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不渡她》
1. 因果加身,溯世为劫
时值寒冬,栖梧山上的雪下得撕心裂肺。
颜初着一身红衣,踩着积雪前行,每走一步,腰间银铃便叮当叮当地响起——那是萧辰送她的定亲信物,如今却成了锁魂的囚笼。
倘若站在栖梧山的山顶上,便能看见对面的溯世宫。
溯世宫,那是颜初的师门。
可惜,她看不见。
少女的眼睛,被一条红色的丝绸覆盖。
自五年前红颜蛇的毒毁了她的眼睛后,她的世界便只有无边的黑暗。
本是宗门里有望突破上境的弟子,后来却成了停滞中境的废物。
前几日,她无意间得知了一个大秘密。
原来她一直以为的救命恩人,她决定托付一生的人,竟是置她于死地的罪魁祸首。
“萧辰,颜宁,”颜初忽然勾起一抹笑,手指抚上腰间的银铃,银铃登时急剧震荡起来,像是在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嘘,”颜初将银铃拽了下来,好整以暇地拿在面前,就像真的能看见一般,“想不到吧?”
一炷香前,她在给他们的茶盏边缘上攃上了自制的剧毒,待他们喝下后,她又以银铃作阵,将他们的魂魄锁在这个小巧的铃铛里面。
虽然灵力无法进步,但她是医毒双修啊。
“颜初,你竟真敢来?!”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凶狠的声音。
颜初像是早有预料,缓缓将银铃重新系在腰间,轻轻扯了扯嘴角,“有何不敢?”
这栖梧山,是萧辰邀她来的,说是成婚前带她看看溯世宫的金貌。
按理说,她刚刚杀了萧辰,应当是发现了萧辰的秘密,更是知道这栖梧山之约有诈,不应来了才是,但她偏偏来了,还身着红衣,来得扎眼。
“你不是知道这里有诈吗?怎么?你一个残废,修为停在中镜,却不怕死?”
身后的人继续追问。
“怕啊,”颜初缓缓转过身,手指仍放在银铃上面,“可我,总要履行约定啊,这不,把他也带来了。”
对方沉默了一瞬,倏而开口,“你以为我在乎那两个废物?”
颜初虽然看不见,但能想象到对方的脸色定是不好看。
那人的手指上萦绕出一道灵力,轻轻一甩。
灵力甩下的瞬间,化作一道罡风,罡风裹着碎雪,径直朝着颜初的方向席卷而去。
竟是极境的修士。
真是好不通德,二话不说就偷袭。
颜初轻轻皱眉,腕骨一转,一把红色的折扇赫然出现在手中。
“咔咔”
少女将折扇全部展开,挡在身前。
罡风袭来的瞬间,颜初眼前的红绸被凌厉的气流撕成碎片。
面前的折扇突然一震,扇骨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
“咔!”
三根扇骨同时崩飞,其中一根深深扎进她自己的肩膀。
筑起的屏障被罡风搅碎,她整个身体也被卷着在雪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噗”
刚停下,颜初猛的吐出一口血,血色艳丽,与洁白的雪地格格不入。
她穿着红衣,纵是身上有伤,也无法让人分清。
那人看到颜初的血,身形顿了顿。
“栖梧山的长老?”
颜初费劲地从地上爬起来,嘴角挂上一抹讥诮,“凤凰非梧桐不栖,这栖梧山看似高贵,然而,栖梧山的长老却也是滥杀无辜之徒?我自认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杀我?”
倘若说萧辰,颜宁想要害她,她可以理解为两个少年人心术不正,一时冲动,可这栖梧山的长老至少修炼了百年,难道也心术不正,意气用事吗?
“不愧是溯源掌门最得意的弟子,就算成了瞎子,灵力停滞,也是心细如发,”那人轻哼一声,目光落在颜初的腰间,那银铃叫嚣更甚,“还能反杀我的弟子,还有勇气来赴这鸿门宴。”
弟子......
颜初回味着这两个字,白皙的手指上此刻沾满了自己的鲜血,她勾出银铃,手指微微一曲,银铃应声而碎。
“这铃铛响的甚是恼人,”颜初擦去嘴角的血渍,苦笑一声,“我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啊。”
如今的她,人不人,鬼不鬼,活着有什么意思?
那人眯了眯眼。
颜初自然不知道他的神色,右手握住肩膀上的扇骨,手下用力,扇骨应声而出,瞬间化为一把匕首。
她身体一歪,却动作极快地在左手手腕处上划了一刀,血珠顺势滴滴答答地落下。
血珠坠入雪地,整个栖梧山突然寂静。
连呼啸的寒风都凝滞了,仿佛在等待着某个禁忌的降临。
颜初像是不知疼一般,单手结印,周身又出现一个红色的阵法。
以身献祭的锁魂阵?
来人全然没有慌乱,似乎还有心情在欣赏这场阵法。
“短时间内施展两次,灵力够用吗?”
那人掸了掸衣袍,双手结印,他的身下也出现一个金色的法阵。
不消片刻,金色的法阵就以极快的速度吸食红色法阵,最终完全覆盖了红色法阵。
阵中的颜初似有所感,捂着心口,“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眼前一暗,昏了过去。
“强弩之末,”那人轻哼一声,正缓步走向颜初,不知踩到了什么,只听脚下一声脆响,他整个人被困在一个银色法阵中。
许多难以辨认的符文浮浮灭灭,被困的人甩了几道灵力,皆被淹没。
“敢问阁下何人?”
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但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
这个法阵不仅能困住极境的修士,而且泛出的灵力浑厚且纯净,可以判断作阵者的修为已经接近破虚。
断不是颜初留的后手,更不可能和溯世宫有关。
因为溯世宫是最没落的宗门,纵然是溯世宫的掌门,修为最多和他差不多,不可能将他困住。
还在思索间,他忽然注意到,颜初也被一个法阵困住,银色的符文光芒耀眼,一道一道地印在她的身上。
难道......作阵的人也想要颜初的经脉?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又被他自己推翻。
他忽然想起来溯世宫的一个禁忌之阵——溯世阵!
传闻,溯世阵可以逆转时空,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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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阵有违天道,启动此阵后,作阵人因果加身,十年内必有天罚。
那人的瞳孔倏而睁大,他猛然伸手拍打法阵,吼道,“你疯了?!这种禁术你也用?”
他周身的符文倏而变亮,并散发着破虚修士的威压,压得他直吐出一口鲜血。
“那又如何?我只要她活。”
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缓步走到颜初身旁,肤色如玉,俨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吐出的话却令人失色。
颜初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的不是望不到边的雪,而是郁郁葱葱的树木。
她有些恍惚。
她不是以身献祭了吗?难道这是天堂吗?
等等......她好像,能看见了?!
“师妹——”颜宁第一个发现颜初睁开眼睛,她兴奋地招呼伙伴,“快来,师妹醒了!”
颜初听见颜宁的声音,登时皱眉,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腰部,却没有摸到意料之中的银铃。
没给颜初太多思考时间,她又看见了萧辰。
萧辰第一个跑过来,满脸忧愁地看着颜初,“师妹,你没事吧?”
颜初眼底杀意渐起。
“之前师姐你被树精的藤条甩到了树上,晕了一整夜,大家都很担心。”
一道浑厚的声音兀自传过来。
接着,映入颜初眼帘的是一个身着白衣,翩翩如玉的少年。
是谢临。
颜初眼中的杀意渐渐消散,这一幕似乎有点熟悉。
怎么和她五年前在宗门里的秘境中的场景那么像呢?
那时,她少年意气,自诩是宗门里天赋最高的弟子,遇到树精时根本没将这种精怪放在心上,上去直挥了两剑,本想速战速决,没承想被树精从背后伸出的藤条抽到了树干上,昏死了一整夜,这件事后来成了她为数不多的黑历史,让她记忆尤深。
她还记得刚刚谢临那句话之后,他应该会说——
“虽然这里是秘境,精怪们不会真的要了弟子们的性命,但还是有些攻击力的,小心为上。”
眼前的少年轻启薄唇,吐出的字与回忆契合,颜初的脑海轰的一声炸开。
怎么回事?梦吗?还是……重生了?
在溯世宫的藏书阁,她也曾多次见过时空逆转的记录。
难道……天道可怜她,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吗?
见三双眼晴都盯着自己,颜初只好先胡乱点头,给出了和前世同样的回答,“嗯,刚刚是我大意了,以后我会小心的。”
她又加了一句,“我还想休息一会。”
萧辰的眼眸几不可察地亮了亮,不过没说话。
颜宁贴心地点头,“让师妹再歇息一会吧,我们待会再上路。”
三人于是散开,只留下颜初一个人。
颜初往树干上靠了靠,闭上双眼假装小憩,袖中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蜷起。
如果没记错,不出一炷香,萧辰必然会大喊大叫地表示自己发现了蛇。
红颜蛇。
自始至终目标都是她。
不管如何,既然眼下已经是这种情况,这一次,她都不会让自己走上辈子的老路了。
2. 诛杀红颜蛇,摘星会相邀
谢临寻了一棵距离萧辰不远的树靠着,他两手抱着佩剑,落在颜初身上的眸光却越来越深。
“啊——有蛇!!”
萧辰突然叫了一声,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
随后,一种皮肤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清晰地落在每个人的耳中。
颜初睁开了眼睛,她没有急着起身,而是先看向萧辰的方向。
萧辰惊恐地看向她,伸出的手指着某个树丛。
这么多人,看她作甚?
怎么前世没觉得,他这演技,着实拙劣呢?
颜初垂下眼睑,缓缓站起身,右手一翻,一把红色的折扇出现在手中。
而左手藏于衣袖中,紧握成拳,指尖被捏得泛白。
其实,她怕蛇。
“嘶——”
突然,树丛中炸响一声,猛地窜出一个蛇影,在空中划出一道红色的弧线。
竟是朝着颜初的方向而去。
周围树木无风自动,颜初捏紧手中的折扇,冷冷盯着前方。
她猛然仰身,折扇抵挡在身前,那道蛇影堪堪掠过眼前。
颜初迅速起身,刚站稳,只听耳边一声呼啸,再然后,便是什么东西被插在树上的声音。
回头,只见她刚刚歇息的树干上,一把晶莹剔透的剑插中了一条蛇的头部。
剑身周围泛着银光,那是谢临的剑。
一把好剑啊!
颜初暗自称奇,目光又落在蛇上。
这蛇通体火红,仅额上有一点蓝色,眼睛时而泛着红光,时而泛着绿光。
不过说来也巧,谢临的剑不偏不倚,刚好刺中红颜蛇额上的那一抹蓝。
蛇尾挣扎着拍打了几下树干,便渐渐没了力气,在颜初的注视下咽了气。
不是吧?前世,她可是和红颜蛇大战了好几个回合啊!
最后蛇没死,她还是被咬了一口。
这么难杀的红颜蛇,竟然被谢临一剑解决了?!
颜初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转身看向萧辰时,强行扯了扯嘴角:“师兄,一条普通的蛇而已,长得不同寻常,只是速度快点罢了,实力也不过如此嘛。”
哪知萧辰笑得比她还要勉强,闻言只是尴尬点头。
谢临抬脚朝颜初走来,颜初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他身上。
前世,在这次秘境试炼前,她和谢临关系很好,两人一起练功,一起进步,并列宗门第一,被称为宗门的“双子花”。
但当她被红颜蛇咬伤后,修为停滞乃至倒退,甚至失明,谢临反而进步神速,成为一枝独秀。
奇怪的是,谢临灵力大增的同时,竟也变得郁郁寡欢,话语冰冷,养成了清冷的性子,不再与她亲近。
摘星会之后,颜初在山下拜了一位师父,师父教她医毒,于是她就开始潜心研究医毒,很少再见到谢临了。
倒是听说他得了高人指点,有了奇遇,在闭关。
颜初毫不避讳地看着谢临,谢临却似毫无察觉,几步走到树干旁,轻轻拔出自己的剑,将其收好。
颜初看着掉落在地的蛇尸,忽然勾了勾唇角:“师弟真是好剑法,师姐佩服。”
“师姐见笑了,巧合罢了。”谢临收好剑,与颜初对视,“在师弟心里,师姐才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颜初强装镇定地转过头。
她似乎在谢临的眼神里看到了郑重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隐忍。
什么意思?
颜初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的猜测摒弃。
算了,现在在众人眼中,她是剑修,可实际上,她更想继续上一世的路子。
对于这个师弟,她一直觉得他在剑道上天赋异禀,日后光复师门的重任,恐怕就要靠他了。
颜初从怀中摸出一颗水晶球。
红颜蛇的计划失败了,但恐怕事情不会太简单,此地不宜久留。
“师兄师姐,”颜初笑着朝萧辰和颜宁抱拳,“我身体有些不适,杀条蛇都提不起劲,先回去休息了,不能陪你们走到终点,真的很抱歉。”
说完,也不等他们回应,水晶球就被捏碎,消失在众人面前。
谢临学着颜初的样子,笑着抱拳:“师兄师姐见谅,我的剑刚刚好像有些损伤,容我先出去修理一下。”
说完,也捏碎水晶球离开了秘境。
萧辰和颜宁面面相觑,面色有些难看。
颜宁咬了咬牙,“没想到人没咬到,还折损了一条红颜蛇。”
萧辰的眼中流露出不忍,“要不,算了吧?”
颜宁登时揪住萧辰的衣襟,不可置信地开口,“你在说什么?不完成任务,你我都没有好下场!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心软?”
萧辰抿了抿唇,不语。
出了秘境,谢临看见三位长老守在秘境出口。
谢临行了礼,刚想离开,便被身着绿衣的三长老叫住:“谢师侄,你还未完成任务,怎么提前出来了?”
谢临再次行礼,将刚才的说辞重复一遍。
三长老继续询问:"那你刚才杀的那条蛇,可还有印象?"
看来三位长老通过术法时刻关注着秘境的各个角落。
那为何找不到放蛇的人?
红颜蛇毒性极强,绝不是师门故意放进去的。
谢临顿了顿,简单地解释了一句,“一条通体火红的蛇,动作很快,但没什么攻击性。”
三位长老罕见地沉默片刻。
和颜初的说辞大差不差。
三长老挥袖示意他离开,谢临转身时听见另一位长老沉声道:“看来宗门内混入了奸细呐。”
......
