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藏祸心,清冷世子甘为裙下臣》 第1章 都重生了? “喝了这碗绝嗣汤,今夜子时去爬叶容九的床,否则我就把你小妹的秘密说出去!” 少女捏住林纭的下巴。 恶狠狠把冷硬的汤碗抵上来。 黑乎乎的药汁又苦又呛。 林纭美眸微晃。 几乎是瞬间便意识到,表姐秦温妤也重生了,否则她怎么会让她去爬自己未婚夫的床? 林纭的母亲是秦老夫人唯一骨血。 她死后老夫人接林纭姐妹二人到秦家,对她们百般宠爱,一切都给最好的,甚至打算让秦温妤把婚事换给她。 叶容九。 秦温妤的未婚夫。 肃国公府最受宠的公子,也是未来继承国公府的人。 他从小便有神童之名,少时连中三元震惊朝野,十七岁时随太子巡视边境突逢战乱,他仅以一人之力夜闯敌营救出被俘太子,还砍下敌将首级。 是京都最耀眼、惊才绝艳的少年郎。 秦温妤深爱叶容九。 她母亲为了守住这门婚事不惜以死相逼,后来外祖母实在抗争不过,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而林纭的未婚夫。 是将军府名不见经传的庶出子——商鹤卿。 这是她父亲还活着时给她定下的亲事,外祖母因为这事不知道写信骂了他多少回逼他退亲。 可连听外祖母话的母亲都不肯。 毕竟谁能想到。 这个商鹤卿竟是前朝太子遗孤呢。 上一世,秦温妤母女狠毒了林纭,故意安排两人同一日,逼着外祖母不能私下给她体己。 秦温妤处处都想压过林纭一头。 却在成亲后过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在肃国公府毫无地位、毫无话语权不说。 丈夫连跟她圆房都不肯。 让秦温妤成了满京都最大的笑话, 她终日不敢出门,娘家也没脸回,死在了成亲的第三个年头。 死后肃国公府不肯让她入祖坟。 她父亲也不肯她尸首回秦家,最终草草埋在了庄子上。 反观林纭。 商鹤卿连个通房都没有,只一心宠爱妻子林纭。 京城上上下下都知道,他是个妻管严,无论大小事事事都听林纭的安排。 两人成亲第二年,动荡的朝堂崩塌溃败,一伙前朝军突军异起,以雷霆之势攻入京城。 商鹤卿成了皇帝。 林纭。 成了皇后。 从回忆里回过神。 林纭看向墙角的小妹。 其实这是商鹤卿的妹妹,她正抱着双腿缩着瑟瑟发抖,惊恐又无助的望着她。 林纭平静问道:“秘密?她有什么秘密?” 她是前朝太子的嫡亲孙女! 秦温妤几乎脱口而出。 她咬紧后槽牙生生止住了。 不能说,如果叫林纭知道商鹤卿的身份,她肯定不会同意和自己换亲的! 上一世她错失了这个大好机会,让这个贱人做了皇后,这一世她定不会再错过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妹妹根本不是你父亲的孩子,而是你母亲与他人所生!你若不想你小妹身世曝光,不想你母亲名声被毁,就乖乖听我的!” 秦温妤目光凶狠。 秀美的五官有些扭曲。 林纭暗暗嗤笑。 秦温妤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卑劣。 “好,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千万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否则我小妹她……就活不成了。” 林纭祥装被威胁到。 秦温妤得意起来,眼睁睁看着林纭喝下绝嗣汤,这才满意轻哼。 “你还真是很疼爱你小妹啊,为了她什么都甘愿做。” 要是这个傻子知道,这根本不是她亲妹妹,她会不会后悔今日做的选择? 秦温妤无比期待林纭知道真相那天。 林纭静静望着她:“我们可以走了吗?” 她知道秦温妤的心思。 虽然想换嫁,可她心里还是喜欢叶容九的,她疯狂的嫉妒着林纭能嫁给叶容九,更怕林纭会生出叶容九的孩子。 她要夺走林纭的人生。 让林纭和她上一世一样惨。 可惜。 她以为嫁给商鹤卿是什么好事吗? 这一世,她不想再和那个豺狼虎豹斡旋了,就把未来皇后之位让给秦温妤吧。 “你可以走。”秦温妤趾高气昂:“你小妹却不能走,等到今晚你和叶容九被捉奸在床,我自会放了她。” “好。” 林纭毫不迟疑,转身便走。 流云阁。 丫鬟酒儿正急的连连踱步,看见林纭后激动的泪都飚出来了:“我的小姐您可终于回来了,您这是去哪了?奴婢都要吓死了!” “午睡醒了闲得慌,出去逛了逛。” 林纭坐下,给自己倒茶喝:“嫁妆单子送过来了吗?” 酒儿点点头:“送来了,小姐您看。” 一面递过去一面又说:“小姐,下次您出去千万跟奴婢说一声,不然老夫人问起来奴婢要挨骂的。” “知道了。” 林纭随意看了看嫁妆单子。 这上边的嫁妆,是改了又改的,外祖母本想把体己都给她,秦家几个畜生哪里肯? 他们的眼珠子都盯着外祖母手里的东西。 尤其是秦温妤父母。 上一世,他们榨干外祖母最后一点儿利用价值后,以养病为由把外祖母困在庄子上活活饿死, 可怜她也是临终才知道这个真相。 连给外祖母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没关系。 这一世才刚刚开始。 林纭眼底闪过冰冷杀意,染得她秀美脸庞多了一丝银寒:“收起来吧,这个嫁妆单子明日就不是我的了。” 酒儿不明所以。 林纭却没有多解释。 转而问道:“叶容九到了吗?” 酒儿点点头:“已经住进山海居了,奴婢找小姐的时候正瞧见他进府呢。” 一面说她一面感叹:“早听说叶世子生的好看,奴婢可算是见识了,比画上的天神都要有威仪呢。表小姐能嫁给这样的郎君,可真是有福气。” 林纭笑了笑:“这福气给我如何?” 酒儿吓了一跳,仔细睇着林纭的神色。 莫不是小姐也瞧中了叶世子? “小姐,奴婢倒是打听到一件事,这叶世子心里是有人的。他少时和皇帝出巡,被一个姑娘救了对她情根深种,饶是这姑娘后来嫁了人,他也矢志不渝。” “哦?可知道是哪家姑娘?” 第2章 子时的勾引 “太子妃。郁晚瑶。” 酒儿轻声道:“这话小姐听了就当没听过,不然传出去可是杀头的罪过。” “知道了。” 林纭不置可否,并不在意这件事。 她只是利用叶容九脱身。 其他的。 她根本不在意。 是夜。 林纭支开了酒儿,换上酒儿的衣裳后翻窗而出,提着宫灯一步步坚定的走向山海居。 院子一片静谧。 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 唯有内室如豆灯光宣告着这里有人居住。 叶容九不喜人近身伺候,倒是给了林纭方便,她吹灭宫灯蹑手蹑脚进去。 内室窗前。 叶容九席地而坐。 他一袭白衣,墨发披散,捧着书的手匀称如玉,随性洒脱到飘然若仙。 林纭望着他如画眉眼。 内心很平静。 上一世她也无数次惊艳于他的容貌,直至后来知道她父母算是间接死在他父亲手上,她便十分厌恶他。 后来她亲手毁了叶家。 “咔嚓。” 细微的动作惊动了叶容九。 他拧起好看的眉毛,却没回头看一眼。 “我说了不许打扰我。” 他声音低沉好听,毫无起伏的声线清冷矜贵,叫林纭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世子还没有睡吗?” 林纭轻声道。 叶容九手指微微一动。 他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入目是个面容娇俏的女子,她五官妍丽、身姿袅袅,缩着脖子站在那里楚楚可怜。 尽管穿着丫鬟服侍,却难掩自身气质。 “你是谁。” 叶容九冷硬着眉目睇着她。 “世子,我是家主安排来伺候您的。” “撒谎。” 叶容九毫不客气拆穿林纭:“你是秦家那位表小姐?” 林纭心里突突一跳。 她和叶容九其实从无交锋,上一世的后来他重病缠身卧榻不起,商鹤卿和她都清楚,若不是叶容九倒下,叶家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林纭扳倒。 她知道叶容九很聪敏。 却没想到他竟多智近妖。 既然被拆穿了,林纭索性也不装了,忽闪着眼睛好奇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叶容九并不理会她。 他重新捧起书:“滚出去。” 可真无情啊。 林纭感叹。 这样无情的人却是个情种,只因望风谷中十五日的照顾,便守护了太子妃多年,为了她心甘情愿服毒致死。 若他知道。 当年望风谷中照顾他的人不是郁晚瑶。 他会是什么表情? “姐夫也太过冷漠了。” 林纭根本不介意他的疏离冷淡,自顾自上前坐下:“以后我们可是一家人,你这样,我心里会很难过的。” 叶容九起身便要叫人。 林纭动作更快。 她半跪着,倾身直接抱住了叶容九的腰,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腿上,胸前柔软叫叶容九的心狠狠一跳。 他像被踩中了尾巴的猫。 条件反射甩开林纭。 林纭唇角翘起一抹几不可查的弧度,顺势倒到桌子上,呼啦啦扫下满桌茶盏,随后整个人滚到了满地碎瓷中。 “啊!” 她惊呼。 后背顿时浸出大片血迹。 叶容九眉峰一跳,快步上前将她扯起来。 林纭张开胳膊抱住他,在他怀里颤抖着抬头:“姐夫,我好痛啊。” 她巴掌大的脸上盈满委屈,秀气的眉毛拧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盛着泪光,瑟缩的肩膀玉兰花瓣也似。 叶容九额头青筋直跳。 他想掰开林纭。 林纭却随着他的动作闷哼出声:“呜,姐夫轻点儿,好痛。” 叶容九咬牙:“放开我。还有,不许叫我姐夫,我与你表姐还未成亲。” “那姐夫答应我,不赶我走我就放开你。” 林纭当没听到,自顾自叫姐夫。 叶容九一向高高在上。 他的话没人敢不听,那些暗暗倾慕他的女子更是不会忤逆他,他何时见过这么胡搅蛮缠的? “你可知道礼义廉耻?!” 他声音带了薄怒:“你既叫着我姐夫,知道我与你表姐有婚约,就该检点些!!” 林纭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上一世她也是细细研究过叶容九的。 此人端方君子,行事都有自己的准则,对付这种人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厚脸皮。 只看谁更豁得出去就是了。 “姐夫。” 林纭愈发有了目标,她眨巴眨巴眼:“可在我心里,你比礼义廉耻更为重要。” 这话说的无比认真。 叶容九耳尖迅速窜上一抹鲜红。 林纭眼睛一亮,正要有下一步动作时,叶容九却骤然下死手掰开她,再次把她推倒在地。 他顶着那抹红。 脸上却是出奇的平静。 “你外祖母一生只得一女,便是你母亲,她看似是秦家老太君,却受着各方辖制。” 林纭一点点收了脸上的笑。 叶容九接着道:“若叫秦温妤父母知道你夜闯山海阁,你猜他们会如何做?你外祖母又会如何做?” “大舅舅和大舅母会亲手把我送走。” 林纭平静道。 她眼睛直勾勾望着叶容九:“外祖母一定会竭力保我,她会拿出自己的嫁妆,填补大舅舅充满权欲的心。” 一旦外祖母嫁妆被用光了。 她也就失去价值了。 “你很有自知之明。” 叶容九负手而立,耳尖恢复白润莹洁,好似方才的一抹红痕从未出现。 “你在秦家如履薄冰,休要再给自己和你外祖母惹麻烦,出去吧。” 话落他转身。 不过一个可怜人。 他给她留一丝颜面也…… “可是姐夫。” 林纭打断叶容九的神思,她娇俏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若我抓住了你,我和外祖母便不用再如履薄冰不是吗?” 叶容九拧眉。 真是屡教不改。 他就不该对这种人有心软的。 阴暗地沟里的毒蛇,是永远不会成为人的。 就在他冷凝了眉目转身瞬间。 他鼻子里忽然嗅到一股奇异香味,这香味如空谷幽兰冷幽,丝丝缕缕钻进他的鼻翼。 叶容九僵住。 整个人瞬间被拉几年前,他不慎跌进望风谷的那段日子。 当时他莫名失明时。 身边便充斥着这个香味,依他所想,这应当是一种毒花,它的花粉飘进他眼中才让他失明的。 这香味。 他一辈子也忘不掉。 第3章 我离不开她 叶容九心里警铃大作。 不等他转身质问,他的眼睛便一点点模糊下去,熟悉的黑暗瞬间将他吞没。 林纭缓缓收了手里的花。 双手负在背后,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到叶容九跟前,歪着脑袋打量他俊雅的脸。 这男人居然不害怕吗? 林纭再一次发现了叶容九的不凡。 只要是人。 忽然失明都是会害怕的。 尤其是当时瞎了近一个月的叶容九。 “你到底是什么人。” 叶容九定定站着,他视线凝固在一个方向,若不仔细观察,丝毫看不出他已经失明了。 林纭祥装惊慌:“我是林纭啊姐夫,你这是怎么了?” 当年叶容九随陛下出巡的地方,是她的故乡,他落下的那个望风谷是她常去的地方。 她把玩手里的毒花。 声音轻轻的。 父亲每年都会把她送去望风谷,她的身体早就对一切毒药免疫。 上一世凭借这个体质。 她替商鹤卿喝了赐死毒酒,为他拖延到救命的时机,也正是因为这个体质,她被商鹤卿忌惮。 这一世她不会让任何人发现了。 甩开脑子里纷乱思绪。 林纭深吸一口气,上前抓住叶容九的手:“姐夫,你是看不见了吗?我去叫郎中!” “不许!” 叶容九反抓住她:“不许让任何人知道我失明了。” 林允唇角勾起一抹得逞弧度:“可是姐夫你失明了,别人总会知道的,除非我留下来照顾你。” 叶容九迟疑了片刻。 他好看的眉毛深深拧着,没有焦距的眼睛满是挣扎,不过片刻就归于平静。 “你留下。” 林纭唇边绽开一朵得逞的笑。 若叶容九看得到,就会发现林纭狡黠的眸子像一只小狐狸,而狐狸,正是他最喜欢的动物。 “但你若有不当心思,我定叫你后悔留下。” 林纭正大光明翻了个白眼。 声音却愈发娇俏,故意挑逗叶容九:“喜欢姐夫也是不当的心思吗?” 叶容九耳尖再次爬上一抹红。 “滚出去!” 林纭知道见好就收。 看他要动怒了,立刻乖乖坐好做乖巧状:“姐夫不要这么凶,我受伤了呢。” 叶容九眼前闪过地上的血迹。 他终究没再让林纭出去,而是抿唇道:“左边箱子最下边,有金疮药。” 就知道他不忍心。 林纭弯了眉眼,乖巧道:“谢谢姐夫。” 她小猫一样翻箱倒柜,很快就找出叶容九嘴里说的金疮药,转身定定看了看叶容九。 深吸一口气褪下外衫。 “姐夫,我够不着。” 叶容九:“……去找你的丫鬟。” 林纭:“可她会大张旗鼓的,为了不让姐夫你的秘密暴露,只能你帮我涂了。” 说着她把金疮药塞到叶容九手里。 她嘟囔道:“我都不怕,也不知道姐夫你怕什么,反正你又看不见。” 不给叶容九反应的机会,她已经转身。 “你再不给我上药,我可能要流血流死了。” 她放轻了声音,软糯的撒娇,叫叶容九没法儿拒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伸手。 冰凉的药膏被他挖出。 他凭着感觉向前试探着伸手,温热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凝脂一般的肌肤,引得他手指轻轻哆嗦了一下。 “嘶。” 林纭倒吸一口气轻喘:“好凉。” 叶容九手指一抖。 呼吸都窒住了。 他很快调整好自己情绪,加快速度胡乱在她身上涂摸一气,而后扔下药膏落荒而逃。 望着他的背影。 林纭起身一点点穿好衣衫,脸上是讳莫如深的幽暗。 无论如何。 林纭算是留下了。 很快秦温妤就会带人来‘捉奸’。 这就是她的计划——让林纭身败名裂的嫁给叶容九。 不过林纭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外间软塌上。 林纭合衣躺上去,打算趁着秦温妤还没来好好休息一下,否则这一晚的折腾可太耗费心神了。 本想着就小憩一会儿。 结果竟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既沉又快,很快就陷入到梦境里。 在梦里,她回到了少时最后一次被父亲送入望风谷,那时的她已经对毒花免疫,在谷底乱逛时奇异的遇到一个陌生男子。 她救了他。 发现他眼盲后二十日不发一言照顾他。 在和父亲约定那日,她留下一个信物离开了望风谷,此后再没遇到他,直到她见到自己的表姐夫。 她愕然发现。 他竟是她当年救下的人。 太子妃莫名其妙顶替了她,成了救他的人。 “嘭!” 踹门的声音惊醒了林纭。 她豁然睁开眼,迷茫了片刻后清醒过来。 秦温妤带着人来了。 “什么声音。” 叶容九撩开内帐出来。 林纭揉揉眼:“不知道,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不及叶容九说什么。 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呀!我看到一个黑影钻进去了!快保护叶世子!!” 下瞬。 几个家丁冲了进来。 看到屋内情形。 所有人都愣住了。 表小姐怎么会在这儿? 只见林纭衣衫不整的卧在软塌上,而她身侧正站着仙气飘飘的叶容九。 他衣衫半开,赤脚而立。 两人怎么看都是刚成就好事的样子。 “这……” 几人面面相觑。 “你们不赶紧进去搜人,在这儿发什么楞?!” 秦大舅急吼吼推开众人进来,待看到林纭后脸都黑了,紧跟其后的秦舅母先是一呆,随后便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山海阁登时一阵鸡飞狗跳。 秦大舅勉强维持着面部的表情,确定这里没有刺客后请了场,让所有人都出去。 “你也出去。” 他冷冷看一眼林纭。 林纭还没动,叶容九已经捉住她的手腕。 “她不必出去。”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叶容九已经猜出来今晚是个套子,既然已经中套,索性不如将计就计。 秦大舅脸又黑了。 “叶世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无论你和这个畜生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该忘了我女儿才是你的正经未婚妻!” 哪怕忌怕着叶家的力量。 他也不能不硬气。 都这种情形了,他再不硬气就要被踩脸了。 叶容九淡淡道:“从未忘过。” 秦大舅气结:“那你说,你让林纭留下来是什么意思?” 第4章 让她做妾 叶容九淡淡道:“从未忘过。” 秦大舅气结:“那你说,你让林纭留下来是什么意思?” “我离不开她。” 一句话好悬没把秦大舅气翻。 当着他的面就这么说,这是完全没把他当成老丈人啊! “好好好!” 秦大舅拍桌而起:“既然如此……” 他多想硬气的说一句那就退亲。 可话到嘴边他又咬了自己的舌头,转而丢下一句“你好的很”便拂袖而去。 从始至终林纭都没说话。 一切都按照她的预期在发展。 “我睡哪里?” 她快速调整好情绪,语气娇俏的转头看叶容九:“总不能一直睡在外室软塌上吧,这太小了我趴着很不舒服。” 叶容九拧眉:“你对你大舅一家没有丝毫愧疚之心吗?” 林纭唇边的笑淡了许多:“为何要有愧疚?” “毫无廉耻之心。” 叶容九转身进了内室。 愧疚? 林纭冷笑。 她怎会对逼死外祖母的一群畜生愧疚? 同一时间。 秦府另外一边。 “你说什么?”秦温妤不可置信:“是叶容九亲口说,他离不开林纭?!”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话? 他心里不是只有太子妃郁晚瑶吗? “父亲你是不是听错了?” 秦大舅满脸烦躁:“我又不是耳聋了,如何会听错?!我看叶容九是真动了心思,既然他已经跟林纭有了什么,这事就不好办了。” 秦舅母恨的咬牙切齿。 “这个小贱人,居然敢勾引叶世子,这是见换亲不成便想生米煮成熟饭了?!明日我就去找母亲要个说法!想让林纭嫁给叶容九?那就让她去做妾!” …… 翌日清晨。 林纭知道大舅母定会去找外祖母。 所以一大早便去了寿安堂,才刚陪着吃了几口饭,大舅母就气势汹汹的来了。 “你还有脸坐在这儿吃饭?!” 甫一看见林纭她便黑了脸。 秦老夫人不悦,重重把筷子拍到桌子上:“你这是什么话?!” “哼!”秦大舅母冷笑:“母亲还不知道吧?昨儿夜里家里进了刺客,刺客没抓到,却抓到了林纭在叶世子的屋子里呢!” “当时一群人冲了进去,正看见她和叶世子衣衫不整,如今满府都知道了!” “什……什么?” 秦老夫人大吃一惊,转头看林纭:“她说的是真的?” 林纭点点头。 秦老夫人先是呆住。 随后便是藏不住的欣喜。 她勉强稳住身形。 轻咳两声道:“那你们打算如何处理?两个孩子既有了肌肤之亲,那不若将错就错。” “母亲可真是好偏的心!” 秦大舅母尖叫:“是你的外甥女儿做错了事,为何要我的妤儿把亲事让出来?换亲那不能够!只能叫她去做妾!” 做妾? 林纭挑起秀气的眉毛。 秦温妤没有阻止? 她手指捻动。 看来是叶容九刺激到秦温妤了,她不想让林纭换亲,而是嫉妒到想毁了林纭。 秦老夫人冷了脸:“做妾?亏你们想得出来!纭儿身上留着的是我的血,叫她去做妾,除非先锤死我!” 两人僵持不下。 秦大舅母也懒怠再装什么孝顺儿媳,摆明了这件事没有回旋的余地。 秦老夫人也摆明了自己的态度,想叫林纭去做妾除非她死了才行。 “您还是在我还能好好说话时应下这事,否则,昨儿的事我可不敢保证下人们不会传出去。” “我看谁敢!” “呵,母亲做老太君做久了,怕是不知道这府上早已不是您说了算呢。” 话落扬长而去。 气的秦老夫人好悬仰倒。 林纭上前扶住她:“外祖母何必跟大舅母置气?为她不值当的。” “纭儿,她这是想毁了你啊。” 秦老夫人急的不行:“这府上的下人早就不听我的话了,若真有她指使,外祖母也护不住你啊!” 林纭有些心酸。 原来外祖母早就知道了。 可她为了维护她,不惜跟大舅母翻脸。 上一世也是一样的。 所以她才被送到庄子上折腾死。 都是为了她。 她鼻子发酸,重重握住外祖母的手:“外祖母您放心,她不敢的。” 这一世。 就换她来护着外祖母吧。 安抚完秦老夫人后,林纭回了流云阁,果不其然看到林筱已经回来了。 她目光幽冷。 林筱才是她最恨的人。 上一世她不知道她的身世,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疼宠,无数次牺牲自己,只为叫她不受委屈。 可在林筱眼里。 她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和伺候她的下人是差不多的,甚至一直厌恶她叫她妹妹。 “你知不知道,每每看到你叫我妹妹,你的父母叫我女儿,我内心都气愤极了。像你们这样的贱民,有什么资格与我亲近?你也就罢了,你父母分明知道我的身份,却仍敢以下犯上!” “所以我等不及叫他们死。” 掏心掏肺换来的却是怨恨。 不知道她父母知道后,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心痛。 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 林纭迈步进去。 “姐姐你回来了!” 林筱迎上来,委屈巴巴道:“我好想你,你不知道秦温妤有多可怕。对了,她让你做的事你真的做了吗?” 尽管她极力掩饰。 林纭还是从她眼中看到了希冀。 “嗯。” 林纭坐下淡淡应道:“不过秦温妤似乎改变主意了,她仍想嫁入叶家,还想叫我去给叶容九做妾。” “什么?” 林筱面色一僵:“可是她不是想换亲吗?怎么会改变主意。” “谁知道呢,不过这样也好。” 林纭笑道:“叶容九那样好,哪怕是给他做妾我也心甘情愿,往后生个一儿半女,说不得我能有好造化呢。” 林筱脸色更难看了。 她应付了林纭几句话,随便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林纭目光幽幽。 因为林筱贸然害死了林纭父母,让这时的商鹤卿很被动,没有可以借用的力量,所以才得知秦温妤想嫁给自己哥哥时,林筱是高兴的。 要是没得到秦温妤。 又失去了林纭。 商鹤卿就彻底完蛋了。 林筱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第5章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要是没得到秦温妤。 又失去了林纭。 商鹤卿就彻底完蛋了。 林筱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所以,她一定会去找商鹤卿,能让秦温妤改变主意的,只有商鹤卿。 安置好一切。 林纭回了山海阁。 叶容九坐在窗台前。 “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关于昨晚的事。” 林纭手上动作一顿:“你不是都猜到了吗?秦温妤不想嫁给你了,所以设计了这一切,逼迫我来勾引你想与我换亲。” 像叶容九这种聪明人。 经过昨晚的事,他一定会觉察出什么,隐瞒他没什么意义,索性不如直说。 “换亲?” 叶容九手指捻动。 嗤笑。 “你们以为我叶家的亲事是说换就能换的?” “那倒没有。”林纭尽职尽责给他摆放好碗筷:“因为我从未想过要嫁给你。” 秦温妤想嫁给商鹤卿。 正好解了她的困,所以她乐得顺着她。 至于叶容九。 她不感兴趣,也不能嫁给他,因为终究有一日她要对叶家下手替父亲报仇。 叶容九眉心微微一动。 就在他打算对林纭说什么时。 酒儿从外头匆匆进来:“小姐,商鹤卿来了,说是要见您,在后花园子等您呢。” 来的还真快。 他会来本就是林纭的算计。 只不过比她想象中更加急切而已。 “姐夫吃饱了吗?” 林纭笑问。 酒儿被这称呼唬了一下,生怕叶容九会生气,忙转头去看他的神色,却见他连个眉毛都没动一下。 “去吧。” 叶容九优雅的擦擦唇角。 他对这门婚事的态度一向是可有可无,至于秦温妤想换嫁给谁,他都不在意。 不过没了未婚妻终究有些麻烦罢了。 林纭深深看了他一眼。 转身便带着酒儿出去了。 直到出了山海阁,酒儿才拍了拍胸口:“小姐,叶世子这么大的气势,您竟然还敢和他调笑,奴婢都要吓死了。” 林纭淡淡的:“叶容九是个君子,不必怕他。” 酒儿眨眼:“小姐,怎么您好似很了解叶世子似的?” 林纭没回答。 而是加快了脚步。 主仆两人到花园的时候,已经有人比她们先到了,林纭还没进去便听到里头交谈声。 不必细听她都猜到定是秦温妤。 她迈步上前。 正看到垂柳下的一对璧人。 秦温妤是精心装扮过的,一袭粉绿衣衫正是商鹤卿所喜爱的颜色,盈盈一握的腰肢分外动人。 精致的五官更不必提。 站在那里只是勾唇浅笑便动人无比。 再看商鹤卿。 一头乌发墨色瀑布一般垂着,只用一把素玉簪扣着,虽是武将,生的却俊秀雅致,玉立模样比公子哥都要俊俏。 不得不说。 他的皮相当真很有蛊惑性。 任谁都看不出,他内心是充满泥沼毒蛇的废墟。 两人相对而立。 别说林纭了,就是酒儿这个迟钝的丫头都看得出,两人这是看对了眼了。 “商小将军不是来找您的吗?怎么在这儿跟表小姐卿卿我我的,真是不像话!” 林纭暗笑。 郎有情妾有意。 他们还顾得别人? “商公子。” 林纭打断了两人的眉目往来。 商鹤卿倒退一步,换上恰到好处的温柔转头:“纭儿,你来了,我等你许久了。” 本还脸上带笑的秦温妤顿时拉下脸。 “你都许久没来见我了。” 林纭当没看见,上前亲昵的拉住商鹤卿衣袖:“正好我给你做了荷包,你随我来我院子我拿给你。” 话落拉着商鹤卿就走。 商鹤卿迟疑的看了秦温妤一眼。 秦温妤脸色更难看了。 她眼睁睁看着林纭两人离开,急的帕子都要拧碎了,生怕林纭后悔了,商鹤卿的妻子可是未来的皇后。 出了花园子。 林纭收了脸上的笑。 她淡淡的:“商公子,听说你过段时间就要去边境了,不知道行装可都准备妥当了?” 商鹤卿敏锐的察觉到。 眼前的林纭和以前似乎有所不同了。 虽然他没见过林纭几次,但他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只要是见过一次的人都能看穿。 在他印象里。 林纭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内心深处还有些自卑,有时有些怯弱却爱装坚强。 可眼前的林纭却给他很陌生的淡然。 这种淡然。 是对所有事都不在意,又把所有事都掌握在手里的淡然。 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事了? 商鹤卿小心斟酌着开口道:“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劳妹妹费心了。” “谈不上费心,只是想着战场无情,若是有一件金丝软甲护身总是好的,说来也巧,我大舅暗室里就有一件金丝软甲。” 林纭状似无意道:“也是我那次跟着舅父进去看见的,也不知道他外不外借。” “舅父那个暗室里可藏着不少东西呢,我瞧见有镶嵌着宝石的宝刀,还有许多名贵的字画,哦对了,还有一件稀奇的碧玺,是个鹰头马身的东西,我从未见过。” 商鹤卿本随意听着。 待听到鹰头马身的碧玺。 登时身子一麻。 鹰头马身玉玺,前朝玉玺! 当年祖父自尽后,这东西就遗失不见了,这玉玺不同别朝,它相当于兵符,前朝许多兵将都已归顺当朝。 可其中不乏忠心曾祖父的人。 只要他拿到玉玺。 就能调兵遣将! 商鹤卿心头火热。 好悬没忍住抓住林纭仔细询问。 他胸口砰砰乱跳:“你舅父居然还有暗室。” “谁家没暗室呢?”林纭知道他上钩了,勾唇浅笑道:“不过舅父的心思与别人不同,他暗室的钥匙却有两把,一把不知道藏在何处,一把在我表姐脖子上的金锁里。” 商鹤卿眼神一黯。 林纭余光瞧见,唇角的笑更大了。 这次叫商鹤卿来,本就是一石二鸟之计,一来让秦温妤坚定嫁给商鹤卿的心,二来便是告诉他前朝玉玺的事。 上一世。 她也是在商鹤卿登基后才知道玉玺的事。 因为大舅贡献玉玺有功,商鹤卿给了他许多好处,还提拔他做了大官。 这一世。 她要用这个玉玺把商鹤卿和秦家绑在一起。 让他们随着这个玉玺统统去死。 第6章 引导 商鹤卿的心思自从林纭说出那句“钥匙我表姐脖子上的金锁里”后就没在林纭身上了,眼睛虽然还盯着林纭,魂却早就飞到秦温妤那里去了。 林纭也不在意商鹤卿到底在想什么,她不能明着把注意力放在玉玺上,只好道:“金丝软甲的事情我会向我舅父求一求,看是否能看在商公子是他未来的外甥女婿的份上外借。” 他不要金丝软甲,他要那个玉玺! 商鹤卿的神情有些微不可闻地僵硬,随即很快便恢复如常:“有劳妹妹费心,只是想来那金丝软甲是你舅父的爱惜之物,不可强求。” “这是自然。”林纭笑着点了点头。 目送着商鹤卿脚步匆匆地离去,林纭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 以她对商鹤卿的了解,多半是想着怎么去哄着秦温妤带他去暗室。不过秦温妤一直不知道秦大舅的暗室里到底有什么,前世也只是知道自己父亲给商鹤卿献上了玉玺,至于这个玉玺怎么来的,她一概不知。 而商鹤卿去找秦温妤多半也不会说出实情。 秦温妤再怎么蠢笨无脑,但商鹤卿的真实身份乃是一把双刃剑,一个不好就会伤到自己,肯定也不会贸然带着商鹤卿去秦大舅的暗室。 这个时候,就需要她从中推一把,成全这两人的好事。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秦温妤便匆匆走过来,一脸不悦地看着她:“你方才同商公子说了什么?林纭,你最好摆正你的身份!” “你的那些事情说出去,做妾都没人会要你,不要再妄想攀附商公子!” 林纭笑着摇了摇头:“人无信不立,既然答应了表姐要嫁给叶世子,哪还有反悔的道理?” “真的?你没耍心机骗我?”秦温妤狐疑地看着林纭,试图从林纭的笑容中看出什么不一样的内容。 林纭努力让自己的神色变得真诚:“真的,方才我不过是向商公子提及了表姐的好,想来商公子也会留意表姐的。”“你会这么好心?”秦温妤更不相信了。 她先前才给林纭灌了一碗绝嗣汤,林纭不恨她就算了,还会帮她说好话? “我骗表姐有什么好处呢?”林纭摊开手,“现在府中上上下下都知道我同叶世子有了肌肤之亲,商公子随便就能打探出来,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吧?” 闻言,秦温妤的神情僵硬了一瞬。 虽然是她不想再嫁给叶容九守活寡,但乍一听到自己心爱的男人和自己最讨厌的人有了肌肤之亲,还是心痛得无以复加。 林纭才不管秦温妤心不心痛呢,她继续道:“再说了,我不过是向商公子提了一下舅父有一件金丝软甲罢了,只不过那件金丝软甲在舅父的暗室里,除了舅父,就是表姐了。” 反正日后商鹤卿要接近秦温妤的时候,肯定会出卖她,还不如自己先说了出来。 秦温妤下意识捂住了脖子上的金锁,警惕地看着林纭:“你……”她刚想说“你怎么知道”,但很快她的注意力便被另一件事吸引走了。 前世父亲虽然给了自己钥匙,但是自己嫌麻烦一直没有去暗室看过。后来父亲给商鹤卿献上了玉玺,那玉玺从何而来?又能放在何处? 若是她把这件事透露给商鹤卿…… 秦温妤的呼吸不自觉变得粗重起来,仿佛看到嫁给商鹤卿后,母仪天下的日子。 偏偏面上还端着,故作恶狠狠的模样:“金丝软甲是我父亲的,你休想拿去借花献佛!”说着,秦温妤也脚步匆匆地离去了。 林纭站在原地,看着一个两个都行色匆匆地离去,神色冷淡。 忽然,她唇角微微上翘,微微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的嘲讽。 目的已经达到,林纭脚步轻快地回到了山海居。 叶容九依旧坐在窗前,或许是因为看不见了,对于窗外的景色叶容九显得格外留恋,纵使什么都看不见,也要坐在窗边望着外边儿。 听到声音,叶容九转头,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林纭的方向:“事情都解决了?”林纭自顾自地找了位置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才道:“差不多吧,我向来是个好人,喜欢成人之美。” “既然那二人郎有情妾有意,我又何必枉做小人,坏人姻缘。” 这话便是看见了什么了,叶容九没有多问的意思,只是听得这话里林纭对自己的称赞,忍不住冷笑一声:“不知廉耻。” 林纭被骂了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的:“那不如姐夫好好想想办法,毕竟若是不想想办法的话,我这个不知廉耻的人,很有可能就成为你的妻子了。”虽然她没有要嫁给叶容九的打算,但是不妨碍她拿这件事来恶心叶容九。 这样一想,她倒是有点感谢当年救下叶容九的自己,不然也不可能将他作为今日计划的跳板。 而叶容九听到这话,果不其然面色一变,不过却是没多说什么:“叶秦二家联姻,只要是秦家小姐就行。”“叶世子还真打算如了他们换亲的意?”林纭嗤笑一声,“那我倒要称赞叶世子一声大度了。” 明明出门前还一副不可理喻的样子,怎么她就是出门和商鹤卿说了会儿话,这人就自己想通了? 叶容九神色淡淡:“反正娶谁都一样,娶谁都无所谓。” “叶世子若对太子妃念念不忘,大可以为太子妃守身如玉一辈子,而不是让另外一个女子为了你的情深不寿付出一生。”听到叶容九说这种话,林纭的语气也不自觉冷了下来。 诚然她恨秦家,恨秦温妤,但是光在姻缘一事上,她也要说一句,秦温妤是可怜人。 以为自己嫁给了心上人,结果心上人心里另有其人,守活寡不说,还要被他人耻笑。 这能说是秦温妤的错吗?明明罪魁祸首是叶容九才对。 一边心仪其他人,一边娶妻,却并未尽到做丈夫的责任,既辜负了心上人,也不配做一个丈夫。 “你不许提她!”叶容九的神色骤然变得阴沉起来。 第7章 告知 林纭却一点都不怵沉下脸来的叶容九,她挑了挑眉,眼神却还是冷的。 她望着隐隐有发怒迹象的叶容九,笑容嘲弄:“既然这么喜欢,为何当初不去努力?还是说,叶世子的喜欢就这么廉价,可以一边喜欢着心上人,一边娶妻生子吗?” 说到这里,林纭还笑出了声,听起来格外刺耳:“叶世子,不娶是因为不喜欢吗?还是说,是因为权势不够,没能入太子妃的眼呢?而现在娶妻,到底是你自己想娶,还是为了保护她,叶世子心里知道。” 叶容九垂在身侧的手已经紧握,虽然看不见,但光是被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仍然给人一种心悸的感觉。 “林纭,你果真伶牙俐齿。”最终,叶容九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从窗边离开,进了里间。 林纭撇了撇嘴,还不忘笑容灿烂地跟过去:“多谢叶世子夸赞。”“你跟过来做什么?”叶容九猛地回头,如果不是那毒是自己亲自下的,林纭都要怀疑那毒没用了。 “世子忘了?我要留下来照顾你。”林纭笑眯眯的。 叶容九盯着林纭,看不见也看了许久,最终也不知道叶容九到底想了些什么,只是冷哼了一声,却什么都没说。 林纭顺理成章地混进了里间。 但方才那话虽然有点回击的意味,却也是林纭一半的真心话。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娶妻后这样把妻子晾在一边,任由妻子被京中他人耻笑,这不是对心上人的忠贞,也不是用情至深,只是感动自己的愚蠢举措。 虽然林纭不想嫁给叶容九,但看秦温妤和秦大舅那边的态度,估摸着这件事情八九不离十。 她要为自己留好后手,纵使叶容九不喜欢她,她也要尽早给叶容九生个孩子在国公府站稳脚跟。 却说秦温妤被林纭那一番无意之间说出来的话提醒之后,刚想去找商鹤卿,想说自己能带着商鹤卿去自己父亲的暗室,可以让他亲手取到玉玺。 但是冷静下来之后,她很快就发现了此事的不妥。 首先,玉玺这件东西事关重大,商鹤卿的身份是秘密,他绝对不可能在一个一无所知的人面前直接拿走玉玺;其次,她的父亲会时不时去暗室中,玉玺这么显眼的东西一旦丢失,很容易就会被联想到她的身上。 秦温妤虽然想到了这两点,却打定了主意要让商鹤卿欠自己这次人情,然后再利用这次人情顺势嫁给他。 第二点倒是很好办在,只要她向父亲说出商鹤卿的真实身份,以自己父亲的性子,定然会想挣个从龙之功,说不定还会答应自己同林纭换亲。 只不过第一点…… 秦温妤却是先不管那么多,先把第二点解决,说不定父亲还会给自己解决第一点的办法。 这样想着,秦温妤再也坐不住,匆匆去了秦大舅的院子。 “温妤?你怎么来了?”秦大舅正在烦心林纭的事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叶容九前途无量,他原先也是很满意自己这个女婿的。 但经过林纭的事情后,秦大舅既不满叶容九对这件事的态度,又不想失去叶家这门姻亲,可秦温妤也是他疼爱的女儿,更不愿意让她受了委屈。 秦温妤像是没看到自己父亲脸上的惊讶,一进来便让所有下人都出去,就连自己的贴身婢女都赶了出去,随即秦温妤把房门关紧。 见女儿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秦大舅脸上也不自觉露出了一点凝重之色:“温妤,你要说什么?怎么搞得这么神秘?” 秦温妤满脸都是凝重,她压低了声音,道:“女儿今天来,是有件大事告诉父亲,可能会改变我们秦家的命运!” 闻言,秦大舅的呼吸都不自觉停了一瞬,随即心头顿时火热起来。 秦家的命运改变?听女儿的语气,好像是往好的方向,现在秦家的男丁就他一个人,那岂不是说他之后会有好事发生? “什么事?”秦大舅也压低了声音。 秦温妤深深吸了口气,不再犹豫,道:“商鹤卿,商公子事前朝太子之孙。” 闻言,秦大舅像是没听懂一样,愣愣地问了一句:“什么……之孙?”“前朝太子之孙!”秦温妤有些不耐烦了,“爹,女儿都说得这么清楚了。” 却见秦大舅蓦地瞪大了眼睛,一把攥住秦温妤纤细的手腕,呼吸粗重:“温妤,此事你怎么知道的?可是真的?” 秦温妤被抓得有些疼,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试图掰开秦大舅的手却没能做到,只好先回答秦大舅的话:“您别管女儿是怎么知道,但女儿敢用自己的姻缘发誓,此事绝对是真的。” “好,好,好!”秦大舅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竟是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地就就接受了这件事,随即他松开秦温妤的手腕,目露探究之意:“那你今日告诉爹这件事,可是有什么事情遇到了难处?” “还不是那个林纭!”秦温妤皱起了眉头,“爹,女儿不要嫁给叶容九,他心里根本没有女儿。” “是不能嫁给叶容九了。”原本叶容九的家世在京城也是顶顶好的,更别说叶容九自身也足够优秀,是不少贵女的心上人,但是奈何叶容九心里有个人,虽然是谁不知道,但谁能受得了自己夫君心里还有别人呢? 但是商鹤卿可是前朝太子之孙啊,若是让他成功登基,自己能挣个从龙之功不说,若是女儿也嫁给了他,那可就是皇后! 温妤说得没错,这确实是能改变秦家命运的机会。 秦大舅略一思忖:“正好叶容九也同林纭有了肌肤之亲,那就让林纭嫁给叶容九好了。” 得到父亲支持的秦温妤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不甘心和妒忌又像是蚂蚁一样啃噬着她的心。 林纭明明已经失了名声,怎么还能嫁给叶容九为妻?做妾都是抬举了! “怎么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秦大舅见女儿的神色不对,不由得有些不悦:换亲这种事情本就不体面,更何况还是秦家的姑娘先下的手,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秦温妤回过神来:“其实,还有一事。” 第8章 确定换亲 “还有什么事?”秦大舅的语气已经明显有了不满。 秦温妤不是听不出来,只是她现在需要秦大舅的支持,便只能忽略:“父亲也知道,换亲一事并不光彩,而且若是商鹤卿一心只想娶林纭,那才是我们最不想看见的” “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看来温妤心里是已经有了成算了?”秦大舅把秦温妤的话听进去,认可地点了点头。 左绕右绕终于把话题绕到这个上面了,秦温妤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这才故作懵懂道:“女儿听闻爹爹有一件金丝软甲,正逢不久之后商鹤卿要去边关,不如把这个送给他,当作人情如何?” 闻言,秦大舅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妥,这金丝软甲放在平时也够看了,可要是送给商鹤卿,可有些不够贵重了。 忽然,秦大舅浑身僵了一下,随即想到了什么,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望着面前的女儿,笑了一下:“爹这里还有一个东西,只要送给商鹤卿,一定会让他娶你。” 肯定是玉玺!玉玺果真在父亲的暗室里! 秦温妤努力压下砰砰的心跳,这才有些为难道:“可是……女儿该怎么把商鹤卿带到这里来呢?” 不多时,秦温妤带着一脸的笑容从秦大舅的院子离去,而秦大舅也笑得很温柔。 乍一看去,就是一副父女和乐融融的画面。 而在山海居的林纭听酒儿说了这件事后,并不感到意外,不如说,秦温妤走这一步也是在她意料之中的。 秦家这几人,秦温妤又坏又蠢但偶尔又有点自知之明,会寻求他人的帮助;秦大舅人心比天高,能力不足,锱铢必较,死要面子;秦大舅母恨人有笑人无,一心扑在秦温妤身上。 挖一个坑,给一点看起来很不错的甜头,就会一个接一个地往下跳。 林纭已经霸占了叶容九的书桌,反正主人都已经是瞎子了,还要书桌作甚,不如给她。 而主人被叶容九赶去了窗边,只是时不时把头转过来,每次精准无误地捕捉到林纭的位置,暗淡的眼里看不出情绪,但是林纭敢肯定,叶容九肯定在打量自己,给自己重新下定义。 她不在乎,方才酒儿说的这些,她也没让酒儿避讳着叶容九。 反正秦温妤的计划也被这人猜透了,藏着掖着反而还落了下乘。 待酒儿走后,叶容九才道:“你费尽心思想要撮合秦温妤和商鹤卿是为什么?商鹤卿不是你的未婚夫吗?”“女人之间的事情,世子还是少管为好。”林纭笑眯眯地回答了叶容九的问题,不等叶容九再问什么,她主动岔开了话题:“世子桌上的这些书都能翻阅吗?” “请便。”叶容九的声音冷冷清清,听得出林纭不想多说,也没有再自讨没趣。 只不过……女人之间的事情? 叶容九怎么那么不信呢? 别说林纭,就说秦温妤,还有秦大舅的性子,怎么会允许秦温妤嫁给一个将军府的庶子,还要这么费劲巴拉的换亲? 还是说……商鹤卿这人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吗? 被人惦记的商鹤卿回到自己的小院后,遣走了所有下人,只剩他一个站在书房之中。 忽然,他道:“林纭……有些奇怪。”“你的那个小未婚妻?”一个声音从商鹤卿的头顶传来,虽然是戏谑之言,但是偏偏说这话的人语气又很正经,一点都听不出戏谑。 商鹤卿“嗯”了一声,随即微微蹙了蹙眉,道:“你难道没有觉得有些不对吗?”那个声音依旧一板一眼道:“我没接触过她,不好说。” 闻言,商鹤卿也知道问错了人,转而问道:“她今天提起她舅父的暗室,你觉得有多少刻意的成分?”“八九成吧。”那个声音给出的答案在商鹤卿的意料之内,但是很快又被他自己否决:“她不可能知道我的身份,提起玉玺一事,完全没有必要。” “那玉玺你打算如何得手?”那个声音不想和他争辩这件事。 商鹤卿沉吟了一会儿,才道:“秦温妤。” 吐出这个名字时,商鹤卿像是想起了什么,如玉一般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玩味:“我分明是她表妹的未婚夫,秦温妤自己也有未婚夫,今日却穿了我喜爱的颜色,与我单独相处……” “秦府,倒是有点意思。” 有意思的秦府对于秦大舅母来说,就相当没有意思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声音尖锐又刺耳:“什么?我不答应!”秦大舅嫌弃地皱了皱眉,咳了一声:“你小声些,难道很光彩吗?” 秦大舅母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赶忙压低声音,凑到秦大舅跟前,不可置信道:“凭什么要把叶容九换给林纭那个死丫头?温妤糊涂难道你也跟着糊涂?商鹤卿不过是个庶子!”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秦大舅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总之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该给温妤的嫁妆体己一点不会少,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老爷,我明白不了!明明叶容九比商鹤卿好多了,凭什么要便宜林纭?再说了,就算要换亲,她林纭自己不知廉耻爬上了叶容九的床,那也是做妾,怎么能当正妻呢?”秦大舅母依旧不甘心,嚷嚷着要让秦大舅给她一个解释。 秦大舅呵了一声:“闹够没有?我说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难不成你还想嚷嚷德让所有人都知道林纭做的那等丑事?你别忘了林纭可是住在秦府,温妤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 闻言,秦大舅母才不甘心地住了嘴,可没过一会儿又忍不住嘟囔上了:“那也不能把叶容九换给她啊,我们温妤怎么能嫁给一个庶子呢?” “你有完没完?”秦大舅真是被烦到了,不光语气,神色也是相当不耐,仿佛秦大舅母再说两句就会给她两个巴掌似的。 秦大舅母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但是这心里啊,越来越煎熬。 第9章 林筱的心思 得了秦大舅许可的秦温妤第二天迫不及待遣人去通知了商鹤卿。 当然,自然不能是这样大张旗鼓,而且秦温妤表面上的身份还是商鹤卿未婚妻的表姐,以自己的身份去通知商鹤卿,无论是什么事,都有些不太妥当。 所以秦温妤再次“逼着”林纭让酒儿去请商鹤卿来。 林纭乐得成全这俩,只是酒儿离去前眼神相当担心,隐隐还有些不忿。 秦温妤相当满意林纭的识时务,只不过这份满意在看到叶容九对林纭的“依赖”之后,又化作了嫉妒。 虽然她前世嫁给叶容九过得并不好,今生也想逃离叶容九这个火坑,可是这不代表她能控制自己的心,还是会被叶容九的一举一动牵动。 林纭饶有兴致地看着秦温妤的脸色迅速变僵,不仅故作亲昵地挽上叶容九的胳膊,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补了一句:“表姐是来找姐夫的吗?”闻言,一旁的叶容九瞥了林纭一眼。 虽然看不到当事人的表情,却也不难猜到这话的主人是什么心思。 即使知道不远处站着自己的未婚妻,但是叶容九并没有要甩开林纭的意思。 叶容九虽然不在乎自己的未婚妻是谁,但是秦温妤这种不经过他同意就想要换亲的行为仍然惹得他不快,若不是叶容九不想让外人知道自己现在看不见了,恐怕一天都不会在秦家这个前有狼后有虎的地方多待。 前有林纭强行擅上自己,后有秦温妤暗中搞事换亲。 这秦家,真是蛇鼠一窝。 而秦温妤看到林纭这般举措后,脸色更难看了,但是心上人就在眼前,她还不知道叶容九已经瞎了,即使心里已经气得快爆炸了,还要硬生生地挤出一抹笑容:“表妹,叶世子毕竟是你的姐夫,还是要注意……” “表姐不是说让我去给叶世子做妾吗?”林纭笑意盈盈地堵住了秦温妤的话,还仰起头看叶容九,故意把声音放得娇软:“世子也说离不开我呢,世子你说对吗?” “林纭你说什么呢!”秦温妤急急忙忙地反驳了一句,赶紧去观察叶容九德反应,生怕自己在叶容九心里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叶容九被林纭抱着的手不自觉抽动了一下,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压制下自己把林纭甩开的冲动,他告诫自己一切只是权宜之计,等林纭嫁到叶家,他定会让林纭好看。 “嗯。”叶容九没多说,还拿另外一只手摸了摸林纭的头顶,“今天哪也别去了。” 秦温妤看着这么温柔的叶容九,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前世成婚那么久,叶容九也不曾如此亲昵地对待自己,凭什么她林纭刚认识叶容九没多久就可以! 秦温妤再也压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跺脚,跑了出去。 “现在你可以放开我了吗?”叶容九的声音冷淡,林纭不仅没放开,反而变本加厉,笑嘻嘻道:“世子如今也看到了,我这表姐可是对你情深意重呢,有没有一点后悔迫于形势答应了我呢?” 叶容九还是一副冷漠的样子:“一丘之貉。” “世子还真是无情啊。”林纭慢慢松开叶容九,“不过世子放心,我并不想嫁给世子。” 说着,林纭领着叶容九慢慢进了屋,道:“不过若是有什么不可抗力,我也没办法啦。” “不用。”叶容九忽然道,低头,一双黯淡无光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林纭,“无论他们换亲成功与否,你都要嫁入我叶家。” 闻言,林纭嘴角抽了抽。 她敢拿她的项上人头保证,叶容九做这个决定绝对不是出于什么好心,说不定这人心里指不定在想着怎么整她呢。 忽然有种全身恶寒的感觉。 林纭并不慌,反而笑道:“好啊,只盼世子不后悔就行。” 反正到时候她都是要对叶家下手复仇的。 秦温妤离开没一会儿,林筱却又来了。 她看了一眼坐在桌前看似认真读书的叶容九,压低了声音问林纭:“姐姐,你真的要嫁给叶世子为妾吗?”林纭很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我的名声已经毁了,只盼日后的主母是个好相与的。” “姐姐,你不能这么想,人还是要为自己的打算啊。”林筱转了转眼珠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林纭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林筱有些急了:“姐姐,你随我出来,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林纭极快地瞥了一眼什么都没看进去的叶容九,点了点头:“好。” 说着,林纭便被林筱拉了出去。 在两人踏出房门的那一瞬,叶容九放下手里的书,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林纭被林筱一路拉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林筱还特意看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人才压低了声音道:“姐姐,我知道你都是被秦温妤逼的,你根本不是真心想给叶容九做妾。”林纭眼里的笑意更甚,面上却像是被戳到了什么伤心事一样,居然还用起了帕子擦了擦眼角没有的泪水。 “小妹,现在我们寄人篱下,纵然不愿,又有什么办法呢?”林纭脸上的笑容惨淡,“不过小妹你放心,姐姐嫁得不好没关系,但姐姐拼了命也会为你找一个如意郎君。” 闻言,林筱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她不用林纭这个没用的东西拼命,等到时候她哥哥登上大宝,这天下要什么如意郎君没有?还用得着林纭吗?当妾后还能认识什么好人物? “姐姐,你听我说,我有一个办法。”