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神门》
1. 第一章 血白花开
乳白色的月亮挂在黑得伸手不见手的夜空中,阴云绕其而行,银月光却多了几丝暗,月亮中黑了大半,正是圆月之夜。
洁白的花苞含蓄待放,在黑暗中发出的白闪光格外耀眼。顺藤而下,一朵又一朵零散的白花苞愈下愈小,光亦愈淡,一朵朵含着苞,似乎下一秒便要怒放。
最顶部的大花苞颤了一下,它感觉到了生命的气息。
“小人莫雨结,方年十八,云梦江氏。”
“小人莫雨结,方年十八,云梦江氏。”
“小人莫雨结,方年十八,云梦江氏。”
大喊三声报名氏,莫雨结一身破衣衫,遍体鳞伤,蓬头乱发,嘴角挂着末干的血迹,脸色苍白,目中却是含光的,天生的异瞳,一红一紫,眉微皱,是凶狠。
莫雨结一步一拜,藤蔓退让出路来,坚硬的石路,不陡,却滑。他磕破了头,血流了一路。
一滑退了两步,不敢起,连磕三个响头再向前,三步滑一步,瘦弱的身板却坚持逆风向上,不愿,放弃。
磕到第三万一千零九十八个响头,抬头,血白花三祖:梦白花,梦血花及梦风花挺立于风中,三花放出白、红、青三色,照亮了半片黑夜。三花不大,似三个大豆沙包,欲放而止。莫雨结又磕三个响头:“小人莫雨结,方年十八,云梦江氏。”他站了起来,一旁的藤蔓伸了过来,莫雨结拔下一根刺,划破手心,让血滴在花上,花上多了几滴血斑,花吸了血,缓缓开了些,那是所有花瓣一同的向外。
“血白花开,梦神归来;前风三万,梦归风祖;白耀四方,梦白相融;血染长江,血祖可梦。予血白风,唤泪黑宁;梦祖相归,一帆所向,先花所求,一命相许。愿约不更,三生以报。血于花渴,体于花饿,魂于花亡。三千风血一泪干,千万日夜三生还。”
三花瞬绽,下面千万花开,金色的花丹相上而聚,凝为一大金花。
“梦神请归,雨结命迎,以生相换,以体相予。三千血不留,一千命不改。”
莫雨结大喊神咒,藤蔓缠绕了他的全身,瞬间,皮开肉绽。
“一生为梦神,一世求花复,三生不悔行,三世不悔今。”莫雨结对天大喊,瞬间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莫雨结挺立在雨中,脚下血流成河。
半空中的金花怒绽,两个金色的神魂从中飞出,是异梦神与同梦神,二人从左右飞出。右梦神俯下身去,轻抚莫雨洁的脸,她长发散开,长裙在风中不断挥舞,盲了的眼中一片金色,什么也没有。异梦神伸手托起莫雨结的脸,温柔的看着他轻唤:“雨结。”莫雨结看着她,右梦神,异梦神,莫雨结笑了:“你漂亮了很多。”“雨结……”“异梦神神上……”莫雨结跪了下来,“小人莫雨结,一生为梦神,一世求花复。三生不悔行,三世不悔今!”莫雨结被藤蔓淹没了。
“雨结……”异梦神的泪顺脸颊落到一片藤蔓上,藤蔓遇上神泪,发出金光,照亮了整个世界,什么也无法看见,待光消失,枯死的藤曼倒在地上,退下了,一山的藤蔓从上至下枯死,风轻吹,化作点点尘埃,莫雨结也随血白花三祖的消失,而化作尘埃消失在空中。
“得了吧,这一点血压根不够,去他家看看能帮上什么忙,就了了这事吧。”同梦神浮在半空中。“不先去仙池?”异梦神看向同梦神,一脸恳求。“去吧。”同梦神翻了个白眼
仙池,是仙人升神境的圣地,仙气极浓,池中圣水是女娲娘娘的泪,石是补天剩的五彩仙石。穿过云雾,落到蓬莱山山峰顶部,树木繁茂,鸟啼和韵。走进景林深,有一座巨大的石门入云雾,门上青苔、藤蔓爬满,同梦神扯下几根藤蔓,编出一个解,右手食、中指合并,一挥,点火,烧结,念:“念念叨叨,一梦无尽;长安深故,尽在梦涣。梦界无边,梦诫无宽,梦令无拒!”门上发出金光,是一朵血白花,分开的花瓣旋转相接,光更加强烈,掩盖了一切。随着一声巨响,鸟儿惊飞,岛屿震了三下,门开了,门内更亮,刚才暗下一些的世界又立刻陷入一片光芒,无法睁开眼。同梦神左右手中、指一并在脸眼上遮了一下,光便散了。进去后,大门缓缓关上,又是一声巨响,三下震动。
池水热气升,周围早已铺满草木,路已看不出为路。“这是……没人记得这儿了吗?”异梦神走着已经一百三十多年没踏定的陌生而又熟悉的路。“怕是忘了咒。”同梦神将长发甩到身后,包胸长裙撩起,赤足感受到石子的温热。
来到池边,没有迟疑,异梦神坐到石椅上,除了脖子和头全泡在水中,同梦神则沉入水中,找不着影了。
“夙夙,夙夙!”异梦神奇异的感觉到池上浮着一条人类的丝巾,她伸手平齐于水面:“风迎水送,掌中求安。”吟后,丝巾乖巧的飘到她的手中。用手摸,以心代眼。这是一条蓝底丝巾,上面有白色的兰花、牡丹、山茶花三种花,与其花藤相接同绽,温柔而美丽。丝巾是上等丝绸制的但并不是仙界的东西。它十分丝滑柔软,长约二尺,是凡间上等物。摸了许久,异梦神翻到后面,白花中用红墨写着三个字,葉(叶)雒(洛)嚴(严),异梦神瞬间愣住,脑子一疼,什么也想不到,手一反,将蓝丝巾收了。同梦神从水中忽蹦出。“哈!”异梦神突然大叫。同梦神瞥了她一眼,“咋了?”“没吓到你?”异梦神瞪大了眼。“吓到?有吗?”同梦神沉入水中,再伸做头来,看了她好一会儿。异梦神一脸单纯:“没有吓到吗?”她的脸上写满了失落。
同梦神:“……”
“夙夙,那个……我要说什么?”异梦神皱起眉,拍了拍脑袋。“你想说什么?”同梦神呆呆地看着呆呆的异梦神。“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异梦神垂下头叹息。“算了,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同梦神摸摸异梦神的脑袋,捧起她的脸。异梦神五官圆润,脸绯红。上世救莫雨结留下的刀疤已经淡了,留在眼底,她瞎了的双眼是无尽黑暗,刚复活的金魂已暗入体内。她长发乌黑,浮在水面,一大片黑发。“夙夙……我感觉,好空虚耶。”异梦神退了一步,同梦神拿出食,中指一挥,向外一扔,指间的火球十分淡小,窗外飞到一半,消失在半空中。“确实是大不如前。”同梦神垂下眼皮。异梦神向旁边石头一指,一道金色灵力飞过去,仅能击下两小块石子。“我尽力了……”异梦神有些委屈,沉入水中。“正常,现在仙力是不强。”同梦神回头看向那块石头,蓄力一阵,一道蓝光击去,石碎作四块。异梦神听见了声,从水中蹦了出来:“你怎么把它击碎的!”同梦神退了一步,没说什么。
异梦神退了一步,指向另一块大石,石头被黑光缠住,顺间化为细沙。“你的灵力要强一些。”同梦神点点头。手在空中画了几个小圈,沙子飘起,再变并作石头。“你……”异梦神回身“看”着同梦神。“咋了?不喜欢它复原吗?”同梦神伸手戳异梦神的鼻子,异梦神一下沉入水中,同梦神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她的笑容凝固了。“夙夙!”异梦神又冒出头来,“我是谁啊?”“你?你是江嫣啊。”同梦神垂下头,收回了手,她向后一到,沉入水中。她不动弹,缓缓地向水底下沉,她的长发被水推向上,包裹、遮住了她的身体,裙子化作一件蓝金色的十二米直径的长裙,偏向保守,外穿一件半透明蓝外衣,水以她为中心转作一漩涡,再散,她浮出水面,长发盘成一朵花,用蓝丝巾束着,垂下两条蓝带。她浅金蓝的眼中映着异梦神,洁白的脸颊微泛红晕,嘴唇红润;几束刘海较短,垂在两旁,恰到脸底。她额上印着一朵红色莲花,花顶浮一红点。她站在异梦神面前,异梦神愣了:“夙夙……是你吗?”“是的。”同梦神平静道。哪怕她已然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只记得,眼前的少女,是她相伴多年的挚友。异梦神伸手摸同梦神的脸,一次又一次,同梦神的心情渐渐平息,她的灵力势力平静下来,异梦神嗅到熟悉的灵气,收回了手。“这才是夙夙。”她温柔道,退了一步,“该走了……”“走吧。”同梦神转身上岸,异梦神紧随其后,她双手按在锁骨中间,瞬间换上一件紫色的男装紧衣,没有裙子,裤子前后各一条宽摆,后摆似半条裙子。“这是……”同梦神眯眼看了异梦神一会,召不起一丝回忆。“这是雨结的。”异梦神轻抚身上的衣服。“很合身。”同梦神只能点头,皱起眉,不由自主地撇撇嘴。异梦神指间向外拉,变出一条白巾,蒙上眼睛,长发乖巧地扎成一条马尾。
“你……刚才说什么?”异梦神抬头一脸天真地问。“呃…我刚才说了什么?”同梦神绞尽脑汁,也没能忆起自己刚才说什么。“走啦!”异梦神蹦跳着向西走,早忘了刚方才的对话。“反了!”同梦神眼见异梦神正向墙上撞,放出灵力作绳抓住异梦神,用错了法,连言都禁了。她毫无觉察地向东走。异梦神被一路拖到大门口,又发不出声来,只能接受。来到一片藤蔓前,大念:“神入神境,界分二天,梦深无梦,梦言无拒,开!”话刚落,不远的门开了,却在南面。
同梦神:“……”
异梦神:“……”
待出了仙露园,同梦神收了法。异梦神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怨,“都怪你,弄脏了雨结的衣服!”“这年头谁没见江家的衣服,陪你件就是了。”同门神满不在乎地冷笑一声,头转向北面,她的眼中是黯淡了,脸沉了下来。
“夙夙,走啊,回江家。”异梦神又笑着昂起头,以光速忘记了方才的事。“走吧。”同梦神瞥了她一眼,双手合十,转平,拉开,中间发出一阵蓝光,变出一条蓝巾。一吹,蓝巾飞出,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化作一条毯子。“走吧。”同梦神一上毯子,忽惨叫一声,跌了下来,摔在地上,毯子消失了。天边传来一阵狂笑,声音低沉嘹亮。天瞬暗,乌云密布,色愈发是深,整个世界陷入无限的黑暗之中,人烟之处点起一点点火光,阴风大起,光灭了,同梦神臂上的伤变黑,血流不止,同梦神用灵光一照,血是黑的,她的全身变得轻飘飘的。她抓紧了异梦神的手,“快……快走。”她脑中再次闪出那个片段:鬼火四面皆是,坍塌的房屋,哭声此起彼伏,惨叫接连不断,周围是无尽的黑夜。她四处张望,渴望找到一梦神。她的发散了,衣破了,那件帝赐战衣——红色的战袍四处是黑。他遍体鳞伤,脸脏了几处,她在人群中不断奔跑,一次又一次喊着异梦神的小名,嫣嫣。声音哑了,她摔倒了,跪在地上双手撑地,吐出一口鲜血,血极快的凝成了紫色,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一个黑影走近,猛抬头,对上一双红色的眼睛。他一身黑衣,披着黑袍戴着帽子,看不见脸,只有一双红色锐利的眼睛在黑中透出,死死地盯着同梦神。她吃力地站了起来,昂起头盯着那一双眼睛,她咬着牙,缓缓开口:“嫣嫣呢?”黑衣人没有回应,只是回头,望向一片无尽的黑暗“嫣嫣在哪?”同梦神死死的盯着黑衣人,黑衣人又转了过来,闭上双眼消失。同梦神看向那一片黑暗,她看不见一丝光,她还是奔了进去,欲起灵火,灵力却一瞬能灭。她大喊一声嫣嫣,四处奔走,却什么也看不到。嫣嫣,她瘫坐在地上,咬着牙垂下头,忍不住泪顺脸颊滑落。她的泪中印着异梦神,泪一沾地立刻凝成了冰。一声尖叫忽传来。嫣嫣!她猛站抬头,一双黑色的手抓着异梦神的脖子。嫣嫣,她大喊一声,异梦神摔在地上跪着,双手撑地,一把利剑刺向她,同梦神不然想也不想,直奔去以身体挡下的剑,一剑穿心,她眼前只剩下异梦神被抓走的背影,目光暗了,晕了过去,神力流尽。
异梦神看了同梦神一眼,又看可那一片黑暗,没有走。
“走啊!嫣嫣,你走啊!”同梦神咬牙叫道。剑所伤之处疼的厉害,可她心中最深处,更疼,绞心地痛,要命的疼。她咬牙出灵,推了异梦神一把异梦神没反应过来,滚下山坡。同梦神手按地,咬牙地念:“天念人情,鄙命以护;莫伤分亳,毕力相报!”一股强大的灵力从她体内流去,追向异梦神,包裹着她,防她受伤。同梦神吐出一口鲜血,她回头看向那一片黑暗,脑中无力激起任何其他回忆。她又看向异梦神滚下的方向,尽力支撑自己站了起来。面对一片黑暗,她咬牙对那片漆黑之处大喊:“来者何人?!”