颜初离开秘境后,没有立即回去休息,而是先来了藏书阁。
推开大门,各类书籍整齐排列在书架上。
她走到医毒类区域,手指依次划过多本书的书脊。
如果没记错,毒老和溯世宫颇有渊源,这里应该有一本书——
指尖停在一本红色书皮的古籍上。
颜初将它抽了出来,吹了一口气,一层灰尘洋洋洒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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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落。
《万毒榜》三个飘逸有力的大字映入眼帘。
毒老用尽一生心血研究毒物,才汇集成这一册,前世失明无缘得见,如今终于能亲眼目睹这位毒界泰斗的真迹。
可惜,毒老在十年前失踪了,不知去向。
翻开扉页,排行第一的绛珂草图像夸张地占据整页,下方记载简略:「绛珂草,生于大漠深处,叶片稀少细长,易被误认为野草。传闻中毒者内力全废,肝肠寸断,七窍流血,一炷香内必死无疑。解法不知。」
右侧朱砂批注:「老身有幸见过,可惜至今没见过中毒者。」
“啧。”颜初不禁咂舌,这万毒之首竟只有寥寥数语的记载,连解法都是个未知数。
继续翻阅,在第六位找到了红颜蛇的记载:
「红颜蛇,大多活动于万鬼深渊,通体火红,额上一点蓝,眼睛红绿交替。中毒者三日内,四肢筋脉脆弱如寸断,五日内,筋脉尽断双目失明,七日内,灵力涣散,回天乏术。」
心脏猛然一缩,某些画面在脑海中涌现——她前世正是在第四日被萧辰用一颗九转金丹救回,那时她已双目失明,灵力不稳。
解法:「红颜取出心头精血,以灵力滋润,喂服中毒者,毒可解。然,若施救者与中毒者不能心心相印,则每月月圆之日,心如刀绞。」
目光至此,颜初捏紧书页,心中震惊万分。
什么?
那萧辰给她的九转金丹算什么?
颜初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书收好,又从另一侧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才离开藏书阁。
……
次日,清晨的余晖透过门缝洒进屋内。
颜初刚打开门,发现一只纸鹤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
纸鹤的羽翼闪闪发光,每一次开合都会扑腾下一层金色光辉。
这是溯世宫长老们传话用的纸鹤。
颜初伸手,纸鹤停留在她的掌心时化成几行金光熠熠的小字。
『颜初:玉霄盟已向溯世宫发出摘星大会的邀请函,经长老们商讨决定,共派出五位弟子同行,四名弟子参赛,一名弟子负责后勤。你身为掌门首徒,便是此行的主要负责人。请于三日后辰时,山门前集合出发,此去玉京,山高水远,务必保护好自己和同门。』
掌心中的字慢慢消散,颜初微微抿了抿唇。
玉京是人帝待的地方,而玉霄盟是人帝每三年从大大小小仙门里面抽取的拔尖人才组成的组织,由四个实力强悍的修士统领,其余成员被称为玉霄使,配九霄灵珏。
成为玉霄使,在修士们看来,是一件无上荣耀的事。
颜初伸了一个懒腰,随后脚下借力,施展轻功飞向了溯世宫的另一个角落。
前世由于她受了伤,宗门推迟了一个月才出发,可就算他们赶到了,这场比赛,无论是选拔剑修,丹修,符修,阵修,还是医修,毒修,对于溯世宫,也不过是一句重在参与。
她其实对成为玉霄使没有多么渴望,但有些准备还是需要做的。
3. 误入阵法
计划出发的那日,颜初掐点到了山门口,却发现其余四人早已到齐。
谢临自然在内。
少年身着一身白衣,怀里抱着一把雪白无暇的剑,正侧头听身旁的人说话。
站在他旁边的还有两个少年,一个穿了一身蓝衣,有些消瘦但身姿挺拔,正低头琢磨着手里的一些符咒。
另一个则穿着一身黑衣,身材圆润,圆鼓鼓的腰间别着一把让人无法忽视的大刀,正兴高采烈地和谢临说着什么。
是叶寻舟和迟暮,谢临的两个好朋友。
站在另一侧的是颜宁和萧辰。
颜初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让五个人等她一个,还有点不好意思。
可她明明是掐点到的啊,他们怎么都提前到呢?
等等,五个?
上一世,叶寻舟称病,连宗门的秘境试炼都没有去,所以这次也没有和他们同行,其余四个人倒是和前世一样。
修为最弱的萧辰是自愿前来充当后勤的。
走近后,颜初喘了两口气,满脸歉意,“对不起啊大家,我我我迟到了。”
颜初是这一届弟子中修为最高的,修士们大多是仰慕强者,所以五个人也并没有为难颜初,笑着摆手说没事。
萧辰站在旁边,似乎想和颜初说些什么。
颜初却当没看见,反而看向叶寻舟,脸上扬起笑容,“寻舟师弟,我记得你前几日称病来着,近来可痊愈了?可还有不舒服?”
叶寻舟愣了愣,随后勾起浅浅的笑容,“多谢师姐关心,已经无碍了,师尊说我在必要时刻可以当替补,若是不需要,就权当下山长长经验。”
颜初点了点头,表示了然,随后召唤出自己的折扇。
红色折扇停在空中,化作一把利剑,忽的变得很大,刚好可以让颜初停在上面。
颜初脚下借力,轻松地踏上剑身,招手示意几人出发。
御剑离开前,颜初的余光撇到了溯世宫对面的栖梧山。
此刻的栖梧山没有雪,山头郁郁葱葱,山身被云雾缭绕,若隐若现,看上去像极了仙山。
栖梧山的长老吗?
颜初垂下眼睑,淡淡地想,或许,他们很快就会再见了。
留意栖梧山的不止颜初,萧辰和颜宁在离开前,朝着栖梧山的方向悄悄扔了几道灵力。
六个人不停歇地飞了半日,都感觉灵力有些不济,想要休息。
萧辰朝着下面看了看,眼睛一亮,他用灵力将自己的声音放大,足以让所有人都听见。
“我看见下面有个富饶的小镇唉!我们运气真好,快到正午了,刚好有个地方可以歇歇脚,恢复一下灵力,我感觉我的灵力快要涣散了,我们可以下去歇歇吗?”
萧辰是六个人中修为最低的,就算其他人还可以坚持,但他可能真的快灵力涣散了。
显然,颜初是队长,只有她同意才能停下。
颜初抿了抿唇,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
其余人不知道,颜初却是清楚萧辰想做的到底是什么。
无非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这一次,红颜蛇没有咬到她,但说不定就会在下面的镇子上放其他什么毒药呢。
可这么多人看着,如果她拒绝了萧辰,又显得太不顾同门情谊。
颜初心中掂量着,扬声回复,“好,那我们便下去歇息一下。”
六人落地后,便开始寻找酒楼。
方才在空中便隐隐能看见人头攒动,现在落地后更感到百姓之多。
好不容易在一处小小的酒肆落了脚,刚坐下,萧辰就端来了茶水。
“师弟师妹们渴了吧?来喝口茶歇歇吧。”
萧辰虽然天赋不佳,修为不高,但年龄是几人中最大的,又担起了后勤的责任,他送来茶水,也是理所应当。
几人都没怀疑,接过了萧辰递来的茶水。
颜初将茶水放在唇边,不动声色地嗅了嗅,闻到一点异味。
幽兰花。
三个字闪现在脑海,颜初抿了抿唇,假意喝下一口,便放下茶盏。
这种花生于万鬼深渊,喜阴暗环境,被人误食后,可以压制一炷香时间的灵力,致人昏睡,但不会致命。
颜初看着眼前还在忙着给众人端糕点的萧辰,有一瞬不明白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幽兰花不是高阶毒药,不会致命,只能压制灵力,难道他想生擒她?
可一炷香时间够他做什么事?
或者,像前世一样,在她中毒后及时送来解药,好让她对他心存感激?
然后……再寻个合适时机,让她嫁给他?
颜初垂下眼睑,看着推到面前的糕点,觉得萧辰的目的大概是想控制她。
“这糕点不错啊,甜而不腻。”迟暮一只手拍在萧辰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
萧辰笑着将自己的那份也给了迟暮。
颜初捻起糕点,放在嘴边前,用指尖轻轻抠出一层碎屑,然后再悄悄将糕点放下。
虽然不知道这糕点正不正常,但萧辰的东西,她都不敢随便吃。
叶寻舟和谢临都没吃糕点,但喝了萧辰递来的茶水,颜宁倒是喝了茶,也吃了糕点。
“摘星会在三个月后,我们赶到玉京最快要两个月,大家有何打算吗?”
颜初假装随意问道。
几人瞬间沉默,只有叶寻舟温和地笑了笑,“这摘星会上,必然是能人辈出,我们溯世宫偏安一隅,本就无意纷争,到了玉京自然是敞开了玩。”
其余四人被他逗得忍俊不禁。
溯世宫是没落宗门,此次出行,连随行长老都派不出一个,更别提有谁肖想过能通过摘星会加入玉霄盟了。
到底是无意纷争还是争不过,几人心知肚明。
叶寻舟这话,着实有意思。
颜初浅浅笑了笑,“可别这么说啊,我们溯世宫偏安一隅,是随和一点,但也是有点实力的,不能让别的宗门小瞧了去,就算是玩也得克制一点。”
前世参加摘星会,溯世宫无一人上榜。但……
颜初悄悄看向谢临。
他在剑道上可是天赋异禀啊,也许这一次就有希望进入玉霄盟呢?
“砰”
迟暮突然一头砸在桌子上,吓了众人一跳。
谢临距离迟暮最近,他将迟暮扶起,缓缓给迟暮输送一点灵力。
“怎么回事?”叶寻舟刚想来搭个手,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谢临抽空答道,“估计是御剑时间长了,此刻灵力不太够了。”
颜初见状,忙伸手扶住额头,小声说着,“唉?我也感觉有点晕。”
本想着将计就计,看看光天化日之下,萧辰到底想做什么。
没想到萧辰又递了一碗茶水放在颜初嘴边,“师妹,喝点茶吧,看看能不能好受些。”
颜初闻到茶水味道后,额头上青筋直跳。
是锁脉散。
这一杯热茶喝下去,不得灵力散尽啊!
原来,真正的目的在这啊。
萧辰是一点不怕自己暴露,还是把其余人都当傻子啊?
颜初颤巍巍地伸出手,刚摸到杯盏,手一抖,茶盏应声而碎。
随后她晃了晃脑袋,眨了眨眼睛,装作刚刚清醒的样子,“对不起啊师兄,我没拿稳,我现在好多了,多谢师兄关心。”
萧辰浑然不觉,将破碎的茶盏拾起。
此刻,迟暮和叶寻舟也逐渐清醒过来。
颜宁突然开了口,“刚刚两位师兄都出现了眩晕症状,想来是御剑时灵力消耗过多,不如我们就在这个小镇上停留一天吧,反正还有三个月呢。”
此话一出,众人一致看向颜初。
颜初略一思考,高兴地笑了笑,“好呀。就在旁边的客栈里面歇歇吧。”
颜宁心中一喜。
萧辰得话,率先离开去预定房间,其余人跟在他身后。
颜初盯着萧辰的背影,默默思量。
颜宁自然地挽上颜初的手臂,笑的很甜,“初初,这小镇好富饶,你陪我去逛逛吧,好吗?”
六个人中,只有两个女孩子,颜宁找颜初一起逛街,也没什么可怀疑的。
颜初温和地笑了笑,“好。”
估计颜宁又想到了什么办法来控制自己吧,她得找时机好好给她一个教训。
毕竟,一直躲避,不能解决问题。
此刻刚过正午,街上的行人和上午相比,只减少一点。
颜宁拉着颜初,一会试试发簪,一会静静看着别人做糖人,两人渐走渐远,离客栈已经有了些距离。
拐过一个弯后,行人渐渐减少,颜初不动声色地继续跟着颜宁,悄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不知何时,这条路上竟然没有一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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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初初,怎么……没人了?”颜宁紧紧拉着颜初,好像真的在害怕,“我们迷路了吗?”
颜初心中冷笑,面上却染上一抹担忧,“好像是迷路了,我们快找到路回客栈吧。”
颜宁重重点头。
“咔”
不知是谁,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
两人的脚下晕荡出一层又一层的光圈。
颜初心中警铃大作。
这……这是什么啊?阵法?
她能辨别毒药,但是不擅长破阵啊。
“初初,你别怕,”颜宁挡在颜初面前,似在忏悔,“初初,你是因为陪我逛街才出来的,我应当保护你。”
一语刚完,两人眼前一暗。
再睁眼时,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好像身置云层中一般。
颜初左右巡视一圈,没有看见颜宁的踪迹。
红色折扇赫然出现在手中,颜初小心翼翼地走着每一步。
“哗”
一道如流星般的灵力拖着长长的尾巴冲颜初袭来。
颜初脚下借力,侧身躲过。
是灵力化作的箭矢。
似乎刚刚的灵力开了头,无数箭矢从各个方向朝着颜初袭去。
颜初松开手中折扇,折扇悬在半空,随着颜初躲避箭矢的动作而不断跳跃。
“嘶”
箭矢越来越密,颜初的肩膀不慎被一道箭矢擦过,裂开了一道口子。
这到底什么阵法啊?
就算箭射不中她,她也快被耗死了。
颜初伸手召回折扇,双手结印。
红色的法印印在悬于面前的折扇上,一层一层灵力如涟漪一般像远处传开,撞碎了许多箭矢。
颜初一看有效,抬手重新结印,加大了灵力的灌输。
“铮”
一声炸响后,箭矢全部破碎,化作金色的光晕徘徊在空间中,久久不散。
颜初收起折扇,刚想缓一口气。
眼前的光晕迅速聚集在一起,最终竟然浮现出画面来。
颜初提步走向前,慢慢端详着。
忽然,一道金光冲出来,直直进入颜初的脑门。
再睁眼时,依稀看见一男一女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嘴里噙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颜初皱了皱眉,想动一动手腕,手腕却被两道灵力禁锢在墙上。
她张了张嘴,一口鲜血径直涌了出来。
嗓子干燥无比,仿佛被万千针刃刺了一般疼痛。
“放……放开我……”
一开口,声音嘶哑。
那女人抿了抿唇,轻声笑着,“颜初,想不到吧,你也有今天。”
颜初皱眉。
她想问,为什么,为什么她待她如亲姐妹,她却要置她于死地?
