻的生豆子泡发的味,酸味中夹杂着难以描述的气味,程相宜先是眼睛无限瞪大,而后猛地拔起身来,直接跑到痰盂旁边一阵干呕。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程相宜良久才缓过来,看着那个食盒的眼睛都发绿了,不等鸢儿开口又道:“还不把这鬼东西给我丢出去,臭死了!” 鸢儿无奈,只能费力的再将东西提出去。 房间内的程相宜看着这一屋子的狼藉,忽然之间悲从中来,她如今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呀? 想当初她风光无限的时候前簇后拥,怎么也没有想到还会有这样的一天,倘若从一开始,她算计宋惊鸿嫁给宋濯锦就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她乖乖的听从父母的话找一个权贵公子做当家主母。 哪怕那个人是纨绔,哪怕那个人不成器。 也总好过现在死在这方小院里都没有人知晓强! 她是不是错了? 连累了弟弟,连累了母亲,连累了家族。 若不是她把自己如今的现状告诉了弟弟,弟弟就不会为了替她报仇去算计孟丹若,也不会落一个现在的下场;若是她早在宋濯锦将那个贱人带回来的时候,听从母亲和李嬷嬷张嬷嬷的话,学会虚与委蛇……起码不会让自己像现在这么惨吧。 程相宜痛苦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可是现在再说这些都已经晚了,她还能怎么办? 能够帮她的人现在自顾不暇。 她真是发了疯,不该去动那只臭狐狸。 程相宜喉咙中发出了一阵阵呜咽的声音,鸢儿原本对程相宜很是记恨,记恨她这段日子以来对自己的不公,自己已经给她出了很多很多的主意,每一次都堪称完美的布局,可是到最后都会被程相宜自己搞砸,她却还要将责任归咎在自己身上。 可是如今听见了她如此痛苦的哭声,鸢儿到底是于心不忍了起来,小姐从小就是锦衣玉食的长大的,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小姐已经很不容易了,如今这样的局面更不是小姐自己想要看见的,只有小姐一步步的好起来,自己的日子才会过得更好。 “小姐,您必须要自己振作起来。” “反正事情已经不会像现在这样差了,既然他们如此欺人太甚,我们为何不殊死一搏?” 鸢儿跪在程相宜的面前,眼圈十分红肿。 “可现在我们被关在这么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还能怎么办?弟弟和母亲都因为我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们已经自顾不暇,我如何还能再给她们添麻烦。”程相宜抽抽噎噎的说着。 “过两天便是元宵节,所谓元宵节主要以团圆为主,到那个时候老太爷也会回来的,吃过团圆饭以后,按照大周的习俗,各家各户都被允许去街上逛花灯祈福,之前的事情虽然您确有错处,但您到底才是大公子的嫡妻,她虽占了个平妻的名声,说起来也不过是妾室而已。” 祖父宋应翰虽然对自己多有不满,在之前的那些事情上也从来都没有跟自己站在一边,甚至因为宋濯缨的事情,对自己颇有微词。 但…… 宋应翰才是宋家的掌权人。 倘若这个时候程家向宋家施压,就比如现在宋应翰所负责的难民区域,粮食大量短缺,但程家在那边却有一个超大粮仓储备。 前两天弟弟跟她来信的时候,曾经提起过宋应翰准备向程家求援了,朝廷就算是有赈灾银子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筹集粮食。 四大世家的滔天权势,在此刻就展现出来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天价米粮 “祖父那边进展很不顺畅吗?” 孟丹若在书房寻到了宋濯锦,此刻他正在拿着一封家书阅读,信封放在书案上,上面还黏着的红色火漆蜡印,正是首辅宋应翰的私章。 “阿若来了,先坐下吧。” 宋濯锦好似如梦初醒一般,回头看着孟丹若。 瞧着她把端来的一盅甜汤放在了桌边,便知道自己午膳没有吃的事情,已被她知晓,她是怕自己饿着,特意来送加餐的。 “阿若,这种事情让下人去做就好了。” “你向来身子不好,莫要在累着。” 孟丹若盛好了一碗汤放在他手边,缓缓道:“军国大事上的我帮不了你,民生民事上的我也不知该如何让你缓解压力,只能做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甜汤她让人炖了一个多时辰,里面的银耳燕窝都是她一点点挑洗出来的,她向来心细妥帖,燕窝里面的杂质只有自己挑的,才放心给宋濯锦服用。 宋濯锦端起面前的小碗将汤一饮而尽。 而后伸手握住了孟丹若冰凉的手指。 孟丹若算是坐入了他的怀中,从书案上将那封密信拿起来,见宋濯锦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便仔细的看了起来,上面描述的正是灾区如今的困处。 “倘若不能顺利的让祖父寻到粮食以及百姓今春要播的粮种,恐怕过几日的元宵,祖父也没有办法回来,但……来送信的人是祖父身边跟随了多年的老仆,他说祖父的身子骨越发病弱了。” “到了淮北的第二日就病倒了,淮北那地儿向来阴寒,又因为大雪封山的缘故,祖父的咳疾复发,老仆回京送信的那日,祖父咳出了血。” 宋濯锦情愿是自己去代替祖父经历这些。 可是他前些日子给祖父去信的时候,却被嘱咐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自小祖父就说他是整个宋家的未来,日后也一定要撑起来宋家的荣耀,因为先太子的缘故宋家才有了这么一次由文转武的机会。 文臣武将虽然在名义上是平衡的,但文臣说到底还是手无缚鸡之力多一些,先太子去世,朝堂上死了多少忠心耿耿的文臣,唯有那些手中握有实权的武将有一些自保的本事。 大周虽然重文轻武,可天下又要再乱,当今皇帝多疑,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无人可知,但皇帝还想一统江山,万国来朝,分明是一场鸿门宴。 这些年宋濯锦也一直在调查先太子的死因,即便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那场宫乱,先太子就是死于意外,可只有宋濯锦知道,当时先太子的身边还有至少三百人的精干侍卫,一可挡十。 结果先太子死的不明不白,那三百侍卫也从此没有了任何音讯,太子妃下落不明。 他不能再出京了。 皇帝不放心,他自己也不放心。 “我观上面祖父的意思是想让你在京中想想办法囤一批粮食,然后给灾区那边送过去?” 孟丹若知道这里面的严重性,京城一个年节过的,白花花的银子好似取之不尽,初一初二初三连续三日皇帝在城中举办流水宴,与民同乐。 宴后倒掉的食物,可以养活多少灾民了? 她将自己手中的信放在桌子上,另一只隐藏在袖子中的手缓缓捏成了拳,指甲几乎陷入了肉里。 “如果我没有记错,淮北那边有一个程家的大粮商,是淮北区域最大的粮食供给站,为了保护农民的权益,朝廷方面虽然不允许粮商肆虐,但程家仗着自己的势力,依然借了程夫人娘家的名义贩卖。” “表面上那个粮商是属于钱家,其实背后的靠山就是程家,这是满京城人心照不宣的事情,祖父应当也是考虑到了这个。” 明知道哪里有粮,明知道只要开仓放粮就可以救数万百姓,可宋应翰一介首辅却无能为力。 宋濯锦捉着孟丹若的手,缓缓道:“事情正如你所言,嘱咐确实是想要用赈灾的银子去买程家的粮,可那处的掌柜钱二麻子却当场坐地起价。” “往日里十文钱可得一升米粮,祖父考虑到如今是灾年,已经把价钱往上提了三倍,变成了三十文钱买他一升米粮,可你知那个黑心发国难财的掌柜张口就是多少吗?” 宋濯锦额角的青筋都突了出来,他缓了许久自己的情绪,却还是缓和不下去,只是声音无比冷硬的说:“他卖五十两银子一升米!” “五十两?” “当初战乱的年代,一升米都卖不到五十两!” “他这是明抢了吧?” 孟丹若终于明白了面前男人的痛苦与愤恨,听到他的话以后,几乎失声。 “是啊!可真是天价米了……” “祖父走之前陛下拨赈灾银子拨了十万,看似很多,可又是重建房屋,又是看病买药,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五十两一升的米能买多少?” 宋濯锦气的一拳砸在了书桌上。 “这件事情又不好告知陛下,说句难听的,咱们上面那位,其实只爱听好听的消息,倘若曝光出来,第一个倒霉的便是我们宋家。” 宋濯锦嘴角的笑容分外的苦。 从前他只认为边关过得很苦,哪怕是晚上睡觉都要保持警惕,原以为回到京城可以放松一段时间,却不曾想有人的地方便有争斗。 “或许还可以看看别家?” “粮商不只有一个程家,四大世家也不全是以程家马首是瞻,还有云家,封家,卫家……” 提起云家,孟丹若忽然想起来一个人。 她原本有些焦躁的眼神,忽然之间明朗了起来。 “对啊,阿锦。” “你还记不记得云澜山和云荞暖兄妹。” “他们母亲的娘家正是大周首屈一指的皇商许家,淮北那块别人进不去做生意,但许家不一样,许家银号遍布大周,或许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眼睛中布满红血丝的男人猛的一抬头。 他竟然把许家给忘记了。 事情不仅是孟丹若说的那样简单,而且许家和程家有世仇,当初程家为了一块地皮,活活害死了许家小公子,也就是云澜山和云荞暖的小舅舅。 旁人或许会因为程家势力不敢帮忙,但许家…… 肯定愿意给程家添点堵。 “阿若,多亏了有你。” 宋濯锦将自己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几分,原本失去光芒的眼睛,此刻又重新闪耀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天满楼再聚 说干就干,这件事情孟丹若主动揽了下来。 “倘若由你去找许家或者云家,肯定太过于瞩目,但托你妹妹宋惊鸿上次在胭脂铺子的福,满京城的女眷都知道我和云荞暖的关系不错了。” “我去约见云荞暖,肯定比你方便一些。” 孟丹若让人给云荞暖下了拜贴。 原本孟丹若是想要去云家见她的,那位云二公子虽然很不成器,但云四小姐云荞暖却不是傻子。 更何况上一次她们的合作很成功。 孟丹若有信心再跟她合作一次。 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云荞暖拒绝了和她在云家见面的请求,反而依然约在了天满楼。 “天满楼?” “云四姑娘为何不愿意让您去云家见她?” 云清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 而且天满楼那种地方属于公共场合,保不齐就有什么人能够听见她们的谈话,难道不是云家更方便一些嘛,那里还是云荞暖的主场。 “她不愿意让我们去云家,自然是因为不方便。”孟丹若想了想,看着回信上面写的约明日正午,转过头去又对云清吩咐。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云四小姐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就是对花茶一道非常的喜爱,前些日子宫里赐的各色花茶因为我和将军都觉得有些甜腻,不如清茶味道清爽,让你们收入了库房,你今日有空的时候,便去将这些都规整出来吧,明日我们一同带去,也算是借花献佛了。” 云清点点头,表示自己了然。 却听面前的女子又道:“这几日余瑜在忙什么,怎么都摸不到她的踪影?” 云清笑着回应:“这不是过节嘛,那丫头都玩疯了。” 孟丹若嘴角勾起来一个恬淡的微笑:“算了,就随她去吧,到底是个小孩心性。” 次日一早,钱医师来了。 看着这面前那十个白玉瓶,孟丹若呆了呆。 “你这丫头不会是忘了那小狐狸还中着毒的吧?瞧你那天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我还以为你是多么长情的一个人,不曾想也是这般见异思迁。” 钱医师嘴角一撇,竟还对孟丹若批判了起来。 这么重要的事孟丹若当然不可能忘记。 她一边摇着头一边开口:“我只是没有想到解药您竟然配得那么快,您不是说有两味很珍贵的药材不好找吗?我昨日还想让人去问问您,如今还欠缺什么东西,到时候让将军发动他的关系去寻。” 钱医师又撇了撇嘴:“你是他的媳妇,我是他的下属,你能去找他的关系,我还不能找他的关系吗?再难寻的草药又不是起死回生仙草,只要手里面有钱,怎么可能寻不到。” “不是,你这老头说话怎么古里古怪。” “我姐姐对你已经足够的客气了,结果你说个话还是夹枪带棒的,倚老卖老啊?” 余瑜抱着小狐狸,怒目圆睁。 她之前并没有和钱医师有过接触,她只知道这个老头说出来的话,让她很不喜欢。 “余瑜,不许胡说。” 孟丹若拽了她一把,这老头脾气古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不仅医术精湛,毒术也是一绝。 倘若他没轻没重的给余瑜来一下,哪怕是事后再给她解毒,也够余瑜难受一阵的。 “哼哼哼!” “小丫头,以后好好改改你的臭脾气吧,现在你在孟丫头这里,没有人敢动你,倘若你离开了孟丫头,但愿你还能玩得转身边人。” 钱医师像是一眼看透余瑜的心。 那双眼睛那么深邃,那么不可测,余瑜只是对视了一眼,抱着小狐狸的手就抖了又抖。 就在这么一瞬间里,面前的老头好像是看清楚了她的真实身份一般,仿佛自己最大的秘密在他面前都不叫秘密,什么都是一片苍白。 “好了,懒得理你们这些年轻小丫头。” “一个个的都不知道好好珍惜自己,那个药三天一粒,记得喂给这小狐狸吃。” 钱医师来的快,走的也很快。 孟丹若看了一眼自从钱医师离开了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余瑜,微微皱了皱眉。 “你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那个老头自从我认识他的时候就是那副脾气,就算是将军当面,他愿意讽刺的时候都照样讽刺不误。” 孟丹若拍了拍她的手,安慰着。 余瑜当然不是因为钱医师的那两句话就内耗,她心里还藏着别的事情在纠结。 这些日子她三番两次想要把自己心里的话告知面前人,可是话到嘴边越又是感觉无可奈何。 “姐姐,今日你去天满楼,也带着我一起去吧。”余瑜反手握住了孟丹若的手,在面前人即将要拒绝她的时候又道:“这些日子我都没有好好的陪过姐姐了,今天我想一直跟在姐姐身边,可以吗?”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孟丹若实在难以拒绝。 到了快正午的时候,孟丹若换了衣裳出门。 王夫人和周夫人都要去庙里上香,这段日子因为宋应翰在外地一直身子不好的缘故,两个人帮不上什么别的忙,只好去庙里祈福。 孟丹若刚出了门,周夫人就看见了她的背影。 她有些恼怒的开口:“成天在家里闲不住,也不知道一天天的往外跑是干什么去,做儿媳妇的做到她这个份上可真是自由呢。” 不由的又想到了从前程相宜做自己儿媳的时候,每天都会来自己面前请安不说,还会乖巧伶俐的侍奉在自己左右…… 可现在程相宜被禁足了,尤其是大郎带这个女人回来的这段时间,仿佛被人给下了降头一般。 周夫人有些难过,如今这样的日子,说起来可真有些索然无味啊。 而此刻被她怀念的程相宜,也刚得了外面的消息,她笑着将自己手中的密信烧成灰烬。 “这件事情灾区那边已经拖不得了。” “他们多拖一日,粮价就会继续往上涨一倍。” “到时候我要宋濯锦来这宜岚院求着我出去,元宵佳节在即,这个时间不会太久了。” 到时候,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将那个贱女人给撵出家门去,到底是要自己祖父和宋家,还是要那个贱女人留守在自己身边,就看宋濯锦如何抉择。 第一百三十九章:交易达成 天满楼,还是天字号雅间。 孟丹若被人上次来的时候那个丫鬟请上楼,云荞暖正在房间里面等着她。 “少夫人快请进,我已经等待多时。” “尝尝这是西域那边新过来的花茶,味道没有往日里京中花茶的甜腻,反倒是多了一点儿鲜花特有的香气,饮用之后,口齿留香。” 云荞暖还像从前那样热情。 孟丹若让云清余瑜都留在了外面,云荞暖的丫鬟,也在给她引完路以后并没有进屋。 “云四姑娘果然如传闻中的那样喜爱花茶,前些日子,我家将军在皇后娘娘那里得了不少花茶,听说也是海域那边过来的新鲜玩意儿,偏偏我于将军都不懂这个,所以今日特意带过来借花献佛。” 孟丹若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她将明显是精心包扎过的礼盒放在桌面上。 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东西,云荞暖喜笑颜开。 “我就说还得是少夫人你讲究,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有来有往的,不会让人家感到心烦。” 感情这个东西本来就是要维护的。 像程相宜和宋惊鸿那俩似的,面对朋友总是喜欢索取,更是把朋友所有物当成自己的所有物,那古里古怪的占有欲,也不知如何就那么的强大。 京城之中,还真没有跟她们两个重样的。 “你能喜欢就好。” 孟丹若笑了笑,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 “以四姑娘消息灵通的程度应该已经知道我来这里见你的目的吧,是姑娘也知道我向来不是那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现下只想问四姑娘一句……” “这件事情四姑娘能不能帮一下我们?” 四大家族同气连枝,消息之间大多也都是互通的,淮北那边的事情闹得那么大,虽然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是不知详情的,但如今消息已经传回了程家,云家这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而且,许家可还在那边呢。 云荞暖抬起头来看一向孟丹若,嘴角挂了一抹笑,轻声询问:“少夫人怎么就笃定只要我同意,这件事情就能迎刃而解呢?” “我只不过是家族之中不起眼的一个四姑娘而已,上有父兄,下有牵制。” 说起这个的时候,她说的虽然都是自己的难处,可是从她的眉眼之中孟丹若没感觉到一点为难。 “可是据我所知,云家虽然没有像其他三家那样,已经明确的对外宣布了继承人身份,但是私下也早就已经有了定论。” “云大公子有哑疾,云三小姐早早嫁了出去,五公子六公子七公子年纪太小了,正常人或许会以为云二公子便是铁板钉钉上的继承人,但是上一次四姑娘在这里宴请我的时候,却暴露了你的稳重。” “倘若你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四小姐,面对我的合作,不该是那样顺心应手,你虽然表面上对我的发现很是惊恐,甚至在面对我的胁迫的时候,表现的也十分符合一个贵族女子发生这样事情的反应。” “但是云四姑娘,你那位二哥哥表演的有些用力过猛了,他或许是你的挡箭牌,是你们家长辈想要为了保护你的安全,特意立出来的招牌,但过犹而不及的道理,难道姑娘还不懂?”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的猜测,孟丹若才会在这件事情上选择邀她一叙。 “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很可怕的对手。” 云荞暖没想到只是从那些只言片语之中,孟丹若便分析出来了这么多事情。 只是这句话才刚落下,面前的女人却笑了。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跟云四姑娘做对手,就像你之前说过的那样,我们可以是合作伙伴,同样也可以做朋友。”孟丹若诚意十足。 云荞暖也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 “程家害死了我舅舅,此仇不共戴天。” “我不管家中长辈是怎么想的,也不想管他们口中的大局,我只知道从小疼我爱我的舅舅没了,虽然舅舅比我大不了几岁,那是我外祖母的老来子。” “但是当初在别人都怨我是个女孩,一出生就害死了与我双胎的弟弟的时候,是小舅舅守护在了我身前,可以说小舅舅曾是我生命的一束光。” 云荞暖的声音渐渐哽咽住了。 最疼她爱她的小舅舅死了,死的那样无辜,她却连丑都不能报,还要跟仇人虚与委蛇。 小舅舅的尸体她曾经见过,血肉模糊的一团,他浑身的骨头都被人敲碎了。 仵作说,小舅舅骨头被敲碎的时候他还活着。 那得是多痛啊? “少夫人,这个忙我帮了,我会给我大舅舅写一封书信,让他开仓给首辅大人送粮。” “只按一升米十二文的价钱如何?” 云荞暖吸了吸鼻子,笑的很坚强。 多出来那两文,算是她给许家的交代。 如今这种情况之下若是无偿捐献,或者低于从前的市场价格,一旦曝光,只会给云家招来麻烦。 外人只知道许小公子英年早逝跟程家有些渊源,只以为是争狠斗凶的时候,一场无足轻重的意外。 孟丹若却没有想到,原来这是一场没有任何概念的虐杀,许小公子手中也算有权有势了,至少比这爹娘厉害了不止百倍,可他还是死了。 “可以,不过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想要四姑娘帮忙。”孟丹若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又道。 “少夫人请说。”云荞暖道。 那么大的忙说帮都帮了,她没必要再因为别的事情给自己找麻烦。 “我希望这笔买卖私下进行,许家改名换姓,不透露一点跟这件事情的关系,我们可以将字据与账本都留好,双方各留一份,万一出现了什么差池也可以自保,但……云四小姐应该知道我的顾虑。” 怎么就那么巧的那边将粮食抬到了天价。 钱家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炒的那么厉害。 那就只能证明京城这边是有人给他撑腰的。 云荞暖当然明白她的顾虑。 宋家内部如今也不太平,还有一个人被禁足在自己院子里,已经有很久一段时间没有出来行走了。 “一言为定!” 第一百四十章:来给自己磕头认错 将这件事情敲定,孟丹若也安心了。 “十五花灯那日少夫人应当也会出门的吧?” 云荞暖笑着再次将面前的茶杯斟满。 孟丹若有些不解的看着她,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嗯,不是说这是京城的习俗吗?” 面前的茶杯氤氲着雾气,面前的女子面容姣好,映衬在热气中,好日暖春的桃花般宜人。 云荞暖长得真的很好看,英姿勃勃,天然带着一股不属于京城奢靡的潇洒。 “想来这件事情的热闹,不会延迟的太久,十五元宵节大抵也是她们最后的期限。” “花灯升上天空的时候,我还在天满楼这里,恭候少夫人大驾光临。” …… 有了云家和许家的配合,事情就好办了起来。 淮北距离京城千里之遥,宋濯锦便把送信这样的事情交托给了六安,这件事情关系重大,绝不能出现一星半点儿的差池。 时间在担忧与期待中溜走。 十五元宵节这日,罕见的雪停了。 稀稀疏疏的小雪连下了七八日,孟丹若起床的时候,暖暖的阳光透过窗柩撒了进来。 “是个好日子。” “说不定今天还能看见圆月。” 孟丹若揪了揪宋濯锦的脸,搞怪的又扯了扯他的耳朵,笑眯眯的开口:“昨夜我听见是六安回来了,担心你们之间还有其他要紧的事情要交代,就没有过去询问,怎么样,事情如何了?” 这件事情是她在中间牵媒拉线,一日没有结果传来,她便一日没有办法放心。 “祖父昨日也回来了。” 宋濯锦穿上外衣,慢条斯理的点了点头。 宋应翰也会跟着一起回来,倒是孟丹若没有想到的,她皱着眉头又问:“那淮北那边怎么办?” “此番赈灾祖父虽然担了一个总调度的职位,但其实那是因为他自己去申请的,其他赈灾的人,陛下早就已经安排妥当,他去了也不过是相当于监工。” “如今粮食以及其他的用品祖父都已经安排妥当,另外两个执行的大人也都是祖父很信赖的学生,为官多年,清廉刚正。” 宋濯锦缓缓的跟她解释。 “不过昨日他老人家回到京城以后,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带着那些账簿以及各种的字据,让六安送他去了宫中面见陛下。” “此番祖父积劳成疾,已经有了辞官的意思,我们和程家之间的斗争,虽然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但是这各种缘由还是需要跟陛下交代的。” 一来是一旦东窗事发,他们也不算是欺君;二么,当然是要在皇帝面前给程家人上点眼药。 宋应翰到底是一大把年纪了。 从前皇帝一直不允许他辞官,用的理由都是朝堂上没有可用之人,没有人能够代替宋首辅。 可是这一次,宋应翰在淮北动不动就咳出血来,早就已经成为了人尽皆知的事,皇帝就算是再怎么爱才,也不能落下一个不体谅人的坏名声。 其实他也早就想要等着宋应翰辞官了。 只不过,不想落人口舌而已。 皇宫内,养心殿。 后宫之中,如今最得宠的万贵妃正在给皇帝磨墨,看着皇帝面前摆着的一份染了血迹的陈情书,许许多多的话堵在喉咙里,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皇帝有些沉默的看着这份陈情书。 最终还是将陈情书给展开,手指慢慢地拨动着,直到先在最后一页上。 他拿着御用朱笔,缓缓写下一个准。 “这老狐狸,宫中御医都已经说了他这是陈年老疾,只需要好生将养一番,根本不碍事,他却拿出来了一副自己快要死了的样子到朕这里来辞官。” “也罢,也罢啊!” “宋家风风光光了这么多年,也该消停消停了,不过宋应翰想要清闲的在府内含饴弄孙,那是不可能的,听说过些日子皇后母家赵国公府上的私塾又要开课了,不若直接诺到太学去,让这个老家伙去太学教书算了,免得他辞官以后,有人说朕卸磨杀驴。” 皇帝自言自语的嘀咕着,旁边所谓最受宠的万贵妃却连一个字都没有接。 此时此刻她根本不像一个受宠的妃子,反倒是更像这养心殿里没什么地位的宫女。 …… 宋家这边,宋应翰悄悄回了府。 宜岚院关了好几日的门,终于在今日打开。 有些算得上是蓬头垢面的程相宜,刚在屋檐下坐住,看着一行人打开了门,神色一晃。 “少夫人,门真的被打开了!” 鸢儿还在做活,自被禁足以来的这段时间,她们组仆二人的衣裳都是由她自己来洗的。 她快被这种日子给折磨疯。 从前她是程家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后来她是宋家少夫人的大丫鬟,何曾做过这些苦力? 如今宜岚苑的门被打开,她比程相宜还要高兴。 “是不是我们的计划,奏效了?” 程相宜还没说话,耳边再次传来了鸢儿的声音。 肯定是奏效了。 在淮北那样的情况之下,他们如果还想要继续完成救灾的任务,就必须对她提出来的那些条件委曲求全,淮北附近最大的粮商便是钱家。 她也找人特意打听了,淮北那块地方再也没有比钱家更厉害的了,而且今年的雪灾来的又急又凶,大部分商户的粮食都已经早早地卖了出去,而今那边还有屯粮的只有钱家。 附近的几个州县虽然也有粮食储备,但是今年的冬天格外的漫长,哪怕已经进了新的一年,大雪却还是下个不停,谁也不敢随随便便把粮食卖出去。 压抑了好几日的心情,终于在今日得到了释放。 程相宜脸上难得露出来了一个笑。 她们肯定是来请自己出门的。 抱着这样的心情,鸢儿将她扶了起来。 抬头望去,从门外走进来的第一个人竟然不是宋应翰或者宋濯锦,而是孟丹若。 刚刚还抱有期待的程相宜,一瞬间皱紧了眉头。 事情怎么会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但是很快她又将自己的这个念头给压了下去,那个计划堪称完美,不会再有其他纰漏的。 也许,他们是知道自己的心结所在,所以特意让这个贱人打头阵,来给自己磕头认错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蠢货是怎么炼成的 “呵,你现在若是来给我认错的,最起码也要将你的诚意给我展现出来。” “比如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 直到孟丹若站在了她的面前,程相宜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一如第一次见到孟丹若时候那样高高在上,仿佛打了一场多么漂亮的胜仗。 “你叽里咕噜在说什么呀?” 跟在孟丹若身边的余瑜忍不住撇嘴。 “是我姐姐心善,今日毕竟是团圆的日子,若是让你在这里呆着,孤零零一个人多可怜啊,所以特意趁着宋大人回来之际,给你求了情,让你今天特例出来跟大家一起吃个团圆饭。” “一天天的净做那白日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一般,磕头?还响头?” 大嘴巴子吃不吃! 做梦还敢做这么美的,也不怕美死她! 余瑜这张小嘴一叭叭,只要不是云清那样真诚到极致的人遇上,谁都拿她没辙。 跟她吵嘴的宋濯缨,被她气哭了多少次了吧。 程相宜听到她的这番话,原本得意洋洋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皲裂,瞪着眼质问孟丹若。 “这就是你来给我赔罪的态度?” “你会为你和你身边人的不知礼数,肆意妄为付出代价的,如果你是以这样的态度来请我出去,那么今天我是肯定不会走出这个门的。” 程相宜才不相信余瑜口中的真相。 不过就是顾及着自己的脸面,不好意思朝着她磕头赔罪,故意糊弄出来这么一个乱七八糟理由混淆视听,想要诓骗自己出去罢了。 程相宜脸上噙着冷笑,真不知道宋濯锦那个有眼无珠的人到底喜欢孟丹若什么,难道在她来之前,身边都没有人告诉她,宋家已经到了危机存亡的关卡,她是来求自己帮忙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孟丹若,在这个时候终于明白了她刚刚是什么意思,只感觉莫名有些可笑。 直到如今,眼前这人还做着她的春秋大梦呢。 这人得反应迟钝到什么地步了啊,直到此时此刻,她还没有认清楚自己的现状。 难道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今日已经到了十五号,而她传信出去的人却根本没有给她回信来。 “既然你不愿意出去,那便继续在这里留着吧,我会回去禀报长辈,就说姐姐过惯了这样清闲的日子,不爱出门了。” 孟丹若轻笑了一声,面对她这样的威胁,根本没有半点的慌乱。 原本还在硬扛着自己脾气的程相宜,在看见了这样的场面以后,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孟丹若怎么会如此的云淡风轻? 按理来说,淮北那边的事情没有得到解决,宋应翰是肯定会被皇帝责怪,甚至有可能要连累整个宋家倒霉,为了保全家族,也为了保全自己敬重的祖父,宋濯锦就算是脑袋发昏了,要舍弃所有,也要让孟丹若留在自己身边,与全天下做敌! 但,自己的公爹宋临川,又不是蠢货。 虽然向来为人迂腐了一些,但是却把家族荣耀看得十分重要,怎么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宋濯锦。拿着一切去赌一个不确定。 刚刚余瑜那句“宋大人”,以一种极其突兀的形态挤进了她的脑海之中。 “刚刚你说的那个宋大人,是哪个宋大人?” 程相宜死死瞪着面前的余瑜。 在刚刚他听见这个称呼的时候,只以为是在称呼宋濯锦或者宋临川,根本没有想到另外一种结果。 “瞪那么大眼睛干什么,给脸不要脸。” “我姐姐好心好意的来请你出去,你却还这副态度,都要沦为阶下囚了,还摆什么架子?” 余瑜没懂她的意思。 不过这些日子,因为她知道自己快要离开的缘故,平日里因为不敢给孟丹若惹麻烦,有很多不敢说出来的话,这段日子却是想怼就怼了。 反正大不了到时候她带着姐姐一起走。 这破大周,真以为她还愿意待着? 不过她的心中所想,身旁的其他人却完全不知晓,还真以为她现在说的这些话全都是因为孟丹若特别授意过的。 程相宜气得一张脸通红,大声质问孟丹若:“所以你现在是连演都不演了,对吧?” “无论如何我现在还是他的正妻,你就算是得了个平妻的名号又如何,说到底,在我的跟前,也不过是一个品阶高一点的妾室而已。” “你竟然纵容自己身边的下人如此欺辱于我,就不怕今日的消息传扬出去,御史台的人会骂宋濯锦宠妾灭妻,罔顾人伦。” 孟丹若在他说完这番话以后,却十分不雅的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就仿佛这些话全是废话一般。 “余瑜,刚刚有狗放屁了,这味儿也太冲了一些,既然程少夫人不愿意出门,咱们还是别勉强人家了,还是先回王夫人那边吧。” “听说今夜为了庆祝阖家团圆,公爹特意请了天满楼的大厨来府上作宴,那位大厨在天满楼的时候想让他动手都要每道菜先出一千两银子的开火费。” “今日我们算是有口福了,今日的宴席上,所有费用都是由公爹一人所承担,不过你放心,虽然到时候你上不了桌,但我会让底下的人给你留出来一份,保证能把你香的舌头都要吞掉。” 孟丹若就那么拉着身边的人往外走,连半点停留的意思都没有。 一直等到院子里的所有人如风一般再度退去,原本已经敞开的宜岚院大门,再度被人哐当一声关上。 原本还陷在自己情绪中的程相宜,被这巨大的声音给惊醒,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刚刚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场幻梦一般。 “她怎么,就这样走了?” 人家当然要走了,您上来就是那副高傲的态度,也不问问外面究竟是什么变化,人家即便是想给你台阶让你下,如今台阶也被你自己给拆了呀。 鸢儿好想给她翻白眼儿,可是又碍于自己的小命以及身家全都握在面前人手中,只能在心里骂一番。 见过蠢的,真是没有见过她这么蠢的。 于是硬着头皮跟程相宜解释:“少夫人,事情好像并没有按照我们计划的那样进行啊。” 第一百四十二章: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宜岚院最后变成了什么样子,孟丹若一点儿都不关心,她今日之所以要在宋濯锦面前给程相宜求情,无非是今日不仅祖父回来了,连带着宋濯锦的两个叔叔和婶娘,也跟着回来过节了。 家中的长辈齐聚,听说在之前的三年里,程相宜和这些长辈之间的关系都十分的亲密。 到时候宴会上没有看见她出现,免不了还要询问一番,原本想着先把这人给放出来,宋首辅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起码这个团圆节热热闹闹一些,免得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给搅扰了兴致。 谁能想到程相宜,真是蠢的无可救药。 即便是想要自己给她磕头认错,起码也要先保证她从那个院子里走出来再说呀。 如今她被困顿于此,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只是凭借着她多年积累的那点人脉,时不时的朝外通个消息,时不时的想给孟丹若找点麻烦。 不痛不痒而已,有什么用? 就这还世家大族精心培养的大小姐呢,竟然连蛰伏这种事情都完全不懂。 孟丹若耻笑了一下,都懒得理。 反正是程相宜自己不愿意出来的,还说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到时候席面上即便有长辈问起来这件事情,也不会让宋濯锦太过于难做。 不过,之所以没有告诉程相宜宋首辅已经回来的消息,其实也算是他故意给她设了个套往里钻。 今日团圆宴,菜色那么好! 程相宜还是别吃了,免得叫人倒胃口。 “余瑜,今天干的不错。” 快走到西风院的时候,孟丹若心情十分畅快地摸了摸身边余瑜的发髻。 “我还以为我在那边那样大放厥词,回来以后姐姐会教训我呢。”余瑜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她是实在没有克制住自己的脾气,她已经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有见过那个讨人厌的程相宜了,但是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这些事情,哪一个跟她没有关系? 跟个老鼠屎一样,各处都要掺合一下。 而且她发现,这人就跟传说中的倒霉鬼一般,专克那些跟她关系好的人。 跟有血缘关系的那些,且不说程家人最近的遭遇,就说自从回府以后一直对她特别好的宋大小姐,最近可是因为她的连累,受了大罪。 程家的事情传回宋家以后,尤其是程玉耀被冠上了断袖的名头,听闻这里面还有自己女儿参和其中,王夫人根本没有去问里面的因果究竟如何,直接就把宋惊鸿给关了禁闭。 宋家的两个婶娘常年不在府中,但是为了让女儿们得到良好的教育,自小骨肉分离,几个姑娘都留在京城学本事,如今在女学已经很像模像样了。 宋家婶娘感念大房一脉对孩子们的照顾,从小就对宋惊鸿这个大房唯一的姑娘多加宠爱。 此番回来以后,都还没有在家里坐多久,便听到了大小姐和少夫人被关禁闭的事情。 “为了那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他把自己的亲妹妹和明媒正娶的妻子都关了禁闭?” “大郎这是在外面带兵打仗,把脑子都打糊涂了吧,真是不分亲疏远近,不知好赖。” 宋二婶子怒气冲冲的开口,她本来脾气就不好,这些年她跟着丈夫外放,吃了很多苦。 “话也不能这么说,咱们也不能只听下面人的一面之词,也许是他们两个人犯错了,也说不定,咱们还是需要先去见一见晴儿。” 宋三婶子倒是识大体,她敏锐的从下人们传来的消息之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总感觉整个宋家都在掩藏着什么消息。 偏偏这个消息在他想要询问大房其他人的时候,个个三缄其口,谁都不愿意把这个真相说出来。 “也是,我们到底是离开家太久了,正常就算是回来也只待一两天便要离去,回来一次不容易,确实不能把所有的时间都浪费在断案上。” 宋二婶子倒也听劝,只是在说完这话以后,她猛的一拍桌子,然后直接站了起来。 二人直接朝着宋惊鸿的院子去了。 等到晚膳的时候,桌面上的气氛便有些凝重。 孟丹若和宋濯锦是跟在宋应翰的背后一起进来的,看着面前有些沉默不语的众人,孟丹若便知道之前那些事情,这里的人全都知晓了。 “怎么都不说话了?” “一个个的跟锯嘴葫芦一样,你们请老子回来吃饭,就是让老子吃你们人脸的吗?” 宋应翰看着一个个蔫头耷脑的模样,实在有些心烦,他本来就在淮北那边吃了大苦,还以为回家以后能够享受两天清闲生活。 谁知道皇帝见不得他清闲,竟然还要安排他过几日去太学给一群刚启蒙的小孩做夫子。 想想那样的生活就足够可怕了,现在他的这些好儿女,竟然还敢跟他摆脸色。 老头当即就不高兴了! “爹,前些日子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 是宋二叔先开了口。 原本他们在听说了宋惊鸿被关禁闭的消息以后,是打算在这宴席上跟孟丹若掰扯掰扯的。 不管孟丹若和程相宜妻妾之间究竟要怎么斗,好歹晴儿是她的小姑,怎么也不能把晴儿给拉下水。 可是他们那些已经在心里翻了个个儿的话,却被突然出现的宋濯缨给推翻了。 宋濯缨把自己所遭遇的一切都告诉了众人。 他掀开了自己的衣裳,上面大大小小的划痕那样触目惊心,他眼里含着热泪,给众人讲述事情经过的语气却极其平淡。 最开始众人还以为是他在宋家遭受到了非人的虐待,刚想要找宋御史对峙的时候,却听面前小小的少年开口说,这身上的所有伤都是他自己弄出来的。 那是一个分外漫长的故事。 一直等到宋首辅带着孟丹若二人走进了门,他们却还都没有从那种震撼之中扯出情绪来。 “爹,他们程家欺人太甚,难道事情就要这么算了?缨儿从小就是一个懂事听话的孩子,他也是您的孙子,难道这件事情就要这么算了?” 宋二叔一把年纪了,却还鼻子泛酸。 旧事再次重提,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怅然。 宋首辅冷着一张脸,对身边孟丹若开口:“小若,如今缨儿在你身边养着,你也对这件事情从头到尾了解的清清楚楚,你来告诉你二叔,这件事情为什么要这么算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阿若不是外人 宋首辅在朝堂上叱咤风云那么多年,本来就要因为这件事情憋屈死了,现在自己这几个不孝儿孙还要刨根问底,没把他活活气死就已经很不错了,他才不想亲口解释。 跟在老爷子身后的孟丹若,没想到他会越过宋濯锦来让自己解释,微微拧了一下眉,很快便明白了老爷子的意思。 孟丹若缓缓走到人前,一双剪秋水的眸子灵动水润,众人下意识的把自己的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谁不感叹一句好一个美人。 二房三房的长辈在最开始听说了宋濯锦从边关带回来一个女人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女人肯定十分粗鄙。 他们在心里讥讽了好多次,边关回来的女人肯定是粗糙又不识礼数,这本就是,大洲多年以来的偏见。 谁能想到今日一见,竟是如此。 这种情况之下,众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 孟丹若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阿若知道叔叔婶婶是心疼缨儿这孩子,祖父是看着缨儿长大的,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岂能愿意忍气吞声。” “但是,各位长辈有没有想过如今宋家的处境,夫君固然已经是镇国将军,祖父是首辅,公爹是御史,二位叔叔一位是都转运盐使,一位在许州做刺史,宋家多么耀眼的门楣,男儿们个个都有自己的事业,没有一个是不成器的纨绔在外丢人现眼。” “诸位长辈只看见了宋家如今的荣耀,可曾看见隐藏在这份荣耀之下的波涛汹涌?” “我知道我不过是一个刚进门的平妻,各位长辈是看不上我这样的人的,祖父之所以让我来说这件事情,更是因为他老人家觉得,我这个‘外人’,才更够看清楚事情的真相。” 宋应翰眼眶有些发红,面对孟丹若的这番话不仅没有反驳,反而坐在正位上,以后别过脸去,谁也不愿意再看。 大孙儿阿锦固然是大有前程的,但是他如今的地位在京城之中实在过于尴尬。 皇帝早早的就把他立成了一个标杆,世家那边怨恨他,偏偏皇帝那边还忌惮他,他站在两波势力中间,哪边都不讨好,一旦有个什么差池,只会成为第一个被献祭掉的人。 整场宴会虽然菜肴十分丰富,但是气氛却差了许多,期间没有人再说话,一个个都满怀心思的味同嚼蜡。 孟丹若倒是吃的很开心。 宋家的焦虑她自然明白,不过即使她已经知晓了这里面的事情,却也没有办法帮上什么忙,即便是有什么主意,这里面的这些长辈也是不会听从她的意见。 饭后,府中女眷可以选择出门去逛花灯。 宋家二代的三兄弟连带着首辅宋应翰,虽然他们并没有言语上的商议,但还是心有灵犀的,一起去了书房。 “阿锦怎么没有跟着一起去?” 按理来说他是宋家孙字辈最有资格说话的那个,又因为跟宋家的其他人个个都是文官不一样,是个手中有实权的将军,其实他才是最应该去找宋应翰说说话的那个。 宋濯锦牵着孟丹若的手往前走。 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脸上并不怎么愉快的表情,展露出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平静。 一直走到西风院的门口,宋濯锦才突然停下来了自己的脚步,将原本牵在自己手中的女子,用力的拉入了自己的怀中。 “阿若,你从来都不是外人。” 宋濯锦声音低哑,眸底还残余着深深的恐惧,那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却对他来说像是什么寓言,让他纠结至今。 因为他看见了。 看见了在孟丹若说起自己是外人的时候,神态以及语气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她是真的没有把自己当成过一天宋家人。 这让宋濯锦深切的明白了一个问题,孟丹若之所以能够留下来,完全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强求,是他的不愿意放手,才牵绊住了她。 自己就好像是牵引着风筝的最后一根线,而孟丹若就是那只风筝,一旦自己这根线断掉,她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傻子,说什么呢。” “那些不过都是一些场面话而已,有些话祖父不好跟他们说,你也不能说,能说这些话的人唯有我一个而已,我已经成为了你的妻,当然算是你的内人。” 孟丹若很少跟她这样玩笑。 男人的脸色好像终于恢复到了正常。 他伸手摸了摸孟丹若的发髻,语气平静的开口:“今天晚上的花灯会,我跟着你一起去好不好?那里也不是必须要我天天在那儿值守,我总要有时间陪陪你。” 孟丹若眼神动了动,想都没有想的,便答应了下来,笑着道:“那我今日去花灯会上所要买的东西,全都让你来付款。” “好,那我一定多带些银子!” …… 宋惊鸿也因为今日团圆节的缘故被放了出来,只是扯了别的理由,并没有去参加宴会。 她感念念着那份情义,一直都在想办法将程相宜给弄出来。 甚至还鼓动了向来疼爱她的两位婶娘。 可是一直到宴会过后也没有听见有人去宜岚院的消息,一颗心渐渐沉入了谷底。 尤其是上次在程家的时候,她亲眼看见六安如今寸步不离的守护在孟丹若身边! 理智上告诉她,这两个人之间是不可能有其他情分的,可是在感情上,她又对面前这种情况,嫉妒到发疯。 六安,六安,六安! 这个名字已经在她心底生根发芽,几乎快要成为她的心魔了,她每天吃不好,睡不好,睁开眼睛第一个想到的是他,闭上眼睛,脑海之中浮现出来的第一个画面也是他。 可宋惊鸿也清楚的明白,自己的母亲是肯定不会让自己嫁给六安的…… 母亲一直都盼着自己能嫁高门,能荣华富贵一生,从来不关心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宋惊鸿蹲在花园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将用手帕将自己脸上的泪痕擦去的时候,抬眸的一瞬间刚好看见迎面走来六安。 第一百四十四章:正月十五的刺杀 大周元宵节花灯会,一向很出名。 孟丹若小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花灯会,跟着父母双亲,带着妹妹,一家四口人平安和乐的走在街上,父亲会给她和妹妹以及母亲三个人,每人买一盏精美的花灯。 虽然这花灯放在其他人手中,并不是多么值钱的东西,却代表了父亲对她们母女三人最美好的祝愿,那便是父亲的一切。 三年了,孟丹若已经三年没有参加过花灯会了,一切都好像还跟记忆中一样,但是又感觉这里的一切早就已经大不相同了。 “少夫人不是京城中人,所以并不知晓这边节日的习俗,每年花灯会的时候,家中的男子便会给妻女姐妹买一盏花灯。” “等到逛完整个花灯会的时候,会在最后将花灯放入护城河里,京都这边的护城河连接的是天下三大河流之一的渠珉江,最后流入东海,花灯最后会顺着河流一直向外游。” “东海那边素来有神仙之海的称呼,历史上有很多神仙都是出自于东海那边,听说这些放生的花灯,若有机会,会被神仙捡到,并且帮助花灯的主人随机实现一个愿望。” 云清余瑜都站在了孟丹若的右边。 云清是个人形百宝全书,上到天文地理,下到各种小道消息,好像就没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事情。 孟丹若笑着点头,虽然她也从小就听着这个传说长大,但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所以,将军您没有听见云清姐姐说的话吗?云清姐姐都这么点你了,你还不赶紧去前面的小摊给我姐姐买个花灯来。”余瑜笑嘻嘻的打趣着孟丹若另一边的男人。 她一双眼睛里透着狡黠,孟丹若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拉着余瑜的手询问:“今天可是花灯会,路面上人多眼杂,更因为万国来朝的日子越发临近的缘故,京城之中更是多了许多异国游客,你可别在今日惹乱子。” 她轻声的叮嘱着,旁边的男人却在这个时候插了话:“我确实应该在今日给阿若买一盏花灯祈福,这本就是我这个夫君该做的事情,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宋濯锦只带了一个侍卫离开,他让其他人留下来跟在孟丹若左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余瑜跑到卖糖葫芦的老伯跟前,将老伯糖葫芦的摊都买了下来。 她不仅要自己吃,还把上面的糖葫芦全部都拿下来,给身边的这些人分。 那些侍卫少有爱吃甜的人,但是面对余瑜的热情,又盛情难却。 孟丹若也咬了一口糖葫芦。 许是天冷的缘故,山楂外面的糖衣硬邦邦的,需要在嘴巴里缓和许久才能咬动。 孟丹若冻的鼻子红红的,宋濯锦又过了许久,才终于缓缓回来。 男人手上并没有拿着花灯,反倒是眉宇之间还带了一些忧愁。 余瑜刚想上前询问的时候,孟丹若在第一时间扯住了她的衣袖,自己走到了男人跟前。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今日将军已经陪我许久了,剩下的花灯会我可以自己去看的,况且在天满楼那边,云四姑娘还约了我喝茶,将军倘若有要紧的事情尽管去,不必为我的安全担忧。” 少女明眉皓齿,看的人心驰神往。 宋濯锦眸色明明灭灭,到最后终于开了口:“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有些麻烦,必须要我过去一趟,阿若可以先在天满楼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接你的。” 程相宜点点头,目送着他离开。 她很怀疑这件事情跟六安是有些关系的,今日十五,正是六安父母的忌日。 往年这个时候六安总是会跟宋濯锦喝酒。 其实大部分都是六安自己在喝,宋濯锦只会陪他小小的一杯而已。 向来不看重任何东西的男人,平日里好像没有七情六欲,却总是在元宵节失控。 这是个团圆的日子,可是那些本应该跟他一起团圆的人,全都不在了。 时至今日他也没有调查出来杀害那些人的凶手,好像年幼时候阖家团圆的热闹场景,只是他脑海之中无法磨灭的一个幻境而已。 “云清,咱们去天满楼吧。” 孟丹若有些沉默。 这些记忆并不是什么好回忆,六安也是一个苦命人,只是他的苦全部都成了他的梦魇,除非他自己愿意走出来,否则谁也没有办法。 云四说今天会在天满楼等着她。 孟丹若很怀疑这人今日在天满楼弄出来了一场大戏,只等着自己这个观众前往。 “哎呦……” 而就在此刻,原本站在她身边的余瑜,忽然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呻吟声。 “姐姐,我刚刚好像吃糖葫芦的时候喝了风,这会儿肚子痛死了,我得先找个地方如厕,姐姐先去天满楼吧,等会儿我看看情况如何,若是还疼的话我便先回府去了。” 余瑜捂着肚子满脸都是痛苦。 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上流下来,足以见得她是真的吃坏肚子了。 孟丹若并没有多想,原本还想把云清留下来给她做个伴,却没有想到面前的余瑜想都没想便把这个提议给拒绝掉了。 瞧着余瑜也离开了,孟丹若心脏的位置却没由来的一阵慌乱,就好像是有什么事情在逐渐的脱离掉自己的掌控。 “少夫人,咱们还去天满楼吗?” 就在余瑜背影消失在转角处以后,混着街道上的人声鼎沸,云清的声音入了孟丹若的d耳朵里,让她连精神都一阵恍惚。 良久以后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去。” …… 与之相隔一堵墙的另一条街上,余瑜在走过那条热闹的小巷以后,原本弯曲成虾米的上半身,完全挺直了起来。 “殿下,事情皆已准备妥当。” “宋家那边最麻烦的六安和宋濯锦,我们的人已经负责将他们给引开,天满楼那边四小姐也会帮我们的。” 余瑜才走进了那条巷子,便有人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眸光锋利的看向余瑜。 “好,别忘了之前我跟你们说过的。” “今日我一定要让程相宜死。” 第一百四十五章:余瑜的心事 黑夜中,一行人来到了宋家门外。 灯火通明的府邸四处都是团圆节独有的欢喜,这个时间府内的主子下人都出去逛花灯会了,剩下的唯有值班的下人。 不,还有一个人应该也在府内。 首辅宋应翰向来不喜欢这些事情,他应该也会留在府内的,不过,程相宜住的宜岚院和宋应翰的院子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只要他们不搞出来什么大动作,应当就不会被发现。 “行动吧,早点办完这些事情,我也早点和你们回去,但如果你们任务失败了,也别怪我不信守承诺。” 为首年轻的少女表情凌厉。 站在她身后的那些人,明明个个比她年纪都大,每个人都穿着黑衣,眼底透出来的是一股肃杀,倘若现在孟丹若在这里,一定能看出来这些黑衣人全都是有人故意养出来的死士。 “殿下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完美完成您所交代的任务,不过是个大周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而已,我们不仅会杀掉她,还不会让这件事情连累到那位孟小姐。” “我们会做成她是突发恶疾身亡的假象,连带着她那个丫鬟,也会弄成失足落水的样子,如果殿下您还有兴致,我们也可以在除掉这两个人以后去程家。” “听说导致收养您的那位李老汉去世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程玉耀,我们还可以带着您去程家,把那个罪魁祸首虐杀,用来祭奠那位李老汉。”为首的人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残忍至极,偏偏她那双清亮的眼眸在月亮的照耀之下,非常的夺目。 “不要做那些多此一举的事情,现在我的命令是,杀掉程相宜足以。” 少女冷哼着开口。 首领恭敬的点点头,然后开始吩咐自己面前的那些杀手,把要求通传下去。 直到面前的人全都消失在自己面前,余瑜身边只剩下那个首领了,她才望着月亮,微微叹了一口气,声音几乎不可闻。 “总要留一个罪魁祸首给姐姐出气,倘若我把所有人都给清理掉了,恐怕姐姐一直没有了复仇的目标,会做出来一些我不想看见的事情,程玉耀,暂时还不能死。” 少女眸光微动。 她忽然想起来几个月前,在大雪之中被冻昏之前,曾经见到过一抹无双姝色朝她而来。 就好像怜爱世人的神女,那一刻终于照耀到了她,让原本心存死志的自己,那颗已经凉透的心,再次有了温暖。 “走吧,我还想看看那个女人的尸体。” “呵,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永远看不起下面的蝼蚁,应该想不到正是我这蝼蚁收了她的性命吧?她死后的样子应该很好看。” 月色下,映出少女满脸天真。 …… 到了天满楼。 孟丹若一路上都有些心神不宁的,她几次想派人去寻余瑜,最后还是克制了下来。 从认识余瑜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已经猜到了这个不满10岁的女孩心里藏着秘密。 她原本也想要探究这个秘密的,可是没有想到这个丫头看着很是莽撞,心里却又带着另一种不可思议的警惕。 在后来的相处之中,她便把这件事情封印在了脑海,也再没有生出来过一丁点儿的怀疑心思,她想,只要这个人到自己身边来不是为了害自己,又对自己满心满意都是真情。 她可以让这个人留在自己身边。 可是最近这段时间余瑜实在是太不对劲了,就连一向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的六安,都发现了她这段时间的不对劲。 她又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也没有说什么很奇怪的话,但就是那种感觉…… 孟丹若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就好像那个小姑娘时刻都在准备着离开自己。 “少夫人,天满楼到了。” 被身边的云清提醒了一声,孟丹若缓缓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牌匾。 天满楼三个大字明晃晃的已在自己面前。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对云清道:“最近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发现余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云清一愣,并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良久以后才反应过来孟丹若说的是什么意思:“奇怪的地方倒是没有发现,不过有两次我碰见了她抱着白玉在一个角落里谈心,我碰见之后还喊了她两声,但也听不清她和白玉到底在说了些什么,模样十分认真,连我喊她都没有听见。” 孟丹若想了想,吐出来一口浊气:“也许这丫头是真的碰上什么事情了吧,只不过将事情憋在了自己的心里,不好意思跟我们说。” “等回去以后我再寻她问问。” 虽然知道这丫头很可能是不告诉自己的,但是孟丹若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有些心神不宁的朝着天满楼里面走。 甚至没有看见迎面走来的那个女子。 “嘶!” 孟丹若直接和面前的女子撞了个正着。 身形一个趔趄,若不是身后的云清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也许这一下就要把她给撞在地上,肯定得受伤。 “瞎了你的狗眼,明明瞧着面前有人还敢撞上来,知不知道这位是谁!” “这是我们程家二公子请来的客人,你们是哪家不长眼的,还不过来跟我们青姑娘道歉!”跟在那女子身后的家仆,大声呵斥。 引得周围很多人将目光投到了这边。 那女子穿了一件素白色的纱裙,这样冷的天气,她竟然连个披风都没有披着。 一张素白的脸上满是动怒,却不是对着孟丹若的,而是冷声呵斥家仆:“又不是多么大的事情,至于你在这里大呼小叫?上一次我就跟他说过了,倘若你再犯一次,就离开我的身边,给我换一个人来!” 家仆眉宇之间,隐隐有愤愤之色。 但终是不敢再多说什么。 孟丹若被撞的那一下不可谓不重,原本还想要张口道歉,却听闻是程玉耀的客人,心下便想,能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耳边传来女子呵斥家仆的声音,眉心忍不住的又是一皱,猛的抬起头来。 “葡萄……” 陌生又熟悉的面容就那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与记忆中的那份稚嫩,多了几份成年后的妩媚,孟丹若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第一百四十六章:闻不见的香味 可现实就好像是迎头一棒。 “夫人认错人了吧,我名青韫,不过是一个行走江湖的歌伎,从前并未见过夫人。” 女子声音十分温婉,明明与自己记忆之中妹妹的声音一模一样,怎么可能不是? 孟丹若眼眶里的眼泪都要掉下来,面前的女子还以为是自己撞疼的,于是连忙上前来拉住了她的手:“抱歉啊,夫人,刚刚也是我第一回来京城,见到如此繁华的天满楼便一直在四处乱看,没有注意到夫人,如有冲撞之处,还请夫人恕罪。” 过了许久孟丹若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她的喉咙更痛,就好像有几百根针在扎。 “若是说道歉也该是我,是我一时被其他事情占了心,没有好好看路。” “姑娘和我的妹妹长得真的很像,刚刚第一眼看过去,我还以为是我的妹妹回来了。” 孟丹若又哭又笑,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面前的女子却只是拍了拍她的手,浅笑嫣然道:“夫人的妹妹一定会回来的,我住在云柳巷31号,能有幸和夫人的妹妹长得相似,也是我这个孤儿的缘分,倘若有机会,希望还能与夫人再见一面。” 那自称青韫的女子话音落下以后便缓缓离开,根本没有再给孟丹若说话的机会。 可是刚刚她拍自己手时,那好似不经意间用指甲轻轻的摩擦了一下自己的手背的动作,分明是小时候妹妹跟她耍赖的时会做的动作。 那个青韫就是自己的妹妹孟葡萄。 可是她为何不愿意认自己? 想到刚刚她和那个家仆的对话,那个家仆是程玉耀的人,而青韫是程玉耀的客人。 心脏的位置好像破了一个大洞,有无数的风雨吹打了进来,孟丹若连呼吸都停了。 原来妹妹从来都没有死,还在一直做着斗争,为双亲的复仇,在做努力。 孟丹若一瞬之间又笑了起来,妹妹没有死,今天果然是个团圆的好日子。 “少夫人,您身体无碍吧,隔壁便是医馆,不若咱们过去瞧瞧?” 云清看着一直没有吱声的孟丹若,眉头微皱,总感觉现在的少夫人有些不对劲。 “没事,咱们先上去见见云四小姐。” 耽搁了这么长时间,不知道云荞暖还在不在包间里等着她。 “不过,刚刚的那位姑娘和少夫人您长得可真相似,就好像是亲姐妹一般。” 云清似无意间的这么一句话,却让孟丹若,一瞬间拔高了警惕。 是的,是自己慌了神。 在这种情况之下,妹妹不和她相认是正确的,她们两个人都身处于险境,尤其是自己身边,不知道有多少人虎视眈眈着。 她怎么能把自己身边的危险带到妹妹身边去?是自己昏了头! “也许只是一时的巧合吧,当年妹妹在靠近边关的那边失踪,我若不是有幸被将军救下,又怎么会有今天,妹妹一个弱女子,当时还被叛军打断了腿,又怎么可能来得了京城。”孟丹若自嘲的笑了笑。 走上楼梯,到了包厢门口,云清上前去轻轻敲了敲门。 “孟少夫人里面请。” 还是之前那个熟悉的丫鬟,云荞暖已经在桌子旁边坐好,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甜腻腻的花茶味,想必是到了有一段时间了。 “咦,少夫人这是用了什么香,感觉味道有些奇怪,不像是我们大周这边的香料。” 才刚坐下,便听见面前的云荞暖开口。 孟丹若微微皱了一下眉,“我并不喜欢熏香,也不喜欢在身上涂一些香料,真的没有闻见云姑娘说的那种香味。” 听了她的话,云荞暖也奇怪了起来。 “难道是因为我平日里就喜欢摆弄那些花草,所以鼻子尖了一些?” “不,不对,这香味很是熟悉,我应当是在哪里闻到过的……” 云荞暖努力的去思考,过了半晌才开口:“是婆罗香,这东西产自女儿国那边,寻常是见不着的,只有一些特定的贵族手中才有,如果少夫人身边有人用的是甘曲香,两两相撞之下,少夫人及你身边的人是闻不到这个香味的。” 孟丹若猛然抬头看向身边的云请:“我记得你早上那会儿还跟我说过,今日的余瑜很香很香,偏偏在我和余瑜见面了以后,那种香味便突然之间消失了。” 云清也想起来了这回事。 主仆二人之间瞬间联想到了之前的奇怪之处,孟丹若忙不迭地跟云荞暖赔罪。 “抱歉了,四姑娘,我这边出现了点儿奇怪的事情,必须要先去解决,今日你安排的大戏,我恐怕就看不了了。” 孟丹若脸上的急切不像是假的。 虽然云荞暖对她们主仆之间说的事情也十分感兴趣,不过现在人家肯定没有心思跟自己解释这个,便只能点点头。 孟丹若急匆匆的离开了天满楼。 倘若她没有猜错的话,余瑜就是女儿国的人,而且身份一定会很高。 她之前的那种感觉没有错! 余瑜就是要离开了,肯定是女儿国的那些人来找她了…… 坐着马车一路赶回府,门口静悄悄的。 “少夫人,一切也不过是我们之间的猜测,也许余瑜真的只是闹肚子了,那个什么香,也许只是巧合?” 云清也是感觉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可是毕竟她们和余瑜之间有这么深切的感情,实在不愿意相信那个小姑娘是敌国细作。 “与这些事情无关,我并没有怀疑到她身上,你说以她的性格若是想要离开这里,最有可能做的事情会是什么?” 孟丹若看上去很是冷静的分析。 但她隐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经抖的不像样。 “天……” “她要杀了程相宜!” 云清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在之前的时候,余瑜就一门心思的想要给孟丹若扫清障碍。 但,程相宜哪能死在宋家啊! 不管是伪造成什么样的死亡现场,到时候这场命案都会被程家赖在宋家的身上。 “走,去宜岚院。” “希望我们去的足够及时,希望那个蠢人会拖延拖延时间,别被人家一刀直接砍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我给你们买命钱 “你们是谁?” 宜岚院这边,原本坐在月下顾影自怜的程相宜,在那些杀手终于到了她跟的时候,才终于发现了情况的不对劲之处。 她连尖叫声音都没有传出去,便被其中一个人用东西堵住了嘴巴。 一群杀手有几十个,个个身形宛如影魅。 那明晃晃的刀就在程相宜面前晃动着,她很敏锐的发觉这些杀手全是女人。 大周境内少有是全是女杀手的组织。 幕后之人身份肯定很高。 将最近这段时间对她恨之入骨的人,程相宜全部都想了一遍,可直到最后也没有哪个能对上号,最想让她死的人肯定是孟丹若,毕竟只有自己死了以后,她才能坐上自己的位置。 但……真不是她看不起孟丹若。 一个从边关苦寒地,好不容易才借着宋濯锦这棵大树走到了今日,她肯定不敢在今天这种情况之下买凶杀人。 “唔唔唔,唔唔唔!” 程相宜嘴巴被堵上了,喉咙里只能发出来呼噜呼噜的声音,她很想跟面前这些人谈判,奈何这些人根本就没有给她机会。 “少夫人!啊啊啊啊……” “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胆敢跑到我们宋家来劫持我们家少夫人的,你们就不怕我家将军回来……” 鸢儿听见了这边的动静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只是都还没有靠近院子的中心位置,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刀,便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听着她声嘶力竭的质问,为首的那个人嘴角勾起来一点不明显的笑。 “你倒是忠心为主,只可惜用宋濯锦的名号来威胁我,是没有半点用处的。” 她的笑逐渐变得残忍,举着刀架在脖子上的那个杀手,随着为首那人的话音落下,鸢儿脖颈的位置已经开始渗出殷红的鲜血。 “唔唔唔!” 不要,不要,杀我的鸢儿! 程相宜神情激愤的动了动,却正好被为首的那个人给捕捉到了。 女人走到她的面前,用自己纤长的食指挑起来了程相宜的下巴。 程相宜那张素白的脸上已经全是泪痕。 别看她平时对那个丫鬟非打即骂,但她所有的真性情也全部都展露在了鸢儿面前,也只有鸢儿会不离不弃的永远跟着她。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为首的这个人竟然把她嘴巴里面堵着的那块布给扯了出来。 原本被紧紧塞着的嘴巴,骤然之间接触到冷空气,程相宜毫无防备的被冷气冲了一口,从牙齿到舌尖,口腔里的每一处都麻木了。 “求求你,不要杀了鸢儿。” “雇佣你们的人给了你们多少钱,我出三倍,不不不,我出十倍。” “想必你们也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就算是宋家这边不愿意保我,程家那边也肯定会保我的,我爹是京城四大四家之一的程家家主,大周境内遍布着我家商队,你们还要继续在大周混下去,杀掉我对你们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程相宜在危机交加的时刻,脑子的运转比以往并发出了几倍的速度。 利诱与威胁全都用上了,当初在她还没有出阁之前,母亲就是这样交给她,母亲说这种方法适用于各种情况之下。 她眼睛都瞪得通红,生怕面前人的屠刀就这么落在自己脑袋上。 效果也是喜人,起码那边架在鸢儿脖子上的那把刀已经停下,雪白的刀身上滴滴嗒嗒往下流着血,而那个丫鬟已经被吓晕了过去。 “哦,你觉得我们是被人买来的杀手?” 挑着她下巴的女子,有些好笑的开口。 “无论是不是被人买来的,我都可以用钱来买我这条命,还有我的丫鬟!” 程相宜眼眶里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发髻际凌乱,身上的衣裳也乱糟糟,那副永远端庄大气,好像世间没有任何事情值得她动容的表情,终于在此刻破灭。 “多少钱都可以吗?” 女子又问。 “当然当然,多少钱都是可以的。” “十万两两银子,二十万两银子,五十万两银子总行了?”程相宜一边哭一边试探着面前人的底线,十万,二十万的对她来说其实都是小数目,当初她嫁到宋家来的时候,光她的嫁妆银两,母亲就给她提到了三十万两! 母亲说这些都是她日后在婆家立足的根本,想要在宋家站稳脚跟,她的手中必然不能太空,她也如母亲所想的那样,正是因为所有事情都以钱财开路,所以在没有宋濯锦的那三年里,她在宋家的日子过得无比顺畅。 可是这种顺畅的日子,在那两个人回来以后全部都破灭了,她发现自己有钱也难以达成自己想要的目的…… 一个小小的人影从门口处走了出来。 “平时也没见你对你那丫鬟有多好呀,现在却愿意拿钱来买命?程大小姐啊程大小姐,难道在你们这些大户人家的眼中,不管是什么东西都可以用钱来买吗?” “但是我想问的这个问题与这些都没有关系,我想问你的是,即便你们程家已经成为了大周四大世家之一,明里暗里弄了那么多的产业,但那些东西是属于你们程家全部人的,很多族产,产业一类的东西并不是你父亲的一言堂,恐怕连你父亲程家主手中都没有那么多的现银流?那你的钱又是从哪里来的?” 余瑜并没有戴面具一类的东西。 她小小的身影从阴暗之中走向光明,就像当初在西郊的时候,她从光明之中渐渐隐藏于黑暗里,只为在某个时候为爷爷报仇。 现在仇人近在咫尺,她却只感觉好笑。 笑世人可悲,笑他们忙忙碌碌一生求之不得的东西,在别人手中却是可以随意挥洒的。 更可悲的是,这些求之不得的东西是权贵用尽了手段,从没有家资的人手中抢夺的。 “当初在西郊的时候,你弟弟为了一己之私,强占我爷爷的田产,霸占了朝廷分发下来的买田银子,将我爷爷活活逼死……” “你所谓的赎命钱,都不过是赃款。” 余瑜眼珠通红的看着面前的女人,那些积压在她心里的话,终于在此刻说了。 “你是那个贱人身边的余瑜?” 借的月色,程相宜从最开始的有些发懵,也终于认出来了面前的人是谁。 第一百四十八章:姐姐,跟我走吧 “啪,啪,啪” 她这话才刚落,原本用手指挑着她下巴的女杀手头子,扬起自己的巴掌,直接连甩给程相宜四五个,语气阴冷道。 “出言不逊,该打。” 女杀手一点力气都没有收着,这几巴掌下去以后,程相宜整张脸都肿了起来。 但她还是挣扎又道:“刚刚我在想,究竟是我得罪了什么人才会来如此报复我的时候,在第一时间就将那个贱人给划掉了,我原以为以她的胆子是不敢做这种事情,没想到,她才是那条蛰伏起来的毒蛇。” “我们都被她骗了,我们都被她骗了!” “宋濯锦那个王八蛋,他有眼无珠,他怎么能把这样的女人给带回来,今日我若是死在了你们的手中,来日我必将化成厉鬼去朝那贱人索命,我让她永世不得安。” 程相宜毫无形象的破口大骂。 一边骂着,眼眶里一边有眼泪喷涌而出。 泪水划过脸颊,最后和嘴角的血渍融合在一起,最后又滴在她的衣裳之上,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呵,真正有眼无珠的人是你。” “今日我的所作所为与她何干,从我到她身边的那一刻,她就从来都没有把我当成过他的丫鬟,她可比你识趣多了,同样的也比你傻,明明知道我身上藏着秘密,从最开始的有些猜忌,到最后我不过才在她面前露出来了一丁点的好,她便将我当成了自己人。” “可是她从来都不知道,我到她的身边,只是想利用她的身份为我爷爷报仇,你弟弟当初躲我爷爷的田产固然该死,但是,在我这里最该死的人是你。” “倘若不是你一次又一次为你那个蠢弟弟擦屁股,一次又一次的替他承担下所有的罪责,那个该死的东西早就应该伏法。” 余瑜不想将这件事情连累到孟丹若身上,于是直接矢口否认了。 被打的奄奄一息的程相宜终于在这个时候反应了过来面前的人是谁。 这么多年来弟弟犯下的错误一个比一个多,她实在没有那闲情逸致将每一个受害人的家属都记下来,但她的弟弟可是男孩,将来要继承整个程家,成为比父亲还厉害的家主。 如今所做的那些错误,不过是他成长路上微不足道的小挫折,这些人懂什么? 只要弟弟能够平安长大,只要弟弟能够从父亲手中接手权柄,那么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不过是牺牲两个不足为道的蝼蚁,丢到乱葬岗上都不会被野狗光顾的下贱人。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弟弟能够健康成长,她愿意替弟弟顶罪,母亲说的对,在她遭受到困难的时候,唯一会坚定不移站在她身边,替她报仇的人只有弟弟。 自己没有错! 弟弟也从来都没有错! 是这些人不识好歹,能够成为弟弟成长路上的经历,他们就应该为这件事情感到自豪。 余瑜甚至都没有听面前人说出来,她心中所想,便已经知道她是个什么态度。 呵,倒是有一贯程家人的作风。 死不悔改! “动手吧。” “跟她这种人永远都说不明白。” 余瑜露出来了一个讥讽的笑容,转头又对着程相宜开口:“日后你变成了厉鬼尽管来找我,我既然可以杀你一次,也可以杀你第二次,你若是想要灰飞烟灭,尽管来!” 余瑜背着手往外走。 面前的杀手脸色逐渐狰狞。 程相宜大口大口喘着出气,刚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腹部突然一痛。 还泛着寒光的长剑,已经捅入了她的身体,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血沫子从她的嘴角溢出来,连天上的月亮好像都变成红色。 “余瑜!” “住手!” 门口的位置突然间闯入了两个人。 孟丹若一路奔跑过来满头都是汗,血腥的味道已经传遍了整个院子,扑面而来的煞气,让本就体弱的孟丹若脸色一白。 杀手将死狗一样的程相宜直接丢在地上,另一个杀手还想要继续弄死鸢儿,却因为门口之人的出现,手下的动作顿了顿。 也就是在这稍顿的一瞬间,云清从门口的位置捡了一块石子,直接砸在了杀手的手背,力道之大,让杀手的手背直接肿起了一块。 手中的长刀瞬间掉落在地上。 孟丹若目光灼灼的望着面前陌生的余瑜。 “我知道姐姐一向聪明,肯定能猜出来我这段时间的不对劲,只是我没有想到姐姐来的可以这么快,原以为会在我离开以后再回。” “姐姐,你不是一直都想要这对姐弟死吗?我知道你的情况跟我是一样的,你同样身负……现在我要弄死程相宜,是为你扫清楚障碍,你又何必来阻止我?” 余瑜嘴角依然沁着往日里那样天真无邪的笑,可那双眼睛早就已经不负当初那样单纯。 “余瑜我想跟你单独聊聊。” 很多话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那边躺着的程相宜,至今也不知是死是活。 “不行!” “不可以!” 余瑜还没有回答,两道反对的声音却已经在院子内响起。 一个是余瑜身边的那个杀手首领,另一个竟然是大难不死的鸢儿开了口。 她这么一说话,周围的那些杀手瞬间又涌了过来,将她死死的包围住。 “孟少夫人,求求您救救我们家小姐。” “我知道我们家小姐有时候做的事情很过分,但是她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让你去死,她只是接受不了自己身份上的落差,她本性不坏。”鸢儿痛哭着开口。 只是并没有人理会她。 为首的那个女杀手拦在了余瑜身前。 “殿下,别忘了你答应过的事。” 余瑜在瞥了她一眼以后,直接越过了她,和孟丹若面对面立着。 “姐姐,如你所见,我并不是普通人。” “你愿不愿意跟我离开?” “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日后你的仇人便是我的仇人,我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剁碎了丢在悬崖上为秃鹫。” 余瑜眼底全都是情真意切。 可站在她面前孟丹若却用力的摇了摇头,倘若在没有知道妹妹还活着的时候,余瑜给她的这个条件实在太过于诱人,但是…… 她留在这里已经不仅是为了妹妹! “女儿国的人?好大的胆子。” 门外一道男人的声音骤然之间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是宋濯锦终于回来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我会把她带走 在有人故意以六安的名义引开宋濯锦的时候,那会儿他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 为了搞清楚这伙人进入京城究竟有什么样的目的,他在给阿若身边留下了两个影卫以后,便一直在追溯调查。 刚刚就连程相宜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他都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可现在……余瑜这个身份不明的女儿国人,竟要带阿若走? 说他冷血无情也无所谓,说他六亲不认也随人去吧,但在阿若的事情上,他寸步不让。 “余瑜,阿若带你不薄。” 宋濯锦快步到了孟丹若身边,一双粗粝的大手,死死钳制住了孟丹若的手腕。 就好像,只要松开手,人就会消失。 “我当然知道姐姐待我不薄,所以我才更要带她离开,难道你以为现在的生活对姐姐来说就算好的吗?她连个囫囵觉都睡不好,睁开眼就在想,今日会不会有人要害她!” “你们宋家每个人都看不起她,明明我的姐姐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她善良,聪明,智勇无双,她该得到一个更大的平台。” “这些你都给不了她,你只会把她困在这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将她的聪明才华都隐藏在你的幕后,让别人提起她来的时候,只会称呼她一句少夫人,而不是她的名字。” “姐姐,跟我走吧!” “等你到了我的国家,我会给你独属于你的尊容,你也可以像大周的男子那样上朝堂一展英姿,我做明君,你做贤臣,我们君臣二人可以一起万世流芳。” 余瑜说到这里眼神灼灼的看着面前的孟丹若,她每说一句,宋濯锦脸色就要黑上一分。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知道,面前的小姑娘提出来的条件究竟有多么的诱人。 女儿国向来是最神秘的,她们从不与外界人通婚或者通商,宋濯锦之前也仅仅是因为万国来朝的事情了解到了一些最基础的。 只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代女儿国的君主竟然就是余瑜…… “抱歉,余瑜,我同样也有我自己的坚持,只能辜负了你的好意。” 像是察觉到身边男人的紧张,孟丹若眼眶有些发红的看向面前的女子。 这个条件已经足够诱人了。 万世流芳!对于那些在历史上连姓名都没有办法留下来的姑娘来说,简直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可,孟丹若要的不是这个。 “还不速速退去吗?” “难道真要我的人将你们这些异国使臣全部都留下,到时候交给你们女皇吗?” 宋濯锦爆呵了一声。 杀手们已经围拢在一起,再也顾不上程相宜主仆两人,只是警惕的望着四周。 在宋濯锦是裹挟下,孟丹若往后退了几步,将自己完完全全退到了他的身后。 “姐姐,不是这样的姐姐。” 余瑜在这个时候又开了口,她的声音紧张中又带着急切,忍不住的又道:“好吧,我今日已经知道了你的抉择,但我说的这些话同样很有效,假若有一天姐姐在这里呆烦了呆腻了,又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都可以去女儿国找我,国师的位置,我会永远给姐姐留着。” 余瑜咬了咬唇,从杀手首领那里拿过来一个牌子,心事重重地将牌子放在了地面上。 这便是她给孟丹若最后的底气。 “宋濯锦希望你记住今日所言,他日你若是负了我姐姐,我一定会把她给带走的。” 余瑜撂下这句话以后,直接随同其他杀手越过房檐,直接消失在夜幕之中。 “宋将军,此番万国来朝,我们女儿国全部退出,后续也会给你国皇帝送信的。” 这所谓的万国来朝究竟包含了什么样的目的,恐怕也就只有大周的皇帝才会明白。 倘若不是为了寻找殿下,她们也不会答应大周皇帝的邀约,如今殿下已经巡回,他们便也没有再留下来参加什么来朝活动。 女儿国和大洲之间隔了十万大漠,倘若没有特定的地图,其他国家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女儿国具体位置的,所以此番拒绝大周皇帝,她们一点也不怕大周皇帝会因此对她们开战。 “快请府医来看看。” 等到所有杀手都退去了以后,孟丹若第一时间冲到程相宜面前去查看情况。 这个女人可不能如此痛快的死在这里。 她凭什么死的那么痛快? 自己全家都因为她和她弟弟落了个凄惨下场,如今她才讨回来一点微不足道的东西,程相宜若是就这么痛快死去,她就真要气死了。 “别担心,她自幼与旁人心脏位置长得不同,那一刀不会要了她的性命。” 这话说的就有些冷漠了。 孟丹若虽然知道宋濯锦的性子就如此,但还是忍不住的缩了一下脖子。 她也知道当时那种情况下,自己身边肯定有宋濯锦留下来的人,但他们谁都没有出手,那个时候,孟丹若便知道了宋濯锦一直在。 这种事情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怪一句,他们这些人之间的纠葛太深了,在场所有人之中除了那个鸢儿,恐怕每个人都在想着要程相宜死了才好。 不过,孟丹若对程相宜没有半点同情心,无非只是身为女子对同性之间的怜悯。 云清也过去查看了鸢儿的情况。 那丫鬟也是福大命大,身上的伤势并不算太重,当时云清的石子打落了杀手的刀,给她直接吓晕了,后续的事情一概不知。 府医来的很快,首辅宋应翰和御史宋临川以及府内的其他长辈也断断续续的来了。 宋惊鸿看见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程相宜以后,眼泪唰了一下就掉了下来。 “相宜,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都是我不好,当初我就不应该给你牵媒拉线,否则你现在的日子该是多么美好?” 王夫人将她给拽住了,避免她冲上前去干扰府医治伤,其他人一片沉默。 “少夫人,你的胳膊……” 直到此刻,云清才察觉到孟丹若那一整条都不敢动的手臂,此刻已经浮肿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章:忘恩负义 此刻万般揪心散去,孟丹若也终于想起来自己在来宜岚院的时候,因为没有看准路上的小石子,又跑得实在太快,整个人都撞在了假山石上,左边的那条胳膊当场就不能动。 她朝着云清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先说话。 可云清低声轻呼还是惊动了其他人。 “阿若,你……” 宋濯锦的气息一瞬间冷了下去。 刚刚在那样的情况之下,他竟然没有发现阿若受伤,他可真是该死。 慢慢将面前女子的衣袖挽上去,一条肿胀到发青的胳膊,就那样展现在了人前。 也不知道她伤了多久了,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态还能强行坚持到宜岚院救人。 原本府内的其他人对孟丹若还有些意见,认为今日的一切都是因为她管教不严才发生的事端,更有甚者,比如周夫人和宋惊鸿之流,之前还认为是孟丹若和余瑜故意做出来的这场戏,就是为了除掉程相宜。 可如今看见她胳膊上的伤势,原本那颗坚定不移的心却在此刻动摇了。 程相宜固然挨了一刀,可若是这个局是孟丹若自己弄出来的,即便是她要走苦肉计,也不至于把自己弄得那么惨吧? 从这胳膊的肿胀程度,就可以看得出来,已经伤了有一段时间,甚至有可能伤到了骨头,这样的疼,一般男子都没法忍受下来。 看着面前女子单薄的身形,很多人都忍不住心脏一阵抽痛,那种难以言喻的共感,就好像这种伤是在他们自己身上一般。 为了救程相宜,她已经把自己伤成了这个地步,却在事情结束以后,没有在第一时间叫出来,干扰府医给程相宜治病。 单单只是这份忍耐性,就足够令人动容。 “六安,去营中请钱老。” 宋濯锦到底还是理智在线的。 此刻阿若手臂上的伤势不能轻易触碰,不知道是否伤到了骨头,他也担心万一处理的不得当,再留下什么隐患。 府医固然医术精湛,但宋濯锦还是更相信素有神医之称的钱医师。 “首辅大人,御史大人,两位夫人!” “我家小姐太冤了啊!” “此番杀手上门,带人的正是孟少夫人身边的余瑜,奴婢不相信这件事情孟少夫人没有参与进来,倘若我家小姐死了,她会成为最大的受益人,若说他是来救我们家小姐的,她是如何又来的那么巧?” “天底下就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所以奴婢断定这件事情就是她所为!” 鸢儿脖子上的伤口刚被人给包扎好,便横冲直撞的到了众人面前。 她跪在地上,面容狰狞。 屋子里面的血腥味儿那么重,她便知道里面已经有人开始救治自家小姐了。 但是小姐醒来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她多怕自家小姐这么一睡就醒不过来了,小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这件事情绝不能这么算了。 她的头一下又一下,重重的磕在地上。 这动作扯动了她脖子上的伤口,原本用雪白纱布包裹起来的伤口,在此刻又全部都晕开,血淋淋的场面越发显得可恐。 周围人听着她的话,面色一滞。 宋濯锦浑身都冒着寒气儿,刚想要说话的时候,却被身边一只小手攥住了手腕。 是孟丹若越过了她走到了鸢儿面前。 “余瑜的事情我很抱歉,但,你仅凭这点依据,就要污蔑我买凶杀人是不是有些证据不足了?”孟丹若因为伤势的问题,额头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水,她的脸上没有半点生气,说出来的话也是平淡至极。 可是这样的话,落到了面前鸢儿的耳中,却被她理解为了恐吓。 “小姐待我不薄,倘若没有小姐,就不会有今日的我,少夫人,举头三尺有神明,我家小姐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敢做,难道就不敢承认吗?” 鸢儿一双眼睛血红,她至今都没有看见孟丹若那条已经浮肿有两倍大的胳膊。 “少夫人,奴婢就说不应该救她们!” “倘若一方受伤便是占据了制高点,是不是天下人在辩证公平之前,都还要自己给自己一刀,以证明自己才是对的那个?” 原本这样的场合是不应该由云清来说话的,可是从天满楼一直到宋家,这段时间里少夫人一直都在祈求着程相宜千万别出事。 她着急忙慌的赶来,在路上摔的那一跤那么重都没有叫出声,在大夫赶来的时候,也没有争抢程相宜的救治机会。 少夫人到底在图什么呢? 她不过只是想现在的程相宜绝不能死,不想给将军带来任何麻烦而已。 “够了,相宜还需要好好的静养,这里也不是给你们断案的公堂,都出去。” “大郎,你也带着阿若离开去治伤。” 宋应翰到底是听不下去了。 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一个死结,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让他们再这么继续争吵下去,这件事情只会更加没完没了。 “一切的事情,等你家主子醒了再说。” “今日的事情闹得还不够难看吗?杀手潜入我们宋家来杀人,竟然没有一个暗卫发现,那是不是改日有敌国人来取我的性命,等我死了以后,你们才能发现?” 宋应翰气呼呼的离开。 他这么一走,旁人也不好留下去了。 宋惊鸿没走,她还守在窗边。 王夫人又安排了一批下人来宜岚院侍候,众人也都明白,自今日起,程少夫人的禁足便要解开了,只是这个代价不可谓不大。 鸢儿怨恨的看着宋濯锦抱着孟丹若离开。 伤的又不是那贱人的一双腿,何必还假惺惺的在这里抱着她离开? “大小姐,我们小姐实在太冤枉了。” 鸢儿眼瞧着没有人为他主持公道,于是又将目光打在了宋惊鸿身上。 “行了,之前祖父说的你难道没有听见?而且你如何证明这件事情就是她一手策划出来,那个余瑜固然是她身边的人,可当初将这个余瑜留下来的人是我兄长。” “而且,孟丹若因此还受了那么重的伤,鸢儿,莫要让你家小姐成为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宋惊鸿眸色深深,却让鸢儿心中一慌。 第一百五十一章:师父 回到无双院的时候,脸色惨白的好像一具干尸的钱医师正趴在墙角干呕。 瞧见宋濯锦和孟丹若回来了,以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他们两个人。 “我说,你们两个就不能管管那小子?” “我都已经跟你们说过无数次了,我现在是个老人家,身子骨承受不了这样激烈的颠簸,请我过来看病,就好好的跟我说嘛,搞得好像每次都跟土匪进村一样。” “再折腾两次,我这把老骨头散架了以后,看你们遇上麻烦还能去找谁!” 钱医师骂骂咧咧的扶着腰站起来。 转眼间看见了孟丹若那条肿胀至极的手臂,刚刚还有些迷糊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 “不是,有宋濯锦这个傻大个在,还用得着你这丫头去打架?哎哟哟,瞧你这给自己整的,宋濯锦你是不是蠢蛋?” 钱老满脸心疼的看着孟丹若,转头又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宋濯锦。 “老先生,您还是先给我们家少夫人处理伤势吧,这伤也不是我们家少夫人去打架的时候呢,她是想去拉架来着……” 被钱老这么一通指着鼻子骂,云清都有些替宋濯锦尴尬。 谁料她这句话刚落下,剩下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原本目光灼灼瞧着孟丹若那支伤臂的老头,瞪着一双眼又看向了云清:“就她这身子骨还去拉架?拉架还能受伤,也就她有这个本事了。” 眼瞧着老头又误会了,张嘴就要开始絮叨孟丹若,偏偏这老头还喜欢打断别人说话,云清忍不住的再次解释:“也不是拉架受的伤,我家少夫人是想要去拉架,在路上撞到了石头跌倒了,所以才会受伤。” 这下终于将前因叙述完了。 最爱絮叨人的钱老,在此时此刻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去劝架的路上,结果撞伤了自己! 真的就离谱! 孟丹若也感觉这事儿十分离谱,最后她将这件事情归咎到,全赖程相宜克她。 不过伤了一条胳膊,换来了全府的人信任,对她来说也算是划算的。 只要能复仇,能够达成自己的目的,她甚至可以用自己的健康来换,她本就是这么一个可怕的人,没什么好洗白的。 “钱老,多用些冰吧。” “麻沸散够不够用?” “这纱布我怎么瞧着这么黄,真的给阿若包扎伤口,不会感染吗?” “钱老…哎,钱老!” 钱老将聒噪的宋濯锦给驱逐出了房间。 “怎么也是千军万马里厮杀出来的大将军,遇上这么点事,连一点定力都没有,真怀疑日后他还能不能去带兵打仗。” 钱老真是个碎嘴子,路过的狗在他面前汪汪两声,他都能蛐蛐这条狗两柱香。 但他的技术也是确实好。 孟丹若那条可怕的让人不忍直视的胳膊,别人连看都不敢多看两眼,他却端在手中,没有半点畏惧的意思。 只见他先以银针探穴的方法疏通淤塞的血管,而后转头看向孟丹若,嬉笑道。 “那只小狐狸最近吃了药可有什么明显的症状?我估摸着祛毒效果应当是不错的,只要能够让它按时吃药,以它们狐狸族最正常的寿命来说,应当还能陪你十几年。” 提起白玉那个小家伙,孟丹若原本隐忍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温柔。 那小家伙实在通灵性的紧,将西风院的老老少少,主子下人全都哄成了翘嘴。 “白玉的事情还没给钱老您说声谢……” “嘶!” 孟丹若的神色才得到缓和,此刻忽然一阵巨痛,眼睛都充血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老头连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给她,就直接帮她接上了断骨。 云清在旁边可是看得真真的。 钱老动手的时候,面不改色,手上的动作干净利索,也终于明白了,那会儿为什么钱老会把将军给撵出去。 不过短暂的痛苦过后,孟丹若除了刚刚那一下的心悸,胳膊却已经不疼了,只是还有少量淤血看着恐怖。 “煎服+热敷,一日两次即可。” “懂了没?” 钱老看着几乎傻掉的云清,拿着已经写好的药方在面前的茶几上点了点。 他也注意到了,四周并没有见到那日来的时候跟他杠过嘴的余瑜。 于是转头又问孟丹若:“今日的事情就是因为那个嘴巴很坏的小丫头引起的吧?” 原本还在试着活动自己胳膊的孟丹若,骤然之间抬起头来,她也想起来了钱老来送白玉的解药那会,曾经说过一段意义不明的话,当时她还只是以为钱老絮絮叨叨的老毛病又犯了,不曾想这里面还有因果。 “您当时就知道了余瑜不是大周人?” 孟丹若说起这话的时候,莫名的委屈。 她和钱老也算是老相识了,钱老算她半个师父,虽然老头平日里的嘴巴很坏,但她知道钱老向来是个心软的。 怎么就偏偏这一次没有给她提醒一下? 孟丹若也不是在怪罪钱老,她就是…… 委屈啊! 明明可以避免这一场灾祸,可如今却生生的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师父,您老明明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何苦如此瞒我?” 看着自己临老收下的这个小徒弟,向来脾气倔强,跟自己有得一拼,却在此时此刻红了眼睛,询问自己为什么不将事实告诉她。 钱老罕见的有些沉默。 云清识趣的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开房间。 此刻只剩下了他们师徒两人。 “你跟随师父身边三年,就连宋濯锦那小子都没有太摸准你我之间的关系,其他人更是以为咱俩之间只是忘年交,你一没有在我这儿学医,二没有在我这里学毒,只是偷着在我这里学了两招杀人的本事。” “按理来说,我是承受不起你这一句师父的,可今日你既然叫了我师父,我就得承担起来作为师父的责任。” “你问我为何不将她的真实身份告诉你,那现在师父也想问你一句,她当时说要带你离开,给你荣华富贵,给你名垂青史的机会,为何你一件都没有应允?” 第一百五十二章:分明都是叫我阿锦的 面前老人说的这些话,让孟丹若的脸色瞬间白了下去,难道那个时候钱老也在? 那样的悄无声息,甚至连宋濯锦和他的暗卫组织都没有发现,那钱老的武功…… 孟丹若越想越觉得害怕。 她向来知道在这些武艺高强的人面前是没有秘密的,他们的听觉异于常人,他们的视觉也异于常,普通人在他们面前,更像是任由他们宰割的绵羊。 孟丹若已经把事情朝着最坏的方向去想。 却见面前的老人脸色一尬,忍不住的又为自己解释:“臭丫头,你想哪里去了。” “我年轻的时候想学人家的轻功,人家嫌我根骨太老了,早就练不了那时兴的玩意儿,想练武功,又因为手脚不够协调,当时的我那老师父只教了我两招杀招防身。” “后来我把那两招杀招都交给你了,你知道吗,最开始我相中你的时候,原本是想将我这一生医毒绝学全部衣钵传授给你的。” “可惜呀可惜!” 老头眼底的痛惜,实在有些扎眼。 自己那个时候满心满意的都想要给父母妹妹报仇,又怎么可能沉得下心去研读医术,她也知道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是愧对了钱老,每次钱老提起这件事情来的时候,孟丹若都连忙转移话题,今日也是如此。 “那师父您是怎么知道当时情景的?” 听着孟丹若的询问,钱老的脸上流露出来了一丝丝的不悦,但很快又被无奈给掩盖。 说到底徒弟是自己愿意收的,如今不管出现了什么样的状况都要他自己来收拾。 这个蠢丫头,真以为每一次她故意转移话题,老头子都愚钝到一点察觉不着? 不过是不愿意跟她一般见识而已。 今日,同样也是如此。 钱老缓缓开口道:“你猜为什么每一次去请我的人都是六安?” 孟丹若一顿,显然没有想到他这样问。 就在她疑惑之际,钱老又道:“一是因为六安的轻功最好,虽然我也很烦他每次都背着老头我猛猛往前冲,完全不顾我的身体状况,但是,你还别说,他确实是这天底下最快的交通工具。” 说到这里,钱老眉眼里全是笑意。 正是因为每一次让六安出马,钱老才会在第一时间意识到,遇见事情的严重性。 “第二,自然是因为每一次事情发生的时候,六安保证会在现场,他会将所有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于我,免得在我到了以后还要再询问一遍经过,耽误了治疗。” 真相就是这么简单。 让自诩还算聪明的孟丹若,听得一愣一愣的,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都清澈了。 “好吧,还是师父您比较厉害。” 孟丹若笑得有些干巴巴的。 “但是话又说回来,所以你为什么明明知道了她的身份却不告诉我,非要等到我自己踩着雷了,您又叭叭的来马后炮了。” 这个是过不去了对吧? 钱老现在无比痛恨几个呼吸之前的自己。 他刚刚就是想装个叉而已,就是觉得自己这个小徒弟实在过于不听话,想装装样子,警告她以后一副吃一堑长一智而已。 谁能想到这家伙敏锐成这个样子。 “哎呀,谁让你观察的不仔细了。” “那小丫头手腕上刺青了一朵很小的蔷薇花,那蔷薇的颜料是用女儿国特殊的草药弄出来的,我当初研究毒草的时候,曾经去女儿国那边研学过,所以便知道了这个典故。” “女儿国的普通百姓是不用纹身的,一般会纹这个纹身的都是皇族。” “那段时间万国来朝的事情刚在京中传开,我曾在茶馆的地方也见过几个同样纹有兰草印记的女子,那是女儿国四大侍卫的标记,所以因此推测到这件事情或许与那个小姑娘有关,却没有想到背后的事情这么复杂。” 钱老也是没招了。 她当时还以为自己这位机智无双的小徒儿早就已经发现了这件事情,谁能想到她该聪明的时候这么蠢,该藏拙的时候又比谁都聪明。 “好吧。” 不过她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怪在自己身上。 那不是宋濯锦这个向来见多识广的人都没有看破真相么,指望她一个从前大致都不识几个的人,去知晓什么皇族秘闻? “那胳膊最近别动它,我给你用夹板固定住了,现在正是骨头要恢复的时间,倘若是这个时候再把它弄错位,神仙来了也难救。” “我去看看那只小狐狸如今如何,也该让外头那个愣头青进来瞧瞧你了,要不然他还以为我将他的宝贝疙瘩怎么样了呢。” 钱老说一句话要翻三次白眼。 当初那个死小子还不愿意接受阿若,如果不是自己在中间撮合,会有如今的死心塌地? 啧啧啧,典型的忘本。 钱老收拾好东西,推开门以后,宋濯锦迈着大步直接越过了他走到了孟丹若身边。 眼瞧他到了身边就要去碰那只刚被自己固定好的胳膊,钱老大惊。 “臭小子,你别动!” 钱老汗毛都要吓的竖起来了。 “最近这段时间除了我来换药以外,这胳膊谁都不许动,你以为她当时撞的那么严重,可以顷刻之间就好,老子真是神医啊!” 钱老再一次骂骂咧咧的离开。 屋子内,宋濯锦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尴尬的挠了挠自己的发髻。 “阿若,我当时……” 他想给面前的女子解释,为何在杀手捅程相宜那一刀的时候,没有直接出来阻止。 “将军的顾虑我都懂。” 孟丹若给他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但就是这样一个眼神,反倒是让宋濯锦心里开始不安了起来。 都懂? 阿若懂什么了? 是不是在他的心里也认为自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宋濯锦心里一阵焦灼,比正常在战场上跟敌人厮杀的时候还要难受。 “阿若,你还是让我给你解释一下吧。” 宋濯锦皱着眉,眼神里面还透着几分委屈巴巴的样子,实在令人难以拒绝。 “好吧,将军请讲。”孟丹若正襟危坐。 谁料到面前的男人反而破了大防! “阿若,你还是在不相信我,对不对?” 孟丹若感觉面前的男人都要哭了。 她只是觉得这样坐着比较正式而已。 迎着女子疑惑的目光,宋濯锦又道:“这段时间你分明都是叫我阿锦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众生皆苦,没人能够看见 孟丹若疑惑? 孟丹若震惊! 孟丹若沉默不知所措…… 狗男人能不能正常点? 是不是这段时间自己没有给够他安全感,所以他才会闹出来这死出? 孟丹若在心里开始自我批评。 按理来说,自己找的是棵大树,就该让她给自己遮风挡雨,怎么还把人家给整成了这么敏感的心思,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阿锦,那你说说吧。” 孟丹若换了一副口吻,表情诚挚又怯弱,看上去就像一株饱经风吹雨打的菟丝花,正需要一棵参天大树来给她力量。 宋濯锦:“……” 倒也不必如此刻意。 不过这话他并没有说出来,他不能让阿若以为自己是一个事儿很多的男人。 “阿若,之前二弟的事情,我虽然对他们成家已经既往不咎,可那是因为皇权相压,那是我的亲弟弟,我自小看着长大的亲弟弟。” “面对那样的事情,旁人可以视若无睹,但是我却不能冷眼旁观,二帝年幼的时候受了太多的苦,母亲不喜,父亲冷漠,他唯一能依靠的人就只有我了。” “我没有办法对程相宜心生怜悯,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对她厌恶至极,当初想要娶她的人从来都不是我,当初我的想法谁也没有重视过,我只想与你长相厮守,他们谁又听过?” “我更没有办法对她心无芥蒂,我不是圣人,我也只是一个俗人而已,当时那把刀捅穿她的胸膛的时候,我也想过,如果这一刀能够将她直接捅死,是不是事情反而会更加的容易解决一些?” “阿若愿意为了别人那样拼命,甚至不惜以自己受伤为代价,也要保下她的性命,可以那样的不计前嫌,那只能证明阿若是善良的,可我不是。” 宋濯锦那么大块头的一个人,如今脸上全部都是复杂的神色,说出这样一番长篇大论,他并没有哭,可他此刻的样子还不如哭出来。 他身上的担子背的已经足够重了。 在边关的时候,他一边要提防着京城这边给他出乱子,一边又担心着,敌国那边会不会来犯,还要为边关数十万将士性命担保。 原以为回到京城以后,是解脱,是休息。 却没有想到还有更大的担子需要他去背。 他到底也不过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先太子之死,寻找真相的重担压在了他一个人身上,满朝文武没有哪个人希望把这个真相给找出来,就算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表现的对自己这个儿子多么的痛惜,但也绝对没有想要将真相众之于众的打算。 可是他不能不去寻。 那是他的主公,是当年将他从泥泞之中拉出来的人,是他给了自己一个锦绣前程。 死去的那位先太子,才是他的君。 他不能让那样一位明主蒙尘。 他必须要为他讨还一个公道…… 即便是这个幕后真凶,很有可能就是龙以上那个号称是先太子父皇的男人。 “阿若,别离开我。” “好不好?” 宋濯锦坐在了她的身畔,他忌讳着钱老离开之前的那些叮嘱,只是用手拉住了孟丹若另一只完好的胳膊。 眼底的疲惫挥之不去。 身上的重担好像是一座又一座大山。 宋濯锦走不动了。 他把面前的女子当成自己的归宿,也许只有在孟丹若的面前才能得到片刻的安稳。 “好。” 孟丹若伸出自己有些无力的手,牙齿咬过舌尖,嗓音中发出了一个很沉闷的好字。 心中却是在说,对不起…… 再见到妹妹葡萄的那一刻起,孟丹若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复仇计划不能再继续拖延下去了,她想要的一直都是整个程家的性命。 程相宜和程玉耀之所以可以一直那么肆无忌惮的迫害弱者,正是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背后永远有一个庞然大物的家族在帮他们扫清障碍,不管做了什么事情,都会平安无事。 自己家的惨案,说到底是因为上位者从来都没有把他们这些底层人当过人。 以至于在面对许许多多的冤屈时,他们上告无门,官衙不管,大理寺不管,甚至于闹到了皇帝面前,皇帝却还要替他们遮掩。 氏族已经代替了皇权。 众生皆苦,没人能够看见。 孟丹若咬着自己的唇才没让自己哭出来。 大仇没有得报之前,她不敢肖想自己的幸福,她也怕自己算计到最后,会因为什么感情的纠葛,最后落一个心慈手软。 夜已深。 宋家的乱子好像只是元宵节这天,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小插曲而已,除了府内的人以外,再也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里。 余瑜跟着那些杀手离开,原以为这些人会直接带着自己回到国家去,却没有想到,她们会先将自己带到一个小巷子中。 “这是哪里?” 余瑜已经换下了在宋家的那一身丫鬟衣裳,身上穿着和这些杀手差不多的黑色袍子。 但是相较于这些杀手,她的袍子上面还绣有金色的花纹,看着更为庄重一些。 “回殿下的话,我们此番能够顺利寻到您的踪迹,多亏了一位姑娘的相助。” 为首的女子轻轻一笑,想要引荐的意思溢于言表,也成功勾起来了余瑜的好奇心。 “什么样的姑娘?” 余瑜挑眉询问。 这同样也是她比较怀疑的一个地方,按理来说,她当初从西郊离开去往将军府的时候,为了保证她的安全,六安师父还曾经在外面替她好一番周旋,就是担心有那不长眼的人会偷偷在她后面跟随调查。 好吧,六安完全是担心自己会给姐姐以及宋濯锦带去麻烦,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把自己后面的那些尾巴处理的干干净净。 这些人若是没有些本事,根本是不可能这么快找上自己的。 “吱呀” 原本紧闭的门,突然被人在里面打开。 “乔统领快进来吧。” “我家姑娘已经在里面等着你们了。” 一个看上去十分年轻的小丫鬟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恭敬的开口。 被称呼为乔统领的女子,也并没有特意的去强调余瑜的身份,径直走入门中。 第一百五十四章:天下大事,要乱了 “青韫姑娘,别来无恙。” 昏黄的油灯下,更像给姑娘绝美的容颜增添了一番朦胧美,令余瑜第一眼就愣住了。 “姐姐……” 她情不自禁的唤了一声,却又在唤出来这一声以后,立马发现了不对劲。 “你不是她,为何又跟她长得如此相似?”余瑜的戾气来的太快。 她手中的利刃已然出鞘,周围的人甚至来不及拦上一拦,内柄泛着寒光的匕首,便已经架在了面前女子的脖颈之上。 “这位便是乔统领你们一直在寻的那位小殿下吧,果然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可哪怕刀剑已经架在脖子之上,面前的女子却依然可以谈笑风生。 那种好像与生俱来的洒脱,与记忆中的那个人再一次重合,余瑜咬紧了牙关,对着面前有些慌乱的乔统领怒目而视。 “你现在最好给我一个交代!” 乔统领也没有想到自家殿下会是这个样的反应,更没有想到自家殿下,不过是跟着那个六安学了才没有一个月的功夫,手上的本事便已经如此迅速。 “小殿下,你又何必如此鲁莽。” “孟丹若,本来就是我的亲姐姐,我和自己的亲姐姐之间长得有些相似,难道不是应该的吗?”青韫的声音比乔统领的解释先响起。 死去的记忆在余瑜的脑海之中乱窜,他终于想起来了,之前姐姐确实说过自己有个妹妹已经下落不明。 “既然你已经回来了,又为何不去见姐姐?你可知她如今身上负担有多重?” 余瑜到底松开了手中的匕首,看向面前女子的时候,眼神中忍不住带了些审视。 其实更多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内心有些阴暗,每当姐姐为了那个下落不明的妹妹伤春悲秋的时候,余瑜都恨不得取而代之。 就像今日在宋家那样的对峙的时候,她的心里就曾冒出来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倘若自己就是姐姐的那个亲妹妹,是不是姐姐就愿意心甘情愿的跟着她离开这里? 可惜人生没那么多假设。 瞧着余瑜有些默然,青韫却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的意思。 她转头看向乔统领,语气依然沉稳。 “你们离开大周的通关文碟,我已经为你们搞定,再过一段日子,恐怕大周这边就不会太平了,万国来朝的盛会,你们不参加是正确的,上面那位有意要做一场鸿门宴。” 余瑜有些茫然的听着她们在这里说这些。 一直等到乔统领带着她离开,都还没有从她们两个三言两语之间,就笃定了日后天下走势的震撼之中抽神思来。 余瑜终于褪去了最后对乔统领她们的那点儿芥蒂之心,骑在快马上,忍不住的询问。 “你们之间……” 乔统领似乎就在等着她询问这个,微笑着对余瑜回应:“小殿下,大周要乱了。” “这也是我们着急要将您带回去的一个最大原因,那个青韫姑娘是最近这两年才渐露头角的,在江湖上她的名声很盛。” “甚至有传言,这位姑娘手中已经拿到了大周先太子的懿书,大周先太子尚有血脉还存在人间,她是三个月前才来的京都,整个人都弄得神神秘秘的。” “京都的这趟浑水实在是太难走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在浑水之中就会出现一个吃人的鳄鱼,小殿下,您到底还是太小了,跟着那位孟小姐身边,固然可以保护您一时安全,但……只怕很快,那位孟小姐就会自顾不暇。” “青韫是她的妹妹,这是谁都想不到的。”乔统领语气里带了些愁绪。 她实在不敢想象,倘若在大周乱起来之前没有找到小殿下,之后的日子该如何是好。 “可是我姐姐她……” 而今所见的一切不过是江山更迭乱象前兆的冰山一角,姐姐跟随宋濯锦进京也才不过三个月有余,联想到那位跟姐姐长得很像的青韫姑娘,余瑜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连姐姐进京这件事情,都是有人在背后故意谋划? 她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炸开了。 她向来知道自己是什么本事,最玩不转这些勾心斗角的算计,可她那颗为孟丹若担忧的心,却做不了假。 “您现在与其担心那位孟小姐,不若先想想回去以后如何拿到实权,大周那位先太子究竟是如何死的,恐怕现在那位镇国大将军宋濯锦已经摸到了真相的边缘。” “这场战争积蓄已久,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开战,小殿下,您若是真的想要帮助那位孟小姐,如今最应该做的便是将实权握在自己手中,等日后还可以帮孟小姐出兵。” “咱们女儿国虽然神秘,虽然很少与外面的人打仗交集,但是这么多年来的发展也算是兵强马壮,陛下那边也早就已经有了想要跟大周交好的心思,只是大周当今的皇帝,不堪与之相交而已。” “如今大周的氏族猖狂,更多的原因正是在那位皇帝身上,倘若没有他从前的刻意纵容,根本不会有现在的恶果。” 乔统领将天下大事掰开了揉碎了跟余瑜絮叨了许多,也不知道年仅八岁的小殿下,到底能不能明白自己现在所说的一切? 乔统领不仅仅只是统领,陛下在病危之际对她委以重任,等到她带着小殿下回国以后,她便会成为新的帝师。 “乔统领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 余瑜骑在马背上,眼神对上乔统领,也终于有了一些尊敬。 因为她也明白,面前的人说的都是事实,那种面对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却最终碍于诠释无能为力的感觉,她再也不要经历了。 当初她只是逃难到大周的一个小乞丐,所以她护不住爷爷,如今明知姐姐日后会有一场灾难,为今之际,她能做的便是回国拿权。 乔统领明显看出来了余瑜的心还在孟丹若身边,可那又何妨,只要能跟着她们回去,回到她们自己的国家去,便是最好的结果。 繁忙的一夜终于结束。 青韫一宿没睡,脸上却依然神采奕奕。 原门紧闭的房门再次被人敲响。 青韫像是已经猜到了来人,却并没有把眼睛望向门口,而是抬头看向了院墙。 “六安大人吧,妾身等的就是你。” 第一百五十五章:晴儿与六安 “所以,那日六安被晴儿拦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孟丹若眼中爆发着莫大的好奇。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孟丹若的胳膊也已经不用夹板固定,这事她也是听影二说过一嘴,最后影二被六安提溜着离开了。 孟丹若觉得宋濯锦肯定知道这件事情。 