空中传来一阵狞笑:“大胆小仙,敢问本王大名?!”
同梦神眼前一片模糊,她脑子嗡嗡的,怒驳:“一个小名能有多珍贵?”空中能静了片刻,空中睁开一双红色的眼睛,中央是黑色的眼球,这双眼睛大于十几个同梦神加在一起。这双眼睛中透出无限的怒火,天压的人闷不过气来,她咬牙坚持着,已经无力再出灵对抗他,她扯下发巾,扔向它,发巾似乎失去柔性,直硬着旋转飞向它,却在他眼前一厘米处停下。它愣了,看着发力又飞了回来。它看见同梦神瘫倒在地,喘着粗气。她抬眼看它,它的目光是可怕的。没有犹豫,它喷出一团火焰,同梦神看着火球飞来,下意识的大喊一声:“哥!”便别过头,闭着眼不敢再看。他愣了,心似乎被什么东西冲击了一下,没有思考,便收了法。它看见同梦神害怕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看他。片刻,它退去,天再次亮了起来,一切又恢复平静。同梦双看向手上的伤,一股黑色的灵力缠绕,很快又退去了,伤也再觅不到。
同梦神站了起来,见身体舒适不少,转身奔下山找异梦神林深处,她惊讶的看见沿路开满了雪白花,她心一颤,就是向山下奔。可跑了不久,便见到一块上面爬满雪白花藤的巨石挡在路中央,她绕过巨石,又向下奔,沿路,树密,遮住了一切阳光,林内似夜,而血白花闪耀着,白光照亮了路途,很快,又是一块一模一样的巨石,绕开,黑暗的树荫下血白花闪着白光,路是明亮的,向下,却又是同样的巨石,绕开,又是同样的路,不知奔了多久,汗珠从额头大颗大颗地滚落,她喘着粗气,蓝色绣花鞋沾上泥土,下半部沾成棕色,后背湿透了,步子缓了,她不敢停,一路跑,可很快,又是一块的巨石,绕开;很快,又一块,绕开……她累,扶着巨石喘气,看向周围,无比熟悉。她脑中闪过一个词,循环。她一直只在同一段路,反复奔跑,从未离去。她双手和十,底念几句,扯开,蓝色的灵力在双手中央凝成一卷毯子,毯子转了四圈,冲入她体内,她身旁闪出蓝光,双手伸直,上下轻挥,向天上飞去。她收了手,以心代语,指挥向下飞,一路下山,可飞着,她撞上了一堵墙。他退了两下,摸了摸撞痛的额头,睁开了眼,前方什么也没有,她一眼看到山脚,飞前去,头似乎又撞上了什么硬物,摸摸撞到的额头,伸手摸到冰冰凉凉的一堵无形而坚硬的冰墙。她愣了一下,向上飞去,手一直摸着墙,可无论多高,墙始终在。飞到云间,也无法通过。
“哎,这不是同梦神吗?”身后传来一个男声,温柔且带有磁性。同梦神匆忙回是一个白衣少年。边袖与领子是绿色的,其中绣上白色云浪。少年腰挂长剑,长发上半部冠起,是银冠,长留海下是一张洁白干净无痕的脸,黑眼珠中忧愁而深沉。他微笑着是平静的、和气的,颈部有一道疤,深可致命。
“你是谁?”同梦神警惕的抬手,伸出食、中指挡在胸前。“你……不认得我了?”少年愣了一下,微垂下头,笑容消失,目光暗了。“你是谁?”同梦神皱着眉问,咬紧了牙关,身体有些空“我……”少年抬头,“我是风神,林钦啊,我们以前在同一个学堂呢,你看我这伤,还不是为你受的?”林钦指着颈上的疤,目中有些泪花,他低下头,握住剑柄。“林钦?”同梦神有些茫然,放下了手,看了他一会儿,转回头去,“不认识。”又继续向上飞去。出了天,是一片黑暗,她咬咬牙向上,却被一只手扯住,回头,是林钦。她皱起眉,甩开林钦的手,怒问:“你干什么?!”“那儿是禁区你不能去,那灵力太重,你会因身体无法承受炸开而死亡的。你已经离开了一次了,我不希望有第二次!”林钦恳求。“那嫣嫣呢?嫣嫣怎么办?”同梦神反问。林钦叹了口气,摇摇头,一把将她扯入怀中,飞过了墙,又松开了她。同梦神立刻弹开,四周张望,惊得合不拢嘴:“我过来了?你……你是怎么做到的?!”“世上没有风去不了的地方,”林钦温和的看着同梦神,“连梦深之处,那儿是破碎的灵魂的容身处,而送它们去的,也是风。”他嘴角微微上扬,同梦神看了他一眼,转头又飞向山脚去找异梦神。林钦叹了口气,跟了上去。同梦神飞落地面,站到异梦神身旁,异梦神正抱成一团落泪,身旁是一块碎了的玉石,玉石是纯白的,一个环状,以云为主体,龙凤双飞,与红绳系,惜是碎成两块。“嫣嫣,你还好吗?”同梦神单膝跪下,轻抚异梦神的背,片刻,异梦神抬头问,“你是在叫我吗?”同梦神愣了一下,笑了,“那是自然,怎么了吗?受伤了?”异梦神摇摇头,尚在抽泣:“雨结的玉碎了……那是莫前辈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他会难过的……他很喜欢这个玉石。”异梦神伸手在身旁摸了两三下。拿到了玉石,小心的将它们拼好,第一次拼反了,她又将两块玉石细摸了一次,拼好,低念咒,一阵紫光入玉,两块玉石又拼好了,痕也不见,她又反复摸了两回,自言自语道:“这下应该发现不了了。”她突然笑了,将玉石握入手心,放在胸前,片刻,又挂回腰上。“起来!”同梦神站了起来,向异梦神伸出手,异梦神却自己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头,同梦神的笑容凝固了。
“我专门等你来才修玉的,你看我是不是又进步了?”异梦神转头笑了起来,歪着头,她在空地转了两圈,一头撞在树上,退两步,伸手摸了摸撞疼了的额头,嘟起嘴,一言不发。同梦神快步上前关切问:“没事吧?”“没事!”异门神立刻笑了,松开手,额上是一片红,没有伤。同梦神无奈的叹了口气,摇摇头,用手捂住双眼,“你能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正经点?!”异梦神的笑一秒蒸发,扁了嘴,嘟囔:“我不正经吗?”“不正经!”同梦神双手叉腰,毫不犹豫,头转向左边,闭上眼。异梦神双手交叉在胸前,“哼”了一声,嘟了嘴,昂起夫转向右边,不去理会。一旁的林钦不由得笑了,化作一缕清风,轻抚人间。树清响,叶落。山于一片水中,无边的海与天相接,微泛涟漪。草轻动,花随风送去香气。同梦神睁开右眼,看看夜异梦神,同梦神又将头转了回来,睁开眼,双手自然下垂。异梦神也小心转回头,手放下了,又沉默片刻,低下头,忍不住两只手抓在一起,轻声道:“那个……夙夙,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好吗?”同梦神“扑哧”一声笑了:“好,夙夙不生气了。”她轻轻抚摸异梦神的脑袋,“走,回江家?”异梦神抬头笑了,“嗯”了一声,随即点头。同梦神双手相并,中、无名指收走,又开,中、食指并合,其他指收。身旁起蓝光,二人被围到一片蓝色光彩中,飞向人间水乡——云梦,见蓬莱山渐小,远去,她们在一片蓝色之中,海、天、人融为一体,风轻吹抚长发,带着海咸咸的气息。异梦神笑着迎接扑面而来的风,同梦神看了她一眼,露齿笑了,云在头顶浮过,海面激起了浪花,沾湿了异梦神的指尖,她将手指放在唇上,是咸咸的海味,天空中传来写鸟儿的啼叫,听着它们拍打翅膀的声音,抬头是“海”,低头也是海。海中,可见鱼群在游,各色的鱼都有,一群小丑鱼与二人同一方向游行,似在为她们指引道路。“啊!哪儿是云梦呀?小鱼们!”一条海豚跃出水面,又落入海中,“扑通”一声,溅了二人一身水,同梦神笑了,听着海声,嗅着海的呼吸,她看向异梦神,异梦神感受着风的吹拂,手自然下垂,不时与浪击掌,她听着海声,呼吸也随海声起落。几只白色的大雁与她们并肩,飞向人间。异梦神感觉到这群鸟儿的存在,她也张开双臂,随它们的节奏挥舞着自己的“翅膀”。同梦神闭上眼,也学着异梦神的样儿,她的心平静了下来,闻着海的气息,她似乎看到了一个天堂,那与天庭有所不同,那是一片宁静,云与仙气相衬,那儿只有她,异梦神与鸟儿们。她闭着眼,品茶,吹风,听海的歌声,浪的琴音,欣赏鸟儿们的舞蹈,并与之共舞。她从未如此宁静,回头,又恰好是异梦神,她笑着,舞着,她有些傻,不断地转着圈,后摆飞舞,似开了一半的扇子。
“夙夙,我好喜欢这种感觉!”异梦神对空气大喊一声,“咯咯”的笑,“嗯。”同梦神微笑着看着异梦神,手不自觉的摸到自己的灵心链,上面的金云环是她的平安符。她低头看向大海,这是她日思夜想的故乡,她的目光放柔。异梦神也抓紧了莫雨洁的玉石,她感慨一句:“要是雨结也能感受一下,那该多好啊!”同梦神愣了,她看向异梦神,许久才回答她,“他在的话就少了几分清静了。”“对呀,他和我一见面就吵架。”异梦神垂下头,松了手,又昂头迎风,不再开口。同梦神也将头转了回去,她随海浪声调整呼吸,闭上双眼。长丝巾随风,长裙也飘着,异梦神的束发绳在风中不时与同梦神的束发丝巾相触,遮目布也不乖巧的四处乱动。很快,同梦神睁眼,看到码头。来来往往的人喧嚣着,小贩们叫卖声与人们的说话相杂在一起,交易的人几乎随处可见,一船又一船的鱼运上岸,又运去四方。江家的人穿着江家紫紧衣,断袖外层。指挥着人们。江家家主夫人则在帮着人们运物,他帮老人送物,边指挥一双儿女干活,她的长女温柔的替小孩儿们拿东西,送他们回父母身旁。小儿却忙着帮渔夫运鱼。同梦神愣了一下,到云梦了。回头看异梦神,异梦神也听见了吵闹声,转头二人手一握,念:“天有眼,地有心,今义负人恩,为谢为一体。”二人全身冒出金光,相融为一体,化作莫雨结的模样,落入小巷,见周围无人,才松了口气,奔了出去,跑到江夫人面前。江夫人一注意到他,立刻喊:“莫雨结,跑哪去了?还不帮忙?”莫雨结点点头,做揖,跑去江二公子旁帮忙。
“夙夙,你记不记得这个家伙叫啥?”异梦神边将鱼抓进箱子里,边问。同梦辰站在一旁沉思片刻,摇头。“完了,我一个称呼也不记得了,那该怎么过啊?”异梦神哀嚎,还是不敢停下手上的活。江家姑娘走到码头上,喊:“阿吟、阿夙。”江吟回头向向她挥手,“姐!”同梦神见无人应,也跟着挥手,喊姐,江吟撞了他一下,“叫啥呢?那是我姐!”异、同梦神向前走了几步,稳住脚。异梦神笑了,同梦神低头,喃着什么。莫雨结回头道:“行了!谁不知道那是你姐?我叫声姐也不行?”“好好的吃‘师’字被你吃了?”江吟反问。将一大箱鱼放到岸上,江姑娘轻笑,用袖抿嘴道:“好了,快上岸吧!爹回来了!”江吟扔下杆子,跃上岸,回头看看莫雨结,向他伸出手,莫雨结搭上,跨上岸。江姑娘又抿嘴一笑,带头回去。江家人都往府中赶,待入正堂,江家主与夫人坐在两边,互不相言,无一问候。三人作揖,江家主微笑道:“好啦,都坐吧,一家人何必多理!阿宛,你也不小了,为父先问你,可有相中之君?”江宛坐着做礼,笑应:“女儿何敢?阿宛不常出门,少见几位公子,如何知中意否?”坐在对面的江吟笑着接上:“姐对韵公子可有几分情意!”“阿吟!”“罢了!”江家主赶忙打断,瞥了眼夫人,见江夫人照就面无表情,沉着脸。又问:“且不言阿宛,阿莹可有中意姑娘?”“哪有!小儿可不想找!”“吟儿!这是迟早的事儿,否则我江家可不就断了香火?”江家主皱着眉,用手撑着额,片刻,又问:“那阿夙呢?”莫夙笑应:“师姐和阿吟都没找着伴侣,小的哪敢?”江夫人开口,严肃道:“你们三个就不能有点出息么?!吟韵儿、吟倩儿和你,江宛,一般大的。吟韵儿都生了二子了,吟倩儿都怀三胎了!还有吟诣和你俩,江吟还有莫夙一般大的,都有一个女儿了,天天在院中跑,你俩呢?”“紫嫣,莫气……”“你也给我闭嘴!你这一去七八个月,干啥了?又去找小三?”江夫人打断试图安抚她的江家主的话,怒问。“吟紫嫣!又欺负我贤婿了?”一个白发盘起,满脸皱纹,拄着拐杖的老太太进门,众人起身行礼:“娘/阿婆!”江夫人上前搀扶老人坐下,才坐到一旁。江家主关切问:“娘近日可好?”阿婆点头:“我自然是好,只是帆航呀,以后别老被紫嫣欺负?告诉娘,娘给你撑腰!”“干娘……”将夫人试图澄清。“你闭嘴!”阿婆呵斥一声,立刻要满脸堆笑,温和道:“阿宛,是不是对韵家长公子有意?别急,他会找上门的,我家阿宛这么好,对吧?阿吟呀,你不要老想着不正经的,老老实实学书,以后理家,也得尽早找个小媳妇来!阿夙,你也别顾着乱七八糟的了!乖乖和你江师弟理家,对咱江家忠心、出力就好了!尽早找回个小夫人,给咱江家添些声!”