“想问为什么?”女人似乎懂她要说什么,靠近了几步,“因为,你我本是同源,凭什么你处处压我一头?”
“我比你努力千倍万倍,但你呢,你容貌胜我,灵力胜我,师父偏爱你,族人偏爱你,你说,你说凭什么?!”
女人面目变得狰狞,像是随时冲上来掐死她。
颜初想笑,她动了动唇,“所以……你给我……下毒?”
女人收拾好情绪,一脸玩味,“是,我给你下毒,毁你容貌,废你灵力,还有你的亲人……”
“呸”
颜初朝着声源处吐了一口血,血渍落在女子脸上,她压下怒气,狠狠补完最后几个字,“都是我杀的!”
颜初蓦地睁大眼睛,纵然她看不见,也能猜到女子此刻得意的表情。
她咬紧牙齿,顾不上嗓子的刺痛,“颜宁!!我不会放过你的!”
颜宁?
脑海中突然有什么炸开,颜初猛然回神,她不是被困在阵法中吗?
这是什么地方?她怎么在这?
为什么颜宁也会在这?
她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颜初眨了眨眼,想要看清眼前的女子到底是谁。
然而,她的眼前雾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呵,”颜宁拿手帕擦干净脸,转身随口吩咐,“找几个人好好伺候伺候她。”
四个大汉登时从外面进入,个个皆是一脸兴奋的看着颜初。
颜初心下大惊,来不及思索就叫住她,“颜宁!你等等,我有话说!”
4. 蛊惑
“虽然毁了容,身上也不少伤,但这肌肤胜雪,想必……”
“哈哈哈哈”
几个人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颜宁轻笑一声,大发慈悲地抬手示意大汉们安静,看向颜初的眼睛中噙着一抹笑。
似乎在问颜初还有什么遗言。
颜初顾不上身上的疼痛,飞快思索着喊住颜宁的借口。
嫉妒心使人面目可憎。
颜初此刻深切体会到这句话。
照颜宁说法,她是嫉妒自己处处压她一头,但如今自己已是废人一个,她难道非要置自己于死地吗?
“颜宁……”颜初想到刚开始时在颜宁身旁的男子,开口道,“你我本是同源,我如今是废人一个,再也威胁不到你,萧辰我也不要了,你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虽然搞不清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算是死,也不能这么屈辱地死吧?
颜初凭借声音,将眼睛对准大汉们的方向。
萧辰闻言,抿了抿唇,似是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颜宁似是被逗笑了,两步上前靠近颜初,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脸,“颜初,你想什么呢?我放你一条生路,谁让我一条生路啊?而且……”
“谁要你死了?我要你……”颜宁退了两步,对着颜初一字一顿,“生,不,如,死。”
她的声音极轻,却带着汹涌的杀意。
颜初听着,头皮发麻。
她自问,何时亏待过颜宁?
“不甘吗?”
忽然,一道听不出男女的声音传到颜初的耳边。
“恨吗?”那道声音继续萦绕在耳畔,似在蛊惑,“我可以帮你。”
颜初皱了皱眉,问了一句题外话,“这是哪?你是谁?”
“这是阵法里的幻境啊,是颜宁的梦里。你遭遇的,就是她所想的哦,我嘛……”那声音停顿了一下,又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继续道,“当然是这里的主人了。”
“阵灵?”
万物皆有灵。
阵法若是灵力浑厚,是可以孕育阵灵的。
可这阵灵……怪怪的,说的话充满了恶意。
“呵,嘀咕什么呢?”颜宁不屑地看着颜初,似乎已经对她忍耐到极致,她抬手一挥,禁锢在颜初身上的灵力消散,颜初登时无力地落在地面上。
大汉们争着向前,颜宁和萧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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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没有离开,显然要目睹这一场好戏。
颜初心惊,连忙抬手结印。
红色折扇飞掠而来,挡在颜初身前,形成一道屏障,阻止了大汉们的动作。
“别挣扎了,”那声音又缠着颜初,“相信我,我带你破阵,还能帮你杀了她。”
颜初咬着牙,没有搭理阵灵,固执地撑着屏障。
“你能有多少灵力?”
颜宁居高临下地看着颜初。
她这话一说完,颜初果真觉得筋脉里灵力衰竭,阵阵发麻。
“你看啊,”阵灵蛊惑的声音又传来,“颜宁这么恨你,你难道真的一点不恨她吗?”
恨吗?
她当然恨。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设计,前世她又怎会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
但她更不会受到阵灵这样明晃晃的蛊惑。
“我该怎么做?”
颜初兀然出声。
阵灵愣了一下,意识到颜初在问自己,便又咯咯地笑起来。
裙摆周围的灰尘无风自扬。
颜宁的心口倏然一痛,她伸手捂住心口,嘴角渗出一滴血,咬了咬牙道,“好你个阵灵,好大的胆子!”
5. 破阵
淡淡的,金黄色的灵力在颜初周身徘徊,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
是个俊俏的少年。
少年脸上稚气未退,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手里拿着一把匕首。
“你把匕首插入我的心脏,阵可破。”
少年一开口,声音宛如清泉般清澈,和刚刚非男非女的蛊惑声音完全不一样。
“那你……”
颜初心上划过一丝怜悯。
将匕首插入阵灵的心脏才能破阵,只能证明,那是阵眼的位置。
可下阵人为何要将阵眼放在阵灵的心脏上?
修士大爱。
若是阵修,对待自己下的阵自然如同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对于阵法孕育出的阵灵,更是爱不释手。
作阵人何其残忍到要将阵眼放在阵灵的心脏上?
除非……
颜初的脑海中闪过一种可能,她看不清周围,只能腾出一只手,凭借声音来源接过少年手中的匕首,大致比划了一下后,猛的将匕首插入少年的胸口。
应该是……心脏吧?
“呲”
空中传来玻璃将要破碎的声响,颜初的眼睛一瞬恢复清明。
刚刚恢复视力,就见自己手上沾满了鲜血,手中的匕首精准地插入眼前人的心口。
少年皮肤白皙,甚至是病态的苍白。他的嘴角处明明还挂着血痕,却仍努力扬起弧度,似在释然。
大汉们,萧辰,都化作泡影,随风慢慢消散了。
眼前只剩下的颜宁,似乎是受到了某种冲击,正愣愣地看着阵灵。
灵力涌入身体,感觉筋脉不再难受后,颜初忙伸手接住将要倒下的阵灵。
“你……”颜初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大概也猜到了事情原委。
这样不被爱护,又病态稚嫩的阵灵明显是由外力催生的。
而阵法的主人又偏偏不爱惜单凭自己孕育不来的阵灵。
想起阵灵最先蛊惑她时的声音,颜初猜想,应该也是从主人那里学来的语气。
阵灵看着年纪小,和孩子一样,就像一张白纸,一定程度上也能映照出主人的品行。
他的目的……不过求死而已。
无法想象,他到底遭遇了什么,竟到了求死的地步。
“谢谢你……”阵灵努力勾起嘴角,朝颜初笑了笑,身形逐渐消散。
怀中的人彻底消散后,耳边只剩下风声,世间再没他存在的痕迹。
如此心肠的主人,颜初只能想到一个。
颜宁。
颜初看向颜宁,却发现颜宁早已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她竟然对待自己的阵灵也如此残忍。
眼前的景象慢慢变换,最终回到了她们进入阵法前的大街上。
“师姐!”
“师妹!”
不远处,萧辰和谢临正往这边赶来。
萧辰来了,大抵是要看看颜宁计划进展。
那谢临……是来干什么的?
他怎么和萧辰在一起?
若不是知道前世谢临一直在闭关,颜初都要怀疑谢临和他们是一伙的了。
萧辰站在两人身前,先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一时之间,不知道先关心哪个,踌躇间没有开口。
倒是谢临,径直走到颜初面前,弯腰将她扶起来,关切的问,“师姐,你没事吧?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颜初被谢临扶起后,向他道了声谢,这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满是阵灵的鲜血。
“啊……别人的血。”颜初模棱两可地回答,就开始转移话题,“你们怎么来了?其他人呢?”
“我和师兄本是上街采买物品,途径此地,察觉灵力翻涌异常,上前查看后,便发现你们在此了。”
颜初点头,表示了然。
她转身看向萧辰,笑道,“我和师姐误入阵法,师姐此刻晕了过去,劳烦师兄将她带回客栈,可好?”
萧辰看见颜初嘴角的笑容,一时之间只觉得讽刺。
心上传来钝痛,他撇开眼不看她,木然答应,“好。”
得到萧辰的回答,颜初便带着谢临毫不客气地和他告辞了。
走在回客栈的路上,颜初本以为和谢临会一路无话,没想到谢临先开口了。
“师姐,我近日可有惹你不悦之处?”
谢临看向颜初,眼神中满是真挚。
颜初微愣,实在不明白谢临何出此言。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
“师姐近日对我很是冷淡。”谢临很快就回答了颜初的问题。
颜初诧异转头,就见谢临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似乎在等什么答案。
“……没有”颜初磕巴了一下,“近来事情比较多,我有些应接不暇。”
颜初想起来了。
前世,她与谢临在试炼前关系极好,但试炼后她中了毒,沦为废人,而谢临却得了奇遇,修为猛增,她心里不平衡,于是刻意疏远谢临。
那时的谢临好像不以为意,也没有刻意来亲近她。
后来两人就渐渐疏远了,颜初至死,也没有和谢临再有什么关联。
但此时,颜初对谢临的态度还在延续上一世,谢临却是不知情,还以为他和颜初像以前一样要好。
颜初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越想越明白,于是伸手拍了拍谢临的肩膀,“谢临,你不要想太多。以后师姐还要靠你罩着呢。”
闻言,谢临果然笑了起来。
眉眼弯弯,甚是好看。
这就对了,师姐才不会生疏地喊他师弟,而是连名带姓地喊他的。
颜初一瞬看的恍惚,连忙将目光移开。
然而,目光移到了谢临手中的剑上。
剑在剑鞘中尚看不出什么,但她知道,这剑身如玉,通体雪白,玉洁无瑕。
如同谢临的人一样。
温润如玉,君子品行。
真是什么样的主人,什么样的法器啊。
不知道他有没有孕育出剑灵。
“师姐,你喜欢这把剑?”
谢临察觉到颜初的眼神,笑着将自己的剑递给颜初。
颜初下意识摇头,“不用看了不用看了,你的剑好看是好看,但我知道这剑肯定认主。”
谢临轻笑一声,将剑收好,没说什么。
不觉间,已经到了客栈。
颜初向谢临打了个招呼,“天色晚了,我就先回去睡觉了,你也快些回去吧。”
意识到自己此时与谢临关系不似前世般冷淡,颜初随意多了。
谢临点了点头,目送颜初离开后,原本含着笑意的眼神回归平静。
盯着颜初离开的转角处看了好久,谢临才嗤笑一声,转身回自己房间。
第二日
颜初早早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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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睡了一个好觉,灵力充沛,太太太舒服了。
尤其是当她从二楼房间到一楼用餐的地方一路上都没遇见同伴,优越感油然而生。
终于……终于不是别人等她了!
然而……
颜初刚找了地方坐下,小二就殷勤地给她上了几个包子。
正当颜初疑惑时,谢临在对面缓缓坐下。
颜初诧异地往外看了看天色:……不是吧?
“你……你怎么起来这么早?才卯时!”
谢临温和地笑了笑,“睡不着了。”
“好吧。”颜初尬笑着,伸手拿了个包子吃。
虽然谢临也起来了,但是还有四个人没起来呢。
颜初想着,准备边吃边等。
一个包子才吃到一半,四个人整整齐齐地从客栈外回来了。
颜初心中那点侥幸瞬间消失,十分不解为什么所有人起来的都比她早。
“你们为什么从外面回来的?”
颜初硬着头皮把手里的包子吃完,问道。
四个人落座,叶寻舟替其余三人回答,“颜宁师姐昨日受了点伤,萧师兄便带她去了医馆拿药。我与迟师兄一起去寻了个飞行器,以免出现昨日的状况。我们在客栈外恰好遇见,便一起回来了。”
御个剑哪能导致晕眩,他俩这是宁愿怀疑自己学艺不精也没怀疑过有人下药啊。
不过有了飞行器,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啊对,”萧辰给几个人都发了一个药瓶,“这是我买的聚灵丹,大家一人一瓶。”
一人一瓶,应该不会有假了。
颜初收下丹药,看向一旁不作声的颜宁。
“师姐伤势如何了?能上路吗?”
颜宁浑身一抖,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颜初口中的上路不是她所理解的那种上路。
原本还担心她是否会因昨天的阵法怀疑她,如今看她态度与先前并无二样,想来她应当以为昨日是幻境。
想着,颜宁底气足了几分,笑着回道,“今日好多了,可以上路,不会耽误大家行程的,劳烦师妹费心。”
颜初点头,给叶寻舟递去一个眼神。
叶寻舟会意,率先起身,到客栈外将飞行器释放出来。
众人跟着出了客栈。
这是个飞船,小小的一只,和水上的木船外形相似,体型却小了好几倍,看不出特别之处。
叶寻舟率先施了灵力,身形化为流星,入了飞船。
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颜初明白了。
这个飞船可以自由缩放体型。
还挺有意思。
颜初笑了声,最后一个进了飞船。
飞船遨游在空中,此刻已经变得很大。
“哇,坐飞船是这样的感觉啊!”迟暮扒着飞船的栏杆,伸头往飞船下面看,似乎从没见过人间,“若是到了晚上,抬头能看到星空,低头能看到万家灯火,定是人间难得的美景。”
“这飞船真是方便极了,我们也不再需要到下面找客栈住了。”
“恐怕没有这么好,”叶寻舟笑了笑,打破迟暮的幻想,“飞船是靠灵石供应灵力的,灵石用完后,飞船就无法启用了。”
一提到灵石,今日三更叶寻舟拉着自己寻灵矿洞挖灵石的记忆瞬间涌进迟暮的脑海。
迟暮尴尬地打哈哈,“太开心了,没想到还有这茬。”
6. 身世
不知不觉间,夜幕早已拉开。
颜初睡不着,索性走出房间,准备欣赏一下月色。
“抬头是满天星河,低头是万家灯火。”
还挺想看看迟暮口中的人间盛景。
刚走近栏杆,就见已有一人立在栏杆旁。
颜初只能看见那人的背影,长身玉立,身姿绰绰。
唉,为什么天道如此偏爱谢临呢。
给了他天赋,气运,竟然连容貌也给了他。
想起自己前世的悲惨经历,颜初就一阵唏嘘。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颜初靠近谢临,趴在他旁边的护栏上。
“想什么呢?大半夜怎么不睡觉。”
闻言,谢临一愣,没想到颜初竟然也出来了。
“嗯,”谢临淡淡地应着,伸手指着前面某个方向,“你看见那个的小镇了吗?”