林筱终于切入了她今天来找林纭的正题,“既然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你不妨先嫁给叶容九,把叶容九拿捏住,找一个机会抬为正妻。” “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叶容九虽然天纵奇才,性子却是冷的,怕是……难。”林纭满脸愁容。 林筱却笑了一下:“姐姐,如果说妹妹能帮你呢?” “什么?”林纭故作惊讶。 林筱神神秘秘道:“我认识了一个大人物,他可以帮姐姐坐上正妻的位置,或者姐姐日后想脱离叶容九身边,他也做得到。但前提是,姐姐你得听他的话。” 第10章 进入暗室 “你从哪里认识的这样的人?”林纭表面惊讶,可心里却马上确定了林筱说的这人是商鹤卿。 看来商鹤卿是既要又要,既想从秦温妤那边得到一点好处,又不肯放过她这一边。 只不过……商鹤卿知道换亲这件事吗? 若是不知道,又怎么会让林筱说出这种话;若是知道,那商鹤卿又是怎么知道的? 还是说,这只是林筱的自作主张? 林筱的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很快便岔开了这个问题:“姐姐,你只说若是真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你愿不愿意?”林纭装作一副犹豫的样子:“我,我不知道……” “姐姐!难道妹妹还会害你不成!”林筱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在原地跺了跺脚:“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你愿意的话就来流云阁找我!” “姐姐,我们才是一家人,我不会害你的!”说完这话,林筱便跑了。 一家人?林纭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林筱哪来的脸说这种话? 回到山海居的时候,酒儿已经回来了,看到她回来松了口气,忙迎了上去:“小姐,你去哪了?”“小妹拉我出去说了会子话。”林纭淡淡道,“商公子来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酒儿就一肚子气。 本来她是想在请商鹤卿来的路上好好告一状,可是全程她都没找到机会,商鹤卿一进秦府就被守在门口的秦温妤的婢女给带走了。 林纭听着酒儿的抱怨,有些好笑,她摸了摸酒儿的头:“好了好了,不气了。既来之则安之,她那么想要商鹤卿,就给她好了,你家小姐这里不是又给更优秀的吗?” “可是小姐,这不是姑爷优不优秀的问题,而是脸面啊!”酒儿鼓着小脸,“小姐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女子,怎么能……”“寄人篱下就是这样啊。”林纭笑容浅淡,“离开这里就好了。” 酒儿神色担忧地看着林纭迈入了里间。 小姐不会真的喜欢上了叶世子吧?叶世子心里可是有人了! 话说商鹤卿一来秦府就被秦温妤的丫鬟紫茗带走了,顿时明白了这次是秦温妤要找他。 正好,也不用他再费功夫了。 男女有别,即使事关重大,秦温妤也不敢让丫鬟把商鹤卿带入自己的闺房,而是选在了后院一处比较僻静的地方,又让丫鬟注意着周围。 商鹤卿到来的时候便看到一袭粉色衣衫的秦温妤坐在凉亭之中,面容姣好,微风轻轻拂过她的发丝,整个人灵动又娇嫩。 “见过商公子。”秦温妤主动朝商鹤卿见了礼,商鹤卿忙道:“秦姑娘请起。” 秦温妤起身,“恰好”对上了商鹤卿的视线,随即秦温妤仓皇地移开了眼神,脸颊飞升起一抹红云。 “不知秦姑娘今日找商某是有什么事?”商鹤卿眯了眯眼睛,含着笑,温声道。 秦温妤不肯直视商鹤卿,道:“听闻商公子不日就要远赴边关,边境危险,温妤便向父亲讨要了一件金丝软甲想要赠予商公子,愿商公子此行安全无虞。” 闻言,商鹤卿的神色更显玩味:“秦姑娘有心了,只不过昨日商某的未婚妻也提及了此事,不知两位说的可是同一件金丝软甲?”“正是表妹向温妤提的要求。”秦温妤的脸色僵了一瞬,但很快便反应过来顺着商鹤卿的话往下说。 昨天林纭早就说了这件事,商鹤卿有此一问也是应该的。 “金丝软甲在温妤父亲的书房里,还请商公子随温妤来。”秦温妤道。 商鹤卿的眸色暗了暗,却没多说什么,跟上秦温妤。 不管秦温妤的目的是什么,他现在的目标也就是确认秦温妤父亲暗室里的那个玉玺是不是前朝玉玺,若是,便要想着怎么得手。 有送上门来的机会,正好省了他的功夫。 这么想着,商鹤卿的视线不自觉落在了秦温妤的身上。 准确讲,是秦温妤的脖子上。 秦温妤带着商鹤卿抄小路到了秦大舅的书房,书房外空无一人。 这是秦大舅特意吩咐的,父女俩想着夜长梦多,赶紧让商鹤卿看到两人的诚意把事情定下来才是上策。所以在得知女儿想要把商鹤卿带到暗室来的主意时,秦大舅没有任何意见地就给了秦温妤最大的方便。 包括空无一人的书房。 秦温妤轻声道:“还请商公子闭眼,父亲有过交代,想去拿宝物。外人进来不能睁眼。” 商鹤卿从善如流地闭上眼睛,秦温妤这才放心打开机关,只听得几声细微的“咔哒”声,随后便响起了秦温妤的声音:“商公子,请把手交给温妤,温妤带你进去。” 商鹤卿伸出手,下一瞬只感觉到一双柔嫩细腻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手,带着自己前行。 没走一会儿,秦温妤便道:“好了,商公子睁开眼睛吧。” 一睁眼,商鹤卿的眼神没有被挂在一旁的金丝软甲吸引,也没注意到墙上的名家字画,他的注意力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被前面的一个小台子吸引。 小台子上摆着一个镶嵌着宝石的木匣,虽然看不清里面的物品,可是商鹤卿剧烈跳动的心在告诉他,里面放着的是玉玺。 秦温妤暗中观察着商鹤卿的神色,见他的眼睛似乎要黏在那个木匣上,故意道:“商公子对这个木匣子很感兴趣吗?”商鹤卿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坦然一笑:“抱歉,是商某失礼了。” “商公子要不要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父亲很少带温妤来这里,这里面有什么,温妤也不清楚。”秦温妤故意道,商鹤卿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可还是维持着谦谦君子的模样:“这样……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就当时温妤想看了。”秦温妤上前一步,打开了那个木匣。 一个鹰头马身的碧玺静静躺在里面。 商鹤卿原本还能装得下去的镇定顿时破碎,眼神接连变化,终于在看到秦温妤的时候,把那些翻腾起来的情绪全部压了下去。 第11章 请求 “这是什么?鹰头马身?好奇怪的一个东西啊!”秦温妤一直在注意商鹤卿的反应,见商鹤卿在见到这件东西不同寻常的反应,马上确定了这就是父亲口中的“玉玺”! 秦温妤的心也跟着“砰砰”跳了起来,强装着的镇定差点破了功、 “这么丑的东西,父亲怎么会收藏呢?”秦温妤故意这么说,还作势要把匣子关上。 “等等!”商鹤卿想都没想就出了声,秦温妤故作惊讶地看着商鹤卿:“商公子莫非是和这东西看对眼了?”“倒也不是看对眼了……”商鹤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实在是有点反常,和自己展示出来的一贯形象不符合。 商鹤卿的大脑飞速运转,道:“幼时有个游方道士给商某算过一命,说商某十八这一年将有一场打劫,若是能找到一个鹰头马身的物件才能保全自己。” 原本只是急中生智,商鹤卿却越编越顺溜:“原本商某以为这不过是无稽之谈。直到今日真切地看见了这件物品。”说到这里,商鹤卿的眼神变得恳切:“秦姑娘,可否同秦大人说一声,将这个碧玺给我,要多少钱都行。” 一边说着,商鹤卿一边也在观察秦温妤的神色,看秦温妤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东西的真正来历。 不过秦温妤还是一副惊讶的样子,有点过头又有点合理。 秦温妤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面上却一副为难的样子:“这……父亲只说了让我取走金丝软甲。” “秦姑娘,拜托了!”商鹤卿神色恳切,配上那一张极其有迷惑性的脸,真的很容易晃了人的心神。 秦温妤见目的已经达到,死死压制住要上翘的嘴唇:“我会同我父亲说的,商公子也不要抱太大的期望才是。” 商鹤卿朝秦温妤拱手:“多谢秦姑娘,若是能得到这枚碧玺,在下便欠了秦姑娘一份大人情。” “欠不欠的,商公子不要说得这么严重,只不过眼下我还真有一件事需要商公子帮忙。”秦温妤顺势提出了自己的目的。商鹤卿眼神一暗,随即也扬起一个笑:“秦姑娘但说无妨,只要商某能帮到秦姑娘。” 秦温妤叹了口气,神色骤然变得凄苦起来:“商公子也知道我与肃国公世子定了婚事,可是我那妹妹许是也爱慕叶世子,竟然半夜爬了叶世子的床还被我父亲撞破了!” 闻言,商鹤卿嘴角的笑容有一瞬的僵硬。 秦温妤的妹妹……不就是他的未婚妻吗? 纵然商鹤卿对林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但是身为一个男人听到自己的未婚妻去爬别的男人的床,任谁都会觉得不悦吧? “唉,本来家丑不可外扬,只是我想着妹妹毕竟是有婚约的人,若商公子就这么不清不楚地娶了她,怕是对商公子也是一种侮辱……”秦温妤边说边瞥着商鹤卿,很满意地在商鹤卿脸上发现了几分不悦,继续道,“本来我母亲要把妹妹送给叶世子做妾,但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给人做妾,万一到时候商公子问起来又如何?” 商鹤卿慢慢吐出一口浊气:“所以,秦姑娘所求何事?” 秦温妤的脸上蓦地飞上一抹红云:“父亲的意思是,让妹妹嫁给叶世子,作为道歉,我代替妹妹嫁给商公子,不知商公子可愿意?” 闻言,商鹤卿的神色不定,久久没说话。 秦温妤一副娇羞的小女儿家的样子,看上去分外惹人怜惜,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商鹤卿,眼里满是期待。 终于,商鹤卿说话了:“秦姑娘,商某只是一个庶子,配不上秦姑娘……”“哪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只要我喜欢,就是最配的!”秦温妤急急忙忙打断商鹤卿的话,忽然,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秦温妤的眼眶蓦地红了一圈,几乎要掉下泪来。 “我听闻,叶世子早有心上人,我嫁过去,面对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丈夫,和守活寡有什么区别!”秦温妤泫然欲泣,看上去好不可怜。 “商公子就当时报答我,只要在换亲当日不要作声就行,事后也没人会说什么的。” 商鹤卿面对秦温妤这么一个大美人的眼泪不为所动,他遮住眼里的冷漠,重新扬起一抹笑:“既然秦姑娘这么说了,商某也只好答应秦姑娘的请求了,只是昨日林纭她为何还……”“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呢?许是觉得叶世子身份太贵重她无法把持得住,转而又想抓住商公子吧。”秦温妤状似无意道。 实则又在商鹤卿面前给林纭上了一记眼药。 可商鹤卿却从秦温妤这话里得到了另外的启示,他微微一笑:“不管怎么样,这枚碧玺的事情,还是要多劳烦秦姑娘了。”“商公子说的哪里话。”秦温妤低头一笑,也别有一番风味。 离开暗室时和进来一样,商鹤卿闭着眼睛被秦温妤带出去。 待商鹤卿离开秦府后,秦温妤才大大松了口气,满眼都是志在必得。 而林纭听闻商鹤卿离去后,心里也松了口气:看样子,秦温妤应该是已经把玉玺给商鹤卿看了,商鹤卿再怎么样,也不会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了。 “你到底有什么打算?”耳边响起叶容九清清冷冷的声音,林纭回头,道:“世子不用担心,和你无关。”“现在和你有关便是和我有关。”叶容九走过来,站在林纭身边。 说来也奇怪,叶容九明明已经瞎了,但除了一些细小的方面,很多时候就和没瞎一样。 林纭仰着头看叶容九,忽地笑了一下:“世子很记仇吗?” “你若是这么觉得,那我便是记仇的。”叶容九不可置否,纵然是一时不查被林纭得手,除了当时,之后也不曾有过特别失态,而且很快地便反应过来一切不简单。 林纭撇了撇嘴,道:“世子真心想娶我吗?” “你们秦家总得陪我一个未婚妻。”叶容九垂眸,看着林纭,“只要我想,你勾引姐夫的名声就会在满京城传遍。” 第12章 秦老夫人的担忧 叶容九这话说得危言耸听,可是林纭根本不怵他,反而笑眯眯地反问了一句:“若是嫁给了世子,到后世说来,倒也不失为一种佳话呢。” 是非功过,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千百年后,谁还会记得今日的细节? 叶容九没想到寻常贵女都在乎的名声林纭根本不在乎,一时间竟没能再想到能拿捏到林纭的手段。 仗着叶容九看不见,林纭撇了撇嘴:“世子还是放宽心,安心将养着,反正现下离婚期不远了,到时候秦家一定会给世子一个答复的。” 这话说的,叶容九都忍不住气笑了:“林姑娘这话说得可真轻巧,一个答复?是怎样的答复还需要在成亲当日给的?你们秦家是存心不给肃国公府面子是吗?” 叶容九沉下来的时候气势还是很足的,林纭身边的酒儿就忍不住白了脸,不住地看向林纭。 小姐不是说叶世子是个好人吗?怎么也这么可怕啊! 可林纭却像是没察觉到叶容九的怒气一样,脸上的笑容都不曾变过:“若是世子觉得秦家怠慢了的话,大可以让你父亲参他们一本。” 叶容九所有的试探和故作恼怒都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好似只除了昨天林纭提到郁晚瑶时露出了一点厉色,其他时候无论叶容九说什么做什么,林纭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好似什么都不在乎似的。 这种无力感让叶容九很不爽。 林纭把叶容九的变化都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冷笑一声:纵然是惊才绝艳的天才少年又如何?还是年轻,经历得少了。 前世她和商鹤卿那个狼子野心的狠人斡旋的时候。叶容九早就被他的心上人——太子妃郁晚瑶害得丢去了性命。 不等两人再交锋试探什么,秦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嬷嬷却是过来,说秦老夫人请表小姐过去。 林纭见那嬷嬷的眼神在自己和叶容九身上自认为隐蔽地逡巡,顿时明了外祖母找自己是为了什么。 心思流转之间,林纭脸上的笑容越盛,声音也不似方才强硬,反而柔和了不少:“我去去就回,世子不用担心。”叶容九明白林纭这话的意思,可偏偏他现在并不能把林纭的心思拆穿,可以说当他亲口说出“离不开她”的时候,他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被林纭当枪使。 这是林纭的阳谋。 那嬷嬷有些吃惊地看着林纭:叶容九虽然天资聪颖,但是也是京城公认的“冷美人”,尤其是对女子,更是不假辞色,没想到自家这表小姐居然和这叶世子这般亲昵。 虽然叶世子是小姐的未婚夫婿,可自从前天夜里的事情发生之后,倒有些扑朔迷离了。 想到老夫人的担忧,嬷嬷有些松了口气。 叶容九把心里的那点子火气压了下去,转眼竟是也挂上一抹清浅笑意,当着嬷嬷的面,揉了揉林纭的头,温声道:“我没有担心,你且去吧。” 借着背对嬷嬷的机会,林纭奇怪地看了一眼叶容九。 这人突然想通了什么,竟然以牙还牙地恶心她? 林纭不为所动,带着笑转身和嬷嬷离开了山海居。 酒儿刚才可是把两人的眉眼官司全部看在眼里,此时离开了山海居,终于忍不住在自家小姐耳边小声问道:“小姐,刚才你和叶世子都笑得好瘆人,真的没问题吗?” 林纭抬眼望了一眼阳光明媚的天,神色有些怔愣,随即才道:“放心吧,没事的。” 不过是心知肚明,虚与委蛇罢了。 林纭一进到秦老夫人的院子,早早就等着外孙女的秦老夫人一看到她来竟是亲自出来迎她,林纭受宠若惊,忙道:“外祖母!您怎么出来了,快些进去!” 秦老夫人一把握住林纭的手,满脸都是心疼:“好孩子,这两天委屈你了。” 林纭一怔,随即垂下头,道:“外祖母这是什么话,能在父亲母亲都离开之后能见到外祖母,孙女从来没觉得委屈。”秦老夫人叹了口气,拍了拍林纭的手:“走,我们进去说话。” 秦老夫人不是不明白前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她已经久不管家,很多事情插不上话也做不了主。 林纭自小听话,若不是受人指使或是被人威胁,又怎么会做出爬未来姐夫的床这种事? 之前她是被叶容九这人冲昏了头脑,竟然没想到这回事。 虽然叶容九是京城万里挑一的人才,可是那毕竟是心里有人的啊。 想到这里,秦老夫人看了一眼身边的林纭,心里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道:“纭儿,你放心,外祖母说什么都不会让你去做妾的。” 林纭却沉默了一会儿,刚要说自己不想嫁给叶容九,就听得秦老夫人道:“纭儿,你父母去得突然,也没给你留下什么傍身的物件和人手,外祖母也已经到了这个年纪,怕是也陪不了你几年了……” “怎么会呢?外祖母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听到这里,林纭急忙打断了秦老夫人的话,“您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秦老夫人笑了一下,嗔怪地摁了一下林纭的额头,“你呀,就会哄我开心,我的身体是什么样子我心里最清楚。”闻言,林纭不说话了,眼眶却是红了一圈。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纵然人的一生要面对无数的离别,可是当亲人离去,依旧是笼罩在头顶的,将会伴随一生的阴雨。 “说句你不爱听的,商家那个小子在他自己家里的境遇不太好,我怕你嫁过去他也无法护住你。叶世子虽然性子冷了些,但是为人没得说,肃国公府人口也简单,除了他便没有其他孩子了,你一过去就是世子夫人,以后就是国公夫人。” 秦老夫人说得很慢,似乎要把这其中的道理一点一点掰碎了和林纭讲一样。 “虽然叶世子心里有人,但只要你生下他的长子,掌握国公府的中馈,他心里有人便让他有人。” “女人啊,最重要的不是男人的喜爱,而是能够傍身的筹码。” 第13章 答应 秦老夫人语重心长道:“大多数男人天性善变,喜欢一个女子对他们来说不过一时兴起,过了这阵子就会将你抛到一边。不要妄想着得到男人的喜爱,也不要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去做一些不值得事情。” “有了孩子傍身,掌管好中馈,你在京城哪里都能挺直腰杆。” 林纭看着絮絮叨叨的秦老夫人,卡在嘴边的那句“我不打算嫁给叶容九”始终没说出来。 “纭儿,外祖母知道你心里有疙瘩,可是你现在双亲不在,我们秦家也并非什么高门大户,昨天你也看到了你舅母的态度,等我死了之后,你就更不好找夫家了。”秦老夫人担忧地看着林纭,“能嫁给叶世子,是最好的选择。” 林纭久久没有说话。 秦老夫人见状,便明白了前天的事情真是有隐情,顿时来了火气。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中馈不在她手里,现在儿媳妇也因为外孙女的事情几乎和自己撕破了脸。 她竟然连为自己外孙女讨一个公道都做不到。 良久,林纭叹了口气:“外祖母,你说的这些,纭儿都知道。” 咬了咬唇,林纭在秦老夫人期盼的眼神里终于点了点头:“只要舅母他们没意见,我会嫁给给叶世子。” “好孩子,真是委屈你了,放心,有外祖母在,不会让你去做妾的。”秦老夫人老泪纵横,不住地拍着林纭的手。 虽然这可能委屈了她的亲孙女,但是秦温妤还有父母给她撑腰,自己的纭儿可真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林纭垂下眼帘,低声道:“只要外祖母长命百岁,健健康康的,纭儿就放心了。” 离开秦老夫人的院子,林纭竟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罢了,人世间诸多事情都是事与愿违,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林纭看得开,回山海居的路上却碰到了秦温妤。 秦温妤见到她先是一怔,随即脸上是止不住的得意,她走进林纭,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商公子已经答应娶我了,你给我安分些,知道吗?”林纭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周围,在不远处的假山后面发现了一角碧色。 她记得今日林筱来找她时,穿的就是碧色衣裙。 心思流转之际,林纭像是遭受了什么打击一样,肩膀一垮,眼眶迅速红了一圈,眼里也蓄满了泪水,却还倔强着不肯落下来:“表姐放心,我还记得与表姐的约定。” 秦温妤看到林纭这样,像是打了胜仗一样心情好,她眼里闪过一丝厉色:“记得最好,否则……你妹妹的秘密,你娘的名声,可就要被京城所有人编排了。” 说完,秦温妤扬长而去。 林纭还得继续演下去,她不确定林筱走没走,倒看得一旁的酒儿心疼不已。 可碍着是寄人篱下,又不好骂上两句,只能干生气,就连安慰也显得毫无作用。 当林纭顶着通红的眼眶回到山海居时,叶容九并不在。 也不知道一个瞎子能去哪里,林纭问了一下其他的下人,却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便也懒得多问。反正叶容九并不想让他人知道自己瞎了的话,就肯定会回来的。 可是林纭没想到的是,这一等,就是深夜。 彼时林纭实在是等不下去要睡了,刚要熄灯爬上床时,外边儿传来了动静。她慢吞吞地披上衣服走出去,便看见叶容九带着满身的寒意走过来。 叶容九的脸色很难看,素来整洁的衣裳也有些凌乱,还沾上了几片落叶,这对爱洁的叶容九可以说是罕见。 林纭出来声响不算小,至少能够吸引到叶容九的注意力。 “世子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林纭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化不开的睡意。叶容九听着声音走到林纭身前,没回答林纭的问题,反而问道:“你怎么还不睡?” 叶容九的声音里有些不悦,想来是觉得自己狼狈的一面被林纭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看到了,这个女人肯定会嘲讽自己。 林纭勉强站直了身体,习惯性地带上笑容:“为了等世子你啊,世子不回来,我总担心着世子会不会在外面碰到麻烦,看不见回来的路。”叶容九冷哼一声:“你会这么好心?” “世子爱信不信,我也就这个答案。”林纭又打了一个哈欠,“现在,世子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叶容九不说话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其他地方长了眼睛,径直迈进了室内。 林纭撇了撇嘴,八成是去找郁晚瑶了,九成是在郁晚瑶那里又碰了壁。 一想到今天还答应了外祖母要嫁给叶容九,林纭就觉得头疼。 夫君心里有别人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个“别人”不能仗着喜欢就要求他人做这做那的。当然,没办法放下心上人还娶妻,为了心上人冷淡妻子,甚至对妻子不闻不问的男子,才是罪魁祸首。 不出意外的话,如果叶容九还是这副死出,婚后在成功复仇前,少不得要给叶容九收拾烂摊子。 林纭跟着叶容九进了内室,刚一进去就听得叶容九道:“你进来做什么?” “睡觉啊,世子不会真想让我睡在外间吧?”林纭的语气满是无所谓,叶容九听着就头疼:“你一个女子,贸然来男子房间还要睡在内室,这成何体统?” “世子难道以为我是一个多注重礼节的人吗?”林纭弯着眼睛凑近,“那前天的事情,是谁做的呢?” 叶容九呼吸一滞,蓦地想起前天晚上,林纭的到来给自己带来了什么。 他一拂袖:“你如此不知廉耻,那便随你,不许爬床。”林纭对“不知廉耻”四个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她敷衍的应了一声,转身去外间把自己的被褥搬过来,麻利地打好了地铺。 忽然,林纭转了转眼珠子,又凑了过去:“世子,我伺候您更衣吧。” 叶容九下意识躲开了,但是他身后便是床榻,这一躲直接撞到了床榻,整个人倒在了床上,林纭顺势扑了过去,双手撑在叶容九身边。 第14章 所谓“大人物” 林纭和叶容九的距离不算近,没有到呼吸交织的地步。 可是叶容九仍能察觉到,属于林纭的视线,灼热的,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像是在打量什么待价而沽的货物一样,让人觉得有些讨厌。 “你闹够了没有?”叶容九拧着眉头,冷声开口。 林纭却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身下的美人,头发散乱,衣襟微敞,在昏黄的灯光下别有一番风味。 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 “我只是想要为世子更衣罢了,世子何故凶我?”林纭虽然嘴上没个把门,也并不怵冷脸的叶容九,但她也并不是一个喜欢把人逼到绝路的人,见好就收,麻利地起身,还拍了拍手,故意拍出了声响。 “你这更衣的架势,恨不得把人吃了似的。”叶容九评了一句,林纭也没反驳,看叶容九站起来,这次倒是规规矩矩地给叶容九更衣,只不过嘴上却是闲不下来的:“世子怎知,我对世子不是这种心思呢?” 叶容九不为所动:“你骗不了我。” “那只能说世子还是对人心揣摩得不够透彻,对于人来说,朝令夕改也不是一件罕见的事情。”林纭淡淡道,转身出门给叶容九端来一盆温水让叶容九洗漱。 哗哗的水声响起,叶容九把拧干的手巾丢在盆里,道:“你身为一个千金小姐,如今干着这种伺候人的活,纵使是你的计划,可我不认为你是心甘情愿的。” “心不心甘情愿又如何?寄人篱下,哪有什么选择权。”林纭不在意地笑了笑,但话锋一转,又变得可怜兮兮起来:“若是世子怜惜我,便不要在成婚当日拆穿换亲一事,可好?” 叶容九觉得奇怪:“你不是不想嫁给我吗?既然如此,换亲当日被拆穿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说了,朝令夕改在人群中不是什么稀奇事。”林纭垂眸看着眼前骨节分明的白皙双手,“世子这般优秀,是京城里多少贵女的春闺梦里人,我有这般荣幸,可不能不知好歹。”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林纭的语气平平,可叶容九硬生生从里面听出来一股子淡淡的怨气,叫人毛骨悚然。 但是这种感觉只是一闪而逝,叶容九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直到熄灯睡觉,林纭都没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说什么出格的话。 叶容九心里总感觉毛毛的。 翌日。 林纭心里装着事,早早地就醒过来了,酒儿不方便进来服侍她,林纭只好自己洗漱完。 床上的叶容九早了没了踪影,林纭出去才发现这人在院子里晒太阳,听到声响朝她看过来,原本清冷的眉眼沐浴在阳光下竟也有了几分温和:“你醒了。” 两人对昨天晚上的话题绝口不提,林纭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想法,她笑着走过去:“世子用过早膳了吗?”“等你。”叶容九的语气也比昨晚温和了不少,倒让林纭暗暗提起警惕了。 林纭提高警惕坐在叶容九对面,让酒儿传菜。 但是一顿饭下来,倒也相安无事,叶容九本就话少,吃饭的时候就更不喜欢说话了。而林纭心里有事,主打一个“敌不动我不动”,竟也没说话。 整顿饭沉默得有些诡异。 解救林纭的乃是林筱,她一进来便看了一眼叶容九,随即急急忙忙把林纭拉了出去。 林纭看着林筱有些急促的背影,心里在想着是不是商鹤卿找她。 “小妹,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林纭故作疑惑,林筱没有回头,只是声音中带上了一丝雀跃:“姐姐不是说要考虑一下吗,我把那个大人物带过来了。” 林筱带着林纭出了秦府,把林纭塞上马车后,还神神秘秘道:“姐姐放心吧,妹妹不会害你的。” 林纭顿时一脸动容地看着林筱:“小妹……原应该是姐姐护着你才对……” 实则心里连连冷笑,强忍着恶心被林筱触碰,眼前父母惨死的模样在眼前回荡,双手藏在袖子里紧握成拳,恨不能把掌心攥出血来。 马车带着两人停在一家茶楼前,林筱挽着林纭的手亲亲热热下了马车。 小二机灵地上前招呼这两位千金小姐,林筱张口便要了一个包间,在小二领着两人上楼时,林筱低声对林纭道:“姐姐,待会儿见到人了,你不要惊讶,我也是求了很久,他才愿意帮姐姐一把的。” 林纭垂着眼帘,点了点头。 商鹤卿这人的性子就是手边能利用的全部都要被他利用,若是他知道林纭是“被迫”,对他“还有留恋”,这份感情是肯定会被他划入自己的棋盘之中。 至于棋局获胜之后,棋子能否各归各位,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林纭静静等着商鹤卿前来,心里却在盘算着,要不要在玉玺上做文章。 可她现在就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而商鹤卿打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暗中布置多年,她该怎么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对商鹤卿下手呢? 难不成还是要借东风? 这个念头一升起来,林纭的脑海里自动浮现了一个名字。 叶容九。 原来兜兜转转还是要落到叶容九身上是吗?林纭暗自思忖,决定等商鹤卿来,听听商鹤卿要说出什么令人发指的言论之后,再做打算。 没过多久,包房的门便被敲响。 林筱的反应比林纭更快,几步上前打开了门,容貌昳丽,气质温润的商鹤卿赫然站在门口,一双桃花眼温和地看着林纭。 若不是知道商鹤卿是个武将,光看外表还真会把商鹤卿认作是文官。 林纭故作惊讶,从椅子上起身:“商公子,怎么是你……”“林二姑娘心忧你,觉得其他人都信不过,便找了我。”商鹤卿走进来,顺手把门关上了。 “这……”林纭注意到,商鹤卿并没有带随从,而是只身前来。 看来为了展现自己的诚意也是很舍得啊。 “商公子不是同意表姐要娶她了吗?为何还会答应来帮我?” 第15章 所谓合作 林纭垂着眼,咬着唇,一副不敢置信又大受感动的样子,看上去分外惹人怜惜。 商鹤卿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声音低沉:“我从秦姑娘那里得知了你……”“不,那都是我自愿的!”林纭忽然白着脸打断了商鹤卿的话,满脸都写着“伤心欲绝”,“是我对不起商公子,没脸再让商公子帮我……” 说着,林纭就要跑出去。 见状,林筱怎么可能让林纭跑,连忙拉住林纭,道:“姐姐,我好不容易才说动商公子,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呀!不如我们听听商公子怎么说,可以吗?” 林纭借着擦拭莫须有眼泪的空隙,瞥了一眼林筱,脸上的着急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只可惜,这份着急不是为了她,而是怕自己跑了,商鹤卿无法从自己这里再得到什么好处。 林纭敛住眼里的寒凉,还真被林筱给拉了回来,不过一直垂着头,好似很心虚不敢面对商鹤卿一样。 见状,商鹤卿心里之前对林纭那点奇怪的感觉也消去了,这才是那个会红着脸安安静静的姑娘。 “林姑娘此事乃是有苦衷的,是吗?”商鹤卿的声音温和,带着浓浓的关切之意,还亲手给林纭倒了杯茶递过去。 林纭接过茶水,不点头也不说话。 见状,商鹤卿心里更是有了肯定的猜测,对于秦温妤那人也多了几分不喜。只不过秦温妤还有很重要的用处,而且一个秦家的助力也比娶林纭一个孤女的助力要强劲得多。 可惜…… “林姑娘无需害怕,虽然商某身份低微,无法让林姑娘不嫁给叶容九,但能帮林姑娘在肃国公府站稳脚跟,不受他人掣肘。”商鹤卿很贴心地说起了另外一个话题,闻言,林纭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抬起头,期待地看着商鹤卿。 可马上,林纭意识到了什么,眼里的光一下就消散了:“无功不受禄,商公子需要什么呢?” 若是林纭就那样欢欢喜喜地接受了他的帮助,说不定商鹤卿还要起疑心,但反而是这种警惕的态度,让商鹤卿没有丝毫怀疑。 他笑了笑:“目前没什么需要林姑娘做的,只是日后若是有需要林姑娘帮助的,还请林姑娘不要忘记今日一事。”林纭咬着下唇,一脸纠结:“万一商公子要做些违背公序良俗的事情呢?” 对方越是警惕,就说明合作的意愿越高,圈套就越少,商鹤卿也不在意林纭问这么多,反而很耐心地解释:“林姑娘是个聪明人,是非曲直自己可以分辨的,不是吗?” 林纭眼睛重新亮了起来,竟是直接向商鹤卿行了一礼:“商公子肯出手想帮真是太好了,林纭已经不敢奢望此生还能嫁给商公子,只盼日后能够好好报答商公子。” “林姑娘言重,商某也并非古道热肠,说起来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商鹤卿的客气话说得相当好听,三言两句间就把“帮助”改成了“各取所需”,听起来让那个需要被帮助的人心里舒坦极了。 如果不知道商鹤卿的真实面目的话。 林纭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是,商公子说得是极。” 离开茶楼后,林筱笑嘻嘻地来找林纭讨功:“姐姐,怎么样,我就说没问题的吧?”林纭看着凑到自己跟前的那张脸,心里的恶心翻涌起来,差点没让她吐出来。 林筱才是那个最会演戏的人,一边嫌弃着她,一边还能亲昵地和她说话。 她忙别开头,生怕自己突然吐到林筱身上,语调还是温和的:“下次不要自己一个人去了,你还未定亲就私下找外男,被人知道了要败坏你名声的。” 林筱撇了撇嘴:“好啦,我知道了。” 那可是自己的亲哥哥,要不是因为林纭嫁给叶容九后说不定还能给商鹤卿拉来叶家这么一个助力,她才懒得搭理这件事呢。 秦温妤也不是什么聪明人,秦家也并非能够全然信任的,当然要给自己哥哥多拉一点援助。 回到秦府后,林纭也没跟着林筱回流云阁,而是和回自己院子一样,相当自然地往山海居拐去了。 叶容九还在院子里晒太阳,不过想想也确实,瞎了的人做什么都不方便,还不如晒晒太阳,这样最不容易让人发觉异常了。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拿开盖在脸上的书,道:“回来了?” 林纭“嗯”了一声,走到叶容九身边,让酒儿把自己的嫁妆单子拿过来,当着叶容九的面开始查看。 叶容九只能听到细细簌簌的声音,他道:“你方才去见谁了?”林纭挑眉,头也没抬:“见相好的去了,世子信吗?” “你的未婚夫?”不想叶容九竟然没有生气也没有其他反应,反而给出了一个具体的人选。 林纭轻笑一声:“哦,世子这么说也对,毕竟世子现在明面上还是我的‘姐夫’呢。”说到这里,林纭忽然抬眼看向叶容九,“姐夫问起这个,可是吃醋了?”林纭这一声“姐夫”唤得缱绻至极,尾音都打着转儿,听起来缠绵又亲昵。 刚到门口的秦温妤就听到林纭这一声,还不等她有什么反应,就听得叶容九的语气似乎带着淡淡的宠溺,笑骂了一声:“别闹,是不是姐夫你心里清楚。” 秦温妤顿时妒火中烧,她声音很高,像是故意要把院内的气氛打破一样:“妹妹,母亲找你我去商议出嫁的事情,我在流云阁没找到你,没想到你竟私下和叶世子独处?” 其实只是面无表情地回怼了一句的叶容九忽然起身:“我进屋了。” 比起林纭,他对秦温妤这个之前的未婚妻更没有好感,就连和秦温妤呼吸同一片空气也不愿意。 秦温妤见叶容九如此不给自己面子,脸都几乎僵掉,偏偏林纭还笑眯眯地给她心上捅刀子:“没办法,世子亲口说离不开我呢。表姐不是说舅母找你我二人吗,还是快去找舅母吧,莫要让舅母等急了。” 第16章 嫁妆 说着,林纭就要越过秦温妤往外去。 忽然,秦温妤一把攥住林纭的手臂,把人扯到自己跟前,神色凶狠,压低了声音:“林纭,我是不是给你太多脸了?”林纭直视着秦温妤的双眼,没有之前的怯懦和卑微,反而还有着浅淡的笑意:“表姐,注意场合。” “你是觉得傍上叶世子后就有人给你撑腰了是吗?”秦温妤的神色越发狠戾,“你信不信,我既然能让你去勾引他,也能让他讨厌你?” “表姐可以一试。”林纭神色淡淡,“我都是按照表姐的吩咐做事,表姐心里有不爽快的地方,也只好自己受着了。” 秦温妤猛地将林纭的手臂甩开,转身:“还不快走?” 林纭揉了揉被攥得发疼的地方,安抚地看了一眼一旁敢怒不敢言的酒儿,笑着叹了口气:“没事的,走吧,接下来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酒儿委屈地点了点头。 主子受辱就是奴才无能,可是她也不能做什么,反而会让小姐的情况更糟糕。 一路上林纭还以为秦温妤会把她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打她呢,她连怎么借题发挥都想好了,没想到秦温妤走的方向还真是去秦大舅母院里的。 林纭挑了挑眉。 秦大舅母一看到女儿来顿时笑开了,但一看到她脸马上就沉了下来,若不是时机和场合都不对,林纭都要对秦大舅母这一番变脸啧啧称奇了。 “娘~”秦温妤撒娇似的唤了一声秦大舅母,秦大舅母马上就笑开了花:“好好好,你这丫头,就是个讨债鬼。”只不过这份笑颜如花在想到秦大舅说的换亲一事后,又马上消失不见。 也不知道当家的是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国公府世子不要,非要让温妤去嫁给那什么将军府庶子。 论身份,那是天差地别;论才学,叶容九可是全京城都公认的天才。 倒是让林纭这个小贱人捡了便宜了。 这么想着,秦大舅母忍不住狠狠剜了一眼林纭。 林纭当作没看到了。 不过怨归怨,这次把两个姑娘叫来的正事也要说。 虽然秦大舅母讨厌林纭的母亲,也讨厌林纭,但毕竟外边儿这么多眼睛盯着,就算是给自己闺女挣一个好名声,这明面上的嫁妆也不能亏待了去。顶多就是不要让老太太拿自己的体己全部贴补了林纭,总不能自己闺女没落得一点好吧? 想到这里,秦大舅母心里要把偏心的秦老夫人恨死了。 明明秦温妤才是她的亲孙女,凭什么所有好东西都要给林纭这个外孙女? “这是你们两个嫁妆单子,都好好看一下,省得到时候嫁过去了连自己有什么嫁妆都不知道,免得让人看笑话。”秦大舅母淡淡道,让自己的贴身丫鬟把两份嫁妆单子递给两人。 比起林纭先前自己看的那张单子,基本没什么变化,就是扣了点现银和首饰,不过也不多。估摸着也是想着克扣太多面上不好看,怕引得旁人对秦温妤的非议,也是怕秦老夫人闹起来。 想到外祖母对自己的叮嘱,林纭就像是吃了黄连,从舌尖到心口都泛着苦。 “你们二人的婚期已经拟好了,就在下月初八,嫁衣都绣好了吗?”秦大舅母见林纭没有什么反应,心里直呼后悔,早知道就应该再扣点东西下来了。 不过这样也不错了,省得那老太太闹起来。 秦温妤点了点头:“差不多了。” 林纭哪来的功夫绣嫁衣?父母枉死家产被其他族人强占,好不容易来了秦府又是寄人篱下,还被秦温妤威胁着要换亲,原本只差最后一点就能收尾的嫁衣都还放在箱子里没拿出来过。 “那就好,你们两个自小关系就好,如今同一天出嫁,也是你们表姐妹的情谊与缘分。”秦大舅母闭着眼睛说瞎话,说到后面自己都有些憋不住,眉毛一抽一抽的。 林纭也是听得嘴角一抽一抽。 “林纭,本来因为你的事情,你只能去给叶世子做妾的,是温妤心善,想到了换亲这样一个法子,自愿嫁给商鹤卿才换来了你的世子夫人。日后你要好好记得温妤这份恩情,知道吗?”秦大舅母瞪了一眼林纭,显然还是对林纭去勾引叶容九这件事耿耿于怀。 林纭起身行礼:“林纭明白。” 一旁的秦温妤翻了个白眼,手里的帕子都快被绞烂了。 一想到林纭和叶容九那么亲昵,日后还要成亲,秦温妤的妒火就层层攀升。 本来把林纭推给叶容九,也是因为前世成婚三年,叶容九从未碰过自己,她也想让林纭尝尝这种滋味。可为什么?不是说叶容九心里有人吗?怎么还会对林纭这般温和? 不,她不能让林纭继续过上好日子,上辈子林纭已经过够了! 随后秦大舅母又留两人说了一会子话,主要是拉着秦温妤说,林纭只是一个旁听的。 好不容易离开了秦大舅母这里,秦温妤指使婢女,生拉硬拽把林纭拉到一个僻静地方,酒儿想要呼救也被秦温妤身边的婢女一同制住,一起拉到了一个僻静地儿。 不等婢女松手,秦温妤扬手便扇了林纭一个巴掌。 林纭的一边脸迅速肿胀起来,还隐隐渗出了一点血丝。 “贱人!你怎么敢勾引我的未婚夫!”秦温妤的神色隐隐有癫狂之意,林纭像是没察觉到半边脸的火辣,只道:“你现在扇我巴掌,我可还是要回山海居的,你就不怕我吹枕边风?” “枕边风”三个字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扎进了秦温妤的心口,剧痛让她的理智稍微回笼,只不过看向林纭的眼神更加怨毒。 她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你说得对,确实不该打你。”说着,秦温妤狠狠地拧了一下林纭的胳膊。 林纭眉头都没皱一下:“你若真喜欢叶容九,为何还要让我去勾引他?”“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秦温妤冷笑一声,“喜欢?那是最不值钱的玩意儿,叶容九他有什么好!值得我喜欢他那么久!” “他不值得!” 第17章 妒忌 秦温妤不知道是在证明给林纭看还是在说服自己,这话说得掷地有声,脸上写满了疯狂和偏执,仿佛这样就能掩盖自己那颗隐隐作疼的心和被叶容九伤得体无完肤的前世一样。 林纭静静地望着她,好似也看见了前世的自己。 人人都说商鹤卿是一个难得的好夫君,一不纳妾二对她言听计从,无论什么都是“我夫人说”,京城里谁不羡慕她有这样一个夫君? 可是其中的苦果只有自己才知道,只有自己才能咽下。 说实在的,其他方面林纭讨厌秦温妤,甚至是仇恨,可唯独在婚事上,她只有身为同性的怜惜。 不过都是被男人玩弄在股掌之间的可怜人罢了。 可林纭眼里隐隐流露出的怜悯被秦温妤捕捉到了,被她误以为是林纭在怜悯她得不到叶容九,是林纭对她的嘲讽,当即又掐了林纭好几下。 林纭吃痛,没心情再同秦温妤闹,看准机会,一头撞到掣肘住自己的一个婢女身上,趁着其他人有些慌乱的空当,从容起身,迅速退了几步,一脚踹上抓着酒儿的婢女,将酒儿解救出来。 “林纭!你真是翅膀硬了!”秦温妤有些失态,厉声道:“还不快把她拿下?”林纭拎着酒儿的后衣领,脚下生风:“表姐不要忘了,我现在住在哪里。” 叶容九这个挡箭牌倒是挺好用的。 林纭带着酒儿直到听不到身后秦温妤的无能狂怒才停下来,刚一松手酒儿就“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反倒是林纭被吓了一跳:“酒儿你这是做什么?” “小姐,都是酒儿没用,护不了小姐,让小姐受辱……”酒儿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眼睛鼻子全是红的,不等林纭说什么,就已经涕泗横流。 “好了好了,没事的没事的,你才一个人,对方那么多人是不是?”林纭像是哄小孩一样,蹲在酒儿身前,轻轻擦去酒儿脸上的泪水,“现在整个秦府里,我能信的,只有你和外祖母,我能用的,只有你。” 酒儿一愣,眼泪还真止住了:“小姐什么意思,不是还有二……” 林纭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肿了半边脸做这个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你只需要知道,你家小姐身边只有你了,所以你得早早地立起来,才能帮我的忙。” 这话像是一把火一样点燃了酒儿的斗志,她忙不迭擦去残余的泪水,重重点了点头:“奴婢一定会努力的!一定会努力护住小姐!” 林纭失笑,将酒儿拉起来:“明白就好,好了,我们回去吧。” “对了小姐,这件事要告诉世子吗?”酒儿问道,林纭顿了一会儿,才道:“看他能不能发现吧。”“可小姐你的脸……”酒儿本想说小姐的脸这么明显不可能发现不了,但是林纭这话里有话的意思,让她迟疑了。 罢了,小姐肯定有自己的考量,自己还是不要越俎代庖坏了小姐的事才好。 回到山海居,林纭果然没说什么,让酒儿去流云阁把自己带来的嫁妆箱子带来,那里面是母亲留给她的嫁妆,还有她还没绣完的嫁衣。 她脸上的伤就那么放在那里,已经不那么疼了,就是火辣辣的。 叶容九坐在她对面,忽然道:“你受伤了?”闻言,林纭一顿,随即低下头,遮住脸上一闪而逝的笑意,然后才抬起头,声音里故意带上一点委屈:“世子怎么知道?” “有血的味道。”叶容九道,“你不是去你舅母那里吗?是他们对你做了什么?还是你表姐?” 林纭眨了眨眼睛:“我说是我表姐打的,你信吗?”“倒不是不能做出来这种事。”叶容九没有反驳她,“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借题生事?还是借刀杀人?” “我若是说,想借世子这一把刀,世子借不借?”林纭的手从桌子上跳跃着,一把握住了叶容九的手,刺激得叶容九下意识一甩,竟然没甩开林纭的手。 “放开!”叶容九拧着眉,“成何体统!” 林纭撇了撇嘴:“世子也别老是这几句话来回倒,对我没用。”叶容九暗自咬牙,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他一定要娶她吗? “世子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借世子这把刀,世子可愿意?”林纭笑眯眯道,牵扯到脸上的伤口,让林纭忍不住轻声“嘶”出声。 叶容九置若罔闻:“不借。” “世子还真是无情呢。”林纭不仅没松开叶容九,还顺着叶容九的手腕往里摸,活脱脱就一登徒子模样。 叶容九像是被火燎了一样,这回成功甩开了林纭的手,白皙俊秀的脸也被林纭捕捉到一丝可疑的红晕:“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林纭没趣地收回手,道:“没有打是白挨的,这点世子倒是不用怀疑。” 这话倒是让叶容九想起了林纭背后的伤口。 这女人报复心强,也不知道会怎么算这一笔账。 林纭找叶容九要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药,涂在脸上才觉得好受不少。她通过铜镜看见了一直在她身后徘徊假装自己很忙的叶容九,勾了勾唇角,故意道:“也不知道会不会破相。”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叶容九冷哼一声。 林纭却道:“我这是在为世子着想啊,一个破相的夫人带出去参加宴会,世子脸上也无光吧。”叶容九一噎,不知道怎么回答林纭,林纭却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一样,很夸张地叫了起来:“不是吧?难不成世子娶妻后,也不打算带着妻子出门参加各种宴会吗?” “整个京城将如何看待世子,又将如何看待我呢?” 叶容九被林纭说中了心思,有些心虚。 娶妻是碍于父母之命,也是希望心里的那个她不会再受夫君的猜疑,但他自认为身心都是心上人的,能给一个名分给未来的妻子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至于那些宴会,或是其他需要携家眷出席的场合,他都没想过。 第18章 后悔 “不要说些还没发生的话,当心避谶。”虽然不知道林纭现在是何种神色,叶容九猜想一定不是生气,而是带点玩味和嘲讽。莫名的,叶容九就是不想直面这样的叶容九,默默把脸别开。 林纭一边往脸上抹药,一边道:“这叫未雨绸缪,世子。” 叶容九被林纭噎得说不出话来,如果这不是他的想法也就罢了,他肯定不会让林纭这么呛自己。偏偏他还无法反驳,无论是从现在他还需要林纭帮他掩护,还是这就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这两个方面来看,他都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没听到叶容九的声音,林纭透过镜子看到叶容九脸上像是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的表情,不由得勾了勾唇,道:“若是被我说中了也不用担心,世子可以改,这样不就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吗?” “本就是莫须有的事情。”叶容九只能这么干巴巴地反驳一句,发现自己在这件事上无论怎么说都是占了下风,干脆不待在这里,摸索着离开了里间。 在叶容九离去后,林纭原本扬起的唇角立马落了下来。 她看着镜中有些狼狈的自己,眼神却是冷漠,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 纵然多智近妖,但在男女一事,甚至是人心上,叶容九还是单纯。 被林纭在心里评价为“单纯”的肃国公世子此时正在外间暗自懊恼,觉得自己来秦府就是最大的错误。 谁能想到他原本只是打算住一晚,结果却被林纭打断了所有的安排,不得不继续在秦府住下去。 好在国公府那边他已经安排好了,为了不让人发现,他连暗卫都全部留在了国公府。现在只能期望成亲前自己这双眼睛能恢复了。否则,岂不是还要被林纭掣肘? 不过,那天晚上的那股子香味到底是林纭从哪里弄来的? 自从望风谷里出来后,他再没闻到这股味道,为何会在林纭身上闻到?若是无意,这几天又为何没有了;若是有意,林纭又是如何知道这股味道的载体会导致人失明?又是从何弄来的? 叶容九一度怀疑这花只有望风谷才有,出来之后再也没在外面见过也肯定了他的猜测。 莫非…… 怎么可能呢?叶容九马上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可能是林纭无意得到的吧。 林纭很快抹好了药从里间出来,恰好这时酒儿也带着人把林纭的嫁妆箱子抬进来了。 “这是什么?”叶容九想装作听不见,但这次的声响很大,不引起他的注意都不行。林纭蹲下来打开箱子,最上面一件叠好的艳红色嫁衣静静躺着,盖住了下面满箱的金银细软。 这都是父母留给她最后的东西。 林纭拿起那件嫁衣展开,顿时室内都暗淡几分,栩栩如生的绣花缀在衣缘、袖口和裙边,唯有右边袖子缺了最后一块绣花。 这时,林纭才有功夫回答叶容九的问题:“嫁衣,世子觉得好看吗?” 叶容九觉得林纭是故意的。 林纭就是故意的。 她明明知道叶容九看不见,还故意拿这话来调侃他,而且当着酒儿的面。 虽然换亲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叶容九以后就是林纭的夫君了,这样的打闹和调侃其实也算稀松平常,但是酒儿下意识地心跳了跳,飞快瞥了一眼叶容九的脸色。 才被林纭怼过的叶容九什么都没说,还把脸偏向一边,一副不想看的样子。 酒儿心下一沉:叶世子不会是生气了吧? 林纭也不管叶容九是个什么态度,自顾自地把嫁衣抱在怀里,转头问酒儿:“先前我绣嫁衣的针线也在里面吗?”“都在里面的,没人动过小姐的东西。”酒儿连忙道。 是吗?林纭可不信林筱会不动她的东西,她那哥哥要招兵买马,要异军突起,哪一样不是需要钱的。 只不过这个箱子里的东西名义上是母亲留给她和林筱两人的,林筱要拿什么,也没人会说什么。 “对了,世子,婚期定在下月初八,不知世子何时回国公府准备迎娶我呢?”林纭忽然问道,这次她也是故意的,她明明知道叶容九留下来是因为什么。 叶容九这回倒是没有冷落她,冷声道:“下月月初。” “那还有一个月呢,世子在秦府住这么久,小心惹得他人心里有微词。”至于这个“他人”是谁,又有多少人,这个就见仁见智了。 林纭记得,上辈子叶容九为何会缠绵病榻,还不是拜他那个白月光所赐。 虽然林纭并没有想要为叶容九逆天改命的想法,但现在形势所迫,肃国公府以后就是自己的夫家,在自己生下叶容九长子前,起码叶容九不能死。 扳倒叶家也好,复仇也好,在自己羽翼还没丰满前,都要徐徐图之。在此之前,先让叶容九在外人面前顶着吧,帮她遮掩一下。 再说了,叶家好几代的积累都给了自己的孩子,也不亏。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叶容九回呛了一句,他的视线准确地在林纭脸上扫了一下,随即收回:“我在秦府住多久,不劳你操心。” “这怎么能不操心呢?毕竟世子住多久,我就要和世子一起住多久啊。当然,世子若是不介意,我也没意见。”