三人对视一眼,江苑笑应:“咱都听阿婆的!”
江帆航瞥了眼吟紫嫣,吟紫嫣板着脸,目中含怨,没有发现。江帆航将头转了回去,吟紫嫣微微回头看江帆航,目光暗淡,垂下头,抿了抿嘴。
一个小佣跑了进来,行礼,这小佣约十五六岁,上半头发扎上丸子,少年一身江家紫衣,他眉清目秀,自信且有傲意:“聂家主、严家主、洛家主到。”
“好,麻烦你了!”江帆航微笑着挥挥手。
聂瑬,字傍溪,一身金、黑衣,长发仅有上半的扎成高马尾,脸尖,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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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着手,腰挂玉佩,身高七八尺。
严玿字昙云,一身金衣,长发扎成马尾。脸圆,五官端正,颊红,长刘海分在脸两旁,微笑,双手自然下垂。
洛朽,字怀炎。长发披肩,衣着随便,白衣潇洒,高瘦,腰挂配剑,五官精致。
江帆航起身作揖,众人也随之而起,礼毕,再落座。江吟轻拍了莫夙一下,耳语道:“还记不记得上回洛叔叔带我俩夜猎?那夜好爽,不知今日他在不在此过夜?”“但愿他在吧!”莫夙低声道。洛朽似乎是听到了,瞥了江吟二人一眼,笑道:“听闻江兄回来,洛某便与聂、严二兄连夜赶来拜访江兄。”“贤弟多礼了,多谢几位关心。帆航亦是刚刚才到,一回来便被这三个娃气了个半死!还是怀炎你自由。”江帆航笑应。讲到三个娃,由不得蹙颦。“哪有?!三个娃不挺好的吗?”洛朽看向江吟和莫夙,侧过身,低声问:“你俩又咋了?”“不就是不想找媳妇嘛!爹就不高兴了。”江吟一脸无辜,低应。莫夙呆坐着,一回眼,对上江帆航的目光,匆忙踩了江吟一脚,江吟吃疼,抬头对上父亲的目光,匆忙做老实了。洛朽瞥了眼江帆航,又坐直了。“江兄何必严肃?!看着看着聂弟感觉见到师父了!”聂瑬笑着,用手肘推推严玿。严玿瞪了他一言眼。“那是!怪吓人的?我爹都死了十几年了,我一抬头呀,爹咋坐在主席位上呢?!”便笑出了声,众人大笑。江帆行微笑着,道:“我说昙云,你的嘴就是管不住!说的跟真的似的。”严玿应上,“江兄此言何出?别忘了小时你们给我起的外号!”“百无遮拦,是吧?咱也不是头一日认识了!”洛朽插话,几人又笑。“我看怀炎你也是放肆了!要是师父在呀,准说:‘给你一脚踹到湘江喂狗!’”聂瑬笑得肚子疼,捂着肚子斜靠椅把手:“我这也是头一回见到开怀大笑的师父啦!”江帆航微笑着,又引得众人乐。
阿婆的一个小女仆走了进来,见众人皆在笑,小跑去与阿婆耳语两句。阿婆扯扯江帆航的衣服:“我几个姊妹找我打麻将,且去了!”江帆航和吟紫嫣同时起身扶阿婆,吟紫嫣瞪了江帆航一眼,又坐下了。送阿婆出去,吟紫嫣领着女儿出去与江帆航擦肩而过,一言不发。
“江师兄可否听说,梦神复活了?”洛朽止了笑,一脸神秘地靠近聂瑬。“梦神复活了?!”聂瑬惊异地大声问,引得所有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莫雨结抖了一下。
“那是!无岩山上的血白花全没了?封锁打开,梦神不就复活了吗?”洛朽一脸神秘。“怀炎莫乱言!血白花乃神之阵,何人可破?”江帆航引了口茶。“江兄莫不信?无岩山乃小人的地盘,小人一早去看血白花尽、无岩山亡!”洛朽瞥了江吟一眼,江吟将头伸到莫雨结耳旁:“莫雨结你说洛叔叔是不是又发神经了?”“我觉得是的,这刑期还不够,谁敢将那俩梦神放出来?”莫雨结低声回答。“怀炎,有些玩笑不能开!血白花必以血相济才可开,且不言此,何人知神咒?”聂瑬也不肯信,一本正经的教训。“你们不信,你们就一同去看看!”洛朽咬牙道。“现在就去!免得你要玩什么花招!”严玿指着洛朽,死盯着他。“我还记得你说我妹复活,那回我不信,你叫我第二天去看。我第二天看了,还以为我妹真复活了。后来才发现你拿了个木偶来骗我!害我白高兴一回。”严玿用手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严师妹死了这么久了,少不乐了!”江帆航温柔的笑慰。江师兄,又忆起与严师妹的婚约来了?严师妹被杀那日,江兄哭得比严兄还惨!”洛朽“咯咯咯”地笑。“少岔开话题!走,去无岩山。”严玿皱起眉头,几人起身,江吟扯着莫雨结的手道:“爹,我和莫雨结想去!”江帆行微微点头:“去吧,爹不去了。你跟好你三个叔叔。”“江兄怎么不去了?”聂瑬歪着头问。“紫嫣她知道了,又得骂我。”江帆航尴尬一笑,送了几人出去。洛家的车马早已备好,洛朽上车,江吟随之而上,伸出手,莫雨结扶着上去了。聂瑬、严玿也各上了车。洛家车夫一甩鞭。马便缓缓走向城门,莫雨结掀开窗帘,外面人马喧嚣,到处是吆喝声、叫卖声以及大妈们与小贩讨价还价的声音。一个粉衣大妈一边啃枣,一边大声压价,周围的人路过都不得不捂着耳。莫雨结放下了帘子,江吟凑上前道:“你说,如果洛叔叔结婚了,会怎么样啊?”“我也不知道,应该也不会怎么样吧?谁管得了洛叔叔啊!”莫雨结耳语,压低了声,生怕洛朽听见。洛朽微微一笑:“哼!你们两个小家伙又在说什么话?还不想让我听到?”江吟和莫雨结匆忙坐好,对视一眼,尴尬一笑。江吟应付:“没什么,只是说今日市场可比平日热闹!”“是吗?”洛朽一只脚竖放在椅子上,冷冷一笑,瞪了他一眼,问:“如何更热闹法?”“平日少有如此嘹亮之声!”莫雨结大笑出声,向后一昂,撞在车上,“啊”了一声。江吟匆忙伸手关心,问:“你没事吧?”“我没事!”莫雨结坐直了,露齿一笑。江吟用手遮住眼与额,叹了口气,大声道:“莫雨结!你给我认真点!否则,我可手痒了!”他轻抚自己的短紫杖。莫雨结抖了一下,立刻做好,一本正经。洛朽仰天大笑,边道:“你俩小竹马还真是不吵不安定!吟儿,你得收收手!否则你师兄都得被你的紫杖打死了!”“我才没那么脆弱呢!”莫雨结大声反驳。江吟用紫杖用力戳了他一下,莫雨结轻声叫一声,闭着眼,咬牙皱眉,捂着腰。“不是很坚强吗?”“你这样儿,还不被你打死?!”莫雨结小心的睁开右眼看他,“行了你的,打不死你!”江吟将杖收了。头扭到一边交叉了手。洛朽微笑着道:“哎,我还记得小时,雨结你爹,莫云泽师兄和江师兄关系也很好。两人成天打打闹闹的后来江师兄当了家主,许诺了做他永远忠诚下属的莫师兄却离开了。江师兄很努力想留下他,终是没能留住。好在,你俩也算是圆了他们的愿吧!”江吟与莫雨结对视一眼,低下头。
“我是记得的。吟夫人说过,以前江师兄为了救莫师兄,扔下吟夫人,带莫师兄从暗心谷逃了,吟夫人险些死在那。当时阿宛才两三个月大,吟夫人拼死回到家,阿宛哭的梨花带雨,迎夫人还要哄阿宛。而江师兄只顾关心莫师兄,也没理吟夫人。后来莫师兄和莫夫人死了,江师兄和吟夫人闹,江师兄去了姑苏,长年不归。”洛朽放下脚,垂下眼皮,叹气,喃:“紫嫣是个善心的好姑娘,就是就是脾气有些坏,也是遗传了吟叔叔,只是可惜这么好的姑娘下嫁到云梦,却是当了十几年弃妇,遭人咒骂、唾弃。若不是那日爹出了的事儿,她也就不必去遭罪了吧。”“洛叔叔对吟夫人情感特殊呀!”莫雨结笑道。“你闭嘴!”江吟皱着眉地骂一句。莫雨结瞥了他一眼,还是老实闭上了嘴。洛朽苦笑一下,“以前,紫嫣真的很美,很多人喜欢她。与她初遇,是在家主和谈会。当时各方家族各带继承人到场,她比兄长受父亲疼爱,也去了。当时江师兄的兄长尚存,因而江师兄没来。父辈闲聊,我们小少年便在后院玩。她问我修为。我言,尚好。她又说她很想到无岩看看血白花,里面可是梦神呢!她说她并不认同各路神仙会因二位梦神将以美梦托于一个贫苦的、饥饿到极点而偷吃贡品的小男孩,而以‘犯上’的罪名夺取她们的心,又迫她们抗敌,终是同梦神灵力流尽,一箭穿心;异梦神被尸分五断,魂散灵破。甚至二者的灵魂也被牢于血白花阵,无岩山中,永不得自由。我就回答,其实我们洛家也一直为二神的灵魂安定而努力。我们也想救他们出来,却找不到神咒。她笑了,说原来你也是同情她们呀,你也很善良呢。我就说,我们洛家人向来心善,正常,吟姑娘你也很善良呢。若洛家再多一位善者,也是件好事。她红了脸,严肃的交叉手,昂起头,扭到一边,‘哼’了一声,说:‘我吟家人也心善,但是……’她没再说下去,只是低下头,搓着手,我笑道,吟姑娘怎么还害羞了呢?她猛抬头,转过来凶道,我才没有呢!你再胡说,我……我打你呀!我的紫鞭可是带电的!打不死你也能电死你!”洛朽背靠着车,闭上眼,泪从眼角流出,被他抹去。他用手遮着眼睛,坐着。莫雨结看了看江吟,恰对上江吟的目光,各叹了口气,无言,也各靠车沉思。
“想不到,原来上一世,我死的这么无辜,这么惨。”异梦神道。她们在莫雨结的心房中对话,那片暗中透出几丝光亮,周围浮着无数玻璃碎片,点点滴滴皆今生之忆。同梦神尚在看莫雨结的回忆,忽听此一言,微微一笑:“那又如何?我们现在不回来了吗?”“可是我们没有心,也没有记忆,对过往,对这一个世界,都是陌生的!而且……我连自己怎么死都忘了。”她瘫坐到地上,“我真的感觉自己好像根本没把自己放在心上过,反而……我还记得雨结,他许诺过永远和我在一起,所以……是我食言了吗?”她的泪水落在地上,她双手抓着地面,全身在颤抖。“嫣嫣,虽然我也是不记得什么了,但我还记得你,至少……我还记得你……”她说到最后一句,声小了,几乎连自己都没听清。她低下头,眼前的碎片中是江吟与莫雨结的片段,——莫雨结当时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他杀了江吟偷偷收养的小仓鼠,因为他怕。出灵杀了欲亲近自己的小仓鼠——青青。江吟到见小仓鼠死了,推倒了莫雨洁,大骂:“你怕狗,欣欣、亲亲还有小小,我都送去了。这回我只是养了只小仓鼠,你都要杀它!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让着你,连自己喜欢的宠物都不能养?”恰逢江帆航路过,抱起了落泪的莫雨结,为他拭泪,哄他。又转头指责江吟:“哪能这么跟你师兄说话?!没大没小的!雨结他怕,不小心伤了小鼠。那也不过是只小鼠罢了!阿吟,你要知轻重,有些话不能讲!不能因为区区一只小鼠便以小欺大,来,快给你师兄道歉!”江吟捧着小鼠,低头看着它,嘟起嘴,没有动。江帆航一把打掉小鼠,凶了一句:“道歉!”江吟咬着牙,挤出三个字:“对不起。”吟紫嫣路过,站到儿子身后,瞥了丈夫一眼,扯上儿子的胳膊走了,入了房,门外也能听见吟紫嫣大骂儿子:“你怎么能道歉?!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你自己都觉得自己没错,凭什么向别人低头?你是不知道我吟紫嫣生的?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一个不争气的儿子?以后出去,别说你是我吟紫嫣的儿子,我可没你这样的儿子!”随后摔门而出,瞪了江帆航一眼,江帆航在逗莫雨结玩,没有回应。