十五那天虽然夜里繁忙,可白日那会却没有什么事情,后来他们都被余瑜手下的那些人引走,这件事情看上去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可孟丹若还是很好奇。 “瞧你好奇的样子,小心着点儿你的手,昨日钱老来换药的时候可是说过的,就算是看上去这伤好的差不多了,但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一百天,别的事情你想都不要想了。” 宋濯锦贴心的拿过来一个特意让绣娘做好的软枕,放在了孟丹若的膝盖上,专程给她垫手用的,免得悬空造成二次伤害。 孟丹若乖乖的任凭他摆弄。 等到他将自己周围的东西都收拾好以后,又继续问:“所以嘞,结果,结果!” 宋濯锦也知道自己不将这个结果告诉孟丹若,八成这个话题会一直过不去。 于是无奈开口:“晴儿知道了,母亲想要给她寻婿的打算,并且已经有了相中的几户人家,画像,八字,都拿去合了合,最后定下了宣宁侯府世子许晋安。” “晴儿知晓这个消息以后自然是不允的,她跟母亲大吵了一架,冲动之余,便说出来自己喜欢的人是六安,母亲又怎么可能愿意。” “她恨阿娘夺了她一生幸福,又恨自己没有个儿子,这偌大的家产只能落到我和缨儿的手中,前些年我还没有及冠之前,她疯了般的喝各种药方,求神拜佛,只求有个儿子。” “六安虽然也很不错,日后注定了会封官拜将,可惜,六安在我手下的时间太久了,倘若让晴儿嫁给六安,只会让母亲感觉他这辈子都要低阿娘一等,永远逃难不出这个怪圈。” 宋濯锦如今在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可以平心静气,年少时期王夫人给他的压迫,造成了他对女子的诸多恐惧。 可自从身边有了孟丹若以后,这种恐惧已经逐渐消散,化成了人生中不可缺少的阅历。 “哎,晴儿也是被娇养坏了。” “又被程家那边忽悠的一叶障目……” “前些日子程相宜醒了以后,原本还打算来找我算账的,是晴儿阻止了她。” 宋惊鸿起码比程相宜知道好赖。 孟丹若也有些感慨。 不过婚姻大事还要六安自己愿意才行。 拉郎配,可不可取! “后来便是你所知道的,晴儿找到了六安,甚至提出来了,要和他私奔这种离谱的话,六安本来就性子冷硬,不知男女之事,要不然这么一把年纪了,他家里也不会只有一个老仆照料,连个小丫鬟也没有。” “当即就被晴儿的话给吓到,直接将人扛起来到了王夫人的院子去告状……” 听着宋濯锦解释,孟丹若脸都麻了。 不是,他有病吧。 怪不得后来程相宜她们受伤的消息传开,宋惊鸿也跟着长辈们一起去了宜岚院,后来六安再出现的时候,她连看都没看一眼。 当时孟丹若还觉得奇怪来着。 没成想六安这小子还玩阴的,直接告状。 “他也是不想辜负了晴儿,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晴儿走入歧路,娶为妻,奔为妾,他也是为了晴儿的名声好,哪怕自己不喜欢晴儿,也不想让她余生凄苦。” 宋濯锦又殷勤的给孟丹若倒了一杯热茶。 春日已经到来,西风院虽然取的是西风瑟瑟的西风二字,其实院子里种满了各种异色花草,又因为宋家地龙烧的旺,哪怕如今才二月中,便因为院子里太暖和的缘故,已经有花花草草开始冒出嫩芽。 “所以这就是他把我扛到母亲面前,大声告诉母亲我有病,多半是发了癔症,让母亲赶紧找大夫给我开两副药,清醒清醒的理由?” 不可自信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一个本不应该到这里的客人,在门口位置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宋惊鸿素白的一张脸,她身边站着的人是程相宜,手中也不知道提着什么,在这话落下了以后,东西瞬间落在地上。 “晴儿……” 孟丹若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自己院子里蛐蛐别人,还能够被人家正好听到。 “行了,收起你那副可怜人的表情吧。” “我宋惊鸿又岂是那种拿得起放不下的人,不过就是一个六安而已,本小姐还能非他不嫁了不成?许晋安也挺好的,不娶本小姐是他的损失,只求日后别再来我跟前就好。” 宋惊鸿瘪着嘴,原本按照她的脾气是要一走了之的,可是她到底顾及着自己身边还有一个重伤未愈的程相宜。 “嗯嗯,我们家晴儿配得上世间一切好男儿!”程相宜在旁边有些虚弱的恭维。 “你们来做什么?” 宋濯锦可不会给她们好脸。 之前的事情历历在目,早就已经让他自然而然的对这些人产生了防备。 之前她们意图陷害阿若的时候,说的话,办的事,哪一个都冤枉不了她们。 “夫君……” 程相宜在院子外面的时候,也曾听到过院子里面宋濯锦的长篇大论。 但是自己二人才刚踏入院门,他的转变就如此的迅速,这幅惜字如金的模样,与刚刚跟孟丹若交谈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程相宜心里莫名发痛。 却又想起来自己来西风院的目的。 于是低着头道:“前些日子我刚醒的时候便误会了十五那日的事情,还是晴儿给我说了原委以后,才知晓妹妹那日为了救我也曾经奋不顾身,还累的妹妹受伤。” “所以今日我才感觉好一些,便想先来给妹妹道个歉,从前种种皆是我的不对,是我自己一叶障目,分不清好赖。” “我已经不再想跟妹妹争什么,只求日后妹妹能给我一隅生存之地。” 程相宜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求和 明明做出来的是一副求和的模样,可说出来的这话落到人家的耳朵里,怎么就听着那么不顺耳呢?就仿佛自己逼死了她一样! 孟丹若在心里猛撇嘴。 她可不相信程相宜会真心实意的感激自己,只怕不是又捣鼓了什么计谋,又想弄那怀柔政策,先让自己放松警惕,而后再给自己致命的一击。 “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 “从进京以后我就跟姐姐说过,我只想陪在将军身边而已,从来都没有想过跟姐姐做敌人,只是我与姐姐之间误会良多,才造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孟丹若要起身,身边的男人便将她腿上的软枕拿起来,细致入微的模样,即便是现在的孟丹若没说什么过激的言论,但也足够让程相宜难受至极。 她求之不得的人,却在自己面前折腰。 这怎么不算一种诛心的酷刑呢! 孟丹若果然在她的眼睛里面看见了一丝不忍,那日余瑜跟她说过斩草除根这种话确实过于痛快,但是相比于日后,让仇人日日都沉溺在煎熬之中,她不愿让仇人那么痛快。 人死就是死了。 一了百了,只留下活着的人痛。 人不死,才能让她的痛苦最大化。 就比如此时此刻。 孟丹若用自己那只完好的胳膊搭在了宋濯锦的手腕上,浅浅笑着看向程相宜。 经历一场生死,面前的女子看上去倒是沉稳了不少,只是这份沉稳究竟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孟丹若在赌。 赌程相宜这一次能忍到几时。 就算之前粮食的问题,已经让她和她背后的程家感受到了危机,但那也不过是让她们,有了一些关于这方面的忌惮而已。 无非就是多了一些帝王的猜忌而已,四大世家这么多年,帝王早就对他们已经猜疑上了,没有让他们伤筋动骨,没有让他们疼,没有让他们痛,他们便不会反思自己。 “妹妹说笑了,从前确实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便以为妹妹的到来是要争抢我的一切……”程相宜眼泪掉的更快了。 寒暄了一番,程相宜诚挚的向孟丹若表达了自己的歉意,还让宋惊鸿把她提着的那一盒东西送到孟丹若面前来。 她说,都是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只是想送给妹妹压压惊,倘若如此,妹妹还是不能原谅我的错误,妹妹尽管提出来该怎么办,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这话倒是中听,就是太虚。 孟丹若不需要程相宜上什么刀山,下什么火海,她只是想简简单单的要程相宜亲自剐了程玉耀而已,程相宜愿意吗? 那样的场面想必十分热烈。 当然这个念头也只是在她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她也不可能说出来这种自毁根基的话。 宋惊鸿倒是全程没有在多掺嘴。 这些日子因为六安的事情,宋惊鸿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的,王夫人只认为她这是还有些想不开而已,并没有把这个当回事儿。 程相宜两个人倒是没有坐得太久,主要也是觉得宋濯锦和孟丹若之间太过于腻歪。 宋濯锦时不时的就给她送杯水、剥开的干果仁、削好皮切成块的水果…… 桩桩件件本应该下面能做的小事,却被宋濯锦亲手处理干净,就在第n次打断她们说话,提议要给孟丹若捏捏肩的时候,程相宜终于是坐不下去了。 “姐姐这就要走呀?” “不如今日姐姐就在西风院用膳吧,你我姐妹二人,今日好不容易才解开了误会,却又因为各自有伤在身,不好出门,不然我一定请姐姐去天满楼吃一顿。” 她一边把人往门口送,一边笑着开口。 哪有半点要留客的意思。 程相宜脑海之中想到的却是,孟丹若伤到的可是右手臂!倘若自己留下来吃饭,是不是面前的男人还要喂她? 程相宜很怀疑宋濯锦干得出来这种事。 她才不要留下来让自己白白伤心,这种事情眼不见为净,旁人避都避不及的,她又何苦眼巴巴的凑上去。 送走程相宜,孟丹若趴在宋濯锦怀里无声大笑,到最后笑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这回心里舒畅了吧?” 宋濯锦适时的递过去手帕。 他一直都知道阿若心里压着情绪呢。 所以在发觉程相宜嘴上说的是来求和,其实心思一点也不诚的时候,他和阿若之间不过是一个眼神,就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虽然平日里他也会如此的照顾阿若,却从来都没有在外人面前如此腻歪过。 孟丹若扬起自己已经笑的有些发僵的脸颊,小声道:“这才拿到哪儿呀~” 她也不管身边的男人究竟有没有听清楚自己的这句话,轻哼着不知名的调子,转身又朝着屋子里内走去。 傍晚时分,都到了快要用膳的时间,可是去太学读书的宋濯缨,至今未归。 当初首辅宋应翰给皇帝递交了辞呈以后,皇帝虽然允许了他辞官的请求,却并没有允许他就此归乡,而是在听说了,如今京城之中有一批官宦子弟都去赵国公府念私塾以后,允许这些学子皆去太学念书,并且勒令宋应翰去太学教诲这些人。 这份差事看上去是清闲了许多,相比于首辅要操心国家大事,不过是教几个还未及冠的孩子,算得上是什么大事儿。 但这一份差事的苦楚,也只有宋应翰他自个知道,这些学子,可是并不教啊…… 幸好宋濯缨也因此去了太学,祖孙二人现在关系密切的别人都挤不进去,早上一起出门,傍晚也是一起回来。 宋应翰不喜欢跟别人一起用膳,但这段时间因为跟宋濯缨关系密切了许多的缘故,也愿意到西风院这边来跟他们一起吃晚膳。 “阿锦,是不是派人出去接一接祖父和缨儿,毕竟已经这个时间了,就算是有什么功课要留堂,也不该两个人都不传个信回来。” 孟丹若总感觉心里有些发慌。 “少夫人,老太爷回来了。” 宋濯锦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是云清的声音传来了。 孟丹若着急的迎出门去,却只看见了宋应翰一个人走进门,身边根本没有宋濯缨的踪迹。 “祖父,缨儿呢?” 第一百五十七章:宋濯缨失踪 孟丹若这么一问,给宋应翰问懵了。 “今日临时文渊阁有事,陛下召我进宫作陪,我便早早离了太学,并未去上值。” “后来让我身边的长随去给二郎说过了,今日不必等我下学,只先回府即可……” 说到这里的时候,宋应翰明显也慌了。 “缨儿不是那种会乱跑的孩子,天都已经这么晚了,他能去哪?” 孟丹若着急的要往外走。 “他身边就一个小厮,了不起再算上一个驾车马夫,眼看着天要阴了,随时都可能下雨,他若是没有遇上不好的事情,怎么也不可能让家里人担心。” “咱们得去找找他……” 孟丹若这段时间与宋濯缨接触,两人之间的感情,甚至比宋濯锦兄弟之间的感情还要沈几分,宋濯缨很是信赖孟丹若这个嫂嫂。 孟丹若也因为他的际遇问题对他多有怜惜,二人之间算的上一句互相奔赴。 眼看着她连身上的伤都不顾,就要往外走,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宋濯锦连忙冒出来。 “我让影七一直跟着他呢,大事应当出不了的,不过事情却有蹊跷。” 听见他的话以后,众人这口气都还没有喘匀,咔嚓一声,一个惊雷,暴雨如注。 孟丹若被这雷声给吓了一跳,若不是身后的男人护了她一下,刚刚那四溅而来的雨水就要沾了她一身。 瞧这天色漆黑如墨,孟丹若又忧心了起来,转头看向了宋濯锦。 一把年纪的宋应翰此刻也有些担心了。 今日的事情走向怎么看都不对劲,这漫天的暴雨更像是给他们的一种警惕。 宋应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年岁到了的缘故,如今更信一些知天命的道理。 “即是如此,那我边去沿路上寻寻。” 才觉得妻子和祖父整齐投来的目光,宋濯锦原本的胸有成竹,如今也不确定了起来。 他让下人拿来了油纸伞,又换了一身雨具,交代着孟丹若和宋应翰二人先去用膳,无需再等他和宋濯缨,便脚步匆匆朝着门口去。 “哐当” 就在这个时候,房檐上的瓦片,莫名其妙的掉落了下来。 下人还以为是因为雨水太大,冲垮了。 孟丹若刚想要吩咐众人,等天晴了以后再上去修屋顶,却突然间看见刚刚瓦片掉下来的那个位置,雨水全部变成了红色。 不,那雨水里面掺杂的东西是血! “云清,过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孟丹若撑好一把伞塞到了云清手里,目光灼灼的望着那处。 这些人里面也就云清身手敏捷。 “咔嚓~轰隆隆——” 就在此刻,又一道闪电袭来,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鸣声。 “少夫人,是影七……” 伴随着雷声一起而来的是云清的惊呼。 宋濯锦才走到门口,正好听见了云清的话,眼神一滞,迈着大步又跑回来。 站在屋檐下的孟丹若和宋应翰脸色也是骤变,身边下人着急忙慌的搭了梯子,也顾不上漫天的大雨,一点点将人从房檐上救下来。 影七的样子实在太惨了。 浑身上下都遍布着伤口就不说了,高高肿起的脸颊明显是被人掌掴过,最致命的还是他的四肢上全部都是刀痕。 一道接着一道,深入骨头。 “影七,影七!” “快醒醒!” 影杀不知道在哪里冒了出来,先是上前探了一下影七的脉搏,而后晃了晃他的身体。 “大哥,告诉……” “将军……救……二公子……” 影七脸色惨白惨白,偏偏唇色发紫,一看就知道是深中剧毒。 他刚刚约莫是闭气了,影杀传输了自己的内力过去以后,影七堪堪睁开眼。 宋濯锦已经到了他们的面前,脸上全部都是晦暗不明的神色。 “你们遇上了什么事情?” 影七的轻功只在影二之下,拳脚功夫并不是最厉害的那个,但是寻常人想要近他的身,绝对不是容易的事情。 宋濯锦将他安排在宋濯缨身边也是有一番自己的考量,京城之中不可能有人敢对宋濯缨下死手,遇见问题以后有影七在通风报信,就不会让宋濯缨吃大亏。 可现在问题是谁把影七伤成这样的? “二公子在…太学后巷被人拦截了。” 影杀继续给他输入内力,影七好像终于有了一丝力气,他吐出来一大口血。 鲜血全都喷在了影杀黑色的衣服上面,甚至看不出来一点痕迹。 “属下无用,没有保护好二公子,属下是被一个神秘人打伤的,在逃回来报信前,属下瞧见他们拖着二公子上了挂有封家牌子的马车,是封家五公子。” 封家向来在江湖上也有一定势力。 倘若说是封家的人把影七伤成这样,那还有几分道理……可他们从未得罪过封家。 “不,之前在程家二房的宴会上,我曾与封家大夫人江韵淑有过冲突……” 孟丹若瞬间想起来那件事情。 可时间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久到她以为江韵淑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怎么又会有封家的临时反击? “老太爷,将军,少夫人!” “程少夫人过来了,说是有要紧的事情要跟老太爷和将军禀告。” 一个丫鬟冒雨前来。 三个人表情都不太好看。 程相宜这个时候来了,是不是这件事情也跟程家有些关系? 他们就知道程相宜白日一切不过是来惺惺作态,这个人明着很蠢,手段毒辣。 上次粮价的问题至今也只是小道消息在流传,因为皇帝不许把消息放出来,为了所谓的皇家与世家的脸面问题。 但那不代表,这件事情就没有发生。 “让她进来。” 耳边的雨声更大了。 影杀将影七背走去治疗伤势。 一个人影撑着一把油纸伞,匆匆前来。 “将军,祖父,你们快去救二弟啊!” “我刚从娘家堂弟口中得知,今日黄昏左右,二弟被封家的人劫走了,我堂弟已经留了人跟随,沿路都做来标记。” 程相宜走到近前的时候,孟丹若才发现她浑身都湿透了,抓着自己的手分外冰冷。 可等程相宜说完话以后才发现,周围的人都以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看着她。 程相宜下意识的吞咽口水。 “难道你们以为这件事情跟我有关系?” “咔嚓” 一个雷在此刻重重劈下。 第一百五十八章:不能动用左丘卫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怎么就那么巧的被她堂弟看见了,程家人又不是什么信男善女,会有那么好心? 况且,他们不记得程家有哪个公子在太学,这件事情由她来说,处处都透着怪异。 “不管前因如何,这件事情事后再议吧,还是先去将缨儿给救出来再说。” 朝着面前一老一少的两个男人已经跑偏了思维,孟丹若抚开了程相宜原本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言辞恳切的开口。 宋濯锦也知道这件事情救人重要。 于是没再管程相宜的事情,集合了自己手下目前在京都之中的所有左丘卫,就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又被孟丹若拦住了。 “将军!不能带着左丘卫。” “我还是觉得这件事情处处都透着古怪,我总觉得封家人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就算是因为宴会上的那件事,一个封大夫人还不至于他们如此大动干戈,倘若你带着左丘卫大摇大摆的去救人,万一是陷阱。” “京中之人对左丘卫多有警惕,就连……将军更要保证自身。” 孟丹若担忧的开口。 旁边的宋应翰也道:“这件事情确实不能带着左丘卫去,大郎,咱们报官。” 宋应翰并不怕在这种事情上丢人,反正宋家已经丢了不止一次的人了,如今威胁到了自己孙儿的性命,他不能再忍。 “不能报官啊祖父。” “倘若曝光了,岂不是就要将二弟置于危险的境地,万一那些歹人心生恶念,要对二弟如何又该怎么办?” 一直默不作声,冻得瑟瑟发抖的程相宜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 孟丹若早就看这蠢货不顺眼了。 抡起自己另一个完好的胳膊,直接甩了她两个巴掌,厉声呵斥:“说什么蠢话,倘若将军带着人去了,万一是谁的陷阱,你是想让整个宋家都陷入危险之中吗?” 这人什么时候才能藏好自己的蠢。 这么明目张胆的出来陷害人,脑子在她娘生她的时候,连同胎盘一起丢掉了吧? 程相宜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一时语塞。 她只想到了家丑不可外扬,根本没有考虑到这些事情好吧,况且从前也没有人教过她这些啊,她今日本就是好心好意的来给送消息的,哪里想过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程相宜心里委屈极了。 同时也对面前这个给她两巴掌的女人更加愤恨,倘若不是已经死过一次了,在很多方面她都已经看开,今日她决计要跟这个女人好好的掰扯掰扯这段时间的事情。 若不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自己下套,自己又怎么会活成现在这副狗嫌人憎的模样? “抱歉,我刚刚也是太着急了。” 程相宜低着头,甚至没有为这一巴掌生气,好像真的把一切恶习都改掉了。 宋濯锦连理都没有理她。 已经带着自己的侍卫去了大理寺。 刚刚还喧嚣至极的西风院,此刻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宋应翰脱力的坐在房檐下的太师椅上。 转瞬间他似乎又想起来了什么事情,红着眼眶对他身边的长随说:“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宋临川人呢?” “不,不对,派人去告诉宋临川,老子在这里等着他,让他赶紧给我过来。” 宋应翰也是心里没底极了。 一想到他们那个什么都不管的爹,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这儿子是给他生的对吧? 孟丹若和程相宜两人已经到了屋子里面去,孟丹若沉默的让人给程相宜找出来一套新衣裳更换。 “妹妹,我刚才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到了这会,程相宜想起来给自己辩解了。 “我知道,姐姐也不过是一时昏了头。” “将军一直都是京城之中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们虽然旁的方面,帮不上什么忙,但也不能给将军拖后腿才是。” 她懒得安慰她,却还要维持虚假和平。 程相宜看上去好像老实了很多,还特意让人给她煮了一碗姜茶端过来。 没放糖那种……纯纯的水煮姜! 程相宜才喝了一口,就感觉自己的舌根都要辣掉了,她偏头看过去,孟丹若回给她了一个柔柔弱弱的微笑。 程相宜被辣的眼泪都呼呼往外冒,却听见门外公爹宋临川已经来了,而祖父宋应翰此刻正在大骂公爹。 不能在这个时候再把风波引到自己身上。 解除禁足以后的这一个月,程相宜已经安排人去打听过前段时间粮价的问题。 宋应翰回来的实在太过于突兀,就连程家那边也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淮北那边的事情好像在一夕之间就解决了,偏偏最重要的两个救灾的官员,至今都还没有回京,只回来了宋应翰一个人。 淮北那边的消息更是被捂得像个铁桶一样,他们就算是有意想要去打听,得到的结果却全部都是……不知道! 这件事情足足让她担惊受怕了好多日。 哄抬粮价在大周可是死罪啊! 她真怕这件事情曝光了以后,就算是程家那边也没有办法护她周全,时至今日,程相宜甚至自己都有些迷糊了,她当时为何会那样一门心思的想要做成那件事情? 也幸好至今祖父都还没有提起这个事情。 胡思乱想之间,喝进嘴巴里面的东西好像有些硬硬的,程相宜下意识的咀嚼。 “呸呸呸” 过滤过的姜茶中,为何还能有这么大的一块姜?分明是有人故意要捉弄她。 程相宜被辣的满脸通红。 正当她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时隔一个时辰,外面终于有了消息。 却不是宋濯锦回来了。 回来的人是六安。 孟丹若听见动静以后赶忙出门去,穿着蓑衣的六安,就那样出现在了人前。 大雨依然没有停歇的意思,孟丹若知晓这段时间六安一直都在忙别的方面,这件事情宋濯锦连自己都没有告知,想来是十分要紧,并不想让别人知晓。 于是先所有人一步上前去:“是将军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六安看见坐在房檐下的宋应翰父子,便知晓府内应该是出事情了,于是将自己原本已经打听出来的消息又咽了下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逆子?恶父! “将军让属下回来告知少夫人,事情已经有了进展,让诸位安心,事情他会处理好的。”六安反应也很迅速。 他如今所调查的事情不足以被外人知晓,倘若不是将军允许,他谁都不能说。 原本抱有很大期待的宋应翰,还以为是找到宋濯缨了,顿时又歇下自己的心思去。 直到三更天,暴雨稍歇,月亮都冒出来的时候,一身杀伐气息的宋濯锦才抱着宋濯缨回来,而那小小少年,浑身是伤。 “缨儿,这是怎么回事?” 困的昏昏欲睡的老首辅,眼圈一下就红了,旁边的宋御史嘴巴动了动,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只是怔怔看着宋濯锦。 “让开。” 宋濯锦语气冷硬的对挡在门口的宋御史开口,满眼都是愤懑。 刚刚还酝酿着情绪的宋御史,一听他这话瞬间不高兴了,那股子大家长心态又涌上脑海,顿时火大了。 “大郎,有你这么跟你爹说话的吗?” 宋临川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开口。 “六安,把二公子送回他房间去。” 宋濯锦听完宋临川这话,嘴角扬起来了一个冷冽的弧度,先是招呼了一下站在另一边的六安,将自己怀里面还在昏睡的宋濯缨送到了六安手中,才缓缓转过身来看向宋临川。 孟丹若已经先一步发现了不对劲之处,瞧着宋濯锦的眼神里带着一种自己看不懂的凶恶,赶忙上前来想要拉住他。 可拽了一下男人的衣裳,才发现男人黑色的外衫上湿乎乎,黏糊糊的。 那感觉并不像是雨水打湿的,她低下头去一看,刚刚拽过宋濯锦衣袖的手指上,如今全部都是黏腻腻的血。 暗褐色的血本该是干了一段时间才会有的颜色,可联想到宋濯缨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脸上还挂着不知名的液体…… 孟丹若心下微动,已经不打算阻拦。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今日的事情与程相宜没有关系,她真的只是做了通风报信的任务,整件事情却与宋临川有关。 “怎么,你还要打你的爹吗?” 宋临川瞧着宋濯锦将他怀里面的人交给了六安以后,直接挽起来了自己的衣袖。 泛着红的眼眶,看着的眼神似在看仇人。 “我情愿你不是我们的爹!” 宋濯锦喑哑的声音好似一道利刃,终于破开了这么多年虚伪的父子感情。 “我且问你,前日你和封家主一起喝酒的时候说过什么混账话?” 这一夜宋家其他人没有睡,熬的辛苦,又有谁知道宋濯锦这一夜是怎么过来的。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宋临川,几乎咬牙切齿的询问,孟丹若丝毫不怀疑,倘若面前的人不是宋濯锦的亲爹,他能活剥了面前人。 “我……我什么也没有说啊。” “而且酒桌上的话岂能当真,不过是一些助兴的话而已,也值得你回来跟你亲爹大呼小叫的吗?简直不像话。” 宋临川还想立严父的形象,可宋濯锦却只是冷冷一笑,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之中,咬牙切齿的道出实情。 “祖父,我知道您从小就教导我无论遇见什么事情,在面对家人的时候都要多一些耐心,可您说,这些年以来,他像个父亲的样子吗?不管遇见什么事情总用他那一番自以为很了不起的大道理来规劝我们。” “说好听点他那是迂腐,不好听点就是听不懂人话,自大狂悖!” 今日的事情是真的给宋濯锦气坏了。 正如他说的那样,向来爱面子的宋临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自己的亲儿子如此指着鼻子骂,哪里还能忍受得了? 当即扬起巴掌就要打宋濯锦。 可是巴掌停留在半空中,却被一只有力的手给死死抓住了。 “让大郎将事情说完。” 宋应翰阴沉的脸看着自己的儿子,他已经预料到接下来宋濯锦说的话该有多么震惊。 心脏无端的在疼,他是心疼自己小孙儿一次又一次的被自己这蠢父母累及,他们生下了他,却从来都没有给过他一丝一毫温暖。 “爹,这个逆子说个话不清不楚的,前些日子我确实和封家的人喝过酒,但那也是因为封家人有些事情需要我做,是正常的人情往来,难道我这个当爹的和别人在外面喝个酒,都已经到了,要跟他汇报的地步吗?” 宋临川气的脸颊通红,却又没有办法挣脱宋应翰的钳制。 他的身子骨向来都是宋家人中最薄弱的那个,哪比得过宋应翰祖孙整日的锻炼,别看老爷子如今已经这个年纪,但寻常三两人是没有办法近他身的。 宋临川没有办法,只能无能狂怒。 “逆子,你给老子把话说清楚,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按你的意思来说,如今二郎变成这副样子,还全部都是我的责任?” “你不愿意做我的儿子,那你就滚啊!” “搞得好像我很愿意有你这样不孝的逆子一样,谁家的爹当的像我这样窝囊,谁家的儿子又像你这样狂悖!” 宋临川不能动手,就只能用嘴嚎。 年轻男人脸色很差,像是等宋临川这番话很久很久了,直到最后他眼底的怒意都已经消失了,对面前的人只剩下冷漠。 “与你无关?” “那封家的人是如何得知白鹿书院的事情的?甚至他们掐头去尾,根本不知道真正的结果如何,只当是二弟让那位亿椿姑娘自缢的,他们不见得有多么正义凛然,也不见得是想要替那位姑娘报仇,他们无非就是想找个借口来欺负人,而这个借口,是你亲手给的。” 刚找到宋濯缨的时候,他被人家扒光了衣裳丢在水缸里,浑身上下全部都是伤痕,鲜血丝丝缕缕的从伤口里往外冒,染红了那么满满一大缸的水。 而造成这一切后果的人,如今还在这里大放厥词,说自己根本没有错? “但凡你有些良知,有些作为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感,都不会喝了两口马尿,就认不清自己,将那么重要的事情当成谈资说出口!” 第一百六十章:他们只爱他们自己 原本还张牙舞爪的宋临川,在听完了宋濯锦的话以后,瞬间萎靡不振了起来。 但他嘴上依然硬着:“我当时那不是喝多了吗,而且我也不知道,我喝多了会跟别人胡说八道呀,那都喝多了,谁会想到这些?” “而且这件事情又怎么能怪我,我当时也只跟封家主提了一嘴,要怪也要怪这个封家主嘴上不把门,怎么什么事情都能往外说。” “况且这件事情涉及到容安大长公主,我以为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随便往外说,谁能想到这人要八卦,不要命。” 听着他还在这里哼哼唧唧的为自己辩解,宋应翰实在忍不了了,啪啪给他了两巴掌。 那两巴掌直接让他的脸颊肿了起来。 一边一个,对称极了。 “大郎是你的儿子,确实不能跟你动手,但我是你老子,我跟你动手不会涉及到什么孝不孝笑的问题吧?” “你还有脸在这里大放厥词,我有没有给你说过不要在外面跟别人喝酒,就算是真的要喝,你就不能少喝一点?什么话都往外说,你是真当宋家的命太长是吧?” “今日你可以把家丑当成谈资,跟外面的人说笑,像你这种人,来日就能把国家机密当成谈资,说与外面的人听,就你这样的还当御史?我看你只能当王八犊子!” 宋应翰气得面红耳赤。 他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上辈子缺大德,才生出来这么一个玩意儿,老婆子要是还在世,他真想把这混蛋东西给塞回去。 “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还说什么不愿意做人家的父亲,我当你老子我都嫌丢人,没把你教育好是我的责任,所以老子有义务要让你重新做人。” 宋应翰还想继续打下去,只是这一次却被宋濯锦给拦住了。 老人明显一愣,但是高高扬起的巴掌还是呼在了宋临川的脑门上。 “大郎……” 其实最难过的人还是宋濯锦。 宋濯缨或许对自己的这个父亲还有一些期待,总想着自己做出来什么成绩,父亲肯定就会高看他一眼。 可宋濯锦是不同的,当初他出生了以后,正是王夫人和周夫人闹得最厉害的那会儿,王夫人为了给周夫人抗衡,便拿宋濯锦撒气。 而周夫人满心满意都在宋临川身上,她认为只要勾住了男人的心,别的都不重要。 只要男人是宠爱自己的,自己的儿子肯定也会被男人时常挂念,用孩子来帮助一个男人,是最没有用的表现。 偏偏那个时候宋临川在两个女人中间无法脱身,便选择了什么都不管。 宋濯锦夹杂在其中,腹背受敌。 他那一身的毛病也是那个时候来的。 最严重的时候,他闻见女子的脂粉味儿就要眩晕到昏厥,他不明白,同样都是父母,为何别人家的父母对孩子多有关心,到了他这里,三个人谁都不靠谱。 他在泥泞之中一点点的爬出来,到最后才发现这三个人并不是不会做父母,只不过是他们谁都不想花心思,谁都不想受累。 他们只爱他们自己。 他像个阴沟里的老鼠,一般觊觎着别人家的温暖,在学堂的时候,别人不管是惹了祸,还是被欺负,总会有长辈站出来替他们撑腰,可是他没有,最宠爱他的祖父,那时候是最忙的时候,皇帝忙着封赏天下,祖父跟在皇帝身边连轴转,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能见一面。 等到宋应翰终于发现问题所在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倘若当年不是先太子拉了他一把。 也许就没有如今的宋濯锦。 说什么生养之恩,他们也只是生,对他的态度向来都是放养,倘若不是他福大命大,年幼时候的他早就应该死了几回。 “父亲,这么多年以来,我从来都知道你是一个糊涂的人,表面看上去迂腐古板,其实都不过是为了掩盖你内心里的无能。” “你总说我少言寡语,不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会逗父母开心,可是我想说的是,你们又何尝像别人家的父母那样给过我应有的安全感,你是我的父亲,可我恨你是我的父亲。” “你说这里不是我的家,我也从来都没有把这里当成过我的家,明日我就会搬走,正好随了你的心愿。” 宋濯锦不愿意再多言什么。 这么多年的委屈,他都咽了下去,没道理已经到现在这个时候,再落一个不孝的骂名。 他不愿意去攻击自己的母亲。 哪怕周夫人在这方面对他的关心也并没有多少,看见如今的宋濯缨他更像是看见了当年的自己,所以在面对很多事情上的时候,他都愿意替宋濯缨出头。 可当年的那种情况,倘若母亲不是依靠着父亲那些可怜的宠爱,也许他们母子二人早就已经命丧黄泉。 所有的苦难都是面前这个人引起来。 偏偏这个人是他的父亲。 宋濯锦撂下这句话,以后牵住了孟丹若的手,然后一步步的朝着宋濯缨的房间走去。 程相宜也并没有离开。 刚刚那种情况之下,她也只能随着众人听取宋濯锦对自己亲爹的控诉。 如今看见那两个人离开的背影,她犹豫了片刻以后还是决定跟上去。 自己和孟丹若如今这样的状况与从前王夫人和周夫人何其相似,但宋濯锦注定不是宋临川,所以他才会那般厌恶自己陷害孟丹若。 程相宜在某一个瞬间觉得自己悟了。 可她又发现自己悟的实在有些太晚了。 苦苦笑了一下,她还是跟到宋濯缨门前。 还留在那里的宋应翰宋临川两父子,最后几乎是宋应翰拽着宋临川离开的。 看上去老爷子是要继续完成,刚刚没有完成的任务,再给宋临川来一顿教育。 府医已经来了。 给宋濯缨检查完伤势以后走出里间,客气的跟宋濯锦解释:“二公子身上的伤只有两处伤口比较深,也只有这两处,因为浸泡的时间太久,已有腐烂的迹象。” “其余倒是没有特别严重的,之所以一直昏迷不醒,也是因为在冷水之中泡了太久,导致他有些感染了风寒,还需要再观察一夜。” 第一百六十一章:我有一计 “劳烦医师了。” 云清跟着府医离开去拿药方。 宋濯缨依然还是昏迷不醒,孟丹若吩咐了屋子内的下人好生照看,便与宋濯锦一起离开了此处,一直到了他们住的正屋,才发觉程相宜一直都在跟着他们并没有离开。 “姐姐也快些回去休息吧,今日熬的时间实在太晚了,缨儿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只能等明日再说。” 宋濯锦只是把人给救回来了,但宋濯缨遭受的这些委屈,却还是要跟封家人讨回来的。 “这件事情或许我们程家可以帮上忙。” 程相宜思虑了片刻,犹豫的开口。 眼瞧着面前的两个人都要开口拒绝,她忍不住的又道:“白鹿书院的事情说起来也是我们对不起二弟,是我们被猪油蒙了心,才会想出来这样阴损的招,害了二弟的清白。” “之前在大理寺的时候,还没有谢过夫君手下留情,我母亲和我弟弟,早就想来拜谢夫君了,又因为我之前做的错事良多,一直没有寻到机会,而今我们之间把误会说开了,我们家也早就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更想给二弟一个交代……”她的言辞格外恳切。 “那你是愿意把真相公之于众喽?” 宋濯锦一时猜不准这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表情不变的询问。 其实这件事情受到伤害最深的那个是亿椿,倘若他们这边强行大团图,好像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将敌对说成误会。 最难受的人该是大长公主…… 这些日子大长公主都在处理亿椿的后事,前段时间程玉耀的那点报复根本不够看。 甚至不足以平息她的怒火。 此番如果与程家联手,大长公主那边肯定是要以为孟丹若夫妇背叛了偷同盟。 宋濯锦这话问的犀利,他明知道程相宜为了他弟弟的名声,是根本不可能公之于众。 “自然不是……” 程相宜下意识的否决。 “那你就莫要在这里耽搁下去,你若是有愧疚之意,大可以去二弟门口跪着,而不是在我们面前这般惺惺作态。” 宋濯锦半点脸面也没有给她留。 话音落下以后,便打算着招呼外面的人将她给轰出去。 “夫…宋濯锦,除了不能将真相公之于众以外,你就不能信任我一次吗?” 程相宜也被他逼的实在没有办法了。 她也明白自己之前做的事情实在有些缺德,可她如今已经打算在弥补了,为什么她就不能给自己一次弥补的机会? “姐姐,有什么话,你且先说吧。” 孟丹若叹了一口气,一副和事佬的模样。 “将军也少说两句,为今之际,我们的一致目标都是想要给二弟讨个公道,倘若姐姐这里有什么妙计,能够再给二弟讨回公道之余,还不用给宋家招来祸患,自然是上上选。” 