林纭笑眯眯地恶心着叶容九,这话里潜藏的意思就是叶容九在秦府待多久就会瞎多久。 叶容九差点就要做好回去的打算了,可是这个念头刚升起来,便被打了回去:林纭好端端地提起这件事做什么?她不就是仗着自己留在这里还需要她打掩护,才一次次那么嚣张吗?贸然把自己的挡箭牌赶回去,真的会有人做这种事吗? 他冷声道:“说了,不用你操心。” 见叶容九跳出了自己的圈套,林纭觉得有点没趣。 若是叶容九选择回国公府,说不准自己在郁晚瑶那里挂上名号的时日能往后推一点。 郁晚瑶这人,心里想着的是荣华富贵,又割舍不下叶容九,知道叶容九定亲后,之前一直对秦温妤没什么好脸色看。 第19章 太子妃 之前秦温妤也没少暗中被郁晚瑶针对,偏偏郁晚瑶是太子妃,她受了气也没办法还回去。 这也是秦温妤想换亲的另一个理由,她也想让林纭尝尝这种滋味。 与此同时,东宫。 半倚在美人榻上的女子微微垂着眼皮,一派雍容华贵的样子,她红唇一勾:“你的意思是,秦家那个表小姐去勾引了叶容九,然后秦家就这么换亲了?”说着,女子嗤笑一声:“秦温妤那个蠢货是什么性子你们还不知道吗?” 秦温妤喜欢叶容九,这不是什么秘密,被自己的表妹勾引自己的未婚夫婿怎么可能还能忍气吞声,怎么可能就这么同意换亲的事情。 除非…… 女子直起身子,想起昨天晚上男人到来说的那些话,眼里不自觉划过一丝嘲弄,也不知道是笑男人痴还是笑男人傻。 站在她身前的婢女垂着头:“娘娘要做些什么吗?” “秦温妤自己放弃了叶容九我为什么要阻止她?至于那个表小姐……”郁晚瑶抬起一只手,打量着自己鲜红的指甲,神色却是冰冷的:“反正嫁过去也是守活寡,叶容九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不过,只怕成亲当日就会被冷落。” 说到这里,郁晚瑶竟是笑了一下,颇有一种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慈悲怜悯:“说来也是可怜人,被自己的亲人算计,还即将要守活寡,我就不做那个恶人了。” “不过,秦府还需要继续盯着。叶容九不肯告诉我他为什么要一直住在秦府,我还偏偏要知道。”郁晚瑶眼里浮现一层阴狠,“他休想脱出我的掌控。” 婢女的声音越发恭敬:“奴婢明白。” 而商鹤卿那边也得到了秦温妤派人递来的消息,说那个碧玺会作为她的嫁妆,没办法立刻给他。 得知这个消息的商鹤卿倒也没生气,反倒是他的属下很不解:“主子,这不就是……”“是,但若是现在秦家就把玉玺送来,你敢接吗?”商鹤卿放下手里的兵书。 “这……”手下迟疑了一瞬,他确实不太敢接。 京城这种地界,任何人的示好都不是无的放矢,每个人的每句话都要揣测出百八十种意思,每一种意思都要部署好后招。 活得很累,但是想活就只能这样。 商鹤卿笑了一下,映衬得他的容貌越发俊秀雅致:“不怕他人有所求,也不怕他人威胁,最怕就是人无所求,陷阱还在后头。”说起这话时,他又想起了今日同林纭说的那些,没想到这点小伎俩竟然用到自己身上了。 秦家明显是想让秦温妤嫁给他,却又怕他反悔或是同林纭拉扯不清,竟用玉玺吊着他。 好在他需要玉玺本身也是他释放给秦家的一种态度,秦家正正好撞了进来。比起林纭这个父母双亡,财产都被族中叔伯侵占的孤女,肯定是秦温妤这个秦家唯一的孙女给他的助力更大。 商鹤卿在心里叹息一声,其实要是作为妻子,林纭才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只可惜…… 罢了,反正林纭还能在另外的地方帮到自己,也不算全然无用。 被人惦记的林纭忽地打了个寒颤,一股恶心从头笼罩到脚,吓得她赶紧“呸呸”两声,才把这股恶心感消退。 正巧的是,她正同叶容九说着话,忽然“呸呸”两声让叶容九愣了一下,随即马上黑了脸:“和我说话就这么让你恶心吗?”林纭摆了摆手,却又意识到叶容九看不见,刚想解释,忽地想起了叶家同自己父母的死有着间接关系,她干嘛要解释? “若是世子还是秉持着自己的做法,被我恶心也是很正常的。”林纭的态度突然变得冷硬,这让听习惯了林纭笑眯眯说些让人无法回答上来的话的叶容九有种说不出来的不适感,他也不知道这是从哪里升起来的感觉。 他不习惯林纭用这种冷硬的语气,更不习惯明明上一秒还在笑眯眯地说这话,下一瞬就是这种态度。 “林纭,既然如此,你大可以选择不嫁给我,之前不是说不打算嫁给我吗?”叶容九黑着脸道。 林纭勾了勾唇:“世子,麻烦你搞清楚一下情况,现在是你需要我帮你打掩护,而不是我需要你。还有,我选择嫁给你不过是因为换亲的对象是你,不是因为世子本身。” “若是有得选,我宁愿嫁给一个凡夫俗子,也不想嫁给世子。” 这话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便是侮辱了,对于叶容九也不例外。作为京城的天之骄子,纵然再怎么谦逊,也免不了走到哪里被捧到哪里,叶容九现在没有心比天高已经是很难得了。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和他说,宁愿嫁给一个凡夫俗子也不想嫁给他,叶容九刚想开口,林纭便堵住了他的话:“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世子不做出改变,你始终都会让我觉得恶心。” “或者换一种说法,若是世子自己有了女儿,会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像世子一样的人。” 说罢,林纭不再理会叶容九,低头绣起了自己的嫁衣。 叶容九一次又一次地在林纭这里吃瘪,这种情况已经很久没有了。 偏偏他自己觉得林纭说得一点没错,将心比心,若是他女儿以后的夫婿心里有其他人,他也不肯让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受苦…… 不对,自己在想些什么?怎么想到以后有女儿的事情去了,他分明已经做好以后从旁支抱养一个的准备了。 他不能对不起郁晚瑶。 林纭才不管叶容九心里在想什么,她一针一线绣着自己的嫁衣,这上面曾经倾注着她小女儿一样的心事,她也曾幻想过嫁人之后和夫君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也曾想过生下一个珠圆玉润的女儿或是白白胖胖的儿子,她一定会用心养育他们长大。 可是,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要嫁的人,委实都算不得什么良人。 这世上男子做什么都会有人安上一个美名,浑然忘了美名之下,会有多少不知情的女子会因此断送了性命。 第20章 再次中毒 不过虽然下午两人的氛围算是不欢而散,到了晚上还是要同睡一个里间。 林纭理直气壮地赖在山海居,美名其曰“叶容九离不开我”,这话落在旁人耳朵里还以为这两人已经发生什么不知天地为何物了呢。 也算是林纭把自己和叶容九紧紧绑在一起的一个小计策。 可真实情况是林纭把地铺铺好,刚躺上去,看着叶容九那张舒适柔软的床,恶向胆边生。 通过这几天的试探和观察,林纭发现,叶容九现在对她有种微妙的纵容和无可奈何。 那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林纭悄无声息地爬起来,刚走到床边就被叶容九发现了。 “你要做什么?”叶容九说这种话的时候甚至有点像即将被什么土匪凌辱的良家少女,仔细听还能听出一点崩溃的颤音。 叶容九真是要被阴晴不定的林纭搞怕了,种种掣肘下,他连对林纭做什么都做不到。 多智近妖的叶世子此生栽的最大一个跟头就是在林纭这里,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林纭露出一个乖巧的笑,也不管叶容九看不看得见,自顾自地爬上了叶容九的床:“世子,你想复明吗?”闻言,叶容九眉头一拧,方才的崩溃立马被他抛之脑后,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警惕和忌惮:“你要做什么?” “我不做什么啊,帮世子复明难道不是件好事吗?世子难道不想重新看见这个世界吗?”林纭慢慢靠近叶容九,即使看不见,叶容九也能察觉到林纭越来越近的呼吸。 竟是让他红了耳根。 幸好此时是深夜,灯也被吹灭了,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下一瞬,熟悉的香味飘过来,叶容九下意识推开了林纭,冷声道:“你到底要做什么?这花你从何而来?”林纭差点被叶容九推下床榻,好在她的腰肢够软,这才避免摔下去。 她笑眯眯地将拿出来的毒花重新放入荷包内,那股奇异的香味却萦绕在两人之间久久不散。 叶容九觉得自己的眼睛开始疼了起来,细微的,如同数千根针扎的疼痛在他的眼周蔓延开来,不算剧烈,但是仍然会让人不适。 林纭虽然笑着,眼神却是冷漠的,声音虽轻,却像是含着冰:“以免世子恢复视线后卸磨杀驴,我不得不出此下策,还请世子见谅。” 仅凭花粉,其实致盲的效果也就三五天。 在望风谷的时候,叶容九之所以能一瞎就是二十多天,则是因为望风谷里到处都是这些东西,想隔绝都难。 林纭现在需要一个听话的叶容九,这眼睛,还是不要复明得好。 叶容九闭着眼睛,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林纭,你给我等着。”“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林纭收好荷包,侧身在叶容九身侧躺下,打了个哈欠:“世子若是不想同我这么一个心思歹毒的人同睡一张床的话,麻烦下床打地铺。” 林纭就是这么一个得寸进尺的人,比起秦温妤想要得到叶容九的青睐而处处小心翼翼,她显得蛮横又不讲理,若不是大半夜的把人踹下床声响太大,叶容九毫不怀疑林纭会把他踹下去。 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子! 叶容九摸索着触碰到了什么,下一瞬手腕便被攥住了:“世子,还没成婚呢,就这么迫不及待了?”林纭挪开叶容九的手。“到底是谁爬的床?”叶容九简直要被气笑了,但他刚才确实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世子总不能看我一个弱女子睡地上吧?若是寒气入体伤了身子怎么办,世子难道不想要孩子了吗?”林纭故意道。 她要一遍一遍提起这些一定会遇到的事情,激起叶容九的逆反心理,一遍一遍在叶容九心里留下痕迹,提醒叶容九,他的做法多么令人不齿。 “那你昨天为何不提?”叶容九黑着脸,林纭故作可怜:“我以为我能扛下去的,没想到……” “够了!”叶容九不欲和林纭争辩更多,干脆翻身下床,摸索着去找地上的地铺。 林纭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提醒叶容九会碰到桌子椅子,直到看见叶容九踢到了被子,才从容睡进被子。 “床上就是舒服啊~”林纭故意发出了一声感叹,强行被赶下来还被林纭又下毒的叶容九黑着脸躺进了林纭的被褥中,还要听着林纭的感叹。 “你手里的花到底从何而来?”叶容九没听到自己的要的答案,又问了一遍。 林纭翻了个身:“怎么,世子日后也想把我毒了吗?”“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叶容九冷冷道。 “别人给我的,世子要失望了。”林纭才不会说出望风谷的事情,望风谷对于叶容九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无论是什么方面。她一旦说出自己和望风谷有关联,以叶容九的聪明,很快就能联想到当年的事情。 再说了,早知道叶家间接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当年就应该让叶容九死在望风谷。 叶容九还想再问什么,就听得床榻的方向传来一阵轻浅的呼吸声。 顿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只是关于林纭手上那朵花的来历就像是一朵阴云笼罩在他的头顶,一日不解决这件事,他就一日要被林纭“胁持”。 这一夜,有人欢喜有人愁。 林纭身心舒畅地从床上起来,往地上一瞥,发现叶容九已经不在地上了,就连地铺也被收拾好,放在一旁的软榻上叠得整整齐齐。 倒是还算贤惠。 林纭可不想惯着叶容九,纵然嫁人是形势所迫,但让她放下身段事事以叶容九为先,她做不到。 听到里间的声响,酒儿赶忙进来,道:“小姐醒了,世子一早就离开了秦府,临走前让奴婢好好照顾小姐呢,还说若是小姐受了什么委屈,都要让奴婢记下来告诉世子。” 这又是哪一出? 林纭下意识摸了摸肿胀未消的半边脸,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当时他同你说这话的时候,周围人多吗?” 第21章 浑水 酒儿一愣,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有些迟疑:“好像……不算多,除了奴婢之外,就只有山海居的几个粗使丫鬟在。” 听到这个答案,林纭的眼神暗了暗。 酒儿担心地问道:“小姐,是有什么不妥吗?”“倒也不算,只是有点小麻烦。”林纭安抚了一下酒儿的情绪。 她知道郁晚瑶虽然嫁给太子后,对叶容九的关注也未曾减弱过。叶容九住进秦府这件事是公开的,郁晚瑶肯定老早就收买了山海居的人,只是叶容九生性不爱他人近身伺候,尤其是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 但是叶容九显然是为了报复自己,竟然当着这些人面对,对酒儿说些会让人误会的话。 先不说郁晚瑶心里会有什么想法,就是传到秦温妤知道后,都不会轻易地放过她。 谁说男子就一定心胸开阔的?小肚鸡肠,报复心强的也不在少数。 以自己为线,串起好几个女子的或爱慕或占有或是利用,然后利用这些感情让她们自找苦吃,自相残杀。 自己美美隐身于幕后,说不定看到这几个女人为他自相残杀的时候,还会觉得女子就是爱争风吃醋。 林纭不齿这种做法,却不得不承认,对于叶容九来说,这种做法省事又能成功报复到她。 不过,那只是之前的自己。 “小姐,不要紧吧?需要奴婢做什么吗?”酒儿紧张地看着林纭。 林纭想了一下,又问道:“叶容九什么时候离开的?”酒儿道:“约莫卯时三刻。” “好,如果今天有外面的人来找我,就跟我说。”林纭并不慌乱,见酒儿有些不解也没有解释。 郁晚瑶不会不做出反应的,既然早晚都要被郁晚瑶找麻烦,不如借着郁晚瑶这个太子妃搭上太子,早日让太子和圣上注意到商鹤卿。 如果商鹤卿没有在当天就带走玉玺的话,按照秦温妤和秦大舅的性子,多半会以玉玺为要求,也是一个保障,来确保商鹤卿对于换亲这件事没有任何抵触心理。 那么……前朝的玉玺大概率会作为秦温妤的嫁妆一起到商家。 接下来,就是考虑什么时候合适,以怎样的方式揭穿这件事了,还不能被商鹤卿怀疑到自己身上。否则她想吊着商鹤卿的打算就告破了,说不定还会被商鹤卿记恨上,莫名丢了性命。 别说,叶容九这个单纯的报复行为倒是误打误撞地解决了林纭的一个困境。 原本她还想着要借叶容九的手揭穿这件事,但是叶容九对她的警惕心很高,未必能达到她想要的效果。但若是直接交给太子,事情可就不一定了。 那目前的问题就是如何借着郁晚瑶面见太子,并且让太子相信自己了。 回到肃国公府处理事情的叶容九忽然觉得一阵恶寒,跪在他面前的暗卫见叶容九神色有点不太对劲,忍不住道:“主子,可是因为秦府的事情心烦?” 叶容九伪装得很好,再加上平时他也是这种八风不动的性子,很少有慌乱的时候,而且他对肃国公府还算了解,除了他和始作俑者,还真没一个人发现他看不见了。 “无事。”不说这个还好,一提到秦府,叶容九就想起了那两度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奇异香味,还有林纭那个嘴上没个把门,恨不得把他气死的无耻女人。 叶容九这个不信鬼神之说的人,却在遇上林纭之后,一次又一次地怀疑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倒了大霉,甚至又想到要不要去京郊的圣安寺拜一拜,烧一炷香。 可见林纭带给他的阴影有多大。 一想到日后真要把林纭娶回来,都不敢想到时候府里会不会闹得鸡犬不宁,那人看上去就不是一个甘心吃亏的。 “东宫那边可有动静?”不过既然提到了,叶容九又想起今天早上离开山海居的时候,故意当着那些下人的面,对林纭的婢女说的那些话了。 他是想要守护着郁晚瑶没错,但这并不妨碍他利用郁晚瑶的手做一些事情。 以往郁晚瑶在针对秦温妤他也是知道的,甚至是他默许的。他想着,郁晚瑶这么做是不是代表着心里也有自己,嫁给太子是不是也是迫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想着如果被刁难得狠了,秦家说不定会主动退亲。 总比他一个男方主动提及退亲要好。 若是林纭知道叶容九的想法,定要狠狠嗤笑一声,然后再留下一句“恶心”扬长而去。 都已经做出这样令人恶心的事情了,还顾忌女方的脸面,是不是有点太既要又要了? 合着所有的恶名都让女子背了?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落得一个“深情”和“有担当,不想辜负其他女子”的好名声了?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手下道:“暂时还没传出动静来。”闻言,叶容九的眉头微微拧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来:“罢了,你这几天多留意一下东宫那边的情况。”“是。”手下也没问是为什么,自家主子和东宫那边向来不怎么清楚他也是知道的。 待书房内只剩下他一人之后,叶容九才敢放心让自己陷入黑暗之中。 眼睛上的疼痛在睡一觉之后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是林纭携带的这种毒花已经成了他心里一根刺,只要林纭没有明确表明自己身上没有这种东西,他就始终得提防着。 林纭…… 这个秦府突然出现的表小姐像一团迷雾一样,让人看不透,他已经派人去调查林纭的过往了。 还有秦府为何会突然想换亲? 叶容九始终想不透这一层,虽然只和秦温妤相处过短短一段时间,但京城有些传闻他也有所耳闻。按理说秦温妤那个性子,以及她父亲的性子,定然不会允许商鹤卿这样一个身份看上去不太匹配的人娶秦温妤。 可偏偏这样的事情就是发生了,而且还是对方主动做的局,真要算起来,林纭也不过是听命行事的棋子罢了。 只不过这个棋子却将计就计,颇有一种借力打力的势头。 第22章 妥协 可以说现在的秦府就是表面看上去平静无波,实则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体会到平静的表面下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叶容九不可避免地被人的欲望和私心裹挟,卷进了这潭深水中。 现在看来,这潭水比他想得还要深,还要浑。 作为搅动这潭水的始作俑者之一此刻还顶着肿胀的半边脸应对着来自东宫的不怀好意,不过林纭原本已经做好了应对来自郁晚瑶的刁难和针对,可没想到郁晚瑶身边的大宫女只是看到她脸上的肿胀,眼里马上流露出一点“我懂的”这样的神色。 竟然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林纭原本准备的话术和准备全部落在了空处。 她终于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了,竟然开始理解先前的叶容九。 待东宫来人离去后,林纭难得有种怀疑人生的感觉:是郁晚瑶转性子了还是秦温妤的形象太深入人心? “酒儿,你说……太子妃这是什么意思呢?”林纭垂眼,轻声问道。酒儿也是一头雾水,她也是知道那些传闻的,在得知对方是太子妃身边的人时差点魂都要吓飞了,可对方只看了一眼自家小姐态度就大转变。 难不成昨天秦温妤打的那一巴掌还有这样的功效? “奴婢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酒儿挠了挠头,“小姐,传闻中太子妃为了荣华富贵才嫁给的太子,难不成是真的?” “慎言!”林纭低声道,“这种话听听就得了,再怎么说,太子妃也是上了皇室玉碟的人,不是我们这种平头百姓能议论的,当心掉了脑袋!”酒儿吐了吐舌:“奴婢不敢了。” 林纭轻轻呼出一口气:“罢了,随他去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而前来刺探林纭情况的大宫女回到郁晚瑶身边后把今天在林纭这里的所见所闻都说了一遍,听到林纭已经住进了山海居的主卧,原本还在专心刺绣的郁晚瑶手抖了一下,针尖顿时刺入郁晚瑶的手指。 大宫女见状,吓得马上跪了下来:“娘娘……” 郁晚瑶眼里闪过一丝阴狠:“你继续说!”原以为林纭再怎么也是住在山海居的其他房间,怎么能是叶容九住的主卧! 那岂不是…… 大宫女垂着头,声音都在发抖:“奴婢,奴婢一进去发现林纭有半边脸是肿着的,打听之后才知道是秦温妤气不过林纭要嫁给叶世子为妻打的。” 闻言,郁晚瑶身上散发的压力才稍微减轻了一些,她重新拿起绣布,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不是秦温妤自己策划的吗?她不肯让,还能让旁人抢了去?” “这个,林纭不肯说,奴婢怕引起怀疑,也没多问。”大宫女迟疑了一瞬,才道。 “奴婢猜想,叶世子早上的那些话,说不定只是看不过林纭被秦温妤欺负罢了。毕竟,世子是一个心慈的人……”大宫女话音没落,郁晚瑶便冷笑一声:“月瑛,你知道多少后宅都是因为男人发善心引起的吗?” “柔弱是女人的武器,若是有谁真相信了女子只有柔弱,那才是蠢呢。” 月瑛不敢说话,郁晚瑶瞥了她一眼,道:“罢了,多盯着就行。不过料想叶容九也不会对这种女人感兴趣,不必放在心上。” “是,在叶世子的心里,什么女子都比不上世子妃,毕竟是世子的救命恩人。”月瑛忙应和了一句。 可郁晚瑶在听到“救命恩人”四个字时,却猛地攥紧了双拳,难以言喻的心慌和心虚同时泛滥开来。 不对,她就是叶容九的救命恩人,她就是!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时的那个人要出来早出来了,不可能这个时候突然跳出来。再说了,若不是自己,叶容九也根本不能在出望风谷之后回到京城。 郁晚瑶顿时镇定下来,嘴角也扬起了一抹轻浅的笑意:“小声点,莫让太子听到了。” 闻言,月瑛顿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脸上的高兴也淡去了不少。 虽然不是人尽皆知,但是叶容九痴恋郁晚瑶一事在京城的高门大户间不是秘密。若不是郁晚瑶母家显赫,而且郁晚瑶在京城也有美名,与皇家定下的这门婚事也早告吹了。 可哪怕是郁晚瑶指天发誓也不能消除太子的疑心,成婚才短短三年,太子便抬了两个侧妃。 而叶容九也因为她,无法出仕,导致肃国公夫妇对她很是仇视。若不是早些年叶容九为了救太子在战场上身受重伤,说不定叶容九已经被太子的人暗中弄出京城了。 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容忍有别的男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觊觎自己的夫人,尤其这个男人还是太子。 叶容九虽说没出仕,但皇帝还要看在肃国公的面子上,两相权衡下,便给了叶容九一个不用点卯也不用上朝的闲职,说好听点是悠闲,说得不好听就是不被重视,更是皇帝对于叶容九的一种警告。 若是叶容九以后想入仕,只能等叶容九娶妻。 闲职虽闲,倒也不是完全没事情做。 叶容九回肃国公府就是处理这些事情的,正当他处理完要离开时,肃国公忽然来了书房。 “容九,你还要去秦府吗?”肃国公看着眼前这个自少年起就有着“天才”之名的儿子,他原以为自己儿子可以撑得起叶家门户,却没想到天才儿子却为着“情”之一字困了这么久,什么都没落得好。 叶容九的动作一顿,随即道:“嗯。” “你现在毕竟还没成亲,就这么宿在秦府未免有些不合规矩,别唐突了人家秦姑娘。”叶家还不知道秦家换亲一事,还以为叶容九是为着秦温妤才一直住在秦府。 “爹,我有分寸。”叶容九淡淡道,“不完全是为了秦温妤。” 闻言,肃国公顿了一下,好半晌才叹了口气:“罢了,你肯成亲就行。既然选择成亲,可要好好对待人家姑娘,以后你就是一个小家的天,别糟践人家。” “你心里的那些东西,是时候该放下了。” 第23章 你在关心我? “我知道。”叶容九的眉毛跳了跳。 若是第一次听到肃国公这番话,他说不定会不以为意,可是这两天几乎是被林纭追着说这个话题,林纭那句“恶心”像是魔音一样在自己脑海中回荡,迫使他一定要去正视这件事。 虽然他并不想做出什么改变,但一想到林纭那个女人对自己的嘲讽,莫名其妙涌出来的不服输和不甘心顿时占据了他的心里。 他偏要做出改变,让林纭看到,他才不是那种人。 若是被林纭知道了他的这种心理,定要嗤笑一声,然后丢下两个字:“幼稚”。 听到叶容九冷淡的三个字,肃国公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心里有数就好。” 叶容九回到秦府已经是傍晚了,回来的时候看上去和没事人一样,不用别人扶,也没有一些看上去不自然地试探动作,一步也没走歪,一步也没走错,就这么走到了林纭面前。 “世子回来了?”林纭头也没抬,自顾自地绣着嫁衣。 叶容九“嗯”了一声,随即想起了什么:“今日太子妃派人来过?”“是啊,怎么了,怕我会刁难你的心上人?”林纭这才抬起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叶容九。 顿时叶容九的脸就黑了:“你不这么说话是不会说话了吗?” “瞧世子这话说的,当然是对什么人说什么话了。”林纭笑了笑,“难不成我现在对世子轻言细语,世子就能改变对我的印象?” “罢了,她没为难你吧?”叶容九不欲与林纭争辩这些,因为他知道争不过。 闻言,林纭倒是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叶容九会这么问,好一会儿才不敢置信道:“世子是在关心我?”“你想多了。”叶容九矢口否认。 可林纭却先一步地笑出了声:“倒是有点受宠若惊了,原来世子这么关心我啊。” 原来你也知道郁晚瑶是会为难人的啊。 “目前来说,没有未婚妻对我来说很麻烦。”叶容九淡淡道。 林纭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可她偏不顺着叶容九的意走,哪怕是现在没办法报仇,能给叶容九添点堵也是好的:“我明白,世子还是很关心我嘛,看来不用担心成亲后世子会冷落我了。” 叶容九一时无语,半晌才道:“林纭,你别带着刺说话,我想我应该没有哪里惹到你了,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林纭勾了勾唇角:“好啊,托世子的福,差点就被为难了。”叶容九微微拧起了眉头,因为看不见林纭的神色,只能从林纭的语气来判断林纭说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世子在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了,无论是谁,太子妃也好,秦温妤也好,总有人会来找我的麻烦。不过让世子失望了,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看到我脸上的伤,就没说什么了。”林纭摸了摸还肿着的半边脸,感叹了一句秦温妤下手真是重。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纭看见了叶容九脸上飞快闪过一丝不自然。 “挑起女人之间的争斗,世子这一招倒是用的熟练,怕是没少用吧。”林纭放下手里的嫁衣,不等叶容九说什么,果断结束了这个话题,道:“天色不早了,该用膳了。” 叶容九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嘴边。 一道道菜被送上桌,叶容九淡定如常地拿起筷子,却见林纭眼疾手快,夹了一筷子满是鱼刺的鱼肉放到叶容九的碗里,还道:“鱼嫩,世子请。” 叶容九用筷子轻轻碰了一下,果不其然碰到了一条硬硬的,不属于鱼肉质感的东西。 紧接着林纭又戳烂了那条鱼的眼珠子,送到叶容九碗里:“鱼眼明目,最适合世子了。” 叶容九:…… 偏偏他现在为了维持正常,还不得不让林纭继续这么做,如果不让林纭给他布菜,就只有一个选项了。 他才不要让林纭喂自己,这个女人说不定会用筷子将自己的喉咙捅个对穿。 哪怕林纭不会这么做,光是想象林纭喂自己的样子,他都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惊心动魄”的一顿饭吃完,叶容九却像是打了场仗一样累。 始作俑者还在一边偷着笑。 是夜。 洗漱完的林纭没有直接霸占叶容九的床,而是站在院子里,仰着头望着头顶的明月。 不知道父亲和母亲在被林筱下毒手的时候,将是怎样的心情呢?会觉得痛心吗?还是会后悔呢? 说实在的,林纭到现在还没有理解为何父母会同意收养林筱。若说不知道林筱身世也就罢了,偏偏他们二人还是知道的。 这十几年来,他们尽心尽力养育林筱,吃穿用度都没有短过她的,各种衣裳首饰也是按照二小姐的标准准备的,可到头来换来的是什么? 是林筱的自视甚高,是养女的毒手。 她也想问问林筱,在下手的时候,可曾有过一点悔意,这可是养了她十多年的养父母啊。 就算是养条狗也养出感情了吧。 就在林纭望着明月失神,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做的时候,她的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即脚步声停在了她的身后。 “你在外面做什么?”叶容九的声音在清冷的月色下仿佛有一种魔力,更衬得他整个人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林纭转过身,月光下的叶容九一身白色寝衣,墨发如缎,真个人像是要与月色融为一体。明知叶容九看不见,却还是露出一个略带凄然的笑:“在想我的父母。” 这和平时林纭展示给叶容九的形象大相径庭,听声音哪里像白天那个怼天怼地又怼她的带刺姑娘,不过是一个双亲尽失,又被表亲一家欺负的无助少女罢了。 叶容九哪怕暗自提高了警惕,心里却仍然有一块地方莫名其妙地塌了下去,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神色也不如以往冷峻:“抱歉,节哀。” “没事,能看到我嫁给世子,说不定他们二老也算死得瞑目。”装不过三秒,林纭马上故态复萌,语气也一改之前的惆怅,变得轻快起来。 叶容九扶额:他就知道。 第24章 月下谈 “是真的。”林纭脸上的笑容骤然淡了下来,声音也变得轻盈,她抬头望着天空中的一轮明月,好似看到了父母的音容笑貌。 明明一切都可以不用发生的。 如果她在早一点重生就好了,是不是就能把父亲母亲救下来了,是不是就不用寄人篱下,是不是就不用步步为营,苦心筹谋。 可是没有如果。 林纭苦笑了一声,能够重来一次已经是上天的恩赐,她又怎能奢望再进一步。 父母给她定下商鹤卿这个夫君也不是无的放矢,她父亲官职不高,高门大户不敢攀附,小门小户又担心是别有用心,挑来挑去挑到了商家的庶子,看在商鹤卿之前表现出来的上进,父亲母亲觉得这人是个可造之才。 当然,也不乏有林筱吹风的作用。 但作为父母,当然会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得好一点,叶容九虽然在感情上让人有些不齿,但其他方面包括为人处世上还是没得挑,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君子了。 叶容九在林纭对面坐了下来,虽然看不见林纭此刻的神色,但是他猜,一定不适合出现在林纭的脸色。 虽然只那天晚上在混乱中惊鸿一瞥,也足以让他记得林纭是一张昳丽又明媚的脸。 “我没说不是真的。”叶容九淡淡开口,“父母之爱子,必为计深远,若是没有这些事,商鹤卿也算不错了。”林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在笑叶容九看人只看表面,还是笑自己前世竟然也和叶容九一样,被商鹤卿那样具有蒙敝性的表面骗了。 骗了这么多人,不愧是商鹤卿。 “不过我现在倒觉得,世子比商公子更好些呢。”林纭抛开那些多愁善感,压下对于父母的思念,嘴角又挂上了熟悉的笑容,语调和语气都恢复成了叶容九熟悉的样子。 叶容九明明没喝酒,此时却像是被酒熏晕了头脑一样,竟然附和了林纭一句:“自然。” 林纭:突然发什么疯? 叶容九的性子竟然能说出这种话?居然没反驳她? 现在也没太阳啊? 林纭还不相信地看了看天,没错啊,夜幕低垂,满天星河。 叶容九在说出这句话后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像是能看到林纭的不敢置信一样,他微微叹了口气,脸颊微红,好似在为自己辩解:“好不代表合适,婚事一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他本意只是告知林纭嫁给自己后没有她想象的琴瑟和鸣,也不会有所有待字闺中的贵女幻想的一切。 可是,林纭不是普通待字闺中的女子,她的芯子已经成过一次亲,她比同年龄段的姑娘们都明白不幸的婚姻会带来什么。 可她有得选吗? 再早一点,说不定她会央着父母退亲,然后找个机会处理掉林筱,带着父母离开;再晚一点,她嫁给商鹤卿,又和他斗智斗勇,说不定会比前世更果断,更心狠。 可她偏偏醒在了这中间,顺势而为之下,她只能这么被推着往前走。 林纭望着叶容九微红的脸颊,大大方方地,甚至可以说是颇具玩味地欣赏叶容九此刻的貌美,嘴上更是恶意曲解叶容九的意思:“可我相信世子是君子,纵然无法一往情深,也能做到举案齐眉的,不是吗?” “而且,我一嫁过去就是世子夫人,应该,鲜少再能碰到会被羞辱的时候了。” 闻言,叶容九反驳的话却卡在了喉咙里。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被欺侮过的人要么想拼了命往上爬,要么放任自己低到尘埃里。 而林纭,显然选择了前者。 若是林纭虚伪地同他说一些假话也就罢了,他嘲笑两句也就罢了,可偏偏林纭这种话最让人难以招架。他听得出这话不算全部情真意切,也并非全部真情实感,但总归是掺了点真心进去的,听起来叫人心莫名一酸。 其实林纭也才及笄不久,也才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却接连遭遇父母双亡,寄人篱下,被表姐欺负这样的事,若是放到旁人身上,早就被磋磨得没了光彩。 “世子觉得,我说错了吗?”林纭边看边感慨,光看脸的话,叶容九真是和商鹤卿不相上下,硬要比较的话,叶容九是天上月,清冷又遥不可及,却能照亮黑夜;商鹤卿是人间风,温柔仿佛触手可及,可狂暴起来却能要了人的性命。 叶容九沉默了一瞬,才道:“你没说错,若是你只是想找一个庇护的话,我确实比商鹤卿更合适。” 林纭笑起来,她听懂叶容九的言外之意了:如果只是想找一个庇护的话,目前来说除了皇家,叶容九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但如果是想要一颗真心,他给不了。 但是叶容九和商鹤卿这俩谁也别说谁,都一样,别比烂。 “可……若是我所求不止庇护呢?”林纭故意道,在话音落下的时候,她成功看到了叶容九的脸色微沉。 叶容九纵使知道林纭不是说的真心话,仍然心下不悦:“林纭,你应当是个有分寸的人。” “我有分寸也不会日日夜夜都要守在世子身边了,世子不是这几天还说过我‘不知廉耻’吗?这么快就忘了?”林纭说起这些语气轻快,仿佛说得不是她自己的坏话一样。 叶容九黯淡无光的眼睛瞥了林纭一眼,道:“你在装什么?分明不想与我扯上关系的是你才对,不想与我成亲的人也是你。” “女子就是善变的啊。”林纭弯了弯眼睛,甚至胆大包天地从桌子底下伸过去攥住了叶容九的手。 叶容九一惊,忙不迭想要甩开林纭的手,可林纭反应极快,借着叶容九起身甩开她的功夫,她爬上了桌子,凑到叶容九面前,一把抱住了叶容九的腰。 “林纭!”叶容九又惊又怒,身前属于少女特有的清香此刻像是穿肠毒药一样直冲他的脑门,像是几天前的夜晚再次重演,只不过这次林纭是从前面抱住了他。 “你给我松手!” 第25章 望风谷往事 “我不!”林纭抱紧了叶容九的腰不肯撒手。 抱住的这个身躯看着瘦弱,实则摸上去还挺结实的,许是此时只身着里衣,林纭仿佛都能隔着里衣触碰到轻薄衣衫下的躯体。 叶容九何时遇上过这么一个不讲理的女流氓?而且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这个女流氓手里吃亏。 “你不放开休怪我不客气!”叶容九冷声道。 林纭撇了撇嘴,却道:“世子若想不客气早就不客气了,何苦等到今天?”“那是……”叶容九咬了咬牙,还是没说出来。 他需要一个妻子,他需要一个重回朝堂的理由,也需要一个洗刷太子视线的名目。 但是叶容九从未像此刻一样后悔,被林纭黏上真是他此生最倒霉的一件事。 不过叶容九还不能预知未来,不然看到未来的景象,恐怕要气得吐血了。 林纭在叶容九身上吃够了豆腐才松开,还煞有介事地点评了一句:“世子身体不错,继续保持。” 比当时在望风谷时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她又不是什么圣人,也并非那种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人,这样好的美色放在自己面前,不下手是白痴。 就当作是点了个小倌了。 若是叶容九知道林纭把他比作小倌儿恐怕怒火又要上来了,好在他也听不到林纭的心声,只迅速离开林纭好几丈远,却不想踩到了什么东西,脚底一滑,摔在了地上。 林纭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叶容九此生什么时候这么被人嘲笑过?一时叶容九的脸色黑得堪比锅底。 可奇异的是,心里那股子闷气和怒意却随着林纭清脆又不加掩饰的笑声消散了不少,随之而来的是无奈。 林纭一边笑着一边走过去将叶容九扶起来,嘴里不出叶容九意料的是嘲笑:“世子想躲我也不必做到这个份上,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是吗?”叶容九抿了抿唇,什么也不说。 他已经在林纭面前毫无面子了。 “世子没必要这么抗拒啊,毕竟我们一个月后就是夫妻了。”林纭笑眯眯的,把叶容九扶起来的时候顺手又揩了把油。 叶容九原本散去的郁闷又弥漫出来了。 “你的手。”叶容九实在是忍不住了,咬着牙道。 林纭神色如常地把自己的手从叶容九的屁股上挪开:“我的手怎么了吗?” 别说,还挺翘的。 叶容九发现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林纭了:“你一个姑娘家……”“那怎么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林纭说得理直气壮。 “没有你这么个爱法吧?”叶容九真是要被气出一个好歹了。 到底是什么人能把林纭养成一个女流氓? “食色性也。”林纭正色道,“天色不早了,世子还是赶紧回房歇息吧。” 叶容九发誓,他就不应该一时好奇而走了出去,更不该一时心软坐在了林纭对面,还听她说那些话。 林纭在心里嗤笑一声。 为谁守身如玉呢。 好不容易进了房间,叶容九被林纭毫不客气地送进了地铺,自己潇潇洒洒地爬上了属于叶容九的床,还故意发出了一声满足地喟叹。 叶容九:…… 好想打她。 怀揣着想要在复明以后好好教训一顿林纭的想法,叶容九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说来奇怪,叶容九梦到了很久都没见过的望风谷。 自从他离开望风谷后,身体就像是把他保护起来一样,除了他自己还有一段清晰的记忆在提醒他不要忘记那段日子的艰难和恩人,他几乎没有再梦到过在望风谷的时日。 可是现在,他又梦到了。 他浑身剧痛,躺在柔软的草地上,身上湿漉漉的,被他的血和花草的汁液浸染,鼻尖萦绕着一股奇异的香味,眼前是一片漆黑,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就是微弱的水滴声。 他知晓自己应当起身去寻找水源,他的嘴唇已经干涸得泛起死皮,喉咙也像是火烧一样。再不喝水,他就要干渴而亡。 可是他动弹不得。 知道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哪来的倒霉鬼?还活着吗?” 是个姑娘,声音清清脆脆的,听起来年纪不大,语气还有点不耐烦。 叶容九发出了一点微不可闻地声音,随即他听到身边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随即那个姑娘像是无影手一样把他身上上上下下都摸遍了,叶容九的脸马上涨红,干涸的喉咙发出一点嘶哑的声音:“姑娘……” “骨头长得不错,幸好没断,只是有些错位。”姑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嫌弃,“算你命大,遇上了我。” 说着,这姑娘说干就干,不等叶容九说什么体面话,“咔吧”几声,就把叶容九全部错位的骨头恢复原位,连疼痛都没来得及赶上这姑娘的动作,迟来了好一瞬。 紧接着叶容九的嘴巴被人强硬地捏开,源源不断的清凉液体涌入喉咙,刺激得他近乎是贪婪一般地大口吞咽。 久旱逢甘霖,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给他灌了水后,这姑娘又费劲巴拉地把他搬起来。 真是个小姑娘啊,都没他胸口高,身体也瘦瘦弱弱的,却能把他撑起来:“你自己能走了吗?”叶容九的腿刚被这姑娘复位,疼痛让他都有些站不稳,可他只是点了点头:“可以。”“欸,算了算了,你搭着我走吧。”那姑娘的声音更加嫌弃了。 叶容九被带到了一个简陋的屋子里,摸起来像是木屋,然后他被小姑娘安置在了屋子里的一张窄窄的床上。 “你运气真好,要不是碰上我爹今天把我丢过来玩儿,你就没命了。”小姑娘放下了什么东西,“望风谷虽然不高,但是地势陡峭,里面毒物也不少,你再多在那里待上一会儿,别说你的眼睛,你的喉咙也别想要了。” 小姑娘说得煞有介事:“到时候你只能等着自己的身体从里到外腐烂,最后是你的头,然后被喜欢吃腐肉的鸟类叼走,死无全尸。” 第26章 动摇 说完这些话,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叶容九,试图在叶容九脸上找到一点畏惧的神色。 她不知道掉在望风谷里这人是什么来历,但是从这人不俗的容貌和沦落到如此境地也出尘的气质来看,恐怕是大有来历的人物。 这样的人她最好少接触,稍有不慎就是拿自己的命去赌。 若只是单单自己也就罢了,可自己身后还有父亲母亲和小妹。 可是看这人躺在那里等死,她的良心又实在过不去。 叶容九听着小姑娘带点恐吓意味的话,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即马上听到小姑娘不悦的声音:“你笑什么?”“没什么,确实挺可怕的。”叶容九收起笑容,没有神采的眼瞳却像是没有失明一样,准确地定格在了小姑娘的方向。 “谢谢你,我会报答你的。”叶容九说得很认真,“你叫什么?” 小姑娘撇了撇嘴,抱着手臂,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我一个姑娘家就这么把名字告诉一个陌生人,你觉得合适吗?” 叶容九一噎,随即意识到确实是自己唐突了:“抱歉,我叫叶容九,是肃国公的儿子。我怀里有一块我叶家每个族中子弟都有的玉佩,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拿着它去京城找我。” “叶容九……这个名字我听过。”小姑娘愣了一下,却没再多说什么,留下这句话就跑出了屋子:“我去找点药,你躺着别乱动!” 结果叶容九还是没能成功知道小姑娘的名字,小姑娘也没拿他的那块玉佩。 他还是看不见,这种对周围一切失去掌控的感觉让他有些不安,好在身边有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他也不知道她的来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出现在望风谷。 第一天见面时,那句“我爹把我丢过来玩儿”也让他生了不少好奇心。 到底是怎样的爹能把自己的女儿丢到这满是毒物的望风谷,只是“玩”?而且一连好几提案,这小姑娘也没有要回去的迹象。而且这个小姑娘天天在望风谷蹦蹦跳跳一点事没有,看起来对这些毒并不感冒的样子。 不过叶容九在京城这么多年,第一件学会的事情就是对方不想说的事情不要问,不然要么引起对方不快要么陷入更深的泥潭,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叶容九便也没有问出口。 只是小姑娘到底是年纪不大,一次和叶容九聊天的时候秃噜出自己在京城有一个身份还算过得去的亲戚。 叶容九的身体在一天天好起来,眼睛却始终没有好转,他以为自己就要一直瞎下去了。 可是有一天,小姑娘对自己说她要回家了,顺道带着他一起出去,说什么只要他出了望风谷,眼睛就会好起来。 他答应了,但是他没想到小姑娘所谓“带他出去”,是把他打晕了带出去。 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已经能模模糊糊地视物了,也被发现自己丢在了官道边,怀里揣了半个月的玉佩也不翼而飞。 叶容九想,是不是那个小姑娘拿走了。 后来他被一家过路的商队捎到京城,眼睛好了之后,他也曾派人去望风谷所在州府打听那里有没有什么医药世家或是爱往望风谷跑的小姑娘,可是一无所获,本地人都对望风谷避之不及,哪里还往那边去呢。 就在叶容九以为自己一辈子也见不到救命恩人时,郁晚瑶那里却出现了他的玉佩。 那个时候郁晚瑶还不是太子妃,他欣喜若狂,又不得不按捺下性子去打听,去试探。 后来还真叫他打听出来,当时他坠入望风谷的时候,郁家的车队正好在那个州府停留了大半个月,说是什么郁晚瑶生病了,不得不停下来治好再走。 而郁晚瑶也在他三番两次的试探中“不小心”说漏了嘴。 叶容九以为自己可以娶郁晚瑶的,他家世也不低,和郁家可以说是门当户对。 可是,郁晚瑶却拒绝了他,转而投向了太子的怀抱,只是出嫁前她拉着他哭诉,说圣旨已下她抗拒不得,说她心里其实一直有他,说她害怕一入东宫就被吃得渣都不剩,说能不能让他在她入东宫后护着她。 叶容九不忍心上人受苦,纵使心如刀割,却也只能答应下来。 原本叶容九想着,若是能这样护着郁晚瑶一辈子也好。可是他忽略了人心,忽略了哪怕是贵为天皇贵胄,也是受不了自己的妻子被另外一个惊才绝艳的人惦记。 于是他的仕途相当于被硬生生掐断。却还要像是警告一样给他一个闲职,他和太子的关系也不复从前。 而郁晚瑶也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凡是和他稍微说过两句话的女子,都会遭到郁晚瑶的针对。 或许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在这个注重尊卑等级注重名声的地方,太子妃的针对,会给这些姑娘带来什么,几乎毋庸置疑。 你要说叶容九知道吗?肯定是有所察觉的,对于郁晚瑶的一些美好的幻想也随着这一次次的找麻烦消磨殆尽,可他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与她断绝关系。 叶容九的亲事定了退,退了定,慢慢的,那些人都怕了郁晚瑶,且郁家的门第也不低,久而久之,愿意同叶容九定亲的人,只有一个痴恋他多年的秦温妤。 现在,只有一个被迫换亲,不情不愿被塞过来的林纭。 叶容九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原本声音都变得模糊的小姑娘突然声音清晰,可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声音,怎么都那么像是林纭呢? 梦境的最后,是叶容九忽然恢复的眼睛,他看见了打晕自己的人是谁。 是林纭。 这个画面让叶容九猛地睁开眼睛,可是依旧是一片黑暗,分不清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 原来他还身处在黑暗之中啊。 就在此时,耳边忽然响起林纭略带一点笑意的声音:“世子难得起得比我还晚,稀奇啊。” 这个声音和梦里的那个声音虽然不完全一样,可是细微处却完全一样。 叶容九忽然有点不敢肯定了。 第27章 故意而为 “世子?”见叶容九久久没有说话,但脸色十分难看,林纭有点疑惑:自己又是哪里惹他了? 若是让叶容九知道林纭心中想法,定要控诉:你哪天没惹我了? 一天天的,那嘴巴和淬了毒一样,他都怕林纭舔一口嘴巴把自己毒死了。 叶容九回神,那个小女孩的声音在脑海里却越发清晰,戏谑的语气,细微末节处的习惯,都在与面前这个叫着他“世子”的人重合。 怎么可能呢,明明在望风谷的时候自己已经告诉了那个小女孩自己的名字,若真是林纭,怎么可能在遇见他之后一点反应都没有。 “无事。”叶容九压下心里的异样。 林纭挑了挑眉,一看就知道叶容九在扯谎,不过她也懒得揭穿他,直接走过去,蹲下来:“要不我伺候世子更衣?” 其实当时叶容九让她留下来一是为了隐瞒自己失明一事,二来也是想要林纭搭把手,虽然他有过失去光明的经验,但终归很多事情不太方便。 奈何林纭这人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阳奉阴违,想起来了就假模假样说要伺候他,看他不顺眼或者没想起来动都不动一下。 叶容九琢磨了一下林纭大清早就献殷勤的理由,头疼地发现林纭根本不能用常理揣测。 “有劳。”叶容九微微颔首,端的是一派君子端方。 林纭勾唇,竟真乖乖伺候叶容九穿衣。就在叶容九以为林纭就这么安分的时候,那双原本在他身前给他系衣带的手蓦地滑到他的腰间。 下一瞬他便被温香软玉扑了满怀。 叶容九的脸一瞬涨红:“你……你做什么!”林纭抬起头,纵使知道叶容九看不见,仍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想和世子亲近亲近。”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随即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这里是叶容九的里间,没有他的允许,旁人进不来。 当然,若是叶容九心尖上的人安排的,除外。 抑或是她特意安排的人。 这个山海居早就在她和叶容九的有心默许下,漏得和筛子一样了。 叶容九瞥了一眼门口的方向,脸色顿时由红转黑又转变为面无表情:“你又利用我。”“世子难道不是希望心爱的女子为你争风吃醋吗?我明明给世子创造了机会啊。”林纭睁着眼睛说瞎话,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林纭,你别一再挑战我的底线!”叶容九的声音很冷,仿佛能将周围的一切都结冰。 可林纭才不怵他,这么几天的接触,她早就知道叶容九的接受程度在哪里,也大概明确了一个让她有些疑惑的事情:叶容九喜欢郁晚瑶不假,但是好像也没到“痴恋”的地步。 叶容九现在对郁晚瑶的态度有些奇怪,有喜欢,但更多的好像是……试探? 这对于林纭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虽然她刺激叶容九不要忘了自己即将要成为别人的丈夫,但她并不想让叶容九明白真相,也并不想让叶容九离开郁晚瑶的身边。 不然到时候欠上了人情,下手的时候可就会手软了。 林纭把头埋进他的胸膛,声音好似呢喃:“那世子把我推开就好了,反正我对于世子来说,也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不是吗?” 在这句话说完后,林纭清楚地感觉到叶容九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 嗯,挺柔软的,小倌儿应该没有叶容九这样的好身材。 林纭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很多不是很得体的内容。 下一瞬她就被推开了,她看着冷脸的叶容九,也不在意地继续凑过去:“世子的衣服还未整理好,可别让外人笑话了。” 叶容九继续推开了她:“你别再打什么鬼主意。” “怎么会呢?”林纭嗤笑一声,“我们可是未婚夫妻啊,难不成世子还想以我的‘姐夫’自居?” 林纭总是能挑起叶容九那根名为“理智”的弦,而且还能轻轻松松抽身。 就在叶容九忍无可忍的时候,林纭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呀”了一声:“世子要不要猜猜,我今日用了什么香粉?” 