颜初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
夜已深了,目光之中的人间,路上没有行人,但一家接着一家亮着的灯火,如繁星般闪烁。有时还能看见湖泊河流,高山群峰,俨然一副人间胜景。
万家灯火,山川好景。
“看见了,”颜初轻轻勾起唇角,“好看。”
“那曾是我的故乡。”
颜初怔然,侧头看向谢临。
少年眼帘低垂,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落下一层黑影,似乎隐藏着什么心事。
颜初莫名从谢临的周身感受到了忧伤的情绪。
不是,他还有故乡呢,他到底在伤心什么啊?
像她这样的,从小是被师尊在山门口捡到的,若不是师尊心善,恐怕早已是个孤魂野鬼了。
她连故乡都没有,她还没伤心呢,有故乡的在这伤心什么啊?
颜初重新看着下面的小镇,没有搭话。
“我小时候,不被家人所喜,被锁在一间屋子里很久很久,”谢临突然开口,神色却与方才无二,“家人就把我送到乡下,由一对夫妻抚养。但我十二岁时,有人说我根骨奇佳,他们就让我上山拜师。”
颜初认真地听着,不知道谢临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谢临却突然话锋一转,“然后我就再也没回去了。”
颜初:……
所以,他是思乡了对吗?
这对她一个没有故乡的人真的友好吗?
颜初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却仍旧友好地拍了拍谢临的肩膀,“等我们从摘星会上回来,你便有机会去看看他们。”
谢临侧头,对上颜初的目光,突然笑了一声,点了点头,“好啊。”
颜初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她和谢临告辞,不想打扰他思乡了。
谢临目送颜初离开,直到她消失在转角处才收回目光。
每次都是我目送你啊。
谢临叹了口气,便也回去睡觉了。
六个人就这样在飞船上遨游了半个月,吃的喝的每天都是重样的,又加上灵石需要添置,于是几人决定在前面的一个县城里落脚休整。
叶寻舟带着迟暮去找灵石了,萧辰和颜宁去寻客栈,只剩下颜初和谢临无所事事。
颜初摸了摸下巴,忍不住怀疑自己。
她不是队长吗?为什么自己还没给他们分配任务,他们却自发行动了?
留她一个人落得清闲。
哦不,还有一个。
“既如此,”颜初朝着谢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们便去逛街吧。”
逛街?
谢临点了点头,走在颜初后面,亦步亦趋,思绪却被拉到很远的以前。
他们,在一起逛过街的。
可她好像不记得了。
谢临暗自叹了口气。
颜初此时心绪也不在逛街上面。
自从上次阵灵一事后,她对颜宁的认知又被刷新了。
颜宁是不会放过她的,这一点,不会变。
至于萧辰,若是他站队颜宁,那他也不会放过她。
之前在飞船上,大家都在一起,就算他们有心,也不好下手。但如今落了地,人员分散,便不好说了。
一计不成,必生二计。
颜初想到这,便是一阵头疼。
天道知道这半个月以来,她忍着想杀了他们的冲动忍得有多困难吗?
下毒?太明显了。
刺杀?还要把自己伪装一下,就太掉价了。
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颜初随手买了两根,将其中一根递给谢临,自己咬着另一根,脑海中正浮过一个又一个的计划。
此二人不除,她寝食难安。
可到底怎样,才能名正言顺除去这两个人呢?
“师姐。”谢临突然出声,打断了颜初的思绪。
“怎么了?”
“师姐,你看那里,”谢临指着颜初右手边的一个拐角道,“那几个人看起来不正常。”
颜初朝着谢临指着的方向看去,就见四个修士正围成一个圈。
两男两女,其中一个男子好像手里拿着什么,其他人都一起围着看。
“哪里不正常?”颜初咬着最后一颗糖葫芦,奇怪地问道。
修士扎堆,有什么问题吗?
“师姐,你看仔细点。”谢临无奈,继续提醒,“你将神识散过去,看看他们拿的什么东西。”
颜初得话,将自己的神识慢慢散开,一点点接近那四个人。
神识如萤火虫一般悠悠地飘到四人面前,只一眼,颜初便猛的将神识收回。
那人手里……竟然拿的是她的画像?
“怎么样?”谢临笑了声,眼神中带着点骄傲。
颜初感觉一言难尽。
她存在感也不高啊。
被捡回溯世宫的这十几年,从未单独下过山。而且溯世宫如此没落,就算她是首席弟子,也不会名扬千里啊。
连对面的栖梧山都不一定传的到。
等等,栖梧山?
思及此,颜初的眸中闪过狐疑,心下有了计量。
“走吧,去别处看看。”颜初招呼谢临往其他地方逛逛。
其实说是逛街,实际上二人各自怀着心思,这街根本没逛成。
后来收到萧辰的传信,说客栈找好了,两人便顺着萧辰给的信息回了客栈。
颜初没用餐,径直上了二楼的客房。
刚将房门关上,门外便传来敲门声。
颜初起身开门,见是叶寻舟敲门,“怎么了?”
叶寻舟踌躇着开口,似是有点不好意思,“师姐,这县城看着挺大,实际上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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脉衰竭,今日我与迟暮在灵矿洞开采的灵石寥寥无几。”
颜初有些讶然,“你们的灵石竟是开采的?”
叶寻舟点了点头。
灵石中蕴含灵力,又可以当做货币,几人都是两手空空下的山,怎么会有那么多灵石给飞船用,她早该想到的。
明明是六个人一起坐船,却只有两个人采集灵石。
颜初知道采集灵石的辛苦,便也无法苛责叶寻舟,甚至有些愧疚,当即表示理解,“嗯,我知道你尽力了,你不用太自责,我们在此休整几日,我来想想办法吧。”
叶寻舟道了谢,便离开了。
颜初关了门,就感觉一阵头疼。
现在既要解决灵石问题,又要想办法解决今天遇见的那几个人。
如果没猜错,他们应该是栖梧山的弟子。
既然来了,还带着她的画像,那么萧辰和颜宁极有可能和他们汇合。
颜初打了个哈欠,在床边坐下,顺手扯过被子抱在怀里。
她今夜,一定要想一个万全之策!
时间眨眼来到第二日清晨。
颜初是从梦里惊醒的。
她梦见了这一世的自己无论如何努力,仍旧走向了和前世一样的结局。
灵力被废,双目失明,甚至……还有颜宁梦里提到的容貌被毁。
噩梦,简直是噩梦!
颜初惊醒后,伸手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脸庞,呼出一口浊气。
昨晚坐在这里想了好几个时辰,想到了赚灵石的办法,但没想到应付栖梧山的办法,最后太困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颜初从包袱中翻出一个乾坤袋,便出了房门,和恰好在楼下吃饭的叶寻舟打了声招呼便出了客栈。
沿着街道一直走,颜初找到了一家医馆。
医馆上方挂着一方牌匾,牌匾上写着“仁心济世”四个字。
颜初仔细打量了一眼医馆,医馆里前厅有个大柜子,应该放的是药材,前厅后方悬下一道帘子,应当是看诊用的。
帘子后方人影绰绰,似乎有人。
这家应该还不错。
颜初想着,便走进门,径直走向掌柜的面前。
“小姐,买药吗?”掌柜的是个年近四十的男子,手里称着一些药材,应该是给帘子后方的病人抓的药。
“不买,”颜初温和地笑了笑,“我来卖药的,你这里需要吗?”
“哦?”掌柜的似乎失了兴致,却仍旧问上一句,“什么药呀?”
颜初从乾坤袋中找出一株草来,递给掌柜,“正是此药。”
掌柜接过药材,仔细端详着。
掌柜将药材放在鼻前闻了闻,有些愠怒,“这不是普通的草吗?怎会是治病的药材?”
颜初不怒反笑,声音放轻了,“谁说是治病的?是做成毒药的,此株,叫做散灵草。”
这是她前世自己培育的草药,表面看似与野草无异,甚至都没有异常气味,但食用后,修士灵力散尽,人族则气绝身亡。
她前世正是用此物算计了萧辰和颜宁。
在溯世宫出发前,她不眠不休两天三夜才将这株草药培育出来,本打算用在萧辰和颜宁的身上,现在看来只能卖掉了
掌柜十分怀疑,“我为何从未听过?”
7. 送礼
因为是我编的名字啊。
颜初笑了笑,将功用和用法都讲给掌柜的听后,便伸手夺回散灵草,轻轻扯下一片叶子递给掌柜,“掌柜的可以用这片叶子按照我说的方法试上一试,如若有效,掌柜可以将我的草买了,如若无效,掌柜就当拿我寻个开心。”
掌柜狐疑地端详着颜初,左右一思量后,接过了颜初递来的叶子。
颜初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临走时还不忘叮嘱他,“记住,是一炷香立马有效哦。”
掌柜看着颜初离开后,上下翻看了好几次手里的叶子,随后匆匆地掀开帘子进了内厅。
颜初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客栈。
只要掌柜愿意去试一试,自然会知道她的这株草是有价值的。
虽然毒性不猛,死状也不惨,但奇在见效快啊。
刚进客栈,颜初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似乎有些凝滞,好多客人围在一起。
颜初绕了一圈,找了个刚好能看见内部的地方。
几个修士模样的人,个个腰间佩了剑,正和店小二聚在一起争论什么。
其中一个身着黄衣,看起来年纪比较小的女生脸上愠怒,脸颊上却挂着两道泪痕,被另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女子拉着。
另外两个都是男子,正朝着店小二作揖,嘴里念念有词,看样子是赔礼道歉。
颜初左右环顾一圈寻找同伴,却只看到谢临正抱着剑站在旁边,似乎在欣赏一出好戏。
颜初悄悄地靠近谢临,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唉。”
谢临被吓了一跳,看到是颜初后,才缓出一口气。
颜初弯起眉眼,就当做和他道歉了,悄悄伸手指了指旁边,小声问,“这怎么回事?”
谢临将怀里的剑换了个方向,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几个人,“刚刚这个黄衣服的小姑娘撞到了店小二,小二手里的酒水撒了她一身,便要店小二赔钱,店小二当然不认了,就吵了起来,后来她的同门都来了,现在正协商呢。”
颜初听后啧啧称奇,这姑娘脾气可真大啊。
“有你们这样的吗?”店小二此刻面红耳赤,情绪激动,“瞧瞧,是你撞了我,我还没让你赔别的客官的酒水钱呢,你还让我赔你衣裙钱,知道自己没理就叫师兄弟来撑腰,你还委屈上了是吧。”
一个青衣男子连忙拉着店小二,好言好语道,“小哥莫生气,我师妹被惯的娇气了些,这样,你说多少钱,我三倍赔给你。”
原本不打算接受他们的道歉,但听到三倍,店小二神色缓了缓,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
青衣男子笑着,面上坦然,任凭他的打量。
店小二收回目光,勉强点头,“行。”
青衣男子得话,连忙从腰间拿出塞的鼓囊囊的钱袋塞到店小二的手里。
黄衣女子一看,想去制止,泪珠说下就下,“大师兄!”
拉着她的女子手下使劲,防止她乱动,用眼神制止她。
店小二收下钱袋,哼了一声,走时不忘补充一句,“别有下次!”
“一定一定。”
青衣男子送走店小二,才重新看向黄衣女子,但他并没有训斥,而是静静看着她。
黄衣女子有些发怵,气势弱了几分。
围观的人群见好戏散场,便也各自散开了。
“啧。”颜初真希望手里有一捧瓜子。
正准备离开时,谢临突然抓住了她的衣袖。
“等等,姑娘。”青衣男子径直朝他们走过来。
颜初狐疑的目光从谢临身上移到眼前的男子身上,问他,“何事?”
青衣男子五官端正,下颌线如刀削一般锋利,看起来整个人充满浩然正气。
“在下是栖梧山掌门座下首徒,云无涯。”云无涯朝着颜初和谢临作揖,“我看姑娘和公子似是修士,可也是去参加摘星会的?”
颜初回了对方一礼,“正是。我来自溯世宫,这是我师弟谢临。”
谢临也回了一礼,点头示意。
“那太好了,那边都是我同门。”云无涯笑了笑,“若小友不弃,不若我们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颜初也笑了笑,朝着对方抱拳,“云师兄说笑了,摘星会上,我们乃是竞争对手,岂有同行之理?”
若是同行,有了感情,到时候瞻前顾后,岂不麻烦。
云无涯丝毫没觉得尴尬,反而有些可惜,“那好吧。”
颜初朝云无涯点头示意,便拉着谢临离开了。
“师姐,”转过楼道转角后,谢临问道,“你不觉得他们眼熟吗?”
闻言,颜初点了点头。
听到对方自报家门时,她就知道那四个人正是先前拿着她画像的那群修士。
怪不得云无涯刚刚过来和她搭话,还想和她同行。
什么有个照应是假,趁机和萧辰他们汇合,将她谋害才是真吧?
颜初咬了咬牙,路过自己房间时,径直进去了。
谢临看着紧闭的房门,一瞬间有些懵。
招呼也不打就回去了?
颜初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
昨晚没有想到解决办法就睡着了,本以为还有几天的时间可以周旋,没想到今天那群人就好死不死和她在同一个客栈!
如果带着其余人一起离开,那萧辰和颜宁她总不能不带吧?
但带着他俩,和带着追踪器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她一个人趁夜逃走,那这样又算什么?
算她胆小怕事?