程相宜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原以为在这种情况之下,她会落井下石。 难道孟丹若真的没有跟自己作对的心? 那从前的那些也都是自己误会她了? 刚刚还要发火的宋濯锦,也因为她的这句话而平复了下去,程相宜百感交集。 孟丹若碰了碰旁边男人的手,男人终于不情不愿地抬头看了一眼程相宜:“那你先说。” 对面女子眼神中透着委屈,却又不得不把自己心中所想先说出来:“听夫君所言,今日做成这一切事情的幕后真凶是封家小公子所为,因为是老来得子的缘故,这位小公子向来嚣张跋扈,偏偏又没有人能够治得了他。” “今日的事情即便是我们对簿公堂,事情也只会不咸不淡的搁浅下来,最多是封家的人送些补品,不轻不重的给二弟道个歉,甚至很有可能来道歉的人都不是这位小公子。” “依我所想,倘若真的想要让这位小公主尝到教训,日后再也不敢欺辱二弟,最好的办法便是以恶止恶,既不会连累到二弟,又能够让他们封家对这件事情哑口无言。” 她分析的头头是道。 就连刚刚眼神冷凝的宋濯锦,此刻脸上都多了几分思索之意。 还以为男人听进去了自己的分析,程相宜原本饱含委屈的那双眼睛,此刻又多了几分光彩。 “你对这种事情倒是顺心应手,当初把所有的嫌疑都摘取到缨儿身上的时候,也是分析的如此周密吗?”只一句话,就给程相宜问傻眼了。 所以刚刚自己长篇大论了那么多,到他的耳朵里,他只听见了这个? 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程相宜脸上虽然有些难看,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我二弟前些日子遇见了一些波折,这段时间都没有再出门来招惹是非,他痛定思痛,对之前的所作所为痛改前非,一直都想要给缨儿道个歉,又担心自己的出现刺激缨儿,所以这件事情也只是跟我嘴上提了一下。” “如今有了这样一个机会,求夫君能够信我二弟一次,他保证会把这件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给缨儿好好出个气。” 宋濯锦想了想,只是道:“倘若这件事情他没有办好,一旦东窗事发……” 封家主那么看重他那个小儿子,也是宋濯锦没有第一时间选择进宫告状的缘故,皇帝这些年越来越讲究均衡之道,自己今日再一次进宫告状,无非是上一次程家的情况重演。 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看似对施暴者做了惩罚,其实根本没有任何的惩戒作用,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 “一旦东窗事发,我绝对不会让这件事情连累到宋家,一切皆由程家负责。” 程相宜想都没有想,便一口揽了下来。 等到她人走了以后,孟丹若和宋濯锦洗漱过后也打算休息。 将孟丹若搂在怀里,一天一夜的疲倦好像在此刻都消散了,宋濯锦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腰上,声音沙哑且疲倦。 “阿若可知她为何会把责任揽下来?” 听着男人轻轻的询问,孟丹若叹息道:“是因为淮北粮价那件事情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联手?不,是利用 “她在担心我们将这件事情曝光出来,一旦告知与民众,这件事情的反扑,将不会再控制在朝廷官员之间,即便是陛下也没有办法再把消息拦截,只会让程家成为众矢之地。” 宋应翰虽然把有关于淮北的所有消息都汇报给了皇帝,但是皇帝却没有选择将之公布出来,本就是存了日后好拿捏程家的打算。 世家大族,同气连枝。 想要破坏其中的同盟关系,就只能借用外力,一点点的将其打碎。 宋濯锦之所以同意了程相宜的这个计划,恐怕也是抱有这方面的目的。 这一次,宋程两家并不是联手,不过是彼此之间的一次利用而已。 “阿若向来聪明。” 摸着孟丹若的发丝,宋濯锦呼吸渐沉。 可是卧在他怀中的女子,却有些睡不着了。 外面天色已经有了要明的意思,可她的心里却不知何时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阴影。 这样的日子,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前途。 甚至在心里一遍遍的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给父母报仇成功,程家人手中有无限的可能,就比如今日,她自以为把程相宜打入谷底,可是这个女人不过是低了低头认了认错,就能再次走到所有人的面前来。 因为程家人本身也有那个资本…… 她该怎么办? 难道只能眼睁睁的瞧着程相宜翻身? 不,绝不! 即便两家人之间只是利用,孟丹若却也再不想看程相宜耀武扬威起来。 这个女人如今对她的示好,确实可以利用起来,就像她最开始想的那样,她可以先成为这个女人的心腹,然后在一点点的腐蚀女人最重要的东西以及最重要的人。 还有妹妹…… 对,她还有妹妹。 前些日子她一直担心贴满楼的事情会给妹妹带去麻烦,所以并没有让任何人去寻妹妹。 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她也应该先派个人过去跟妹妹打个招呼。 三年不见,物是人非。 也不知…… “阿若,你是哭了么?” 身后的男人忽然开了口,原本还在胡思乱想的孟丹若,被吓得差点儿三魂丢了七魄。 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男人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摸在她的脸上,而自己的脸颊湿了一片。 “没哭,就是熬的时间太久,有些睡不着,困的直冒眼泪。”孟丹若强忍着心头的慌张,然后轻声对背后的人解释。 “那我给阿若拍一拍后背,应该能让你舒服一点,倘若还是睡不着,那就明天白日多睡一会儿,今日确实太辛苦你了。” 男人让孟丹若转过身来面对面抱着他睡。 手轻轻的拍在她后背上,呼吸依然均匀。 孟丹若咬着唇,将头埋入男人怀里。 可堵在喉咙中的那股气,却怎么也挥不去。 …… 次日午时,孟丹若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人,被窝冷的吓人。 她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竟也没人叫她。 召来云清问了才知道,原来是宋濯锦早上那会儿醒了以后,特意吩咐了不许人来打扰。 “缨儿怎么样了?” 孟丹若一边起床整理衣裳,一边问。 “二公子已经醒了,只是精神状态还不大好,又请府医过来看了看,府医说二公子如今的状况,只能静养。” 云清帮她理好衣裳,似乎又想起来了什么事情,转头又道:“今日一早周夫人那边派人过来请您过去三四次了,最开始的那三次都遇上了咱家将军,被将军冷着脸回绝了,最后这次也不知是不是听说了将军离府的事情,又派了人过来,如今正在隔间喝茶。” 穿好衣裳以后,孟丹若又懒懒的任由云清给她梳发上妆,铜镜之中的女子依然容色无双,只是眼睑下面一团乌青,能明显看得出来是熬了大夜,精神有些萎靡。 “可曾说过有什么事情?” 周夫人向来不待见她,甚至因此还免了她的请安,每逢初一十五或者什么节日,也只是象征性的让她过去请个安便会打发她走。 周夫人嫌弃她,甚至懒得让她进前侍奉。 不过,孟丹若一直都很怀疑是不是宋濯锦跟周夫人说过什么,才导致周夫人对她一直都是不冷不淡的样子,反正给自己立不了规矩,也不能在自己面前拿婆婆的款,还不如离得远远的,免得让她又要面对宋濯锦讨伐。 “没说,奴婢原本要问的,但是来的这位嬷嬷说,周夫人那边只是想让您过去,庞的事情她也不知道。” 那就是有些不方便外人知道的事情,想要让自己过去面谈了。 孟丹若觉得跟昨夜的事情有关。 心里一时拿不准,索性又让云清把之前给她胳膊固定的夹板拿了过来。 “之前前钱固定的时候,你也曾见过的,不用包的十分专业,只要看着依然还不能动,是伤着的状态就行。” 云清瞬间就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 长辈邀请不得不去,但是倘若孟丹若还伤着,就算是周夫人想要发难,也得顾念一下。 毕竟整个宋家谁不知道,大公子可是把她们少夫人当成心肝眼珠子来保护。 孟丹若看出来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嘴角忍不住也勾起来了一抹笑。 等到身边人给她包扎完以后,看着像模像样的胳膊,孟丹若很满意的甩了甩。 “很牢固,学的不错嘛~” 孟丹若笑着去见那个婆子。 才一出门,差点就跟人撞上了。 “怎么回事,毛手毛脚的。” 云清一边护住了孟丹若,一边喝斥。 孟丹若打眼一看,才发现来的人竟然是早就已经被她忘到脑后的翠红。 “少夫人,听说周夫人那边唤您过去,您此番过去能不能带着奴婢一起?” 翠红才说完这话就要往地上跪。 孟丹若让云清把人给拽了起来,免得被谁瞧见以后,还以为是自己在欺负人。 “我与将军似乎并没有限制你们的行动,你要去周夫人那边便去就好,为何非要跟我一起去?”孟丹若皱眉。 “前些日子将军下了命令,不许院内的丫鬟随意走动,奴婢已经不敢再肖想成为将军的女人了,这样的日子实在太难熬了,奴婢想自己的娘了,奴婢……” 翠红哭的很大声。 第一百六十三章:宋家的荣华富贵享不清 原以为自己来了西风院是做姨娘的,能够攀附上大公子这座靠山,自己余生吃喝不愁。 若是再能生下一男半女,自己全家老小也算是能够鸡犬升天了。 哪能想到大公子这么变态。 除了这位孟少夫人,连路过门口的母麻雀他都不多看一眼,平时少夫人跟那只小狐狸玩的好的时候,他都要醋上一醋…… 自己在这里也算是熬了快两个月,眼瞧着前程无望,时不时的还要被隔壁从宫里出来的那两个女人奚落,她若是再不给自己寻一个出路,可能后半生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翠红怎么可能不害怕。 西风院本就比别的院里冷清,她没名没份的在这个院子里做一辈子丫鬟,可能到死都不会有人想起来她,她还年轻,她不想这样。 看着面前少女大颗大颗往下掉的泪水。 孟丹若让云清将面前的人给扶了起来,语气有些沙哑的问:“今日若是出了西风院的大门,也许来日你就再也进不来了,再也没有机会走这条捷径,你也愿意吗?” 翠红私下做了什么事情她不想管,也是管不着的事情,今日她把人给送回去,势必等同于驳回了周夫人的面子。 倘若这丫头日后再出尔反尔要回来,孟丹若当然有无数种办法让她回不来,但是也太过于麻烦了一些,孟丹若不喜欢麻烦。 “奴婢愿意,奴婢已经看破了这些。” “奴婢再也不敢痴心妄想了,如今只想回到奴婢的娘亲身边,寻个普通人,草草一生。” 不甘心,当然还是不甘心。 可是一想到隔壁那两个女人的手段,自己连那两个女人都斗不过,何谈在孟丹若手下讨生活,连续来了将近两个月,别说勾引大公子了,连见面的次数一个巴掌都可以数得过来。 翠红不想这样耗费自己的年华了。 “也好,我带你去见周夫人。” 孟丹若眸色深深,最后并没有说什么。 只是她被云清递过去一个眼神,后者很快就离开了当场,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翠红若是在这个时候抬头,一定可以发现云青去的那个方向,正好就是她和宁欢宁柔三人住的厢房的位置。 最近这段时间自己一直伤着,所以对后院里这三位的关注程度变少了许多,因为并没有正式将她们三个纳为妾,所以只当她们是一般丫鬟来对待,却又从来不让她们做别的活。 这样的日子除了有些无聊,可比当寻常的丫鬟或者姨娘来的痛快,翠红也不是什么勤奋的人,否则也不会在他老子娘将他引荐给周夫人以后,上岗第一天就砸了两个碟子。 而且翠红虽然说的是回去找自己亲娘,转头找个寻常人家嫁过去,但…… 翠红如今才几岁?十六周岁有了吗? 虽然大周这边的女子,向来都是十四五订婚,十六七就成亲,但一般大户人家的下人都习惯性的将自己家的闺女多留两年。 万一走了好运,被主子看上。 便是一步登天的好机会。 即便是没有被看上,晚两年成婚,主家给的陪嫁物件也比寻常人家多了不知几倍,一来是彰显主家人的大气,二来也是对下人的肯定。 所以孟丹若更加笃定这里面有事。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那两位毕竟是从宫里面出来的,可别再给她们引来了什么乱子。 此事且先不提,脚步已经到了周夫人的院外,门口正站着两个婆子在说闲话,瞧见孟丹若来了,其中一个婆子跟个猴子一样,嗖的一下就消失在了门口。 “给少夫人请安。” 另一个婆子拍了拍自己磕瓜子的手,笑嘻嘻的给孟丹若请安,完全没有半点儿惧怕。 “我是吃人的妖怪吗?” “瞧见我就赶紧往里面跑,即便是母亲再怎么心善,不愿意苛责你们这些老东西,你们也不该念着母亲的心善,没有半点规矩可言。” 孟丹若的脸色唰一下就冷到了底。 这两个婆子显然是没有把自己当回事儿,孟丹若便认定了两个人是想要给自己下马威。 倘若自己在进门之初就矮了气势,等进了房间内见到周夫人,即便是遇见了不合理的要求,她都没有脸去反驳人家。 “少夫人息怒,息怒。” 瞧见她变了脸色,隐隐有发怒之意。 刚刚还嬉皮笑脸的那个婆子瞬间严谨了起来,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好脾气的少夫人,竟然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在门口跟她们闹起来。 又思付了一下她话中的含义,首先把周夫人给挑出来,只说周夫人心善,才养大了她们这些下人的胃口,明显是要越过周夫人来罚她们。 “奴婢二人在这里,本就是在等着少夫人过来的,瞧见少夫人来了,李四家的才赶忙进屋去给夫人通知呢。” “我们绝对没有怠慢少夫人的意思,我们夫人向来对下人好,待我们又不薄,我们当然不敢生出来那种欺主的念头。” 孟丹若目光冷冷的扫过这个婆子。 嘴皮子上下一动的事,谁知道她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懒得跟这些下人啰嗦,瞧见周夫人身边的嬷嬷出来了,便迎了上去。 原本跟在她身后的翠红,此刻眼睛也活络了起来,语气怯怯地唤了一声面前的嬷嬷。 “阿娘……” 那嬷嬷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以后先是一喜,而后视线落在孟丹若身上,满目惊惧。 难道翠红是被少夫人退回来了? 这可是夫人送去的人。 少夫人此举,无异于与夫人开战。 眼瞧着自己亲娘想歪了,翠红连忙上前。 “是女儿太想娘亲了,所以才求着少夫人带女儿出来,最近西风院里大公子戒严,女儿出不来。”翠红小声说。 孟丹若没心思理她们,已经先一步进了门。 张嬷嬷这才吞了一下口水。 这位看上去名不经传的少夫人,在刚刚她瞥过来那一眼的同时,竟让她有种在面对夫人时才会有的那种压迫感。 “你怎得这样傻!只有留在大公子身边,才有可能成为他的姨娘,即便是只做个通房丫鬟,也比去寻常人家做媳妇好上几倍!” “宋家的荣华富贵,享都享不清!” 第一百六十四章:她在关心宋濯缨 “娘!我何尝不知道这里面的荣华富贵!” “可我就怕自己有心觊觎,没命享受。” 翠红也红了眼眶。 这几日她在厢房中的遭遇,外面的人又如何知晓,她是担心自己再待下去,一定没命。 “我知道姐姐为我这件事情操碎了心,她能成为周夫人身边最得脸的大丫鬟,不知道走了多少歪路才有了今日,可……” 提起平喜这个姐姐,翠红更难过了。 姐姐比她大了四五岁,平日里什么都比她好,比她学东西快,比她脑子聪明,自己唯一能够胜过这位亲姐姐的也只有这幅容貌。 可……京中美人多不胜数。 大公子见过的美人更如过江之鲫。 她又算得了什么东西? “娘,您就不要再提这件事情,能不能先让我跟您回去,等晚上只有咱们母女两个人的时候,我再跟你说一说。” 眼看着翠红满脸都是伤心,张嬷嬷到底不愿意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让自己女儿为难。 “好吧……” 张嬷嬷有些沉默的点点头。 站在院子里的孟丹若并没有任何不耐烦,其实她也挺好奇厢房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翠红在短短一个月之内改变了想法。 她是知道的,翠红的亲姐姐平喜是周夫人最受宠的一个大丫鬟,虽然已经年过二十一,但是至今都还没有婚配。 周夫人甚至放话出来,要亲自给平喜择婿,管事马夫之流通通都不考虑,甚至还让平喜变成了良籍,要亲自给她选一个秀才相公。 给宋濯锦纳妾这个主意八成也是这个平喜给出的,要不然也不会把选人这样的任务交给张嬷嬷,还特意把翠红给塞了进来。 孟丹若对这些事情都没有什么感觉。 只要这些人不来破坏她的报仇大计,她也可以和这些人和平相处,前提是她们不害自己。 “少夫人请。” 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以后,张嬷嬷走到孟丹若面前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知道这位少夫人并没有为难自己的小女儿,张嬷嬷已经感激不尽,所以脸上也带了恭敬。 进了屋子,先是一股暖流扑面而来。 哪怕已经入了春,因为周夫人怕冷的缘故,所以她这屋子里的地龙一直都没有撤去。 “儿媳给母亲请安。” 孟丹若瞧着坐在上位的周夫人,浅浅行礼。 “嗯,先起来坐那儿吧。” 周夫人瞄了一眼,她还固定着夹板的那条胳膊,语气不冷不淡的说。 屋内丫鬟婆子却在这个时候离开了,显然是周夫人,有话要给自己单独说。 这让孟丹若更疑惑了。 不过站在周夫人背后的平喜,却始终都没有离开的意思,一直在沉默的替周夫人捏肩。 “瞧你胳膊还上,还固定着那东西,是伤势一直都没有好吗?”周夫人让人给孟丹若上了一盏热茶,而后缓缓开口。 被这么一询问,孟丹若脑子有些发懵。 她原本还以为周夫人叫自己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发难,在门口的时候她还在想,不知今日周夫人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结果就是问问她的伤势? 孟丹若没敢放下自己的警惕心,只是语气略显轻快的回答:“钱医师说是伤到了骨头,这段时间虽然长的还不错,但依然需要静养,担心骨头长歪,才一直给儿媳固定着。” 周夫人点点头,“听说那是位神医,在军营中更是救了无数的将士性命,有他给你治疗伤势,想必一定能够恢复如初。” 这话才一出口,孟丹若就忽然之间意识到周夫人这是在没话找话。 明明是周夫人自己三请五请的要让她来一趟,既然自己如今已经来了,她怎么也应该先给自己说重要的事情,如今却…… 孟丹若皱了眉,不太明白周夫人的意思。 就在此刻,还是平喜先开了口。 “听说昨夜二公子也伤着,夫人知晓这件事情了以后一直忧心忡忡,却又因为下雨致使腿部旧疾复发,一直没有过去瞧瞧。” 平喜三两句话就挑明了周夫人的意思。 倘若她不明说,孟丹若怎么也没有想到周夫人把自己换来是想要问宋濯缨的情况。 她这个当娘的,不是一直把宋濯缨置若罔闻吗?怎么如今询问个情况,还要让丫鬟代口? “用你多嘴,退下吧。” 就在孟丹若疑惑的时候,周夫人冷着脸打断了平喜还想要说的话。 可这丫鬟不仅没有半点儿委屈,反而还笑嘻嘻的给孟丹若和周夫人都行了礼才退下。 这让孟丹若对周夫人宠平喜又有了更深的认知,二人之间不像主仆,倒像是朋友关系。 “正如刚刚那丫头所说,我唤你过来,确实是想问一下小二的情况。” “不管怎么说,他到底是我的儿子。” 周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些奇怪。 以孟丹若的理解来说,更像是有些难为情。 不过她并没有把这些挑明,只是按照府医之前说的那些话,又给周夫人叙述了一遍。 “你把他照顾得很好。” “我之前确实对你有一些误解,但时间证明你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子,日后有关于小二的事情,还要劳烦你多操操心。” “对他来说,我并不是一个多么合格的母亲,但……”话说到这里,周夫人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立即闭上了嘴巴。 孟丹若全当这些自己没有听见。 只是道:“缨儿也是一个很好的孩子,有他在西风院也给我多了许多乐趣,不过儿媳这儿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想要跟母亲汇报。” 因为宋濯缨的事情,周夫人好不容易对孟丹若有了些好感,难得没有发脾气,便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孟丹若将翠红的意愿说了出来,周夫人皱眉,“你确定这是翠红自己的意愿吗?” 猜到了她会起疑心,孟丹若不卑不亢:“儿媳绝对没有强迫翠红的意思,并且已经将翠红送回来,母亲随时可以请她过来对峙。” 周夫人摆摆手,有些疲倦道:“算了,既然她如此不识好歹,随便她好了。” “今日我累了,你可自行离开。” 听着周夫人有撵人的意思,孟丹若缓缓起身再度行礼,可才走了一步就感觉有些头昏。 而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阵重重的脚步声,伴随着还有婆子丫鬟的阻拦。 “大公子,您不能擅闯啊~” 第一百六十五章:宋濯锦要她落胎 宋濯锦? 他怎么会来? 周夫人皱了皱眉,旋即将视线瞟到了旁边的孟丹若身上,便知晓了自己这个好大儿的来意。 她这是以为自己唤他的心上人,是准备难为他的心上人,所以着急忙慌来撑腰的? 周夫人嘴角先是养扬起来一个冷淡的笑,转头看了一眼弱不禁风的孟丹若,心中无语的想着,罢了罢了,日后就先这样吧。 “让他进来。” 高声朝外喊了一句,原本紧闭的房门被人在外面推开,宋濯锦一身风尘仆仆的进来。 孟丹若只感觉头晕的厉害。 男人刚要行礼,抬头的一瞬间刚好看见了摇摇欲坠的孟丹若,正好伸手将人扶住。 “阿娘,您若是有什么事情,大可以直接找我,何必要……”宋濯锦简直不分青红皂白。 周夫人也有些生气了。 明明刚刚跟她聊天的时候,这个女人还是好好的,她就晕的那么快? 亏自己还打算接下来跟她好好相处。 如此满怀心机,如此不堪大用…… 周夫人把自己能想到的贬低的词汇在心里过了一个遍,恨不得亲自上前去质问孟丹若,是不是非要破坏掉她和自己儿子之间的感情,才肯罢休,她到底在装什么啊! 只是那些质问的话,在她舌尖上打了个转,这还没有问出来之前,眼神却落在了孟丹若身后的裙摆上,那里出现了一小片刺目的殷红。 “血,是血!” 周夫人也慌了神。 孟丹若进门了以后,自己连杯热茶都没有给她,总不能是自己在屋里空气有毒吧? 而倒在宋濯锦怀里的孟丹若已然昏了过去,任凭男人怎么呼喊都没有反应。 听见了周夫人的惊呼,宋濯锦将孟丹若整个横抱在怀里,才发现孟丹若下身流血了。 可是好好的一个人怎会流血? 宋濯锦第一时间将目光望向了周夫人。 “我没招惹她!” “我只是想问一问你二弟的近况,又拉不下脸来去你们院子里见他,所以才传唤了你媳妇儿过来,聊聊天而已,我连杯热茶都没给她。” 周夫人委屈至极,没想到这个孟丹若真的跟传言中的那样脆弱。 不过现在她也十分庆幸自己没有想起来给她倒茶的事情,否则现在是不是这个逆子就要怀疑,自己给他的心上人下毒了? 宋濯锦皱着眉头,为今之计是先找大夫。 眼下并不是追究真相的时候。 他抱着孟丹若就要往外走。 周夫人终于在震惊之中醒过神来,开口拦住了宋濯锦:“她是不是见红了?” 她也是一时昏了头,没想起来这回事。 可眼前孟丹若的情况,像极了怀孕后见红的情景,倘若真是如此,就更加不合适让宋濯锦抱她回西风院看诊了。 见红最忌颠簸,这孩子很难保住。 尤其是周夫人还听说了,之前孟丹若因为身体亏空的厉害,已经被大夫断定了很难有孕。 否则她也不会那么着急的给自己儿子纳妾。 宋濯锦脚步一下僵在原地。 这完全是一个他从未想过的方向。 怀里人脸色惨白的过分。 从孟丹若身体里流出来的血越来越多,刺鼻的血腥味终于把他的理智拉回来一些。 阿若,真的怀了他的孩子? 周夫人到底比宋濯锦见多识广,冷静的让宋濯锦先把人放在里间的小榻上,又让外面的人去请府医,烧热水。 府医来的很快。 宋濯锦全程眉头紧锁,冷着一张脸。 唯有踱来踱去的步子,彰显着他此刻心情的不平静。 “回禀夫人,大公子。” “少夫人确实已有一月余的身孕,只是……”府医摸过脉象以后,脸色有些凝重。 宋濯锦看他如此吞吞吐吐的模样,便知道他没有说出来的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阿若的身体情况,他是最清楚的那一个。 之前钱老就曾经说过,阿若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再有身孕,而且也很难怀上身孕。 因为从小际遇的问题,宋濯锦在对孩子这方面并没有特别的执着,他想要的不过就是与孟丹若能够长长久久的在一起而已。 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没给他带来半点的惊喜,隐藏在袖中的双手已经握成拳,宋濯锦整个人的情绪都绷紧了。 “只是什么?” 还是周夫人替他问出来了这个。 “只是少夫人的身体情况实在太差,气血亏空还可以依靠后天弥补,可身体器官上的亏空却没有办法治疗,只能静养。” “如今少夫人的体质根本不适合怀孕,胎儿会抢夺她身体的营养,她的身体就好像一个大型漏斗,吃进去的食物营养本就十不存一,倘若再出现一个跟她争抢营养的孩子……” “少夫人可能撑不到孩子足月!” 府医到底还是把这个残忍的事实说了出来。 “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难道这个孩子只有死路一条了?” 周夫人甚至没顾得上高兴,便得知了这样的噩耗,眼前一片发黑。 以自己儿子目前这种状况,已经很难再有别的女人走进他的心里,如今摆在面前的,只有这样一次机会。 如果放弃掉这个孩子,也许余生宋濯锦都不可能再有后嗣,他可能要绝后了。 “倘若非要保住这个孩子,最后的结果除了一尸两命,便只有在孩子成型以后七个月八个月的时候,将孩子生剖出来,才有一条活路。” 府医这个办法相当于没说。 因为周夫人知道的,宋濯锦肯定不可能为了一个不知男女,素未谋面的孩子,去牺牲自己心上人的性命来保全。 “现在,少夫人的身体如何?” 宋濯锦咬着舌尖,每个字都在发颤。 “很不好。” “胎儿刚开始发育,少夫人便已经承受不住有见红的征兆,还是需要早做决定,这个孩子留在少夫人体内,只会让少夫人越来越虚弱。” 这相当于是在逼着宋濯锦拿主意。 周夫人还想再劝他想想,也许还有别的办法,天下之大,总有能人异士能保全两个人。 可宋濯锦想都没有想的便开口。 “落胎吧。” 第一百六十六章:恨自己没早点遇见她 短短的三个字,却好像是一记闷雷打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头顶上。 最难做出这个决定的人还是宋濯锦。 阿若肚子里面怀的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他一直以为以阿若的身体是不可能怀孕,他已经做好了这辈子无子嗣的打算。 可现在算什么? 是上天给他们开的一个玩笑吗? 宋濯锦很笃定,一旦孟丹若醒了,是绝对不可能愿意让自己给他落胎的。 她会留下这个孩子,无论结果如何。 但,宋濯锦却只想留下她。 所以现在只能趁着孟丹若还未苏醒,尽快把这件事情给落实了。 就当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回事。 他可以给阿若说,是因为有人给她下毒,她是中毒了才会昏倒。 可看着小榻上气若游丝的宋濯锦,他咬了一下牙,看向还在愣神的府医,又道。 “还不快去配药。” “趁着少夫人没有苏醒之前,尽快将这件事情给落实,今日的事情谁都不许走,露出风声去,更不要在少夫人醒了以后在她面前多嘴多舌,否则……” 否则如何,他没有说。 但是在场的其他丫鬟包括周夫人,却都明白这个“否则”后面绝对是自己承受不了的代价。 府医和其他丫鬟婆子纷纷退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宋濯锦母子。 “大郎,我们府上的这位张府医虽然已经在我们宋家做了许多年供奉,医术方面在京城之中也是有名的存在,但,到底不是顶尖的大夫。” “阿娘,我明白你的意思。” 周夫人话都还没有说完,便被面前男人沙哑的嗓音给截住了。 “但是阿若的身体,我才是最了解的那一个,当初我救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在雪地里流浪了三个月,后来一群难民想要欺负她,才让我有幸遇见了她,救下了她。” “她的身体早在那几年的时候就已经亏空的不行了,成为难民流亡的路上,她啃过草根,吃过树皮,饿极的时候,甚至吃过观音土。” “阿娘您虽然年少的时候家道中落,但也肯定没有听说过观音土这种东西吧,那是一种白色的泥土,传说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再见过了众生凄苦以后,化成了一个老妇人,特意指引灾民遇见的救助之土。” “可那只是一时的饱腹,是虚假的饱腹,那东西人吃了以后根本没办法消化。” “而阿若,整整吃了七日。” 宋濯锦说起这个的时候眼眶发红。 当初阿若跟他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是当成趣事说给他听的,她眯着眼,笑的像只小狐狸。 她说那是她的糗事,想起来都有些好笑。 可宋濯锦记在了心里,只觉得心疼。 “流民向来如此,食不果腹,便只能另寻僻境,吃别的东西让自己饱腹,可是这也不是你的错,与眼前的困境更是没有任何关系。” 周夫人想说,她也同情孟丹若从前的那些遭遇,在遇见了那样的险情以后还能活下来,就已经能够证明孟丹若这丫头足够福大命大。 “跟我有关系的。” “我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遇见她。” 宋濯锦坐在了小榻旁边,眼神小心翼翼的看着还躺在小榻上的人,眼底一片猩红。 组织了很多语言的周夫人,在听见了他这两句话以后,一瞬间便失去了所有劝诫的心。 她这儿子,已经无药可救了。 “行吧,反正也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 “这件事情我是不会主动告诉她,也不会告诉其他人的,但愿在她醒过来以后,这辈子都不会从别人的口中知晓这件事情。” 否则,孟丹若肯定得怨他。 周夫人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决定先离开这里,这里的气氛实在让她有些窒息。 宋濯锦没吱声,周夫人默默走了。 屋子内一瞬间陷入了寂静。 原本在小榻上躺着的女子,在此刻嬛嬛睁开了眼睛,正好与宋濯锦四目相对。 孟丹若其实在府医给她诊治完毕以后,就已经醒了,却因为当时的气氛不知该说些什么,也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打断了她所有的计划,才让她选择了这段时间的沉默。 “阿若,我……” 宋濯锦瞬间慌了。 “我并不是有意想要隐瞒你这件事,我只是觉得,一个尚未成型的孩子,甚至有可能以后一尸两命,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孩子丢了性命。” “我不要旁人,我只要你。” 宋濯锦一双深如寒潭的眼睛此刻却有了水光闪烁,让他一时无所适从。 原本躺在小榻上的女子,在她说完话以后,缓缓的坐起身来,小腹上传来的痛,其实对她来说像极了癸水到访的征兆。 宋濯锦刚刚说的那个计划堪称完美。 只要不被自己发现这个问题,她甚至意识不到落胎和癸水的区别,只会当成这一次癸水来的太过于强烈,竟然那么痛。 “宋濯锦,我想静一静。” 孟丹若虚弱的开口。 她那双眼睛平静无波,宛若一滩死水。 “阿若。” 宋濯锦更加紧张了。 他很想上前去将面前的女子拥入自己怀中,可是隐藏在袖下的双手,几次动了动,却依然没有敢抬起来,去触碰面前人。 “没事的,我只是脑子有些乱。” “你总要让我先接受一下这个事实,身体是我,那个孩子也是在我腹中,你没有办法替我做出最终的决定。”孟丹若还是很冷静。 屋子内的地龙烧的很旺。 孟丹若在这样的屋子内,甚至有些燥热。 宋濯锦终于是劝不下去了。 他确实没有办法替她做出选择。 “好,我就在房间外。” “你若是有什么问题,尽管叫我。” 宋濯锦咬了咬牙,沉着步子离开。 一滴眼泪,在宋濯锦转过身去的一瞬间从孟丹若的眼眶里滑落,而后是更多的眼泪。 里间的门被宋濯锦关上。 周夫人还在门外。 可下一秒,母子二人都听见了房间内压抑至极的哭声。 孟丹若连哭都不敢太大声。 “她很早之前就醒了。” 面对周夫人的疑惑,宋濯锦缓缓开口。 第一百六十七章:调查 所以那些糟心的事情孟丹若全都听进心里去了,就连自己儿子说要落胎那种话,她也全部都听到心里去了? 周夫人有些无奈,却不知该说什么。 如今遇上这样的事情,只能说一句倒霉。 是老天爷不愿意给他们好日子过。 “那你怎么没有在里面陪着一些,孩子终究是你们两个人的孩子,她如今心里肯定很绝望,你既然已经做好了和她共度一生的打算,怎么也不该在这个时候留她一个人。” 周夫人很不解他的离开。 屋内压抑的声音听得让人心头发麻。 “你就真不怕她自寻了短见?” 面对这样难以割舍的情况,以己度人,假如面对这样情况的人是自己,周夫人很可能想到的唯一解决办法便是自缢。 “她说她想静一静。” “而且我相信她不会是那样脆弱的人,她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她的求生欲望那么强,她心中一直都有还没有跟我说过的遗憾,我不相信如今的坎,能够打过她。” 宋濯锦凝望着紧闭的房门,闭上了眼。 “阿娘,我得去见一见钱医师,在我没有回来之前,能不能让阿若先在您这待会。” “不要让任何人进去打搅她,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让她静一静就行。” 宋濯锦睁开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样小的要求跟如今的情况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周夫人无有不应的。 “留在我眼前,我也能安心一些。” “不管去留,你总要给我一个答案。” 男人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朝着门卫大步的走去,最后甚至变成了小跑。 …… 周夫人院子里的事情,云清一概不知。 她奉了少夫人的命令前来厢房调查,可是走访了一圈,却还是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难道翠红真的只是在这里呆腻了? 云清皱着眉,低头思索。 “云清姐,想什么呢,看你在这里转来转去大半天了,你想要找什么,跟我说不就是了。” 影二到底没憋住,从暗处走出来。 他看着云清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这里走来走去,今天负责这片区域的暗岗,恰好是自己。 到底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直接询问自己的? 他们也算是比较熟知的朋友了。 云清听见声音以后猛抬头。 整个人差点撞进了影二的怀里。 “啧,确实把你给忘了。” 影二这小子是左丘卫里最八卦的那个,为了听八卦还特意练了一副好耳力,她竟然把这个最大的援助给忘记了。 “这段时日都是你在这里值暗岗?” 云清将人拉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小声问。 影二虽然搞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点头:“这段时间六安大人不知在忙些什么,所有关于他要值的暗岗,基本上都分摊到了我的身上,厢房这边,正是我负责。” 云清点点头又道:“那就好!我听说你小时候特意练过一种增强耳力的功法,那有关于她们在房间内说话,你能听见多少?” 这个问法倒是有些稀奇了。 影二愣了一下神,继续道:“那要看是什么样的环境之下,倘若是昨天那种雷雨交加的时候,房间内的声音便听不太清。” 云清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是下定了决心看向影二:“那有关于之前住在厢房的那三个女人,宫里来的宁欢宁柔,周夫人送过来的那位翠红,你可曾听见过她们说话的声音?” 这个问题一下给影二问懵了。 “不是,我哪回见着你不是老老实实的叫声姐,没你这么诬赖人的。” 影二第一反应就是生气。 站在他旁边的女子也被他说懵了。 “我什么时候诬赖你了?” 上一秒还聊着正儿八经的事情,下一秒面前的男人突然蹦出来了这么一句话,云清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 不是,这男人有病吧? “你少含血喷人了。” 云清袖子一甩,被影二这么一说,甚至连问下去的欲望都没有了。 “那里面的那三位姑娘可都是黄花大闺女,名义上更是将军的女人,虽然咱家将军是不可能给她们三个人机会的,但情况也摆在那里。” “我闲的没事去听她们三个说话做什么,我又不是那采花的大盗,你如今问我这种事情,不就是明晃晃的在诬赖人。” 眼瞧着云清不说清楚就要离开,站在原地的影二也是无语至极。 “你这个人好生不讲道理,明明就是你自己问出来了这种惹人歧义的问题,怎么现在反倒是成我的错了?”影二不仅无语,还很委屈。 云清黑着脸又转过头来。 她都不知道这个人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左丘卫中要都是他这样脑子不好使,那可才真是完蛋了。 “我们不是在调查事情吗?” 