叶容九一怔,刚想说关他什么事,可是记忆却蓦地回到了前日晚上,从林纭身边再度闻到的那个味道。偏偏林纭还要在一边添柴加火:“我娘从小教我,自己想要的东西要自己争取,有的时候用一些不得已的手段也不是不行。” “当然,人总是要给自己留退路的。”林纭笑意盈盈地用纤长的手指绕着叶容九的衣带,慢条斯理地系好,轻声道:“世子觉得,我给自己留的退路是什么?” 林纭一靠近,叶容九的鼻尖仿佛还萦绕着那股似有似无的香味。 那个小姑娘虽然嘴毒,可心还是善良的,怎么会像林纭一样是这么恶毒的人。 可是…… 叶容九难得在言语以及处境上落得如此下风,好一会儿才像是认命一样闭上眼睛:“你要做什么?”林纭却还是那副样子:“没有什么想做的,只想安全无恙地嫁给世子为妻。” “当然,若是世子在某些时候肯施以援手,自然是再好不过。”林纭给叶容九系好衣带,自觉地离叶容九远了好几步。 那股似有似无的香味消散了,叶容九抿了抿唇,道:“好。” 林纭眼睛亮了亮。 却说另外一边,秦温妤派过去山海居打听情况的婢女正在给她汇报情况,在听到林纭那句“想和世子亲近亲近”时,手里的茶杯一个没拿稳,掉在地上化作碎片,犹如她的整颗心也碎成了一片一片的。 那几个丫鬟看到秦温妤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赶紧跪在地上磕头。 秦温妤的眼神渐渐变得阴骛:“你亲口听到林纭那个贱人这么说?”那个安插过去的婢女连连点头:“千真万确!” 明明前世自己沦落到如此下场是叶容九害的,明明已经决定这一世和叶容九划清界限,明明林纭是自己亲手推过去的,可为何听到这些事情还是会觉得心痛? 第28章 挑拨离间 叶容九啊叶容九,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何前世还要同我成婚?同我成婚后又为何冷落我,害我成为全京城人的笑柄? 原本秦温妤以为叶容九这人就犹如天上谪仙,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天上皎月,所以她怕了,她不想去做那个追逐谪仙的凡人,所以她把林纭推给了叶容九,她要让林纭也常常被夫君厌弃,被全京城笑话的滋味。 可为什么事态的发展和她想象得截然不同? 为什么林纭在叶容九身边好好的,为什么叶容九会对林纭青眼有加? 林纭不过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她也配? 秦温妤咬了咬牙,声音也像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你继续盯着山海居,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向我汇报。”婢女抖了抖,忙把头埋得更低:“奴婢明白。” 与此同时,东宫里也上演着秦温妤院子里的这一幕。 不过作为叶容九偏心的那人,郁晚瑶的感受没有秦温妤那样刻骨铭心,她只觉得自己被挑衅了。 以往叶容九不近女色,就算有倾慕于他的贵女扑上去他也会闪开,郁晚瑶对此非常满意。可是为何叶容九却对林纭不同?这是在报复她吗? 郁晚瑶想起这些日子与叶容九私底下悄悄见面,叶容九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奇怪,也不再是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而是要问清楚来龙去脉。她质问叶容九是不是不爱她了,可叶容九只是轻轻扫去她肩上落花,温声道:“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如今不过寥寥数月,叶容九就要背叛她了吗? 她不允许! “林纭……倒是本宫小看你了……”郁晚瑶轻轻笑了一声,却像是从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让人毛骨悚然,一旁的大宫女月瑛身上不自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娘娘她……可不要因为叶世子赔上自己啊。 太子殿下因为此事,已经和娘娘吵过不止一次了。 “月瑛,你去查查那商鹤卿究竟是什么人物,竟能惹得秦家两位小姐为了嫁给他不惜自相残杀。”郁晚瑶却并没有从林纭身上下手,而是转而去调查了商鹤卿。 月瑛低头应是,转身离开了房内。 林纭自然是知道这山海居人少却已经漏成了筛子,不过有些信息传出去才是最重要的,不光是秦温妤和郁晚瑶,更主要的是,她在向商鹤卿传递,她已经牢牢把叶容九掌握在手里这件事。 引蛇出洞,自然也要引子啊。 这天下午林筱忽然约她上街裁衣,林纭便知道裁衣不过是借口,真实目的是商鹤卿想见她。 她自然不会拒绝。 就在林纭走后没多久,秦温妤来了山海居。 叶容九正在练字,哪怕看不见,但他对于纸笔的掌握远超常人想象,一笔一划写与平常别无二致。 听到下人通传,他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可是一想到林纭出门前对自己说的那些,叶容九不耐地轻微“啧”了一声,随即捏了捏眉心,放下笔:“让她进来。” 虽然被林纭说中了事情发展,但这并不是什么不能预料的事,只是一想到他要照着林纭的话做,叶容九就很不爽。 秦温妤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叶容九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饮茶,“见”到她来,朝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不知秦姑娘今日找本世子有何事?” 和记忆里别无二致的清冷声音,也没有什么区别的冷淡态度,刹那间让秦温妤红了眼眶。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给自己一个好脸色呢? 秦温妤咬了咬唇,收拾好心情,刚要说话,却猛地想起换亲一事还不知道叶容九知不知道。虽然以叶容九的聪明不一定猜不到,林纭那个贱人也有可能告诉了叶容九,但是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终究还是不好。 那不是在狠狠打叶容九,也是在打肃国公府的脸吗? 可是如果不是这样,那么林纭出去见商鹤卿就很合理了,毕竟林纭和商鹤卿还是面上的未婚夫妻啊。 可是,同理,她现在也是叶容九明面上的未婚妻啊,为何这人对自己还是这么冷淡呢? “秦姑娘若是无事的话还是请回吧。”叶容九没听到秦温妤出声,皱了皱眉,渐渐失了耐心。 秦温妤咬了咬唇,知道这是最好的机会了,就算林纭是商鹤卿的未婚妻又怎样,林纭之前还勾引叶容九,说要和叶容九亲近亲近呢。 她不相信有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朝秦暮楚。 思及至此,秦温妤终于下定了决心,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是柔和又无奈的:“世子有所不知,方才我从街上回来,竟然瞧见了表妹和商公子在一起……”说到这里,秦温妤还打量了一眼叶容九的脸色,发现没有什么变化。 这才是让她最打怵的。 叶容九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话到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只能说完了:“虽说表妹和商公子是未婚夫妻,可是表妹毕竟已经是世子的人,还这般不加掩饰地同其他男子同游,这……” 话还没说完,叶容九便道:“本世子让她去的,秦姑娘可有意见。” 刹那间,秦温妤的心口像是被什么重击一样,脸上顿时溢满了不敢置信,眼眶里不自觉蓄起泪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世子是说,是世子让她去见商公子的?” 叶容九看不见秦温妤的神色,可是他能从秦温妤的语气中判断秦温妤的状态。 可惜,冷情冷性的叶世子心里一点波动也没有,甚至只有深深的厌恶,若不是林纭出门前说的那些话,他甚至想揭穿秦温妤换亲一事了。 “秦姑娘既然也说纭儿是本世子的人,那本世子让她去见什么人,好像也不归秦姑娘管吧?”叶容九在叫出那一声“纭儿”的时候没忍住,在心里呕了一下。 而在府外的林纭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感觉自己被什么恶心的东西盯上了。 “还是说,秦姑娘还未过府,就以为能对本世子的事情指手画脚?” 第29章 没安好心 叶容九的神色骤然沉下来,秦温妤再也忍受不了,强忍着泪水没有落下来,扯开一抹难看的笑:“怎么会呢,我只不过是关心世子和妹妹……” “本世子和纭儿好得很,不劳秦姑娘费心,若是秦姑娘没有别的事情,就请回吧。”叶容九则是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说完,竟也没看秦温妤的神色剧变,起身离开了外间。 秦温妤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山海居,只知道回到自己的院落时,原本蓄了一路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冲破了眼眶的桎梏,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落下。 她哭得浑身发抖,嘴里还喃喃道:“我好歹也是他的未婚妻,他为何要这么对我,为何能对旁人那样柔情,偏偏对我这样冷淡?”一旁的婢女雪儿心疼地为自家小姐擦去脸上的眼泪,道:“小姐,没事的,反正咱也不嫁给叶世子了,不用受这个气了。” 这话也不知道哪里触动了秦温妤,她自顾自地擦了擦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既然叶容九这样对她,那她也不要再抱有什么想法了,等到时候自己做了皇后,她要叶容九趴在自己脚边求自己! 正头疼的叶容九忽然觉得一阵恶寒,他孤身一人回到里间,摸索着东西来到书桌前,几次轻触桌面终于摸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林纭打了那个冷颤马上被商鹤卿注意到,他关怀地看着林纭:“怎么了?可是着凉了?”林纭的直觉告诉她应该是叶容九说她什么了,面上却马上扬起一个笑:“没事的,不知商公子今日托小妹带我出门,是有什么事情?” 商鹤卿垂眸笑了笑,端的是一派君子如玉,放在戏班子里,足以让不少姑娘为他一掷千金。 他道:“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怕你天天绕着叶容九转,惹得自己伤心。” 林纭:? 她怎么觉得商鹤卿的态度怪怪的,这是一个对待“合作伙伴”的态度吗? 怎么感觉商鹤卿对她不死心似的,可明明现在的她对商鹤卿一点作用都没有,明明之前商鹤卿也不曾这样对待她。 吃错药了? 还是……有人告诉了商鹤卿什么事? 这么想着,林纭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边的林筱,恰好这时林筱也看了她一眼。 林筱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亏心事一样,飞快地把眼神移开,倒是让林纭确定了,商鹤卿今天这番态度,定和林筱脱不了干系。 就是不知道林筱告诉了商鹤卿什么,若是她百毒不侵的体质,那就有点麻烦了。 这样的人,商鹤卿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林纭勉强扬起了一点嘴角,看上去过得十分不好一样:“多谢商公子关心,只是我总想着,叶容九对我多上心几分,我也就好多帮助商公子一点。” 闻言,商鹤卿的眼里闪过一丝满意,说出口的话还是温和的:“这倒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帮你虽然是为了以后的不时之需,但眼下还是你的感受更重要。” 殊不知,商鹤卿说话的语气越温和,林纭就越是想吐。 商鹤卿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两面派,很适合送去戏班子。 林筱也适时地插嘴:“是啊,姐姐,商公子也不是那种挟恩图报的人,现在当然是你最重要,若是你觉得不适的话,没必要的。”说着,林筱叹了口气:“姐姐没有必要委屈自己去讨好叶世子。” 若是林纭那种也算“委屈自己”的话,那这个世上恐怕就没有委屈了。 林纭悄悄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眼里蓦地涌现出了一点热泪:“商公子体贴我自是知道的,只是不做点什么,我于心不安。商公子也不要再劝了,我自有分寸。” 之后林纭又和商鹤卿随意攀扯了点话题,包括成亲当日的布置,以及怎么换亲。 林纭不动声色地向商鹤卿打听着秦温妤的嫁妆里有什么,为此,她不惜又挤出来两点眼泪出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虽然商鹤卿的口风依旧很紧,但是林纭和上一世的他打交道那么多次,商鹤卿是不是在说谎一眼便知,果真被她猜中了,前朝玉玺就混在秦温妤的嫁妆之中! 那她该怎么捅出去?失了郁晚瑶这条线,她该怎么和太子搭上关系? 真的要通过叶容九来做吗,那岂不是白白欠了叶容九一个人情? 林纭发觉无法再从商鹤卿和林筱身上得到信息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找了个借口离去。 回到山海居时,叶容九正像所有盲人一样摸着书上的那些字,林纭走过去,随意扫了一眼,发现和平常的字一样,随口问道:“世子能摸出来这里写了什么吗?” “外圆内方,以待不虞。”叶容九还真念出了他指尖按着的那句话,林纭有些惊讶,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道:“世子有的时候还真是很大方呢。” 叶容九垂眸:“你与我并无旁的关系,我为何要束缚你?” “哦?那世子也不介意‘喜当爹’吗?”林纭故意道,叶容九原本冷峻的面容崩了一瞬,随即轻咳了一声,道:“何为‘喜当爹’?” 林纭嘴角扬起一抹恶劣的笑:“就是给别人的孩子当爹啊。” 叶容九的眉头拧了一下:“林纭,这种玩笑不好笑。”“是世子说的不会束缚我的。”林纭摊手,“莫非世子要食言?” “……那也不是这种不束缚。”叶容九好一会儿才道,“商鹤卿三番五次要约你出门,不仅仅是见你这么简单吧?” “确实啊,要娶我表姐之前还与我见面,此等三心二意之人,还真是不堪为良配。”林纭故意绕着圈子走,又指桑骂槐了一通。 这几天下来,类似意思的话叶容九已经听得耳朵要起茧子了,也不知道那一刻是脑子搭错了那根筋,他竟然准确无误地抓住了林纭乱动的手,道:“不要转移话题。” 林纭垂眸看了一眼包裹住自己手的那双大手,有些得意。 看来这几天对叶容九的“调教”还是有作用的嘛。 第30章 坦言? 见暂时糊弄不过去了,林纭叹了口气,道:“确实不是简单地要见我。” 听到林纭这话,叶容九的神色一肃,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浑然忘记自己还抓着人家姑娘的小手。 “他对我放不下。”林纭开始瞎编,“他从秦温妤那里得知要换亲一事,以为是你看上了我,他很舍不得我,想要带我离开京城。” 叶容九的眉毛跳了跳:“你再胡言乱语我便把你丢出去。” “开个玩笑。”林纭还真笑了笑,蜷起手指在叶容九掌心勾了勾。 叶容九像是被火燎了一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握着林纭的手,惊得他立马松开了林纭。 “放心吧,同世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世子虽然在对待男女之事上有些拎不清,但毕竟也是我以后的夫君,我自然不会做出什么对我们夫妻二人有害的事情。”不知是不是叶容九的错觉,林纭说这话的时候把“我们夫妻”四个字咬得极重。 偏偏语气戏谑,又冲淡了郑重其事的味道。 “你最好这样。”叶容九却并没有被林纭这番话搪塞过去,虽然松开了林纭的手,却依然拉着林纭的衣摆,不让她离开。 林纭狠狠翻了一个白眼。 “我说了,世子就能信我吗?”林纭反问道,她以为叶容九已经对她厌恶至极,这几天不过是碍于她身上带着的毒花和隐隐透露的会解毒的讯息才对她偶有纵容,要说更深层次的信任,可能还差点火候。 不想叶容九竟然点了点头:“你先说。” 林纭一时语塞。 好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道:“我说了,世子可不能说我是在犯癔症。”闻言,叶容九眉头一拧: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我怀疑,表姐想要换亲另有所图。”林纭知道,最不想让一个人知道什么东西不是一味地说谎,而是真真假假掺杂在一起,又或是真话不说全,真话不按顺序说全。 “显而易见。”叶容九微微颔首,示意林纭继续往下说。 林纭换上一副忧虑的样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也染上一抹忧色:“所以我怀疑商鹤卿有问题,可是这两次的接触我也没试探出什么,反倒让他试出了我不少事情。” 叶容九一顿,道:“你在怀疑什么?” “不知道,但总感觉怪怪的,表姐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嫁给商鹤卿了,明明表姐的心里可是只有世子的。”林纭皱起眉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所以呢,你做了什么,打算怎么做,怎么突然又选择告诉我了。”叶容九一连三个问题,倒是让林纭一时被问懵了,好一会儿才按顺序挨个回答:“我一个孤女能做什么呢?唯一对我好的亲人只有我的外祖母。” “如果表姐的事情不会影响到我和世子,那就让表姐换亲,又如何呢?” “至于为何告诉世子,难道不是世子要问的吗?”说到这里,林纭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嫌弃。 叶容九的手指动了动。 “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不用操心了。”叶容九还是选择忽略了林纭的嫌弃,毕竟在林纭这里,他就没有得到什么真心的好脸色。 林纭一愣,没有想到叶容九会选择把这件事接手过去,一时间准备好的话都忘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世子……打算插手?” 叶容九“嗯”了一声:“原先我就在起疑心,秦温妤的性子有目共睹,突然换亲不是有蹊跷就是秦温妤换人了。可是从今日我同她的接触来看,她没换。” 也就是肯定有蹊跷了。 林纭咂摸了一下叶容九的意思,忽然笑了起来:“就有劳世子了。” 她就隐身在叶容九背后好了,到时候商鹤卿算账第一个也是找叶容九,关她一个连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的可怜女子什么事呢? 大不了,就在关键的时候偷偷给点消息好了。 成功给自己找了一个挡箭牌的林纭觉得这是这几天来叶容九说得最好听的一句话。 叶容九忽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但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再想收回,林纭这个小狐狸精也不会允许,说不定还会大肆嘲讽他。 “现在,你有什么怀疑的地方吗?”叶容九的神色很认真。 林纭想了想,想着离出嫁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她对于怎么接触太子还是一筹莫展,还是说了出来:“若是想做什么,定时少不了金银财宝。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可钱要从哪里来呢?” 顿了顿,林纭和叶容九同时说出了那两个字:“嫁妆。” 秦温妤和秦大舅可以在嫁妆里做手脚,偷天换日。 “你的嫁妆里有什么?”叶容九问道,夫家在成婚前问姑娘的嫁妆有什么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颇有一种待价而沽的不适感。偏生叶容九问得认真,语气也郑重,倒是削弱了这种不适感。 林纭笑了笑:“世子,我和表姐不同,我只是个表小姐,能给点金银首饰和铺子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可表姐是秦家唯一的女儿,她的嫁妆比我这个表小姐丰厚也没人会说什么。” 叶容九沉默了一瞬。 总是叶容九明白林纭在秦府的处境,但是每每听到林纭这般不在意地说起这些事情,这次还是嫁妆这般重要,可以说是代表着女子出嫁的脸面,在林纭的嘴里就像是今天吃了什么一样平常,这让他有些不悦。 这份不悦从何而来,为何而起,便不得而知了。 “嫁妆一事也不过是我和世子的猜测,若无确切证据也不能妄下定论。”林纭很快转移了话题。 不过叶容九那一瞬的沉默还是被林纭看在了眼里,更满意了。 真是很想看到这样一个骄傲的男子被情所伤,失魂落魄的样子啊,能让叶容九变成这副模样,也算是她的本事吧? 林纭无不恶趣味地在心里想入非非。 叶容九可不知道林纭在想什么,他倒是把林纭的话听进去了,道:“你无需多管。” 第31章 前夕 不过虽然想要把这烂摊子甩到叶容九身上,林纭也不可能真做个甩手掌柜,复仇这件事,还得自己亲手来才有诚意。 时间一日一日流逝,婚期也一日一日将近。 很快便到了成婚前一天。 叶容九早就在两日前复明,回了肃国公府。不过不是毒性消退自动复明,林纭怎么可能把这种让叶容九欠她人情的机会往外推,几乎隔几天就拿点花在叶容九跟前晃晃,到最后叶容九都被毒得没了脾气。 他看不见,对于林纭要做什么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偏偏还需要一个林纭打掩护,又动不得林纭。 天知道这姑娘还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林纭从老家带来的嫁妆箱子里除了金银珠宝,庄子地契,剩下的全部都是她离开前去望风谷薅的药草磨成的药粉,这是她在京城,在未来夫家的立身根本。 其实她原本的想法是如果夫家是个好人的话,她这些就可以不动用,或是交给夫君去使用。 奈何一个两个都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人,林纭也只好为自己打算了。叶容九能够复明,也是林纭翻出来解药。 林纭还记得叶容九复明的那一天,看到她的那一刻,恨不得掐死她的神色。 极大程度上取悦了林纭。 叶容九离开了秦府,林纭也不能继续在山海居待下去了,只好回了流云阁,只不过她带来的嫁妆箱子还是留在了山海居,叶容九自从知道里面有什么后,就派了人来看着。 一回流云阁,林纭便看到了只有在商鹤卿有事的时候,她才能看见的,名义上的妹妹。 若不是知道商鹤卿和林筱的真实关系,她都要怀疑林筱是不是心仪商鹤卿了,一天天的很少在府上待着,但凡出现在她面前就是和商鹤卿待在一起。 不过秦温妤虽然对自己厌恶至极,对林筱倒还是不错,也不为难苛责林筱,想来也是知道林筱身份,希望林筱在恢复身份后能够记得她的好。 林纭原以为在叶容九离开秦府后,秦温妤会来找自己的麻烦,可是一直到成亲的前一天,都没来找过。 这倒是让林纭有些诧异了。 殊不知秦温妤只是在幻想自己以后享尽荣华富贵的生活,这好日子即将要迈出第一步,叶容九和林纭对她而言,现在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又怎能在她心里留下印记? 明日便是秦家两位小姐出门子的日子,不少和秦温妤交好的,或是想要巴结秦大舅又或是想通过秦温妤巴结叶容九的人都上门了,说是给秦温妤添妆。 秦温妤那里热热闹闹的,倒显得流云阁这里冷清了。 好在林纭并不在意,哪怕林筱一直在她耳边说些义愤填膺的话,她也只是不在意地笑笑,在等着秦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把自己喊走。 她知道秦老夫人因为秦大舅母和秦大舅在一边虎视眈眈,无法名正言顺地在自己的嫁妆上添些什么,但一定会在私底下给她东西。 所以她不能要,她凭借着毒,足以在肃国公府立足,也足以拿捏住叶容九。这些东西在秦老夫人手里相当于一道护身符,林纭不希望秦老夫人重蹈覆辙。 “纭儿,快来外祖母这里坐。”看到林纭过来,秦老夫人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对林纭招了招手。林纭走过去,乖巧地坐在了秦老夫人的身边,故作不知:“外祖母把我唤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秦老夫人叹了口气,拍了拍林纭的手:“我看过你的嫁妆单子了,真是……”秦老夫人也不知道该如何说,难道又说出来徒增两人无奈和愤懑吗? “没事,外祖母这里还有点好东西,你都带到肃国公府去,别让人小瞧了你。”说着,秦老夫人就要让嬷嬷去取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林纭及时喊住了那个嬷嬷,在秦老夫人不解的眼神中缓缓道:“外祖母,我不能要。” “这是外祖母给你的添妆,怎么不能要?”秦老夫人故意板着脸,“纭儿,看你舅舅和舅母这个样子,怕是不能给你撑腰。若是你的嫁妆还不够分量,真是会一辈子在婆家抬不起头来的!” 林纭依旧摇头:“没事的,外祖母,没有这些也不会有人看不起我的。这些身外之物外祖母还是自己留着吧,就当时给自己买个心安了。” 闻言,秦老夫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叹:“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见秦老夫人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林纭只是拍了拍秦老夫人的肩,轻声道:“放心吧,外祖母,纭儿不会有事的。打小纭儿就是最聪明的那个,不是吗?” 秦老夫人眼含热泪,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纭儿,是外祖母对不起你啊。” “怎么会呢?外祖母明明想把最好的都给我,是我不要才是。”林纭抿着唇,微微笑了起来,“外祖母可要长命百岁,纭儿还想让外祖母看看纭儿的孩子呢。” 秦老夫人有些担忧:“纭儿,叶世子他……”“他很好,这些日子并未苛责我,祖母可以放心了。”林纭知道秦老夫人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觉得叶容九心里有人自己嫁过去会受委屈。 林纭不在乎这些,有人?有人又如何,有人也得给她憋着。 不听话?毒粉伺候! 只是商鹤卿那边有点棘手…… 是夜。 林纭的房间还亮着微弱的光,鲜艳的嫁衣对面坐着一个挑灯夜读的美人,忽然,美人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窗外,道:“世子何时学会这些采花贼的行径了?” 只见一道青色身影从窗外跳进来,不是叶容九又是谁? “还是说……世子想我了,这么迫不及待?”林纭照例是调侃了一句,果不其然看到了叶容九脸色黑了黑。 和半月前相比,叶容九原本黯淡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里面好似有星河流动。 叶容九现在已经能很快把林纭的话当耳边风,他走到林纭对面坐下,道:“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第32章 商讨 早在叶容九离开秦府的时候,两人便确定了秦温妤的嫁妆里别有玄机,可是苦于这是人家的嫁妆,而且在未出阁前,是可以随时更改的,万一他们捅了出去被对方提前知道做了准备,又该如何? 当然,这嫁妆也不会摆在明面上,明日秦温妤出嫁,这嫁妆唱名也不会唱出这个玉玺,更甚还可能唱到肃国公府。 林纭放下手里的书,道:“直接揭发呗。” “你认真的?”这么草率的办法让叶容九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林纭点了点头,昏黄的灯光映照着昳丽的小脸,确实满是认真不假。 可叶容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林纭笑了笑:“其实这一次成功与否都不是很重要,成功固然最好,能够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失败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能够观察到对方的反应和应对之策。” 说到这里,林纭抬眼,略带狡黠的眼神撞进叶容九眼里:“我想,以世子的聪明才智,应该可以做到抽丝剥茧,对吧?” “而且……遑论世子背后的太子呢?” 闻言,叶容九眼神骤然一冷,在林纭有些似笑非笑的神色中,缓缓吐出一口气,竟是没有什么失态的反应:“你猜到了。”“只是基于世子这半个多月以来的表现有所猜测罢了。”林纭摊手,“要说起来,我还真不确认太子殿下是否如此大度。” 林纭其实早就知道叶容九又重新和太子搭上线了,自从叶容九定下亲事后。 太子不可能放着叶容九这么一个人物去别的皇子阵营,哪怕是死,也得死在太子手里。而叶容九也不会真的放弃仕途甘心领一个闲职,但只要他重新步入官场,必不可免地要陷入战队的境地。 而他和太子不合乃是多年前就人尽皆知的事情,定有其他皇子想要来拉拢叶容九,他们当然不相信叶容九能为了一个女人连前程都放弃。一次也就罢了,总不能次次都这样吧? 叶容九想要重回朝堂,并且以最快的速度站稳脚跟,最好也最稳妥的办法,就是重新站回太子的阵营中。 所以叶容九和太子两人干脆没有去管这个,打算用这个表面关系麻痹他人,也好让叶容九在这些皇子中斡旋。 “让我猜猜,世子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太子殿下?唔……我猜应该是没有吧,毕竟一切都是你我基于对于秦温妤性子方面的猜测,并没有真凭实据,而世子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其实并没有之前那么融洽,想要告诉太子也要掂量一下,是吗?”林纭弯着眼睛,不紧不慢地吐出了自己的猜测。 叶容九眼神沉沉,等林纭说完后,才道:“你真的是秦家的表小姐吗?” 闻言,林纭的心重重一跳,以为自己要被叶容九看穿了,好在她马上稳住阵脚,不慌不忙道:“世子大可以自己去查,如假包换。” 叶容九这才移开目光,道:“你说得没错,所以这次并没有足够的理由。那你为何还要选择在这一天?” 林纭的眼神越过叶容九,落在了他身后自己的嫁衣上:“怎么说呢,算是我的一个小小报复?” 说到这里,林纭竟是笑出了声,嘴角向上翘,看上去明媚无比:“毕竟,泥人也有三分土气呀,想和我同一日出嫁羞辱我,当然也要承受我的报复。” 闻言,叶容九有些愕然。 他虽然知道林纭并非看上去那么人畜无害,看似柔弱的外表下不知道藏着是多黑的心肝,也猜想过林纭这么做是不是存了点报复心思。可是他没想到林纭竟然这么直接地说出来了,丝毫不加掩饰。 “怎么,难不成世子还很意外,我不就是这么一个不择手段,颇有心计的人吗?”林纭说得坦然,笑得也坦荡,满脸都写着“那又怎样”。 叶容九沉默了一瞬,才道:“那么换亲一事将会提前暴露,不管怎样,我父母都会对你有些微词。” “世子居然在考虑我的感受?真是难得啊。”林纭故作惊讶,说出的话说不出来的阴阳怪气,听得叶容九有那么一瞬后悔说出这话。 他就知道这女人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要负起作为丈夫的责任。”叶容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话,林纭很不走心地“呀”了一声:“抱歉,忘了。” 眼见着叶容九又要说什么,林纭及时开口打断了他:“我不在乎这些,反正无论是换亲还是什么,都不是我要做的。我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孤苦无依的人罢了,又能做什么呢?” 寄人篱下?孤苦无依? 倒是真的,只不过这位孤女比一般人想象得还要有手段。 要说什么都做不了了,可真是小看林纭了。 叶容九一听这种话就头疼:“好,我明白了,明日见机行事。” 话音落,叶容九便起身翻窗离开了。 林纭慢悠悠地走到窗前,抬眼望着头顶不算圆的弯月,轻轻笑了一声,才把窗关上。 与此同时,林纭门外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呼吸声,紧接着再没有动静。 林纭则是若有所思地朝门口看了一眼,只有酒儿倚在门上打瞌睡的黑影。 翌日。 秦府早就张灯结彩上了,挂满了红绸,看上去就热闹非凡,一大早就是锣鼓喧天。 吵得林纭刚睡下没多久就醒来,不等她缓过神来,一群人就冲了进来把她从床上拽起来,净面,穿衣,梳妆。 林纭眼睛都没睁开,任由这些人在自己脸上折腾。 哪怕是成过一次亲,也还是无法适应这么早就起来梳妆啊。 秦大舅母估摸着也是为了名声,并没有给林纭找一些小门小户来当全福夫人,也请了某位侍郎的夫人来,算是和林纭的门第相衬了。 被扶着出门的时候,林筱在一旁哭红了眼睛,旁人看了只会觉得姐妹俩感情真好。 林纭没有哥哥,秦大舅只顾着自己的女儿,怎么会来她这里,好在倒是有个五大三粗的丫鬟把她背出了院子。 第33章 出嫁 酒儿在一旁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姐,碍于是大喜的日子,所有的不甘和愤怒都只能藏在心里,挂着笑容陪着林纭出嫁。 林筱脸上挂着的笑容可比酒儿真挚多了,她看着丫鬟背上的林纭,满眼都是嘲弄。 因着林纭要和秦温妤要换亲,所以两人并未被背到门口直接上花轿,而是被背到了一个偏厅,并排坐在一起。 听着外头传来的喧闹声,林纭的一颗心平静如水,忽然,她耳边响起了秦温妤的声音:“林纭,你的好日子到头了。”秦温妤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得意与幸灾乐祸,盖头下的林纭勾了勾唇,声音倒是平静:“表姐说笑了,父母去世后,我哪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不等两人再多说些什么,另外一批人赶紧过来将两人背出去,这一次背林纭的是秦大舅。 林纭当然知道背自己的人是谁,在秦大舅的背上,她忽然想起了小时候。 小时候母亲带着她来京城探望秦老夫人,那个时候秦大舅看见她便会抱着她玩儿,会让她坐在自己的肩头,累了会背着她,会拿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哄她。 是什么时候,秦大舅变成这幅样子的呢? 舅舅的背不再宽厚,也不再像小时候一样挺直,京城的尔虞我诈和等级森严压垮了这个顶梁柱的脊背,让他不知不觉走入了歧途。 可是舅舅,我是无法原谅你害死外祖母的啊。 林纭垂眸,忽然想落下几滴泪来。 秦大舅原本是不愿意来背林纭出门子的,但是为了换亲一事看起来没错漏,不得不将自己这个外甥女背起来。 秦府门口更是热闹,两边接亲的人同时到达,一向喜欢穿素色衣衫的两人今日都是一身鲜艳的红色喜服,衬得两人越发面冠如玉,耀眼得几乎让人挪不开眼。 可即使身穿一样的颜色,两人的气质却是截然不同。 叶容九清冷染上了一点热烈,商鹤卿温润掺了点张扬。 两人的目光在府外对上,随即叶容九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挪开视线,心里却暗道这商鹤卿果真不是池中之物。 之前竟然在京城不声不响。 商鹤卿倒是打量了一下叶容九,随即含着笑收回了自己的眼神,让人猜不透这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实际上秦家两姐妹同时出嫁对于叶容九来说是一种冒犯,毕竟商鹤卿和叶容九的身份可谓是天差地别,却要共享同一份热闹,岂不是在打叶容九的脸? 叶家夫妇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自然恼怒,想要逼秦家换日子,是叶容九劝服了他们,说什么日子已经定下不好改期,又说自己不介意云云,好说歹说才让叶家夫妇消了气,但免不了对于这个还未过门的媳妇产生了一点怨言。 叶容九想到母亲昨晚对自己说的这些,忽然有点期待林纭进门会做什么了。 两人照例做了三首催妆诗,和寻常的迎亲流程一样,当两位新娘子被背着出门的时候,外面忽然爆发出了一阵起哄声。 秦大舅背着林纭走到叶容九身后的花轿前,眼眶竟是红了一圈:“世子,小女就托付给你了,还望世子好好待小女。” 叶容九饶有兴致地看着秦大舅在这里演戏,敏锐地发现了秦大舅背上的那个人在颤抖,依叶容九对林纭的了解,这人应该是在憋笑,或许是在笑明明秦大舅和她的女儿才是始作俑者,此刻却能义正言辞地说出这种冠冕堂皇的话。 “这是自然。”叶容九神色淡淡,坐实了传闻中他并不喜欢秦温妤的这个传言,连一声“岳父”都不愿喊。 殊不知叶容九只是觉得这人不对而已。 林纭被塞进了花轿里,秦大舅余光注意着秦温妤也坐进了商鹤卿那边的花轿,顿时松了口气。 随着几声锣鼓声,花轿起,跟在两位新郎官身后,往相反的方向。摇摇晃晃地往各自的府上去了。 身后跟着一抬抬的嫁妆,若是有心人去数的话,就会发现,怎么那个嫁给商鹤卿的“表小姐”的嫁妆比嫁给叶容九的“嫡女”还要多呢? 可惜,没有那些好事者,这些嫁妆看抬数也差不多,至于内里是不是一样的,就要问两位出嫁的新娘子了。 林纭坐在花轿里忽然觉得有些闷,她自己掀开盖头,悄悄掀起一点帘子,看着与前世截然不同的路线,眼神沉沉。 她知道,入了这个门后,除了商鹤卿,还有来自郁晚瑶的威胁。 若是叶容九不分青红皂白的话,她也不介意提前接手整个肃国公府。 与林纭的冷漠相比,秦温妤则是兴奋更多,一想到自己日后要坐上全天下女人最珍贵的位置,她几乎要在花轿里笑出声。 这个时候心上人都得靠边站,只有权势才是不会骗人的。 至于林纭…… 秦温妤的眼中闪过一丝暗芒,自有人会收拾她,到时候她只需要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花轿载着秦温妤的美好幻想来到了商府,门口站着强颜欢笑的商夫人和看起来很高兴的商将军,两人在招呼宾客。 秦温妤被商鹤卿扶下花轿,迈过火盆,一步步迈向她幻想中的美好生活,就在两人要送入洞房的时候,宾客里忽然响起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不对啊,我听说秦大人把自己珍视的那个鹰首马身的玉玺也给秦小姐做陪嫁,怎么没念到呢?” 闻言,身边的宾客像是炸了锅一样,议论纷纷,不知道是在议论“鹰首马身的玉玺”这么标志性的东西,还是在议论方才那人说的“秦小姐”。 他们没记错的话,商鹤卿要娶的是秦家的表小姐吧,怎么变成了秦小姐? 而且当着人家新人的面说这样的话,未免也太扫兴了吧? 当时就有人低声劝方才出声那人不要再说话了,不想那人却再次拔高了声音道:“你们知道什么!嫁妆可是女子在婆家的底气,我这不是想着他少报一件就多给秦小姐丢一分面子嘛。合着还成我的错了?” 第34章 闹剧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也不能在人家拜完堂要送洞房的时候说出来吧?这也太失礼了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就是等着礼成再说呢。 秦温妤和商鹤卿自然都听到了那人的话,就连商将军和商夫人都听到了,四个人的脸色纷纷一变。 在那个代表性很明显的玉玺下,这人故意出声扰乱成亲都不是什么问题了,这要是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岂不是要治他们家一个叛国之罪? 商鹤卿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不少,他在想这人是谁安排进来的,知道玉玺的人不多,知道秦大舅会把这个玉玺作为秦温妤的嫁妆的人就更少了,更何况还要知道嫁给他的是秦温妤 难道是林纭?不,她不知道秦温妤的嫁妆里面有什么。 难不成是叶容九? 商鹤卿的眼神逐渐幽深,他看了一眼身边一声不吭的妻子,忽然道:“这位兄台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先前说话的那人扬了扬嘴角:“没什么意思,就是怕秦家给秦小姐使绊子,故意扣下秦小姐的嫁妆。” “我的妻子是秦家的表小姐,何来秦小姐一说?”商鹤卿淡淡道。 商将军这时也走了过来,一脸冷意:“李兄若是不想参加我儿婚宴大可不来,为何还要在这大喜的日子来添堵?” 被称作李兄的男人忽然站了起来,一脸的痛心疾首:“商将军,我这是为了你儿子好啊,你们分明娶的是秦家的嫡小姐,不是表小姐啊!不信,你去数数到你们家的嫁妆再去数数到国公府的嫁妆呢?” 闻言,商鹤卿上前一步,道:“休得胡言,难不成秦家就不怕将军府和国公府联合报复吗?” “若是商公子想为自己的妻子验明正身,当场掀开盖头不就好了?”李兄冷哼一声,“反正我是不信给表小姐陪嫁的东西能比自己的亲身女儿多。” 见李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其他宾客也纷纷开始议论起来,商将军的脸色一再变得很难看,他冷硬的目光落在秦温妤身上。 而秦温妤在听见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忽然,她听到一句:“若不是呢?李兄是否要给我这儿媳妇道歉?”李兄满脸都是大义:“这是自然,小将军夫人想怎么处置我都行,我只是不愿小将军和将军府蒙受此等羞辱!” 听听,多么大义凛然的话,完全就是一副不忍看将军府受蒙骗的正义模样。 秦温妤听到有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心慌让她下意识退到了商鹤卿身后,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才发现自己和林纭的声音截然不同,而在场也并非没有人听过自己的声音。 不能被揭盖头,被揭开就完蛋了! 秦温妤想要逃,却被商鹤卿攥住了手腕,只听得商鹤卿温声道:“没事的,看一眼就行。”秦温妤开始剧烈挣扎,可是她怎么能挣脱得了武将出身的商鹤卿。 蓦地,眼前一亮,秦温妤扑了再多脂粉也惨白的脸暴露在阳光下。 顿时一片哗然。 还真是秦家那个嫡小姐! 秦家怎么敢一次戏弄两个家族! 商将军的脸顿时气得通红,受不住往后退了两步,下意识要扬起手,被商夫人阻拦了。 商夫人的眼里满是幸灾乐祸,嘴里却道:“老爷何必和她置气?说不定她也是被迫的呢?”“嫁妆都抬过来了,还能谁逼她?”李兄适时插嘴,看向商家众人的眼神满是怜悯,“将军,这下总能信我了吧?” 商鹤卿却忽然站出来:“既然如此,秦姑娘便是商某的妻,商某照样会善待她。” 秦温妤和商将军都一愣,似乎没想到商鹤卿在蒙受了换亲的屈辱后还能这么说。 就在里面为了这件事吵吵嚷嚷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是一道如洪钟的声音:“有人举报这里有前朝玉玺,赃物在何处?” 话音落,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带着一脸凶煞之气走了进来,冲淡了满室的喜庆。 看到来人时,商鹤卿眯了眯眼睛,原本还有些轻松的心顿时无影无踪。 到底是谁要在成亲这一天算计他? 难不成真是叶容九,是他发现了换亲一事?可怎么也不可能知道玉玺一事。 “顺天府府尹,他怎么来了?” “前朝玉玺?哪来的前朝玉玺?” “你忘了?刚才不是说秦小姐的嫁妆里有一个鹰首马身的玉玺吗?” “那岂不是现在要开箱验明?” “在大喜的日子做这种事,这位秦小姐以后都没脸了吧?” 不用等到以后,秦温妤现在就羞愤欲死,也不知道谁把这件事捅了出去,竟然把顺天府府尹引了过来。要知道,虽然顺天府府尹品阶不高,却是除了皇帝之外,唯一一个有审问皇室之人资格的人,而且这位府尹相当受陛下信任,做事也是雷厉风行,刚正不阿。 商府在他面前,说不定还真算不得什么。 只见这位府尹大步走到商将军面前做了一揖:“在下只是秉公执法,还请商将军通融。” 反正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无法安然成亲了,商将军铁青着一张脸,竟是直接拂袖离去。 商夫人满脸都是愁容,眼里的笑意却怎么也止不住:“刘大人,这……不合规矩吧。”刘府尹板着一张脸:“还请商夫人谅解,兹事体大,万一误了事情,将军府也吃罪不起!” “再说了,有没有,开箱验一验便知,若是没有,不也是还这位……秦姑娘?清白吗?”刘府尹看到商鹤卿身边是秦温妤的时候竟然卡壳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新郎官。 商鹤卿。 没错啊,是商府啊。 怎么是秦温妤,不是秦府的表小姐吗? 秦温妤泫然欲泣地看着刘府尹和商鹤卿,眼神深处却是暗藏了一丝凶狠,似乎在威胁商鹤卿:你和我是一伙的! 商鹤卿瞥了她一眼,道:“既然如此,便如刘府尹所说,开箱一验便能证明我夫人清白。” 秦温妤顿时脸色惨白。 第35章 笑话 无人看见的地方,秦温妤的手慢慢攥紧,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 她知道,都不用今天过后,自己就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现在她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嫁妆里会有那个玉玺了,因为商鹤卿既然敢开,就肯定有所准备。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新娘子的嫁妆,这对新娘是何等的羞辱? 全京城会怎么看自己,看秦府?公婆又怎么会看自己,自己还能在商府里有立足之地吗? 这已经不是秦家带给两家的羞辱,而是在羞辱自己! 这怎么和她想得不一样啊? 刘府尹得了商鹤卿的话,向他颔首,然后一挥手,跟在他后面的顺天府的府丞顿时冲到秦温妤的嫁妆箱子面前,默念了一声“抱歉”,便拿着随身携带的铁丝撬开了那些箱子。 他们倒还算是下手轻的,没有乱翻也没有用很大的力气,毕竟这是人家姑娘的嫁妆。 其他宾客兴致满满地看着发生的这一切,还对秦温妤的嫁妆发出种种评价。 秦温妤听着那些扎心的话,终于再也忍不了,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商府这边的闹剧在有心人的传递下,竟也传到了肃国公府这里,不过这时叶容九和林纭早拜完天地送入洞房了,只留叶容九在外招待宾客。 不过叶容九冷着一张脸,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这场婚事不是很满意,倒也没有人上赶着触他霉头敬酒。 林纭还蒙着盖头,坐在婚床上百无聊赖。 酒儿站在她身边,小声道:“小姐,这……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明日怎么办呢?” 林纭轻笑一声:“不用等明日。” 酒儿一愣,随即脸色更苦了:“万一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因为此事厌弃了小姐怎么办?奴婢看世子也不是很喜欢小姐的样子。”“酒儿,事在人为。”林纭的声音很轻。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叶容九毫不意外地得到了在秦温妤的嫁妆中什么都没搜到的消息,让他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相信林纭了。 不过这个念头只闪过一瞬,很快他就面对起了有些消息灵通的宾客。 在对面有意无意地暗示下,叶容九神色淡淡,道:“既已入我国公府的大门,就是我国公府的人了,无论是谁。”对方碰了个软钉子,只好讪讪地坐了回去。 可是肃国公和国公夫人不这么想,夫妻俩急急忙忙把叶容九叫走。 叶容九比这两人想得要冷静,国公夫人一愣,随即恨恨道:“我儿,你放心,这件事他们秦家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娘,没事的。”叶容九还穿着喜服,神情无悲无喜,“既然已经拜过天地,那这位表小姐就是我的妻子了。” “可是……”国公夫人还想在说些什么,叶容九摇摇头:“娘不是一直想让我娶妻吗?娶谁不是娶呢?” 国公夫人一时失了言语。 肃国公沉着一张脸:“这是公然在打我叶家的脸,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叶容九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一点变化:“那么,还请父亲和娘,不要因为此事迁怒于她,她是无辜的。” 说这话的时候,叶容九都觉得自己疯了。 明明应该把过错都推到林纭身上,为什么他要为林纭开脱? 大概是怕林纭给他全家下毒吧。 叶容九这么说服自己。 国公夫妇俩对视一眼,均是没想到一向对其他女人没有兴趣的儿子会说出这么一番体贴的话,一时间被秦家设计换亲一事也没那么生气了。 只要能让儿子从太子妃身上收心,莫说是换亲了,就是一个乡野女子都行。 这头顶上悬刀尖的日子,可真是不好过啊。 叶容九轻轻松松就在父母这里把这件事揭过去了。 外面喧闹起来,林纭知道是叶容九来了,在喜婆的声声祝福中,他拿起喜称挑开了林纭的盖头。 这一看,竟让叶容九有一瞬的晃神。 林纭生得美,叶容九知道,不然也不能凭借那张人畜无害的脸骗人。但是因为林纭和他相处时,那张嘴毒得恨不得让人撕了它,所以叶容九从来没对林纭的容貌产生什么感觉。 直至今日,林纭盛妆坐在喜床上,眉眼低垂,眼波流转间满是脉脉春情。 叶容九这才发觉,林纭还有这样的好颜色。 林纭发现叶容九有一瞬的呆滞,让她有点疑惑:不会是看她看呆了吧? 定力还真是弱啊。 林纭毫不客气地在心里嘲笑叶容九,面上却是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更衬得她花容月貌。 叶容九回神,接过喜娘递来的合卺酒,坐在林纭的身边,与她手臂缠绕,一起饮下。 他居然真的娶了这个别有心思,一张利嘴的女人为妻。 喜娘又说了吉祥话,这才带着所有人退出了房间,顺带着把酒儿也带了出去。 酒儿担忧的眼神在林纭身上落了一瞬,这才跟着喜娘退出了房间。 待所有人离去,林纭长出了一口气,毫不客气地将头上沉重的凤冠摘了下来,眨着眼睛问叶容九:“夫君,有东西吃吗?” 叶容九好似被林纭这声“夫君”震住了,耳根子悄悄染上了一丝绯色,好一会儿才道:“你很饿吗?” “当然,天都没亮就被拖起来梳妆,到现在就喝了几口水。”林纭提到这个就来火,她摸了摸饿扁的肚子,“夫君总不能让自己的妻子饿死在新婚夜吧?” “你少说些胡话。”叶容九捏了捏眉心,走到门口让人传膳。 不一会儿准备的晚膳就端了过来,叶容九挥手让所有人出去,房里又只剩下了他和林纭二人。 “没找到任何东西。”叶容九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正大快朵颐的林纭顿了一下,随即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之后才道:“算得上意料之中吧。” 以商鹤卿的性子,哪怕今天没发生什么事,他也要做第二手准备。 “你为何这般笃定,是你表姐的问题?”叶容九忽然提出了一个问题。 林纭笑了一下:“夫君怎么认为我只觉得我表姐有问题呢?” 第36章 下药 “你什么意思?”叶容九皱起眉头。 不是秦温妤的问题,难不成是商鹤卿的问题? 可是他也并非没有调查过商鹤卿,清清白白,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林纭却不说这个了,抿着唇笑了一下,道:“食不言,寝不语。” 叶容九倒也没强逼着林纭说出个一二三来,他穿着一身艳色的喜服,坐在一旁静静看着林纭吃饭。 被人这样看着,再饿也有些不自在,林纭又随便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无奈地看着叶容九:“我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世子当然可以不信我。” 