同梦神听着吟紫嫣的话,愣了一下,呆住了。猛回头,异梦神已擦干了泪,呆坐在地上。
“嫣……嫣嫣,我好像……感应到了血白花的余香?”同梦神恍恍惚惚。莫雨结掀开帘子,向外看一座高耸入云的岩石山挺立,山中无路,是由一块块岩石叠加而成,石尖冒寒光,车停了。洛朽的车夫在车外喊话:“家主!到无岩山了。”洛朽放下手,一笑,“走!下车。”江吟带头出去,一见到无岩山,便停住了脚,惊异的看着。洛朽不慌不忙地出了车,下地。莫雨结站在江吟身边,呆看着无岩山。严玿、聂瑬出车也愣在原地。
几人奔到无岩山脚下,聂瑬颤抖着问:“梦……梦神真……真出来了?”“我就说嘛!我洛怀炎何时骗过你们?”洛朽双手叉腰,莫雨结上前一步,伸手轻触无岩山,冰冰凉凉。他愣了一下,匆忙收了手。江吟看了他一眼,也伸手碰无岩山,他的手被吸住,他慌了,想收也收不了。用右手扯也无用。他全身在一点点的吸入山体。莫雨结扯住他,洛朽等也帮着,五人齐齐被吸入山内,坠入无尽深渊,空中不断回荡着几人的尖叫声。
莫雨结一把扯住江吟的手,将他扯入怀中,紧抱着,以自身为垫,摔在地上。江吟愣住了,匆忙起身,扶莫雨结:“莫雨结,莫雨结!你没事吧?”“我没事!”莫雨结咬牙坐了起来,“我怎么可能有事?我命比天大!平安的很!”边伸手搭在江吟肩上,江吟惊了,说不出话。“但是你这家伙,还得小心着点!”“行了你的!”江吟一把推开莫雨结站了起来:“少在这装了!我江吟从来不怕死,命大有何用?”“江晚凌!莫雨结!严昙云!洛怀炎!”空中传来聂瑬的喊声。“聂傍溪!你在哪?”“聂傍溪!”……空中又荡漾着洛朽与严玿的呼唤。“聂师叔!洛师叔!严师叔!”莫雨结一手扯着江吟那边喊,江吟也扯着莫雨结的马尾,喊着回山很大,周围黑暗,根本找不着别人。山内凉凉的,莫雨结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站住了。江吟没停,一头撞上莫雨结,莫雨结向前倒了几步,头发一扯,由不得的惨叫一声,江吟一惊,用紫杖给了莫雨杰当头一棒,莫雨结晃了两下,站稳了脚,摸摸头。江吟自知打错了人,尴尬一笑,便继续呼喊三位师叔。
2. 第二章 无岩神出
“夙夙……我感觉我快不行了。”异梦神抱着头,全身都在颤抖。无岩山内寒气逼人,侵入体内,周围立起大雾,同梦神咬着牙,单膝跪着,挤出两个字:“坚持。”异梦神咬紧牙关,身上冒出紫光,她仰天大叫,紫色的闪电缠绕全身,同梦神猛抬头,扑了过去,右手出灵,蓝、紫相触,同梦神尖叫一声,二人的中间冒出白气,没反应过来,便弹开了。莫雨结惨叫一声,倒下了。江吟手一松,蹲下:“莫雨结!”黑暗中点起一点光亮,江吟细看,惊得合不拢嘴:“莫雨结……”两个少女一惊,转头看向江吟,弹了起来,江吟起身,火光灭了,又点起一丝蓝光。同梦神手握一支发簪,点着蓝灵光。江吟退了半步:“你……你们是谁?”二人对视一眼,洛朽、聂瑬、严玿向蓝光赶来,看到同、异梦神,聂、严二人立刻拔出剑,左脚退半步,做出备战姿态。同梦神挡在异梦神面前:“我是同梦神,她是异梦神。”“胡说八道!两位梦神怎么可能……”“她们是梦神。”洛朽打断严玿上前一步,作揖:“小人言川洛氏,名朽,字怀炎,洛氏第三十八代家主,言川七祖,号无寒居士,剑名无言。”“我记得你,你小时天天来给我们讲述天下大事,自身故事,对我俩多倍关心。”异梦神左手一转,手一握,伸起,打开,那有一颗白色硬糖。“这是……”洛朽愣了一下。“是你小时你在书考拿了第一,你爹赏你的。一共三颗,一颗给了我,一颗给了她,一颗你自己吃了。”同梦神看看手中的糖,又看看洛朽。严玿二人收了剑,单膝跪下,行礼:“二人无意冒犯二位神上,还请神上原谅。”“没事了,请起。”同梦神微微点头,二人起身。江吟冲到同梦神面前大声问:“莫雨结呢?!”“他死了。”异梦神上前一步,与同梦神并肩。“什么?!”江吟退了半步,他咬了咬下唇,猛推了异梦神一把:“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一定在骗我!一定是!莫雨结他不会死的!他不可能死的!一定是你们把他藏起来了!莫雨结到底在哪里?!”“他已经死了!这是不可否定的现实!你愤怒也没用,事实就摆在这儿!他死了!莫雨结死了!他永远也回不来了!”异梦神上前一步,大声反驳,她咬着牙,白色的遮目布下流出两道泪。江吟如被雷劈中,呆在原地,眼中有些反光。洛朽与二位师兄面面相觑,聂瑬叹了口气:“可惜了,多好的孩子!只是可惜,怎么就……”“可怜莫师兄。”严玿咬牙挤出一句话。泪水流下,他低下头擦了把泪,洛朽咬牙垂头,不断搓着双手,微抬眼瞥了异梦神一眼,异梦神低头,同梦神收了糖,伸手握住她的手,异梦神愣了一下。江吟咬破了下唇,血液流入口中,咸咸的,有些腥味。他握紧了拳头。无岩山内除了那一丝微弱的蓝光若隐若现,周围便是一片黑暗。风轻吹,刘海的微动。泪水顺脸颊滑落滴于地上,江吟用手用力擦去泪水,给了自己一巴掌,“啪”的一声很响。所有在场的人都惊抬起头。“晚凌……”聂、严、洛三人关切的上前,“我没事,好我们还是先想办法出去吧!没必要再想这些没用的了。”江吟又板回脸,冷声道,他目光坚定,却含了几点泪光。同梦神看着他的眼睛,叹了口气,摇摇头,闭上眼:“没必要这样,这黑暗多的是,自便吧。”手一晃,光灭了,世界又一次陷入黑暗之中。很快又亮起紫光,映着江吟俊俏的脸:“何必在此受寒?走!”异梦神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江吟的手腕。“异梦神神上……”“叫我‘嫣嫣’吧!”异梦神打断,“你不必憋着,别逼紧了自己。我复活,什么也不记得了……但我非常清晰的,在你方才的样子中看到了自己。这是非常难受的,我替你难过,听我一句劝,别绷着了。”她用左手按住江吟的手指,紫光灭了。江吟的泪水止不住的落,胸前的衣服有些湿了,他咬牙抹了一把泪。异梦神渐渐松了手。
忽然,头上似乎开了一盏灯,中央亮了。几人一下子受不了,用手挡住眼。空中传来一阵狂笑,有什么东西落在异梦神身旁。异梦神并不必挡眼,猛转头,瞬间愣住了,冷冷的,她打了个冷战。
缓了一会儿,同梦神放下了手,她一看见从天而降的人,瞬间愣住了。这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他的长发扎成一个丸子,用蓝布包着。他留着长长的胡须,已经白尽,身着灰、白色的长衣。老人慈祥地笑着,一言不发。
“你是……”严玿退了半步,手抓紧了剑柄。“哦,哦,哦!你是……是那个,那个谁!那个……那个……你是谁?”聂瑬激动地不断用手指比划着。“你是不是……哦!你是那个王疯子!就天天在街上装神弄鬼,骗人骗钱骗女人那个死了全家的王疯子!”江吟眯着眼看了老人好一会儿,皱起眉,交叉双手道。严玿一听,与聂瑬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对!王疯子老说自己能自由进出无岩山,还说看过梦神洗澡,看来是真的呀!”“啊?!”同、异梦神惊叫一声,瞪了老人一眼,羞红了脸。“你这老头子,真恶心!”洛朽皱起眉,一脸嫌弃。“你……”“喂,喂,喂!”老人匆忙打断洛朽的话,“什么王疯子?我是这无岩山的山神!那什么血白花阵,没有我,也坚持不下来!我才没偷看过梦神洗澡呢!我可是个守法的好神仙!那个乞丐叫什么,‘若云姐’的……”“是‘莫雨结’!”异梦神与江吟异口同声驳,对视一眼,头各转一边。“对,叫莫雨结,我知道!我就是想看看你们有没有听我说话而已!”“一听这话就知道是王疯子!”“对呀。”严玿、聂瑬耳语道。“喂!你俩……”老人刚想说聂瑬二人,又被打断。“那莫雨结也不是乞丐呀!你会不会说话?王疯子听了都想给你两巴!”江吟咬着牙,忍不住伸手去抓紫杖。“呃……”老人愣了一下,沉下脸,瞪了江吟一眼,“你这小子,没大没小的,你以为你是谁啊?”“我是你爷爷!”“呸!你还想当我爷爷?你才不配呢!”“是吗?”江吟从腰间拔出紫杖,一握,杖上立刻发出紫色闪电,“滋滋”地响。老人立马打了个哆嗦,陪笑着搓搓手:“爷爷!有话好好说嘛!急什么呢!是吧?何必放电呢?是孙子不乖,孙子不乖!”便扇了自己两巴。江吟收起紫杖,“哼,你想当我孙子?你还不配呢!”“啊……啊……玄祖父?”老人又缩矮了些。“话说,你到底是谁?”同梦神皱着眉,问。“我是着无岩山山神!”老人双手叉腰,昂首挺胸。“原来你就是一直关着我俩那道门的看门狗!”同梦神握紧拳头,异梦神嘴角微微上扬,手臂伸直与肩齐平,大喊一声:“索命!”一支长笛飞了过来,在空中转了两圈,飞入异梦神手中。一瞬间紫灵力缠绕,闪电相伴。“嫣嫣,不可以!”同梦神一把扯住异梦神:“我们的灵力尚未完全恢复,一旦打起来,恐怕是凶多吉少!”“我管他凶还是吉!”异梦神一把甩开同梦神的手:“只要索命在,我就死不了!”她冲了上去,老人拔出剑来挡。异梦神的索命笛与主人一个性子,左一晃,虚一枪,又在右面一晃,下面才出击;老人左挡一下,右一晃,下面一抬,索命笛飞出,异梦神右手出灵,左手接笛,老人躲过一击,出剑刺心,异梦神转了两圈,躲开。一笛刺去,老人躲开,谁知是虚晃一枪,索命笛从右面才击,一剑挡去,异梦神一掌拍去,老人的胸膛被击中,连退几步。异梦神拿着笛飞去,老人以剑一挡,一转,甩开索命,一划,一道金光闪过,异梦神伸手挡住,索命飞来,被一道金光击中,飞出,落在地上。异梦神匆忙唤回索命,老人一掌击去,异梦神中招,滑了出去,同梦神匆忙迎上前扶住异梦神。