云清忍着给他一拳头的脾气,然后将翠红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给他说了一遍。 原本还在委屈的影二,在听完了云清的话以后,深深的蹙起了眉来。 “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些问题。” “自从上次书房的事情了以后,将军就让人戒严了府内的守卫,那三个人一直都在我的监视之内,却从来都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我确实没有偷听过她们说话,但是最近这两天,那个宁欢好像很喜欢在傍晚的时候去找翠红,一开始的那几次,我倒还警惕了一些,但她去找翠红,大多都是询问女红方面的问题,渐渐的我也对她们两个放松了警惕。” 影二回忆的开口。 “可她们分明就是皇宫里养出来的死侍,会那样安安静静的留在这里,并且像一个丫鬟,求教女红方面的问题吗?” 云清终于听出来了问题所在。 这个宁欢自从进了府以后,表现的可比那个宁柔老实多了,不仅不会出门打听将军的踪迹,就连上一次府内闹出来少夫人和将军闹矛盾的闲话时,她都没有心动的去书房。 云清可不相信她真的是闲云野鹤的性格。 “翠红的房间我再搜一遍,你去负责控制住那个宁欢。”云清眼眸忽的一亮,毫不客气的对着面前的暗卫吩咐。 第一百六十八章:宋濯锦,放过她吧 城防大营这边,宋濯锦一身疲倦的赶来。 这个时间点,钱老才醒。 一般不打仗的时候,他这个军医做的比谁都舒坦,最多就是为风寒或闹肚子的小兵开开药。 遇上最麻烦的事情也就是宋府的事情。 可宋府又不是古战场,哪能天天出事~ “早起一壶酒啊~” “活到九十九啊~” “我有一壶酒啊~” “明日不烦愁……” 老头哼着不知名的调子,手里面还捏着一壶下面人送来的酒,高兴的不行。 “钱老,酒没了再跟我说哈。” “不过您就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家将军了,毕竟军营里禁酒。” 送酒的小兵嘎嘎乐,呲着大牙。 钱老笑眯着眼睛,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把这个消息告诉宋濯锦,转头就朝着自己的营帐走。 一道身影忽然之间出现在了营帐门口。 钱老猛的把手中的酒壶藏在身后。 这家伙是狗鼻子啊? 难道远在几十里外,还能闻见军营里的酒。 “宋濯锦?你今日不是修沐了吗?” 看着男人脸色并不是很好,钱老便认定了是男人觉得在军营里喝酒不好,故意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呢,于是先发制人的开口。 可男人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眼神格外渗人,跟把自己当成俘虏了一般,钱老瞧着十分发毛。 但他又不想将自己来之不易的酒交上去。 磨磨蹭蹭的将酒壶别在了自己的后裤腰上,嬉皮笑脸的走向前:“是不是又有什么麻烦事情要来求我老人家了?别摆出这么一副死人脸,这天底下就没有我老人家看不好的病,更没有我老人家解不了的毒,有我老人家陪在你身边,这天下你甚至可以横着走!” 钱老这话也不是吹牛。 他年轻的时候也曾在江湖上闯出来自己的名声,后来人到暮年,才被宋濯锦请出山。 “钱老。” 才唤了面前老人一声,宋濯锦便红了眼眶。 两个人之间亦师亦友,相比于宋临川那个对他不管不顾的父亲来说,其实这三年对他帮助良多的钱医师,更像父亲。 “哎哎哎,男儿有泪不轻弹哈~” “你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你直接开口,这么磨磨唧唧,还要哭鼻子,可真不像是你宋濯锦的派头。”钱老一把拽住了宋濯锦的衣袖。 “要哭也到营帐里哭去,你搁这儿门口哭起来,你手下的那些兵还以为老头子我欺负你,以后都不给我带酒了,可怎么办?” 之前府内发生问题,大多都是六安来提的他就跑,所以在最开始看见宋濯锦的时候,钱老是真的没有把事情往别的方面想。 可现在,看着男人这死出。 忽然有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心头。 钱老故作镇定,脸上全是笑嘻嘻。 将男人半推半拽弄进营帐,钱老吞咽了两次口水,才终于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能让这小子这副样子的人,除了孟丹若他再也想不出来第二个。 难道真的是那小丫头又受什么伤了? 钱老着急的不行,面前的男人红着眼眶,嘴巴却动了半天,都没有说出来一个字。 “到底是怎么了,你至少要说句话啊!” “难道是胳膊上的伤又复发了?” “还是伤到什么别的地方了?” “难道这次是直接性命垂危,来不及救了?是死是活,你好歹跟我说一句。” 钱老气的,就差拿酒壶直接抡他。 过了良久,男人好像终于将自己情绪平复了下去,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阿若,怀孕了!” 钱老一愣。 “怀孕了?那是好事啊!” “你小子干嘛做出来这副表情,不就是怀孕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 一听不是性命攸关的事,钱老表情一松。 “怀孕?” “怀孕了!” 可是话才说完,他瞪着眼睛又将这个消息重复了两遍,满眼都是愤怒。 “你他娘的有本事再跟我说一遍!” “谁怀孕了?” 城防大营的狂风,直接刮到了宋家。 跟着宋濯锦来到门前的钱老,几次抬了抬手想要敲门,最终却还是无力的落下。 孟丹若很难有孕的诊断,就是他第一个先号出来脉的,这三年他一直都在想方设法的调理孟丹若的身体。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孩子不该来。 来的路上几次,钱老都想掐死宋濯锦。 “不是说会拿命护着她吗?” “那为何一次次受伤的人都是她!” “不是说要把她放在心尖尖上吗?” “那为何让她一次次掉入尘泥里去!” 他真想把那小子阉了。 他穿上裤子一了百了,倒霉的是别人。 “宋濯锦,要不然你还是放她去找那个女儿国的小丫头吧,起码她还可以多活几年。” “你不想接触别的女人,不过是一些心理上的障碍,老子把你治好了就是了,你还有长久的未来,你还可以娶别人,还可以让别人给你生孩子,为什么就非得纠缠上她了。” 钱老揪着宋濯锦衣领,咬牙切齿的开口。 “她这一生走来,短短十几年,已经足够苦了,天灾人祸都没有将她给打倒,如今却要为你生孩子而丢掉性命吗?” 宋濯锦一言不发。 他也知道自己罪该万死。 他想为那个姑娘遮风挡雨,可是回头之后才发现,那姑娘的所有风雨都是自己带来的。 宋濯锦握紧了拳头。 他知道钱老研究过一种让人失忆的药水,只要自己同意她离开,钱老会把现在一切的问题处理的妥妥当当。 可…… “我愿……” 那话已经在嘴边了。 “吱呀!” 原本紧闭的房门却在这个时候被打开。 脸色惨白到根本没有一丝血色的女子,冲着钱老扬起来一个苍白的笑。 “这件事情也惊动您了呀。”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孟丹若笑的虚弱,她脸上已经不见了泪痕。 想来是已经想明白了结果。 她仰起头来看向另一边的宋濯锦,微笑着说:“宋濯锦,我想把这个孩子……” “或许还有个办法!” 钱老脸色涨红的打断了孟丹若的话。 第一百六十九章:人参雪莲要千年的 “什么办法?” 宋濯锦一把叩住了孟丹若的手腕。 她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只看她的表情就能猜到了,她刚刚一定是想说把孩子留下来。 被男人那样紧张的抓着手腕上,孟丹若也只是无奈的笑了笑,她知道,他懂了她的意思。 她本来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牵挂了。 十个月也足够她报仇。 唯一对不起的大概只有这个孩儿和宋濯锦。 她早就已经将自己的余生安排的明明白白,只是这个余生,没有未来。 “钱老,倘若没有办法,不用勉强。” “最开始的时候我这身体情况就是您看的,您比我自己还了解我如今的身体情况如何,只怕真实情况比我们自己了解到的还要严重吧?” “我并不想让您为难。” 孟丹若到底还是开口了。 哪怕此刻只是站在这里,她都已经开始感觉到头晕目眩,强烈的眩晕感,让她只能将自己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宋濯锦身上。 如今的状况并不是突然之间就形成的。 前几日她就已经有了这种感觉,还以为是自己太过于劳累,身体想要造反。 没成想是因为这里有了一个小生命。 “闭嘴。” 钱老忍不住的瞪了她一眼。 “以后你若是再说这种晦气话,谁管你去死,日后在我跟前都不允许了。” 他很少用这样严肃的表情看着孟丹若。 此刻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你既然喊我一声师父,老头子我这辈子无依无靠惯了,身边也没有个家人,便定要护住你的性命,其余的什么也不必再说。” “办法就是,等到你怀孕六个月的时候,用一株千年人参吊住你全部的生命活力。” “千年人参对于世人来说,其实就已经相当于一个精怪,能够极大地保证给你提供生命活性,我手中就有一颗,之前一直没有提出来用它给你治疗身体,就是因为这东西给予的生命是庞大的,根本不需要吃一整颗,只要有些须就足够了,但之前你的身体状况实在太差,亏空的也太过于厉害,讨论那个时候服用,你只会虚不受补,这庞大的生命力会比世间任何一位毒药都要厉害,会立即夺了你的性命。” 钱老表情很严肃,但又有些释怀。 他并不是舍不得那株千年人参,只是这个办法实在有些冒险,而且在吊住了性命以后,后续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步骤。 孟丹若和宋濯锦都没有说话。 因为他们两个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个办法的危险性,六个月的时候胎儿已经成型,一旦出现任何问题,都是一尸两命的结局。 而那个时候孟丹若的肚子已经大了起来,她也再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钱老还在继续说着:“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你的腹中有了他,他可以极大地帮你将这份营养活性分担掉,日后每隔三天我都会过来帮你施一次针,为这孩子打好基础。” 说到这里,他目光看向了宋濯锦。 “但是这个办法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我还需要一株天山雪莲,而且必须是千年已经开花的雪莲,这东西不好弄,而且只开在悬崖峭壁,具体位置我倒是也有,却需要你亲自去寻。” “传说中天山雪莲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功效,其实这个说法并非夸大其词,虽然没有办法让死人复生,但却可以给予活人一条生的希望,只有在绝境之中才会发挥它最大的用处。” “等到生产那日,人参的疗效就已经被吸收完毕,那是个以毒攻毒的法子,天上雪莲刚好可以中和药性,为你开一条生路。” 宋濯锦目光灼灼的看向钱老。 “还请您告知雪莲的下落,我即刻启程。” 他甚至都没有问钱老,这个办法他究竟有几成的把握,只要有一点的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好,我会给你一份地图。” “不过要等一个月以后你再出发,而今二月,正是雪莲的脆弱期,你即便是将那雪莲给我取来,恐怕也会早早失去了活性,所有的物种只要破了千年大关,其实都有了它自己的灵性,已经成了精怪,那株雪莲也不需要一整颗,到时候自有人帮你。” 钱老点点头,又继续道。 孟丹若一直没开口,她脚下虚浮的厉害,眼前也是一阵阵的发黑。 她甚至怀疑自己撑不到六月份。 “这些是养身丸,我前段时间替你研制的,原本是打算过段时间再给你,如今看来这份礼物要提前送了。” 钱老又从自己腰间的口袋里摸出来好三个小瓷瓶,郑重的交到了孟丹若面前。 “一瓶是十粒,总共三十粒,你要早晚各服一粒,以温水送服,这药吃过以后应该会有一段时间困倦期,不用担心,那都是正常的现象,你的身体亏空的实在太厉害,睡眠也有利于你的身体恢复。” 宋濯锦将三个瓷瓶接过来。 又跟钱老道谢了一番,钱老才缓缓离开。 等到外间的房间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以后,孟丹若终于不再控制自己的身体,晕乎乎的倒在了男人的怀里。 男人被吓了一跳,差点抱着人就去追赶钱老,但是很快就察觉到了怀中的人在揪他的袖子,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昏倒。 “阿锦,咱们回自己的院子吧。” 她眯着眼睛,看上去有力无气。 宋濯锦无有不应,直接把人抱起。 周夫人并不在门外,宋濯锦打算等这边的事情弄完以后,再跟周夫人说这个。 回到西风院,孟丹若便躺在小榻上小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熟悉的环境让她心情放松的缘故,让她原本的虚弱感都缓和了许多。 门外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叫着。 宋濯锦去安排院中的事宜了,估计是要调整接下来对她的照顾问题。 孟丹若从未有那一刻像这样热爱生命。 “吱呀~” 紧闭的房门被人在外面打开,是宋濯锦轻手轻脚的回来了。 他坐在小榻边,看着孟丹若睡熟的容颜,眼底只剩下一片温柔。 第一百七十章:奴婢全是被逼的 即便是上天要你离开,我也不许。 大不了,我陪你一起。 宋濯锦顺着孟丹若的睡姿一起挤在小榻上,他的腿太长,根本伸不开,甚至只能半截身上躺下,另外半截吊在下面。 但他没动孟丹若,只是把自己的脑袋埋在了女子颈窝处,仿佛这样可以汲取力量。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 孟丹若才从睡梦之中醒过来。 她秀气的打了个哈欠。 发现自己已经从小榻上被人转移到床上来。 给她转移的人不用说也知是宋濯锦。 “云清,云清~” 孟丹若扶着床边起身,屋子里有些暗淡,她下意识的呼唤云清。 可是叫了两声都没有人回应。 孟丹若这才想起来早上自己让云清去调查翠红的事情,她从周夫人院子回来以后,就一直没有见过她的踪迹。 难道调查的真相还很麻烦? 约莫是门外的人听见了她的呼唤声,进来的是另外两个丫鬟,也是一直照顾着她的。 “少夫人,云清姐姐如今在厢房那边查出来一些事情,让将军过去了瞧瞧了。” 一个丫鬟缓缓开口。 “可跟你们说过是什么事情吗?” 孟丹若没敢起身太猛,从床边坐了一会儿以后,才又缓缓地站起身来。 旁边的另一个丫鬟就要过来扶她,但却被孟丹若制止了:“暂时不用。” “没说,将军只吩咐了您若醒来,让奴婢们第一时间通知将军。”丫鬟又道。 无双院的这些丫鬟都是跟云清一起被皇后的赐到将军府去的,并不是宋家的奴才。 所以在称呼上也更多称呼宋濯锦为将军。 “不用通知他了,我们直接过去瞧瞧吧。”她也很好奇到底是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翠红转变那么大。 如今虽然已经二月末,但傍晚的天气依然很冷,丫鬟给她批上大氅,又寻来兜帽。 穿在身上的衣裳有些沉,孟丹若惨白的脸色看的人心惊肉跳,好像随时都能倒下去。 不过这两个丫鬟的担忧终于是没有发生。 她们缓缓到了厢房这边。 厢房处,灯火通明。 十几个小厮举着火把,将夜晚照的跟白昼一样,宋濯锦就坐在所有人前面的椅子上。 下面贵了三个人,竟然就是宁欢宁柔以及本该离开西风院翠红。 “呵,还真是什么脏的臭的都丢到我这西风院来了,你们是自己交代,还是本将军让人帮你们说?”宋濯锦语气阴沉沉的。 他的目光重点扫过宁欢,眼底的厌恶根本没有掩饰,倘若这个女人不是来自于皇宫,在他知道这件事情始末的时候,就让人一刀劈了她。 翠红吓得瑟瑟发抖。 宁柔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在看见宁欢脸色阴沉着以后,忽然之间想起来了一些事,一双眼睛瞪着大大的,更多的还是不可置信。 “没人说么?” 宋濯锦实在是没有什么耐心。 倘若不是担心这件事情会脏了阿若的眼,他是不会趁着这样的空隙来审查案件的,阿若醒了以后第一个想要见到的人肯定是自己,偏偏这个时候自己不在她身边。 翠红像是怕极了,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来。 就在她刚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云清从暗处走了出来,她手中还扛着一个包袱,包袱里面哗哗啦啦的响着,引得所有人瞩目。 “哗” 云清有些厌恶的将东西丢在她们面前。 那个包袱并没有包扎的多么严实,在她丢到地上的一瞬间,便露出来了一个角。 里面好像是一些奇奇怪怪的道具。 不对,应该说是刑具。 宁柔瞧见了这些东西以后,脸色更是白的吓人,她实在没想到,出了皇宫,已经到了宋濯锦的地盘,宁欢还是那么大胆。 她怎么就不知道控制自己一些呢? 她总说她蠢,其实她们两个没差多少吧。 不,她好歹比她还强一些,没做这种事情。 翠红才看见这些东西便呼吸急促了起来,她咬着自己的唇,满脸都是恐惧神色。 她的眼神始终在乱扫着,直到把自己的目光定格在宁欢脸上以后,一双眼睛变得通红。 “将军,奴婢全是被迫的。” “奴婢……” “奴婢也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她说奴婢只要不能随了她的意,她就要直接将奴婢给杀了。” “奴婢实在不想死,所以才出卖了自己的身体,任由她……” 翠红将自己的脑袋死死磕在地上。 是的,她将自己的身体卖给了宁欢那个疯子,那夜宁欢假借要询问她女红方面的问题,她还以为是这人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自己好歹还是周夫人派过来的,天然与这些人是不一样的。 而且她对自己的女红非常有信心。 找自己问问题,不得好好难为难为她! 可是,翠红如果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那夜甚至不会给这个女人开门。 她简直就是个魔鬼。 哪怕直到现在想起来前段时间的那些事情,翠红被恶心的都有些想吐。 她实在不明白一个女子怎么能对另一个女子做出来那样的事情,宁欢伏在她身上拂过她身体每一处的时候,翠红甚至想过去死。 她以一根木头做的玩意破了她身。 将她当成奴隶欺压。 她好不容易寻到了可以离开西风院的机会。 以为这件事情就此罢休,日后再也不会回来这里,也绝不会跟这个疯子再有牵扯,谁能想到藏的好好的秘密,在今日告破。 周围的人谁也不是小白,哪能不明白眼前究竟是什么情况,眼看翠红说出来了真相,可跪在那里的宁欢依然没有半点恐惧。 她甚至还在笑。 她抬起头来,回了宋濯锦一个挑衅的表情。 好像在说,即便你将真相给挖掘了出来又有什么用,她是从宫里出来的,宋濯锦那些寻常对付下人的手腕,对她没用。 “既然宁欢姑娘如此不服我们宋家的规矩,还在府内做如此苟且之事,我们自然是没有权利惩罚姑娘的,那便将姑娘再送回宫中去吧。” “想必皇后娘娘那边,自有一套规矩。” 愣了半天神都没有说话的孟丹若,在这个时候看出来了宋濯锦的为难,直接开口。 第一百七十一章:少夫人的保证 “阿若怎的来了?” “这里的事情有我呢,怎么也不用你多操心,好好在屋子里休息多好?” 宋濯锦没想到孟丹若会出现在。 他忽的起身,一个箭步到了孟丹若跟前。 孟丹若并没有多言,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缓步走到人前,目光直接落在了宁欢身上。 “宁姑娘,你说我若是把你送回宫里去,交到皇后娘娘面前,你会落个什么下场?” 她苍白的脸上露出来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落入了宁欢的眼中,宛若魔鬼的呢喃。 宁欢瞬间就慌了。 她当然不害怕在宋家出现什么问题,她本就是皇帝明晃晃安排在宋家的一枚钉子,倘若她在宋家人手中出了事,只会给皇帝留下话柄。 但若是把她送回宫里…… 想到之前很多前辈被送回去以后的下场,宁欢直到此刻才对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感到一丝恐惧,她怎得就没有忍住呢? “呵,宁欢姑娘也不用害怕。” “我也知晓你的所作所为是什么目的,翠红虽然只是个丫鬟,但跟你和宁柔姑娘的存在却是大大不同的,院子里的其他暗卫都在盯着你们两个,担心你们两个会往外通传消息,就连将军也在防备着你们两个。” “但是翠红不一样,即便是有人要看着她,却也不会像对你们两个那样严防死守,你想握住翠红的把柄,让翠红以后任你驱使。毕竟这样的事情说出来都有些可笑,你认准了翠红的脸皮儿薄,一个姑娘家是不可能将这种事情告知旁人的,你在赌翠红的自尊心。” “可你却万万没有料到,自尊心固然强大,可翠红的姐姐是周夫人身边的平喜,翠红从来不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丫鬟,她固然对这件事情感到羞耻,却也不愿意平白被你要挟。” 当然翠红自己也藏了小心思。 她之前都没有到自己面前来阐明这个事情,而是非要等到今日周夫人派人过来传唤自己的时候,才跳出来说要回去。 就是因为翠红自己也在担心,万一将这件事情暴露出来,她的安全又有谁来保证? 翠红是平喜的妹妹,当然也会知道周夫人虽然表面上不待见二公子,但心里依然是想着二公子,二公子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周夫人必然会让人过来询问。 这样一来,翠红不仅能把自己给摘出去,顺利回到周夫人那边,还能勾起孟丹若的好奇,让孟丹若将这件事情彻查,总能给她一个交代。 倘若不是今日孟丹若和宋濯锦因为怀孕的事情耽搁,恐怕眼下这件事情早就落幕了。 看着孟丹若就这么轻易的挑开了自己的遮羞布,宁欢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如今这种情况之下,自己再纠缠下去,不会有任何的好下场,宁欢一时慌了神。 今日东窗事发,她并不后悔之前的所作所为,唯一后悔的只有当初折磨翠红这个贱人的时候没有下死手,让她彻底害怕了自己。 竟然还有心思逃出去。 缓和了良久,宁欢抬起了头。 “少夫人想要如何?”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接下来的事情就不足以被外人知晓了。 宋濯锦让附近的其他人先离开,然后让自己手下可靠的暗卫将人捆了个结实,带到了别的地方去审讯。 孟丹若怀疑男人是想利用宁欢宁柔两个人,反向渗透到宫内细作营里去,只是这件事情实在难以操作,费心的事情也由男人自己全权来负责,孟丹若并不想掺和其中。 厢房这边的人徒然一空。 场面上只剩下孟丹若夫妇以及云清和翠红。 这件事情的真相大白,也代表着翠红的名声尽毁,一直等到其他人全部都离开了以后,翠红才终于痛哭出声。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的以后该如何。 却也没有办法拿这件事情来怪罪宋濯锦和孟丹若,倘若这件事情没有解决,她自己心里也明白,即便是已经逃离了西风院,日后也难保不会宁欢所威胁作出什么更难堪的事情。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我不会让任何人将这件事情的消息给透露出去,也保证不会影响到你日后的亲事,日后你的亲事定下来以后,不管是嫁给哪一个,我都会额外为你添一份嫁妆。” 说罢了以后,孟丹若从自己的手腕上撸下来了一个镯子让云清送到翠红面前。 “这算是我的信物,只要你拿着这个来西风院,即便是那个时候我不在,也可以用它来找将军,将军自会兑现我的诺言。” 这算是她给翠红的一份保障。 即便日后她要嫁人,看在如此丰厚的嫁妆份上,她未来的夫君也不会因为身体上的问题为难于她,更因为有着和西风院之间的关系,还会对她更好一些。 有了这个镯子在手中,即便是他日后的孩儿想要进什么私塾,走什么官途,也可以求到宋濯锦面前来,求他出手相助。 翠红也明白这些,一双眼泪朦胧。 但她还是乖乖的将镯子给收下了。 其实她心里也明白,这件事情其实怪不到孟丹若和宋濯锦身上,即便是人家此刻没有给她留下任何的承诺,因为并不是人家所导致了现在的后果,人家不愿意为她负责,也在情理之中。 但现在的问题是,人家愿意负责。 翠红只能兜着这份颜面。 “带她回家去吧,尽早让张嬷嬷相看夫家,深宅大院的水,远比你想象的还要深。” 这算是孟丹若的忠告。 将眼前的事情解决完毕以后,孟丹若只感觉自己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阿若!” 她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 宋濯锦被吓了一跳,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 “没事,刚刚就是眼花了一下。” “将军陪我回去休息吧。” 孟丹若虚弱的笑了笑,对她来说如今一切的动作都耗费心力。 “好。” 宋濯锦也知道这个问题,索性将她抱了起来,直接奔着正屋的方向去。 一夜无梦,第二日是个大晴天。 一大早,程相宜来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阳谋 “呀,才一日不见妹妹怎么变成这样了?” 也不怪程相宜如此震惊,也并非是她刻意挖苦,今日早上才醒过来的时候,孟丹若初次见到铜镜里的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一双眼睛下面布满了乌青,从来都是柔顺发亮的头发而今也是干枯毛躁。 最重要的就是一张素脸更加的惨白。 那种白,好像她把脸给放在了面粉缸中搅和了一番一样,白的像具尸体。 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突兀,甚至还带了一些特别的歧义,女人身边的男人已经用一种她看不懂的隐晦眼神瞧过来,程相宜一时讪讪。 同时她心里还升起了一阵苦楚。 明明男人也是她的丈夫,可是在男人的心里,也唯有面前的女人才是他的妻子吧? 明明从前这样的事情已经有许多次,可是,再度面对的时候,自己心里依然会很难过。 “抱歉妹妹,刚刚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明明才一日没见,妹妹怎么会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生病了?” 只是话才说完以后,程相宜就闭上嘴巴。 有没有生病显而易见,倘若不是出现了变故,孟丹若又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觉得自己现在说什么话都是不对的。 于是表情更加的古怪了。 “是不是二弟的事情已经办妥?姐姐还是先说正经的事情,我这边并无大碍。” 感受到自己身边的男人情绪有些不佳,指不定再说下去又要闹出来什么问题,孟丹若只能先站出来当和事佬,笑着开口。 这几日她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虚弱,如今才不过说了这么两句话而已,就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有心无力。 钱老给的那个药丸,她已经按照钱老所说的开始服用,可如今她的体内到底是多了一条小生命,很多时候都是有心无力。 “是,是已经安排妥当了。” 程相宜也看见了宋濯锦不耐烦的脸色。 眼前的一切不好再继续追究下去,于是他语气有些生硬地开始转移话题。 “昨日我委托了我弟弟去调查这件事情,果然从封家人的嘴巴里调查出来了一些端倪,结果已经很明确了,事情所有的起因都在封家小公子封谨心身上,罪魁祸首也是这位小公子。” “既然没有办法光明正大的替二弟报仇,我弟弟倒是想出来一个绝妙的法子可以让封谨心作茧自缚,也替二弟出一口恶气。” 程相宜快速的将自己所知说出来。 果然在她说起来这些事情的时候,男人原本还有些复杂的神色中,多出来了几分认真。 “说说你的计划。” 宋濯锦沉吟片刻,缓缓开口。 “这件事情目前还急不得,倘若我们在这个时候光明正大的报复回去,封家人那边会立马知道是我们宋家做的这件事情,到时候会把封家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到我们这边来不说,本来我们还是受害人,很可能反而会被封家人反咬一口。” 孟丹若听着不妥,补充着开口。 “即便是想要报仇,也不能急在这一时三刻里,得想一个稳妥的法子,既可以替缨儿报仇雪恨,又不会被封家人抓住小辫子。” 她这话说的在理,引得另外两个人齐齐点点头,程相宜虽然在某种程度上非常讨厌孟丹若,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心思缜密程度。 不管在什么事情上,她永远可以耐得住心,而一旦某个人得罪了她,她甚至可以蛰伏许久,在仇人都以为她要放弃了,于是开始懈怠了,才到了她猛烈反扑的时候。 想到了这里,程相宜瞳孔骤然一缩。 这个想法与她之前的情况不谋而合,让她在某一个瞬间甚至很怀疑,自己从前是不是得罪过这个女人,所以才会有了现在这个局面。 可是脑海之中的记忆翻涌,她想了无数个片段,却还是没有和面前女人的面容相对应。 她已经彻彻底底的忘记了三年前西郊的事情,或许对程相宜来说,三年前西郊的那段往事,在她心里甚至算不上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毕竟当年的孟石榴只是个不起眼的农女。 又怎么会被程相宜放在心上。 “就像我之前跟你们二位保证过的那样,这件事情一旦东窗事发,绝对不会连累到宋家身上,我们程家会一力承担。” 程相宜再次作出了保证。 宋濯锦沉吟片刻才道:“既然如此,你们两个所制定下的计划也不必再跟我们说,事情成功以后,消息肯定就会在整个圈子内传开,到时候我们自会知晓结果。” 宋濯锦这个提议很坑。 是个明明白白的阳谋,一旦事情败露,所有的连带责任只会在程相宜和程玉耀姐弟二人身上,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事,只要宋佳说一句不知晓情况,就可以置身事外。 “半月之后封家要举办春日宴,是为封家二公子择妻,同时当日也是二公子的生辰宴,到时候会邀请京中各大世家前往,听说母亲也很中意封二公子做晴儿的未来夫婿,这段时间正在给晴儿做思想工作。” 程相宜咬了咬唇,自然也明白了宋濯锦的意思,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这次机会。 这可是她在宋家最后翻身的机会了。 宋濯锦了然的点点头。 王夫人为宋惊鸿挑选夫婿的事情,之前她就跟阿若分析过,宋惊鸿虽然是他的妹妹,但关系却远不如六安他来说重要。 而此刻程相宜提起这一点,恐怕也是想利用这个机会,报复封家小公子。 那小公子是封家主老来得子,宝贝的不行。 偏偏是最令人不齿的外室所生。 封二公子是嫡次子,与封大公子差了些年岁,从小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与那封小公子隔了将近十岁,却是同日月的生辰。 封二公子看不上小公子,可这几年的生宸宴老爷子总是偏向小公子,让他成为了陪衬,谁也不相信封二公子可以忍下去这份耻辱。 这里面可以做的文章很大很大。 程相宜姐弟肯定也是想要利用这个。 第一百七十三章:她怀孕了,也活不久了 “大公子,二公子醒了。” “说是想起来了一些前日的事情,想要跟您单独说说,希望您可以过去一下。” 一个照顾宋濯缨的婆子忽然出现在了门外。 这么一下,直接打乱了她们的思绪。 宋濯锦皱了皱眉,随便的应付了一下这个婆子,转头看向程相宜:“你的计划我们已经知悉,其余的我们只看结果,唯有最后的结果才能向我们证明你的决心,今日便先到这里,阿若身体不太好,需要静养。” 宋濯锦的意思也很明显,既然他要离开,那么他也不希望程相宜留在孟丹若身边。 程相宜笑的发苦,却没有办法辩驳。 谁让自己从前做了太多的错事,在男人的心里她的形象早就已经定格,男人会这样想她也不意外,可她的心里…… 还是如从前那样会疼。 “将军,你且去先看看二弟嘛。” “我整日里在自己屋子里呆着也是烦闷,好不容易姐姐来一趟,你就让姐姐陪我聊聊天嘛。”就在程相宜打算离开的时候,却没有想到旁边的孟丹若忽然开了口。 少女的眼神虽然一如既往明亮,可掩藏在眼底深处的疲倦,是怎么都挥之不去的。 程相宜不懂她这是什么意思。 旁边刚刚还义正言辞要送客的宋濯锦,无奈的点点头,却道:“那你要注意好休息,万不可以勉强自己,等我回来。” 男人眼底的不放心几乎要溢出来。 孟丹若乖巧的点头:“肯定不会啦~” “而且我和姐姐之间的误会竟然已经说开了,我们两个女子之间的悄悄话,就不让将军知道啦~将军先去看看二弟吧。” 女子之间的悄悄话? 这样的描述让程相宜神色一呆。 完全想不到她们两个人之间还能有什么话可以说,想起从前两个人之间的针锋相对,难道面前的女人还有其他的谋划? 可既然是谋划,又怎会如此明目张胆的说出来,难道是仗着宋濯锦的宠爱无所畏惧? 程相宜想了几百种可能。 再度抬起眼来的时候刚好和男人的视线交错而过,她从男人的眼神之中看见了警告。 是在担心自己会伤害他心爱的女人吗? 程相宜的嘴巴里更苦了。 一直等到宋濯锦离开,孟丹若的视线才缓缓落到了程相宜身上,她开口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就让面前的女人脸色苍白。 孟丹若说:“姐姐,我怀孕了。” 这个消息宛如晴天霹雳一般把程相宜炸的晕头转向,结合着这两天西风院里的紧张,面前女子不正常的脸色,终于给了程相宜一个解释。 怀孕?怀孕啊! 自己求而不得的东西,在她这里这样轻飘飘的说出来,这何尝不是对自己的另一种示威! 程相宜心里比谁都明白,她往后余生都和宋家锁死在一起了,毕竟程家不可能出现一个被休弃的女儿,她最后的结局甚至比不上王夫人。 她要一直一直守活寡,此生也不会有孩子。 她已经在很努力的补救自己的过失,之前孟丹若舍命相救的事情,她也铭感于怀,或许以后的宋濯锦会对她网开一面,偶有情动。 但她注定了余生孤家寡人。 程相宜心中悲苦交加,良久良久以后,她才从喉咙中挤出来自己的声音,语调之中全部都是试探:“所以你现在,是在跟我炫耀吗?” 诸如此类的话,从前她也说过。 却从来都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撕心裂肺。 五脏之中那种密密麻麻的疼,好像一遍遍的被车辙碾过,让她痛到麻木。 可是孟丹若下一句,却又让她愣在原地。 她说:“姐姐,可我时日不多了。” 孟丹若眉目之中闪烁着愁苦,眼底已经水光涌动,彻底浇灭了程相宜的妒忌。 “怎么会?”女子失声惊呼。 孟丹若的表情却正常多了,她没有因为女子眼底闪烁的嫉妒就生气,也没有因为女子的惊讶就感动,她的表情更多的是坦然接受。 “姐姐也已经看见了我的状况,虽然将军极力的在让所有人瞒着我的情况,但是不管用再多好东西,我自己的身体状况,难道我自己还感受不到吗?大夫说,这个孩儿他即便是要力保,也只能让我撑到八九月份。” 孟丹若轻声细语的解释着。 她说的是之前府医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至于后来钱老所说的办法,她虽然心中同样抱着期待,却完全没有要告知程相宜的意思。 与其让面前的女人从其他人的口中得到这个消息,还要利用一切来陷害自己以及这个孩子。 倒不如自己现在就把事情给她讲明白。 她怀孕了,但她活不下去了。 对于程相宜来说她现在最害怕的什么? 当然是担心淮北的事情东窗事发,担心自己成为家族的弃子,担心被宋家休妻! 更担心日后老无所依,一生孤苦。 她和程相宜两个人心里都清楚,即便是孟丹若死了,宋濯锦就算是另娶他人,和程相宜之间却已经再无可能。 但倘若,孟丹若能为她留下一个孩子呢? 无论男女,一个由程相宜亲自抚养长大的孩子,一个只属于她自己的孩子。 孟丹若眼睁睁瞧见程相宜因为自己这短短一番话,就引得程相宜情绪失控的样子。 自己能想到的,程相宜当然也能想到。 她想要求和,自己便成全她的心愿。 只看程相宜敢不敢接。 四目相对的瞬间,孟丹若从程相宜的眼睛之中看见了渴望,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将军不愿意放弃希望,但是我却知道生死由命,有些事情即便是我们都不去想,却不代表日后不会发生,姐姐,我能相信你吗?” 孟丹若看她一种不说话,便又添了一把火。 大火烧的足够旺,将程相宜最后一点点的理智烧的干干净净。 她终于想过神来。 孟丹若要死了,那孩子就只能依靠自己。 倘若自己身边有个孩子,无关男女,日子总会比现在过得好! 孟丹若的意思很明确,她要托孤! 第一百七十四章:主动钓鱼 程相宜一时之间心如擂鼓。 刚刚的所有绝望与无措,此刻全部都变成了她希望的光,让她再也不觉得苦。 她的眼神隐晦的扫过了孟丹若的腹部。 那里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即便是还没有显怀,只要孩子足月,孟丹若一死,那边是她的孩子了,会成了她一生的依靠。 程相宜瞬间变了一副嘴脸,虚伪的让人想吐,她慌张不安的对孟丹若安慰。 “妹妹当然要相信我,妹妹可是有什么心愿需要我去做,我绝对会竭尽全力。” 她这副表忠心的模样,实在有些滑稽。 话里话外的歧义更是强的可怕,就差直接询问孟丹若什么时候死,能不能死快点。 