叶容九的眼神暗沉了一瞬:“此事确实值得再商榷。”顿了一下,叶容九似乎是反应过来林纭的称呼转化,皱了皱眉。 林纭撇了撇嘴。 夜深,两人都洗漱完毕,林纭站在床前,抱着手臂看着要打地铺的叶容九,笑容带着淡淡的嘲讽:“世子这是打地铺上瘾,还是一看到我就想打地铺呢?” 叶容九抱着被褥,道:“娶你已经是我仁至义尽,除了不会碰你,其余方面都不会亏待你。” 林纭一副“我不在乎”的模样,她坐在床上,翘着脚,长发披在身后,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世子,你愿不愿意圆房没用,这得看我心情。”闻言,叶容九心里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下一瞬就见林纭从袖子中拿出什么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叶容九下意识屏住呼吸,可是已经太迟了,甜腻的味道在房内发散开来。 “哦,对了,世子不想再失明的话,可不要离开这个房间。”林纭将手里蔫巴的花丢在地上,随即又掏出一个眼熟的荷包再叶容九面前晃了晃。 再一次被威胁了,叶容九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想象中的生气,或许是对于这种情况已经感到习惯,竟然连生气恼怒都欠奉。 叶容九把抱出来的被褥塞回去,方才吸入的那一点点东西已经让他的身体燥热起来。 他有的时候也挺好奇的,林纭到底从哪里得来的这些东西,为何林纭从来没受到这些东西的影响。 见叶容九一步步向自己走过来,林纭唇角微微上扬。 只见叶容九白皙的肤色在红烛的照耀下一点一点被染成绯色,呼吸逐渐变得粗重,可是唯有一双眼睛还是冷清的,看不出来半点被情欲侵染。 林纭仰起头,倚在床边,声音颇有些凄苦:“世子真的不愿碰我吗?” 叶容九没说话。 “世子这是默认了?”林纭伸手,勾住叶容九的衣带,轻轻一扯,露出叶容九精壮的身躯,除了太白,几乎没有缺点。 叶容九的呼吸更重了。 林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都到这个份上了,还装什么正人君子。 她直接抓着叶容九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林纭的脸有些凉,恰好中和了叶容九的燥热。 忽然,林纭用力一扯,直接将叶容九扯到床上,又迅速将床帐扯开,遮住一室旖旎。 翌日。 林纭醒来时叶容九也醒了,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就连呼吸都痴缠在一起。 随即叶容九像是被火燎了一下,赶紧松手,眼里虽没有嫌恶和恼怒,但抗拒和不悦还是呼之欲出。 林纭撑着酸软的身子起身,抱着半边被子坐在床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下次世子可要再怜香惜玉些,有点疼了。” “你一个姑娘家……”“我知道,不知廉耻。”林纭主动续上叶容九的话,满脸倦容中挤进了几丝无语:“世子,不要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好不好,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叶容九真是不知道拿什么话来形容林纭了。 就没见过林纭这么与众不同的女子。 新婚第一天需要给公婆敬茶,林纭虽然能在叶容九面前话里藏刀,但是在长辈面前还是收敛一些,敬茶时一口一个“爹娘”,叫得可亲热了,不知道还以为肃国公夫妇是林纭的亲爹娘。 可只有林纭知道自己这声爹娘是要做了多少的心理建设才能喊得出口。 无论是叶家和自己父母的死有间接关系,还是上一世自己亲手设计铲除了叶家,她和叶家,突然有朝一日能以家人相称,怎么不能算是一种世事无常。 肃国公夫妇虽然对秦家换亲一事还心存不虞,但儿子昨日也说了,这件事中林纭也是无辜的,再一看林纭模样不错,神色乖巧又有一点害怕公婆不喜的惶恐,看起来是个安分的,便也就接受了林纭这个儿媳妇。 接了林纭的茶,又给了见面礼,林纭算是正式成了世子夫人。 唯有叶容九,在一旁看着林纭那副乖巧又柔弱的模样,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在那一瞬间,他甚至怀疑如果自己父母对林纭露出了一点不满,她都会拿出那些不知来处的东西给自己家下毒。 说到那些东西,叶容九到现在都不知道林纭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又是怎么保存的。 敬完茶,两人并肩回叶容九在肃国公府的院子,四海院。 酒儿垂着头跟在林纭身后,边催眠自己什么都听不到,边震惊自家小姐原来一直都是和叶世子这么交流的吗? “以后不要再用药了。”叶容九说起这话的时候还有些不悦。 昨晚虽然被下药,但也并非全无意识,正是因为有意识他才觉得自己这是对郁晚瑶的背叛。 林纭垂下眼帘,笑了笑:“不用药,等到天荒地老也是守活寡。夫君知道的,我并非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叶容九微微拧起眉头:“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你不要再用药。” “真的吗?”林纭看着他,满眼都是不信。 叶容九神色淡淡:“我知你要什么,我会给你一个孩子傍身。”闻言,林纭竟是笑出了声:“然后呢,然后这个在这个孩子的世界里,父亲是完全缺席的是吗?” “你还要怎样?”叶容九居然没不耐烦,偏过头问林纭。 林纭勾了勾唇:“我要怎样,夫君不如先看看国公是怎么做的,便知道我要怎样。” 第37章 毒药 闻言,叶容九倒是明白了林纭要什么,他不是很理解。 明明之前在秦府的时候,林纭都表现得一副对他兴致缺缺的样子,怎么一嫁过来就对他感兴趣了呢? 叶容九刚要说什么,就看见一个小厮匆匆跑过来,刚要说什么,好似很为难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林纭。 林纭顿时了然,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叶容九:“夫君还有事忙,我先不打扰了。” 说着,林纭转身离去。 “酒儿,昨日我的嫁妆被收到哪里去了?”林纭问道,酒儿想了一下,道:“好像是被收到夫人院子里的库房去了。” “我的院子?”林纭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在京城的高门大户中,好像夫妻都不是睡在一处的,而是各有各的院子。 而昨晚的婚房,则是叶容九的卧房。 “带我去瞧瞧。”林纭虽然不太在乎是不是和叶容九分房睡,但是她得确保叶容九不会因为郁晚瑶做什么蠢事来坏她的计划,她的那些药粉就尤为重要。 孤苦无依且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除了能使些毒,再没有别的手段了。 林纭从自己的嫁妆里翻到了放满了瓶瓶罐罐的木盒子,把这个东西翻出来,她才觉得自己有了一丝安全感。 她的这处院子名为疏风阁,和叶容九的四海院并不远,除了酒儿,还给她拨了十多个丫鬟,负责伺候她的生活起居。 林纭对这些倒不是很在乎,只有酒儿的时候,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多了这些人,她反倒要警惕起来。 正当林纭蹲在库房里清点自己带来的毒粉和解药时,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你在摆弄些什么?”林纭一顿,随即回头看着站在门口的叶容九,也不避讳地拍了拍盒子:“自然是我安身立命的本事了,夫君可要尝尝?” 叶容九顿时明白那是什么了,不由得退了一步,脸色也黑了几分:“你就这么告诉我,不怕我让人把你这东西都丢了?” 林纭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把盒子抱在怀里:“可是这里面的东西很容易碎,要是飘出来什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说着,林纭笑着走上前,“不过若是夫君不喜欢这些,只要夫君乖乖听话,我是不会对夫君用这些的。” “毕竟,哪怕夫君丢了这些,谁知道我还有没有别的准备呢?” 她并不害怕叶容九会丢了这些东西,丢了也无妨,除了放在盒子里的这些,她身上也会经常带一些花粉在身上。 而且之前在出嫁前,她已经和京城的一个大夫达成了合作。 说来也不知道是她运气好还是不好,本来只是想去取一些温补的药材,结果却闻出了那家医馆的坐堂大夫在熬毒药。 后来她才得知,这个大夫论医术只能说平平,却在毒药上颇有建树。只是毕竟是有违天和的事情,他只能拿各种动物试药。好在这个大夫背后是一个专门做药材生意的商队,这才能支持这个大夫暗中做毒药实验。 林纭想自己从望风谷里带出来的这些东西很有可能会用完,到时候她也无法回望风谷,干脆就把心一横,在观察了几天以及调查了那个大夫没有和一些奇怪的人有牵扯后,和那个大夫达成了合作。 她可以给那个大夫试药,但是商队也要给她找她需要的药材,而且大夫不能把这件事告知别人。 在她的一番威逼利诱下,那个大夫苦着脸答应了下来。 这下她不用担心自己的毒药会短缺了。 她的毒药半在明路半在暗处,叶容九也不能保证自己一次性全部把她的毒药全扬了,而且他和林纭现在是枕边人,林纭想给他下毒有千百种方式。 更何况,林纭还有那个令他失明的药粉。 他这是娶了个活祖宗回来。 思及至此,叶容九的脸色没有多少变化,他只是道:“有怨气对我来就行。”林纭笑得灿烂:“冤有头债有主呢,不过夫君也知道我,只要不惹到我头上就行啦。” “所以,夫君可要好好告诉太子妃娘娘哦。” 叶容九眼神一凛,随即道:“你知道了?”“不知道,猜的。”林纭抱着盒子走到叶容九身边,声音轻轻:“只不过恰好猜中了而已。” “以后不会再有牵扯了。”叶容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闻言,倒是林纭有些惊讶了:“夫君这是做什么?我并非一个善妒的人,所求也不过是希望夫君能尽到一个做夫君的责任罢了。至于夫君心里是何人,并不重要。” 林纭这话像是一把刀子,又像是一记重锤,仿佛在嘲笑叶容九。 成亲前的坚持此刻都像是一个笑话,林纭不想取探究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叶容九,他怎么想是他的事,但是她知道郁晚瑶的性子。 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叶容九神色不变,只道:“你说得对,但我得为叶家负责。”林纭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叶容九,发觉这人并没有在诓她,便也只好笑笑:“既如此,便希望夫君一言九鼎。” 说着,林纭便打算离开库房。 叶容九低低地“嗯”了一声,转身跟上林纭,道:“明日回门,可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林纭顿了一下,随即道:“夫君看着准备就好,毕竟……”林纭的话没说完,但叶容九已经明白了她的未尽之意。 忽然,林纭停下步伐,转头问道:“夫君可知商府那边的情况?” 此情此景,叶容九自然不会认为是林纭对商鹤卿还有什么留恋,他道:“没什么情况,商鹤卿待你表姐倒是上心,还为她顶撞了商将军。” 林纭了然:商鹤卿现在没有助力,唯一能帮他的只有秦家,他自然要对秦温妤好些。 “外头已经传遍了,秦家换亲的事情,虽然大部分都是指谪你舅父和秦温妤……”叶容九话锋一转,却说起了外界,“估摸着下一步就是秦府里的下人传出来是我先勾引夫君了,偏偏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到时候,只怕连夫君的名声也会被连累。”林纭冷静地说出了堪称残忍的话。 第38章 回门 不出林纭所料,在刚传出秦家换亲一事没多久的时候,就有另外一种声音传来出来,说林纭这个表小姐觊觎叶容九这个表姐夫,故意勾引了叶容九。 秦家不忍表小姐做妾,这才想出换亲一个方法。 这个理由一听就很扯,毕竟难不成叶容九本人也是个拎不清的吗? 但是什么时候都不缺乏好事者,有人去问了叶容九身边的人,却只得到了一个“世子夫人也是个可怜人”这种说法,既没有对外面的谣言进行否认,也没承认,但反而更让人遐想非非。 可怜人?可怜在哪?为什么可怜? 林纭得知外边儿流言蜚语风向再次换了一拨的时候,不得不感叹一句叶容九这种不回应也不否认的做法真是应对流言最好的方式,什么证据都不用摆出来,也保全了他和她的名声。 只不过对于秦温妤来说有点残忍就是了。 她最终还是没有留在疏风阁,而是和叶容九一同回到了四海院。 用叶容九的话来说就是,刚成亲的夫妻俩就分房,难免会引起他人遐想。 说这话的时候,林纭明显察觉到了叶容九有轻微的挣扎,仿佛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决定这么做。 和郁晚瑶发生龃龉了?林纭这么猜着,别是把她当作引起郁晚瑶注意的一环了,那可太恶心了。 四海院里有一汪小池子,里面养了几条漂亮的锦鲤,据说是有一天叶容九从外边儿带回来的,为了这几条锦鲤,叶容九让人挖了这一方水池,还让人专门伺候这些鱼。 林纭站在水池边,与这些无忧无虑吐泡泡的鱼大眼瞪小眼。 “夫人……”酒儿站在她身后,道:“外边儿那些传闻……”“没有说错啊,是我使了手段才能嫁给叶容九。”林纭笑了笑,松开手,鱼食纷纷落下,引起三五条色彩鲜艳的锦鲤在鱼食落下的地方翻腾。 也不知道叶容九到底是和郁晚瑶闹了什么矛盾,这鱼一看就知道郁晚瑶送他的,竟也舍得让她来喂。 “可是小姐也是被逼的啊,他们当时怕不是就是想好了这一步。”酒儿为林纭打抱不平,林纭倒是不怎么在乎:“没事的,自然会有人看不下去。” 她现在是肃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她的颜面代表着肃国公府的颜面。 那个所谓的从肃国公府上得来的说法,就是叶容九出手的证明。 下午叶容九也不知道被谁叫走了,不过从叶容九离去前的神清看,不像是郁晚瑶,极有可能是太子。 这点倒是提醒了林纭,想搭上太子,不止只有郁晚瑶,还有叶容九。 只不过她得好好想想,找一个合适的借口。 不等林纭想出一个理由,就是三朝回门的时候。 她坐在床边看叶容九选了一身颜色鲜艳的衣裳,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其实夫君穿白衣才最合适。”这话倒不是她为了挖苦叶容九才这么说,叶容九气质清冷,浅色的衣裳更适合他,原先成婚前也是素来穿浅色衣裳。 更甚是林纭听过一个传言,是郁晚瑶说叶容九穿浅色衣裳好看,叶容九才一直穿浅色衣裳。 当然这个传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按照叶容九的性子,若是真是这个理由,怕是顶着别人异样的眼光也要在回门这日穿得清雅,而不是为了搭她的衣服。 叶容九淡淡道:“回门这么穿,不太合适。” 林纭笑眯眯地走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夫君有多满意这门亲事呢。” 叶容九拧起眉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最后只给林纭留下一句:“以后这种话,就莫要说了。” 说着,叶容九离开了房间。 酒儿适时走进来,好似自从嫁进肃国公府,酒儿脸上就没有过笑容,一直都是愁容:“夫人,您这老是和世子这么说话,也不是个办法啊。”林纭收敛了笑容,眼神暗下来,她拍了拍酒儿的手:“我知道。” 她只是在试探而已,毕竟叶容九的这种转变让她有点疑惑,所以她在试探转变之后的叶容九底线在哪里。 她以后也好在叶容九的底线边缘来回试探。 林纭今日穿了身绯色的衣裙,长发挽成妇人发髻,略施粉黛,眉目顾盼间熠熠生辉,一副被滋润得很好的样子。 她被叶容九从马车上搀扶下来,两人看上去亲昵无比,在京城里一向以不近女色和心里有人“著称”的叶容九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惊掉了附近一圈想看热闹的人的下巴。 这还是那个叶容九吗? 难不成叶容九真的对这个表小姐很满意,还是说传言是真的? 而另一边商府的马车几乎和叶家的同时到达,先下来的反而是秦温妤,只不过秦温妤眼圈微红,脸色是扑了粉也掩盖不住的苍白,眼下也有几分乌青,和林纭的状态比起来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过也是,虽然商鹤卿会护着她,但她毕竟在成亲那天,让商府成了全京城的笑话,无论是商将军也好,还是商夫人又或是商府里其他人也好,自然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更何况,商鹤卿在商府里,也说不上多么受宠。 尽管才过了短短两日,但秦温妤已经觉得日子难挨了。 一下马车秦温妤就看见了被叶容九扶着的林纭,顿时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刚要上前去,从马车上下来的商鹤卿立马抓住她的手,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今日你最好乖一些。”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秦温妤忽然打了个寒颤,脸色一下变得煞白,竟是比刚才还要白两分。 她另一只没被商鹤卿抓住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里。秦温妤垂下眼帘,让自己忽略周围的议论声,声音低哑:“快进去吧,别让我爹娘等急了。” 商鹤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林纭那边,随即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好。” 林纭瞥了一眼他们这边,眯了眯眼睛,随即转向叶容九:“我们进去吧。” 第39章 亲疏有别 叶容九自然注意到了林纭的视线,顺着林纭的视线看过去,他微微垂眸,道:“还有我为外祖母准备的礼物没拿。” 林纭笑了一下:“好,夫君你快些去拿吧。” 俨然就是一副新婚燕尔的甜蜜模样,羡煞旁人,原本要都快迈进秦府大门的秦温妤忽然看了林纭这边一眼,便看到了这一幕,手不自觉攥得更紧。 一旁的商鹤卿淡淡扫了一眼秦温妤的反应,道:“温妤,不想看到岳父岳母吗?” 秦温妤回过神来,嘴角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只是看到妹妹没有因着换亲一事受到牵连就放心了。”商鹤卿忽然拉过秦温妤攥紧成拳的手,在秦温妤忽然变白的脸色中,一点一点将秦温妤的手掌打开,看到掌心里那些深浅不一的痕迹时,温声道:“下次莫要拿自己的身体出气了。” “这么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只是亲者痛,仇者快。” 秦温妤脸上的笑几乎要挂不住:“夫君说得是。” 商鹤卿抬起头,对秦温妤温柔地笑了笑:“温妤明白便好,走吧,莫让岳父岳母等急了。” 待两人进府之后,叶容九才拿上了要送给秦老夫人的礼物,和林纭相携着进去。 见两对新人都进了秦府,外边儿围观的好事者顿时觉得没意思,纷纷散开去,但也有那种硬是要看到底的人,在秦府外边儿找了个地方坐下或者歇着,等着这两对新人出来。 只能说,无论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不缺闲人。 待林纭和叶容九来到正厅时,秦温妤和商鹤卿已经落坐了,秦大舅一口一个“贤婿”对商鹤卿赞不绝口,若是仔细观察,还能发现秦大舅对商鹤卿的态度可以称得上是“谄媚”。 秦大舅母不是很理解地坐在一边,脸上虽然也带着笑,但都是对着自己女儿的,看得出来对于换亲一事,对于商鹤卿这个女婿是不太满意的。 而秦老夫人坐在主位,微微垂着眼帘,拨捻着手里的佛珠子,偶尔也会问两句秦温妤。 看起来就是一副和乐融融的画面。 直到林纭和叶容九踏进正厅,就像是说好了一样,所有人都暂停了一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门口的两人。 林纭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脸上带着羞涩又甜蜜的笑容:“外祖母,舅舅,舅母。”叶容九也跟在她身边喊人,喊得倒是顺口,一点没有不情愿的意思。 被喊到的三个人除了秦老夫人露出了一点欣慰的笑容外,剩下的秦大舅和秦大舅母的脸色都有些僵硬,好一会儿才带着僵硬的笑容道:“小纭和世子来了啊,快坐快坐。” 比秦大舅和秦大舅母脸色更难看的是秦温妤,方才在府外隔得远她没看见,这会儿她才看见两人的手是握在一起的。 叶容九这样性子冷淡的人居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牵着林纭的手,放在以前谁敢想? 秦温妤的眼圈不自觉红了一圈,身边的商鹤卿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不紧不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贴在秦温妤的耳边小声道:“温妤若是后悔也没有机会了,可是你自己主动说要嫁给我的。” “夫君放心吧,温妤不后悔。”秦温妤深深吸了口气,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 秦温妤没看见的是,商鹤卿看向林纭的眼神暗了暗,随即又把视线投向林纭身边的叶容九。 叶容九有所感,也看向商鹤卿。 蓦地,叶容九勾了勾唇角,像是一种无声的挑衅,又像是在打招呼。 林纭和叶容九先是给这几位长辈见礼,随即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回门礼,虽然林纭和叶容九都对秦大舅和秦大舅母有些厌烦,但面上的礼数还是不能出错,送礼也是按照平常回礼的礼数送的。 倒是送秦老夫人的,是一尊玉佛,据说是叶容九成亲前去京城外的寺庙请里面的住持特意开光的。 孰亲孰远,可见一斑。 秦老夫人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赶忙叫自己身边的嬷嬷收下,连连说“破费了”,倒衬得身边的秦大舅和秦大舅母脸色难看了不少。 偏偏叶容九又是个他们得罪不起的,只能陪着笑,暗地里狠狠地瞪了一眼林纭。 林纭觉得很无辜,回门礼她都没插手,都是叶容九一手操办的,甚至现在她还没开始掌管肃国公府的中馈,想给秦大舅和秦大舅母一些颜色看看也没那个能力。 这么想着,林纭瞥了一眼叶容九。 恰好叶容九也在看她,见她看过来,微微一笑,低声道:“我知你想这么做。”林纭也笑:“看来我和夫君还真是心有灵犀啊。” 叶容九的笑容有一瞬的僵硬。 不多时,叶容九提出要去院子里走走,林纭便陪着他离开了正厅。 “真的会来吗?”林纭问道,虽然她了解商鹤卿的性子,但是这不就明摆着要和叶容九杠上了吗,商鹤卿现在除了秦大舅可什么依靠都没有。 叶容九也没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这不是在创造机会吗?” 林纭“啧”了一声,眼角的余光还真瞥到了商鹤卿,不过只有商鹤卿一人,倒是没看见秦温妤。 顿时林纭明了,松开挽着叶容九胳膊的手,道:“我去流云阁看看小妹。”说着,林纭转身便离去。 但去找林筱只是一个借口而已,没走几步,林纭便拐进了一个假山后面,竖起耳朵听两人讲话。 商鹤卿发现叶容九时只有一人的时候也有点疑惑,下意识往四周看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其他人,就连下人都没有。 “世子这是刻意在等商某?”商鹤卿明白了什么,但是生性警惕,什么都不肯说。 叶容九站在一树海棠下,衣衫颜色鲜艳,衬得他像一个下凡的花仙,微风吹起他的鬓发,飘飘欲仙。 “商公子为何要这么警惕?讲道理,我还得称商公子一声‘表姐夫’。”叶容九的声音虽然依旧冷淡,但说出的这话却差点没让躲在假山后的林纭笑出声。 第40章 嘲讽 没想到看起来正儿八经的叶容九内里也这么促狭。 不过叶容九不像表面这么正经这件事,早在叶容九之前在秦家住的那大半个月内林纭就发现了,叶容九虽然性子是真冷,但是有时也会说两句促狭的话来奚落林纭,被林纭逼急了更是还能说出两句“有辱斯文”之言。 这嘴皮子功夫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林纭待久了,现在竟然比之前还要厉害些。 商鹤卿听到叶容九这话,眼皮不自觉抽动了一下,似乎是对叶容九这声“表姐夫”接受无能,讪笑了一下,才道:“世子言重,商某担待不起。” 叶容九眼里含着淡淡的兴味:“于情于理,都担得起,商公子何必妄自菲薄?还是说,商公子觉得本世子不配?”商鹤卿一顿,反应过来叶容九是在这里给他下套,顿时道:“世子慎言,商某不敢。” “本世子看商公子敢得很。”叶容九似笑非笑地看着商鹤卿,“本世子竟不知,换亲一事除我之外,竟是都知晓了。” 才怪。 躲在假山后的林纭撇了撇嘴:分明商鹤卿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叶容九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也不弱啊。 商鹤卿眼神暗了暗,对于叶容九这话他信了暂时还未可知,但是态度还是相当诚恳的:“商某也是被蒙骗了,以为秦家人早已和世子商议好,这才同意的。”说完这话后,商鹤卿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他不是来质问叶容九为何在成婚当日让人来破坏他的成亲礼吗? 怎么现在却在给叶容九道歉? 成亲当日他就派人去调查了为何顺天府的人会来得这么快,这一查便查出来是叶容九的人提前举报,就连那个在宴席礼闹事的李兄也是叶容九的人安排的。 他不知道是自己哪里露了陷,还是说叶容九是单纯看自己不爽,想要对付他。 思来想去,商鹤卿便打算在回门这一日好好同叶容九谈一下,毕竟如今他势微,暂时不宜同叶容九正面起冲突。 没想到三言两语间,他的问题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叶容九绕到换亲一事上去了。 叶容九面上流露出一丝冷意:“若不是看在纭儿份上,本世子和肃国公府绝对不会轻易地放过你们。” 假山后听到“纭儿”二字的林纭忍不住恶心地干呕了一声。 叫得真恶心啊。 “商公子来找本世子所为何事?”叶容九冷声问道,商鹤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又察觉不出来,只好顺着叶容九的问题往下道:“想问一下,世子为何要派人去扰乱我和温妤的婚宴?” 闻言,叶容九面露一丝嘲讽:“敢问商公子可有证据?” 证据?自然是没有的,就算是有,商鹤卿也拿不出来,因为那根本不是正常手段拿到的。 所以,商鹤卿露出了一点恰到好处的慌乱。 叶容九视而不见:“商公子,你可知擅自怀疑他人,尤其是身份比你高之人,可有什么后果?”商鹤卿有点“慌乱”:“世子难道要以权势压人吗?” “只是提醒一下商公子罢了。”叶容九竟是笑了一下,随即便要转身离去。 商鹤卿这还是头一次察觉到因为身份的差距带来的无力感,就因为叶容九是国公府世子,而他只是一个将军府的庶子,便要一再赔罪,顺着人家的话头走,想要硬气起来也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若不是…… 商鹤卿的眼里闪过一丝阴翳。 “那么商某也有一句话要告诉世子。”商鹤卿缓缓道。 叶容九没转身,只是停下了脚步,道:“商公子不妨请说。” “这句话便是‘风水轮流转’。”商鹤卿眼神沉沉,嘴角却微微上扬,看上去竟有些扭曲的意味。 叶容九点了点头:“多谢商公子告知,本世子要去寻夫人了。” 林纭清楚地看到在叶容九离开之后,商鹤卿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比锅底都黑,比话本子上那些青面獠牙的图画还要难看。 没想到叶容九只用三言两句就把商鹤卿的心理防线击溃了一大半,还顺带着把商鹤卿的视线全部吸引到他身上去了,背后的林纭这回倒是彻底隐身了。 林纭很满意。 只不过叶容九离开这里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往林纭藏身的假山看了一眼,俨然一副发现她躲在这里的模样。但叶容九并未拆穿,说是要“找夫人”,但径直略过了这块假山。 直到商鹤卿沉着脸离开,林纭才悄悄离开,顺着方才叶容九离去的方向去找他。 没想到这一找,倒是又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姐,姐夫……”柔婉又惊讶的声音响起,叶容九抬眼,发现一个陌生女子站在不远处,惊讶地看着他。 叶容九的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皱:“你是……” 其实他知道这是谁,在当初去调查林纭的时候,他就知道林纭有个妹妹。 果不其然,女子道:“姐夫,我叫林筱,是姐姐的小妹。” 叶容九冷淡地点了点头,问道:“你姐姐呢?”林筱咬着唇,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好一会儿才道:“姐夫,我说了你千万不要生气。” 可叶容九这个人不按常理出牌,听到林筱这话后竟然道:“那你就不要说了。” 说完,扬长而去,气得林筱在原地跳脚,刚要冲叶容九大喊出来,叶容九却忽然回头,眼里森森的寒意狠狠扎进林筱的心里,冻得她蓦地打了个哆嗦。 明明是春末夏初,为何会这么冷呢? 林纭从藏身的地方不紧不慢地走出来,走到叶容九身前,脸上的笑怎么看怎么假。 叶容九却一点也不介意,反而伸出手:“戏看够了?”“往日都是我在演,今日当个看客,果真感觉不一样。”林纭从善如流地抓住叶容九的手,“夫君这怼起人来,嘴皮子功夫也不差。” “托夫人的福。”叶容九似笑非笑。 林纭就更没有羞愧的心了:“夫君过誉。” 第41章 糖葫芦 倒是让叶容九一时失语了。 他忽然开始很认真地端详着林纭的脸,林纭也大大方方的,就这么站在那里任由叶容九打量,末了还送上一句:“夫君看够了吗?” 叶容九收回眼神,道:“有的时候还真不知道你的脸皮是怎么做的,怎么比城墙还厚。”“这样才好呢,不会因为一些无谓的话黯然神伤。”林纭笑眯眯道。 可这话却让叶容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都听到了?” 林纭自然明白叶容九在说什么,她无所谓地笑笑:“谁都会这么想吧,毕竟从明面上看,我才是那个最受益的人啊。”说到这里,林纭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都弯了起来:“说起来,还要感谢夫君为我说话啊。” 叶容九没有立刻回应林纭的话,而是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林纭,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林纭,你到底想要什么?” 林纭一愣,不等她含糊过去叶容九这个问题,叶容九又道:“我知你对权势并不感兴趣,所以,你决定嫁给我,又想方设法要生下我的孩子,所求的,不简单。” 闻言,林纭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她抬头,毫不胆怯地直视叶容九的眼神,忽然莞尔一笑:“夫君说什么呢,这里可是秦家,可不要说这些,免得被旁人听去以讹传讹,坏了夫君名声就不好了。” 叶容九也没追问,只点了点头,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掌中柔嫩的手。 林纭被捏得生疼,脸色都微微变了一点。 一个大男人,竟然这么小肚鸡肠!不就是说了两句吗?林纭在心里忿忿道。 回到正厅的时候,商鹤卿早就回来了,看到叶容九的那一瞬脸色微变,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用午膳时,林筱罕见地出现了,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共进午餐。 只是林纭总觉得林筱的来意不单纯,就凭饭桌上频频看向叶容九的视线就不寻常。 可是林纭分明记得,上一世得林筱连叶容九也看不上,非要说自己作为公主,有无数个像叶容九一样有才又容貌姣好的男子可以作为自己的面首,才不要对一个男子一心一意。 那眼下这种情况又是怎么回事? 秦温妤也看出来了林筱的意思,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幸灾乐祸好,还是要恼怒林筱竟然也敢对叶容九起心思。 叶容九倒是没给林筱一个眼神,全程都落在林纭身上,不管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总之表面功夫做到了。 唯有商鹤卿表现如常,像是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 林纭有点看不懂了,难道不是商鹤卿指使的? 吃过饭,秦老夫人又把林纭喊去了她的院子里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无非就是好好侍奉夫君和公婆,赶紧给叶容九生个孩子在府里站稳脚跟云云。可把秦大舅母气坏了,连声骂死老太太放着自己的亲孙女不疼,非要偏疼外孙女。 秦温妤早就不在意秦老夫人的态度了,反正整个秦府也是自己娘亲掌权,秦老夫人她早在上一世就不稀罕她的疼爱,这一世就更不会因为秦老夫人偏爱林纭而觉得生气。 只会让她更加厌恶林纭而已。 打道回府的路上,叶容九忽然叫停了马车,随即下车不知道去做了什么。只见他再上车的时候,手里赫然拿着一串糖葫芦。 他把糖葫芦塞给林纭,脸色依然是冷的:“别眼巴巴地看着,没得叫人以为叶容九连一根糖葫芦都买不起。”林纭看着伸到自己眼前的糖葫芦,忽然笑起来,不是带着嘲讽和事不关己的笑,而是一种叶容九看不懂的,含着很多酸涩和悲伤的笑。 林纭把糖葫芦接过来,轻声道:“叶容九,都怪你,让我想起我爹娘了。” 她想起小时候爹爹每次散值回来都会给她和林筱带上一串糖葫芦,娘亲假意怪罪爹爹带糖葫芦惯坏了她和林筱,会把牙齿吃坏的,却从来没阻止她和林筱吃。 她想起娘摸着她的头发,笑着说长大了就没糖葫芦吃了。 确实,京城的糖葫芦再好吃,也不是小时候的那个味道了。 而她,居然嫁给了间接害死了自己父母的叶家,这算“认贼作父”吗?死后爹娘会原谅她吗?会怪她不懂事吗? 林纭默默啃着糖葫芦,真甜,真酸。 毫无征兆的,林纭落下两行泪下来,倒是把叶容九吓到了。 他也没想到自己只是看林纭在路过这条街时一直盯着卖糖葫芦的小贩看,他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才买了糖葫芦来,没想到无论看什么事情都很云淡风轻的林纭会落泪。 虽然和林纭才认识一个月,但是他印象里的林纭是狡黠的,是“不知廉耻”的,是脸上常常带着笑,是嘴巴舔一口就能把自己毒死的,总之这个世上形容脆弱的词都无法安在林纭身上。 可是林纭啃着糖葫芦默默流泪的样子,真是让人觉得可怜又心疼。 叶容九默默别开眼,不去看林纭。 而林纭或许只是情绪顶上了眼眶,很快她便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见叶容九没看她,也没说话,自己拿着帕子擦干了眼泪,轻笑一声:“倒是让你看了我的笑话了。” 叶容九还是没转头,只道:“人之常情,何来笑话?” 林纭没说话。 后来那串糖葫芦还是没吃完,因为林纭好像触景生情了,糖葫芦便被叶容九吃了。 起初叶容九是不愿意的,第一他不爱吃这种小玩意儿,甜腻腻的;第二他不喜欢别人吃剩下的,虽然糖葫芦这种东西个个都是独立的。 可是林纭说她吃不完不如给酒儿吃,若是这糖葫芦是叶容九差下人去买的也就罢了,偏偏是叶容九亲自去买的,就这么给了一个下人,叶容九总觉得林纭是在点他什么。 只能说这回真是叶容九想多了,林纭真的只是单纯的吃不完。 可叶容九只是冷着脸将林纭手里的糖葫芦拿过去,在林纭略带惊愕的眼神中,一口咬破了外面的糖衣,然后那股子要命的酸味顺着舌尖一路往下淌。 那一瞬间,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何林纭现在不想吃糖葫芦了。 第42章 那太好了! 林纭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因为山楂而微微皱起的眉头,笑了起来:“夫君想来是吃不惯这种民间玩意儿,不如还是给酒儿吃吧。” 叶容九虽然一副吃不惯的样子,但还是把那颗他咬过的糖葫芦吃完了。 随即他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林纭:“你很爱吃这个?”“到也不能说是爱吃,只是我父亲喜欢买,我娘又不怎么允许我吃这些甜的,久而久之,便也以为自己爱吃了。”林纭的语气平平,仿佛刚才那个啃着糖葫芦落泪的人,不是她。 叶容九没再说话,竟然真的把那个山楂酸得要命的糖葫芦全部吃完了,相比起旁人吃得狼狈,他的唇角甚至连一点糖渍都没沾上。 林纭眨巴眨巴眼睛,不太明白叶容九这么做的意思。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外头传来叶容九贴身小厮的声音:“世子,是……东宫的马车。” 东宫?就是不知道是太子,还是太子妃了。 林纭好整以暇地看着叶容九,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嘲讽意味更多:“夫君不去看看?”不知道为何,叶容九蓦地升起一股烦躁,他冷声道:“告诉她,我已经娶妻,过往种种,都已过去。” 看来是郁晚瑶。 “夫君不必顾忌我的感受,毕竟我早知道夫君的心不在我身上。”林纭故意道,果不其然看见叶容九的脸黑了一瞬,却没有们马上反驳林纭,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之前是我着相了,以后我会和你好好过日子的。” 林纭忽然觉得自己看不懂叶容九了。 突如其来的转性,叶容九想要放弃郁晚瑶,早在郁晚瑶嫁人的时候就该放弃了,如今才有这个念头,难不成是有什么利益相关? 林纭才不相信前几年爱郁晚瑶爱到骨子里的叶容九会因为娶妻而突然改变自己,君不见前一世的秦温妤是个什么下场? 若说没什么好处,或者说是看得见的利益许给叶容九,她才不相信叶容九这种执拗的人会转性。 果不其然,第二天她就听说了叶容九出任御史大夫,掌管御史台一事。 虽然和叶容九之前的那个闲职官位品阶相差不大,但是御史大夫是要上朝的,也意味着叶容九再次进入了那个权力中心。 怪不得要和郁晚瑶撇清关系呢,这升官的好事落在自己头上,郁晚瑶自然要被放在一边了。 看来,叶容九娶妻一事,给叶容九带来的好处,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 林纭不觉得意外,只觉得叶容九果然是这种人。 叶容九今日就去上朝了,林纭此时正在四海院里翻看着肃国公夫人送来的账本,是近些日子国公府上的收支,国公夫人的意思是等林纭把这些账看完了,并无错漏的话,那对掌管着府中中馈的对牌就能顺顺利利的到林纭手中。 虽然林纭对国公府的中馈并不感兴趣,但是毕竟她现在是人家的儿媳妇,装样子也得装。 只不过看着看着,林纭的思绪便跑了。 她想着,怎么郁晚瑶还不来找自己的麻烦呢? 殊不知,不是郁晚瑶不想找她的麻烦,而是郁晚瑶心有余力不足。 原先郁晚瑶都不是很急的,就连林纭和叶容九成婚那日她也是一副淡淡的模样,气定神闲,好像笃定叶容九不会做出背叛她的事情。 可是第二天,她便得到了自己安插在四海院里的眼线的消息。 叶容九居然真的和林纭圆房了!而且也不知道林纭那个贱人给叶容九吹了什么枕头风,竟然让叶容九差人把她安插的人全部都送走了,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叶容九分明早就知道她在他身边安插了人! 彼时郁晚瑶正在用早膳,得到这个消息后,手里的碗都掉在了地上,脸色不受控制地变得狰狞。 随即她像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竟然差人在大白天的去寻叶容九,派人之后她才开始后悔:会不会太明目张胆了?叶容九会来吗?来了之后要说些什么,是抱怨还是哭诉呢? 可是叶容九没来,不仅没来,还让那人带话给她,说以后都不要再联系了! 这对于郁晚瑶来说可以说是晴天霹雳,她从来没想过,最听自己话的叶容九会说以后不要再往来这种话! 一定是林纭,一定是林纭给叶容九灌了迷魂汤! 郁晚瑶本想把林纭叫来东宫,可不等她有所动作,太子却来了。 往日神色温和,总是带着淡淡笑意的太子冷漠地看着她,神色里是止不住的厌恶,说出的话却让郁晚瑶脸上的血色全无:“孤知道你和叶容九的关系。” “今日孤来,不过是看在叶容九和孤往日的情分上。” “下次你若是再恬不知耻地去招惹叶容九,休怪孤不客气!” 说罢,太子唤了人将郁晚瑶住的院落看住,不准里面的人出去,相当于将郁晚瑶软禁了起来。 郁晚瑶一下慌了神,想要求情,可是太子根本不听她的话,说完这些就径直离去,郁晚瑶连太子的衣角都没碰到。 昨日那来自东宫的马车是郁晚瑶好不容易买通的一个小厮,希望能给叶容九递个信,让叶容九帮帮自己,没想到却等来的是叶容九这么无情的一句。 当时郁晚瑶就觉得头晕目眩。 巨大的惶恐自她内心升起:他,他是不是发现了…… 不过这一切林纭都不知道了,装模作样看了一上午账本后,林纭只觉得头昏脑胀,眼前发黑。 虽然以往母亲也不是没教过她看账本,还说这是作为一家主母的必修课,但是林纭当时一心想去望风谷玩儿,学也是学得三心二意。 更别说是国公府这么庞大的一个府邸的收支,更是数目繁杂。 过了午膳时分,叶容九还没回来,林纭想了想,便让酒儿去秦府请林筱,说是下午约她去一品轩。 一品轩是上次林筱带她去见商鹤卿的那个茶楼。 她倒要看看明明林筱连叶容九也看不上,却非要把目光黏在叶容九身上是什么原因。 第43章 姐妹相谈 林纭比林筱要早到,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冷冷地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在看一出戏一样。 忽然,包房的门被人推开,响起林筱的声音:“姐姐怎么突然想着要约我出门了?难道是姐姐在国公府待得不开心了?”说着,她也不给林纭说话的机会,一口气往下说:“姐姐不要怕,虽然爹娘已经不在了,但你还有我,我会一直站在姐姐这边的!” 这话乍一听是在为林纭抱不平,实则是在挑拨林纭和婆家的关系,而林纭在京中孤苦无援,林筱说实话帮不上什么忙,若是还和婆家生了龃龉,那才是真叫人绝望。 若是以往的林纭,说不定就要感动得哭出来了。 可惜,现在的林纭已经死过一次了。 林纭敛住眼里的冷意,转过头来,不如林筱想象中的苦大仇深,脸上的神色可以说是幸福且甜蜜的。 林筱一愣:这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 不是说叶容九心里有人吗?怎么林纭一副被滋润的样子?难不成之前都不是演的? 那,那她哥那里…… 林纭却像变脸似的,瞬间收起脸上的甜蜜,苦笑一声:“小妹,姐姐不重要。我离开后,秦府里可还有人为难你?”林筱心中才升起的疑虑顿时又打消不少:看来只是强撑罢了。 林筱悄悄松了口气:“还好,有外祖母的照拂,舅舅和舅母也不敢对我做什么。” 实际上是秦温妤偷偷告诉了秦大舅林筱的身份,秦大舅既然已经决定扶持商鹤卿,自然是不敢慢待林筱。有数次秦大舅母想刁难林筱,都是被秦大舅喝退的。 为此,秦大舅母还怀疑过秦大舅是不是看上林筱了,然后又被秦大舅骂了一顿。 “你没事就好。”林纭笑了一下,只不过怎么看怎么勉强。 林筱顿时打起了精神:“姐姐在国公府过得不好吗?可我昨天看姐夫分明对姐姐还是照顾有加的样子。”林纭叹了口气,似乎是不愿意向妹妹提起这件事,但是林筱不依不饶,还说什么“爹娘走后,我就是姐姐在世上最亲的人了”。 殊不知,林筱越说这话,林纭眼里的冷意就越深。 尤其是在听到“世上最亲的人”时,林纭把头低下去,肩膀微微颤抖,林筱还以为林纭是被说到了伤心处难过垂泪,殊不知林纭只是在笑。 笑自己前世愚蠢,识人不清。 林纭很快把头抬起来,眼眶不红,神色和之前相比也没多少变化。 “小妹,姐姐没事的,世子他……终究有一天会明白的。”林纭眉眼间满是凄楚,林筱眼珠子转了转,道:“既如此,姐姐现在可需要商公子的帮忙?” 提起商鹤卿,林纭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可没等她眉眼舒展开来,又“颓丧”下去:“可是,我与商公子都已经各自成亲,我再与他私下会面,终究不太好。” 林筱心里一喜,面上却不显,她好似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姐姐若是不嫌我愚笨的话,不如就由我充当姐姐和商公子之间的媒介,传递消息。”闻言,林纭的眼睛亮了一下,眼眶一下蓄满了泪水,一副备受感动的模样:“小妹……” “放心吧姐姐,这件事就交给我了,一定会让姐姐在国公府过上舒心的日子。”林筱拍着胸脯保证。 林纭非常“感动”,又好似刚想到什么一样,非常明显地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地看着林筱了好一会儿,才道:“小妹,昨日你为何频频看向世子……” 林筱自知昨日不够隐蔽,所以林纭有次一问也在她的计划中:“没什么,只是听闻姐夫心中有人,还以为姐姐会吃亏,不想他倒是表面功夫做得好。”说到这里,林筱还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分明就是在为林纭打抱不平。 闻言,林纭心里倒是有了点谱。 看来,是商鹤卿信不过她,非得要自己妹妹再来上一重锁保险是吗?还是说,他们以为叶容九能接受她是因为叶容九放下了? 林纭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闻的嘲讽,随即又道:“小妹,他……现在毕竟是你姐夫……以后你的亲事,说不定还要他帮忙呢。” 林筱的眼神有一瞬的嫌弃,又马上恢复了正常:“我的夫君,自然要待我好才行,所以姐姐你就别再操心了,好好想想怎么在国公府立足才是正道。” 接着林筱又围绕“如何在国公府立足”这件事说了一大堆,听得林纭是昏昏欲睡,还不得不陪着林筱演戏。 在林纭走后,林筱却没马上离开,而是在包房里等了一会儿,忽然门又被人推开。 这次进来的却是商鹤卿。 看到他来,林筱的神色才有一瞬的放松,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都听到了?” 原来商鹤卿一直在隔壁听两人说话。 得知林纭要约自己出门的时候,林筱就派人去偷偷请了商鹤卿,不管商鹤卿在林纭面前是个什么形象,但是林筱在林纭心里还是那个值得她护着的妹妹。 “亲姐妹”之间说话,总不会那么设防。 商鹤卿坐在方才林纭坐的位置,平日里总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眸里此时却是平静一片,他道:“听起来,倒是没什么错漏。” 林筱撇了撇嘴:“叶容九那人真的很重要吗?” 商鹤卿轻轻“嗯”了一声,面对亲妹妹,竟难得解释了起来:“我怀疑,他在暗中替太子做事,所以很重要。” “太子?”林筱蹙起眉头,似有些疑惑,“不是说,因为太子妃的事情,他和太子不睦已久吗?” 闻言,商鹤卿笑了一声:“你是觉得,叶容九这种人,太子会放任他成为一个中立派吗?” 林筱不说话了。 商鹤卿也不再说这些,只是道:“你和林纭的接触就按照你自己说的来,暗卫你也可以用,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再找我。”顿了顿,商鹤卿的眸色好似暗沉几分,又补充了一句:“她说什么都要告诉我,事无巨细。” 第44章 奇怪的叶容九 待林筱和商鹤卿都离去后,原本定下的包房隔壁的门突然被推开,里面走出来一人,赫然是林纭。 林纭面无表情地看了一验隔壁,随即什么都没说,转身下楼。 跟在林纭身后的酒儿心里简直要掀起滔天巨浪。 这……二小姐和商公子……怎么回事? 坐在马车上,林纭依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不出来是生气还是伤心,酒儿大着胆子道:“夫人,要是不舒服的话……”“酒儿,你今天也听到了。”林纭却忽然道,酒儿一愣,下意识顺着林纭的话道:“是,奴婢都听到了。” 林纭冷笑一声:“所以,你看啊,酒儿,连自己最亲的人都会背叛自己。” “酒儿,你到我身边伺候几年了?”林纭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酒儿想了想,道:“奴婢已经伺候小姐五年了。” 林纭今年十六岁,酒儿自打她十一岁就跟在她身边了。 “那你会背叛我吗?”林纭定定地看着酒儿。 酒儿眨了眨眼,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忽然就在马车里跪了下来,声音坚定:“当初是夫人给了奴婢一口饭吃,是夫人给了银子让奴婢安葬了父亲,如果没有夫人,奴婢早就死在五年前的冬天了。” “奴婢这条命都是夫人的,为夫人死也在所不惜。” 林纭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好半晌才低低笑了起来,她拉起酒儿,掌心的温度滚烫,刺激得酒儿几乎要落下泪来:“夫人……” “酒儿,你才是我身边最值得信任的人,没有你,我在京城才是真的寸步难行。”林纭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却并不悲戚,却没由来的让酒儿红了眼眶。 “夫人,若是老爷和老夫人在天上看到夫人现在这个样子,该有多心疼啊。”酒儿忍不住道。 听酒儿提起自己的父母,林纭也几欲落下泪来,不过她很快就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斯人已逝,生者除了好好活下去也不能在做什么。酒儿,这偌大的京城,只有你我主仆二人啊……” 马车轰鸣的马蹄声掩盖了林纭的叹息声,顺着一点风打了个转儿,消散在空中。 回到国公府上,林纭继续去看账本,只是原本该在她身边伺候的酒儿却不见了踪影,直到晚膳时分才回来。 叶容九正是在酒儿回来没多久的时候踏进的四海院,再一次回到权力中心的叶容九看起来比之前少了几分清冷,却多了几分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意。 只不过这股肃杀之意在看到林纭的时候,不自觉消散了点。 “夫君回来了。”林纭抬眼对他笑了一下,叶容九脱下外袍交给一旁的小厮,走过去坐在林纭对面,道:“听府上下人说,你今日下午去见了你妹妹?” 闻言,林纭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嘴角的弧度都未曾变过:“夫君的消息倒是灵通,怎么,我去找我妹妹不可以吗?” 虽然林纭的语气和往常并无二致,还是那股子夹杂着嘲讽和淡淡不耐烦的语气,但是莫名的,听起来就是很火大,明明叶容九也不是第一天听到了。 “林纭,我都说了要好好过日子了,你能不能不要说话再这么阴阳怪气?”叶容九冷声道。 林纭也没想到叶容九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明明之前都没有的,她也微微拧起眉头:“夫君这是怎么了,我这不就是很正常的说话吗?”叶容九总觉得心里有股气儿不顺似的:“这是一个妻子对夫君该有的态度吗?” 这话倒是让林纭愣了,随即竟是笑了一下:“怎么,难不成这妻子怎么待夫君,在京城也是有标准的吗?难不成夫君要送我去学学?” 叶容九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但话到嘴边,总能被林纭气拐弯儿。 “你少这么说话,木已成舟,你心里有再多的不满也得埋着。”叶容九似是真的恼了,林纭见踩到了叶容九的底线上,撇了撇嘴,不再嘴贱,吩咐下人传菜。 婚后头三天,叶容九无一例外都是和林纭睡在同一张床上,叶容九虽然不想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情,奈何白日里对他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的林纭总会“勾引”他。 