“索命!”异梦神拿回笛子,系于腰间。“小姑娘,你输了。”老人收回剑,上前两步。“你……”异梦神挣扎两下,吐出一囗血,倒下。同梦神将她搂入怀中,皱起眉:“嫣嫣……”“异梦神神上!”四人迎了上来。异梦神面无血色,晕倒在同梦神怀中,同梦神咬牙,将异梦神推向江吟,江吟匆忙抱住异梦神,惊抬头,同梦神飞了出去,右手出灵。老人伸手挡住,金光与蓝光相触。同梦神咬着牙,老人推着她,她退了几步。一道无形力量侧推过,老人弹了出去,倒了,又起身,空中出现一个人影。“是你?!”同梦神欣喜道。“你没事吧?”林钦落在同梦神身旁问。“我好着呢!”同梦神脸微红,忽想起什么,“嫣嫣!”她匆匆跑回去,林钦跟着她。江吟抱起异梦神,退了一步,“二位不必担心,自便。”他抬头看看天上,飞了出去。“别!”老人伸手出灵,世界又陷入黑暗。同梦神一惊,退了一步,撞到林钦怀中。世界又亮了,转头一看,老人点起一支蜡烛。江吟抱着异梦神过去,老人将蜡烛放开,蜡烛下出现一张桌子,周围冒出椅子。“都坐吧。”老人坐下,江吟坐到他对面,林钦与同梦神坐东面长椅上,聂、洛、严三人挤在西椅上,你推我,我撞你的。
“老头,你到底想怎么样?”江吟锁着眉,抱紧了异梦神。“此次请到二位,自然是有要紧事。”老人面前出现一壶热茶与茶杯,他倒了茶水,手指一挥,茶杯各落在几人面前。“尝尝上好的普洱,”老人抬眼看看江吟,“加了菊花的,你喜欢。”“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普洱加菊花?”江吟瞥了老人一眼,一口饮尽。“哦,我当然知道了,”老人笑了几声,“我看着你大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看着我长大?”江莹皱起眉,看着茶壶为自己倒茶。“对呀,别说我挺喜欢你这小子的,跟你娘一个脾气!”“所以呢,你这个脾气,家族传下来的!你娘的祖先,第一代,我好兄弟!我俩呢,打小一块儿习武,习文,练功,同床,同桌,同吃,同睡,关系老好了。我们俩长大后一同升仙,我封了山神。那一回,他落榜了,下凡当人。我安慰他,咱们还是朋友。按小时的誓言,咱们永远是朋友!他口上说不答应,后来我被诬陷,他为了救我差点把命搭上了。再后来,他成亲了,娶的是京城的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叫什么我忘了,反正我俩叫他阿苡。怪好的一个姑娘!他们生了十个孩子,儿子三女。再后来,我在这儿看梦神,偶尔见见他。他也老了,80多岁了。忽然有一天,就病死了。我给他送行,他媳妇儿,阿苡,比咱小二十多岁,收了他的遗产,一丁点也不给孩子们。我跟踪她到了另一个城里,哎呦喂,她早和另一个男的有了五个儿子,三个女儿。然后说什么,下死毒害死了我兄弟,拿了钱,全给了那男的和那八个娃儿。五个孩儿都成了家,女儿也嫁了。我发现了,气的厉害,去找了阎王。阎王也是老朋友了,听说了,就差人把阿苡和那奸夫抓了,关在狱里。他们那八个娃儿和那些后代,一个也不得好死!我回去告诉了那十个孩子,那些可怜的孩子哟,还在关心自己的母亲!可怜!”老人叹了口气。聂瑬放下杯子,笑道:“哎,你说‘同床,同桌,同吃,同睡’时,我还以为下一个是‘同拉’!”“对呀,王疯子讲过差不多的一番话,就多了个‘同拉’。”严玿又饮了一杯茶,死死的盯着老人。“确实,这番话我在王疯子那听过。”洛朽闭上双眼,与另二人同步放下杯子,昂首闭眼。“你们仨像被同一个人控制着。”林钦看看同梦神。“说的好!好!”江吟放下杯子,轻抚紫杖。“手痒了?”洛朽三人同时睁开双眼,举杯饮茶,问。江吟冷笑一声,“和贱人在一起,什么时候手不痒呢?”“你什么意思?!”林钦用力放下杯子,冷声反问,瞪了他一眼。“怎么,林公子文化不太好呀?”江吟咬着牙,反瞪他一眼,皱紧了眉,沉着脸。“嘴巴放干净点!”林钦把杯子握碎了。老人挥挥手指,杯子的碎片飞起,又复原了。“我说什么,关你什么事儿?”江吟看都不看他一眼,吹了吹茶水,饮下。异梦神的嘴唇动了一下,江吟待茶杯再满时,拿到嘴边吹了两下,放到异梦神唇边。异梦神将茶水饮尽了。“你……”一只手放在林钦握紧的拳头上,林钦愣了一下,转头对上同梦神的目光,同梦神低下头,移开手问:“江公子,嫣嫣,还好吗?”“她很好。”江吟放下杯子,伸手为异梦神拭去嘴边与唇上的茶水。异梦神的手忽抓住江吟的手,江吟尚未移走的右手动不得,他愣了一下,异梦神的手冰冰冷冷,毫无温度。“你怎么了?”江吟低下头柔声问。“晚凌……是你……你……不要和……和他吵……吵架……”异梦神喘了几口气,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她颤抖的身子体再一次平静,“我……我睡……一会儿,你……别走。”她将头靠着江吟的胸膛,抓着江吟的手放在腿上,又睡了过去。江吟看了她好一会儿,抬头看见聂瑬三师兄弟统一左手肘顶着桌,手拿茶杯,放在嘴边,用手放在腿上,45度歪着头,看着江吟奸笑。江吟一抬头,三人立刻转回头去饮茶。放下杯子,一脸严肃:“呃……你们是怎么了吗?”同梦神终于察觉不对。
“别演了,”老人放下茶杯,“你们既然来了,我也该讲些事了,江姑娘醒了吗?”“什么江姑娘?!”江吟狠狠地瞪了老人一眼。“哦,对哦!”老人恍然大悟,“异梦神,江嫣嘛,江姑娘,江嫣姑娘。”“哦。”江吟垂下眼皮,好看的长睫毛下的眼中闪闪的。他轻唤:“嫣嫣?”异梦神松开手,坐到江吟左边,轻推推江吟,江吟向右移了移,双手碰到桌上。“一千三百多万年前那个晚上,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天特别黑,林钦公子应该记得。”“对,记得,那日是爹爹的生日,本打算早些赶回去为父亲庆生,谁知天帝命令不得休息,下指令让我一个劲地奔,把风袋扯大了,那夜我风神府可忙了,人间风大的厉害,我们也累得厉害,最后还被人咒骂!”林钦点点头,目光离开了同梦神三秒,又转回去。“没错,那一风刮得很猛,很多树被连根拔起,我等小山神连屋子都没留住,差点连小命都丢了。人们屋内不安,屋外不平。然而又是鬼火四起,电闪雷鸣,南面下倾盆大雨,北面那是大块大块的冰砸下来。众神皆慌,可玉帝与娘娘下令道:‘无务众神各自归府闭门不出,上岗者一刻不许停,不许慢,若有违反者,杀无赦!'后来,又补了一句:‘违者永不得超生。’我们不敢动,梦神府中的人却报告说,梦神不见了。玉帝道:‘此二小人真是大胆,敢为联之命!上回犯上之事,朕已无追究,今日又敢放肆,真不得好死!’我得知消息,就猜到二位梦神凶多吉少。我与宫中一奴关系甚佳,后来,他告诉我,是玉帝私下以‘将功补过’之名派走二位梦神的,战后,许多事小人也不得知了。却又得到消息说,告诉我事儿的那个小奴被剐了千万刀,死了,尸首扔下乱葬岗。我慌了,不敢说。如今再次坦白,怕也是难逃天劫了,几位当心。”老人又饮一杯茶,“我早年对周围并不关心,后来我那姓吟的兄弟之次子,武功了得。参加了一个叫什么,仙主大赛,由当时的云梦宗主叶宗主主持,那一赛,几乎江湖上所有高手都参加了,剩几个在高手中的废物,我也去了观战。那一次我惊讶的发现选手中有一个少女。她的第一场是与我那个姓吟的世侄打的。她一上来,所有人都向她扔东西,叫她下台,回家伺候公婆,丈夫。那丫头没走,二人还是打了,她是个魔修者,非常意外,交手不到十招,我那世侄就输了,被打个半死。她愣是一点伤没有,她带一只笛子,打赢全场。最后与叶宗主一战,叶宗主输了,被她杀了,她的笛子穿过了叶宗主的心。叶宗主才说,那丫头是他女儿,也终于说了叶家千金消失的原故,他跪下,求女儿原谅自己。那丫头却说,自己早就是孤儿了,没有爹。说自己姓江,叫江嫣,不叫叶宛。她指责叶宗主不配当父亲,然后拔了笛子,坐上仙主之位。而当了四十多年仙主的叶宗主也死了,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了你,江嫣姑娘。”老人瞥了异梦神一眼,又饮一杯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异梦神身上,异梦神却十分平静。
“知道同梦神,朝姑娘,朝繁姑娘,朝新语姑娘,是很早了。我回家,那日,我当选上山神。我爷百来岁了,我一进屋,看见他床上有一只很小的家伙,她在床上爬来爬去,四处躲。我爷笑着抓她,她也咯咯大笑。我爷很少笑的这么开心,见牙不见,呸,不见牙也不见眼了。我过去,行过礼,问爷爷:‘爷爷,你怎么笑的这么欢?’我爷见了我,一脸神秘道:‘乖孙,来,爷爷给你看样好东西!’”老人停下,他激动的肢体动作也停下了,一本正经地坐着。“哎,老头,别卖关子了,快讲,快!”洛朽三人齐声道,急得手把桌子敲的老响。“我过去,爷从被中抓了几把,抓出一个小娃娃。扎着个哪吒辫,穿着比人大一倍的蓝衣服,被揪着,动来动去,小手抓了几把,粘不到床,怕了,‘哇’一声就哭了,那个小胖娃儿哟,哭起来屋子都震了。大概不到一岁吧!爷一见到她哭,匆忙抱进怀里哄着,拍她的背。小娃娃抹了几把泪,又笑嘻嘻的,我爷挠她痒痒,他到处乱跑,不时打我爷爷的手。然后有一个夫人领着一群丫鬟跑了进来,抱起那女娃娃,我一问,哟,那女娃居然是朝家小千金,就是被朝家的人天天含在嘴里怕化了,拿在手里怕碎了,天天顶在头上的小公主。叫朝繁,繁荣、繁华的繁,是对祖国、家族未来的美好期望,”他顿了顿,“那女娃儿淘气!非常淘气!淘气到了极点!在我家住了三天,三天!我的书、画,要么被画花,要么被破坏。啊!气死!我见过无数小孩,数她最淘气!最调皮!最捣蛋!所以我对她印象里最深刻!”