颜初抓狂地挠了挠头发,没有半点头绪。
“咚咚”
门口传来敲门声。
颜初想起来谢临还在外面,以为是谢临,没想到开门之后,是颜宁站在外面,手里托着一个盘子。
盘子上面摆了一个香包和很多灵石。
颜初有些诧异,一时没有动作。
颜宁将托盘举了举,讨好地朝着颜初笑了笑,“师妹,我给你送点礼物,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颜初反应过来,起身让颜宁进去。
“这个香料是我特意和隔壁的师姐要来的,她最擅长调香了,此香可以助长灵力,佩戴在身上或者焚烧在屋中,对修行者早日破境有很大的好处,”颜宁说着,便伸手解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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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用手指撮了一点香料出来,放在颜初屋子里的香炉里。
“唉?你……”
颜宁动作一气呵成,颜初都没机会阻止她。
做完这些,她又转过身,朝着颜初走过来,将香包系在她的腰间,甜甜一笑,“师妹,我将这个香包送你,希望帮助你修行。”
颜初手指有些僵硬,这香包挂在腰间像火炭一般,火辣辣的。
“师姐有心了,多谢师姐。时间……”
“时间还早,”颜宁打断颜初的话,将她拉到桌边坐下,又将托盘朝着她的方向推了推,“师妹,我知道最近飞船急需灵石运行,这是我凑的灵石,你先收着吧。”
颜初盯着盘中的灵石,惊讶极了,“你哪来如此多的灵石?”
盘中灵石摞成了一个小山,数量足以够飞船再运行二十天。
颜宁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想早日到达玉京嘛。于是把我从宗门里带出来的值钱玩意全部当了。”
颜初心中升起一点不安,不欲再问,只想赶紧让颜宁离开。
“好。我今日有些不适,改日我再好好和师姐道谢。”
逐客意味如此明显,颜宁偏偏假装听不懂。
她眼中流露关切,伸手摸了摸颜初的额头,询问,“师妹,你怎么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年我生病了……”
颜宁突然说起陈年旧事,从说起她儿时生病颜初给她送药,照顾她,一直说到她长大后打碎了师父的花瓶,颜初替她领了罚。
不知不觉,颜宁说了三炷香的时间。
颜初几次想打断她,然而颜宁每次都用更大的声音盖过她的声音。
最后,颜宁不说话了,反而期待地看向颜初。
颜初额头渗出一些细密的汗珠,强笑道,“师姐,我真的累了。”
颜宁收回目光,终于肯放过颜初,起身和颜初告辞,便提步离开了。
颜初等了一会,估计她已经走远后,松下了一直吊着的那口气。
是啊,师姐,我对你那么好,你既然心里知道,为何还要对我这样狠心呢?
颜初给自己倒一杯水喝,连喝两碗冷水后,冷静了些。
她站起身,在屋里找到了一个小盒子。
颜初赶紧把腰间香包解下来,将里面的香料全部倒进盒子里,又将香炉里的香料熄灭,同样全都倒进盒子里。
确认没有遗漏半点香料后,颜初单手结了个印。
“一禁灵,二禁味,三禁毒,吾今下印,封!”
红色的法印落在盒子上,闪出耀眼的光辉,直到法印完全消失后,颜初松了口气,将盒子放在乾坤袋中收好。
又将桌子上没喝完的茶叶塞进原本的香包里,重新挂在腰间。
颜宁不会真当她是孤陋寡闻的废柴吧?
玄霜花,生长在万鬼深渊,极寒之地,一甲子开花一次,开花时有淡淡的香味,令人心旷神怡。
这花,少量吸食确实有助长修为的奇效。但若是吸食久了,仅仅一夜,就足以让人得到一个贪婪无度的教训。
颜宁,既然你不念半点旧情,那也别怪我无情。
8. 伤人
颜初坐在床边,抬手在身上的几个穴位上点了几下,便开始调息。
吸食了三炷香,虽不致命,但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灵力在经脉中游走一圈后,并未察觉到异样,反而隐隐有突镜的趋势。
颜初的目光落在颜宁送来的灵石上。
这灵石看起来晶莹剔透,色泽绚丽,灵力充盈,定是上好灵石。
可……颜宁真有这么好心?
“嘭!”
正思索着,窗户突然被人砸破,一道影子飞掠而来,速度极快,竟要直取颜初命门。
颜初一惊,来不及施展灵力,头猛然一偏,来人扑来的手落了空。
颜初右手蓄积灵力,朝着那只手拍去。
来人后退了两步,才躲过颜初一击。
“何人?”颜初连忙站起身,冷声质问。
此人蓬头垢面,乱乱的头发将大部分面部都遮挡住了,直露出一双小小的眼睛和满是胡渣的下巴。
“取你命的人!”
来人凶狠地回答颜初的问题,便又猛的扑向她。
颜初眼底泛冷,手中折扇悄然打转。
笑话,既然重来一次,那她的命又怎么可能会被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莫名其妙地拿走?
折扇化作长剑,毫不留情地斩向攻击者。
来人的手指甲突然变长,最终整个手掌变成了猛兽的爪子。
“吼!”
那人的脸也在慢慢变化,化作一个泛着金光的狮子头,正张大嘴巴朝着颜初怒吼。
狮子精?
颜初紧皱眉头,她何时招惹过这种精怪了?
狮子精吼完,又化作人形,再次朝着颜初扑来。
显露完法相的精怪战斗能力大幅增高。
颜初与他打了几个回合,屋里的东西被打落了许多,甚至渐渐有些招架不住,速度也慢了些许。
然而狮子精的速度仍旧十分迅速,眼看一爪子就要拍上颜初的面部,颜初伸剑一挡,刚好抵挡住即将拍到面门的爪子。
颜初借势将剑身左偏,保证他的爪子不会拍到脸上。
然而,狮子精力气极大,爪子按在剑身上,使劲下压,剑刃已经压到颜初的肩头。
“我何时招惹你?”
颜初咬牙,愤怒地瞪着狮子精。
狮子精却好似全然不理,一味地加重力气。
颜初右手突然卸了力。
剑刃顺势压进血肉的同时,颜初右手一挥,一把粉末沸沸扬扬地撒了下来。
狮子精毫无所备,猛吸两口后,恍若受惊,连忙松开爪子,扑到桌子上,又借力扑到窗子外。
颜初捂住口鼻,连忙追了出去。
今天她不搞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她还有什么脸面去参加摘星会?
谢临手里拎着一盒桂花糕,刚准备回客栈,就见一个黑影从楼上的一个窗户窜了出来,落在地面上乱吼两声后就朝前面逃窜。
一路上,撞翻了不少商贩的摊子,也吓跑了好多行人。
随后,一道白影也从窗户飞掠而出,剑光闪烁,紧随黑影而去。
师姐?
谢临立刻扔掉手中的桂花糕,朝着颜初的方向追去。
怎么回事?
他刚刚隐隐看见,颜初的肩头上有血迹,在白衣上显得格外刺眼。
血,是谁的?
而客栈内,云无涯听到动静,连忙出去查看。
还没跨出门槛,就被黄衣女子拉住,她面容焦急,“师兄!你别去!”
云无涯皱了皱眉,“外面动静如此之大,很可能是有精怪作乱,我怎能不去?祁静,你别胡闹!”
祁静张了张嘴,可舌头转了半天,还是一句,“反正你不能去!”
云无涯似乎耐心耗尽,一把扯回自己的衣袖,冷冷道,“身为正派子弟,看见精怪扰乱一方,岂有坐视不管之理?”
说完,也不管祁静是何表情,跨过门槛,扶起一个摔倒在地的行人,耐心询问他感觉怎么样,发生了什么。
狮子精逃到山林一处空旷的地方,踉踉跄跄地往前跑。
颜初大喝一声,“站住!”
一把折扇破空而来,阻挡了狮子精的去路
狮子精怒吼一声,一爪子拍向扇子。
然而折扇比人类更难缠,东躲西闪,一次都没让狮子精拍中。
颜初赶到离狮子精十步之遥的地方,伸手将折扇收回,冷声道,“大胆精怪,何故伤我?”
狮子精转过身,朝颜初呲了呲牙,语气凶恶无比,“你偷了我送给孩子的礼物,我只是夺回自己的东西,何错之有?”
颜初看向狮子精怀里护着的灵石,语气淡了点,“你说这是你的?可这明明是我朋友相送。”
狮子精似被激怒,又朝着颜初怒吼一声,“你胡说!敢做不敢当的人类!我的东西我会不识得吗?”
身后传来咻咻的风声。
谢临飞身而来,在颜初身旁站定。
颜初眸光一怔,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谢临目光落在颜初的肩上。
白色的衣服已经被划开了口子,有血迹渗出,染红了半边肩膀。
他眸光发沉,不答反问,“他伤的你?”
颜初急忙拉住谢临,阻止他靠近狮子精的步伐。
“好像有误会,你等等。”
谢临停下,但仍死死盯着狮子精。
颜初没管他,朝着狮子精走了几步,语气诚恳,“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这些灵石当真不是我拿的。”
狮子精见颜初靠近,将怀中的灵石护的更紧,面上的警惕丝毫没有卸下。
“吼!”
颜初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光,连忙唤出折扇挡住。
拿下折扇后,颜初就看见两只狮子朝山林深处狂奔而去。
谢临走到颜初身旁,手中的剑已经出鞘。
“刚刚山林里跳出来一只狮子,想偷袭你,我帮你拦下了。”
“谢了。”
“师姐,你的伤。”
谢临目光落在颜初的肩上。
颜初没有说话,只轻轻摇了摇头。
颜初正要往回走,就见一人又飞身而来。
云无涯怎么也来了?
云无涯落地后,看见颜初和谢临两个人,也有些诧异,稳了稳心神,问道,“颜师妹和谢师弟怎么在此?可有看见方才在路上冲撞行人的精怪?”
颜初悄悄打量着云无涯。
云无涯此时发现颜初身上的伤,连忙上前两步,将怀中的金疮药掏出来递给她,“颜师妹试试这个吧?我自制的金疮药。”
颜初挑了挑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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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落在云无涯背上背的剑,“云师兄不是剑修?”
云无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医剑双修。”
颜初接过药,朝着云无涯抱拳,“多谢云师兄好意,我记在心里了。”
“颜师妹客气了。”
想起云无涯最开始的问话,颜初想了想,回复道,“方才确有一只狮子精,他突然闯入我房间开始袭击我,被我追到此地。据他所说,我拿了他的灵石,可那灵石是我同门师姐给我的。”
云无涯皱了皱眉,不语。
颜初朝他示意后,径直离开了。
谢临看了一眼云无涯,眸光不易察觉地变化了一下,便紧跟颜初而去。
颜初回到自己的屋子时,屋里的东西基本上全部被打翻,没有几样是完好的。
这下可怎么住啊!
颜初叹了口气,先简单将伤口包扎了一下,换了身衣服,再将屋里重要的东西都收拾好,一应放进乾坤袋。
谢临赶来的时候,颜初刚好将乾坤袋封好。
“师姐,你……”
谢临环顾了一眼乱糟糟的屋内,欲言又止。
颜初没想到谢临会跟过来,眸光淡淡的,想了想走到他身边,开口,“师弟,我有事出去一下,这间屋子不必找人打理。”
说完,也没看他的反应,急匆匆出了客栈。
颜初去了上午才离开的医馆。
不知道掌柜的到底有没有试上一试,但也管不了这么多,她现在急需用钱。
“掌柜的,我的买卖做不做啊?”
颜初开门见山,直接摆出自己的目的。
掌柜的抬眼看向颜初,走到后面掀开帘子,笑了笑,“这位小姐,我们主子有请,详谈价格。”
听到是谈价格,颜初也没多想,直接跟着掌柜到内厅去了。
哪知内厅后面竟还有个门,过了这个门,便进了内院。
院中有个大池塘,塘中建了个小巧典雅的亭子。
亭子内坐了个女子,女子正在沏茶。
掌柜做了个请的姿势,“这就是我家主子,小姐请。”
颜初点了点头,靠近了亭子几步。
“敢问阁下可是要收买在下药材的?”
女子闻言,放下手中茶壶,侧眸看了眼颜初。
一双杏眼灵气十足,眉如远山,眼尾微微上扬,透着沉静的韵味。
“姑娘的药材,我很感兴趣,一起来喝一杯吧。”
颜初得话,便提步进入亭内,坐在女子的对面。
茶香袅袅,女子将一杯茶推向颜初。
“尝尝吧。”
颜初不合时宜地笑了一声,“拿我的药试我,这不太合适吧?”
女子见被戳破,倒也不恼,反而开始称赞颜初,“姑娘倒是聪慧。”
颜初盯着女子的眉目看了许久,藏在袖中的手指掐了一个诀。
“这药可遇不可求,我急需灵石,否则也不会急着卖药。”
颜初话锋一转,突然说,“可我前脚刚想卖药,后脚我同门师姐便送了我许多灵石,解我燃眉之急。但后来我就惨了,一个精怪突然将那灵石全掳了去,反口咬我说是偷他灵石在先。”
颜初似被逗笑,“你说可笑吗?”
女子握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强撑着笑说,“哦?竟有此事?”
9. 求救
颜初笑了笑,不欲多说,“夫人到底买不买我的药?”
女子放下茶盏,抚了抚发髻,“姑娘不肯为我试药,我又怎知药效?”
颜初耐着性子,“我见夫人医馆乃有盛名,慕名而来,岂敢欺诈?”
女子只看着颜初,不语。
颜初挑了挑眉,“夫人不愿杀生?所以无法求证?”
女子笑了笑,“医馆救人不害人。”
“但夫人怎知,毒药不能救人?”
哪怕是报仇呢?不也是在救自己吗?
颜初垂下眼睑,为自己失去的那片叶子感到痛心疾首。
“将药留下吧。我买了。”
女子突然松口,从怀中掏出一个圆鼓鼓的钱袋,“够吗?”
颜初接过钱袋,掂量了一下,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再来一袋。”
女子倒吸一口气,深深看了眼颜初,又拿出一袋,直接扔在桌子上。
颜初笑了笑,只要拿到钱就行,管她什么态度呢。
颜初心满意足地朝着女子作揖,“告辞。”
其实颜初早就看出来这女子也是只狮子精,只是她似乎有所顾虑,也没有表现出恶意,甚至还给了两袋灵石,那颜初也不必戳破。
精怪开医馆,治病救人,悬壶济世,还真是稀罕。
“萱夫人呢?”