在第四天的时候,林纭以为自己能回自己的疏风阁,过几天不用“勾引”叶容九的松快日子,可叶容九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非不让她搬走。 喜得国公夫人合不拢嘴,认为自家儿子真是从郁晚瑶身上收心了,这个时候也不在意林纭的身世配不上叶容九,更不在意当时的换亲一事了,流水一般地给林纭送东西,送大补的药。 意图也非常明显,希望林纭尽快有孕,给这偌大的国公府添个人。 就连掌管中馈的对牌也不等林纭把账册理清就直接给她了,俨然是相当满意这个儿媳妇。 京城里其他爱慕叶容九的贵女都要嫉妒疯了,说林纭一个从边陲小城来的孤女何德何能。 不就是靠抢自己表姐的婚事才能有的造化吗? 而林纭对外界的谣言充耳不闻,她一心让酒儿去调查一些事。 她记得有不少前朝的人隐藏在京城,不光是为了暗中蛰伏聚集力量,也是在为了保护商鹤卿。前世商鹤卿没有这么早拿到玉玺,聚齐这些人,并且让这些都忠于他也废了不少力气。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认他这个人,还是有不少人只认玉玺的。 这一世,商鹤卿提早这么多拿到了玉玺,肯定会把这些人都聚集起来。 而商鹤卿不日又要远赴边关,那里更是有前朝太子的一支旧部,就等着商鹤卿过去归位,好起义举兵破京。 林纭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商鹤卿无法聚集京城里的前朝之人,让他们各自为战,逐个击破。 只是林纭碰到了一件难事,她倒是记得京城里有前朝的人,在具体在哪里,她还真不知道。 所以这些天她便让酒儿拿着银子出去买消息,也悄悄找了些乞儿寻摸这些人的消息。 第45章 偏差 这一世,林纭一定要赶在商鹤卿有所动作前把商鹤卿的后路都掐断! 趁着离商鹤卿离京还有一个月,林纭要赶紧在这一个月内把所有的事情都布置好。 或许是因为叶容九重新被皇上重用,想和叶容九套近乎,想交好叶家的人又重新多了起来,一天天都是帖子往肃国公府里递。 林纭没空处理这些事情,拿着拜帖去找肃国公夫人的时候,只得到了一句“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倒是让林纭有些无可奈何了。 之后林纭又问了叶容九,也得到的是“随便你”的答案,一个两个对她相当放心。 一想到自己怀着怎样的心思嫁进来的,倒是难得让林纭有些心虚了。 但是很快这点心虚就被林纭抛之脑后,既然国公夫人和叶容九都这么说了,林纭堂而皇之地拒掉了所有的拜帖,用的理由也很冠冕堂皇,说什么家里人都喜静,不喜欢不熟的人上门打扰。 虽然直白,可谁叫肃国公府的势力摆在那里呢,叶容九又是一个一看就知道会有大作为的人,虽然前两年因为一个女人颓废了不少,但现在心思从女人身上收回来了,一下子就重回曾经那个清风霁月的叶世子。 嗯,只是和前几年不一样的是,清风霁月叶世子已婚。 在暗中寻找前朝旧人的同时,林纭约见林筱的次数却是频频增加,不一定是去外面,有的时候也会邀约林筱来国公府,偏偏还没人能说什么。 那可是人家的亲妹妹,姐妹俩关系好怎么了? 林筱每次过来都会带来商鹤卿那边要让她做的事情,都不是些什么很要命的事情,一般就是些打探情报的要求,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情况,就是问问叶容九最近和哪个皇子走得比较近,朝中最近有什么事情发生没有。 这些事情不算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一般朝臣都会说给自己的夫人听,提醒妻子接人待物的态度;需要保密的事情也不会让他们知道,说不定上面那个就会亲自处理。毕竟夫妻一体,而且两姓联姻不仅仅是两人,更是两个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因着换亲一事,对叶容九倒是没什么影响,商鹤卿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他本就无法接触到京城的权力中心,培养的人手也因为入朝时日太短而徘徊在边缘,想知道关于权力最里层的关系,他还渗透不进去。 京城这么多家族的关系错综复杂,犹如一块铁板,前朝旧部又被当今陛下全部掀翻,宁杀错不放过,竟是狠心将当时朝堂上的人换了大半。 商鹤卿心里急,好在娶妻之后多了一个姻亲助力,暗地里还有一个饱受苦楚的林纭在帮他套话。 殊不知,林纭根本没和叶容九说那些,每次让林筱带给商鹤卿的那些消息,都是林纭凭着前世记忆瞎编的,乍一听也是那么回事,而且有理有据。 林纭一心要调查前朝旧人,叶容九也不知道是搭错了哪根筋,最近对林纭和颜悦色的,说话都轻声细语起来。奈何林纭不吃这一套,该怎么样就是怎么样。 不过就算林纭不问,叶容九也会主动说起前朝的事情。 而且不是单纯地说,而是会认真询问林纭的意见。 “太子妃被解了禁足。”叶容九面无表情地给林纭倒了杯茶,竟然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林纭眯起眼睛,丝毫不心虚地接过叶容九递来的茶,不客气地打量着叶容九,似乎要看透叶容九内心的想法一样。 之前叶容九回来和她说郁晚瑶被禁足,林纭才发觉其实太子始终都知道,他不过是不说而已。 但为什么能让天皇贵胄忍受自己的女人对自己不忠,这就不得而知了,说不定也只是叶容九和太子的交易罢了。 这才过去了多久?半个月吧,郁晚瑶这么快就被解了禁足? 林纭快速地眨了眨眼,道:“你觉得她会来找我麻烦吗?”叶容九还没说话呢,林纭忽然凑近他,问道:“那夫君到时候帮我还是帮她?” 叶容九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似乎对这样的比较和询问早就习惯,道:“你是我的妻子,自然是帮你了。” “太子妃……都过去了。” 闻言,林纭也没说信还是不信,兀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嘴角噙着笑:“那可真是太好了。”“你就不问问她为什么被解了禁足吗?”叶容九有些无奈。 “是什么原因?”林纭或许是心情不错,竟然给了叶容九一个面子,顺着问了一句。 叶容九的眸色暗了暗,整个人的气势忽然变得冷冽:“听说,太子妃怀孕了。” 林纭原本轻松的神色一顿,随即不加掩饰地皱起了眉头:“怀孕?” 不对啊,前世的郁晚瑶也没有怀孕一说啊,因为这事,皇后娘娘还说过郁晚瑶呢,说她嫁给太子好几年也没能生个孩子。 怎么这会儿会突然有孕呢? 难不成是装的? 林纭灵光一闪,但她并未表现出来,只是抿了口茶,问道:“夫君可信?”叶容九沉吟了一会儿,似乎觉得自己不该怀疑心上人,但是郁晚瑶最近几年的所作所为让他逐渐丧失对她的信任。 好一会儿,他才摇了摇头:“好几位太医都诊出来了。” 林纭明白了叶容九的意味,因为“好几位太医”,所以,他不信也得信。 闻言,林纭“啧”了一声,由于前世商鹤卿造反太快也太顺利,所以其实京城很多事情她都不太知道,比如郁晚瑶是怎么死的,又是怎么临死前还要拉着叶容九垫背的,她都一无所知。 看来找前朝旧人的事情得加快步伐了,不能再这么悠哉悠哉了。 林纭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是空口无凭,没有确切的证据,她不敢保证任何一人会帮助自己,哪怕是之前借用过一次势力的叶容九。 而且,她还不想暴露自己的重生的秘密,还得再编一个合适的理由。 第46章 叶容九的怀疑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林纭有了点危机感之后,坚持不懈让人打探了三天消息,终于在南街那边传来点消息。 那里住着一个木匠,据说是十多年前搬来的,瘸了一条腿,也没讨媳妇,天天就靠着给街坊邻居打点家具为生。有媒婆看他有个手艺,给他介绍了个姑娘,那姑娘也不介意他是个瘸子,却被木匠骂跑了。 木匠性格不算好,除了询问要打的家具和说银子时话多点,其他时候都不怎么说话,那里的人也没见他笑过。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林纭想了一下,没和前世商鹤卿手下中的哪一号人对上号,但她并没有自己主动找上门,而是选择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商鹤卿。 她派人在那个木匠那里等着,只要商鹤卿的人前来,就能确定了。 到时候只要查明木匠的身份,证明商鹤卿与他有勾结,再把这些告诉太子或是皇帝,也比她现在直接说要好些。 至于到时候皇帝会怎么处置商鹤卿?这不重要。 就在林纭暗中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不知道的是,有人也在看着她。 叶容九听闻林纭身边的酒儿频频出府,不由得觉得有点奇怪:林纭身边唯一一个可信的,一直跟着她过来的只有一个酒儿,为何酒儿不留在府里,反而频频出府? 出府是否是得了林纭的授意,出了府又在做什么? 而且,他看得分明,林纭根本不喜林筱,姐妹俩的关系根本没有表面上那么好,为何林纭要一次又一次邀请林筱过府?林纭难道不觉得膈应吗,她当时可是对自己也觉得恶心的。 一旦心里起了疑惑,叶容九便无法再坐视不管,他也派人悄悄跟踪酒儿,看酒儿在外边儿到底在做些什么。 回府却还是那副样子,面对林纭不算特别亲近,但也没有很抗拒了。 可是他的人却只跟踪到了酒儿找了一些乞儿,又去买了些消息,但是这些消息很杂,杂到谁家的狗哪一年生了崽儿都有,看起来乱糟糟的,没有一点头绪。 难不成是他想错了?可是买消息这个事情本身就很不寻常。 叶容九掩去眼里的探究和深意,把心思放回眼前的家宴上。 每月十五是国公府家宴的日子,上个月因着肃国公被陛下叫进了宫里没能举行,这个月谁都没有事,便照常举行。 这也是林纭第一次参加国公府的家宴。 国公夫人现在真是把林纭当儿媳妇看了,见叶容九和林纭相携到来,眼里的笑意更是怎么都止不住。 她低声和身边的丈夫道:“没想到小纭真能让容九收了心,你也别老板着一张脸,当初换亲一事也不是小纭能做主的。寄人篱下哪有那么好讨生活,不过是秦家的棋子而已。” 闻言,国公严肃的神色差点破功,他的嘴唇抽了抽,才以袖掩嘴,小声道:“你几时见我说这件事是小纭的错了?难不成我还不会信我儿子不成?” “那你怎么见到小纭老是板着个脸?”国公夫人有些愕然。 国公也有些懵:“我什么时候板脸了?” “父亲,母亲。”就在国公想要为自己辩解的时候,叶容九的声音响起,“你们在说什么?” 国公夫人马上挂上慈爱的笑容:“在说你们小两口感情好,什么时候给我们添个大胖孙子。” 闻言,叶容九的神色有一瞬的僵硬。 倒是林纭反应极快,嘴巴一抿,小脸一红,就是一副羞涩的模样,声音也温温柔柔的:“夫君说才成亲不久,不急。”说着,林纭的手不动声色地给了叶容九一杵子。 叶容九回过神来,道:“是,纭儿还小,不急。” 国公夫人也没多说什么,看得出来他们对于现状已经很满意了,孙子一事并不急,而且也急不来。 这一顿家宴和乐融融,林纭乖巧得不行,看向叶容九时也是含情脉脉,倒是看得叶容九觉得哪里瘆得慌,仿佛下一瞬林纭就要抓一把毒粉撒过来一样。 散席的时候,也不知道国公是不是醉了,忽然说了一句:“太子妃入东宫这么久可算是有孕了。” 话音刚落,整个正厅寂静一片,国公夫人也顾不得在儿媳妇面前扮演一个慈爱的好婆婆,瞪了国公一眼:“今天家宴,好端端的提什么外人?”说着,国公夫人还瞥了一眼叶容九。 叶容九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敛眉为林纭整理了一下略微有些凌乱的鬓发,而后抬眼看着国公夫妻,道:“父亲,母亲,我先带着纭儿回去了。” 说着,叶容九便带着林纭离开了这里。 两人还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国公夫人在“训斥”国公的声音。 林纭抿唇一笑:“看来公爹还是不怎么信任夫君呢。”叶容九轻轻叹了口气:“人之常情。” 方才国公那句话自然不是无的放矢,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这才多久,自己儿子真的能从郁晚瑶身上收心,并把心放在林纭身上吗? 国公不是很相信,这才有方才家宴时试探的那一句话。 不过叶容九话锋一转:“那你呢,你信吗?”“我?”林纭挑了挑眉,笑容更深,“夫君不妨猜一猜?” 叶容九不说话了。 或许,林纭能到现在还不对他下毒,已经是一种退让了。 家宴过后,林纭照样还是让人去打听消息,不过又多了几个去盯着商鹤卿,只不过南街那个木匠的消息已经不着痕迹透给商鹤卿好几天了,商鹤卿居然没有什么动静,就是不知道是没信还是警惕心太强。 叶容九的人还在跟着酒儿,一开始还有跟着林纭的,但林纭除了邀请林筱过府坐坐,就是安安分分看账本,偶尔看看书,插插花什么的,看上去和一般的深宅妇人没有什么不同。 倒是秦温妤,听说嫁给商鹤卿之后过得并不好,商鹤卿虽护着她,但商鹤卿并不能时时护着她。 就在林纭以为商鹤卿还沉得住气时,转机来了。 第47章 无法下手 那天恰好是林筱邀请林纭去城外的佛寺上香的日子,美名其曰希望已逝的父母能早日投一个好胎。 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林纭当然拒绝不了,甚至叶容九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也无法说出什么理由来组织。 当今圣上注重孝道,臣子更是上行下效,连带着臣子的家人也是一个个孝顺无比,无论是不是装的,总归得表明一个态度,前几年还有一个因为孝心被提拔的官员。 但是叶容九总觉得林筱不太对劲,自打那天回门见到林筱的那一眼,他就觉得林筱有点眼熟,但到底是哪里眼熟,他也说不上来。 他提出要休沐一天陪林纭去,但是被林纭拒绝了,理由是姐妹俩出门不带男人。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叶容九皱着眉,他望着对面正在摘头饰卸钗环的林纭,总觉得林纭的理由站不住脚。林纭拔下一根金钗放在妆箧中,闻言笑了一下,长发自肩头倾泻,在昏黄的灯光下美得不可方物。 “夫君觉得我应该知道些什么?”林纭回头,灯火摇曳中,竟然氤氲出一丝柔情,可是再定睛一看,却只剩下了兴味,仿佛刚才的柔情只是叶容九的错觉。 叶容九神色淡淡:“你那妹妹……心思不纯,你小心些,莫要败坏了国公府的名声。”林纭点了点头:“多谢夫君提醒,只是我那妹妹只是鲜少出来见人罢了,算不得什么坏人的。” 说这话的时候,林纭自己都在心里呕了一下,开始佩服自己睁眼说瞎话的能力。 叶容九好似也没想到林纭能在自己提醒后还能说出这种傻傻的话,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林纭说的。 毕竟林纭以往的表现都是非常锐利的,锋锐的性子,淬了毒的嘴巴,几乎可以说是冷酷的想法,清醒的头脑。 这会儿怎么脑子像是被糨糊糊住了? “你这话自己信吗?”好一会儿,叶容九才吐出这句话。 林纭一脸理所当然:“她是我妹妹,亲妹妹,我当然信她。” 叶容九这会子是真没话说了,他定定盯着林纭,看了好一会儿。林纭也没有怵他,毫不畏惧地盯了回去,一点不认为自己说的有问题。 最终还是叶容九先败下阵来:“你明日还是多加小心,对了,你最近还和商鹤卿有联系吗?” 林纭的心重重一跳,随即她听到自己道:“没有,或许之前我真是误会他了吧。” 误会? 叶容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着林纭的眼神暗了一丝,道:“只是误会?” 林纭点头,神色相当真诚,任谁来了都不忍怀疑:“误会,毕竟我那个表姐也不是没有做过朝令夕改的事情。” 难不成要在叶容九面前坦白一切吗?那必然不可能啊,而且商鹤卿还没有动作,也没有证据,以叶容九的性子多半也不会信,尤其还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 叶容九的眼神更暗了,声音也不自觉哑了一点:“你最好别骗我。” “怎么会呢?这种事情上,我怎么会骗你。”林纭现在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力已经相当强了,面不改色,眼睛也不眨,满脸都写着“你信我,我不骗你”。 看到林纭这副模样,叶容九竟然低声笑了一下,随即道:“若是你骗了我……”“你对付不了我,夫君。”林纭大大方方地拍了拍妆箧旁边的小木盒子。 叶容九的神色未变:“防不胜防才是毒。” 林纭笑了笑:“那我必然不会让夫君察觉到。” 话音落,室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原本应该是世上最亲密的关系,此刻却隔着一张桌子冷眼相望,明明两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可笑意未达眼底,就连唇角的弧度都是冷漠的。 虚伪得要命,偏偏早就习以为常。 林纭马上收回眼神,起身走到叶容九的身边,纤长白皙的手状似无意的放在了叶容九的肩膀上,声音轻柔:“不如夫君猜一猜,我手上有没有毒药?”叶容九抓住林纭的手腕,声音冷沉:“林纭,别闹了。” “我想要下毒,多的是防不胜防的手法。”林纭试图把自己的手从叶容九掌心抽出来,不过没成功,便也不再尝试,“夫君还是不要惹恼我为好哦,毕竟,你也不想哪天醒来又瞎了吧?” 现在叶容九已经能成功将林纭的威胁当作耳旁风了,他忽然起身,一把将林纭打横抱起,丢到床上,随即吹灭了蜡烛,冷冷道:“睡觉。” 倒是林纭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格外明显。 “夫君还真是一个妙人。”林纭也没多说,把眼睛一闭,真的安安分分睡觉了。 可叶容九却睡不着了,他听到耳边传来绵长平稳的呼吸声后,不由得侧身支起半个身子,静静地看着林纭的睡颜。 理智告诉他应该趁现在把林纭那些毒药都丢了,但是剩下的理智又告诉他林纭这个女人很狡猾,说不定没有把所有的毒药都拿出来。 但是情感上,他却并不想丢掉这些,现在甚至还觉林纭随身带点毒药挺好的,至少有点自保能力。 真是奇怪啊,明明一开始厌恶得要命,这才两个月过去,自己居然就能接受一个随时想毒死自己的女人睡在自己身侧了。 或许,是因为这个女人的毒药都是从望风谷里来吧。 虽然叶容九对望风谷这个地方没什么好感,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望风谷的那十多天,虽然看不见,却度过了他人生中最安逸的一段时间。 林纭,拥有望风谷的毒药,自身还不会被影响,究竟是个什么人呢…… 叶容九的心里又升起了那个荒唐的猜测,可是他很快就否认了自己。 纵使现在郁晚瑶不再像他一开始喜欢上的那样,但是救命之恩足以让他护着郁晚瑶度过数次生死之关。 或许,是时候真的应该放下了吧…… 叶容九这么告诉自己,可是这么多年的痴恋,哪是说放下就放下的呢? 第48章 求签 翌日。 林纭一早就坐上马车往城外去了,而在林纭离去后,又一辆马车悄悄从国公府出发,跟上了林纭的马车。 而此时在东宫的太子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不由得黑了脸,转头问身边的太监:“人呢?” 那小太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叶世子昨个儿晚上不是派人给太子殿下递信,说今个儿休沐陪夫人去城外的灵清寺上香吗?” 说话,不等太子有什么反应,那小太监忽然“扑通”一下跪下来,瑟瑟发抖。 坏了,他竟然当着太子殿下的面说太子殿下不记事! 可是预想中的责罚并没有到来,他反而听到了太子殿下在他头顶笑了一声,随即太子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他说话一样:“这个叶怀安,平日里看着冷冷淡淡的,倒是对夫人上心。” “孤记得,他那个妻子,是被换亲换来的吧?” 怀安,是叶容九的字。 小太监的点了点头,道:“是的,与叶世子定下婚事的原本是秦家的嫡女,秦温妤。只是成亲那日也不知怎的,竟然换成了秦家的表小姐,秦温妤反倒嫁给了表小姐的未婚夫。” 闻言,太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倒是有点意思,秦温妤嫁的那个人是谁?” “商将军的庶子,商鹤卿。”说到这里,小太监似乎想起了什么,补了一句,“听说成婚那日,有人举报秦姑娘的嫁妆中有不太妥贴的东西,还让刘府尹走了一遭,虽然什么都没发现就是了。” 太子在脑海里寻找了一下,终于找到了这个“商鹤卿”的信息,实在是之前商鹤卿在京城也不声不响的,没翻出什么水花,身为将军府的庶子,每年的秋猎上好像也看不到他大放异彩。 哦,他想起来了,好像有旨意,下个月商鹤卿要远赴边境。 太子没再说什么,也没再停留在书房里等叶容九,路过郁晚瑶住的院子时,问了一句:“太子妃最近可还好?”小太监忙道:“太子妃近日来倒是还好,就是吐得厉害,吃不下东西。” 闻言,太子点了点头,小太监还以为太子还会问什么,不想太子像是例行公事一样,问完这句就转身离去。 京城外,灵清寺。 林纭到达的时候林筱早就到达了,看到她来,脸上立马浮现出笑容:“姐姐来了。” “怎么到得这么早?等了多久?”林纭强忍着心里的恶心同林筱演戏,脸上也浮现出柔婉的笑容。 林筱道:“没到多久,时候不早了,快上山吧。” 林纭点了点头,和林筱相携着上山了。 不多时,国公府的另外一辆马车也在灵清寺山脚停下来,一身青衫的叶容九从马车上下来,刚要抬脚往山上去,眼睛却不知道瞥到了什么,忽然往一个方向走去。 “商公子。”要叶容九喊“表姐夫”,那还真是喊不出来。 商鹤卿没想到叶容九会出现在这里,神色不由得僵了一瞬,却很快就恢复成平常的模样:“是叶世子啊,世子今日怎么有空来灵清寺了?” 叶容九神色淡淡:“自然是有事。” 商鹤卿一噎,他看了一眼往山上去的路,朝叶容九做了一揖:“若是世子无事的话,在下就先上山了。”“同为连襟,商公子莫不是不想和我一同上山,做个伴儿?”叶容九不紧不慢吐出这句话,只是若是看表情的话,叶容九才是不情愿的那个。 “既然世子都这么说了,请。”商鹤卿只是愣了一瞬,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嘴角又挂上了淡淡的笑意,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心里却直呼奇怪,叶容九冷情冷性,除了珍重之人,偶尔连皇帝都无法在他这里得到什么笑容,怎么这冷面公子今天要和自己一起上山了? 难不成是叶容九知道什么了?还是说林纭背叛了自己? 商鹤卿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叶容九,却颇为遗憾地收回目光。 叶容九从头到脚都是无懈可击的,什么信息都无法得出来。上山的路上虽然也有交谈,但很明显,叶容九不想和他搭话,回应也只是冷冷几声“嗯”,“尚可”,“暂未”,“随缘”。 好像硬要和商鹤卿一起上山的不是他一样。 直到两人来了山顶,商鹤卿本想告辞,不想叶容九忽然又话多了起来,非要拉着商鹤卿去大殿里拜一拜,解个签。 商鹤卿猝不及防,还真被叶容九拉了进去。 今日来灵清寺上香的香客并不多,只有零星几人,叶容九一进去便迅速确定了殿里没有林纭和林筱。 不过既然已经把商鹤卿强行拉过来了,叶容九还真的拉着他上了香,还找坐在一旁解签的小师傅求了一支签。 “哗啦”一声,一支签从签筒里掉出来,叶容九看了一眼便递给了小师傅:“愿师傅答疑解惑。” 小师傅看着上面的签文,问道:“敢问施主所求何物?” 叶容九本想说“前程”,可是话到了嘴边,却硬生生拐了个弯儿,换成了“姻缘。” 小师傅脸上顿时露出一个笑来:“上签,施主缘起微末之时,需得擦亮眼睛辨清眼前人,虽有坎坷,但若是施主选择得当,倒也算顺遂美满。”说着,小师傅将签还给叶容九,道了声“阿弥陀佛”。 叶容九道了声谢,没人知道他有没有把小师傅的话当真,随即把一边心不在焉的商鹤卿拉过来:“商公子不妨试一试。” “多谢世子好意,只是我向来不信这些……”商鹤卿的话还没说完,叶容九便打断了他,语气笃定:“若是不信,商公子怎么会来灵清寺呢?” “难不成是有什么其他事?” 叶容九的眸色沉沉,明明和方才别无二致的神色,偏偏给人一种无端的压迫感。 商鹤卿的脸色也沉下来,只是好似是权衡了利弊,他还是选择了妥协,接过小师傅手里的签筒,摇了一支签,看了一眼便递过去:“前程。” 却不想,小师傅看了那支签后,蓦地变了脸色。 第49章 计划被打断 “怎么?大凶?”商鹤卿的语气漫不经心,好似根本不在乎这些。 小师傅的手忽然抖了起来,颤颤巍巍地把签递给商鹤卿,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道:“施主……莫要倒行逆施,否则前方等着施主的,只会是万丈深渊。” 闻言,商鹤卿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刚要说什么,叶容九却忽然插进来一句:“罢了,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商公子也不用太在意。” 那刚刚硬要我抽一签的人是谁? 商鹤卿真没想到叶容九是这种人,可叶容九的神色始终都没变过,好似做这一切根本没有什么一样,都是兴致所至罢了。 他不免有些烦躁。 但其实烦躁的不止他一个,还有人也烦躁。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来啊……”林筱和林纭正在灵清寺的后山赏海棠,这里比京城里的气温低些,海棠也凋谢得慢些,还是一片一片的海棠林。 但此刻林筱的脸色算不上好看,时不时抬头看着天上的日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小妹,你这是在等谁?”林纭坐在一旁,装作不解的样子问道。 林筱现在一心都在关注商鹤卿怎么还没来,连眼神都吝啬给林纭一个,不耐烦道:“他来了就知道了。”林纭“哦”了一声,脸上没有惶惶,只有满脸的了然。 可惜林筱现在的关注不在林纭身上,自然看不到。 又等了一会儿,商鹤卿还是没来,林筱不由得有些急了:说好的这里有人的呢?不是说今天过来要把灵清寺变成离京城最近的秘密基地吗? 哥哥也是,怎么还不来啊,那些人可是只认玉玺的啊! 就在林筱等不及,要拉着林纭去找商鹤卿的时候,不远处终于出现了一抹月白。 只不过奇怪的是,这抹月白身边居然还有抹青色。 林筱眼力还不错,一眼就认出了那抹月白是商鹤卿,但是当他看到商鹤卿身边是谁的时候,嘴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就僵住了。 叶容九?他怎么会来? 顿时,林筱像是被火燎了一下,猛地回头,就见林纭也是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叶容九的方向:“小妹,我好像看见我夫君了……” “是啊……”林筱笑不出来,怎么来了个叶容九横插一脚? 商鹤卿也是一头雾水,他怎么觉得今天叶容九就是奔着他来的呢,干什么都拖着自己去。 奇了怪了,难道叶容九平时也是这种性子吗?没听说过啊。 叶容九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凉亭里的林纭,虽不至于一脸震惊,但脸上的疑惑之色几乎要溢出来,似乎在问:“你怎么在这儿?不是昨天说好不来吗?” 这些全部被叶容九选择性忽视了。 但他并不能忽视林纭这么一个大活人,不过今日他的目的也达到了,当即对商鹤卿道:“内子在前面等本世子,就不陪商公子了。” 谁要你陪了?从头到尾不是你一个人硬拉着我吗? 商鹤卿很想把这句话甩在叶容九脸上,但是他只是依然挂着礼貌又温和的笑容:“自然,世子请便。” 等叶容九迈开步伐,走在他身前后,商鹤卿的眼神才变得阴骛。 难不成叶容九真的发现了什么?成婚那天也是,今天也是。 不可能,自己一直隐藏得很好,不可能有哪里露馅的。 叶容九大步走到林纭所在的小亭里,对一旁脸色算不上好看的林筱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根本没管林筱的脸色在他打过招呼后更坏了。随即微微俯下身子,语气轻柔:“不是说好了和我一起出门?” 林纭远远地瞥了一眼商鹤卿,仗着有叶容九挡着,没好气地轻轻“嗤”了一下,随即又挂上笑:“我还以为夫君今日有要事,便自己一人来了。” “况且,这是我和小妹两人的约定,和夫君一起来,终究不太好。” “是啊,姐夫,你和姐姐相处的时候还多了去呢,我也就只有这种时候能和姐姐相处了。”林筱故作可怜道,“毕竟,我在京城的依靠只有姐姐了……” 林纭适时地投去一个心疼的目光,刚要开口,叶容九便道:“不行。” “为什么?”林筱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叶容九将林纭拉起来,道:“没有为什么。” 说着,叶容九看向林纭的神色倒是掺杂了一点柔情:“走吧,我们回府。” 林纭不相信叶容九能真的说要回府。 她还想知道林筱把她带来灵清寺,还要让商鹤卿赶过来到底要做什么呢。 可叶容九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拉着她离开这片海棠林后,便道:“你想回去再看看吗?”“没什么好看的,夫君,我相信我的妹妹。”事到如今,林纭还在叶容九面前演。 事实上她知道就算回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商鹤卿那个人,很能忍,不到他认为的绝对安全时候,是绝对不会把要做的事情说出来的。 商鹤卿应该已经走了。 可惜,只能等下一次了。 这么想着,林纭不由得瞪了叶容九一眼。 叶容九忍不住攥紧了她的手,低声道:“林纭,你平时那么精明,这会儿怎么就傻了?” 林纭轻嗤一声:“我倒要问问夫君呢,今日怎么有闲情来灵清寺了?别告诉我,是怕我出事才来。”“你想多了。”叶容九冷冷道,蓦地放开林纭的手,“只是怕你识人不清,做出什么有辱国公府的事情。” “现在这种结果,夫君可满意?”若不是教养不允许,林纭真想送给叶容九一个白眼。 叶容九没说满意还是不满意,只是道:“你真不回去看看?”“不去。”林纭气冲冲走了。 该死的叶容九,坏她好事! 望着林纭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叶容九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哪里做错了? 由于叶容九的突然出现打乱了林纭的计划,她不得不重新找机会和林筱接洽,弄清楚商鹤卿的下一步究竟要做什么,以及灵清寺有什么吸引这兄妹二人的东西。 难不成…… 第50章 绑定 林纭的眼睛亮了一瞬,随即又马上归于平淡。 只不过已经凌乱的呼吸和藏在袖中微微攥紧的拳头暴露了她内心并不如她表面上那么平静。 事实上,在林纭和叶容九离去之后,林筱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却只等来了商鹤卿身边的小厮,告知她下次再说。 气得林筱在心里将林纭和叶容九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过商鹤卿的决定她也没办法更改,只好在原地跺了跺脚,等着下一次的机会。 说实话,林筱也不是很理解商鹤卿为何一定要林纭到场。 那可是稍不留神就会掉脑袋的事情,万一林纭没有那么可靠走漏了风声呢?那岂不是这么多年的布置全都打了水漂? 但不止林筱在心里骂林纭和叶容九,商鹤卿在回去的路上也忍不住在心里骂着叶容九。 只不过骂过之后,商鹤卿又在思考今日叶容九来灵清寺还拖着他的动机是什么,分明上次回门的时候,叶容九对他的态度可以说是明摆着的不喜,怎么今天又拉着他不让他走。 绝对不是像叶容九说的那样,是来陪林纭的。 上次的事情他派人去查过,虽然查出来的证据都表明着背后是叶容九的手笔,但偏偏没有直接证据证明,真要推给叶容九,叶容九大可以说是为了自己的妻子出气。 毕竟成亲那天,受害人不止他,最大的受害人是他的妻子。 也没有证据表明叶容九知道他要做什么,至于林纭会不会背叛他? 商鹤卿自然不会蠢到把事情全部交给林纭,也悄悄安排了人在林纭身边监视着林纭。 不过商鹤卿由于人手不太充足,就在林纭身边放了一个人,那人还不是四海院的,而是疏风阁的,自从林纭嫁过来就只见过林纭一面,一直没被调过去。 不过这也是一种对于林纭的轻视,认为林纭一个无父无母还被舅父一家欺负的孤女翻不起什么浪花来,竟然没察觉到酒儿在国公府外的动作。 商鹤卿真是要被叶容九烦死了,一进城便吩咐车夫去秦府。 他想起了秦温妤嫁过来后,对他说的那些话。 “夫君,我父亲得知你要那个玉玺后便妄自猜测了你的身份,你可生气?”秦温妤状似忐忑地问他,说的却是一个好几人都心知肚明的问题。 商鹤卿早就有所准备,毕竟秦温妤不认识那个玉玺不代表秦大舅认不出来,只是秦大舅的胆子真够大的,前朝玉玺就这么大剌剌地收藏在暗室里,也不怕被人举报到时候安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下来。 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商鹤卿温和地笑了一下,握住了秦温妤的手,眉目含情,道:“你我现在夫妻一心,你的父亲自然也是我的父亲,家人之间不该有秘密。” 这话其实更像是一种表态,秦家表示站在他的阵营里,而他也明确接受了秦家的支持,以后两家就被深度捆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可惜,秦大舅的官职并不高,能走到今天这份上大部分都靠着祖上的余荫。 却说那边林纭,其实她自打想到了商鹤卿和林筱选在灵清寺的关窍后,就没有那么生叶容九的气了,毕竟也不算是一无所获。 但她还是无法原谅叶容九自作主张,自以为是。 这种气直到下山途中,叶容九追上来时还没有消散。 “你到底在生气什么?”叶容九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和林纭并肩下山。林纭板着脸,不想看叶容九,说出的话也是阴阳怪气至极:“哪敢呢?夫君担心我的安危亲自赶来灵清寺,我感动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呢?” 闻言,叶容九皱起眉头,道:“你明明不是这样想的。” 林纭眼珠子飞快移了一下,看到叶容九脸上写满了不解,“哼”了一声:“我怎么想不重要,毕竟夫君会做些自认为对我好的事情。” 这话可算是让叶容九的脑子转过弯儿来了,但脑子转过弯儿来了,嘴却卡住了。 好一会儿才道:“你就是气这个?” “难道不应该吗?”林纭停下脚步,叶容九停下不及,往下走了两个台阶,这下倒轮到林纭居高临下地看着叶容九了。 “夫君应该对我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才是。”林纭直视着叶容九的眼眸,“我被威胁了,除非是我自愿。” 林纭这话说得有些狂,就连叶容九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被威胁,因为他有在乎的人和事,他并不像表面伤那么无欲无求,他有父母,有前程,有心爱的人,有家族荣耀。 可是林纭什么都没有,只要复仇。 唯一的弱点,或许只有秦老夫人。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林纭现在就是那个光脚不怕穿鞋的。 至于命?她随身带着好几种毒药,就算来不及下毒,她逃跑的功夫早在望风谷的时候就练了出来。 说着,林纭往下走了两步,忽然恢复了平常笑意盈盈的模样:“算了,不是什么大事。夫君,我们回家吧。”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林纭更让人不寒而栗。 灵清寺山脚,林纭看也没看叶容九,转身进了自己来的那辆马车,不等叶容九上来,就直接吩咐车夫离开。 车夫也是国公府的下人,听到世子夫人这么说,不由得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叶容九,见叶容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身边的气压越来越低,不由得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问道:“世,世子爷……要上来吗?” 叶容九欣然同意。 见叶容九不要脸地和自己同挤一个车厢,林纭冷着脸别过头去,不看叶容九。 多生气呢,其实也没有,就是不喜欢叶容九对她要做的事情指手画脚,还美名其曰“为你好”。 有什么事情可以商量,但绝对不是这种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闯进她的计划。 叶容九见林纭不理他,也没自讨没趣地去找林纭说话,从座位下抽出一本书,倚着马车壁,安静地看起书来。 第51章 信件 车厢内的气氛很诡异,叶容九在看书,但是看了很久都没翻页;林纭望着窗外,看到脖子都酸了也不肯回头,因为她一回头就能看到坐在她身后的叶容九。 不能看,一看就来火。 林纭还以为以叶容九的性子,说不定一路上都不会和她说话,甚至可能都不会和她低头。 可是刚一进城没多久,叶容九忽然把书一合,声音清冷却绝对不低,语气也很坚定:“抱歉,是我自以为是了。” 闻言,林纭有些不敢置信地回头,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叶容九。 这人怎么和自己突然道歉。 或许是林纭的不敢置信太过直白,叶容九有些不悦,眉毛刚要拧在一起,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虽然神色是淡淡的,可脸是柔和的。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叶容九突然道歉,但是林纭也不是那种不知好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再说了叶容九毕竟也是好心,也没再板着脸。 从林纭嘴里听到这话的时候,叶容九居然有种回到幼时听夫子念书的诡异错觉。 马车很快就在国公府门前停下来,叶容九扶着林纭下马车,亲密的样子把坐在外边儿的酒儿吓了一跳。 上车前不还是一副谁也不搭理谁的样子吗,怎么突然就和好了? 却不想叶容九才下车,就有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厮冲了出来,直直地冲到了叶容九跟前,却差点把林纭撞到。 还是叶容九拦了一下才没撞到林纭。 叶容九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你是何人?”小厮依旧低着头,只道:“小的受人之托,其余的,世子看过这封信便了解了。” 说着,这个小厮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恭恭敬敬地递出。 忽然,叶容九不知道眼神扫到了哪里,林纭听到他轻轻地“啧”了一声,随即便见到叶容九把小厮手里的信接过来,冷声道:“还不快滚!” 小厮连连点头哈腰,麻利地跑远了。 见状,林纭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并未多问,轻声道:“夫君,我们进去吧。” 叶容九把信收起来,却道:“等会儿你也看看。”“我?夫君真要这么做吗?不怕我看到后说什么夫君不爱听的吗?”林纭“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你不会。”叶容九的语气笃定,倒是让林纭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叶容九甚至都没告诉林纭这是谁送来的信,看来是很笃定林纭已经猜到了。 这还是林纭头一次进叶容九的书房,没有摆着许多古玩的博古架,也没有夸张的书架,只有一个不大不小的书架摆在墙边,上面满是已经卷边的书。 唯一的一张桌子上摞着高高的卷宗,笔架上挂着好几支用料名贵的笔,就连墨锭和砚台都是御赐之物。 看来之前叶容九很受皇帝喜爱也不是无的放矢。 听说叶容九还做过太子的伴读,如果没有意外,在外人眼中,叶容九和整个肃国公府就铁定是太子党。 叶容九从袖中拿出那封没有署名的信,拆开递给林纭:“你先看。” 林纭很诧异,手却不听使唤的把信接过来,第一眼扫过去是秀气的簪花小楷,颇像出自女子之手。 再一看开头的称呼:“容九哥哥”,确实是郁晚瑶的信不假。 林纭的鸡皮疙瘩都被这封信的开头激起来了,强忍着恶心看了下去,发现信里写的无非就是怀孕了心情不好,怎么最近不来看我了这种事情云云。 还说什么太子禁足她好可怕,还是你对我好,有求必应。 信里还不忘兢兢业业地,不着痕迹地,委婉地抹黑她,信的最后还表示自己之前错了,不要不理自己了好不好。 是一封不知情的人看着就会声泪涕下,相当令人感动的,满是废话的信。 林纭皱着的眉头从头到尾就没松开过,直到看完她才松开,不满地盯着叶容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信里要写什么?” 叶容九粗略地扫了一眼信纸上的内容,一个开头,一个结尾,中间的内容猜都不用猜。 “嗯,她写信向来只有这些内容。”叶容九也不否认,毕竟他第一次收到信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 但是这次嘛…… 只剩下了淡淡的烦躁。 林纭的脸色更加一言难尽了,她把信纸放在了桌上,略有疑惑:“给我看干嘛?”“防止你误会。”叶容九一本正经道,趁着林纭略有呆滞的空挡,像是宣布了一件大事情一样:“以后,关于她的每件事,给我的每一件东西,我都会和你说。” 叶容九说得很慢,也很清楚,仿佛这件事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一样。 “你不是看不起我,觉得我心里有人还要娶妻祸害别人的行为很恶心吗?我叶容九,还不至于这么无耻没担当。”叶容九像是堵了很久的气,终于找到机会在林纭面前说出来,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林纭眨巴眨巴眼,忽然大胆地上手掐了一把叶容九的脸。 力气很大,把叶容九白皙的脸都掐红了,不等叶容九沉下脸来摆谱,马上逃离是非之地:“也不是被冒充了啊?难不成你被附身了?” 至于不是那种人?林纭可不信。 可是有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呢,她还是更相信自己的所见。 “林纭!”叶容九似乎是没想到自己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纭还不信他,声音也不自觉沉了下来。 “我在这里,夫君有什么事吗?”林纭扬起一个标准的微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错。 “你是觉得我脾气很好是吗?”叶容九好似真的生气了,林纭讪笑一声:“怎么会呢?” 就是对她也造不成什么威胁罢了,大不了大家一起同归于尽好了。 临死还能拉着别人垫背,也不亏啊。 就在林纭以为暴风雨要来临时,叶容九却忽然叹了口气,扶着额头,头疼道:“罢了,真是拿你没办法。” 第52章 自作自受 不是,叶容九说这么令人误会的话是什么意思? 林纭觉得自己的脸色应该不算好看,不然她怎么看见对面的叶容九的眉眼微微弯起,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叶容九终于笑出声来,再次出了口恶气:“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故意的,叶容九一定是故意的,这人的内里就是很促狭的!上次在秦府林纭就见识到了。 林纭的脸色精彩纷呈了好一会儿才趋于平静,她没有叶容九想象中的不悦或是发挥自己的嘴上功夫,而是笑了一下,看起来很明媚的样子:“我这是感动啊,夫君已经如此信任我了。” 语气真诚,神色也是明媚无比,一点都不像装的。 这下轮到叶容九被噎住了。 见状,林纭冷笑一声,转身出了书房。 说实在的,她对郁晚瑶送来的信并不感兴趣,她也不在乎叶容九是否真的会因为这封信心软,这些都和她要做的事情无关。 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叶容九有些不解。 纵使他天纵奇才,但在情爱一方面还是太过缺乏经验,尤其是面对林纭这种看不透的女子。 你说林纭嫁给他为了利益吧,好像也不见得全是,总觉得还有一些更深层次的理由;明明上一瞬还能对你笑意盈盈,下一瞬又会冷下脸来。前脚还一副亲密的模样,后脚就恨不得和他不认识。 可是强迫他的是林纭,嫌弃他的还是林纭。 觉得他心口不一的是林纭,他改过来觉得没必要的还是林纭。 这个女人到底要他怎样? 叶容九有点烦躁了。 他哪里见过这种复杂心思又弯弯绕绕的女子? 因着叶容九为林纭的事情烦心去了,完全没注意到信的后面还写着让他看完回信这回事。 郁晚瑶左等右等,等到天都黑了都不见有回信,心气不顺的她更是吃不下饭,狠狠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 一旁伺候着的宫人还以为饭菜不合郁晚瑶的口味,“哗啦啦”跪了一片,不一会儿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娘娘恕罪”。 嘈杂的声音听得郁晚瑶更生气了,她大喝一声:“都给本宫滚出去!” 话音落,宫人们连滚带爬地滚了出去,可是紧接着便响起了一个声音:“孤的太子妃这是不欢迎孤吗?”闻言,郁晚瑶就连怒火都停滞了,随即强迫自己把怒气压下去,换上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样,起身行礼:“殿下说笑,臣妾不欢迎谁也不会不欢迎殿下啊。” “是吗?”太子似笑非笑地看着郁晚瑶,黑沉沉的眼珠子好似能把看透郁晚瑶的心理。 郁晚瑶嘴角的笑容都僵了一瞬。 “殿下……许久都不来臣妾这里了呢……”郁晚瑶转了转眼珠,决定先发制人,颇为委屈道,“难道就是因为臣妾有身孕了,殿下就不想和臣妾亲近了吗?” 太子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在郁晚瑶对面坐下,漫不经心地开口:“希不希望孤来,太子妃心里有数。” 郁晚瑶的神色又僵住了。 太子这是什么意思,今天故意来找茬吗? “殿下惯会打趣臣妾。”好在郁晚瑶的反应快,可是太子的下一句话让她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神色:“太子妃是不是忘了孤上次的警告,还敢给叶容九送信。” 郁晚瑶的脸色一瞬变得惨白。 “臣妾,臣妾……没有……”郁晚瑶的脑海顿时一片空白,想要为自己辩解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徒劳地重复着这几个字。 太子脸上的笑意在她眼里蓦地变得阴沉起来,无边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将她包裹,让她的心一点一点下沉。 终于,郁晚瑶的身子再也承受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太子似乎很满意郁晚瑶这个样子,声音越发轻柔,可是听到郁晚瑶的耳朵里就好似从地府爬出来的厉鬼一样令人胆寒:“不过,看在太子妃有孕的份上,倒是不能做得太过分了。” 说着,太子脸上的笑容蓦地收敛:“来人!好好看着太子妃和太子妃的下人,务必让太子妃好好养胎,不要让任何小事打扰到她。” 又是变相的软禁,而且这一次直接剥夺了郁晚瑶的管家权。 太子目前并未娶侧妃,若是这打理东宫的事宜从郁晚瑶身上挪出去的话,意味着整个东宫都落入了太子的掌控之中。郁晚瑶除了自己的份例,再不能动用任何东宫的东西。 包括东宫的人。 郁晚瑶终究是站不住了,腿一软坐在了地上,捂着脸小声啜泣:“殿下,臣妾知错,臣妾不敢了……” 太子对于郁晚瑶的耐心早就在这几年郁晚瑶既要有要的造作下磨灭得差不多了,之所以还能让郁晚瑶稳坐这个太子妃之位,第一是因为郁晚瑶好歹也是明媒正娶进来的,这么多年打理东宫也算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无法遮盖的丑闻之前最好不要轻易动。 第二则是因为郁晚瑶的母家势力不弱,贸然休妻也会引起郁家的不满。 他这个太子之位坐得并非稳当,底下可是有好几个弟弟在虎视眈眈,缺了郁家的助力,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小事。 所以他这才能容忍郁晚瑶这么久。 太子没再看掩面哭泣的郁晚瑶,冷漠地离开了这里。 郁晚瑶见哭泣也没用了,待太子离去后,无力地瘫在地上,脸上的神色骤然变得凶狠。 可是下一瞬又变成茫然。 怎么会呢,太子怎么会知道自己给叶容九送信了呢?明明送信的人也是她的人啊。 难道太子派人跟踪她,甚至她的人? 还是说叶容九告诉太子的? 不,不是,这种事情叶容九怎么会告诉太子呢,是嫌他们两个之间的嫌隙还不够大吗? 郁晚瑶死死地咬住下唇,从未有一刻像现在如此清晰,有些东西真是回不到过去了…… 林纭不知道因为一封信还会引发这些事情,她同叶容九用过晚膳之后便去捣鼓自己的毒药了。 听到叶容九说郁晚瑶又被软禁的时候,也只是冷冷地回了一个“哦”字。 第53章 反常 林纭现在时常会想,是不是自己出嫁前在叶容九跟前提起郁晚瑶的次数太多了,导致现在叶容九还在以为她会因为郁晚瑶的事情心有芥蒂。 所以不遗余力地在她面前正面他和郁晚瑶已经没有关系了。 但其实,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也不知道叶容九这么聪明一个人,这种小事怎么就转不过弯儿来。 叶容九见林纭态度冷淡不像装的,眼神沉了沉,刚要说什么,忽然福至心灵:“你不在乎?”“我为什么要在乎?”林纭觉得很奇怪,放下手里各种各样的药粉,转过身面对着叶容九,难得心平气和:“我从始至终都没在乎过。” “难不成夫君忘了,我只在乎你是否尽到了做丈夫的义务。” “其余的,我也管不了。” 说到这里,林纭笑了笑,昏黄的灯光下竟也看出来一点超脱于世的淡然,仿佛这里的一切都和她无关,有一种下一瞬就要羽化登仙的错觉。 这让叶容九的心猛地漏掉一拍,莫名其妙涌上来的不悦和一种另外的情绪让他下意识地有点排斥林纭漠不关心的态度,而林纭这种与周围都格格不入的气质也让他有点心慌。 不知来历,不明所以,但无法抗拒。 “我可以理解为你其实需要的只是一个身份,对吗?”叶容九的神色蓦地变得很认真,仿佛一定要从林纭的嘴里得到一个准确且真心的答案。 林纭笑了笑,满不在乎:“夫君当然可以这么理解,毕竟我记得我也说过,其实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嫁给你。” 叶容九的眼神更暗了,眼里包含着林纭看不懂的复杂情绪,竟让她有一种叶容九居然对她上心的错觉。 可是下一瞬林纭便反应过来,在心里告诉自己不可能,除非她现在就告诉叶容九当年救了他的是自己,不然叶容九不可能移情别恋的。 不然,她对叶容九的评价就要再次大打折扣了。 殊不知叶容九此时也觉得奇怪,他当然察觉到了自己对待林纭有点太过纵容了,很多事情其实林纭已经踩到了他的底线,可是他什么都没做,反而继续纵容着林纭接着往下踩。 这种纵容绝对是不正常的,可是叶容九总是下意识地否认纵容之外的东西,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借口。 那便是:林纭会用毒。 可笑叶容九从小到大见过的毒没有一百也有五十,无论是针对他的还是针对太子的,身上也并非没有解毒的药,甚至宫里的太医他也是得了陛下的首肯是能请回国公府上的,为什么要怕林纭的毒? 而且,林纭抛开毒,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罢了。 林纭见叶容九久久没有说话,也没管世子爷到底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低头捣鼓自己的毒药去了。 叶容九的目光落在了林纭的侧脸上,忽然想起今天下午也是如此,他坐在马车上,虽然拿着书,可是眼神却总是不受他的控制,往林纭那边瞟。 彼时林纭往车窗外看,只留给他一个侧脸,唇紧紧抿着,平日里总是带着淡淡笑意的眼里空无一物,虽然在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却什么都没有深入她的眼底。 那一瞬间,叶容九忽然觉得林纭不应该在京城,京城没有她想要的东西。 仅仅只是那一瞬的晃神,让他的道歉脱口而出。 