同梦神:“……”
目光都落在同梦神身上,她尴尬一笑。异梦神抬头开口:“你说,我是魔修,还是仙主,那我的惨死是怎么回事?”“你当了仙主以后,与青梅竹马莫公子莫雨结回到云梦隐居,手握叶家大权,你兄长的家主之名早已无存,后来升神大会你参加了,入选为未神魂后,封异梦神,莫雨结为水神门下的人,你们早年成亲,封神后,你工作于家,与莫雨结少有相聚,你们的孩子叫啥,我也忘了,反正小名阿晚,晚上的晚,你的死是天命,当时阿晚两岁了,你死后,莫雨结封为镇天大将,阿晚却与父亲关系极差,五岁时离家,回了云梦,由他舅舅带大。后来天下反了,他做为开国大将,封地云梦。阿晚在你死后,父亲为其改姓江,随你的。后来又被他舅舅改回姓莫,生怕天下人责你为弃妇,阿晚成为云梦宗主,后又改回姓江,随后你兄长逝世,你兄长的妻儿回了姑苏,重建叶家,你兄长之妻也姓叶,后封神,分到莫雨结手下,而你的儿子阿晚娶了他表姐,有几个孩子。江家祠堂最主位用紫布所盖的神位,是你的。江家只有宗知,无人可看。宗主为其洗尘,也有4000多条规矩。哦,对了,你说魔修。叶家主的姐姐,习武,却因女性身份终因此而亡。叶宗主不许你学,你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留下一句话:仙家容不下我,魔教一定有我的位置。莫雨结和你一同出走,叶宗主恐你有危,一路找你。你们与他们交手,叶宗主意外发现你能用他的家主之剑——破天。他假输后,快信到唯一的魔修者——他师兄手上,求他留下你。他师兄答应了,并教导你成才。叶家主死后,你师父和你交谈了整整一天一夜,讲了什么,只有你和你师父知道,只知谈完以后,你与你师父在叶家主墓前决斗,你杀了你师父,并将其葬在叶家主与叶夫人和墓旁,在旁边是莫雨结生父的墓。师兄弟三人一排墓,你、莫雨结以及你师兄,你师父之子,三个。后来,你兄长也来了,你们在那儿结为义兄妹后分开,再无相聚。你死后,你的几位兄长也来看过你,他们都躲在暗处,所以你俩并无觉察。以前来的最多的是莫雨结,可能是因为他是你丈夫。但你的后人没来过,应该是不知道可以入山。莫雨结深得玉帝夫妇之信任,带上世之忆重生,并复活了你们两个梦神,随后回天庭当官,恐怕也难逃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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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姑娘,你的师兄也当了神,当年为你辩护被处决了,与你兄长、师父、生父、生母都在地府中,没有转世。”老人将杯中茶水饮尽。异梦神紧握莫雨结的玉,与江吟对视一眼,又看向同梦神,二人“眼神交流”过后,同梦神询问:“那我呢?我的家人如何。我爹娘……”“他们早死了。”老人咬牙。
“你三岁家族兴旺,受王家妒忌,于是王家军大举南下,你们一家并不想打架,朝家求和。王家收了珠宝,休息两日,大举进攻,朝家第一次开启禁制,你们朝家家族之花,五瓣蓝茉莉。那是朝家独有的,那禁制,一股极干嘛呢高之力向上。随后是一朵盛开的巨大茉莉,那一刻,黑夜与这个世界都是蓝色的。可禁制很快褪去,那些火箭本在禁制上开出朵朵茉莉,这会儿全都落在地上,茉莉乡一片大火,王家主下令杀,一个不留。你爹老远赶回来,并向林家求助,林家收了王家好处,答应后按兵不动。那一场大火厉害,朝家灭门,茉莉乡到处是朝家人的尸体,你兄长与你逃出,王家人四处找那些‘落网之鱼’。你兄长怕你出事,出去引开他们,被穿了心,扔下乱葬岗。被一魔修人救回,收作养子,就成了江嫣姑娘的师兄。伤好后回了茉莉乡,你已再重建朝家,而蓝茉莉剩下一朵,你养着,以血相济,他成了你的生命的一部分,生死挂钩。你兄长平安,却永不得仙术,你将自己的魂心给了他,随后隐居江湖,你兄长是去找你,不得。蓝茉莉为了让你得回魂心,牺牲自己作为你的魂心,你的力量瞬间强大就是因为它。你当选上预备仙,你的兄长才又一次得到你的消息,你回了家,在家工作。林家长公子追求你,你兄长气恼于林家不助,却为了你放下仇恨,但你放不下。所以多次拒绝,林家入军的朝家,好不容易重建起的朝家再次覆灭。你兄长死了,嫂子死了,所有人在这离你而去,剩下你与差一日满月的小侄子。好不容易复活的父母,为了帮异梦神你也在不知道二人的情况下杀了他们。你再次建起朝家,你小侄子也长大了。你兄长大你十岁,你二十那一年,你侄子十二了,你从兄长的遗物中找回给小侄子的满月礼。你侄子哭,你安慰他,说,他还有你,你在,就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他,并许诺,你会永远在他身旁,永远陪着他。他答应了,可过了三个月,你侄子13岁生辰。你死了,没回去,他哭跪在路口,问了千万次,都是同一句话:我姑姑呢?后来你小侄子几乎一个月来看你一次,经常说一句话:姑姑还是个孩子呢!他长大了,封了神,因为护着你,被赐死。他有一个儿子,但妻子出轨了。他的孩子也是开国大将,封在茉莉乡。而朝氏宗祠最高处用蓝布包着的是你的神位,上面绣有五瓣蓝茉莉。而从蓝布包着的是你侄子的神位,在你之下。朝家人开放,对此并无过多要求,但布下的神位也只有家主知道。”老人再饮一杯,注意到江吟面前的茶早已凉了,人却呆坐着,低着头,手中的紫杖上面的花纹发出紫光,他的衣服中似乎藏了什么,锁骨下发出紫色的光。
“吟儿,怎么不喝茶?茶都凉了。”
“江家不得为人知的事你也敢讲,真是心宽。若不出我所料,总有一天,你死了,杀手是江吟,凶器是紫杖,原因来自你自己。”
“吟儿,你什么意思?”
“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为了江家。”
“那他们……他们都听到了。”
“那就一起死!当然,除了嫣嫣。”江吟咬牙讲出第一句话,到第二句时,明显温柔多了。
异梦神愣了一下,握住江吟的手,张张嘴,没说出话来。老人木了,皱皱眉,又笑了:“我讲得七七八八了,倒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不如都介绍一下?”
“我叫洛朽,字怀炎。”洛朽的目光落在江吟身上。“哦,‘洛休’、‘洛怀盐’?挺好,看得出你爹很爱吃盐!”老人和气的笑着。洛朽:“嗯?”
“我叫严玿,字昙云……”严玿刚想指明是哪个“玿”那个“昙”,却被老人打断:“哦!叫‘眼罩’呀,‘眼谈云’。好有想象力呀!看得出境界很高呀!眼睛还能跟云谈话,好名,好名!”老人不禁鼓掌,连声感叹。严玿低声自言自语:“是我表达出问题了?”
“我叫聂瑬,字傍溪。”聂瑬白了严玿一眼。“呀,‘摄流’‘摄旁夕’。好呀!镊子可以流动,还可以摄取身旁的夕阳,多高的境界!含知识、文化与无尽期望于一体呀!厉害!”老人感叹不已。聂瑬呆住了,下巴快掉地上了。
“江吟,江晚凌。吟唱的吟,晚上的晚,冰凌的凌。含义为,吟,我娘的姓。江吟,江家、吟家联姻。晚凌,一、夜晚凌人;二、来晚了,就要被欺负;三、晚,迟之意,后之意,落后就得被欺负。”江吟毫不客气。老人愣了一下,感叹:“好,好,好!吟夫人有你一子,真好!难怪老听云梦那边的山神讲,生子当生江晚凌!”江吟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他扭头看向异梦神,异梦神左手中的玉已经被握暖,而搭在自己手上的右手却冷冰冰的。
同梦神看着异梦神,目中有些忧怨。林钦和同梦神坐得很近,他的手不由得去碰同梦神,同梦神避着,不加以理会。
“所以……”异梦神小心地开口,“夙夙不是同梦神,她是语语?”“我是夙夙,”同梦神抢着回答,“你说我是谁,我就是谁,不用听别人哆嗦!”“夙夙是莫雨结,你不是夙夙。”江吟咬牙反驳。“晚凌。”异梦神低声唤,拍拍他的手:“她是语语,不会是夙夙的。”“嫣嫣……”“语语。”异梦神站了起来,江吟也跟着。随后同梦神也坐不住了,众人起身,林钦化成风,走了,老人叹了口气,手一挥,身后开了一扇门,几人出去了。
回到洛家歇下,异梦神坐到床边,轻抚索命笛。江吟端着茶进来,关上门,走过去,放下盘子。“阿吟,是你吗?”异梦神停了下来。“是我。”江吟走到她面前。“阿吟……今天林钦说洛朽三人时,你反应好大……”异梦神小心的问。“嗯,”江吟顿了顿,“我很讨厌他……那样说得好像我是师叔是别人手中的木偶。”“你说‘控制’那个词?”“嗯,”江吟沉思片刻,放下盘子:“对了,你这笛子能吹吗?”“能啊,这是我的武器!”异梦神微微一笑。“你用他杀人,可你为什么不用剑呢?”江吟俯下身子,异梦神愣了一下。“我……”她停了好久,“我忘了……但我记得,记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她猛站了起来,江吟被吓到了,退了半步。“嫣嫣……”“对不起,吓到你了吧。”异梦神坐下,垂下头。“没事,嗯……你能吹一曲来听听吗?”江吟走近,单膝蹲下。“嗯。”她将笛子放到嘴边,轻吹,手指的按位不断跳动。笛声清幽,似水声,含入几丝愁怨,似一女子失家后的悲啼,她埋怨天地薄情,哭着,讲述自己悲惨的一生。她在讲述,在倾诉,她渴望安慰,笛声放柔,忽风一吹,曲一转。现实的残酷令她失去生的希望,她坠入深渊,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而旁人却只是在谴责她生前的错事,笛声尖锐,女子的冤魂无处可诉,心中之苦只好在夜晚独自哭泣。一切委屈只能一人咽下。最后用一句“我没事”来掩盖一切。笛声在空中越来越小,终消失了。江吟看着异梦神放下笛子,缓缓开口,轻声道:“这曲子,好耳熟。”“叫《夜啼》,男人都反对的曲子,而在女子中,这首曲子是很受欢迎的。只是……这个世界毕竟是男人的天下,小女子那一言,又算得了什么呢?”异梦神握紧了索命,垂头。江吟轻笑一声:“谁说这世界一定就是男人的天下呢?你看你,是仙主,仙人们的主人,可是你也是个女子呀?对吧?你很厉害,很威武,不是吗?”“但再怎么样,女子终究是女子,前半生有多风光,后半生便有多凄凉。这是上天注定的,在厉害再威武也改变不了现实。爹是对的,是我错了,”异梦神的遮目布有些湿了,“我不服,我真的不服!我不甘心……可是为什么呀?为什么我再怎么努力,所有人都会责怪我,咒骂我,只是因为我是个女人!可是凭什么只有男人才可以掌权呢?凭什么女子在政治上哪怕只是无意插一嘴,就是天地不容,十恶不赦呢?我不甘心,我不服……但我没有选择,我没有……”“嫣嫣,”江吟将紫杖放到异梦神手中,“能感觉到电流吗?”“嗯。”异梦神点点头。“这是我的武器,叫紫杖。但我和我阿姐、阿娘都叫他紫吟,江吟的吟。阿紫可乖了,它是我娘小时的武器,现在我娘用紫姹,一个环形物,阿娘将它放在手心里,打开是条鞭子,紫灵,带电的。本来二者是一体,我出生后,剑用不惯。阿娘就把紫杖给了我。紫吟和紫姹都出自阿婆之手,是吟家权力的象征。但它曾经的主人都是女人,性别注定不了什么,天帝再固执,终也无法改变现实。没有什么是命中注定,有的只是你怎么对待。”异梦神诧异的抬头,泪水从遮目布下流出。江吟为她擦去泪水。“阿吟……”“嫣嫣,”江吟握住她的手,“你不必去听从任何人的话,别人说什么你没有必要去理。你就是你,这是不可改变的!你不服,也不必服。阿娘说过,无法离开别人的世界,那就让别人都活在你的世界里!”