颜初出了医馆,正好和一个脸圆腰粗的男子错身而过。
男子身着华丽,声音却粗犷无比,语气不善,“她在哪?我要见她。”
掌柜的连忙示意这男子小声点,弯着腰,态度恭敬,领着他往内厅走。
颜初无意知晓他人纠葛,拿到自己想拿到的东西,便已心满意足。
回到客栈时,天色已黑。
颜初进了客栈内院,寻思着今晚在哪凑合一下。
隐约间,颜初看见屋顶上坐着一个人。
好像是云无涯。
他怎么一个人在这?
说心里话,今天精怪惊扰行人,县城里修士众多,但只有云无涯一个人敢追来。
颜初觉得,纵使栖梧山有鬼,但起码云无涯是个正人君子。
颜初脚下借力,飞身上了屋顶。
“云师兄,别来无恙啊。”颜初沿着屋脊,走到云无涯身旁坐下,看向他手中的酒壶,意有所指,“云师兄怎么一个人深夜买醉啊?”
云无涯晃了晃手中的酒壶,笑了笑,“心中有愁,借酒消愁。”
“云师兄是栖梧山首席弟子,必定天赋异禀。”颜初笑了笑,“医剑双修,在各宗门也是屈指可数。”
云无涯喝了口酒,苦笑,“那颜师妹怎知,如此天赋,不会给我招致烦恼呢?”
颜初自知和云无涯没有熟络到畅谈内心的地步,方才说些空话客套一下罢了。
不过颜初倒是有一桩烦恼想和云无涯说说。
颜初酝酿了一下,问着,“云师兄,此前可曾听说过我的名字?或者,见过我呢?”
云无涯手中摇晃酒壶的动作一顿,侧头看向颜初。
少女眼中是云无涯从未见过的认真和深究。
似乎,还有一点期待?
云无涯有些犹疑。
颜初等了片刻,果然,云无涯还是决定告诉颜初,“此去摘星会前,宗内长老递给我们四人一张画像,画像上,确是颜师妹。至于具体原因,恕我不能告知。”
颜初思量着云无涯这番话。
云无涯是个正人君子,应该不会骗她。
长老吗?
应该是他。
颜初心里有了猜测,绕开这个话题,旁敲侧击地问起另一件事,“云师兄,如果门内有弟子做了伤天害理之事,那云师兄会如何处置?”
云无涯听到此话,登时皱起了眉,有些不解颜初何出此言,但还是认真回答,“视情节轻重,按门规处理。”
“倘若伤害同道中人呢?欲置对方于死地?”
“逐出山门。”
颜初眼里流露笑意,点了点头,朝着云无涯抱拳,“云师兄心怀正义,在下钦佩。时间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云无涯被颜初弄得一头雾水,但对方开口告辞,他还是抱拳回礼。
颜初从屋顶上跳下来,最后还是决定回自己原来的房间将就一晚。
床被狮子精一爪子拍成了两半,但总有地铺可以打吧?
第二日,清晨
颜初下楼后,毫无意外地看见其余五人正在吃早饭。
颜初在空位上坐下,点了碗白粥。
“师姐,”叶寻舟递给颜初一个包子,关切询问,“昨日我与迟暮外出寻找灵石,回来后听师弟说你与狮子精交战,负了点伤。今日可好些了?”
颜初接过叶寻舟递来的包子,笑着答,“不碍事的。”
谢临坐在叶寻舟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只是垂着眼,不语。
他想不明白,他昨日到底怎么招惹颜初了?为何颜初又在疏离他?
颜初目光自始至终没落在他身上。
“救命啊!”
猝不及防间,一个穿着平民衣服的姑娘冲到另一桌前,猛的在云无涯脚边跪下,紧紧抓住云无涯的衣摆。
“仙长,救命啊!”
姑娘声泪俱下,语调凄惨。
“放肆!这位姑娘!请自重!”
祁静见有人抓着云无涯的衣摆,登时站了起来,有些恼怒。
云无涯见不得有人喊救命,立马将这人扶起,温柔问着,“姑娘,出了何事了?你慢慢说。”
女子被云无涯扶起来,眼泪还在不停地掉,“仙长,我是县城边缘小村里的,我们村附近近日有妖出没,抓走了好多少男少女。我听闻这里最近来了很多仙长,乡亲们便让我来此求救。”
“只你一人?”
短短四个字,让这姑娘的眼泪流得更多了,“同行共五人,我们五人已是全村仅剩的少年人。行至此地,就只剩下我一个。”
云无涯闻言,立马塞给这姑娘好几个包子,让她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姑娘,赶了这么久的路,先吃点包子吧,我们随后便和你一起去看看情况。”
姑娘还在小声抽噎,小心翼翼地吃着包子。
祁静心中不满,但在妖怪为祸人间的情况下,知道劝不动云无涯,便识趣地闭嘴。
云无涯让自己的师弟照顾一下这个姑娘,转身走到颜初身前。
“颜师妹,”云无涯作揖,“云某能否请颜师妹同行?”
又同行?没完没了了是吧?
其实颜初今日打算清理门户的。
颜初目光在萧辰和颜宁身上状似无意地游走一圈,又看向云无涯,“云师兄客气了。身为修士,维护人间和平乃是责任,在下自是义不容辞。”
云无涯当即露出笑容,“有了颜师妹的帮助,此行一定顺利许多。那云某先去准备准备,半个时辰后我们出发。”
颜初送走云无涯,看向自己的同门,“你们可要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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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前去用的是她个人的名义,此去妖巢,福祸难料,她无法强制让所有人陪她一起去。
几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点点头。
颜初放下心,她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所有身家昨天就被她收拾在小小的乾坤袋中。
不过,云无涯为什么觉得有了她的帮忙就能很顺利?
就算这一世没有再被红颜蛇咬伤,但她也不过是剑道的中境后期啊。
其实本来是中境中期的,颜宁送的玄霜花让她因祸得福,昨夜突破了一个小境界。
说起颜宁,颜初有一点实在想不明白。
无论是红颜蛇,幽兰花,还是玄霜花,都是万鬼深渊的东西啊。
传闻,万鬼深渊,是许多恶鬼的栖息之地,毒花毒草遍地都是。此地有进无出,即使有人侥幸从万鬼手中逃脱,也会落下一身剧毒,变得半死不活。
看来,得找时间去万鬼深渊一探究竟。
颜初在楼下等了云无涯一行人半个时辰,其实云无涯自己早就下来了,是祁静刚好卡着半个时辰才下楼,也不知她在准备什么。
云无涯朝着颜初示意,带着求救的姑娘一起御剑先走一步。
祁静看着云无涯的背影,气得直跺脚,但也只好御剑赶紧跟上他。
颜初羡慕地看着栖梧山的弟子全部潇洒地御剑离开。
栖梧山以剑道闻名,这次派出的弟子全是剑修。
剑修是真方便啊,想飞就飞,说走就走。
他们这行人,只有她和谢临是剑修。
但溯世宫什么都教一点,所以其他人御剑倒是会的,只是无法与剑通灵罢了。
颜初的武器表面上是一把折扇,实际上是折扇形态的长剑。
长剑破空而来,剑身火红耀眼。
颜初率先御剑而去,几人紧随其后。
姑娘所说的村庄就在县城边上,偏僻了些,但不远,御剑很快就到了。
云无涯停在了一座山的山脚下。
那姑娘死活不肯和云无涯一起进去,说是害怕。
云无涯没办法,只好派自己的师弟护送那姑娘回自己的村庄,和家人报个平安。
于是,他们一行九人,只能独自摸索着进山,寻找妖怪的洞府。
若是运气好,还能将一些人解救出来。
几人沿着山中小道前进,走了大半个时辰,路上都是野花野草,偶尔会有野兔野鸡出现,但没有什么诡异的地方。
祁静放松了警惕,开始向身边的师姐抱怨,“师姐,师兄不会是被骗了吧?走了这么长时间,什么都没发现啊!”
这位师姐是三长老座下的首席弟子,名唤青溪。
青溪温柔地笑了笑,揉了揉祁静的头顶,“师妹再坚持一下。事关重大,谨慎为上。”
祁静撇撇嘴,没话说了。
颜初跟在栖梧山弟子后面,悄无声息地打量着他们。
据她这几天观察,云无涯是掌门座下弟子,正人君子,心怀苍生。
青溪是三长老座下首席弟子,为人温柔,顾全大局。
方才护送人离开的师弟和云无涯师承一派,为人谨慎,但又有些死板。
而祁静是三长老座下弟子,大概不是首席弟子,为人娇纵,不讲道理,比较难缠。
谁会与前世那个人有关呢?
“啪嗒”
“啊!救命啊!”
祁静不知踩到什么,竟被一条树藤牢牢栓上脚腕,直直地拖向某个地方。
10. 被擒
祁静表情惊惧,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只能任由树藤拖拽。
“师妹!”
云无涯和青溪同时大喊,连忙追了上去。
云无涯长剑出鞘,一剑朝着树藤劈了下去。
剑气冰寒,所到之处皆结了一层薄冰。
树藤断成两截,但很快,不知从哪又伸出四五条树藤,紧紧绕上祁静腰部,手臂,仍旧朝着同一方向拖行着她。
显然,是在引诱他们去某个地方。
剩下的人只好赶紧跟了上去。
云无涯无法彻底斩断所有树藤,只好祈祷着祁静赶紧停下,免得祁静受太多伤。
祁静最后被拖进了一个洞府里。
洞口被密密麻麻垂下的树藤遮挡住,不是刻意观察,根本无法发现这里还有个洞口。
“祁静!”
云无涯大喊一声,本以为到了洞府,祁静会被树藤放下,没想到……
云无涯感到十分自责,拳头紧握。
青溪也感到内疚,她走到云无涯身旁,斟酌着开口,“师兄,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我们先进去把师妹救出来吧。”
“嗯。”云无涯点了点头,面色不太好。
颜初不知此时应该表什么态,只好很官方地安慰云无涯,“云师兄不必再自责了,将祁师妹救出来,想必她也不会怪你的。”
云无涯点了点头,调整了一下情绪,率先进入洞中。
洞中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颜初想了想,轻轻挽了一个剑花。
她的剑是火属性,剑花甩出时化作点点火焰,沿着这条道依次排列。
众人看清了洞内景象。
四周都是光滑的石壁,石壁潮湿,偶尔渗出点水来,除此之外,再无特点。
众人只好沿着道路继续前行。
转过一个弯后,火焰陡然消失,但前方道路变得十分开阔,妖气铺天盖面地袭来。
八个人还没反应过来,许多牛头蛇面的小妖举着兵器就将他们包围。
“恭候多时。”
一道浑浊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众人抬头,看见一个浑身上下套着黑色斗篷的人,正站在石台上面,似乎在看着他们。
他们却根本看不清他的面部。
“你是何人?将我师妹还我!”
“哦?”黑色斗篷里的人语气玩味,“确定只要师妹?”
一声响指乍然响起,一个女子从黑衣人后方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根树藤。
那女子赫然是先前向他们求救的姑娘!
“你……”
云无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她竟是故意引他们到此处。
他们都是宗门内的佼佼者,却根本没察觉到她身上的半分妖气!
女子轻轻笑着,面容渐渐变化,最终变成了医馆中那位夫人的模样!
“你……”
这下,轮到颜初惊讶了。
萱夫人轻轻掩唇笑着,手中树藤一拽,一个少年踉跄着出现在众人眼前。
“凤炎!”
看到少年头发散乱,满身狼狈,云无涯再也忍不住,将剑指向萱夫人。
“把我师弟还我!”
“那师妹不要了吗?”
萱夫人一抬手,一条树藤自上而下,祁静被树藤缠绕得严严实实,被倒挂着。
“你……”云无涯有怒无处撒,强迫自己冷静,“到底想怎样?”
“我们的阵法还差三个人。”黑衣人开门见山道,“普通人不行,得让修士来。没想到,你们一次就来了这么多。”
“现在只差一个了,”萱夫人笑着,“你们谁来?”
颜初眉心直跳,溯世宫是被栖梧山邀请来的,自然不能做出这种无谓的牺牲。
身后同门皆是面面相觑。
云无涯咬了咬牙,只道,“放了我师弟师妹。”
萱夫人作苦恼状,“放了你师弟师妹,那你得再给我两个人啊。”
青溪捏紧了拳头,“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萱夫人走近众人,仔细端详起青溪。
青溪把头撇到另一边。
云无涯突然一剑劈向萱夫人。
“哈哈哈哈哈。”
然而,被云无涯劈中的萱夫人瞬间化作泡影消散,黑衣人身侧闪现出另一个萱夫人。
“试探一下你们罢了,怎么这么不乖。”萱夫人抚了抚发髻,吩咐道,“把他们全部关起来。”
见好几个牛头蛇面的小妖冲了上来,众人立马和他们厮杀在一起。
云无涯一剑砍死一个,还专往妖怪的脑袋上面砍,不一会地上就滚下好几个妖怪的头颅。
萱夫人皱了皱眉,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小刀,她将刀往祁静脸上一递,冷声道,“云无涯,还不束手就擒!”
云无涯见状,犹疑了一瞬。
仅此一瞬,手中的兵器便被腾空而出的树藤缴械。
青溪见状,顾不得眼前,连忙上去解救师兄。
然而,一条树藤从后面伸出,缠绕住她的腰,另一条树藤缠绕在她手中的剑上。
同时,其余人都被制服。
颜初是故意露出破绽的。
云无涯被擒,他们就能活着离开了吗?
还不如和云无涯一起关着,再找时机逃跑。
萱夫人轻呵一声,吩咐道,“关起来。”
几人遂被剩下的小妖赶到一处牢笼里。
这其中也包括祁静和凤炎。
“师弟,师妹,”云无涯空出手后,连忙上前查看祁静和凤炎的情况。
凤炎还清醒着,摇了摇头。
祁静还在昏迷,但没有生命危险。
“师弟,这到底怎么回事?”
凤炎当即跪在地上,“请师兄责罚,是弟子不慎被那妖怪骗了。”
云无涯将凤炎拉起来,没有半分责怪,“你慢慢说。”
凤炎得话,开始回忆,“当时我奉师兄之命,送那姑娘回村。然而到了村口却发现村子里荒无人烟。”
“姑娘,其他人呢?”