叶容九活了二十年,从小就聪慧过人,无论是诗词策论,还是接人待物,所有人面对他无一不是交口称赞,毫无疑问,他从来没出过错,也从未道过歉。 可是在灵清寺,林纭虽然没有骂他,可是想骂他的心呼之欲出,眼里满是不满和嘲弄。 叶容九不生气,只是有点疑惑。 为何林纭什么都不告诉他,为何林纭对他相当防备,哪怕他们已经成了夫妻。 叶容九的思绪有些放空,林纭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但她没有管。 不管叶容九是觉得她功利也好,还是有心计也好,她都不在乎。 她把毒药分门别类地放好,时不时地挑出一点出来混合在一起,碍于叶容九在场没办法拿自己做实验,只好遗憾地把自己想到的搭配可能记下来,等叶容九上值再自己做实验。 这种事情她在望风谷的时候就已经驾轻就熟了,那个时候可不是用药粉,而是直接把各种毒草毒花放在一起捣成沫子直接吃,虽然有的时候也差点玩脱,但最终只能成为她现在百毒不侵体质的垫脚石。 将混合好的毒药放进特制的小瓶子里,又将平常用得多的的毒药放进荷包里装好,其余的林纭把它们放到盒子里锁上。 一转头,发现叶容九还在盯着自己。 林纭真的是不理解了。 自己在叶容九这里明明应该是一个不知廉耻、不择手段的女人罢了,按理说像叶容九这样的贵公子应该最讨厌这样的女人才对,怎么她感觉,自从她嫁进来后,叶容九的态度就变得很奇怪呢? 难不成真是觉得自己应该做个好丈夫? 这种屁话骗骗别人也就罢了,她才不会上这种当。 男人的话要能信,母猪都能上树。 算了,林纭放弃猜测,总归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叶容九总不能丧心病狂哪天把她给杀了,这对于叶容九来说,无疑是一种很不划算的做法。 而叶容九也好似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默默把视线收回。 奇怪,真的很奇怪啊。 林纭再次看到秦温妤的时候,不由得发出了如此感叹。 只见原本在秦府光彩照人,明艳动人的秦温妤脸色苍白,眼底是扑了再多的粉都掩盖不了的青黑,眼睛里都是红血丝,整个人看上去憔悴无比,好似老了十岁不止。衣服虽然是簇新的,但分明不太合身,看上去瘦了不少。 即使这样,她也不得不挤出讨好的笑容,来小心应和着身边一位穿金戴银的贵妇人。 忽然,秦温妤的目光一转,在对上林纭的眼神时,眼睛猛地瞪大,脸白得更厉害了。 第54章 故意的 本来林纭是想当没看见的,不过既然秦温妤先一步看到了她,她自然也得回敬。 林纭对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只不过点过头后,林纭又笑了一下。 虽然林纭指天发誓自己并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不过好似被秦温妤解读成了嘲讽意思。 当时秦温妤的脸色就变了,好似下一瞬就要冲上来给她一个巴掌似的。 但她还没能有所动作,秦温妤身边的那个贵夫人注意到秦温妤的脸色变化,顺着秦温妤的眼神看过去,也看到了林纭。 只不过贵夫人看到林纭的下一瞬不是过来和林纭打招呼,反而是对着秦温妤道:“这就是和你换亲的表妹?”声音不算很大,但林纭听得清清楚楚,好像也是特意说给林纭听的一样。 秦温妤不敢对贵夫人甩脸子,只好垂着头,低声道:“是。” “怎么,看到别人过得这么好,自己不甘心了?”贵夫人冷笑一声,“听说这亲是你自己要换的,如今别人过得好,怨不得。” 贵夫人的话像一把尖锐的刀毫不客气地扎进了秦温妤的心,林纭看到秦温妤的脸白得厉害,身子也轻微颤抖起来,好似下一瞬就要倒了一样。 这个贵夫人,林纭也认得,商将军的夫人,秦温妤的婆婆。 没想到秦温妤在商府的处境竟然如此不好,想来是当初,成亲那一天的事情影响了。 林纭想起前世自己嫁给商鹤卿,虽然依旧不得商夫人好脸,但也不至于要低声下气的程度。 商鹤卿居然没帮她吗?还是说,商鹤卿只是想要秦家的帮助,觉得娶了秦温妤就够了,怎么对秦温妤不重要?前世,商鹤卿前期对自己也是很好的,在外人面前更是做足了“畏妻”的派头。 如今只是换了一个人,一切都好像不一样了。 林纭想起秦温妤换亲的缘由,一是想爬上那个女子的至高位置,二来也是受够了叶容九的冷漠。没想到重来一遭,好像并没有改变多少,反而还过得更难了些。 不得不感叹一句,果然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 谁能想到那个骄傲的秦温妤现在会被骂得不敢还口。 商夫人像是没看见秦温妤的异样和难堪,继续道:“有些人啊,自己心里有了小九九以为就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了,结果后来才知道自己才是最蠢的那个,就是后悔都晚咯。” 秦温妤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了。 好在这里是一个银楼的二楼,能上这里来的都是这个银楼的老客户,因此周围的人都不多。 不过即便如此,也是有很多人在看秦温妤的笑话,自商夫人说话后,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就没断过。 秦温妤看上去要哭了,但是依然在用怨毒的眼神看着林纭。 林纭觉得自己很无辜,从始至终都不是自己说的要换亲,明明是秦温妤自己不愿再嫁给叶容九受苦,她不过就是将计就计罢了,顶多就是在秦温妤成婚的那一天送了一份“大礼”,但那也是以叶容九的名义送的啊。 在这件事情上,她是那个最干净的人。 这么想着,林纭也就这么做了:“表姐这么看着我,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林纭不开口还好,商夫人也没指名道姓,都是“别人”“别人”这么说,顶多就是在开头的时候问了一下她的身份。 这一开口,把场上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秦温妤顿时瞪大了眼睛,刚要说什么,林纭便走上前来,打断了她的话:“这位便是商夫人吧,一直想去府上拜访,只是苦于没有时间。” 商夫人脸上的嘲讽也顿了一下,随即赶紧堆上笑容:“世子夫人想什么时候来拜访都行。” 虽然商将军从官职上看比叶容九的御史大夫要高,但叶容九家有爵位,而且只有叶容九一个儿子,等老国公百年后,叶容九就是板上钉钉的肃国公。且叶容九比商将军要得圣心,商夫人哪敢对林纭摆什么脸色,不仅如此,她还推了一把秦温妤:“方才世子夫人是在和温妤说话吗?” 秦温妤近乎狼狈地已开眼神,不想看林纭。 她不甘心,为什么又是自己,明明叶容九才是那个冷情冷性冷落妻子的人,为什么林纭偏偏就深得叶容九宠爱,过得比她好。 凭什么,林纭不过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罢了,不是依附他们秦府,又怎么可能嫁给叶容九。 凭什么前世是林纭,这一世还是林纭! 林纭轻笑一声:“算是吧,毕竟方才表姐恨不得吃了本夫人的眼神,还挺熟悉的。” “林纭你在说什么!”秦温妤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可是她这话才刚说出口,商夫人便喝了一声:“怎么对世子夫人说话的?没规矩!” 秦温妤的呼吸一滞,随即像早就习惯一样,又无力地把头垂下来,像是认命了一样。 林纭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想多和将军府的人废话,随便扯了一个理由便离开了。 商鹤卿不是什么好人,将军府也是,明知道商鹤卿身份还收留他的商将军;厌恶庶子庶女却无可奈何只好把怒气发在儿媳妇身上的商夫人;口蜜腹剑的商家大公子,佛口蛇心的商家二小姐,窝里横的商家四小姐。 一家子的牛鬼蛇神。 林纭一回想起前世和这一群人打交道就觉得头疼和恶心。 相比之下,叶家人真是好太多了。 相信不超过今天,京城里又会流传新的乐子了。 林纭并未在这个银楼里逗留太久,她本就来取东西的,只不过出门的时候碰上了一个人。 “表姐夫。”外边儿这么多人,林纭规规矩矩地叫人,不想这一声像是触发了什么,商鹤卿的眼神不知不觉换了意思:“叶夫人。” “表姐和商夫人都在上边儿,我就不耽误表姐夫的时间了。”林纭打了个招呼算是把礼数做到了极致,商鹤卿也点了点头,道了声谢就要往楼上去,只不过经过林纭身边的时候,像是没有估量好距离,撞了林纭一下。 第55章 怀疑 林纭猝不及防下差点被撞倒,在商鹤卿出手前,是酒儿扶住了她。 酒儿刚要说什么,商鹤卿却已经先她一步给林纭道歉了,倒是让酒儿准备的话都没了用武之地。 林纭笑了笑:“表姐夫不必如此客气,我就不耽误表姐夫的时间了。” 商鹤卿满脸歉意地离开了这里,林纭也带着酒儿走了。 直到上了马车,林纭才把袖中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一张折好的纸条。 一旁的酒儿看到林纭从袖子里拿出这么一个东西的时候,眼睛不由得瞪大了,下意识问道:“夫人,难道这就是刚才……”“嘘……”林纭束起一根食指放在唇边,随即把纸条打开。 上面没写字,只画了一个鹰首马身的印玺,和一片海棠林。 酒儿看不懂这些东西代表着什么,可是林纭却立马明白了商鹤卿的意思。 看来是这两次都有叶容九横插一脚,或多或少地破坏了商鹤卿的打算,引起了商鹤卿的怀疑,这是商鹤卿在试探她呢。 林纭在心里冷笑一声,随即将纸条揉作一团,放到了自己荷包里,打算回去处理这玩意儿。 酒儿担忧地看着林纭,低声道:“夫人,您再不喜欢世子,也不能做背叛世子的事情啊……”“停停停,酒儿,你是怎么从一个纸条看出这些玩意儿的?”林纭哭笑不得地打断酒儿的话,“我是疯了,我不选叶容九,选商鹤卿。” 虽然叶容九现在奇奇怪怪的,但总归身份没有问题吧,对自己也还算好。 酒儿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夫人,您要是还对商公子念念不忘那可不行,秦小姐还占着正妻的位置呢,哪怕夫人同世子和离了也不能做妾啊……” “酒儿,你最近看了些什么,听了些什么?”林纭觉得自己有些听不懂酒儿的话了。 酒儿嘿嘿笑了起来:“在那个卖消息的人那里,听了些小秘事。” 林纭无奈扶额,没好气地弹了一下酒儿的额头:“听听就得了,别套到你家夫人身上。”“知道了……”酒儿捂着红红的额头,眼泪汪汪的。 车厢里重归寂静,林纭靠着马车壁,笃定商鹤卿最近这几天一定会找自己。 果不其然,还没过两天,林筱果然又给林纭递了拜帖,邀请林纭去城外的一个庄子上游玩。 有的时候林纭也不知道该不该骂一声林筱蠢,上一次被叶容九横插一脚破坏了,就应该知道这个拜帖是会被叶容九知道,而且叶容九现在对她是一种不信任的态度。 就不知道在京城交几个手帕交,以手帕交的名义给她下帖子吗? 林纭在心里叹了口气,忽然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怎么自己还想指导对方做事啊。 不出林纭所料,叶容九一回家就听到这个消息,这回轮到他有点不解了:“你妹妹没事做吗?” 林纭很无辜:“我怎么知道呢?难不成这次夫君还要休沐陪我去吗?” “心有余。”叶容九说得坦荡,“她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我没记错的话,夫君与我妹妹也不过见过两面而已,为何如此笃定我妹妹不是良善之人。”林纭倒是对这个话题颇感兴趣。 叶容九道:“若不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你父母,我甚至觉得她不像你妹妹。” 闻言,林纭脸上的兴味僵了一瞬,下意识以为林筱的身份被发现了。 虽然发现了不是什么坏事,但是林筱目前还和自己父母绑在一起,她不能让自己死去的父母在死后还以为林筱背上骂名。 至少,她得找到一个证明,证明自己父母是无辜的,哪怕是造假的。 好在叶容九没有发现她的异样,继续道:“那次回门,你突然离去,我在找你的路上遇见了你妹妹,虽然只有短短两句交谈,但她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想给你泼脏水。” 林纭明显没有想到叶容九对于林筱的判定是基于自己,她听见自己问道:“那若是……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呢?”“你当然不是好人。”叶容九说起这个,眉眼都冷了下来,甚至还冷笑了一声,“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了。” “……”林纭有些无言以对了。 “可是,哪怕你不是好人,但我和你妹妹从未见过,她显而易见要和你更亲密,应该是维护你,而不是抹黑你。”叶容九说起这话的时候像是在分析什么大事,“任何人在陌生人面前,被问起和自己亲近的人有关的事情,第一反应都不应该是抹黑。” 林纭眨巴眨巴眼睛,完全没想到当时林筱和叶容九说的那三言两语能被叶容九解读出这么多内容。 “可是,她是我妹妹……”见状,林纭还想进一步试探,看看如今自己在叶容九这里的形象到底改变了多少。 叶容九却没有劝阻她:“我会让暗卫跟在你身边。” 这不是她要的结果啊,有暗卫跟在身边,她还怎么和商鹤卿聊一些造反的事情? 那不全泄密到叶容九这里了吗,自己不也成了造反的一员吗? “这就不用了……”林纭刚要推拒,叶容九的语气不容置喙:“你现在不能有事。” 现在? 林纭敏锐地注意到了叶容九话里的限定词,原本有些火热的心渐渐趋于平静,神色也变得冷淡:“我不会有事。” 叶容九却像是没听到一样:“明日你出门的时候……” “我不会有事!”林纭重复了一遍,“世子,我希望你不要插手我的事,上次在灵清寺就算了。” 她不是不信任叶容九,只是不喜欢叶容九这种态度,让她觉得不值得信任。 叶容九猛地住了嘴,听出林纭的语气很不好,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林纭。 林纭不甘示弱地回看。 室内的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尴尬。 良久,叶容九轻声“啧”了一下,似乎是有些不满,但是被他压下来了,冷哼一声:“如你所愿。” 林纭垂下眼帘,轻声道:“夫君能够理解,真是再好不过了。” 第56章 太子 第二天林纭出门的时候,还特意绕了一圈,发现叶容九真的没跟上来。 她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了一些像是在骂叶容九的话,也没察觉到附近有人跟着她。 要么是叶容九昨天真的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要么就是叶容九派来的人武功高强,自己根本发现不了。 虽然理智让林纭选择第二种,但是人总是心怀侥幸的,能不被人跟着自然是最好的。 林纭不知道的是,在她的马车刚出国公府的时候,叶容九刚刚下朝便去了东宫。 “臣参见太子。”叶容九躬身行礼,太子含着笑意上前一步,双手将叶容九扶起来,道:“新婚娇妻在旁,怀安可是有一段日子没来孤这里了。” 没想到一见面太子就直戳叶容九的痛点,叶容九可不会认为太子只是一句普通的调侃,他和太子的关系本就没有和好到可以互相调侃的地步。 不是调侃的话,也就意味着他和林纭的那些事始终在太子的注视下,是警告,也是建议。 叶容九扯了扯嘴角:“殿下见笑,内子不是京城人,故而对京城的人和事都一无所知,臣多教了些,免得日后在宴会上丢脸。” 太子的笑容晦暗不明:“你对你那换亲来的小妻子,倒是上心,你倒是真不介意当初秦家换亲的事情?”“那是秦家做的事,内子是被迫的。”叶容九又拿出了之前搪塞父母的说法。 不想太子却忽然话锋一转:“听说,你夫人还有一个妹妹,关系亲厚,经常同妹妹一同出门?” 叶容九有点不明白太子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他皱了皱眉:“确有其事,不知殿下的意思是……” “你夫人这妹妹,倒是同自己的表姐夫走得很近啊。”太子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孤的人数次看到她出入商府后门,还有她那表姐夫的人去找她了。” “她那表姐夫原本应该是她的姐夫,为何换亲之后,还这么频繁联系,怀安你可有头绪?” 叶容九一怔,心下一沉,却没有直接说出口:“殿下有何见解?” 见叶容九把皮球踢回他这儿,太子倒是看不出半分恼意,道:“孤在想,若是这林筱,和她的表姐夫,不仅仅是这么一层关系呢?” 太子这话其实有很多种理解,但最粗浅,最表层的理解便是林筱和商鹤卿有男女之间的关系。 可是叶容九不这么想,虽然只见过林筱两面,可前几天在灵清寺时,商鹤卿的眼神都没落在林筱身上。 那……还能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没有证据,只是猜测,不是吗?”太子的话打断了叶容九的思绪,叶容九“嗯”了一声:“臣会派人多加注意的。” “哦对了。”太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孤还听说了一个有趣的事情,怀安可愿听一听?” 叶容九能说“不愿意”吗?自然不行。 太子半分没有强迫叶容九听他讲话的自觉,也没有管叶容九有没有出声,自顾自地讲了下去:“说来也是巧,好像每一次你夫人和她妹妹出门的时候,好像那位商公子都会出门呢。” 说完,太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叶容九,似乎想从叶容九脸上看到什么有趣的反应。 不过叶容九的反应倒是平平:“没有证据前,臣不会怀疑臣的夫人。” 太子有些失望,随即又道:“既然如此,孤便让你多和你夫人亲近亲近,如何?” 叶容九忽然笑了一下:“殿下怀疑臣的夫人就直说,何必如此拐弯抹角。” 这样直白的话倒是让太子愣了一下。 京城的这些文官,谁不是一句话九曲十八弯,生怕让别人猜测出自己的意思,也生怕给人留了话柄,更怕惹了他人不快,结下梁子。从前叶容九虽然话不多,但是意思也得拐上两个弯儿才能明白。 他也曾是文官,也明白明哲保身的重要性。 何曾听过这么直白的话,倒像是没什么心计的纯良之辈了。 可叶容九的心分明是黑的。 太子也笑起来:“孤就是怀疑,那又如何,难道怀安不觉得反常吗?” 叶容九“嗯”了一声:“可殿下既然选择把这件事交给臣,自然是信任臣。”“孤当然信任怀安,除了怀安,别人孤都放心不下。”太子这话说得暧昧极了,顿了一下又补上一句,“怀安是不会背叛孤的,不是吗?” 若是以往,听到太子说这种话,叶容九的脑海里定会闪过郁晚瑶哭得梨花带雨向他求助的模样,然后毫不犹豫地应下。 可是现在,叶容九什么都没能想起来,只是笑了笑,道:“臣誓死追随殿下,绝无二心。” 但太子听到这话并没有很高兴的模样。 离去时,太子看着叶容九的背影,忽然道:“对了,怀安,孤还未祝你新婚快乐,一定要百年好合。”最后四个字被太子咬得很重,几乎有了一种恶狠狠的意味。 叶容九离去的背影一顿,随即道:“多谢殿下祝福,臣定会和纭儿百年好合。” 待叶容九离去后,服侍太子的小太监才进来,见太子的脸色不算好,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开口问什么,但是保命的本能让他住了嘴。 不想太子却冷哼一声:“他倒是懂得怎么明哲保身。” 小太监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吭声。 那边叶容九一来东宫,郁晚瑶便收到了消息,她仓皇地想找人给叶容九报信,让叶容九向太子求情,解了她的软禁。 可是放眼望去,周围全是太子的人,她的陪嫁侍女早就不知道被太子打发去了哪。 郁晚瑶的牙根都要咬碎了。 她等着叶容九会偷偷遣人来给她递信,可是没有,直到叶容九离开,听说叶容九来和走的时候都是直来直往,没有任何要做别的事情的迹象。 有什么离自己而去的感觉在郁晚瑶心里越发强烈,可是她无能为力,无法挽留。 至于叶容九,离开东宫后没有回国公府,也没有去找林纭,而是去了商府。 第57章 办法 “不知世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商将军人在家中坐得好好的,就听到门房通报叶容九来访,下意识心虚了一会儿,赶紧堆着笑容和叶容九打招呼。 一个年近半百的人对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笑得甚至有些谄媚,这个场面看上去有些诡异。 叶容九嘴角微微上扬,笑容浅淡,眼神却是冷漠的:“商将军言重。” 商将军不是没读出叶容九眼里的冷漠,可是他也琢磨不出自家是哪里得罪了叶容九,难不成是商鹤卿? 还是说……当年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商将军的心七上八下的,饶是商将军见过大场面,也不由得有些慌乱,问道:“不知世子来府上是有何贵干?”“贵府的二公子在吗?”叶容九笑容不变,只是眼里的冷意浓了一点。 商府二公子,也就是商鹤卿。 一听叶容九果然是为了商鹤卿来的,顿时商将军的冷汗就下来了,他强撑着笑容,道:“那可真是不巧,犬子半个时辰前出门了,世子若是有要事找他的话,不妨等一等。” “哦,那可真是不巧。”叶容九漫不经心道,话锋一转:“说起来,我倒是对商将军当年的几场战役很敢兴趣,想和将军探讨一下当时所用的战术,不知将军可有这个时间?” 商将军内心暗暗苦笑,叶容九看似在询问他的意见,实则完全没给他选择的余地。 如今叶容九重回朝堂也一个月了,看似还没有选择一个皇子战队,但明眼人都知道,叶容九不选择其他皇子便只有一个解释。 他是太子的人。 这商将军哪里敢得罪? 只好苦笑一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世子不嫌弃的话,可以来老夫的书房详谈。” 叶容九欣然点头:“有劳将军带路。” 而商鹤卿此时正在林筱带林纭来的那个庄子里。 这个庄子明面上是商家的,但其实是商鹤卿的。当年商鹤卿的母亲把商鹤卿托付给商将军,还给了很多金银和地契,希望商将军代为保管,等商鹤卿娶妻后再还给商鹤卿。 林纭见到商鹤卿的时候故作惊讶:“商公子……” 商鹤卿微微一笑:“林姑娘看到我很惊讶?”他没有用“叶夫人”来称呼林纭,在称呼上,无形地就给林纭去掉了“叶容九夫人”这个头衔,倒是很符合林纭在他面前表现出的想法。 不想嫁给叶容九,想逃离叶家。 林纭瞥了一眼身边的林筱,低声道:“不是……只是小妹说,今天只有我和她二人……”“忘记告诉姐姐了,这是商公子的庄子,姐姐不介意吧?”林筱在一边笑了笑,说着“抱歉”,语气可听不出一丝,反而充满着得意。 “倒是不介意,就是有点惊讶罢了。”林纭每次在林筱和商鹤卿跟前演戏的时候都忍不住想,如果自己在戏班子,绝对是最红的那个。 商鹤卿眸色深深,道:“二位林姑娘不介意的话,商某倒是可以给两位介绍一下这个庄子。” 林纭还没说话,林筱就先她一步开口:“那就有劳商大哥了!” 林筱都这么说了,林纭自然就不好开口了。 商鹤卿果真带着两人开始游览着整个庄子起来,只不过走到一半的时候,林纭忽然问道:“商公子对我们姐妹这么上心,表姐那边……”“温妤是个很大度的人,若是知道我带着她的两个表妹游玩的话,不会介意的。”商鹤卿的语气很随意,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闻言,林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实则心里冷笑连连。 果然,商鹤卿是不会在没有价值的人身上浪费时间的,如今连在她面前做做样子都欠奉,谁知道在商府里商鹤卿又是怎么对待秦温妤的呢? 罢了,也是秦温妤咎由自取,自食恶果。 “说到这个,听闻最近叶世子很是宠爱他的夫人。”商鹤卿听出来了林纭最表层的试探,当即选择奉还。 林纭的笑容浅淡又带着淡淡的苦涩:“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商鹤卿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是吗?看来是传言有误了。”“他待我确实不错,也仅仅是不错了,我想要的,他给不了。”林纭并没有全部肯定,也没有全部否定商鹤卿的话。 有时候,真话不说全,假话不全说才是想要欺骗一个人最好的方式。 不必用千千万万个谎言去圆一个谎。 “林姑娘想要什么呢?”商鹤卿声音轻轻,林纭的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迷茫,好一会儿才道:“嫁人之后,我才发现,原来自由才是最难得的。” “自由。”商鹤卿咀嚼着这两个字,忽然笑了起来:“我这里倒是有一个能帮林姑娘重回自由的方法。”说到这里,商鹤卿刻意停顿了一下,见林纭眼睛亮亮的朝他看来,才吐出下半句:“只不过,这个办法有些凶险,不成功,便成仁。” “商公子但说无妨。”林纭“迫不及待”道。 商鹤卿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林姑娘要做的事情并不难,灵清寺内有我的一个朋友,是个清修士,常年不出寺。而我不久之后即将奔赴边关,还请林姑娘多多照拂我这个朋友,我会时常写信回来的,也请林姑娘拿给他。” 林纭皱了皱眉:“既然这件事并不难,为何商公子要说‘不成功,便成仁’?” “我那个朋友身份有些特殊,但我承诺,只要林姑娘帮我这件事,待我从边关回京,一定还林姑娘自由。”商鹤卿避开了这个话题,转而用林纭更加关注的事情来吸引林纭的注意力。 果不其然,林纭的注意力被转移了。 只见林纭“犹豫”了一会儿,才缓慢地点了点头:“商公子的朋友叫什么,或者说法号是什么?” 商鹤卿嘴角上扬:“他啊,俗家名字叫‘秦天川’,法号‘慧空’。” 秦天川! 林纭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心也随之跳得飞快。 第58章 雨后青松 这个人林纭认识,前世商鹤卿之所以只用了一年时间就从边关打到京城,这个人功不可没。 秦天川,准确讲,应该叫“秦天洲”,是前朝秦老将军的独孙,很有军事才能,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战无不胜,就连商将军也是秦老将军带出来的。 只可惜站错了队伍,秦家也随之没落了,秦天洲也不知所踪。 没想到就藏身在京城外的灵清寺,还做起了什么清修士,名字也是只改了一个字,如此大胆,竟然从来没人发现。 前世林纭认识秦天洲的时候,他已经跟在商鹤卿身边了,因为一直戴着帽子,后面摘帽子头发也长起来了,所以也没人知道他之前竟然当过和尚,而且还玩得一手“灯下黑”。 林纭不知道商鹤卿是怎么联系上秦天洲的,为什么这一次又要选择让她作为这个中间人。 当时秦天洲几乎可以说是凭空出现的,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但是很快所有人都被秦天洲的才能折服。 不管怎么样,秦天洲对于商鹤卿是个相当重要的人,如今被商鹤卿主动递到她手上,可就别怪她不还回去了。 林纭脸上的笑容顿时真诚了不少:“商公子放心,这点小事,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对了。”商鹤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这件事,林姑娘最好还是不要让叶世子知道。” 林纭犹豫了一下,也应了下来。 林筱站在一边把这些都看在眼里,等林纭坐上马车离去后,她才问站在自己身边的哥哥:“为什么一定要林纭?她不过是个外人,万一……” “正因为她是个外人,所以才要让她去做这些事情。”商鹤卿原本温润的气质陡然一转,变得冷冽起来,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对着自己妹妹也是如此,“若是东窗事发,不仅能把罪都推到外人身上,还能查出来此人到底有无异心。” 说着,商鹤卿看向林筱,妹妹还带着一丝稚嫩的脸庞让他的脸庞柔和不少:“阿筱,有的时候看事情不能看表面。” 林筱皱了皱眉,却没再多说什么。 林纭回去的马车一进城,就听见车夫在车厢外道:“夫人……世子在外面……” 叶容九? 还真是闲啊。 林纭坐着没动,就连眼皮都没掀开:“让他上来。” 叶容九进车厢,那酒儿就势必要出去,只见酒儿眼神有些心虚又有些担忧。 实在是今天下午她听到的东西信息量实在太大了,偏偏一上车的时候自家夫人就警告了她一个字都不准说,如今又是在叶容九的视线下出去,难免有些心虚。 至于担忧,但是担忧自家夫人了,毕竟万一自家夫人先坚持不住说了呢? 但很显然,酒儿的担心多余了。 林纭那是什么人,前世都能在商鹤卿的步步紧逼下和商鹤卿打得有来有回的人,虽然最后棋差一招,但和商鹤卿斗智斗勇的那些日子,早就让她对很多场面都处变不惊了。 叶容九的目光只在酒儿的身上落了一瞬就回到了林纭的身上,但他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酒儿眼里那一闪而逝的心虚。 他坐在林纭身边,道:“你的婢女好像很怕我?” 林纭微微掀起一点眼皮:“夫君位高权重,酒儿不过是一个寻常女子,自然会怕。”“按你这么说,你便不是寻常女子了。”叶容九顺着林纭的话往下说,只不过语气中却是带上了一丝调笑。 “夫君说笑了,我又不是什么山中精怪,肉体凡胎,怎么不算寻常女子呢?”林纭没有管叶容九话里的那一丝调笑,一板一眼地回答了叶容九的话。 叶容九忽然抬手,林纭心里紧了一瞬,但她并未避开,直至那只手落在自己的鬓边,将一丝掉落的发丝掖至她的耳后。 那一瞬间,属于叶容九的,宛如雨后青松的味道扑面而来,几乎将林纭抱了个满怀。 明明是夫妻,也曾有过世间最亲密的举动,可是那一切好像都不及这一刻叶容九为她挽起鬓发的这一个小举动。 林纭有些怔愣,不易被人察觉的红霞在主人自己都没察觉的情况下悄悄爬上了脖子和耳朵。 “你又不怕我,怎么能和她们一样。”叶容九的声音低沉,收回自己的手,好似发现了林纭脖子和耳朵的异样,眼神带着一丝兴味地在两个地方逡巡,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一样。 叶容九的眼神称得上是毫无遮掩,林纭定了定神,道:“我当然怕夫君,自古以来都是夫为妻纲。我还怕哪天夫君对我的容忍到了限度,会让暗卫解决了我呢。”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我行我素?”叶容九一副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答案的模样。 倒是让林纭有些诧异了,难道叶容九特意到城门等她只是为了和她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吗? 她其实不太相信,叶容九会完全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 “若是想让自己活下去,变得小心翼翼,甚至是卑微讨好,那还不如死了好。”林纭笑了一下,毫不犹豫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所以希望夫君不要厌弃我。” 说到这里,林纭的神色变得楚楚可怜。 明明知道林纭是演的,说不定此时林纭在心里怎么腹诽他呢,可是叶容九下意识别开眼,道:“你倒是有气节。” 顿了顿,叶容九又道:“别做出这副模样,你明明从来不会这么想。” 没趣。 林纭撇了撇嘴,收回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我今日去拜访了商将军。”忽然,叶容九没由来地说了这么一句。 林纭眨了眨眼:“然后呢?” “我去的时候,商家的二公子恰好不在,听说是去某个庄子巡视了。”叶容九意味深长道。 “那还真是不巧呢。”林纭很不走心地感慨了一句。 “是啊,真不巧。”叶容九看着她,好似要把林纭内心的想法都要看穿。 蓦地,叶容九道:“商鹤卿……身份不太好。” 第59章 “红袖添香” 叶容九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没有引得林纭很激烈的反应,反而愣了一会儿,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事情一样,问道:“你没有派人跟着我?” “你昨日都生气成那样了,我若是强行让人跟在你身边,恐怕我回去等着我的就是不知藏在哪里的毒药吧?”叶容九见话题被林纭转移,也没有要把话题拉回来的意思,反而顺着林纭的话往下说,还有闲心开了个玩笑。 虽然没人能笑得出来。 林纭觉得叶容九的态度很不对劲,下意识拉开了一点距离,道:“夫君还会怕这个?” “毕竟看不见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不若夫人也自己体验一下?”叶容九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纭。 “夫君美意,我无福消受。”林纭拒绝果断。 叶容九却往林纭那里挪了一点,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叶容九又把话题绕回来:“商鹤卿……你今天下午出门主要是为了见他,是吗?” 林纭的呼吸一滞,不等她说什么来解释,叶容九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之前数次和林筱出门,其实都是为了见他。林纭,你知不知道,在这京城里,很难做到完全不留痕迹。” “你妹妹和商鹤卿有接触的事情,放在谁的眼里,都会觉得不正常吧?你现在还掺和一脚,是觉得京城里没人能看穿你的心思吗?” 叶容九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愤怒也不是质问,轻飘飘的,却在林纭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林纭看上去还很平静,仿佛不为所动,实际上脑海里疯狂在想对策。 可叶容九根本没打算要得到林纭的答案,只是道:“这里是京城,多的是人玩阴谋诡计。在这里,就算两袖清风,也总会又欲加之罪。” 话音落,车厢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好一会儿,林纭才道:“所以呢,夫君说这些话是在试探我吗?”“谈不上试探。”叶容九的眼神落在林纭身上,晦暗不明:“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但是现在,你除了我,没有人可以信。” 林纭又沉默了。 叶容九也没再开口,马车骨碌碌碾过京城的石板路,停在国公府跟前。 下车时,林纭忽然道:“我活着,比死了对你的好处更大吗?”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叶容九好像没想到林纭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会儿才反问回去。 林纭垂下眼帘,笑了笑:“我明白了。” “时机合适的话,我想见太子殿下一面。” 叶容九的眉头微微拧起:“为何要见太子……”“因为兹事体大,我怕担责。”林纭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自己这害怕担责的话听起来有多么的可笑。 着实是很难得,高门大户的人都好面子,哪里会像林纭一样,把这种话说得理直气壮。 叶容九没有迟疑多久,很快便点了点头:“我会向太子转达你的要求,但是我不保证他会想见你。就算是见你,也不一定会相信你。” 林纭这个倒是不担心,反正她已经掌握了其中一条线索。 而叶容九对商鹤卿也起了疑心,意味着太子也即将要意识到商鹤卿的不寻常了,她只需要找个投名状就行。 这个投名状是秦天洲好,还是那个被她查到的那个人好呢? 说来也是一件趣事,虽然都一样的姓“秦”,可是秦天洲的“秦”和秦家的“秦”,八竿子打不着,前朝之时反而让秦家蹭了不少光。 林纭心里有自己的计划,虽然现在被叶容九突如其来的一番话冲击得七零八落,但她很快就从这些碎片中摸出了一条新的计划。 叶容九今天能这么问她,意味着他手里起码有了点东西,又或是……被人授意? 这种情况下,一味地否认自然不是最好的做法,若是处理得当,说不定还能借这个机会和盘托出。 林纭低着头沉思,没注意脚下的路也没注意身边酒儿的喊声,只顾着盯着前面叶容九的脚后跟,不知不觉就跟着叶容九近了书房。 回过神来,就连门都关上了。 叶容九撩起衣摆坐在桌前,抽出一份卷宗,看样子是要做事。 见林纭站在原地不动,他抬眼望着她:“来磨墨。” 林纭撇了撇嘴,却还是走到砚台跟前,拿起墨锭子开始磨墨。 别说,光看这副画面,倒还真有一番“红袖添香”的意味。 如果这个“红袖”没有想着要不要在书房的博山炉里加点毒粉的话。 磨墨是个很枯燥的事情,尤其是身边的这个人还一言不发,林纭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往那些卷宗上瞟。偏偏叶容九好似知道她要做什么似的,故意把卷宗往她这边挪了挪,还抬起头,眼里满是玩味:“要一起看看吗?” “盛情难却。”林纭才不管什么后宅女子不可涉政这种鬼话,极快地扫了一眼卷宗,发现就是些各个官员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偶尔有新的,也无非就是那老几样,什么家宅不宁;什么子女跋扈骄纵;什么私德有亏之类的,人变事情不变,真要很严重的,也没有。 这些事情林纭虽从未接触过,但前世或多或少也听说过一些。 就当时解闷了。 只不过在看到一个名字时,林纭的手抖了一下,磨好的墨连带着被刮出砚台,落在她的袖子上,晕开了一大片墨迹。 叶容九注意到她的异样,放下卷宗抬头看着她:“怎么了?” 林纭的眼睛迅速将卷宗上记载的东西扫了一遍,一颗心逐渐下沉:真是他…… “夫君,这位苏大人,可是有一个常年卧病在床的儿子?”林纭素白的手指点在卷宗里的一个名字上。 叶容九跟着看了过去,道:“确有其事,苏大人的长子患有奇毒,一直卧病在床,听说遍寻名医也无力回天。听说……活不过今年。” 顿了顿,叶容九有些疑惑:“你又为何突然问起这件事?” 林纭的语气更加冷了一点:“他的长子,是否叫苏绍?” 第60章 猜测 叶容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但还是回答了林纭的问题:“是,今年已二十有二,并未娶妻,也无婚配,毒是从五年前中的,是苏绍从外地游学回京时中的。”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林纭不说话了。 没想到短短一天内,她居然碰到了两个前世商鹤卿的部下。 这个苏绍确实是苏大人的儿子没错,只不过因为外出游学的时候结识了商鹤卿,被商鹤卿蛊惑,给自己搞了一身毒回来,就等着死遁去做商鹤卿的谋士。 奈何苏大人心念爱子,竟然生生地给人续了五年命。 前世林纭见到苏绍时,苏绍已经换了个名字,脸上也多了一道长长的疤,常年戴着面具,很少有人看见他的真面目。 至于为什么知道苏绍的身份,是有次苏绍醉了酒,自己不自觉往外秃噜了父亲的名字,还说起了自己是怎么追随商鹤卿的。 要说苏绍这人也是矛盾,明知知道追随商鹤卿是个杀头的死罪,也要让自己的父母承受丧子之痛去追随商鹤卿;可是要说这人对父母没点感情吧,也不会想到死遁,这个把他和苏家完全切割开来的办法。 她想想,前世苏绍的结局并不算好。 苏绍作为商鹤卿的谋士,定然是有几分真材实料的,只不过这人比较自负,听不进去其他人的意见,有人反驳他就和戳中了他的死穴一样。 而且这人极其地小心眼,林纭有次不过是打扰了他和商鹤卿议事,这人就把她恨上了,数次给她下绊子。 搞得林纭都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了。 苏绍的结局是被乱箭射杀,而且死得还挺早的,反正那个时候商鹤卿还没打到京城,苏绍就死了。而且商鹤卿并没有为苏绍的死有任何波动,立马找了一个新的谋士。 因为苏绍死得比较早,所以林纭几乎都要忘了这个人,没想到今天居然在叶容九的卷宗这里看到了苏绍父亲的名字,顿时所有关于苏绍的记忆都纷至沓来,全部翻了上来。 “这人有什么不妥吗?”叶容九望着林纭,神色认真,好似林纭只要说一句有问题,叶容九就会派人去查一样。 林纭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她找不到理由,她又不认识苏绍,又怎么能说苏绍有很多和商鹤卿往来的信笺呢? 而且仅仅是信笺,商鹤卿肯定不会愚蠢到在这里面留下话柄。 顿时林纭有些泄气:“没什么。” 她觉得自己现在还是想得有些简单了,商鹤卿这些年的动作都是在外人看来很合理的,挑不出错处的。真要抓到商鹤卿的把柄,可能还得等商鹤卿之后要做的事情,拿着玉玺会做什么事情。 一种无力感席卷了林纭。 忽然,手被人握住,叶容九冷淡的声音响起,好似抚平了林纭内心突如其来的焦躁:“真的吗?你难道不觉得他这毒来得蹊跷?” 闻言,林纭愣了一下,竟然忘了把手抽出来,倒是轮到她有些不解了:“这……” “五年前游学回京路上不止他一人,当时是国子监的一位监正带着几位学子出京游学,为何只有他一人中毒,又为何还偏偏是奇毒。”叶容九垂着眼帘,不急不徐道,“他苏绍,当时不过是一个刚中举人没多久的学子,彼时苏大人在朝中官职也并不高。” “且,苏大人为人圆滑,从不轻易得罪人。是什么人要给苏绍一个并无官职的人下毒,而且还是下这种奇毒,吃饱了没事做吗?毒他不如毒苏大人。” 说到这里,叶容九微微抬眸,注视着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显得有些呆滞的林纭,道:“你现在还觉得,这毒没蹊跷吗?” “可是……为何当初不提出来……”林纭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当年的事情她又不清楚,哪能看出个什么蹊跷来。 叶容九扫了一眼卷宗上的字,最终落在了那个“国子监顾监正携学生外出游学”上,忽然笑了一下:“我记得,当时的学生里,好像有你的表姐夫。” 林纭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她的这些异常行为,叶容九也不会注意到商鹤卿的异常,更不会翻出好几年前的卷宗,只是为了找和商鹤卿有关的疑点吗? “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很好奇。”叶容九的声音就没停过,传说中的叶容九是个寡言少语的人,但是在林纭面前好像从来都不是如此。 不知为何,林纭的心忽然砰砰跳起来:“是什么?” 叶容九笑了一下,可是并没有缓和书房里的气氛:“我一直觉得,你对商鹤卿,还有你妹妹,都抱有敌意,之前都是假装。” “你这份敌意,又或者说,你的这份怀疑,是从何而来?如果商鹤卿之前完全没露出破绽,而你一来就在怀疑他的情况下。” 话音落下,整个书房落针可闻。 林纭垂眸,看着就在眼前的叶容九,脸上笑意未褪,可眼底是冷的。 “你……”话说出口林纭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不知是怕重生的秘密在戳穿,还是怕叶容九的态度。 可是不等她继续说下去,叶容九却忽然打断了她:“罢了,你不愿说,我不强迫你。” “林纭,这话是你自己说过的,我现在还给你。” “成婚之后,我们就是夫妻,我们才是一家人。过去的,我选择让它过去,我希望你能懂我的意思。” “我们才是一家人。” 林纭站在书房外,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方才叶容九的话,她不是没听懂其中的意思,只不过对于叶容九的防备和对叶家厌烦已经是深入骨髓,下意识地就将叶容九当成是潜在的敌人,除了能成为她和太子之前的桥梁外,几乎毫无用处。 可是…… 林纭忍不住攥紧了胸前的衣料,抬起头,望着阴沉沉的天,灰蒙蒙的,厚重的云层好似直接笼罩在她的头顶,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得到。 要下雨了。 第61章 死亡 雨下了一整夜,林纭也几乎一夜没睡。 直到天蒙蒙亮时,她才迷迷糊糊睡着。 可是一睡着,她的梦里却全是前世死亡时候的模样。 她的体质百毒不侵确实没错,可是不代表她不会痛。而且,就算是百毒不侵,只要毒药混合得好,也不是不能杀死她。 还是不行的话,慢毒呢?长年累月的,不动声色,一点一点将她的身体掏空,最后再下一剂猛药。 神仙来了也难救。 梦里,已经成为长公主的林筱穿着一身华贵的衣服站在自己面前,彼时自己已经被慢性毒掏空了身体,只能躺在床上,脸色灰白,进气少出气多。 可在看到林筱的那一瞬间,眼睛还是亮了起来,手无力地抬起来,似乎是想去抓住林筱的衣服。 可是林筱只是嫌恶地避开了林纭的手,一挥手,她身后那个端着碗的婢女上前一步,另外一个婢女把她扶起来。 仅仅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林纭就忍不住大口大口呼吸起来,喉咙里像是装了一个破烂的风箱一样,哼哧哼哧地响。 “活得这么难受,何必呢?”林筱的声音很冷漠,不是林纭记忆中那个黏着她叫“姐姐”的软糯模样,她张了张嘴,刚吐出一个“小”字,林筱便很不耐烦道:“赶紧把药给她灌下去,本宫可没多余的功夫在这里陪她耗。” 得了林筱的命令,那个端着碗的婢女粗暴地掰开林纭的嘴,把一大碗滚烫的汤药全部给林纭灌了下去。林纭被烫得想要逃跑,却被另外一个婢女制住双手逃脱不得。 到最后,药全灌进去了,林纭的嗓子和嘴也全废了。 见林纭眼神愤恨,林筱心情大好,示意婢女松开林纭,自己纡尊降贵地弯下腰,狠狠掐住林纭的下巴,轻声道:“放心,你不会难受好久的,毕竟你也做了我这么多年姐姐,送你没有痛苦的上路,也是全了我们这些年的姐妹情分。” “对了,你还不知道爹娘是怎么死的吧?” 听到这话,林纭的眼神陡然变得凶狠,刚要推开林筱,忽然觉得五脏六腑像是烧起来一样,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唇角溢出。 林筱躲避不及,手指上沾染了不少林纭的血。 她恼了,狠狠掌掴了林纭一巴掌,几乎把林纭扇到地上去。 “我告诉你,我不是你的亲妹妹,我是当今圣上的妹妹,是长公主!” “你知道吗,每当你那身份卑贱的爹娘说我是他们的女儿时,我都会更恨他们。明明我是尊贵的公主,他们这种卑贱的人怎么配当我的爹娘?” “所以我杀了他们,和你现在一样,林纭,我亲手下的毒,亲手端给他们的。” 林纭已经丧失了大部分力气,但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仍然挣扎着要从床榻上爬起来,已经被烫废的嗓子也挣扎着发出“嗬嗬”的声响,一双眼睛几乎充了血,死死地盯着林筱。 林筱像是很享受林纭这种目光:“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明明杀死父母的凶手就在你身边啊,你还为这个凶手尽心尽力,甚至是挡刀挡毒。” “不过也得谢谢你挡了那些毒,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是百毒不侵的体质呢?” 林筱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她冷眼看着林纭的生机越来越弱:“姐姐,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爹娘当初为什么明明知道我的身份还收养我吧。” 说到这里,林筱蹲下来,抓着林纭的头发往上提,迫使林纭和自己对视:“像你们这种卑贱的人,本就是不配的。” 林纭的眼神越来越涣散,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模糊。 爹娘的音容笑貌宛在眼前,她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悔恨的泪水从眼角落下。 生命的最后,她拼着最后一口气,张了张嘴,好像是要说什么的样子,她知道林筱一定会凑近听的。 果不其然,林筱真凑近了。 林纭忽然猛地喷出一口血,全部喷在了林筱的身上,头发、脸颊、衣服,五一落下。 林筱反而呆了一瞬,随即又惊又怒,狠狠把林纭的头砸在床沿上,一下又一下,恨不得把林纭的头砸烂似的。 可是林纭早就在喷出那一口血的时候就没了气息,林筱之后再怎么发泄也不过是对一个死人罢了。 梦做到这里,林纭猛地睁开眼睛,一摸身边果然是凉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全是冷汗,头也昏昏沉沉的,还有点疼。 林纭艰难地撩开床帘,发现外边儿天光大亮,看样子天色不早了。 她怎么会睡到这个时辰? 林纭的手脚都有些发软,艰难地下了床,还没走两步忽然眼前一黑,重重摔在了地上。 昏过去的最后,林纭只听到了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以及是酒儿带着惊恐的呼救声。 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她的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只能看到床边坐着一个人。 “水……”林纭的声音低哑,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床边的人像是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即起身去桌边倒了杯水,这个时候林纭才看清那人衣服上的花纹。 原来是叶容九。 叶容九把林纭扶起来,将杯沿放在林纭有些泛白的唇边,先用水濡湿了林纭的唇,再一点一点给林纭喂进去。 “多谢……”梦中喉咙被滚烫的汤药灼烧的感觉还历历在目,林纭总觉得自己现在喉咙也在疼,但总归是能正常说话了。 叶容九伸手探了一下林纭的额头,不是很烫手才收回来,道:“热已经退了。大夫说再喝几天药祛祛寒就行。”顿了顿,又问道,“怎么发热了?昨日淋雨了?还是昨夜着凉了?” 林纭也不知道是什么理由,或许是因为生病导致头有些昏沉,她把脸埋在叶容九的怀里,闷闷道:“不知道……” “下午酒儿去寻我的时候脸色煞白。”叶容九靠着床头,低声道,“你被她吓坏了。” 林纭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是夫君被吓坏了呢……” 第62章 死得很早 “毕竟一个以用毒为保命手段的人,居然倒在了普通的风寒下,倒是让人有些大失所望。”叶容九竟然没有反驳林纭的话,只不过这话并没有多好听就是了。 林纭像是没听出来叶容九的嘲讽似的,声音虽然虚弱,逻辑倒是清晰:“夫君,我是用毒没错,但我又不是神仙。肉体凡胎的,当然会生病。” 叶容九虚虚地搂着林纭的腰,勾了勾唇角,拍了拍林纭的后背,道:“倒是难得一见你这副模样。” “我这副病容,夫君可还满意?”林纭在叶容九的胸前拱了两下,抬起头,苍白的脸,乌青的眼底,没什么血色的唇,怎么看都是一副病入膏肓要死的样子。 可明明热已经退了。 叶容九看着这样的林纭,有些迟疑,还是再次抬起手试探了一下林纭额头的温度。 没错,和下午摸起来的温度完全不是一个层级的,一点都不烫。 为什么林纭还是这么一副要死的样子? 林纭没动,任由叶容九的手把自己的脸摸了一个遍,她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肯定很不好看。 也是,虽然那只是梦,可在做梦之前,那是真实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几乎陷入了疯魔。 喉咙里那股子疼痛好似也消散了不少,林纭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仿佛还能感觉到那碗被灌下来的,滚烫的汤药。 死后林筱会怎么处理自己的尸体呢?是会丢去乱葬岗,还是连一个全尸都不想给她留,又或是直接把她喂狗? 商鹤卿又可会为她这个曾和他同生死的妻子流一滴泪? 应该是不会的吧,毕竟,林筱也有可能是商鹤卿指使的。 叶容九摸不出异样,忽然要起身。 在那一刹那,林纭觉得自己当真是被病魔冲昏了头脑,居然抱住了叶容九的腰,低声道:“再让我靠一会儿。”叶容九的神色在那一瞬变得很复杂,他半个身子都在床榻外,就差最后一点就站起来了。 可是他现在却被林纭抱住了。 “你醒了,我让大夫来看看你。”叶容九抓住林纭纤细的手腕,轻声道。 林纭摇了摇头:“不用,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再让我靠一下,就一下。” 叶容九说不清自己现在是惊诧多还是不知所措多,还是应该嘲笑一下林纭。 但最终,他只是坐了回去,两只手把林纭抄起来,让她趴得舒服一点。 