不过才一个交锋而已,对面就亮出了自己的长刀,程相宜果然一如既往的蠢。 正常人在得知熟人即将要面临这样的噩耗,不管怎么问,也不该是这样问,最起码也要先关心关心对方的身体,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程相宜真是就差把自己的目的写在脸上。 不过这样也正好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如今赌的就是程相宜没脑子。 自己的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她也不知道钱老所提供的那个方法究竟可行不可行,但以目前她的身体状况来说,她怀疑自己是撑不到六月的。 毕竟如今还不满两月,她就已经如此。 临死之前她必须报了大仇。 妹妹活着,就让她好好活着好了。 这份仇恨,就由自己来终结。 所以孟丹若才万分需要程相宜的信任。 孟丹若继续给她挖坑:“现在姐姐还愿意让我相信,已经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在得知了这个噩耗以后,我已经整整两日没有睡一个囫囵觉,将军固然对我很好,可人死如灯灭,我实在为这个孩子感到担忧。” “我担心没有办法陪这个孩子继续走下去,担心他刚出生就没有了亲娘,会被别人欺负,更担心哪日将军再娶别人回来,他性命如草芥。” 话说到这里,孟丹若眼眶中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这其实也是她的真心话。 一个人在世界上活着太辛苦了。 在父母双亲以及妹妹都离开她的那三年里,她几度活不下去,不如去死。 可最后还是咬牙挺了下来。 她是因为心中有恨,所以才能够活得长久。 可是这个孩子怎么办? 孟丹若甚至忧心他看不见这个世界的美好,也许小小年纪就要尝遍世间冷暖。 “只要有我在一日,我绝不会让他尝到这样的苦楚,妹妹尽管可以相信我。” 听着孟丹若哭泣的话,程相宜心中一紧。 她终于放下了自己所有的芥蒂。 眼瞧着面前人上了钩,孟丹若也知道自己布的局有了成效,她一边擦着自己的眼泪,一边对女子说道:“我是一个福薄命浅的人,有姐姐这么一句话,我便心满意足了。” “倘若日后真能顺利将这个孩子给生下,还要求姐姐多多劳累,替我照看一下这个孩子,我从前与姐姐之间多有矛盾,我早就已经知道错,如今正是想要给姐姐赔个不是。” “今日即便是姐姐不来,我原本打算的也是要去姐姐那边给姐姐重归于好。” 程相宜上前来拉住了孟丹若的手。 孟丹若借机将眼泪糊了她一手。 湿哒哒,黏糊糊的感觉让程相宜很不舒服,但一想到自己畅享中得美好生活,她又忍不住的开始高兴。 人生大敌就要死,死之前还能给自己留下一个孩子,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 一瞬间,程相宜连往日的怨恨都忘了。 她轻声低语的又安抚了两句孟丹若,眼中的神采飞扬,早就已经不同今日刚来时的落寞。 将程相宜送走,孟丹若给自己猛灌了一口热茶,嘴角却扬起了一抹笑容。 鱼儿总算是上钩。 就算是日后的宋濯锦再如何的不靠谱,自己是得了失心疯吗,会将孩子交给宿敌。 程相宜这家伙也是足够头脑简单的,倘若自己面前面对的人是周夫人王夫人以及程夫人那样的人,也许她还能头疼头疼。 但面对的人是程相宜,总能让自己发现这人如何的能蠢出新高度。 就在此刻云清进来了。 “少夫人,公主殿下给您送来了一封信。” 自从余瑜离开以后,孟丹若就更信中云清了,身边很多的事情都是由她去做的。 虽然也知道云清背后的利益纠葛,也许并不比余瑜少,但孟丹若从来都不害怕自己做的事情被人发现,她要的从来只有一个结果。 云清在得知了孟丹若怀孕消息以后,也是好一阵惊恐,因为她也知道孟丹若的身体状况。 如今更是很多事情上都不让孟丹若插手,生怕累到了她本来就孱弱的身体。 孟丹若将信封拿了过来。 上面的内容全部都是她拜托公主去调查亲妹葡萄,如今已经化名为青韫姑娘的信息。 孟丹若固然不愿意怀疑妹妹。 可江湖上异术众多,她不得不防着。 信件上证明了妹妹的身份,不由得让孟丹若大大松了一口气,只是有关于更详细的消息,公主殿下说还有待于调查,让她再等等。 同时这信封上还记载了另外一件事情,是有关于程玉耀的。 自从那日的宴会以后,程玉耀在那种事情上面不知道是不是想要急于证明自己,已经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他的腿伤虽然好了。 可他心里上的那段残疾,永远废了。 最近虽因为程相宜鼓励的缘故,终于又愿意出来活动了,但那件事情已经给他刻上烙印。 “少夫人,奴婢这两日还听说了另外一件事情,您想不想听?”云清并不好奇那信纸上说的什么,在孟丹若将信件烧成灰烬以后,笑眯眯的走到了孟丹若面前,为她捏腿。 孟丹若懒懒的歪了歪头。 云清立即道:“您还有所不知吧,前些日子有人在街上嚼舌根子,竟然说京城之中最豪华的那间酒楼天满楼,其实是大长公主的产业。” 第一百七十五章:那位小殿下不一样 听闻此言,孟丹若神色一顿。 却听身边的云清继续道:“这条消息传的特别快,很明显背后就是有人在故意的散播,最后消息甚至传到了陛下面前去,陛下把大长公主唤入了宫中,好一番训斥。” “世人皆知天满楼背后那位一直不愿意露面的东家,势必与皇家有关,但却从来没有哪位皇家贵人承认过这件事情,天满楼这些年无论从盈利上,还是人际关系上在京城的影响,俨然以后成了独树一帜的标杆。” “陛下想让大长公主将天满楼所属交出来,殿下根本不愿意,父女二人闹的不欢而散,正好蜀国发来照会,说他家小太子正为万国来朝的盛举赶来,希望此番可以求取周朝公主,以结秦晋之好,甚至愿意让公主做下一任皇后。” “陛下本来就对这个人显得十分犹豫,如今有了大长公主这件事情以后,也不知是不是突然惊觉自己对这个女儿太过于放纵,又想起来这几年大长公主所为实在不符合他的心意,甚至还时不时就拿先太子说事。” “便将他的目光放在了大长公主身上,有意想要让大长公主去和亲,这件事情不知道怎的,又被大长公主给知道了,入宫之后又是好一番争吵,陛下被气得一整日都吃不下饭,后来还是皇后娘娘出面,劝慰了两人从归于好。” “公主殿下给陛下道了歉,陛下也保证和亲的事情会从宗室里挑一个女孩封为公主,一切都好像看似平衡了下去,可是在这情分上终究是有了隔阂,日后也难消。” 云清絮絮叨叨的跟孟丹若说着。 这种事情分明就是皇室秘闻,可到了云清的嘴巴里,说的就好像是一件再稀松平常的事。 孟丹若一直都对云清的来历好奇。 她以丫鬟身份藏在自己身边,甚至明面上的身份还是皇后安排过来的教坊司女子。 这样的搭配之下,总觉得眼前好像被人蒙了一层薄纱,表面上没有痕迹,其实处处是破绽。 孟丹若并没有因此就对云清产生隔阂。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早就已经突破了普通的主仆关系。 更像是互相在意的好友。 孟丹若也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成过什么金尊玉贵的主子,她知道自己的来时路是什么样子,本来也没有资格看轻所有人。 此刻听见云清跟她肆无忌惮的说着这个,眉心甚至连皱都没有皱一下。 只是委婉的开口:“就是可怜了那随便被拉出来挡枪的宗室小姐,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 云清原本给她捏腿的手松了松,眼神之中的情绪晦暗不明,语气生硬地转移到另外话题上。 “少夫人,白玉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吃的也不香,白日里也没有什么精神。” 云清低着头,说起另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或许白玉也想念余瑜了吧。” 孟丹若思绪似乎飘的更远了。 而今一切都像极了一场梦。 这才过去了多长时间,却让她感觉早就已经物是人非,再也不像当初。 也不知余瑜离开以后,如今怎么样了。 …… 在遥远的异国,马车行驶到都城。 “让开,让开!” “都快些让开。” “爹的,你是眼瞎了不成,都说了让你让开,你还将这东西摆在路边,是不是诚心的想要找茬?贱民,知不知道马车内坐的是什么人?” 耳边传来驱赶民众的声音,原本坐在马山内的小姑娘,脸色沉沉的掀开了车帘。 “谁给你的权利如此对待臣民?” 余瑜的脸色气的有些发红。 眼前的一切都让她触目惊心,原本在街道两边摆摊的小贩,此刻摊位上的东西全部都被踢翻在地上,穿着灰扑扑衣裳的小贩,将自己的一双儿女护在臂膀之下,泪流满面。 原本还在哄散小贩的带头主人,在听见了马车上的人忽然开口以后,瞬间换了一副谄媚的笑脸:“殿下,属下也是想尽快将道路给清理出来,让您顺利通过。” 已经换了女儿国装束的余瑜,厌恶的看了一眼自己面前谄媚的女人。 余光撇过街边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一家三口,想起来自己当初在大周的时候过往种种,又想起来了,在回归的路上,乔统领跟他说过的那些话。 手下意识地摸到了腰间的匕首。 余瑜一个闪身直接跳出马车。 直接来到了那三个瑟瑟发抖的小贩面前。 一个头发灰白的女人,带着两个年纪不到十岁的女孩,他们三个人身上最值钱的大概只是女人用来束发的那根素银簪。 这是一家可怜人。 同样也是没权没势,做好欺负的代表。 无论在哪个国家,无论在哪个朝代,这样的人从来都是最底层,是杀鸡儆猴时最好的选择。 有了刚刚那侍卫的举措。 后面街道上的那些人已经全部将自己的东西收敛干净,显然是对他们已经有了震慑的作用。 而这个侍卫之所以选择这么一家人进行讨伐,大抵也是觉得这家人最好欺负,这样的一家三口,即便是被人家给打死了,想要去报官,恐怕都撑不到赶去衙门口。 她们也是百姓。 乔统领说的很对,她只有把权势拿在自己的手中,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才能让这个世界的法则随自己心意而动。 余瑜没说话,她松开了原本已经摸在腰间的匕首,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乔统领,朝她恭敬道:“老师,我不知道错了。” 她声音里都在发抖。 眼前一切与当初自己和爷爷面对程家人时多么相似,而现在,她成为了那个施暴者。 乔统领还以为自己对小殿下的教育任重而道远,一脚踹开了旁边那个作妖的侍卫,没成想在这个时候小殿下自己明悟了。 刚刚还嚣张至极的侍卫,现在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都城内的官宦贵人,有哪个人会把路边的这些杂草当成人命。 她原以为自己是在讨好余瑜,却完全没有想到,这位刚回都城的小殿下,与都城之内的人,完全是不一样的。 她可是高高在上的皇族。 她怎么能对这些蝼蚁一样的下贱泥腿子产生同情心,难道她不知道这是一件很连累自己格调的一件事情吗? 第一百七十六章:皇孙回归立威 侍卫的这些疑惑终究是找不到答案了。 乔统领亲自贡献出来了自己的长刀奉到余瑜面前,又给了面前的女孩一个坚定不移的眼神。 余瑜明白了她的意思。 既然都是要杀鸡儆猴,要告诉整个都城的人她回来了,为何不杀一只大公鸡。 拿小鸡仔来杀算什么本事。 已经有人将那个侍卫给捆好,按在了不远处,甚至还用东西塞住了她的嘴,防止他大喊大叫出声,侍卫满眼都是求饶与绝望。 街道上站满了人。 每一个人都或惊恐或好奇的看着这个这里。 根本没有人相信一个权贵会因为自己的属下欺辱百姓,就直接杀了这个属下。 更多的人认为这就是一场作秀。 因为已经无数次被权贵戏弄,女儿国的臣民早就已经不相信还有哪个权贵会有良心了。 当初的皇太女倒是一心为民。 可她落了个什么下场。 因为要为万民请命,触动了旧贵族的利益,她可是皇太女,女皇陛下唯一的继承人! 最后还不是落了一个被刺杀身亡,连头颅都被挂在都城门口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早晨才被认人发现的下场。 从那以后,谁还敢为她们说话啊。 她们在绝望中一日日的沉沦,每天都在想,死亡和毁灭哪一个先来,女儿国的繁华富饶与她们毫不相关,女儿国的天灾人祸才是她的命运。 “别不是到最后又说只是一场误会。” “这偌大的都城里,每年因为这场误会,要戏耍我们多少次,这位又是哪里来的大小姐?” 隐藏在人群中的一个女子,低声吐槽。 “你快别说了,城东卖布的那个大娘,上次也是这样随口说了一句,就被人直接削了脑袋,丢到乱葬岗上,喂了秃鹫。” 另一个人连忙拉住了她的衣袖。 两个人的声音都不算太大,这里还有那么多人围观,可是在场实在太过于寂静了,余瑜之前又跟六安练过武功,能十分清晰地听清楚这两个人的对话。 让她的心脏,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疼。 母亲所期望的那个盛世并没有出现。 这世道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炼狱。 这就是余家统治下的女儿国…… 余瑜手中握着的刀更紧了三分,她不再犹豫,高高举起自己手中的长刀,直接朝着刚刚那个侍卫的脑袋砍了下去。 鲜血,染红了她素白的衣裳。 嚣张至极的侍卫脑袋,在地上滚了一圈,直到最后滚到了小贩母女三人面前。 “啊!杀人了!” 被年长女子压着身子跪在地上的女孩,尖叫了一声,看着如此血腥的场面,身子软软的瘫倒在了地上,直接被吓昏了过去。 倒是她那个年纪比较小的妹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太小的原因,甚至不知道生死,即便是看见了有人死在自己面前,一双眼睛依然瞪得大大的,甚至还有几分茫然。 原本围观的人群里不知道谁尖叫了一声。 而后失神的人们终于反应了过来。 竟然真的有人愿意为了她们谋一个公平。 喧哗吵闹的声音骤起。 乔统领看着自己想要的结果终于达成了。 冲着人群高声喊:“肃静。” “小皇孙当初奉陛下之命周游列国,学习天下大国的治国良策,而今终于回都城,皇孙虽然年纪小小,但是始终贯彻着皇女殿下遗志。” “只要有皇孙殿下还在,就不会在任由她人欺辱她的百姓,更不会任由旁人拿着皇孙殿下的名头来欺负你们。” “皇孙殿下眼里容不下沙子,并且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还望列为谨记。” 余瑜回来以后,甚至都还没有到皇宫,消息却好像加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都城。 她为了一家百姓,当街砍人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都城权贵官员无一不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皇宫里的那位如今已经大限将至。 原以为最后的继承人会从宗室之中过继一个出来,毕竟皇太女已死,而皇孙不知所终。 可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皇孙回来了。 还是以如此,嚣张至极的模样。 余瑜没有在第一时间进入皇宫,她先是去了皇陵祭拜自己的母亲,从前山花烂漫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了满山的萧瑟。 她在这里跪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晚。 余瑜在山下见到了一只陪着她的乔统领。 “老师,我们进宫吧。” 想必宫中的那位已经等待良久。 呵,是时候算账了。 …… 一连几日闭门不出,孟丹若身子骨都要躺软的时候,她怀孕的消息不知道怎么传遍了整个宋家,宋濯锦再想拦住消息为时已晚。 宋应翰和周夫人这样知道她身体情况的长辈,无一不是扼腕惋惜。 宋临川和王夫人那样不知道情况的长辈,脸上的喜色压都压不下去,王夫人送来了一套名贵补品,宋临川更是大嘴巴的逢人就说宋家有后。 宋临川好像忘记了前些日子才被亲爹教训来一顿,忘记了宋濯缨因为他喝酒嘴上不把门的事情,至今还躺在床上。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 却好像得了什么丰功伟绩,高兴不已。 原本他还想在府内办个宴会族庆祝,被宋濯锦黑着脸骂了一顿,终于是消停了。 但是孟丹若比谁都明白。 这消息放出来的人肯定就是程相宜。 她是多等不及了呀~ 与此同时,封二公子的宴会也落下帷幕。 孟丹若没去这宴会。 一来是为了自己的身体情况考虑,二来也是因为这场宴会注定了不消停,不仅有程玉耀乱入,还有宋惊鸿和二公子的相亲。 甚至还有封家公子之间的内斗。 那样的场面想想就足够让人头疼了。 但孟丹若给大长公主送去了消息,于是原本就不平静的宴会,更因为大长公主亲临宴会,就好像在油锅里滴入了一滴水。 那场宴会办的如火如荼。 程相宜为了这件事情的成功,甚至这两日都搬去了程家住,就为了给程玉耀出谋划策。 宴会的第二日,看着面前的消息,孟丹若忍俊不禁,密密麻麻的字看的她有些头疼,索性将所有消息一丢,决定了去公主府转转。 她记得,大长公主很会讲故事。 第一百七十七章:云清也有秘密 因为身怀有孕的缘故,她现在出门也是很不方便了,还需要跟王夫人周夫人报备一下。 宋濯锦又一头扎进了军营里。 她知道,他是为了给接下来寻药做准备。 军营之中事务繁多,他手中又握着拳,倘若也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他是根本没有办法离开京城的,皇帝也不可能那么轻易的放他离开。 幸好这段时间因为服用钱老制作的药丸的缘故,孟丹若的身体已经不像之前那么虚弱了。 听闻她是去公主府,周夫人虽然还有些担忧,但也知道不能拂了公主的面子,便勉强应允,又唠唠叨叨了一些注意事项才放人。 但孟丹若知道,周夫人担忧的人并不是自己,她是在为宋濯锦的子嗣考虑。 倘若不是这个孩子。 即便是有宋濯缨的事情在中间夹着,周夫人也不可能对她热切起来。 “云清,马车套好了吗?” 出来周夫人的院子,孟丹若回头询问。 已经换了春季衣裳的云清,应声点头:“已经套好了,只等您出门。” 看着乖巧的云清,孟丹若真的很难把那些阴谋诡计跟她联系到一起去。 原本那些询问的话都到了嘴边,又被她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她多担心自己问多了话,云清也要像余瑜一样离开自己。 孟丹若一直都知道怀孕的女子会多忧多思,但她还是把余瑜离开的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 最后余瑜安排人去刺杀程相宜,她知道对方是为了自己,她想为自己扫平障碍。 可她最后还是辜负了余瑜…… 因为她的探知欲太深。 不再多说什么,一直等到坐上马车了以后,有些不知所措的云清才缓缓开口。 “少夫人,奴婢还是不太明白,明明那些消息已经送到了您手上,您何故再跑一趟公主府,就算是您不想看,明明可以让奴婢给您念念。” 云清嘟嘟嘴,很是不解。 她主要也是担心孟丹若的身体情况。 那些信中的具体消息,虽然她还没有看,但是想来程家姐弟的计划实施的很完美。 按照王夫人的性子,倘若昨日那场相亲宴顺利举办,宋家和封家定下婚约,恐怕王夫人院里早就开始宣传起来了。 而今府内静悄悄的,分明是出了茬子。 这段时间因为余瑜的离开,云清总感觉少夫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但是每当她要试探少夫人的时候,又种感觉是自己想多了。 眼下又是这种感觉。 云清忍不住的皱起眉头来。 她忽然就想起了前两天,自己给少夫人讲过有关于大长公主和陛下的事情,这样的皇室机密,原本不是她一个小小的丫鬟能够知晓的,偏偏她还知道各种缘由,说得清楚明白。 莫非少夫人疏远她正是因为这个? 云清一时有些头疼。 她向来知道少夫人的感知很敏锐,却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想要提点一点少夫人什么,就已经被对方发现了问题所在。 可一时半会儿她没有办法曝光自己的身份,她能唯一保证的只有从未想过对少夫人有二心,自从到了少夫人身边,她的主子便只有面前的女子一人了。 云清有些纠结,在说完那些话,并没有得到面签人回应的同时,只是默默的低下头。 孟丹若也没有再问。 两个人好像不动声色的就将这个话题给揭过去,就好像这个话题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云清并没有在表述自己的忠心,孟丹若也没有在阐述自己的安全感。 可问题始终在那里,在她们两个人的心上都定下了一根针,不知何时会再爆起。 马车已经靠近了公主府。 孟丹若扶着云清的手从马车上走下来。 不远处同样摆着一辆停靠的马车,孟丹若微微皱起眉,似自言自语的开口:“看上去公主这边似乎有客人呢,我们来的并不是时候。” 云清立即道:“少夫人,那咱们回去?” 看上去很是普通的一句询问,可是莫名其妙中却让孟丹若有了警惕心。 她似不经意的回道:“云清就那么不想来公主府吗?还是,不想让我来?” 孟丹若心里已经开始翻天覆地,甚至把云清怀疑成是公主安排到身边的人。 她一直都认为自己能够活到现在,全部都是仰赖着这份第六感和从不轻信旁人。 她的目光在云清身上扫过,刚刚在马车上的那些还没有解决的细小问题,如今反倒是成为了他们两个人加深隔阂的横沟。 “奴婢不敢。” 云清心里也是在擂鼓。 跟在孟丹若身边这么长时间,她对孟丹若的感情,从来都不比余瑜少一分,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自己的来历会被孟丹若怀疑。 可是现在,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孟丹若回过头去看云清。 千言万语都挡在了喉咙口,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她说她不敢,却不是没有。 云清是真的不想让自己今日来公主府…… 可为什么呢? 她总要给自己一个理由才好,只要她能够给自己一个理由,哪怕这个理由的初衷是欺骗,孟丹若也绝对不会在这里逗留,转头便走。 她以为云清和她之间是不同的。 是早就已经超越了主仆情谊的存在。 这偌大的京城,别看孟丹若是跟着宋濯锦过来的,又是被皇帝亲自赐婚,又是被宋濯锦完全宠在掌心,又是斗倒了程相宜,甚至于堂堂在上的程家大小姐,愿意成为她手中棋子。 可是孟丹若却从来都没有感觉自己属于京城,她更像是一个漂浮不定的旅者,行走在世间,看着众生喜怒哀乐。 可她不是神,她甚至拯救不了自己。 而后余下的又是长长的沉默。 直到公主府里面的仆人出来,发现了站在门外的两个人,才意外的回去通报消息。 站在公主府的大门口。 孟丹若与那门槛之间只剩下一步之遥 “少夫人,奴婢我……” 云清眼中沾染了急切,终于是忍不住了,想要将一切都说出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之前去报信的那个婆子突然又跑了出来,而这次出来她还带来了一个让孟丹若非常意想不到的人。 第一百七十八章:姐妹,推手,谁难 “姐姐!” 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脑海边炸开。 孟丹若看着一身青衣的女子,身形晃了晃,终于在最后关头稳住了身子。 “葡萄……青韫姑娘,你怎么在这?” 这绝对是一个让她完全没有想到过的人。 难道云清一早就得到了这个消息,如今所做的目的,也只是不想让自己和妹妹相见?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们什么都不说,为什么他们把这些计划都排除在自己之外,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知道结果是什么结果,却来回猜着答案。 “今日公主府的客人便是你吗,你不是和程家……又怎么会到公主府来。” 接二连三的问题砸向面前的女子,面前人甚至都没有多一个不耐烦的眼神。 她只是眼神定定的看着孟丹若,眼底激荡的泪花,嘴上却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别哭,别哭啊!” 之前一切好像都忘在了脑后,她甚至都没有看见在青韫出现以后,声音戛然而止的云清。 “我并没有想到哭,我只是没有想到此生还有再见到姐姐的机会,那日在天满楼一别,我甚至以为自己做了一个如此美妙的梦,可是我在自己的小巷之中等啊等,等啊等!” “却从始至终,没有等来姐姐的寻找。” “姐姐,如今我的情况,一两句话并不能说清楚,姐姐能不能给我说清楚的机会?” 青韫捧着孟丹若的手,泪如雨下。 那只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甚至都不知道是用什么样的兵器给留下来的,手掌上的伤痕有新有旧,旧的那些甚至深可见骨,即便是如今已经愈合,却依然可以窥见当时凶残。 与姐姐分开的这几年,她日日夜夜都在想念,可是又碍于自己当初的情况,根本没有办法把自己还活着的消息传递给姐姐。 青韫想要表达自己的为什么没有在一开始就联系孟丹若,她当时差点被人卖了。 一行人最终缓缓走进了公主府。 一路上边走,青韫一边解释着过往种种,一边告诉着孟丹若,在她遇见了问题有哪些。 直到最后靠近了公主的卧房以后。 青韫才不疾不徐的开口:“我虽然在那种情况之下经历了诸多苦难,但有幸的是,我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之下,又遇见了大长公主殿下,是殿下给了我第二条生命,我如今的一切也都是殿下给的,之前姐姐所说和程家的关系,自然也是因为听从了殿下的命令。” 她将所有真相一一道破。 就好像是要将自己那三年所有的经历全部都透析给孟丹若一般,这样的举措更像是在遮掩。 可是最了解青韫的人就站在她面前。青韫说了什么假话,孟丹若正是一清二楚的那个。 可能连妹妹自己都不知道,其实每一次妹妹想要向她撒娇糊弄真相的时候,总是不经意间用自己的手指去摸耳垂。 身边两个最信任的人跟她之间有了秘密。 孟丹若难过的不行。 就在身边的人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杜撰的经历时,孟丹若忽然之间开口询问。 “所以,云清真正的主子是你?” “她就是你安排到我身边去人,利用着公主的力量,你想让她保护我,将她硬塞到教坊司去,应该也花了不少的银子吧?” 孟丹若的声音沧桑又疲惫。 原来一切的痕迹都是预谋已久。 所以她之前的感觉其实并没有错。 幕后本来就有一双大手在操控着她的前行速度,她自以为是的真实,其实都是旁人故意给他留下来的讽刺。 比这更恐怖的是,操控一切的是她以为死了,以为再也寻不回来了亲妹妹。 原本还在跟孟丹若分享着过往的青韫,在听见这个的时候,瞬间一呆。 就连原本跟在孟丹若身后的云清,都在这一瞬间顿住了脚步。 “姐姐,这个我也可以解释。” 青韫连忙开口想要阻拦。 她想说自己并没有监视的意思,更没有想要操控孟丹若的意思,她的表情真挚而又诚恳。 可孟丹若却只是笑了。 知道妹妹在最开始就被人给救了,孟丹若由衷的替她高兴,可怎么就是笑的嘴巴里全部都是苦涩了呢? 她明明还在世,却从未找过自己。 她明明已经身体无余,却对自己来说,依然是音信全无的状态。 她给自己送了得力的人手,协助在自己左右,给自己说着各种机密,是生怕自己打不过那些百年世家大族的内宅,还是因为自己是她的姐姐,她也在为自己担惊受怕? 孟丹若嘴巴里全是苦的。 到头来自己以为完美无缺的复仇计划,其实只是亲人的一个推手,甚至很有可能连她遇上宋濯锦,从三年前到今天,所经历的一切都不过是别人早就已经写好的案件。 孟丹若忽然之间就想回宋家去了。 看着自己面前两个已经惊愕到合不拢嘴的女子,孟丹若只是用力的摇了摇自己的头。 这些问题,她甚至没有办法问出口。 “抱歉,我情绪激动了。” “既然你们之间也是老友重逢,我便不在这里多碍眼。”孟丹若再也待不下去了。 眼看着自己戳破了真相,她们两个就好像完全没有什么要跟自己交代的一般,如出一辙的表情,好像这两个人才是真正的姐妹一般。 孟葡萄算计这么多,不应该解释解释吗? 难道在她的心里自己只配做棋子? 孟丹若咬着唇,几乎给自己咬出血来。 她转身要走,却在关键时候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拽住,正是青韫。 “姐姐,我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骗你,我本来是想将手头这些事情忙完以后,再去寻你的,我想一个人独立完成报仇,替父亲母亲讨还一个公道,不想再让你涉险。” “可我现在好像错了……” 就像孟丹若了解青韫一样,青韫同样也很了解孟丹若,她知道自己的姐姐心最软! 青韫同样也明白她心中的结节所在。 “在那样的情况之下,我不敢联系姐姐呀!在得知了姐姐要回京以后,我连夜安排好了云清,只求姐姐回来以后可以平安顺利。” 第一百七十九章:谁让她是姐姐来着 她看见了妹妹眼眶中大颗大颗往外掉的眼泪,每一颗都好像砸在了她的心尖上。 “可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个。” 在无数次绝望的时候,她想要的只是亲人的依偎,只要有亲人在侧,她咬着牙也会走下去。 如今的一切对她来说,更像是欺骗。 孟丹若闭了闭眼睛。 嘴巴里终于有了血腥气,是她咬破了舌尖。 “葡萄,三年不见,你长大了。” 长大了,也不需要自己的庇护了。 “姐姐,你要做什么?” 青韫满眼都是恐慌,甚至连眼泪都止住了。 姐妹二人之间只隔了还没一米远,中间却好似隔着天涧,让孟丹若望而却步。 “我脑子很乱,让我想想吧。” 她疾步朝外走,云清还想跟上来,却被她决绝的眼神吓到了,不敢再动一下。 青韫站在原地,缓缓闭上眼睛。 一直等到再也看不见孟丹若的身影,她才对旁边公主府的总管询问:“殿下还在那处?” 总管知道这位姑娘在公主面前的地位,哪怕亲眼目睹了那样的场面,对她却没有半点轻视。 “自从亿椿姑娘去了以后,殿下心有不安的时候总会过去坐一坐,封家的事情看似渔翁得利,可殿下不会愿意看见程家嚣张的。” 青韫的目光依然还放在孟丹若离开的那个方向,到最后给云清了一个眼神,示意她先跟上去,最起码也要先保证孟丹若的安全。 然后才看向总管:“带我去见见公主殿下吧,封家的事情只会是个开端,世家林立三百年,五望七姓统治下的大周该结束了。” 青韫眼底透出不符合这个年纪的狠厉。 总管不敢多言,朝堂上的大事也不是她一个下人可以随便谈论的。 “您这边请。” 总管低了低头,朝着另一个方向伸手。 另一边,孟丹若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她并没有离开公主府,最后在一处花园旁边坐下了,看着池塘中萧瑟的景色,脸上无悲无喜,心里却乱成一团麻线。 “出来吧,我知道你跟来了。” 孟丹若望着平静的水面,冷淡开口。 原本躲在暗处的云清脸色一僵,而后蔫头耷脑的走到了孟丹若面前:“少夫人。” 云清真的很想哭一哭。 少夫人现在不想要她了! 她本来就是青韫姑娘为少夫人准备的死士,时时刻刻都准备着为少夫人尽忠,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要了,少夫人却给了她温暖。 从前的事情在她脑海中翻涌,刚刚少夫人决绝的眼神,让她感受到了绝望,一个死士,倘若被主公嫌弃了,她还能怎么办? “少夫人,云清从来没有背叛过您,自从到了您身边以后,除了这件事情没有告诉过您以外,其他关于我的所有事情您都知晓。” “我也从来都没有跟别人说过您的秘密,您交代我做的那些事情,我也没有泄露出去,最多只是来青韫姑娘这边,拿到有关的最新消息,然后回来说给您听。” “奴婢到青韫姑娘身边三年,当初奴婢在云家几乎要饿死的时候,是青姑娘救了奴婢,她说她缺个死士,可以给我一口饭吃,奴婢这三年便一直都在学本事,以为青姑娘是想让奴婢替她做什么事情,可姑娘从未使唤过奴婢。” “后来姑娘要求奴婢到您身边的时候,奴婢才知道,原来从始至终,姑娘将我捞到自己身边来,都是在为您回京做打算。” “姑娘虽然在各方面上欺瞒了您,可姑娘对您的心却从未变过,她只是不想让您涉入险境,想一个人把一切都包揽下来,所以才会忽略了您的想法,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让您伤心。” “现在奴婢也不是在为姑娘说好话,奴婢只是想把事实告诉您,免得您姐妹二人之间闹了误会,因为一时的误会,悔恨终身。” 云清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 在发现了少夫人的好,决定了要一直一直跟着少夫人以后,她每天都很担心自己的真实身份,会被少夫人发现。 她心里藏着这个秘密,睡觉的时候都担心自己说梦话,所以任何时候睡觉都睡的很浅。 这种恐慌一直到余瑜离开以后达到顶峰。 已经有了一个余瑜在前,倘若自己的问题再被少夫人发现,她又该如何? 听着云清的话,孟丹若长长叹了一口气。 “其实你和余瑜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了你们两个心里藏着秘密,我一直都在等着你们两个亲口告诉我,可是你们谁也没有。” 说起这个,孟丹若心里堵的更厉害了。 她从未对京城有过归属感,可云清和余瑜的出现,让她在京城有了牵挂。 云清将脑袋又缩了缩,她像个做错事情的鹌鹑一般收着自己的脖子。 也知道是自己让少妇人失望。 “过来坐吧,跟我说一说封家那场宴会究竟是怎么回事,想来今日是见不到殿下了。” 事情直到此刻孟丹若哪里还能不明白妹妹葡萄如今在公主府的地位,恐怕相当于公主亲临。 怪不得刚认识的时候,殿下就对她抱有善意,其实从最开始亲妹就已经替她扫清前路。 孟丹若很难过。 明明自己才是姐姐。 相比于妹妹的欺骗隐瞒,她更心疼的是妹妹的遭遇,这三年她过得该是多么的为难。 云清呆了呆,像是没有听清楚她的话。 “别告诉我封家的宴会,她没有掺和进去,程玉耀能那么听程相宜的话,愿意在名声尽毁的情况之下,去宴会上搞事情,分明就是她在算计程玉耀,再结合起来上次在天满楼的相遇,她还是程玉耀的入幕之宾……” 孟丹若这么短短一会儿的时间,就已经将事情的条理捋的清清楚楚。 她们姐妹谁都没有辜负父母的期待。 云清眼底倒是没有震惊,毕竟对于少夫人的本事她一清二楚,之所以意外,是对少夫人如今平复情绪的本事感到意外。 “就像你所说的那样,她到底是我的妹妹,别说是站在幕后对我有隐瞒,就算是她把天捅个窟窿,我也得站起来帮她撑着天。” 谁让她是姐姐来着。 谁让她与她虽然并非亲姐妹,但父母将自己从乱葬岗捡回去以后,依然精心抚养长大,家虽不富裕,却对她和妹妹一视同仁。 这份恩情,她早就还不清了。 第一百八十章:孟丹若没朋友,所以不懂 “封家的宴会上,因为封二公子往年都是与封小公子一同举办生日宴的缘故,今年二公子单独举办了宴会,小公子哪儿哪儿都是不满。” “小公子把事情闹到了封家主面前,但是碍于今年的生日宴会有所不同,毕竟是封夫人想要给自己的儿子择妻,二公子如今也已经到了这个年岁,倘若小儿子在抢了二儿子的风头,外面的人该说封家不懂规矩了。”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封夫人当年也是南毂府杨家有名的大小姐,最近因为万国来朝的盛世,京中事宜日益繁多,陛下把杨家大公子调回京城了,杨家虽然在地方上,比不得京城世家,可杨家人的骨头向来硬,当初凭着几十个人就敢协助太宗皇帝打南疆。” “今年宴会总算是让封二公子出了一口恶气,再也不用让小公子抢他风头了,正是因为太高兴,才让封二公子放松警惕,惹出祸来。” “程家姐弟联合,只想坑一把小公子,让封家丢丢人,替咱家二公子报仇!” “原本打算的是以牙还牙,给小公子灌醉了,扒光衣服,也如同之前他们对付咱家二公子时那样,直接丢到池塘里去,可是在给小公子送加了料的醒酒汤的时候,出了问题。” “那汤,被二公子喝了。” 云清满脸都是无语,她知道这些消息的时候也是愣了一愣。 真是不能对程家内对姐弟抱有太大的期待,那俩人不管干啥都能给自己干跑偏。 “二公子喝错了药,迷迷糊糊闯入了他父亲封家主新纳的小妾房间里,做了不轨的事情,小公子发现自己的醒酒汤被抢,更是气不过,醉醺醺的就要去找二公子,阴差阳错碰上了程家姐弟,程玉耀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强行将人扒光衣服,丢到池塘中。” “关键是,小公子被丢进去的那个池塘,刚好就在那个小妾房间旁边……” “那场面热闹极了,原本还打算在当日给封夫人聊婚事的王夫人,甚至都没有看见详情,只是听人说了那么两句,就火急火燎的带着大小姐回了家,一直等到回府以后,才敢让人去打听宴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封家主被气的吐了血,程家姐弟也意识到了自己犯下大错,原本只是想要报复一下小公子,谁能想到还能引出来二公子私会姨娘。” 对封家人来说,可真是‘美好’的一天。 “奴婢想,程相宜在事情结束了以后,之所以没有敢直接回宋家,而是跟着程玉耀直接去了程家,恐怕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他们着急着想要在宋家人面前表现自己,向宋家证明他们已经改邪归正,对从前的事情深有抱歉,却从来都没有想过真的和封家闹掰,封家和程家到底是同气连枝的盟友。” 云清忍着自己的无语,继续解释。 这么一来,这两日京中几乎乱成一团。 各种各样的消息众说纷纭,封家的名声几乎就要臭掉了,之前在程家的时候,封大夫人就因为被孟丹若吓的尿裤子,被人诟病。 眼下封家闹出来了这样的事情,已经足够将之前有关于程玉耀的事情压下去。 至于八卦没有了以后,程玉耀这家伙还会不会继续找小厮,外面的人可就管不着。 不过云清觉得,程玉耀肯定改不了。 听说现在他房里的那些下人,一大半都换成了年轻漂亮的温柔小厮,半夜他的房间里还总是传来奇怪的声响,八成性取向都变了。 “她着急着回娘家去,肯定也是希望借助家族的力量,在这件事情中缩小她和程玉耀的存在感,她和程玉耀做的绝非多么干净,本来只是想要抱着要戏弄一下的心态去做的这件事,让封家丢丢人,结果却闹出来这么大的乱子。” “他们,呵!也是担心给家里带来麻烦。” 孟丹若身为局外人,将事情看得很透彻。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里,她毫不避讳地继续说:“至于那醒酒汤能被二公子喝了,恐怕便是她们的手笔了,那位封二公子本就是个脾气暴躁的人,不过是在外人面前装的挺好罢了。” “倘若有人在二公子面前说三道四,在得知了那碗醒酒汤是给小公子送的,二公子自然不可能再让那汤送过去……” 封二公子肯定是没有想过喝那醒酒汤。 可是这场宴会被多少眼睛盯着啊,一不小心就会跌入别人的陷阱之中。 “阿若的分析能力,果然还是那么强。”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一阵轻快的鼓掌,孟丹若还没有来得及回过头去,却已经听出来了说话的人是谁。 “参见公主殿下。” 孟丹若默默回头行礼。 “从前我就跟你说过,日后你在本宫面前都不必多礼,听说你如今身怀有孕,就更不必行此大礼了,我们之间,是朋友。” 容安笑眯眯的说着,只是她的身边已经没有了青韫的身影,想来是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殿下故意让人将您与陛下的争执告知云清,又让云清将事情告诉了我,就是想让我在封家宴会结束了以后来一趟公主府吧。” 然后她在公主府就遇上了青韫,才会有了眼前这些麻烦,从头到尾说到底,其实还是算计。 朋友之间会有这样算计吗? 孟丹若没朋友,所以不懂。 “阿若生气了?” 容安看着面前的姑娘微微皱眉,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从前总看你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不过是我戏弄了你这一次而已,你怎的还生气了?” “你总要让我将上一次在胭脂楼,你故意利用我的事情报复回来,我才能舒心吧。” 容安根本不避讳这些,她将这样的话说的如此心安理得,反倒是让面前孟丹若不会了。 “殿下!难道戏弄我让你很高兴吗?” 孟丹若脸色更黑了一些。 “而且殿下寻我过来,也不仅仅只是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吧,殿下是想告诉我,您并非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公主,您,还需要我的帮助。” “不不不,您恐怕手中已经拿到了什么东西,其实说到底需要的是宋濯锦的帮助。” 第一百八十一章:公主的鸿鹄之志 在不涉及到亲情封面的时候,孟丹若向来冷静自持,分系的头头是道。 面前的公主眼中只剩下浓郁的欣赏。 “阿若,你不做个军师,属实可惜了。” 孟丹若依然不动声色的回应:“倘若我是个军师,只怕是活不到今日吧!” 她的目光格外执拗,对于长公主算计了她的这件事情,十分的耿耿于怀。 “放肆!” 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冷声呵斥。 孟丹若轻轻笑了一下,甚至都没有去看那个嬷嬷,下一秒脸上的笑容悉数散去,一双眼睛冷淡的打量大长公主。 她转身就要走,没有半点解释。 “混账,谁允许你胡说八道的。” 长公主对孟丹若本来就是玩闹的心态,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没有办法用寻常的感情言语,此番婆子乱入,更像是结实的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之前说过的那些话,仿佛全是虚言。 “将人拖下去,以后少在我面前显眼!” 长公主冷淡的开口,直接宣判了婆子的死刑,身上的动作却是朝着孟丹若离开的方向追。 “阿若!阿若!” 听说这人已经怀孕了,却因为身子骨不好的缘故,前些日子一直都在府内静养。 容安都不懂,一个身子并不康健的人,还怀着身孕,是如何能走得那么快的。 她一步步的跟在后面,一直等到孟丹若都要走到公主府大门口的时候,才终于追上前者。 “刚刚那个婆子并不是我们公主府的人,是前些日子宫里安排过来的,说是皇后体恤,安排过来的一个恩典,让她过来照料我。” “其实谁都能看得出来,皇后安排这个人过来,本就是想要监视的,什么照顾不照顾,我这公主府里又不可能缺这么一个人。” 容安尽力的在跟孟丹若解释。 可面前的女子原本紧绷的脸色突然间展颜一笑:“殿下,这一局可是我赢了。” 看着她脸上明媚的笑容,哪里还有半点刚刚的郁郁之色,容安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自从殿下出现在我身边以后,不管你我二人说到什么地方,那个婆子的眼神,始终不是多么友善的看着你,在公主殿下身边伺候的那些人,可从来都不是这么没有眼力劲见的。” “况且,殿下因为喜欢艳色的缘故,福利的下人大多以红色黄色衣裳居多,天生那婆子却穿了一身灰绿色,又因为不喜欢唠叨的缘故,身边也很少有上了年纪的宫人伺候,所以阿若斗胆断定,那人肯定有些问题。” “于是顺手帮助殿下铲除了这么一个眼线,现在对殿下来说,是不是就欠我一个人情?” 孟丹若脸上全是得意。 而且她也是算准了大长公主一定会追着过来,有些话并非适合在人前诉说。 “好呀,我还以为你因为之前那些事情生我气了,不曾想在这方面想的那么通透。” “不来我这公主府做个狗头军师,实在是可惜至极。”容安当然不生气,她之前就想将那个多嘴多舌的脖子给打发掉了,却碍于一直没有机会,所以才会留她到今日。 “去前面凉亭说吧,总在这大门口站着,岂不是更引人注目?” 四周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内处凉亭所处的位置并不是多么起眼,但却是附近这些建筑之中地理位置最好的一个,不仅能看见门口的来来往往行人,还能瞧见四周所有靠近的人。 确实是个好地方。 孟丹若点点头,跟在了大长公主身后。 不过这地方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有些太通风了,春季的风还有些凉,吹在脸上发干。 孟丹若伸手搓了搓自己有些发干的脸颊,良久才抬起头来看向长公主:“殿下对我的这些算计,也太冒险了一些。” “我知晓殿下有鸿鹄之志,从来都没有甘愿屈居于一介公主之位,从头到尾,也从来都没有敢忘记过先太子的遗志!” “可是殿下所愿实在过于恢宏庞大,殿下怎么知道,你把这个事情透露给云清,再由云卿透露给我,我不会把殿下的秘密给泄露出去?” “宋濯锦虽然表面上是明晃晃的先太子党,可是自从太子殿下离世了以后,他便做起来了保皇党,陛下虽然对他多忌惮,可是他们二人之间向来都是相辅相成,在彼此顾虑的同时,也绝对不会愿意看见,旁人染指对方!” 如今朝中的大势已经形成了制约。 四大世家与皇权,皇权与宋濯锦! 三方之间谁也不敢轻易动谁,她们想要动摇四大世家,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内部离析。 所以才会有了坑骗程家姐弟这一出! “我自然知道这里面的轻重缓急,也知道其中的顾虑,但是我现在已经等不了那么多了。” “前些日子我刚知晓,宋濯锦手中虽然有着左丘卫,可是这段时间他却一直都在调查太子的事情,我哥哥的死因至今成迷,皇嫂最后腹中的那个孩儿,更是直到现在还下落不明。” “父皇已经有心要将皇位传给四皇子,你说这个时候宋濯锦开始调查哥哥的死因,又怎么可能会不让我多想!” “而且!前些日子六安找上了青韫!” “有关于之前你们姐妹身份的问题,早就已经被我抹平,可是六安见到青韫以后,唤出来的名字竟然是葡萄!” 容安说起这些事情来的时候已经一身冷汗,她这个皇族之内视为耻辱的风流公主,其实在哥哥死在那场宫乱里以后,就一直韬光养晦。 她虽然知道父皇一直都在忌惮宋濯锦,可也没有办法保证宋濯锦就不是自己的敌人。 正如孟丹若说的那样,她的索求实在太过于庞大,她不仅想要为自己哥哥讨还一个公道,她甚至还想亲自去坐坐最上面那个位置。 亿椿春的死让她看明白了什么叫做现实。 她倘若只做一个简简单单的公主,也许在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住。 只会一遍遍地面对死亡,让自己所有珍惜的人,一个个的在自己面前倒下。 第一百八十二章:青韫于我,也是妹妹 “关键现在问题是,要想殿下您曾经插手过封家的事情不被封家知晓,被程家姐弟发觉,只能把这个锅死死的扣在程家姐弟身上,绝不能让人察觉,这里面还有另外的人在算计。” “同时我们还要想尽办法保下程家姐弟来,不能让他们因为这点事情就被打败,日后他们只会成为我们的挡箭牌,其他三个世家日后再行措施,这二位会为我们挡下所有的明枪暗箭。” 孟丹若想了想,很快就将自己的思路捋顺。 封家的这件事情,长公主做的实在太过于冒失,此举固然可以一石二鸟,让两大世家都陷入泥潭,若是运气站在她们这边的话,甚至有机会让这两家之间打的头破血流。 但以目前这种情况来说,运气很难站在她们这边,封家程家也不是傻子,在察觉到两边的口供对不上的时候,便会深挖其中细节。 “殿下,我们得让程家姐弟确确实实将这个锅给认下来,让封二公子亲口承认那碗醒酒汤是他自己要来的,与旁人无关!” 这样一来,即便是这件事情巧合无比。 为了缩小这件事情的影响,两家之间也只会捏着鼻子把这件事情认下来。 “我知道,但……” 出了这样的事情,两家如今都已经开始戒严,又能用什么样的方法让他们亲口承认。 大长公主这几日都在为这件事情担心。 她固然手中有权有势,身边的能人异士更是数不胜数,但这种后宅掺着争斗的事情,他身边的那些政治军师,根本派不上用场。 “殿下,来得及的。” “听说陛下要给程玉书和那位海域公主殿下赐婚,圣旨都已经拟好,前些日子程家二房也早就把这件事情准备完毕!” “封家如今正值内乱,即便是要调查这件事情,也不可能立即就查出出真相,那日的事情,公主殿下肯定是做的十分隐晦,我们现在怕只怕他们封家发疯……听闻封家族已经倒下去了,封大少还在回京的路上,我们打的就是时间差。” 孟丹若郑重道。 “程玉耀这个人,喝多了以后嘴上就不把门,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只不过到时候我恐怕还是没有办法前往,就需要殿下您自己多费费心了。”她可不是要保程玉耀,而是要把这姐弟两个人,推入更深的深渊中。 容安在一旁点点头,这事她那办。 转头看见孟丹若苍白至极的脸色,不免心中又多了几分担忧:“你的身体情况我都已经听说了,真的没有问题吗?” 女子生孩子本就是九死一生,如今以她这样的身子骨,还要熬十个月怀胎。 尤记上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脸上分明已经多了不少肉肉,身子骨已经没有那么单薄了,可是这才过去多久没有见面,她脸上的皮肉几乎凹了进去,一双眼睛再无从前光彩。 “没事,军营里的那位钱老您知道吧,其实当初我在军营的时候,还曾经跟钱老学过几招,我怎么也算他的半个徒弟,他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死,已经在找救命的法子。” 说起来这个的时候,孟丹若并没有半点隐瞒真相的意思,她怀疑这个问题根本就不是公主想要问的,而是妹妹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却又碍于她们两个现在的关系,不好询问。 “我知道那位神医的事迹。” “倘若在这方面有什么资源需要,都可以来找我,我既然之前就说过,要与你共享这公主之位,话中便没有半点虚假的意思。” 容安眼底还是忧心,她并没有生养过孩子,所接触过的一切这方面的事情也不过是道听途说,如今真真切切的看见孟丹若的遭遇,其实对她来说更多的还是恐惧。 “殿下,其实我还有件事情要跟您说。” 孟丹若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把藏在心里的话,跟面前无比尊贵的女子说出来。 “葡萄,也就是青韫那边,希望日后您多看着她一些,那丫头从小疯起来的时候就无法无天,她将天捅破了,我当然会替她一起扛。” “但是我接受不了再次失去她的痛苦。” 世间最可怕的事情大抵就是得到过又失去,她好不容易知晓了妹妹还活着,眼下不过是被妹妹算计了而已,起码妹妹还活着,倘若再度因为别的事情失去妹妹。 孟丹若真的不知自己会做出来什么样的事! “嗯,当初我把她救回来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让她做什么危险的事,说起来有些可笑,这些年我为了求一个心安,在皇嫂下落不明以后,我生怕自己遇见的每一个乞儿,命运悲苦的孩子,都是我那皇嫂留下的孩子。” “我在路边捡了一个又一个,可哪一个都不是,我让人教他们识字习武,给他们吃饱穿暖,这从来都不是一个求回报的事情。” 说起这些来的时候,公主的眼睛发红。 她那素未谋面的侄儿,不知是否有幸能够来到这个世界上。 “青韫于我,也是妹妹。” 有了公主的这句承诺,孟丹若安心多了。 即便是日后自己遇见了什么事情,再也没有办法陪在妹妹身边,起码妹妹身边还有她。 “殿下,宋濯锦不会是您的敌人。” 话说到这里,孟丹若突然道。 公主有些诧异的看着她,似乎不太明白她为何会这样说,却见面前的女子目光坚毅。 “我不是您的敌人,他自然也不会是。” 宋濯锦会听她的话的。 她懂他的所有抱负,知道他的心中郁结所在,他对先太子的那份心,亘古未变。 孟丹若一路离开公主府。 回到宋家的时候,宋濯锦已经回来了。 他端坐在正屋内,手指轻轻的摩擦着茶杯,杯中的茶水分明已经凉透了,却并没有让人来更换的意思,直到听见有人进门。 “阿若!” 见自己担忧的人,平安无事的而归。 宋濯锦猛的起身,快步到了她面前来。 “担心怀了吧,哎呀,我只是去了一趟公主府而已,身边还有人跟着,不会有事啦~” 第一百八十三章:她是姐姐,要保护弟弟 话说也是这么说,但看着她苍白无比的脸,宋濯锦嘴巴动了动,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用过饭以后,孟丹若拿了一本游记读。 旁边书案前宋濯锦奋笔疾书,他在负责给皇帝写,过些日子万国来朝大典的时候的守备。 云清进来送茶的时候便看见了这样岁月静好的一幕,只是隐藏在这平静之下的风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刮起。 将茶送进来,云清又悄然出门。 一回头,刚好看见了,站在远处宋濯缨。 “二公子伤势未愈,怎么站在了风口?” 云清和宋濯缨还算熟悉,自从知道余瑜离开了宋家以后,宋濯缨就更加的沉默了。 “嫂嫂的身体情况我已经听说,本来是想要直接去看一看嫂嫂的,又担心此番前去,提起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反而会让嫂嫂徒增伤悲,所以在这里面停住,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小的少年眼底带着悲伤。 旁人家的小公子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本是最无忧无虑的年纪,每日担忧的事情也无非是功课做的好不好,会不会被夫子批评。 可他却已经经历了,成年人都不可经历之痛,敏感的性格总是让他在下意识中,将身边人遇见的麻烦揽在自己身上。 想起前些日子因为自己的受伤,大哥甚至放出话来说,要离开宋家回将军府去。 后来是祖父强行留下来的。 “二少爷多虑,您能去关怀少夫人,少夫人只会为之高兴,又怎么会伤悲。” 云清也知道这位二少爷的脾气。 只能尽量安抚。 “云清姐姐,余瑜离开以后到现在也没有来信吗?也不知她一个人回去,会不会……” 那是宋濯缨为数不多的朋友。 这话云清就更不知道怎么说了,这两个小家伙见面的时候总是互怼,分别了反而想念了? “缨儿怎么出来了,站在风口不冷么?” 就在这个时候,孟丹若从房间里出来了。 解了云清的围。 “嫂嫂!” 宋濯缨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去。 …… 另一边程家,程相宜和程玉耀二人越想越后怕,最终还是选择去告诉程夫人。 “我怎么生了你们两个这么蠢的东西!” “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要做这件事情,又为什么不把这件事情做的干净!” “相宜啊相宜,阿娘知道你一心想要挽回宋家那边的心,所以才会做了这样的蠢决定,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一旦东窗事发,谁也护不住你!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封家人反扑,最后会落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程夫人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一双儿女,简直都快被气死了。 “在计划这件事情之前,你们为什么不先告诉我,非要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现在把天捅了个窟窿,才来告诉我这一切?” “你们是觉得你们的娘是有天大的本事吗?封家那边一旦发现了事情是你们两个做的,你觉得你们的爹会保护住你们吗?” 相比起整个家族来说,儿女在程家主眼中根本没有那么重要,正是因为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程夫人才知道程家主的绝情。 “阿娘,女儿也是想跟宋家重修与好,之前的事情到底是我们不对!” 程相宜本来就被这件事情吓得不行,她来寻母亲,本来是想求一点安慰,却没有想到被这么劈头盖脸一顿骂。 “母亲,这件事情也怪不得阿姐啊!” “我们也根本没有想到淮北那件事情宋应翰能解决的那么顺利,娘家的事情一旦曝光,我们这些人哪一个也跑不掉,即便是皇帝忌惮四大世家同气连枝,但这种明显是挑衅他皇权的事情,他肯定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经历了一场挫折的缘故,反而让程玉耀脑子清醒了许多。 淮北的事情,阿姐也是为了自己! 在当初的那种情况之下,他们姐弟两个都深陷其中,没有办法脱身。 所以这个代价不能让阿姐一个人承担。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你们万不该在没有跟我商量之前就擅自做主,如今发生了封家这件事情,你们觉得还能有什么样的办法来保护你们?”程夫人从前最大的期待就是儿女和谐,日后一双儿女可以相互扶持的继续走下去。 如今这个心愿确实完成了,却是以这样她最不愿意看见的方式。 “阿娘,这件事情说到底也是我为了给宋家合作,才闹出来的,宋家不可能不管我,了不起我再回宋家一趟,去寻宋濯锦!” 程相宜咬了咬牙,虽然之前她跟宋濯锦夸下海口,说一旦东窗事发这件事情程家全权负责。 但是也要分是什么事情。 “说到底,我们是为了给宋濯缨出气,才做出来了这样的事情,否则又怎么会和封家结怨,而今封家深陷漩涡,封家主恐怕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早上那会儿女儿还听说,如今封家正在大肆寻找神医圣手!” 程相宜一点也不为自己做出这个选择后悔,她只是觉得自己从始至终都差了一点运气。 谁能想到那个封二少那么蠢,正常人截获了另一个人的醒酒汤,怎么也不该一口饮下! 想羞辱对方有许多的办法,但是没有哪一种办法是以身入局,惹来祸患。 “封家大少回京还要过两天,我们的时间只在这几天里,如若操作得到,或许这件事情就从此跟我们没有任何瓜葛。” “一旦真的这股邪火烧在我们程家人身上,女儿也绝对不会连累到弟弟。” 迎着母亲的质疑眼神,程相宜满口决绝。 从母亲的眼神之中,她已经看出来了母亲的选择,倘若真的发生什么事情,母亲的意思很明确,她要舍弃自己保护弟弟。 程相宜对此除了有点难过以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结果,从小到大母亲跟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她是姐姐,要永远保护好弟弟。 况且这件事情本就是因她而起。 不能再把弟弟牵扯进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躺平哥,奋斗妹 封家的事情像是一个警钟。 一霎时,整个京城都热闹了起来。 云家这边虽然当日并没有人前去宴会,但是云荞暖和云澜山兄妹此刻却坐在屋内围炉煮酒。 “小妹,就目前来说,你觉得最有可能做这件事情的人是哪方?” 云澜山吊儿郎当地摸着一个苹果啃,眼神却已经飘到了面前眯着眼睛抿酒的云荞暖身上。 “当日的情形那么复杂,我又没有跟着过去,我怎么知道是谁做出来,哥哥如果真的很好奇,就去问问父亲呗,听说他昨天下午才去封家看望了封伯伯,想必父亲那边肯定有第一手的消息。”云荞暖似笑非笑的看着云澜山。 原本还抱着满心好奇的男人瞬间闭上了嘴。 连手中的苹果都不甜了。 “我要是敢问老爹,我还至于跑到你这里来躲清闲吗?你都不知道他现在有多过分了,我不就是前些日子把他书案上的那个砚台给打坏了吗,他要我将圣人训抄写十遍!” 想起自己老爹的威风,云澜山就感觉骨头疼,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存在的目的只是为了给妹妹当挡箭牌。 外面的人都以为云家下一代的继承人是自己,于是在得知自己只是个吊儿郎当的纨绔的时候,便不自觉的看清了一些云家。 四大世家从来都没有以女子当家的先例。 父亲无疑是要在这行业开创先河。 可他也不得不承认,妹妹在这方面可是比他强多了,小时候的那些刀光剑影,倘若不是妹妹一次又一次的在他背后出谋划策,也许如今早就已经没有了云家二少云澜山。 所以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十分亲密。 况且云澜山就是个懒鬼,一想到要费心费力的操持一整个家族,他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父亲把位置传给小妹,他还可以像从前那样继续做他的纨绔,吃吃喝喝玩玩,什么压力都没有,他又不傻,要权利有什么用? 他对自己的几斤几两十分清楚。 就他这点本事,上一次白鹿书院那件事情,差点儿就被人家给卖了,一时的威风,和一世的靠山相比,傻子才选第一个。 不过话又说回来,云澜山继续漫不经心的啃了一口苹果,贱兮兮的开口。 “小妹啊~” “父亲最听你的话了,10遍圣人训实在是太多了,要不然劳烦你去给父亲讲个情,让我就写一遍好吧,以后我给你当牛做马。” 他的眼底全部都是期待。 云荞暖却皱了皱眉,将自己手中温热的酒杯放在一边,满脸都是嫌弃的开口:“难道我不去给你求情,你就不能给我当牛做马?” 这话说的可真够扎心的。 云澜山将吃剩下的果子核丢到痰盂里,索性把头扭到另一边去,不再搭理云荞暖。 “好了,你不是想知道这各种细节吗?” “过两日程家二房公子程玉书,要娶海域公主雅丽,陛下赐下大婚,二人喜结连理,到时候你就知道真相了。” 云荞暖眼底透过一丝算计。 那日的宴会,她虽然没有亲自前去,可不代表她就不知道宴会上的详情。 大长公主无缘无故又怎么会亲临。 要说这里面没有宋家的事儿,打死她都不相信,孟丹若和宋濯锦两个人谁都没去,可程相宜和程玉耀姐弟二人却是去的整齐。 宋惊鸿和她母亲王夫人,原本还打算跟封家联姻,那日的宴会原本就是给封二公子弄的相亲宴,这里面的关系,好难猜啊。 “大婚?” “今日午时那会儿陛下才赐下来圣旨,两日后就是大婚?会不会太着急了一些。” 这事怎么听都透着一股古怪。 云澜山自认为自己是个蠢人,京城之中的聪明人不知凡几,连自己这个蠢的都觉得此事不简单,那其他人应该怎么想? “你又不去做新郎,怕什么着急。” 云荞暖白了他一眼,然后继续道:“你也别管他着急不着急,反正当日酒宴上你肯定会跟程玉耀一桌,到时候只管给他敬酒就是,其他的事情一概别问别说!” 听到这话,云澜山眼睛发光。 “是不是又有戏可以演了?这回你们想让我做什么?哎呀,其实做什么都行,我又不是那挑剔的人,只要让我上场就行!” 上回在胭脂铺子,云澜山演戏演的可畅快了,尤其是一群人还以为是真的。 “这回可比上回危险多了,你可悠着一点,别让人家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 云荞暖真是怕了自己这好哥哥,一旦有什么事情,就跟那脱缰的野马一样难训。 “知道了知道了!” “不就是给程玉耀那小子灌酒吗,这种事情当初我和他在花楼里的时候,干的多了。” 云澜山不在意的摆摆手。 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激动之下说出来了些不该说的话,等他意识到的时候,抬头的一瞬间,刚好看见自己妹妹眯起来的眼睛。 “花楼?” “荷花楼,还是桃花楼?” 云荞暖似笑非笑。 她从前就烦哥哥去逛青楼。 “你完了,你这个月的月钱别想要了。” 云澜山那么大个身板,整个僵持在原地。 而后脸上全部都是欲哭无泪,他怎么高兴之下把这话都说出来了! “暖暖,哥错了,错了啊~” “你看我这段时间再也没有去过,我老老实实去写那十遍的圣人训好吧!” …… 云家兄妹的事情暂且不提,孟丹若此刻遇见了一件很为难的事情。 “淮南王想见我?” “为什么?” 孟丹若抱着小狐狸白玉,满脸都是惊讶。 “我与王爷从来都没有见过,之间最大的缘分,大概也只是我养了小狐狸白玉。” 孟丹若盯着宋濯锦看了一会,实在有些搞不清楚,那位王爷找自己能有什么事情。 而且联想到之前的那些事情,西郊圈地的事件才过去了多久,莫非是跟那件事情扯上了关系?皇帝让淮南王掌管司农处,又开发西郊。 “阿若莫要着急,是好事。” 看她想歪了,宋濯锦连忙解释。 第一百八十五章:司农处,淮南王 最近这段时间事务繁多,她还真是想不出来,能有什么好事找上自己。 “我把阿若之前写的那些种子培育的策论给淮南王看过了,王爷对此表示很感兴趣,所以很想见见你。”宋濯锦认真的解释。 “年前的时候,阿若不是说过想要一些种子用来自己培育么,我并未跟淮南王说起阿若的事情,但没想到此番送种子,却是王爷亲自送来的,当时策论就在我书案旁边,淮南王大为震撼,还以为是我写的。” 这些可都是阿若自己的才华,宋濯锦才不是那种喜欢抢占他人功劳的,便将事实搞知了淮南王,才有了今日的事情。 孟丹若了然,想起来确实有策论这茬。 不知道是不是孕期的缘故,这段日子以来她的记性差的厉害,竟然把这事忘了。 “王爷可曾说过几时相见?” 孟丹若镇定的继续询问。 这件事情原本就是她一早计划好的,只是没想到直接将淮南王这条大鱼钓了出来。 “明日午时。” 宋濯锦搂过她的肩膀,安抚道:“我只想阿若也有雄心壮志,不愿意屈居于小小的内宅中,对于阿若的所有选择我都是支持的,眼下正是一个好机会,能让阿若的才能面向世人。”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将面前的女子禁在自己身边,只做个依附于自己的菟丝子。 他支持孟丹若的所有选择,也知道阿若心里还有一块空缺是不为自己所知的。 但宋濯锦想说的是,他只求面前人在做出选择的时候,无论结果如何,都带着自己一起。 男人的眸色太过于深沉,让孟丹若心中瑟瑟的,她扬起自己的红唇,在男人脸上轻轻擦过,温热的呼吸撒在他的脖颈处。 “阿若没想要离开将军,只是心中有个尝试想要先试试,倘若之后真的有什么意外,到了我必须要离开将军的时候,我希望那个时候将军可以相信我,不要冲动行事。” 孟丹若将自己怀中的小狐狸放下去,伸手搂住了宋濯锦的脖子,眼底满含凄凄。 有些事情她不得不提前给宋濯锦做好心理建设,她怕到时候面前人会做出来什么不理智的事情,以至于毁了一切。 她死了没什么,但容安也跟她提过醒了。 六安去寻过青韫了,还张口唤的“葡萄”二字,就证明宋濯锦其实已经查到了什么。 “阿若不想说,便不必告诉我。” “我可以一直一直等着你,但我不希望这个时间太久。”宋濯锦把搂着自己脖子的女人,往怀里面又按了按,缓缓闭上眼睛。 过了良久良久,孟丹若才轻声回应。 “不会太久了。” 实验田的事情还有的准备,当初程家占地的事情虽然看似已经解决,可皇帝的态度实在太过于暧昧,如此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真的只是因为世家对皇权的影响吗? 孟丹若不信这里面没有别的猫腻。 就像之前她跟宋濯锦说过的那样,西域的果植等稀罕物种,早就已经传入大周二十多年,大周能人异士良多,怎会连个果植都培育不出来?这里边肯定还有问题。 只是,这一次阻拦这件事情的是皇帝。 孟丹若不得不多加提防。 想起三年前,在还没有遭临大祸的时候,父亲曾经带回家的那个中年女人,那女人曾好心好意给过她和妹妹一颗长相古怪的果子,掰开以后,里面的果粒颗颗饱满,味甜甘美。 后来到了青楼,逃跑之前在贵客的桌子上,她再度见到了那种果子。 她才知道,那便是石榴。 当初双亲只知道石榴葡萄都是珍惜水果,只有皇亲国戚才有资格品鉴,希望她和妹妹以后也可以前途似锦,取个吉利名字。 却谁也没有见过这两样果子。 那个神秘的女人只待了一夜便离开,她还留下了一封信,隔天程家来人便出了祸事,那封信也不知所踪,但孟丹若凭借记忆,将那封信上的字曾临摹出来让人辨认。 那上面写着“司农长亲启”! 这里面肯定藏着一个搅弄风云的秘密。 原本孟丹若一心把仇恨放在程家姐弟身上,哪怕直到此时此刻,她也认为是这两人给家里带来了祸患,让自己和妹妹的命运出现分歧。 可今日去公主府,在和妹妹争吵的时候,拉拉扯扯之间,妹妹却往她袖子里面塞了一个东西,当时事情做得太过于隐秘,孟丹若根本不敢当场拆开,一直等到回来以后才看清楚塞到自己袖子里面的是什么。 一封被鲜血染红的信就那么摆在她面前。 上面赫然写着“司农长亲启”。 随后就是宋濯锦归来,告诉她淮南王想要因为策论的事情见一见她。 孟丹若甚至来不及多加思考。 事情会这么巧合吗? 既然妹妹和容安大长公主是那样亲密的关系,甚至自己如今的处境,有大半都是妹妹和容安亲手策划出来的! 可为什么妹妹要以这种方式将那封信交给自己?实在不得不令人深思。 孟丹若到现在也没有打开那封信。 无论那封信上究竟写的什么,都已经代表了上面有着自己无法处理的危险性。 窝在宋濯锦的怀里,孟丹若却浑身发冷。 “将军,司农处一直都在淮南王麾下吗?” 孟丹若把脖子往男人的胸膛上压了压,她的语气平静又自然,好像只是因为好奇才询问。 男人搂着她,仿佛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之处,同样以平静的嗓音回复:“自当今陛下登基以后,司农处便一直都在淮南王手中,一来是象征着陛下对淮南王的恩宠,二来也是司农处作为一个重要的部门,陛下只相信淮南王。” 这件事情之前云清都跟她解释过。 但现在孟丹若想要知道的却并不是这些,她咬了咬牙,半个脑袋都藏在了男人怀里。 瓮声瓮气的又道:“那现任的司农长,也正是淮南王喽?” 这话才刚落,孟丹若就明显感觉到原本搂着她的男人浑身一僵。 她忍不住蹙眉! 难道不是? 第一百八十六章:早就没有司农长了 “阿若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男人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神色有些不正常的反问孟丹若。 “王爷掌管着司农处,那么司农处最大的掌权人司农长就该是王爷了呗,听说今年科举过后司农处也要有一次官员选拔……” “将军,阿若也想去试试自己的本事。” 孟丹若眼睛亮晶晶的,她从男人的怀里探出来自己的脑袋,看上去只是因为好奇才这样说的,根本让人挑不出来一点毛病。 “此次选拔,听说因为大长公主的缘故,确实也曾说过可以有女子入选,淮南王毕竟年事已高,听他前段时间的表态,隐隐有将自己司农处的掌控权移交公主殿下的意思。” “是因为这个,阿若才决定去司农处参加选拔的吗?”男人继续轻声询问。 可他话锋里的试探,实在难藏。 孟丹若虽然知道他不可能伤害自己,但她害怕两人之间的目标相左,担心并不是同行人。 “白日里我去过公主府,是公主殿下告诉我的这些,不曾想,这会儿便知晓了,王爷想要明日见我,所以难免觉得巧合了一些。” 孟丹若低着头,眸中情绪氤氲,泛红的眼尾落入宋濯锦的眼中,一瞬间什么都不重要了。 有那么一瞬间宋濯锦想,即便是面前的女人是带有别样的目的走到自己身边,可她毕竟是自己的女人,是因为自己才来到了京城这样混乱的地方,冒着自己生命危险也要为他生下孩子,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确实巧合了一些,但事实证明,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明日阿若去见王爷的时候,我陪着你一起去。” 宋濯锦终于是松了口。 他想,前尘往事,一切都可以一笔勾销,不管孟丹若是谁的人,又是谁把她送到自己身边来的,他都可以不在乎。 如今,他只要一个孟丹若。 面前的女人并没有接他的话,只是低着头继续思索,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濯锦继续开口道:“我会永远陪在阿若身边的,哪怕以后阿若不要我了,也会死皮赖脸的跟着,只求阿若别不理我。” 男人声音沉沉,说着最腻人的情话。 可孟丹若知道,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他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 “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孟丹若抬头望着他,眼神无辜。 伸手在她发顶摸了摸,男人将她横抱起,自己坐在了小榻上,微微叹了一口气。 无论如果,他始终对她狠不下心去。 “司农长这个称呼,阿若日后在外面就不要再提起了,从前的司农处确实有这个职务,只不过在十年前这个职务连带着当时任职的人一起消失了。”宋濯锦说起来这个的时候还有怅然。 “那个人的身份很敏感?” 孟丹若窝在他怀里,浑身一僵。 脑海之中许多人名闪过,十年前最出名的事情大概就是那场宫变,时至今日当年的那场宫变的原因都还没有调查清楚。 也是因为那场宫变的缘故,让大周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为了储君之争,宫内外的争斗不休。 一切都是因为当初命定的太子去世了。 先太子的离世,是大周的遗憾。 当朝最出名的大儒孟先生曾说过,大周少了先太子,至少倒退了几十年。 “是。” “这个人的身份很敏感,同样这件事情也是朝中的秘闻,很少有人知晓当初司农处的处长,其实是当年的太子。” 宋濯锦呼出来一口浊气。 再次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也晃了晃神。 就好像当年那个人还在自己面前,就好像主公从未离开,可事实就是事实,他欺瞒不了自己,那个人已经离世了。 “原来如此。” 哪怕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如今亲耳听闻,孟丹若还是忍不住怔愣了片刻。 按照这样来说,那封信…… 就是那个神秘的中年女子要给先太子的? 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又怎么会到了自己父亲手中,父亲竟然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农民,又怎么会认识那样的大人物? 一个接一个的谜团在她脑海之中炸开,原本就不清晰的真相,如今又蒙上了一层迷雾。 也就是说,当初有关于程家的事情,其实并不是一个偶然,后来她也试图去寻过逃走的邻居一家,正是因为那家人一地二卖,才让自己一家招惹上了程家。 可是无论孟丹若怎样去打探,那一家人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音信全无。 孟丹若的一颗心几乎跌到谷底去。 倘若她的仇人不只是程家,甚至与皇族皇权的继承扯上关系,又该如何? 程家她至少看得见,摸得到。 隐藏在背后的仇人,她又该如何去讨还? “天晚了,阿若早些休息吧,我书房那边还有一些事情要忙,晚些再回来陪阿若休息。” 宋濯锦看上去还有别的事情,又跟自己交代了一番以后,便匆匆离开。 一直等到屋子内,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孟丹若才悄悄的从小榻下面的垫子中,将一封染了血的信,慢慢的拿出来。 信纸上面的血早就已经干枯,暗褐色的血迹将“司农长亲启”五个字覆盖,却依然能够让人清晰的看见上面写的是什么。 信纸上面封着蜜蜡,孟丹若直到最后也没有将信封给拆开,她怕这是一封魔鬼来信,担心一旦拆开,也许就有什么事情再难挽回。 明日淮南王那边,她必须前去。 …… 再说宋濯锦这边,离开西风院到了书房,鬼魅一般的六安,缓缓在人前现形。 “主子,属下已经调查到了那位青韫姑娘就是少夫人的妹妹,只不过……” 六安眼底透出来几分忌惮。 宋濯锦眼皮连抬都没抬,冷声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少夫人也不是青韫姑娘的亲生姐姐,是当年孟家夫妇在乱葬岗捡回去的孩子,属下还查到,当年那个时间段,满京城的贵人家生产的,只有程家!” 一石激起千层浪,六安的话才落下,宋濯锦已经变幻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