萱夫人笑了笑,“现在妖怪横行,乡亲们都出去避难了,你来我家喝口水吧。”
“不必麻烦了,我还要去与师兄汇合。”凤炎朝着萱夫人抱拳,作势要走。
萱夫人当即拉住凤炎,“仙长,村子里没有一个人,我一个人在这里会害怕的,我爹很快就会回来的,你能陪我一炷香吗?就一炷香。”
凤炎有些犹豫,“那,好吧。”
萱夫人拉着凤炎进了屋子,给凤炎沏了一壶茶,“仙长尝尝,这是我们村最美妙的茶水,专门招待贵客用的。”
凤炎本不想喝,耐不住萱夫人一直劝,便喝了一口做做样子,哪知刚放下茶盏,脑袋便开始出现眩晕。
醒来时,人已经被树藤束缚着,灵力也用不了,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颜初对凤炎如何被骗不是很感兴趣,但听到用不了灵力,马上想到了自己之前卖给萱夫人的散灵草。
不是吧?这散灵草最后竟然设计到了她自己?
云无涯给凤炎把了把脉,又输送了点灵力给他。
据凤炎所说,他大抵是中了毒,至于是什么毒,从脉象上他也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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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宁抱着自己的膝盖,躲在角落里,她心里有些害怕,但到现在一句未吭。
刚才她还没打几下,兵器便被小妖打落了,为了活命,她只能投降了。
她绝不能死在这个地方,绝不能。
都怪颜初,都是她非要来这个地方,不然怎么会让这么多人和她一起身陷囹圄?
谢临,叶寻舟和迟暮三人到现在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颜初。
溯世宫虽然能人少,但好在团结,根本不会起内讧。
颜初浑然不知几人心里在想什么。
她仔细观察着黑衣人和萱夫人的动向。
黑衣人走下了石台,随后萱夫人叫了好几个小妖走上石台。
小妖手里都拎着一桶不明液体,正轮流往石台上面泼。
液体是红的,还有浓烈的血腥味。
很可能是血。
泼了十桶左右,石台中央浮现出一个红色的阵法。
阵法的光芒原本很弱,小妖们又继续往上泼,突然间,阵法光芒大现,红色光芒十分耀眼夺目。
萱夫人抬手制止小妖,小妖们陆陆续续下去。
此时黑衣人恭敬地朝着阵法行礼,嘴里念念叨叨,“恭迎吾主。”
牢笼里的人闻言,都大吃一惊。
吾主?什么主?
魔尊?妖尊?
他们都是宗门的小辈,关于魔尊和妖尊的事迹只是道途听说。
传闻,两百年前,有一个修为极高的道士练功时走火入魔,从此堕入魔道,成了魔尊。
而妖尊正是妖界的首领。
两人联手,打算统治三界。
后来,所有宗门空前团结,与妖魔大战一场,宗门死伤无数,所有即将飞升上仙的修士都陨落了,而魔尊和妖尊被封印异地。
天道对于人间三界的混乱从不插手,自然没有派下神使阻止这场浩劫。
到如今,人间盛世已有二百年,纵是妖修,也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妖精,魔修更是一个也找不到。
眼前这两个人要解封的是谁?
能封印妖尊和魔尊的阵法真的那么好解吗?
“尔等,”阵法中央传来低沉的声音,似是刚刚苏醒,“何事?”
“属下费尽心思,迎请妖尊重返人间。”
黑衣人毕恭毕敬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呼吸一滞。
萱夫人不知何时走到了牢笼旁,用眸光扫了他们一圈,饶有兴致地问,“你们谁来当献祭品啊?”
问的如此直接,几人脸色一白。
萱夫人见他们不说话,便怪笑一声,“那我帮你们选吧。”
她的手指落在凤炎的身上,评价道,“灵力消散,无用。”
手指又指向云无涯,“天赋异禀,可用。”
萱夫人指尖一转,指向颜初,“多亏了你卖给我的药,也用你。”
所有人懵了一瞬。
药?什么药?颜初怎么会与妖怪有勾结?
颜初咬了咬牙,“我可没让你害人啊!”
萱夫人不以为意地抚了抚发髻,“当时你走后,有个人族非要见我,他跋扈无理,见了我又非要喝你没喝的茶,谁知道喝完就咽气了,我那时才知道你没骗我。”
颜初心里预感不妙。
萱夫人继续道,“后来我又在妖身上测试,就发现小妖服用少量后,可以消除妖气,后来就是你们都知道的啦。”
原来,这就是她身上没有妖气的原因。
“颜初!都是你害了我们!”祁静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恰好听到这番话,正愤恨地瞪着颜初。
11. 捅破
颜初不知作何解释,一时间也无话可说。
这时,突然有一个小妖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看见黑衣人正虔诚地跪在阵法下方,又匆忙跑到萱夫人这里。
“夫人,大事不好了!”小妖上气不接下气,扑通跪在地上,声音颤抖,“那人逃跑了!”
“什么!”萱夫人方才的兴致一扫而光,一脚踹到小妖身上,怒喝,“还不快追?”
“是。”
小妖得令,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连忙下去加派人手。
“呵,”萱夫人重新看向牢笼中的众人,暗自平复了一下心情,“你们走运了,再留你们一会。不过,三个人,给我定好了,其他人,我可保性命无虞。”
萱夫人理了理裙摆,抚了抚发髻,便提步朝着黑衣人走去。
萱夫人走后,众人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云无涯垂眸,手指轻轻摩擦着剑鞘。
倘若他们十个人中必须死三个人,这三个人很大概率就是他们栖梧山的人。
身为大师兄,若是同门弟子出了事,他难辞其咎。
更何况,是他一早中了妖精的计谋。
死的人,必须是他。
云无涯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声音沉稳,似是已经考虑周全,“我去。”
祁静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不行!”
她没有力气站起来,只能坐在地上,指着颜初,满眼都是恨怨,“要死也是她死。要不是她,我们这么多人能没发现妖气吗?是她和妖勾结!”
听到死,颜初有些不乐意了。
好不容易活了,谁想死了。
“祁师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卖药,她买药,钱货两讫,便互不相干。我又怎知她将药用在何处呢?更何况,我可没告诉她这药能祛除妖气啊。”
颜初说的句句属实,她当真不知道自己研制的散灵草还能祛除妖气。
这萱夫人当真是人才。
“你……”
祁静张口欲辩,却被云无涯一把按住。
云无涯摇了摇头,“是我轻信了他人,这件事本就与溯世宫弟子无关,栖梧山无权责问溯世宫。”
云无涯将问题上升到宗门,应该是想保全溯世宫所有弟子。
祁静暗自捏紧拳头,心中恨意难消,但碍于云无涯的话,只能默不作声。
“栖梧山无权责问,那溯世宫的弟子呢?”
颜宁不知何时从角落站起来,走到众人之间。
她头发散乱,眼眶通红,看向颜初的眼神像是淬了毒,她大声喊道,“你明知她是妖,为何还要将药卖给一个妖!”
众人都被颜宁突然的质问吓了一跳。
栖梧山的人全部默不作声,这是溯世宫的事了,云无涯有心揽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萧辰连忙起来拉住颜宁,试图将她拽走。
“你放开我!”颜宁拼命挣脱萧辰的手,不管不顾的开口,“都是你优柔寡断!到现在了,你还顾及她?”
萧辰快速撇了一眼颜初,抿了抿唇,无措地将手放下。
颜初气极反笑,她看向颜宁,“你怎知我事先知道她是妖呢?就算知道,可天下往往皆为利往,妖就不能和人做交易了吗?”
“你……”
颜宁咬了咬牙,心中有什么升腾而起,“颜初,你一直都是这么自以为是。”
“是,你是天资卓绝,你是聪慧过人,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你焉能不懂?你年纪小,宗里下山历练的师兄师姐那么多,而你,一次山都没下过,凭什么你就当上队长了?”
颜宁眼中蓄了泪,“妖是多么心思歹毒的东西,你毫无经验,与妖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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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污,我们全部被你拖累,这下你满意了吗?”
叶寻舟连忙站起身,试图缓解气氛,“大家都是同门,现在应该做的是一起想办法活下去,不能在这里内讧啊。这件事,师姐也很冤枉啊。”
“冤枉……?你们为什么都帮她说话!”
“任命我带领队伍的是师尊,你不满意可以找他说,你乱咬我做什么?”颜初一步一步走进颜宁,目光尖锐,像是在划破最后一层窗户纸,“妖就没有善良的吗?与妖商业贸易就是罪过了吗?可有的人,心思比妖还要可怕,还要歹毒,更应该远离。”
颜宁脚下踉跄,不自觉退后一两步,刚才心中那股劲一下子卸下了许多。
颜初冷哼一声,转过身,不欲看她。
“牙尖嘴利,”祁静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你……”
“够了!”云无涯突然怒喝出声,耐心已经耗尽,他闭了闭眼,“所有人,都不会死。”
刚才不是都听到了吗?有人逃跑成功了。
一个人尚能成功,他们十个人,还不能成功了吗?
“颜初,你去死!”
颜宁突然拔出一把小刀,猛的朝颜初冲过去。
“嘭”
颜宁被一股大力踢中腰部,直直飞出,撞到墙壁上才滚落下来。
颜初回头时,正看见颜宁吐出一口鲜血,而谢临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平静,却又像将什么强行压了下去的湖面,只留下一层浅浅的涟漪。
什么意思?颜初感觉奇怪,觉得谢临另有其意,可细看又看不出问题。
“谢谢。”颜初走向颜宁,经过谢临的时候,小声道了谢。
颜初用脚尖踢了踢颜宁掉落在地的匕首,语气带着遗憾,“颜宁,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残害同门,罪加一等啊。”
12. 脱险
“什么叫罪加一等?”
叶寻舟听出了颜初话里有话。
颜宁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无力爬起来,只能翻过身,仰面躺在地上。
颜初静静地看着颜宁,唇边挂着浅笑。
颜宁却偏偏觉得颜初的眼神中全是不屑。
“既然走到这一步了,就说说这个吧。”
颜初从乾坤袋中拿出封印的盒子,又将腰间的香包解下来,扔在颜宁旁边。
“盒子里面是幽兰花,原本是你送与我的香料,让我每天随身佩戴,但幽兰花吸食过多,可是会爆体而亡的,师姐,你为何加害于我?”
“什么?爆体而亡?”
萧辰闻言,情绪激动,他冲到颜宁面前,揪起她的衣服,使颜宁身子被迫离开地面,“颜宁,不是说不能弄死的吗?”
颜宁此时气息紊乱,没有力气反抗萧辰,却偏偏语气讥诮,“死就死了,你紧张什么?”
“你……”萧辰愤愤盯着颜宁的脸,有什么话生生被憋了回去。
“怎么?看师兄的反应,”颜初假装不知情,“师兄一早就知道这事啊?”
“我……”萧辰手下松了力,不敢看颜初的眼神。
“允。”
阵法下面突然传来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随后阵法的光芒逐渐暗淡下去,直至消失,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遭了,他们这是达成什么协议了吗?”
云无涯看着黑衣人和萱夫人低头说着什么,感到一阵心慌。
萱夫人突然走过来,面色看起来不太好,也没像之前那样和他们闲聊,直接抬手,四根藤蔓便凭空出现。
四根藤蔓将云无涯,青溪,颜初和谢临分别缠绕起来。
“就你们四个吧,资质还不错。”
萱夫人淡淡开口,又问了一句,“谁会炼丹?”
听到炼丹,颜初愣了愣,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人,但很快,那个人的身影就在脑海中慢慢消散了。
想起他,有点不合时宜了。
见没人回应,萱夫人也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颜宁撑着身子坐起来,急切地看向萧辰,“萧辰,你还在等什么?快杀了她啊!”
“不能杀她。”萧辰皱了皱眉,还在犹疑。
颜宁恨铁不成钢,“死就死了,她死总比你和我死强吧?”
是了,他好像没说一定要活的。
萧辰弯腰捡起脚边的匕首,看向颜初,眼神中闪过挣-扎。
颜初额上青筋突出,这树藤缠得也太紧了吧!
叶寻舟挡住萧辰,面上闪过不解,“萧师兄,你这是要做什么?残害同门,是死罪。”
迟暮沉默许久,也站在叶寻舟身旁。
刚开始他看不清局势,但现在萧辰要刺杀颜初,他是万万要阻止的。
“祁静!”
颜宁眼见叶寻舟和迟暮挡住萧辰的去路,只好朝着祁静喊了一声。
祁静浑身一抖。
云无涯立刻朝她投来疑惑的目光。
祁静本能地想解释,但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她别开眼,强迫自己不去看云无涯,颤-抖地伸出双手。
两条紫色的光绸从袖间伸了出来,将叶寻舟和迟暮牢牢捆住。
“祁静!”云无涯流露出不赞许的目光,试图劝她迷途知返,“不要做错事!”
祁静眼眶通红,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但她不能收手。
颜初掌心中凝聚起的灵力再次消散,细细密密的汗水从额头渗出。
到底……还有什么方法?
萧辰似是做出了决定,一把推开叶寻舟,猛的将匕首插向颜初。
颜初看着朝着自己冲过来的刀尖,背后冷汗涔涔,只好闭上了眼睛。
一刀,应该不会死吧?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颜初睁开眼睛,就见萧辰也被一条树藤缠绕着,还被悬在空中。
而自己已经被萱夫人带出了牢笼外。
当然,还包括另外三个人。
原来是萱夫人及时救了她。
萱夫人似乎看出颜初所想,掩唇笑了笑,“我可不是救你,刚好要用到你而已。”
随后,四条藤蔓不约而同地带着四人朝着阵法中-央而去。
四人刚好落在四个点上,谢临站在最中间,其余三人则站在将他包围的三个点上。
“放开我们!”云无涯冲着萱夫人大喊。
“这是你的荣幸。”
这次,萱夫人没说话,是黑衣人回答了他。
黑衣人不再理会他们,双手举过头顶,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做什么仪式。
“这树藤为什么会限制灵力?”
青溪皱了皱眉,她尝试了好多次聚集灵力,灵力却都莫名其妙地消散了。
“这树藤可能和我卖于她的东西有关。”颜初不好意思地解释。
一个狮子精能操控树藤,这已经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树藤能使被缠绕之人的灵力散失,很可能是植入了散灵草的某些特性,这萱夫人当真是个人物啊。
阵法上倏然燃起火来,火势蔓延迅猛,原本只是在四人周围燃起一点火苗,很快火苗相互聚集,开始吞噬整个阵法。
颜初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正在被这个阵法吞噬。
周围温度也在猛升,全身筋脉都被火焰舔舐着,几人的额上全是大滴的汗珠,已经分不清是热的还是疼的。
“铮!”