林纭说的“一下”就“一下”,很快林纭就松开了叶容九,摇摇晃晃地坐好,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低声道:“麻烦夫君把酒儿唤进来。” 叶容九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只是点了点头:“好。” 说着,叶容九起身离开了房间,把酒儿叫了进去,顺带还吩咐了酒儿把大夫带进去。 离开四海院,叶容九去了正堂,国公和国公夫人都坐在餐桌边,没有动筷。 见儿子过来,忍不住询问道:“小纭可好些了?” 叶容九点头,找了个位置坐下:“醒来了,退了热,也喝了水,只是精气神不太好。” 国公夫人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你下午急匆匆回来可把我吓坏了。小纭也是,平时看着身子骨还不错,没想到一场雨下来就病了。” 说到这里,国公夫人又忍不住絮叨起来,一会儿说虽然要入夏了,但是这下起雨来还是凉丝丝的;一会儿又说注意添衣,但热了也得知道脱衣。 简直把叶容九当孩子看待。 叶容九神色平静地听着母亲的絮叨,没反驳,没出声,安安静静地吃着饭。 他觉得,林纭这场病来得蹊跷,这场雨绝对不是最后的原因。 “自然不是。”林纭的气色在夜间的时候已经好了不少,至少脸上有了几分血色,说话也不是有气无力的。 叶容九放下手里的书,看着林纭:“愿闻其详。”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林纭现在和傍晚那个趴在他怀里哼唧的是两个人。 林纭坐在床边,素白的脚丫在床沿一晃一晃的,望着暖黄烛火下的叶容九,跳动的烛火把叶容九清冷的眉眼都氤氲得温润柔和起来。林纭有了一瞬间的鬼迷心窍,道:“叶容九,我梦到了你的前世,你要听吗?” “我不信这些。”叶容九淡淡道。 “是吗?难道夫君不想听听没有我的前世,是怎么样子的吗?”林纭的话让叶容九意识到,他们俩说的“前世”,好像不是同一件事。 想到这里,叶容九忽然来了点兴趣:“好,你说吧。” 林纭却有一瞬间的失语。 她要怎么开始说呢,是说最后叶容九被心中的痴恋所害,饮下鸩酒只为稳固心上人的地位?还是说叶家最后毁在她的手里,他所在意的,一个都不剩了。 想了想,林纭道:“死得还挺早的,好像没有几年了。” 这话说出来相当冒犯,但是叶容九反而还笑了一下,甚至点了一下头:“没有你我就是只有几年寿命了?那在你的梦里,我娶了谁,你又在哪里?” 林纭迟疑了一瞬,才道:“梦里,没有换亲,表姐依旧是嫁的你。” 叶容九没有意外,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呢?” “我?”林纭指着自己,摇了摇头:“梦里没有我啊。” “你也死得很早?”叶容九却明显想歪了,林纭有一瞬间的无语,不过仔细一想,叶容九说得也没错。 她也死得很早。 林纭点了点头:“算是吧。” “然后呢?我是怎么死的,自杀还是他杀,他杀的话,凶手是谁?”叶容九觉得自己也是好笑,居然在这里和自己的妻子讨论自己是怎么死的,恐怕古往今来就他这一人了。 林纭晃了晃细长的腿:“被毒死的。” “毒?”叶容九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了林纭妆箧边的小盒子上。 那里面全是林纭的毒药。 “倒也算得上是踏入同一条河流了。”叶容九轻声道。 顿了顿,叶容九又问道:“你是怎么死的?” 第63章 引起不悦 “我吗?”林纭的眼前有些模糊,穿着华服的林筱面容凶狠地站在自己跟前,穿肠烂肚的毒药在自己肚子里生根发芽。 那种痛啊,也比不上心里的痛。 “可以称得上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吧。”林纭笑了笑,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哦,那我们是同病相怜了。”叶容九深以为意地点了点头,神色诚恳,语气真挚。林纭甚至有一种叶容九说的不是“同病相怜”,而是“苦命鸳鸯”的错觉。 “除此之外,没了吗?”叶容九见林纭没再说话,反而还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林纭“嗯”了一声。 “那你对于你妹妹,和商鹤卿的敌意和防范,都是因为这个梦吗?”清冷的声音在林纭的耳边炸开,林纭眨巴眨巴眼:“夫君说什么呢,我昨晚才做的这个梦啊。” 叶容九意味深长地看着林纭:“是吗?” “当然。”林纭一脸无辜。 林纭没指望叶容九会信,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是心虚,但是生病带来的虚弱让她不想动脑子。 可叶容九也没问下去,走过来坐在林纭身边,道:“今日圣上下旨,去北边的人选变了。” 北边……那不是商鹤卿之后要去的地方吗? 林纭强行让自己开始思考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为什么要换人,而且还是突然换人? 是朝廷发现了什么,还是因为一些别的事情? “昨日你在书房里点了苏绍的事情,我同太子说了。”叶容九垂眸,看着身边的林纭,“不过殿下最近没有时间,但殿下很欣赏你。” 如果不是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就好。 而且也并非太子没有时间,只是太子想多多观察林纭,不想这么快就面对面接触林纭。 “欣赏?”林纭低声笑了一下,像是不相信叶容九的话,“你确定太子殿下是‘欣赏’我,而不是在‘观察’我?” 叶容九没想到林纭能想到这一点,也没想到林纭会这么直白地点出来,他想了想,道:“你的行为确实不算干净,殿下只是谨慎。” “我明白,我还有事情要请太子殿下帮忙,自然不会有不满。”林纭倒是没什么怨怼之言。 不过就像叶容九说的,是她自己的行为有些可疑。 “对了,那个指派去北边的人……为何会换?”林纭思考再三,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叶容九道:“兹事体大,朝廷不会容许一个身上有疑点的人去边境。”叶容九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林纭觉得自己也能读懂叶容九的未尽之语。 确实,北边那里有前朝旧部,把商鹤卿放过去,就等于放虎归山。 原本她还想着怎么让商鹤卿留在京城呢,没想到这件事就这么简单的被解决了。 “你好像很关心去北边的人选。”叶容九忽然道,“你是不想让商鹤卿去吗?” “当然,我都对他有怀疑了,自然不希望他离开我的视线。”林纭说得坦荡,眼睛和神色都没有半分遮掩。 叶容九“嗯”了一声:“只不过这只是暂时的,理由也站不住脚。你若是想拖住商鹤卿不让他离开京城,证据还得更多一些。” “叶容九。”林纭忽然喊了他一声,叶容九抬眼,神色平静,好似世间万物都无法入眼:“怎么?” “你不问问我,在怀疑商鹤卿什么吗?”林纭轻声问道。 “你会告诉我吗?”叶容九致命一问,林纭勾唇:“当然不会。” 叶容九丝毫不觉得意外:“我明白你想再找找商鹤卿的证据,但是仅凭你的力量,你觉得你能找到多少?是凭借着天机楼那点买来的消息,还是你以身饲虎套出来的情报?” “你跟踪我身边的人?”林纭皱了皱眉,就在叶容九意味林纭会生气的时候,林纭只是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叶容九的胳膊,“那你看出了什么?” “信息太少,暂时看不出来。”叶容九承认自己还没有发现也相当坦然,没有打肿脸充胖子。 林纭摸了摸下巴,道:“你没去调查商鹤卿?” “近几日才起的疑心,还没来得及调查出结果。不过听你的语气,好像他所图不小。”叶容九的语气平平。 摇曳的烛火忽然炸开一声,惊得林纭下意识朝声音的来源看去,身子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叶容九注意到这一点,无声地叹了口气。 同时又在心里升起一种很复杂的感觉,即觉得有点好笑,又为自己发现了林纭不为人知的一面而感到些许开心。 这些情绪混合着攀升至脑海时,叶容九又觉得有些不妥。 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还没等叶容九想出个一二三四,林纭忽然往床里边一滚,卷起被子一裹:“我还是个病人,就先歇下了,夫君你自便。” 叶容九:…… 或许……只是因为林纭是一个他从来没接触过的女子类型吧…… 翌日。 林纭第二天已经生龙活虎了,完全看不出头天头疼到昏沉的地步。 因着这场病来得突然,林纭荒废了一天的时间。 可是她刚想出门,就被国公夫人制止了,说什么大病初愈不宜出门,还是好好静养为宜。 关键就是一个普通风寒,哪里算大病了? 林纭没有辩驳,因为她从国公夫人的眼里看到了淡淡的不悦。 也是,哪家新媳妇三天两头往外跑的,就算是未出阁的姑娘,也不会三天两头出门。 更何况还是一个妇人呢? 纵使或许因为她的到来使叶容九的注意力从郁晚瑶身上转移,但是有些规矩是刻在京城人骨子里的,不会因为任何外物而改变的。 林纭回到四海院后,重新评估了一下国公夫妇的态度,最终得出一个结论:以后做事还是悄悄一点为好。 这么想着,林纭又开始看国公府的后门和墙头,以及在找寻着有没有狗洞这种东西。 不至于吧…… 林纭望着国公府高高的墙头,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忽然,她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夫人要去哪?属下送您过去。” 第64章 春喜 林纭回头,发现是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女子站在她身后,长相很普通,属于丢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黄黄的皮肤,圆圆的脸盘子看着相当有福气,看着林纭的时候嘴角和眼角都是弯弯的,像一道月牙,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可林纭的视线迅速从这个女子的脸往下划,近乎是锐利的目光扫过女子的身体和暴露在外的手。 那双手很粗糙,并不纤长,因为看不到摊开的模样,林纭只能猜想女子的手掌中会不会有很多厚茧。 “你是……夫君的暗卫。”林纭的语气很肯定。 闻言,女子笑得更加灿烂了:“夫人真聪明,不过现在属下是夫人的暗卫了,请夫人赐名!” 说着,女子单膝跪在林纭跟前,抱拳垂头,一副任人差遣的模样。 林纭身边的酒儿已经呆住了,虽然林家家小业小养不起暗卫,但酒儿也从话本中读到过,对于暗卫的想象五一不是冷峻的,不苟言笑的,高挑的,甚至还有长得很好看的。 无论男女,好像暗卫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似的。 可是今天,却完全打破了酒儿的认知。 林纭不为所动:“你继续沿用之前的名字就行,夫君派你来,除了保护我,还有监视的任务吗?”女子挠了挠头,露出一口白牙:“那行,夫人叫属下春喜就行。世子说了,如果夫人不喜的话,就不用向他汇报了。” “那若是我不问呢?”林纭没想到能听到这么一个回答,不由得来了点兴趣。 春喜想了想,道:“那属下就默认夫人不乐意。” “扑哧”一声,林纭被逗乐了,她示意酒儿将春喜扶起来:“那行,你就当我不乐意吧,我乐意他才意外呢。” 春喜不明白林纭和叶容九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被世子指给了夫人,以后她就是夫人的人了。 作为属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认清主子。 春喜一直觉得自己虽然脑子不像其他暗卫一样转得快,唯独这双眼睛还算是擦得比较亮的。方才只是和夫人短短接触了这么一会儿,她就觉得十分舒服。 夫人应该是个好人,不会背叛世子吧…… 林纭原本是想让春喜的身份过个明路,放在自己身边做个婢女,毕竟暗卫的话,很多地方去不了,被发现了说不定还会被认为有一些其他心思。但是春喜死活不愿意,说什么那些大户人家的婢女一个个长得也和天仙似的,她长得委实是有些抱歉了,怕给林纭丢脸。 再说了,她也已经习惯了藏在暗处的生活,骤然要去别人眼皮子底下生活,也让她不适应。 若不是要告诉林纭自己的存在,恐怕她还不会现身。 以上种种,让林纭打消了这个念头。 当林纭回到四海院的时候,春喜已经不见了身影。 林纭在望风谷的时候,也有意识地练过自己的五感,可以说比一般人都敏感得多。可即便是如此,她也察觉不到春喜到底藏在哪里。 还是春喜倒挂着从树上垂下来,对酒儿比了个鬼脸时,她才发觉春喜藏身的地方。 “春喜,你说可以安排我出门,是从哪里出去?”林纭看着倒挂在树上晃着玩儿的春喜,问道。 春喜道:“夫人想走门吗?是想光明正大还是偷偷摸摸?偷偷摸摸的话,跳墙就只能夫人自己走了。”“你能让守后门的人不要告密吗?”林纭想了想,终究还是觉得翻墙不是什么体面的方法。 “啊,这个忘记给夫人了。”春喜从树上跳下来,从怀里摸出一个玉佩,恭恭敬敬地递给林纭。 “这是世子的贴身玉佩,见到这块玉佩如同见到世子本人,今早世子出门时特意吩咐属下要把这个玉佩交到夫人手上。” 看到这块玉佩的一瞬间,林纭忽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过往的回忆如同潮水一般向她涌来。 这正是当年在望风谷,叶容九想给她,却被她拒收的那块玉佩。 没想到最后,兜兜转转还是到了她的手上。 就像她,经历了这么多还是嫁给了叶容九。 林纭也不知道这是缘分还是孽缘。 思量再三,林纭还是收下了这块玉佩,毕竟见它如见叶容九,到时候拿出来让叶容九背锅也是不错的选择,不要白不要。 有了这块玉佩,林纭大摇大摆地从国公府后门出去,也没要备马车,而是转而让酒儿去租了一辆,往灵清寺去。 让她来会会这个“秦天川”是什么货色。 朴素的马车停在灵清寺山脚,下来一个衣着低调但绝对不简朴的女子,挽着妇人的发髻,面戴轻纱,唯独露出的一双眼睛,沉静如水。 妇人和婢女拾阶而上,很快便到了灵清寺。 只见婢女叫住一个扫洒的沙弥,妇人上前一步,轻声问道:“敢问小师父,寺里可有一位‘慧空’师父?” 小沙弥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有外来人问起这个人一样,好一会儿才从记忆中翻出这个不爱出门的师兄,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不知施主找慧空师兄有何事?” 妇人微微一笑,道:“我与慧空师父是旧识,小师父可能去通传一声?” 闻言,小沙弥面露为难之色,最终还是道:“施主稍候,我这就去知会师兄。只不过师兄性子孤僻,已有将近十年时间未曾面客,还请施主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 妇人颔首:“小师父通传一声就行,若是可以,可否帮我带一句话?” “施主请讲。” “鹰折翅,洲涸水,马失腿。” “这……”小沙弥显然不是很懂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小沙弥放下扫帚往内院跑了。 婢女低声问着妇人:“夫人,这话真的有用吗?” 妇人,也就是林纭,相当有自信:“放心吧,他会出来见我的。” 前朝的人,在听到某些特定的字眼,尤其是放在一起出现时,会很敏感的。 尤其是,这里面还包含了林纭给秦天洲来了一个下马威。 第65章 取信 酒儿虽然识得几个字,但是也没有听懂林纭话里的意思。 但她能明白,林纭很有把握。 不出林纭所料,没过多久,方才那个小沙弥便领着一个身形高大的人过来,匆匆跑到林纭跟前,双掌合十朝林纭鞠了一躬:“施主,这便是慧空师兄。” 林纭也对小沙弥鞠了一躬道了声谢,随即把目光转向一旁的慧空。 确实是林纭熟悉的那张脸,见慧空的眼神里满是警惕和打量,林纭微微一笑:“慧空师父,好久不见。” 慧空迟疑了一瞬,还是道:“你为何……突然来找我?” 在不确定林纭是敌是友的时候,慧空还是选择了顺着林纭的说辞往下说。 林纭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闻言,慧空明白了林纭的意思,转头对身边方才那个带他来的小沙弥道:“慧明,准备一间厢房。” 慧明小师父应了一声。 待厢房的门被关上,林纭就连酒儿也留在了门外。 慧空,也就是秦天洲的目光陡然一变,不再像之前一样面对其他僧人一样平和,而是变得阴沉和审视起来:“把门关上,夫人也不怕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 林纭微微一笑:“慧空师父担心的好像有点宽了。” 秦天洲一噎。 “你是何人?”秦天洲问道,多年躲藏带来的警惕心理让他并没有选择把林纭托慧明带的那句话先问出来。 林纭摊手:“我想,那句话已经能说明很多了,秦天川秦公子。” 闻言,秦天洲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能明白林纭的言外之意,眼前这个妇人已经知道了他的本名,却还用化名来称呼他,无形之中,是一种威胁,也是一种示好。 林纭岿然不动,任由秦天洲惊疑不定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直到她觉得秦天洲沉默的时间太久了,才开口道:“秦公子,打量够了吗?我已经嫁人了,秦公子再怎么感兴趣也迟来一步。” 玩笑话并没有缓和两人之间的氛围,但总算是让秦天洲开口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那九个字的前三个和后三个字,但是因为指向性太明确,在不能确定林纭的立场前,只要林纭不主动提,他绝对不主动问。 林纭歪了歪头,笑了一下:“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有人告诉她……应该没人知道自己改名换姓在这里当和尚才对……不对,还是有人的! 秦天洲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喑哑:“告诉你的人,可是姓商?” “正是商府的二公子。”林纭颔首。 秦天洲顿时面露激动之色,但意识到眼前坐着谁的时候很快就淡定下来,又恢复成了之前那副警惕又审视的样子:“他让你来做什么?” “不做什么。”林纭勾了勾唇,状似漫不经心道:“听说商二公子要远赴边关了,他拜托了我多多照拂你,顺带着帮忙寄信什么的。” 虽然她从叶容九嘴里得知了去北边的人被换了,但是事情还没发生,肯定传不到秦天洲这个躲在寺庙里的人来。而商鹤卿之所以想让她作为这个中间人,打的什么主意,她也知道。 无非就是想找个人甩锅罢了,而且,自己现在还背靠着肃国公府,简直是最合适的中间人人选。 商鹤卿为什么不自己联系秦天洲?那肯定是有不能联系的理由啊。不过这个理由在林纭这里不重要,她只需要知道商鹤卿和秦天洲的联系不会畅通就行。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打个信息差了。 秦天洲顿时明白了眼前这个妇人的身份,但即便如此,眼里的警惕还是没消退:“有什么能证明你的身份吗?” 林纭早有准备,她拿出伪造的商鹤卿手信交给秦天洲:“要不秦公子自己看看?” 这封手信是她写的。 前世她陪着商鹤卿征战,自然也帮商鹤卿批改过公文,模仿商鹤卿的字更是手到擒来,甚至她比商鹤卿本人还要明白商鹤卿写字和遣词造句的习惯。 秦天洲迫不及待地打开手信,映入眼帘的第一个字便让他确定了这就是商鹤卿写的。 一点怀疑都没有。 几乎是一目十行地看完手信的内容,秦天洲再次看向林纭的眼神时,少了几分审视和警惕,但依然没多少信任。 “我相信了,不过夫人到现在都没有报上名姓,是否有些不妥?”秦天洲道。 林纭点了点头,道:“我姓林,夫家姓叶,秦公子怎么称呼都无所谓。” 叶……京城里只有一家姓叶的,那岂不是…… 秦天洲虽然避开京城十多年了,但是京城的事情一直有在关注,现在京城里唯一一个姓叶的达官贵族,不就是肃国公那一家吗? “原来是世子夫人,失敬。”秦天洲装模作样地朝林纭拱了拱手。 林纭见自己的身份被拆穿也不意外,毕竟只有身份被猜到了可信度才更高嘛,也更能被商鹤卿放心嘛。 反正,很快她就要弃暗投明了,这个身份,被人知晓也无所谓。 “既然已经同秦公子彼此认识了,那我也不多逗留了。若是商二公子有什么事情要传达的话,我会派我的婢女来找秦公子的。”顿了顿,林纭有意无意地问道:“不知到时候怎么联系秦公子,这样把秦公子叫出来未免有些太打草惊蛇了。” 秦天洲的眼神晦暗不明,道:“直接来灵清寺的后山,放下后山海棠林的假山下,我每日会去那里修行。” “多谢秦公子告知。”林纭颔首,随即就要起身离去。 在推门前,秦天洲忽然问道:“叶夫人,答应做这件事的时候,你有想过你夫君会怎么看待你吗?”林纭顿了一下,随即道:“反正他也不会把目光放在我身上。” 说着,林纭便推门离去。 在回去的马车上,林纭忽然问道:“春喜,他有没有察觉到你?” 虽然看不见春喜在哪,但是春喜的声音却清楚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他虽然练过武,但是没有属下厉害,夫人不用担心啦。” 第66章 对弈 林纭和酒儿还特意在车里找了一圈,没找到春喜。 “那就行,你注意点别被发现就行。”林纭本来也不是想找到春喜在哪里,听到春喜的话便也放下心来。 春喜的声音没再响起,如果不是知道春喜会跟在身边,真就像身边没出现这么一个人一样。 毫无声息。 林纭从后门又回了国公府,不过她不知道的是,今天她去灵清寺这件事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到达了不同的人手上。 商鹤卿随意扫了一眼林纭的消息,看见林纭去了灵清寺,还找了一个名为“慧空”的僧人。 林纭这边倒是一切尽在掌握,不用担心。 只是林纭这边不用担心,确有另外一件比林纭这边要紧的事情让商鹤卿头疼了。 今天他在上值的时候,见到了皇帝身边的昌平公公,对方说一月后不用他去边关了。 不等他询问为什么,昌平公公便离开了,像是后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撵他一样,走得飞快,完全看不出是一个跛脚的老公公。 这件事无疑是给了商鹤卿一个沉重的打击,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朝廷发现了什么。 但是按照老皇帝的那个性子,肯定是宁杀错不放过的,怎么可能只是轻飘飘的剥夺了他去边境的机会。 商鹤卿心中有些不安,散值后也没直接回商府,而是直接去了一个偏僻的院子。 这里是他这些年在京城里收拢的人手,不算多,但也有十几人。 “主子?您不是说还没到……”院子里的人看到商鹤卿的到来都是相当惊讶,刚要问出口的问题在看到商鹤卿难看的脸色时纷纷懂事地咽了回去,一个个上前来将商鹤卿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把商鹤卿迎进了屋子里。 商鹤卿坐在上首位,沉着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十几号人,道:“本来我是想等离开京城后才开始我的计划,但是现在计划有变,我们暂时还不能离开京城。” 闻言,所有人的脸色都不约而同地有了不同程度的变化,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大着胆子问道:“主子,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商鹤卿冷笑一声:“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人作梗罢了。” 顿了顿,商鹤卿看向刚才出声的那个人,道:“萧枯,你带几个人去查一查到底是谁让老皇帝改了主意,再去打听一下去北边的换了谁家的人。” 名为萧枯的人顿时垂下头,半跪在商鹤卿面前:“属下领命。”说着,萧枯站起来,转身点了几个人,领着他们出了屋子。 商鹤卿的眼神扫过剩下的人,冷声道:“既然无法离京,那我们现在就不能再向之前一样小心行事了。” 还剩的十来人站得笔直,静静等着商鹤卿的命令。 而另外一个得到林纭去了灵清寺消息的人,此时正坐在太子对面,与太子对弈。 叶容九的棋风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冷静,沉着,不会被眼前的利益引诱。 棋局进行到一半,局势好像是在往叶容九这边倒,太子执的黑子被叶容九吃了大半,颇有种乏力回天的架势。 可是太子只是捻着一枚黑子,看着眼前的棋局,没有丝毫慌乱和着急,反而道:“怀安,好像有人要找你,让他进来吧。” 叶容九“嗯”了一声,转头往门外看了一眼。 是叶容九的贴身小厮,走进来附在叶容九的耳边说了什么,只见叶容九的神色没有变化,只是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待叶容九的小厮离去后,太子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叶容九:“是你那妻子的事情?看来你对她是真的很上心。”叶容九也不否认,只道:“臣只是做了一件符合所有人利益的事情。” “是吗?”太子嘴角的笑意骤然变得玩味起来,“怀安,作为过来人,也是作为你的友人,孤奉劝你,不要太想当然,否则只能等到失去才会懂得珍惜了。” 叶容九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太子话里的暗示,嘴里道着“明白”,眼睛盯着棋局。 却发现,方才太子落下的那枚黑子,瞬间扭转了必败的局面,甚至卡在了他的白子中,最为关键的一个地方,让他进退两难,稍有不慎就会步入万丈深渊。 叶容九尝试拯救白子,却无力回天,只能看着大势已去。 他将手上的棋子放入棋盒中,道:“殿下技高一筹,臣认输。” 太子的手指点了点棋盘,道:“现在,怀安可以兑现你的承诺了。” 闻言,叶容九的眉毛好似抽动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愿赌服输,同太子讲述起了换亲的内幕。 这也是这个棋局的赌注。 没想到听完之后,太子眼里异彩连连,似乎没想到这里面还藏着这样的事情。 “秦家的戏倒真是精彩,不过怀安你居然也有被人威胁的一天,感受如何?”太子可谓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又或是说,太子就是故意的。 叶容九也没想到仅仅才两个多月,自己再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已经能够变得心平气和:“总好过真娶了秦温妤。”“看来你对秦家的这个嫡小姐倒是厌恶。”太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叶容九,“听你这么说,这中间有太多莫名其妙的地方了。” “不光是商鹤卿,秦家也很可疑,你的妻子也是。” 说到这里,太子像是刚刚想起什么一样:“方才你的小厮过来说了什么,也让孤听听?” 叶容九略感头疼:“没什么,出了趟门罢了。” 太子察觉到叶容九不愿意多说,也没有多问,只是慢条斯理将棋盘上散落的棋子扔回棋盒里,道:“怀安,被孤查出来,和你自己告诉孤是两码事,你应该明白的。” “请殿下恕罪,并非臣不愿说,而是内子说过,等到时机合适,会亲自向殿下说明。”叶容九又哪里不明白太子的意思,但他并非不知道太子的性格,自然只道什么话能够暂时遏制住这位太子的好奇心。 不出叶容九所料,太子听了这话后果然没有追问,只是笑了一下:“是吗?孤还真是很期待啊。” 第67章 嫉恨 从东宫离去,叶容九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远离太子而变得好起来。 他本来想在离去前问一下郁晚瑶的近况,但是想了想,他还是没有这么做。 没有必要破坏他和太子好不容易修好的关系。 在升起这个念头时,是叶容九都未曾意识到的轻松。 他离开东宫后,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一个银楼,去取之前打造的发簪。 说来也巧,这个银楼正是之前林纭和秦温妤“狭路相逢”的银楼。 叶容九取的簪子是楼里最好的师父打的,是成亲前他就把这块料子送来了银楼,虽然原本也是想着给林纭的,但也没想过自己亲自来取。 当时是怎么想的,叶容九已经快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父亲让自己送什么给新娘子,来证明自己要与过往划分关系,以后安生过日子。 他不耐烦地让人把这块料子送来银楼,一放就是将近一个月。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自己会亲自来取而已。 当叶容九这么一个大男人出现在银楼的时候,几乎引起了所有人的侧目。无他,银楼里大部分都是妇人和小姑娘,乍一出现叶容九这么一个大男人,还是一个长得这么好看,尤其在京城知名度也不低的男人,就是会吸引在场其他人的注意。 叶容九像是没看到其他人的目光一样,银楼的掌柜看到叶容九来也愣了一下,随即满是褶子的脸堆起笑:“世子是来取之前在我们店里打的那支发簪吧?” 不等叶容九说话,银楼掌柜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早就打好了,等着世子来取呐,世子这边请。” 说着,银楼掌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叶容九微微颔首,跟着银楼掌柜往楼上去了。 而叶容九没看见的是,角落里,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神情几乎是扭曲了,眼里满是不甘,仿佛下一瞬能喷出火来。 银楼掌柜引着叶容九来了楼上的雅间,小心翼翼地从架子上取下来一个精美的木匣,在叶容九跟前打开:“还请世子爷过目,若有不满意的地方,咱们是免费修改的。” 叶容九对首饰没什么研究,料子没坏,样式看得过眼就行,所以只是粗略地看了一下便放下来:“行,包起来吧。” 闻言,银楼掌柜笑得更开心了。 待叶容九结完款,更是把叶容九当做衣食父母供起来一样,殷勤得很。 就在叶容九要下楼离去的时候,一个怯怯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世子请留步!” 叶容九充耳不闻,只顾着往楼下走。 他其实已经听出来了是谁,只是不想搭理而已。 不想那个声音的主人不依不饶,见一次没喊住他,又喊了第二次:“世子留步!我这里有一些表妹的事情,想要告诉世子,世子不想听听吗?” 闻言,叶容九这才顿住脚步,回头。 秦温妤脸上还有来不及收回的得意和怨恨,见到叶容九回头更是有止不住的欣喜溢出来。 随之而来的,是意识到叶容九是因为什么才回头的,嫉恨如潮水一般涌上来,被她死死压下。 就在秦温妤以为叶容九会和她说上几句话时,叶容九却道:“我夫人的事情,不必要一个外人告诉我。商二夫人,请自重。” 说着,叶容九毫不留情地扭头就走。 又像是故意似的,怀里雕工精湛的木盒露出了一角,让人知道这是送人的,而且一看就是送给女子的。 秦温妤嫉妒得要把手里的帕子绞烂了。 林纭,她凭什么! 叶容九才不管秦温妤发什么疯,他拿着那支发簪回了国公府,还没踏进四海院就被他娘喊了过去。 “母亲。”叶容九眉眼沉静,淡淡喊了声人。 国公夫人满眼慈爱地看着自家儿子,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眉头不自觉一皱,轻轻叹了口气:“容九,母亲把你叫过来也不是为了别的。小纭是不是不愿意嫁给你?” 叶容九一顿,眼神骤然变得一冷,但只有一瞬间,很快又恢复成之前的模样:“母亲何出此言?” 国公夫人眼里含了一丝担忧:“就是觉得小纭这孩子的心不定,一天天的老想着出门。你看这京城里,哪家的新媳妇像她一样,嫁了人还想着天天出门的?” 说着,国公夫人看向叶容九,似乎想从叶容九这里得到一丝认同。 可叶容九只是道:“母亲,纭儿她有自己的打算,您就不用过问了,随她去就行。”“这怎么能行……”国公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叶容九头一次打断了她的话:“母亲,有些事情,不去过问才是最好的做法!” 国公夫人好似明白了什么,怔愣了一瞬,随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样:“行,你们有自己的想法,我和你爹都老了,管不了了。” 叶容九望着这样的国公夫人,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您会理解我和她的。” 说完,叶容九朝国公夫人微微颔首,离开了这里。 回到四海院的时候,林纭正在教酒儿和春喜看医书。 至于书从哪里来,自然是叶容九书房里的藏书。 听到脚步声,春喜最先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说了声“世子回来了”,就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林纭怀疑是又挂在了树上。 不过两息时间,叶容九便出现在了院门口。 忽然,林纭往树上看了一眼。 “你在看什么?”叶容九走过来,顺着林纭的目光看去,什么也没看见。 “春喜。”林纭言简意赅,瞥了叶容九一眼,像是瞥见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一样,神色骤然变得玩味起来:“夫君这是私收贿赂了?” 叶容九垂头看了一眼,发现木匣露了一角,被发现了。 “就是私收贿赂,又如何呢?都说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能支撑一个大家族,谁没点不为人知的收入?”叶容九坐下来,将袖中的木匣拿出来,推到林纭面前:“看看,可合心意?” 林纭一愣,似乎是没想到这东西是给自己的,神色说不上有多么好看,更像是一种惊吓。 第68章 超出掌控 或许是林纭的神色太过溢于言表,叶容九不知怎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问道:“你不喜欢吗?” “我吗?没有。”林纭接过叶容九手上的木匣,打开一看,一支白玉的并蒂海棠簪静静躺在里面,雕工精美,玉质温润,是一支不可多得的珍品。 可是比欣喜更先升起来的,是林纭无处安放的茫然。 她觉得事态有点超出的她的想象,叶容九为什么会突然送簪子给自己? 虽然在还未定下婚约的男女之中,男子送女子簪子有定情方面的意思,但是她现在已经和叶容九成亲了,应该……不是那个意思吧? “喜欢吗?”见林纭看着簪子久久没说话,像是有些呆滞,叶容九忍不住出声问道。 “很喜欢,多谢夫君。”林纭将木匣该上,露出一个看不出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的笑容,眉眼弯弯,可就是让人无法看得穿心思。 叶容九有点讨厌林纭这样笑。 刹那间,叶容九的情绪也有点低沉,道:“喜欢就行。” 林纭敏锐地捕捉到了叶容九的情绪,不过这不属于她关心的范畴,她的眼神将眼前能看到的树都扫了一遍,然后转头问叶容九:“是你和春喜说,要把我的事情告诉你,是吗?” 闻言,叶容九蓦的有种心虚,他下意识移开自己的眼神,声音中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发虚:“我也说了,你不愿意可以不用汇报给我。” 叶容九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心虚,难道是因为前几天林纭才因为这件事和他差点吵起来? 可是,那又怎样呢?难不成他还怕林纭生气不成? “夫君不用心虚。”像是看穿了叶容九的心思,林纭的神色蓦地变得有些似笑非笑,眼里的玩味几乎要凑到叶容九的脸上,“我也没说会生气吧?” 叶容九微微眯起眼睛:“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告诉夫君,下次在做这种事情,最好是先告诉我。毕竟我好像从来没有干涉过夫君在外要做什么,对吧?”林纭笑得灿烂,语气也是颇为明快,只是这份明快下藏着的是警惕、忌惮以及不满。 叶容九忽然道:“林纭,我是不是对你太宽容了?” “这难道不好吗?难不成夫君想看我无聊在家,把府上的大大小小都作为我的毒药试验品吗?”林纭总是能快速抓到叶容九在乎的东西。 正如她所说的,她现在一无所有,所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是叶容九不行。 叶容九有很多顾虑,这些顾虑会成为林纭拿捏他的最好手段。 叶容九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只是眼神沉沉地盯着林纭,而是在注视着林纭或许是一息,或许是两息时间,他开口了:“那你要找好借口,别被其他人发现了。” 闻言,林纭有些愕然地看向叶容九,却只在叶容九的眼睛里读到了认真。 疯了吧,这人居然是真的这么想。 林纭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叶容九是疯了吗?那可是他的父母! 见林纭的神色终于有些脱离掌控的失控,叶容九终于笑了出来,低低的,带着一种从心的愉悦:“这就觉得听不下去了?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林纭顿时明白了叶容九的意思,不由得有些恼意:“叶容九!” “字怀安,我的字,怀安。”叶容九忽然道。 林纭愣了一下,撇过头去,不看叶容九了。 这人知道在她老家那里,让女子喊一个男子的表字是什么意思吗? 这就像是男子赠女子发簪的回礼一样,是同一个意思啊。 叶容九看了眼天色:“不早了,外边儿要起夜风了,进去吧。”林纭慢吞吞地起身,经过叶容九身边的时候,忽然来了一句:“我怎么觉得你变了很多?” “或许吧。”叶容九不置可否,“成亲了,当然会和成亲前不一样。” 她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林纭知道叶容九肯定听明白了这个意思,故意这么说而已。 为什么不想和她谈论这个话题呢? “你今日是不是又去了灵清寺?”叶容九忽然问道,闻言,林纭的眼神顿时充满了警惕和不悦:“你跟踪我?” “不是。”叶容九矢口否认,见林纭满眼写着不信,只好又补充了一句:“准确来说,是跟踪商鹤卿的人。” “商鹤卿的人?”这话在林纭的脑海里转了个弯儿,立马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他派人跟踪我?” 叶容九点了点头,走到桌前倒了两杯茶,示意林纭在对面坐下。 “你和他到底达成了什么交易?还有成亲那天,你为什么要让我去找人查秦温妤的嫁妆,那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叶容九的声音不疾不徐,虽然说着疑问的话,却丝毫没有迫切的感觉。 说着,叶容九抬眸,看着对面的林纭:“好像这些你都了如指掌,只是我始终想不通,我是哪里入不了你的眼,以至于你嫁给我都一个月了,还如此不信任我。” 这回轮到林纭心虚了,她默默移开眼睛,嘴硬道:“也,也没有不相信吧,只是有些事情还不到说出来的时机罢了。” 叶容九的眼神意味深长,看得林纭更加心虚了,生怕这人发现自己的秘密。 好在叶容九没有一探究竟的意思,只是浅抿了一口茶,才道:“也罢,总有一天你会说的。” 林纭的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听见叶容九又道:“你的时机什么时候到来,太子想见你。” 闻言,林纭的眼睛眨得飞快,她知道现在是一个非常好的时机,只不过,她的胃口好像比她自己想象得还要大一些。 太子?好像还差了几分火候,她想通过太子的手,直接上达天听!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林纭的心“砰砰”跳得飞快,就连脸颊都因为快速跳动的心脏而变得有些酡红。 对面的叶容九还在等着林纭的答复,却见林纭的脸蓦地红了起来,眼神还在看着他。 叶容九不明所以,伸出手在林纭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第69章 悔恨 林纭眨了眨眼睛,道:“没什么,我还没准备好,可否和太子殿下说一声,等我做好万全的准备后,一定去拜见殿下。” 闻言,叶容九好似品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眼神蓦地变得幽深了不少:“好,我会同殿下说明的。” “夫君真好。”对于自己有利的事情,林纭是不吝啬自己的嘴甜的。 和叶容九相处的这两个多月里,她对于叶容九的态度也不像最开始一样嫌弃又厌烦,尤其是嫁过来的这一个月后,她过得相当舒心,公婆几乎不管,叶容九也是纵着她。 若不是因着叶家和自己父母的死有关联,说不定林纭还真会安分地做一个世子夫人。 可惜,造化弄人。 深夜,林纭一睁眼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叶容九的怀里,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渗漏进来,稀碎地落在了叶容九熟睡的脸上。 那一瞬间,林纭甚至有一种去拿毒药的冲动。 可是最终林纭没有动,她只是往叶容九的怀里拱了一下。 没想到叶容九看起来这么清冷的人,怀抱也是温热的。 林纭的意识渐渐涣散,又陷入了梦乡。 可是,这次她好像又和之前一样,好似回到了前世,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拥有自己的身体,而是用一个旁观者的姿态。 她发觉自己回到了雍州老家,看着门匾上高高的“林府”两个字,林纭听见自己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几乎是来不及多想,林纭的腿像是有了自己的想法一样,径直跑进了林府。 可是很快,林纭发现了一个问题,明明府里不是没有下人,可她这么一个大活人在府里横冲直撞,没有一个人对她的方向投来目光,像是没有看见一样。 又或是,像是根本没有她这个人一样。 林纭蓦地停下脚步,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了一眼,透过自己的身体看到了身后的花草。 那一瞬,林纭明白了什么。 她苦笑一声,却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原本停下的脚步再次飞奔起来,植根在记忆里的路她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很快她便冲到了父母的院子里。 房间的门紧闭着,林纭却没有丝毫犹豫地冲了过去。 令人惊讶的是,林纭的身体并没有受到门的阻拦,直接冲进了门内。 只是门里的场景让她目眦欲裂。 只见她的父母双手双脚都被绑着,而罪魁祸首正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正捏着母亲的下巴,强硬地想要灌下去。 林纭想都没想就大喊了一声:“住手!” 却忘了,她现在是个透明人,没人看得见她,也没人听得见她的声音。 可是被绑着的父母却好似听到了什么,开始向四周张望,可是什么都没看到。 却不想这个举动激怒了林筱,她恶狠狠地掐着林母,道:“死到临头你还在找什么?是想让你的好女儿来救你吗?” 林母绝望地看着林筱:“林筱……我们夫妻待你也算不薄……” “闭嘴!”林筱气势冲冲地打断了林母的话,“你们是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叫‘爹娘’?也不怕折了你们的阳寿。”说着,林筱不再犹豫,强硬地把那碗银耳莲子羹全部灌了进去。 林母因为吞咽不及,呛出来许多,还呛了不少溅在林筱的手上。 林筱气得给了林母两个巴掌。 一旁的林父双目含泪,满脸都是悔意。 林纭围着林筱使劲绕圈,可不论她是想要上手推开林筱,还是拿别的东西阻拦林筱,都是徒劳,她碰不到任何东西。 绝望之下,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林筱把另外一碗掺了毒药的银耳莲子羹全部灌给了林父。 “放心,你们的女儿认了我这么多年的妹妹,我会好好报答她的。”林筱像是明白林父林母在担心什么,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闻言,林父林母眼里的绝望几乎要化作实质。 没想到只是当年的好心收留,竟然会成为日后的索命符! 待林筱走后,林父和林母的眼神几乎要涣散,嘴角不断溢出毒血。林纭急得眼泪扑簌簌地落下,可是她什么都做不到,就连在父母身边,让他们再看一眼也做不到。 忽然,林母叹了口气,像是被呛住了一样,不断咳嗽起来,毒血涌得更急。林纭明知自己碰不到母亲,却还是一遍一遍拍着母亲的背,似乎这样就能让母亲好过一些。 “纭儿……” 林母的嘴里忽然冒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呼唤,若不是林纭离得近,怕是根本听不见。 “纭儿……好好活下去……早知道……娘就不执着让你嫁给商鹤卿了……”滴滴清泪从林母的眼角滑落,与此同时,林母的气息也越来越微弱,声音也越来越细微。 “娘!”林纭的眼泪涌得更急,也顾不得林母听不听得到了,“女儿没有嫁给商鹤卿!女儿现在过得很好!您放心吧!女儿会给爹娘报仇的!” 像是听到了林纭的厉声呼喊一样,林父林母脸上原本的绝望已经消失殆尽了,取而代之的是安详。 林纭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颤抖着手,试图将死不瞑目的父母眼睛合上。 奇怪的是,分明碰不到物体的她此刻却触碰到了父母,将父母的眼睛合上。 林纭呆呆地站在原地,许久许久,直到眼前发白,意识也陷入了混沌之中。 再睁眼,便是叶容九带着疑惑和些许担心的脸:“你怎么哭了?” 林纭怔怔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只摸到了一手冰凉。 原来是眼泪啊。 外边天色还是黑的,看不出来时辰,林纭抹去脸上的泪水,声音低哑:“夫君是被我吵醒了吧……”“是梦到什么难过的事情了吗?”叶容九坐起来,认真地看着林纭,“我听见你在喊‘爹娘’。” 提到父母,林纭原本有些消退的情绪再次冒了上来,父母临死前的模样在她眼前不断闪过,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她不想哭的,尤其是还是在叶容九面前。 这可是间接害死她父母的凶手一家啊,她怎么能在叶容九的面前落泪呢? 第70章 所谓时机 可就像是被打开了什么闸门一样,眼泪无法止住。 林纭慢吞吞地翻了个身,把脸埋在被褥之中,虽然听着很平稳,但声音里是遮掩不住的哭腔:“有点想他们了……” 叶容九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从身后抱住林纭,轻声道:“等京城的事情尘埃落定后,你带我回去看看你爹娘吧?”闻言,林纭有些惊愕地瞪大眼睛,下一瞬转过头来,却没想到叶容九的脸离自己的脸很近,她一转过来几乎就是鼻尖贴着鼻尖,嘴唇只差一点点就贴在一起了。 呼吸近在咫尺,交织出缠绵悱恻的氛围。 林纭的眼眶红红的,看着颇惹人怜爱。 叶容九承认,那一瞬间自己或许是昏了头,竟然觉得林纭的嘴唇很好亲,不光这么想了,还这么做了。 有些事情,在这一晚便乱了套了。 翌日,等林纭醒来时,叶容九已经不在了。 她的眼睛酸酸胀胀的,应该是晚上眼泪流得太凶了,总感觉眼睛很肿,连眼皮也很沉重。 不光是眼睛,感觉嘴巴也肿了。 不过嘴巴肿的原因让林纭有点羞恼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也不知道叶容九是不是大半夜的抽风,看到她哭得那么伤心,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安慰她,而是一次又一次地亲她,几乎把她亲断了气,到后来怎么睡过去的都忘了,哪还记得哭。 她绝对不承认,是因为她后面也被亲得很舒服。 只不过这几天叶容九的行为实在是太反常了,很不符合林纭认知里的那个“叶容九”会做出来的事情。 “天呐!夫人,你的眼睛!你的嘴!”酒儿给她洗漱的时候,都忍不住发出惊呼。 林纭虚弱地笑了一下,表示自己没事。 今天她还得继续出门。 昨天从叶容九嘴里得知自己身边有商鹤卿的人之后,林纭想了很多办法,第一个就是让春喜把那个人找出来,但是很快她就自己否认了这个办法。 能揪出这一个,不代表商鹤卿不会派下一个人来。 平心而论,她在这个位置,突然冒出来一个没有切实利益相关的人,而且还答应了合作,为保稳妥,她也会派人盯着。 第二个办法就是将计就计,假装不知道自己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可以假装做些事情,其实都是没用的事情,误导那个跟踪自己的人,从而误导商鹤卿。 林纭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选择了第二种。 所以她每天要做些什么,就格外重要。 而且她肯定跟踪自己的这个人不会在国公府里,因为国公府里,她和叶容九的关系人尽皆知,不会因为自己的两句话就改变。 很显然,上次见到商鹤卿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国公府里的这些事情,不然也不会相信自己随口瞎诌的关于她和叶容九关系的鬼话。 不过要是商鹤卿的人连国公府都能混进来的话,林纭说不定还要重新评估一下现在商鹤卿的势力,是不是如同上一世自己这个时候见到的那些一样。 她之前对叶容九说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也不是托词。 她等的是商鹤卿要给她的手信,不是她仿造的,而是商鹤卿亲笔写的,会盖上那个前朝玉玺的亲笔手信,将要由她送给秦天洲的手信。 林纭敢肯定,这封手信一定看不出和商鹤卿有任何关系,只能看得出和前朝有关。 到那个时候,若是真被发现了,送信的和收信的都跑不掉,而写信的说不定还能逃过一劫。 只不过,这手信到了林纭这里,可就是投名状了,才没有什么逃不逃得掉一说。 林纭已经做好了打算,只等着商鹤卿上钩了。 只是没想到,鱼没上钩,她自己这边倒是陷入了一点麻烦。 纵使林纭知道京城里的贵妇人和贵女经常要举办宴会,但是因为她来京城时间不长,再加上和秦温妤的关系也并不好,所以宴会并没有参加过几场。 而嫁给叶容九以后,也不知道是宴会停了呢,还是其他人还在观察自己,竟然也消停了一个月。 而消停了一个月后,这场姗姗来迟的宴会,终究还是不能避免的,落在了林纭的头上。 林纭生无可恋地让酒儿随便拿出一件衣裳出来,去参加这名为“菡萏会”的宴会。 她倒是不想去,奈何她婆婆会去,还硬要拉着她去。 她不去吧,也不太好。 而且听说这场宴会是太子妃筹办的,虽然不理解太子将郁晚瑶禁足又解禁,禁足又解禁的行为,但是太子妃办宴席,就算是她不想去也不能不去。再说了,她怎么也得去会会这个叶容九的心上人。 说来也是神奇,从前世到现在,她居然从来没见过郁晚瑶。 出门前,国公夫人特意把林纭喊过去,好好嘱咐了一番。 大意无非就是遇到郁晚瑶忍着点,哪怕是看不惯,哪怕知道以前那些破事,人家毕竟是太子妃,上了皇室玉碟,是皇家人。 林纭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想都不用想,郁晚瑶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不过林纭也不是吃素的,如果郁晚瑶真的想对她动手,她也不介意让郁晚瑶感觉一下皮肤溃烂的感觉。 这么想着,林纭又挑了几种药粉放进随身的小荷包里。 心里顿时有了几分安全感。 她同国公夫人一同出门,马车驶向东宫。 到了东宫前还要简单地搜个身,林纭的荷包捏起来扁扁的,像是没装东西一样,很轻易地就逃过了搜身,顺利地和国公夫人一起进到了东宫。 婆媳俩来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其他家的夫人和千金都到了,见国公夫人和一个脸生的年轻妇人一同走进来,顿时明白这个脸生的妇人就是叶容九的妻子了。 林纭粗粗扫了一眼,有好几个是当时在银楼的姑娘。 嗯?秦温妤也在? 林纭嘴角的笑容顿时变得玩味了。 秦温妤也看见了林纭,站在人群背后的她死死地盯着脸色红润的林纭,双手死死攥成拳头,就连指甲嵌进掌心里也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