明月高照,风轻吹,风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假山的小瀑布哗哗的响,池中,鱼儿游动,池水微荡起波纹。水中明月飘飘,月中,桂树下阅书的少女仍在,玉兔也尚在少女身旁捣药。江吟从屋中走出,走在空空的长廊上。少年一人,身旁的身影却消失了,那个曾经总喜欢扯他束发绳的少年没有扯他,而与少年的说笑声似乎出现了,停下,愣住,抬头望月,明月依旧,声音却消失在远方,身旁刭少年郎,最终也不知何处。脚步声又起,曾经并肩的二位紫衣少年郎,仅剩一下位,静静地走着,转过拐角,消失不见。
3. 第三章 云梦云散
日初升,天边泛起鱼肚白。江吟走出屋子,庭院中的石椅上早有人坐了。那人一身紫衣,长发束成马尾,江吟愣了一下,喃:“莫雨结?!”他奔了过去,转过来,一看清人脸,惊唤:“莫雨结!”他伸出手,指尖一触到莫雨结的肩,莫雨结瞬间化作尘埃随风而去。“莫雨结!莫雨结!”江吟疯狂地抓风中的尘可张开手,里面什么也没有。“莫雨结……”江吟咬着牙,握紧拳头,泪水落在地上。
“你想雨结了?”异梦神从树后走出,江吟打了个哆嗦,一把抹去泪水,回身:“谁想他了呀?他不在,老子好着呢!”异梦神轻轻一笑,走近:“你想他了。”“我没有!”“你不要骗我,”异梦神轻轻摇头,“你骗不了我的,你我是同一类人,我也失去过。你的心情,我理解。昨晚的事还得谢谢你,阿吟,我也懒得去说无用的誓言,反正发过了誓,就没了事儿。口言无凭,阿吟,若你信我,待我寻回记忆,能回天庭了,就一定帮你找回莫雨结,一定!”“我信你,”江吟咬着牙,“我一定帮你,我相信你,永远相信你!”异梦神微微一笑,“好,就这么定了!”“谁说要找我来着?”树后传来莫雨结的声音。惊回头,莫雨结伸手拂开枝叶走了出来,穿着江家紫紧衣,腰挂江氏银铃,银球铃上雕镂祥云与龙、火等,用紫绳束着,下有流苏,半白半紫,划为四区。“莫雨结?”江吟愣了一下。“干嘛?我回来,这么不开心?”莫雨结走到江吟身旁,手搭在江吟肩上。“莫雨结……”伸手去触,可一触及,莫雨结又消失了。“阿吟……你还好吗?”异梦神关切道。“我……很好。”江吟摇摇头。“你想雨结了……我也想他。”异梦神与江吟并肩站着,沐浴朝阳。
“嫣嫣!”同梦神奔来,“嫣嫣,现在非常不对近!”她激动地大口地喘着粗气。怎么了?”异梦神脸色瞬间苍白了很多,她的手习惯性的抬起,握成拳头,内发出紫光。“你还记不记得昨天那老头的话?!你记不记得?!”异梦神点点头,“你慢慢讲,怎么了?”“老头说我三岁家灭门了,第二次灭门时我八岁,但当时我已经成预备仙了!你想,预备仙的名字会公布吗?会吗?不会!他是在骗我们!还有,你嫁给了莫雨结,生了个儿子,但你想想,神可以成亲,育子吗?不可以啊!还有,我哥是你师兄,你师父的养子,那我朝家第二次灭门时,你师父出手相助吗?没有!否则我朝家绝对不了!还有,你死是天命,那算他是对的,那你死后,你丈夫,莫雨结,怎么会升到如此高官?而且如此深得玉帝夫妻之信任?!”“对,我也想到了,而且他说我是魔修,那我怎么可能当上仙主,怎么修得正道,怎么可能当上仙神呀!再说了,你朝家,一定有许多高手,他们却都死在第一次灭门,那你一个三岁小孩怎么可能逃出来的?还有,你兄长魂心被破,你以魂心相换,你兄长若疼你,怎么可能舍得?”异梦神上前半步,双手放下。“也是,那老头讲的很不清楚。莫雨结的修为比我好不了多少,我是个预备仙,他怎么可能是天庭大将了?”江吟撇撇嘴,双手交叉于胸前。“也是,不如再去找那老头问问?”同梦神看看异梦神。“嗯。”
再到无岩山前,江吟伸手处触石,却没有半点反应。“阿吟,有感觉吗?”异梦神头直向前,垂下来的双手紧握。“没有。”江吟拿开了手,摇摇头。“老头?老头!”同梦神用力去敲石块,大喊,却只有回音。异梦神轻轻伸手触石,石上出现云梦紫莲,很微弱,片刻便消失了。江吟撇撇嘴,一巴掌拍了上去。石头上出现手云梦紫莲,一转,紫莲开始旋转,九瓣紫莲花转了一圈,定住了。从手心开始向外通电,“咔嚓”一声,石头破裂,碎了,落了满地石块。山内很黑,江吟伸手拿起紫杖,紫杖顶发出紫光,他走了进去,二位梦神紧随其后。走了两步,江吟踩到一滩液体,鞋子湿了。他停了下来,用紫杖照着,弯下腰,凑近一看,是一滩红色液体。他嗅了嗅,一股腥味直冲上头。他皱了皱眉,用手指沾了一下,放到唇上,轻舔了一下。咸咸的,腥腥的。他愣了一下,脑中闪过一个字,血。见江吟停下,二位梦神也没再向前走,异梦神俯下身,轻问:“怎么了?”山内传来极大的回音。“有血。”江吟站直了身,同梦神惊了一下,大喊一声:“糟了!”她直奔入黑暗中,被什么东西绊到,重摔在地,“哎呀”了一声。“语语!”异梦神匆忙奔入,江吟跟着跑了进去,异梦神扶起同梦神,一转身,同梦神大叫一声,脸色煞白,全身都在颤抖,手指着地面,退了半步。江吟顺她所指向下一看,山神直邦邦地躺在地上,右手被斩断,落在一旁,张开了手掌,不远处有一条白流苏。他的心脏的位置被切了一个大洞,里面的心脏没了,能从洞中看到被染黑红的地面。山神脸色发白,嘴张开一半,双眼瞪大,鼻子、耳朵被割了下来,放在他的头旁边。左手张开,不远处是他的剑,剑身断成两半,白色的剑柄顶着山状装饰物不见了。老头的衣服只剩下半身朝上面的无脏,脚被割了下来,放在左手旁。
江吟愣了一下,喃:“完了,完了……”异梦神也感知不妙,颤抖着问:“到底怎么了?”“这老头……死了。”江吟颤抖着,边努力克制着害怕,冷声道。“死了……”异梦神愣了一下,她蹲下,轻拂老人的头,至身。刚摸到他心脏的位置,瞬间停下,片刻才到道:“他的心脏没了……”“这个死法……怎么有些熟悉呢?”同梦神俯下身。“这……怎么和王疯子讲得一模一样……”江吟有些呆。“王疯子?他说什么了?”同梦神猛抬头。“王疯子前日讲过:今夜,梦神会复活,而明夜,无岩山的山神会死,他的心脏会被掏出,右手被断,鼻子、双耳与双脚会被斩开。”江吟看着老人,他的手有些抖。紫杖全杖上下闪着电光。“看来,想知道更多的线索,只能去找那个什么……王疯子了。”异梦神站了起来,手指一挥,老人的尸体飞起,拼在一起,尸体不断的颤抖着。同梦神伸出中、食指,蓝灵缠绕,尸体才没再抖。“先葬了他吧。”异梦神苍白的脸上泛出些许红晕,另二人没有反对,江吟用紫杖在无岩山上打出一个方形穴。将老人放入,合上岩石,同梦神在木上刻上:无言山山神之墓。立于石堆前,异梦神复原山门,站于山脚,脸向山顶,她苍白的脸上失去最后一丝血色。她的右手腕出现一条红印,她左手握着右手手腕,不让他人看见。
“嫣嫣,走,回云梦。”江吟从山上下来,看看异梦神,过去轻拍她的肩“嗯。”异梦神乖巧的点点头。转身走向了马车,路过洛家,洛朽三人奔出来,拦下马车,江吟掀开帘子,问:“三位师叔,何事?”“阿吟,你要去哪?”洛朽大声问。“回云梦,找王疯子问话。”江吟回应,林钦从天而降,落在江吟面前:“你们仨去哪?”“关你何事?”江吟用紫杖一抽马,洛朽三人刚走开,马一头撞上林钦,林钦被撞到,匆忙化风而走。洛朽三人一惊,大喊:“你们找王疯子干甚么呀?”“昨天那老头死了,我们找王疯子问世的事!”同梦神大声回答,马车一路向前。
“阿吟,等回到云梦,你怎么打算?”异梦神的右手腕扯心的疼。“先向爹娘讲明情况,再去找王疯子。”江吟紧握紫杖,微垂头,声音低沉。“那好。”异梦神点点头。“嫣嫣,你的手腕……”同梦神忽抬头,瞥见异梦神手腕上的红印。“呃……”异梦神匆忙握住手腕。“你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同梦神柔声道,“我不希望你有事。”“嗯。”异梦神乖巧的点点头。
集市吵闹,一位黑衣的带面具少年步入一小酒肆。“小二,上酒”少年随意找位坐下。“来嘞,上好的荷花酿!”店小二是个中年男子,西域口音极浓。“荷花酿!?”少年一惊。店小二放下酒与碗,哈腰:“是的,从云梦带来的,正宗的一等荷花量酿!”“这边的酒,正常以天子笑为名,吾不言饮何酒,汝何上荷花酿?”少年斜眼看店小二,冷声道。“公子哟,你一看便知系云梦的人,自然得上荷花酿!”店小二陪笑着,一脸理所当然。“是吗?”少年撇了眼酒,“哪看出来的?”“云梦的人嘛,专叫咋小二,多摆明的!”店小二挥挥手中的盘子。“来人,上酒!”三位大胡子的大汉闯入酒肆,大声命令。“来嘞!”店小二赶忙跑去,“三位客官,请坐。”店小二招呼三人坐下,忙着去端酒。少年看着酒,一言不发。
云梦江氏紫莲旗随风飘扬,车马驶入集市,驶向江家。
步入正堂,吟紫嫣、江帆航、江宛及韵家长公子韵冰、韵家家主韵如凌正坐在一堂。
“小儿见爹娘,阿姐。”江吟作揖。“阿吟,这是……”江宛看着二位梦神。“这位是异梦神,这位是同梦神。”江吟做了介绍,二人点点头,江宛匆忙起身行礼,“见过二位梦神。”“姑娘多礼了。”二人整齐回应。异梦神上前一步,“姑娘,你身上是不是带了莲花?”“是的呢,异梦神神上鼻子好灵。”江宛拿下头上的莲花。“江家的姑娘都喜头上带莲,不知为何?”异梦神走到江宛身旁。“阿娘说,是祖上的习惯,小女也不知道为何呢。”江宛将莲花递给异梦神,异梦神接过,全身上下立刻发出紫光,瞬息既息手腕也不疼了。“这是……”异梦神愣了一下。“那是你的父亲给你留下的灵气。”一个蓬头乱发,旧衣破衫,皮包骨头的老人走入堂内。众人回首:“王疯子?!”吟紫嫣皱起眉头,双手一合,右手扯出紫鞭,束住王疯子的腿,“我不是说过让你滚出云梦吗?还赖在这儿干什么?”“吟夫人别急,”王疯子大笑,“若不是受二位梦神之邀,小人早走了。”“梦神之邀?”吟紫嫣收回紫鞭,瞪了异梦神一眼。同梦神皱起眉:“您是……”“道长!”异梦神扔下莲花,奔去,扑进老人怀中,“哦,你这孩子。”王疯子轻抚异梦神的脑袋,“回来了?”“嗯!”异梦神松开,对着老人笑。“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王疯子慈爱的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异梦神:“小月又长高了。”“是愿,愿望的愿!哎,等等!”异梦神张大了嘴,江宛拾起莲花,惊回头。“傻孩子,你也算是认回这个名了,你爹终于可以瞑目了。”王疯子变法戏似地从背后拿出一串糖葫芦,在异梦神面前晃了两下。“我才不认呢!”异梦神交叉了双手,头扭开。在空中嗅了嗅,转头伸手欲拿糖葫芦,愣了一下,又故作不理。“这个死名字,谁爱认谁认!反正我不认!”“是吗?那这串给小宛的糖葫芦我就……”王疯子张大嘴,将糖葫芦伸近。“我认!我认!”异梦神一把夺过,塞入口中。王疯子轻笑两声,温柔地看着她吃。“道长,怎么不见那个谁呢?”异梦神吃了两颗,忽想起什么。“谁呀?我徒儿莫雨结?他不是以命换命,换回了你,死了吗?”王疯子反问。“啊?”异梦神停住,“他没回天庭?”“你忘了他换命时讲了什么吗?”王疯子轻轻敲敲异梦神的脑袋,“‘以生相换,以体相予,三千血不留,一千命不改。’改不了了,换了,自然就死了。”“那……他不是转世吗?他的灵魂……”异梦神的手在颤抖,江吟抖了一下,垂下了头。江帆航惊转头,瞪大了眼;江宛垂头,目中含泪。“‘魂于花亡’嘛!血白惧梦,花亡于泪。你那一滴泪水,杀了血白花,花又带走了莫雨结,合情合理嘛!”王疯子双手一摊,理所当然。异梦神手中的糖葫芦掉在地上,摔散了,“可是……可是……”“没有可是了!”王疯子一言打断,“毕竟是作为师父的,就算是二师父,也心疼徒儿。你别慌,他死不了,回天庭养着去了!”王疯子大笑,众人都松了口气。“道长,你老吓唬人!”异梦神交叉双手,埋怨道。“行啦!乖了,你又不是头一天认识我了!我这个人呐,不吓人,不快活!”王疯子又拿出一颗玻璃糖塞到异梦神手中:“嫣嫣乖啦,不生气了!”异梦神迫不及待的将糖纸撕开,吃了糖,笑道:“嫣嫣不生气了!”王疯子笑着,轻抚她的头。“你是什么人?”同梦神走了过去。“哟!这不是朝大小姐吗?几年不见着了,修为不见高着,倒是胖了好些!哈哈哈……”王疯子自顾自的笑,同梦神黑了脸,握紧拳头,低吼一声:“蓝钗!”“哎,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武!”王疯子笑着挥挥手。同梦神将方才从发上飞下的蓝钗又插了回去。异梦神从地上拾起糖葫芦,叹了口气,吹了两下,便往口中塞。同梦神一把抓住异梦神的手,吃了糖葫芦。“一人一半。”“那落地上了。”“不管,反正一人一半。”同梦神咽下嚼碎的糖葫芦,松了手。