站在阵法中心的谢临腰间的藤蔓被崩断。
“无尘!”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眼前闪过几道白光,就觉得腰间一松,脚下的炽热也陡然消失,意识到失去束缚后,几人连忙调转周身灵力,跳出阵法。
谢临手中持剑,自阵法中心飞身而下。
“放肆!你竟敢破坏阵法!”
黑衣人勃然大怒,不等谢临回复就冲他出手。
云无涯见状,连忙召唤出自己的本命法器,帮着谢临攻击黑衣人。
青溪趁乱跑到铁笼那边,试图将其他人救出来。
然而遭到了萱夫人的阻拦,两个人便对上手。
颜初没加入任何一个战斗,也没帮着放人,反而走到阵法附近,开始研究起这个阵法。
溯世宫什么都教,她也就什么都学过一点,阵法虽算不上精通,但总归是懂得点皮毛。
残破的阵法上只有少数部分还闪烁着红色的荧光,阵法上的花纹全部被剑痕一分为二。
颜初伸手摸了摸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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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残留的红色液体,放在鼻尖嗅了嗅。
一股血腥味。
颜初嫌弃地把手拿开,就地擦了擦。
据颜初的观察,这应该是个上古阵法。
至于具体是什么阵法,她就判断不出来了。
颜初跳下石台,手中折扇化剑,她先朝着牢笼挥了几剑,牢笼应声而碎,朝着叶寻舟点头示意后,又转过身朝着四周猛挥了几个毫无章法的剑招。
石壁遭受攻击,立马发出轰轰的危险声响。
颜初感觉差不多了,就飞身往洞穴外面跑,临走时还好心提醒三人不要恋战,“洞穴快塌了,快跑啊。”
三人听到,不约而同地蓄积灵力,全力一击后,跟着颜初往外面跑。
颜初好不容易跑出来,大口喘着粗气。
叶寻舟等人早在颜初行动前,便开始往外面跑,因此他们早早就逃出来了。
另外三个人是最后出来的,但好在都没有受伤。
“轰”
眼前的洞穴轰然坍塌。
等了片刻,里面也没再有人出来。
云无涯松了一口气,笑道,“颜师妹够狠啊,直接把人老巢砍了。”
颜初但笑不语。
俗话说,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那她当然选择对敌人残忍了。
“颜师妹,小心!”
云无涯突然表情惊恐,叫颜初快躲开。
颜初意识到什么,连忙闪身来到侧面。
“呲”
一把匕首正中萧辰的心脏,鲜血溅了颜宁一脸。
众人皆吃了一惊。
萧辰握着插在心口的匕首,呼吸急促起来,侧目看向颜初时,嘴角却挂着浅浅的微笑。
颜初吓了一跳,不明白和颜宁立场相同的萧辰怎么会帮自己挡刀。
他不希望她死吗?
颜宁也吃了一惊,她连忙松开手,不可置信地看着萧辰,“你……”
萧辰站不稳,后退了好几步,叶寻舟和迟暮快步上前扶着萧辰。
颜初冷下脸,剑指颜宁,冷声道,“颜宁,你勾结外宗,残害同门,罪不可恕。”
听到勾结外宗,云无涯的脸色也瞬间冷了下来。
毫无疑问,所谓的外宗,正是栖梧山的祁静。
看来,待会肃清宗门的就该是栖梧山了。
颜宁却置若罔闻,反而有点疯疯癫癫,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喜欢上她了吧?”
颜初眼皮直跳,说出最后一句,“按宗门规矩,手足相残者,诛之。”
随后,没等颜宁再说什么,一道剑光闪过,颜宁整个人像是被卸了力,无力地倒在地上。
只有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死了。
颜初看着颜宁还没闭上的双眼,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复仇第一步,她走出去了。
“师……妹,”萧辰此时已经气若游丝,但明显有话想对颜初说。
颜初想了想,还是上前两步,在他面前蹲下,斟酌着先开了口,“谢谢你救了我,师兄。”
哪怕我不需要。
萧辰扯了扯唇,一口鲜血猝不及防冒了出来,他用尽全力说出最后几个字,“好好……活着。”
13. 绛夜
刚说完,头一低,便咽了气,身形也慢慢化作光影消散。
颜初心里五味杂陈,她实在不太明白,萧辰为什么要帮她挡那一刀。
“你一定是喜欢上她了吧。”
颜宁的声音回响在脑海里。
颜初被这句话扰得有些心烦意乱。
“跪下!”云无涯闭了闭眼,沉声道。
溯世宫的事解决的差不多了,该轮到栖梧山给个交代了。
祁静原本见颜宁和萧辰双双咽气,就已经怕的不行。现在听到云无涯的话,立马跪在地上,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师兄,我……”祁静想说什么,可话还没说出口,泪水先掉了下来。
这姑娘也太能哭了。
颜初琢磨着,脑海中的声音也慢慢消散了。
“祁静,你趁他人不备,意欲谋害他人,此举违反门规,按规矩,你……”
“师兄!”祁静害怕云无涯说出后面半句,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请师兄看看这个。”
云无涯眉心紧皱,没有接过那封信,反而先看了眼颜初。
颜初眨了眨眼,轻笑一声。
想必这信封中是什么能让云无涯忌惮的东西。
云无涯思忖片刻,还是接过信,打开看了起来。
“师兄,”祁静声泪俱下,抓住云无涯的衣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求你看在师父的面上放过我一次。”
看完信,云无涯面色难看至极,手指将信纸的边缘捏出褶皱。
正僵持不下时,洞穴后方的树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颜初率先提剑前去查看。
溯世宫的其他人也跟着过来,明显是要将空间留给栖梧山。
一个女子,发髻歪的不像话,发间还夹杂着几片枯叶,精美的衣裙上被划出了几道口子,正一颠一拐地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是萱夫人。
看上去应该是在洞穴塌陷时,腿上受了伤。
颜初快步跟上去,将剑横在她的脖颈前。
“萱夫人,不打算解释解释吗?”
感觉到冰硬的物什抵在命门上,萱夫人呼吸一滞,停下了脚步,强笑道,“你想听什么?”
“表面上是悬壶济世的女医,实则是企图解封妖尊的妖精。”
萱夫人不知想起什么,转过身,看向颜初的眼神中充满恨意,“这一切,还不是拜你所赐。”
颜初忍不住想翻白眼,一个两个自己不如意了怎么都要怪上她?
“你偷我夫君灵石在先,我夫君夺回灵石,你却穷追不舍,趁我不在家时将我夫君与我孩儿都杀害。”萱夫人闭了闭眼,似是痛苦,“你找不到灵石,便假惺惺跑来卖我灵草,只是我没想到,这灵草竟真有奇效。”
“我们一家隐匿人间,济世救人,自问没有害过任何一个人,你何苦将我们赶尽杀绝?就为了那么点好看的灵石?”
“你说我解封妖尊,那不过是因为我势单力薄,需要援助罢了。”
萱夫人说完,心中舒了一口气,眼角却滑落下一滴泪,“你杀了我吧。”
成王败寇,她认输。
“夫人,我想你误会了。”叶寻舟开口道,试图为颜初解释两句。
颜初伸手,示意叶寻舟停下。
很明显,有人刻意陷害她。
她将剑收回,问了另外一句,“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萱夫人心中的猜测落实,冷笑开口,“果然是你。”
颜初也不解释,转身欲走,背对着萱夫人摆了摆手,“杀害你家人的人另有其人,至于是寻仇还是殉情,你自行决定。”
她其实不必从萱夫人口中知道是谁要加害于她。
此人若是活着,定不会善罢甘休,她只要等着就行。若是死了,颜初笑了笑,那便更省事了。
谢临和迟暮跟在颜初后面回去。
叶寻舟临走前,朝着萱夫人抱了抱拳,好言道,“夫人仁善,但切不可被有心之人利用。”
萱夫人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脑海中有一根弦瞬间崩断。
不知不觉间,泪水流满了整张面庞。
颜初回来的时候,祁静已经站起来了,青溪在旁边轻抚着她的背,云无涯则负手背对着她,凤炎索性坐在地上调息。
“云师兄,”颜初和云无涯打了个招呼,“事情已经解决,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云无涯朝着颜初作揖,满脸歉意,“颜师妹,门下弟子心术不正,鄙人代师妹给颜师妹道歉了。”
颜初连忙扶起云无涯,“云师兄说笑,不必如此。”
反正她早晚会自己报复回来的。
云无涯踌躇片刻,道,“此事牵扯甚广,我已命师妹赶回宗门受审,由师尊定夺。”
颜初假装赞许道,“甚好。”
恐怕祁静是受师命刺杀她的呢,云无涯当然无权定她的罪了。
云无涯看颜初似乎真的不在意,便续上颜初的第一句话,“后会有期,颜师妹珍重。”
几人之间相互抱拳,以示告别。
随后,栖梧山的人率先御剑离开。
迟暮和叶寻舟还有一些东西落在客栈,两人打算先回客栈。
四人便约定在山脚下汇合。
于是,颜初再一次和谢临单独相处。
谢临盯着颜初的背影看了一会,耳边没来由地响起颜宁临死前的那句话。
你一定是喜欢上她了吧。
谢临暗道晦气,脚步却不由自主加快,嘴巴抢先脑子一步,“师姐近日为何待我如此冷淡?”
颜初脚下一滞,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可是我惹了师姐不痛快?”
谢临见颜初不说话,快走两步挡在颜初身前。
颜初见无路可走,终于抬头看向他。
少年眉头微蹙,眼神中带着执拗。
惹她了吗?倒也没有。
只是,颜初想起之前她追杀狮子精时,谢临飞身而来的情景。
她听见了他落地时,衣摆被风吹起的簌簌声。
“想起了一件旧事,”颜初听见自己如是说,“少时你和我相约去后山练功,可那日我独自一人将后山枫树上的叶子全都斩落了。”
叶子被斩落时,也是那般的簌簌声。
谢临眉头皱得更深,“我不记得了。”
颜初笑出了声,“第二日我找你质问,你说的也是不记得了。”
第二日就不记得的事,她怎么可能祈求他现在记得呢。
其实也不是她有多记仇,只是那日听久了叶落的声音,如今听来便条件反射地觉得有些委屈。
谢临实力再强,骨子里却还是淡漠的人。
颜初正打算伸手将他推开,谢临却突然开口,“师姐,我知道错了,你罚我吧。”
颜初眉梢一挑,好笑地将他推开,倒也没和他计较,“这次原谅你,下不为例。”
也不会再有下次了,她不会和他再有任何约定。
至于惩罚,不过是小孩子的游戏罢了。
谢临乖乖跟在颜初身后,眸色深了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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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颜初走了许久,刚看见山下的平地,附近就传来一声怒吼。
这声音有点像熊的叫声。
这山里的猛兽是不少啊。
“救命啊。”
颜初以为自己打扰了熊的午休,正打算放轻声音,悄悄下山,就听见山下的呼救声。
听声音是个男音啊,肯定不是萱夫人了。
颜初本打算静观其变,借助层层的树丛隐匿身形,谁知透过树叶的间隙,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少年脸上满是污渍,衣衫褴褛,一边拼命朝着山下的村镇跑,一边撕心裂肺喊着救命。
少年的身后,一只黑熊穷追不舍。
说起来,这黑熊也是相当奇怪,跑的一阵快,一阵慢的,时不时还吼上一嗓子。
像是有意捉弄少年。
颜初正看得好笑,就见那少年脚下一滑,直接扑在了地上。
黑熊停下了步伐,朝着少年使劲吼。
少年不知怎的也没站起来,一个劲地擦着脸上的口水。
颜初啧了一声,飞身而下,一把剑夹在黑熊和少年之间。
“有话好好说呗。”颜初歪了歪头,不怀好意地笑着。
黑熊这种动物,你不招惹他,他肯定不会这样捉弄一个人的。
少年见有人来救他了,连忙手脚并用往后退了几步。
“姐姐,你一定要救我啊!”
少年抱着膝盖,可怜兮兮地乞求着。
“嗤,”颜初没忍住,笑了出来。
绛夜,这一世怎么这么狼狈啊。
前世,爱听你的笑话,今生,爱看你的笑话。
绛夜听见颜初笑,不敢作声。
这时候了,还是命比面子重要一点的。
“他偷吃了我的食物。”黑熊开门见山,认定自己有理。
颜初将剑顺势指向绛夜,“你为何偷吃他的食物?”
绛夜眼睛一直盯着颜初晃来晃去的剑尖,吓得不行,连连摆手,“我不知是他的,我以为是只恰好撞死的野兔。”
“你……!”黑熊见绛夜还在嘴硬,又朝着他吼了一嗓子。
颜初算是明白了。
绛夜八成就是洞穴里那个逃出来的修士。
萱夫人不是要擅长炼丹的吗?
绛夜刚好是个丹修,且实力超群。
可这么一个丹修胆小的要命,平时连剑都拿不稳,偏生喜欢到处惹是生非,惹了祸又爱面子,自有自己的一套理论,每次都要别人帮忙收拾烂摊子。
不就像刚才,他说自己只是吃了一只恰好撞死的野兔么?
前世颜初和他也算是同门,两人都拜了同一个师父,但颜初学的是医毒,绛夜学的是炼丹。
师父只有他们两个弟子,他俩难免在一起相处过不少时间。
众所周知,医修的最佳搭档就是丹修。
医修对症下药,丹修辅助的丹药可以大大缩短疗程。
相处期间,绛夜就十分喜欢整蛊她。
颜初那时失明,他偏生拿了个可以短暂恢复视力的丹药给她,说是想让她记住他长什么样子。
颜初不疑有他,甚至十分兴奋,谁料,吃了后她确实复明了一炷香的时间,但她也腹痛了一整夜。
偏偏绛夜第二天还不以为意,贱兮兮地跑来问她昨晚睡得可好。
那时颜初三天都没有搭理他。
但如今想来,那些日子,竟是她失明后最鲜活的一段时光。
颜初将剑收了回来,转而问黑熊,“那你打算如何处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