江帆航偷偷从腰间拿下莫雨结做的银铃,握在手中,用大拇指轻揉。吟紫嫣瞥了他一眼,皱起眉头,“哟,江帆航,你的宝贝莫雨结走了,这么舍不得呀?”“吟紫嫣!”江帆航皱起眉头,低吼。“怎么,心虚了?”吟紫嫣将头扭到一边,“若拿命去换梦神的是江吟,你会这么不舍得吗?”吟紫嫣冷声道,看向江吟,江吟咬着牙,低下头,握紧拳头。“你不会!”吟紫嫣咬着牙,狠道。江帆航起身,径直走出门外,与江吟擦肩而过。江吟没有抬头。
莫雨结被江帆航拾回来前,江帆航一直在外寻莫云泽的遗妻袁氏。五年内,他几乎没回过一次家。五岁那年,江帆航带莫雨结回来,比江吟还大的母狗与他的三只小内孙狗狗出门迎接,三只小奶狗对莫雨结轻声叫唤,莫雨结慌恐的退开。江吟交叉着双手,三只小奶狗的母亲伏在他的脚边。见到莫雨结害怕,江吟傲道:“几只小奶狗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莉莉、妍妍、芊芊很乖的,不咬人。”江帆航走到莫雨结身后抱起他,逗他。江吟气道:“哪个奴才在这儿捣乱?”江帆航立刻沉下了脸,呵斥:“怎么跟你爹讲说的?”江吟愣了一下,脱口而出:“胡说!你才不是我爹呢!我爹都不要我和阿姐、阿娘了,他才不会回来呢!”江帆航愣了,问:“你说什么?”“我说话只说一次,滚开!”他大声喊,“莉莉、妍妍、芊芊回来!”三只小奶狗乖巧地回到他身边,随他入屋。江帆航愣在院中,江吟走入屋子,关上门,没再多看他一眼。用晚饭时,江帆航只顾给莫雨结夹菜,说说笑笑。而刚才才知道此人是自己亲生父亲的江吟则沉着脸,静静地扒饭入口,他的小拳头一个晚上都握得紧紧的。
“吟夫人,江家主这是……”韵如凌有些不安。“少管他!阿吟,二位梦神,请坐。”吟紫嫣比划了一下。王疯子跟他们坐下了。“吟夫人,我们继续说。”韵如凌饮下一口茶,“你女儿在眉山与我小儿比武一场,结果我小儿因救一路人而被江姑娘打伤。”“所以呢?”吟紫嫣冷声反问。“我小儿仅仅是上自家的山打猎,却因江姑娘突然出现而产生误会,大打一场,带伤而归。”韵如凌又道。“那又如何?”吟紫嫣交叉双手,居以居高临下之势“仰望”韵如凌。“你家江姑娘伤了我小儿,不应道歉吗?”韵如凌厉声道,“吟夫人是个聪明人,话又偏逼小人说的这么明白。”“道歉?”吟紫嫣冷笑一声,“你小儿被伤是实力不如我女儿,竟然是比武,自有胜负,汝子不强,反怪我女儿头上了。”“若不是因为……”韵如凌还想反驳,被江吟打断:“欧,韵家主,这时世上可没有‘若’,您想有,请去做梦吧,梦里什么都有。”“你这臭小子,会不会说话?”韵如凌气恼道。“比你会就是了。”江吟斜目看他。“你这样子对长辈是极不尊重的!”“我儿如何,还轮到你眉山韵氏管了?”吟紫嫣用力一拍茶杯,桌子都震了。“哼,这样子,依我看,跟街上那些二流子没啥区别!”韵如凌咬牙道。“不说你是韵如凌韵家主,我差点忘了这事儿呢,”江吟冷笑一声,“小人差点以为是哪个二流子擅自闯入江府耍无赖呢!”“你……”韵如凌气的咬牙切齿,全身发抖。“韵家主火气不小阿,小心气坏了身子,只能做孙子。”吟紫嫣不屑的瞥了他一眼,饮下茶水。“我父亲如此,不还是被你们气的?”韵冰有些看不下去。“韵公子少言几句,”江吟略带讽刺,“当心玻璃心碎,哭着回去找你娘亲。”“江吟,口下留德。”韵冰皱起眉头。“这就受不了了?哦,我差点忘了韵公子,您的母亲韩夫人早死了。哦,又讲错了,是韩侧夫人,早死了。”他发狠的说最后三个字。“江吟!”韵冰脸色苍白,捂着手臂上的伤口,额上滚下汗来。江吟脸色温柔了些,抽出了一瓶药,吟紫嫣也同时拿出一瓶药膏。母子二人同时将药膏放到韵冰面前,“用吧,止疼。”话毕,二人对视一眼,脸红了。韵如凌父子愣了一下,韵冰笑了,道了谢,拿过吟紫嫣的药膏涂上。“你的伤挺深,是紫心打的吧,得疼几天。”江吟对上韵冰的目光,将头扭到左边。“多谢江公子提醒。”韵冰点点头,上好药。“我只是好心提醒你,才不屑要你的感谢呢。”江吟的嘴角微扬,又被压了下去,韵冰温柔一笑,没说什么。异梦神用手肘顶顶江宛,耳语:“你看上的是这个韵公子吗?”江宛的脸瞬间涨红了,“不……不是,”异梦神又坐好了,没再纠结。“那……时辰不早了,小人便告辞了。”韵如凌不断搓着手。“急什么!来了云梦,不尝尝这荷花酿?”江宛撇撇嘴,“荷花酿可不比眉山的酒差。”“那多谢了。”韵如凌刚起身,又坐下。
“轮到我了吗?”王疯子哑着声问。
“你想说什么?求饶吗?”江宛沉下脸。
“呃……江姑娘何必呢?!”王疯子抖了一下,手一按眉心,一道蓝灵卷过全身。他变干净了,长发上半冠起,眉清目秀,肤白如雪,道衣长服,白蓝相衬,腰挂长剑,剑挂流苏,清风相随,若少年傲世,清风朗月。嘴角微扬,目光锐利,手指纤细,轻放于桌。
“道长,你又弄什么?看上人家江姑娘了?”异梦神手肘顶桌,撑着脸,磕着瓜子。江宛脸一红,转头看向母亲。江吟不屑一笑。“嫣嫣,你怎么跟我说话的?又想挨打了?你师姐可不在了,没人护着你。”王疯子轻笑一声。“什么叫‘没人护着你’?”同梦神冷声问,“我不是人吗?”王疯子愣了一下,瞥了眼同梦神,“朝姑娘少言几句,你父母死前可把你托给了我,助你与你兄长同共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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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家。”王疯子将头扭了回去,温柔的看着异梦神。“什么?!”同梦神惊转头,“你说什么?!”“你四五岁时,大概四岁零十一个月吧,算了,我忘了,反正是四岁或五岁,当时王家蛮横霸道。要在天下称第一,当时的云梦叶家家主北上,劝长山王家家主收敛,王家主不听,口出狂言,讽刺叶家主懦弱,叶夫人气恼,连破天都想去刺他两刀。叶家主对外向以和平为主,含恨而去,朝家主听闻,也北上劝王家主,王家主反而狂言:‘你一南蛮,还有胆子对老子评头论足?吃豹子胆子了!’朝家主为朝家主而想,忍了。王家主以为朝家主害怕,逼他认自己为老大,给自己上贡,俯首称臣,朝家主未免纠纷。忍恨而归去,王家主见朝家主不从,南下攻打朝家,血洗两广,你爹归家后深感不妙,找到我,托我照看你们兄妹俩,并将你一个月大的小弟送去叶家,后来朝家灭了,我赶到时已晚,慌乱中掩护了你与你兄长,我寡不敌众,负伤而逃。”王疯子撸起左袖子,假手臂与肩的连接极为明显。王疯子叹了口气,“我逃到林家避难,夜中回去找你们,救出你的代价就是它。”王疯子苦笑一下,又放下袖子,看了看同梦神,同梦神愣了一下,哑口无言。“后来朝家是勉强建了起来,我二师兄,一个魔修人,带你兄长回来,再后来,朝家二灭,我与二师兄正忙于大师兄的死亡。得知消息,是大师兄死后第一天,二师兄也刚过世,我只能先御剑过来,抱出你小侄儿,那家伙怪吵的,好像找阿羡,朝羡,字什么我忘了。我返回找你时,找不着,见到你兄长,他已经死了。你嫂子倒在他身旁,我一看,也没了气息。一群小卒发现了我,我赶忙离开,半路见到你晕倒在地上,就带你走了。”王疯子停了下来,十分平静,深吸两口气,看向异梦神:“在我的记忆中,嫣嫣是个怨气很重的孩子。”他又停了下来,眼中闪起了泪花,他的手在颤抖:“你是大师兄最疼的小女儿,你一直是他的掌上明珠……你是一个很倔强很倔强的孩子,就像大师兄。大师兄一直关心你,关心你的一切。二师兄收你与莫雨结为徒后,绝交了几十年的大师兄与二师兄突然一夜回到了从前,和和气气。我问了好几次,二师兄才告诉我,他想让二师兄待你好一点,也多讲讲你的事儿。你阿娘是我师妹,道士出身,能力非凡。和大师兄一样倔强,一样嘴硬。她的嘴厉害,比刀子还厉害。说起话来一个一个字飞出来,像针一样,一针一针扎到你心上。”王疯子一提到叶夫人,脸色发白。“那……其实吧,我感觉你的描述吟夫人。”韵如凌瞥了吟紫嫣一眼。吟紫嫣反瞪他一眼,韵如凌缩了缩脖子,不敢讲话。
王疯子轻笑一声:“哎哟,韵家主,你说话可得小心着点,万一惹着了吟夫人,有你好受的。”“他不是已经惹着了吗?”异梦神呆呆的问。“呃……嫣嫣,你不懂。吟夫人脾气好着呢。她心胸宽广,怎么可能这么易怒,对吧?”王疯子瞥了眼吟紫嫣。吟紫嫣没有说话,江宛拍了拍异梦神的肩:“果然是疯子。”“同意。”异梦神脱口而出。
王疯子:“……”
韵冰与江吟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你俩好意思吗?”江宛与异梦神都愣了一下,一对面,同声回答:“你们俩干啥了?这么不好意思?”“你们对我的话是不是有什么……误解?”韵冰蒙了一下,小心地问。“什么误解?”江宛反问。“就是……可能我们想的不太一样。我和江吟只是想说,你们这样会让王道长十分难堪。”韵冰温和道,有些不知如何解释。“我不姓王,我姓骆!”不等江宛开口,王疯子抢现一步,反驳。韵冰愣了一下,额头冒出了汗,他笑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还以为你姓王呢,对不起。”“没事,我不会对有自知之明且举和平大旗的人发火的,比如,你。”王疯子温和一笑。“那……便多谢洛道了。”韵冰松了口气,真的笑了。江宛看了眼弟弟,江吟一脸平静,目光坚定,似乎并不是一个过了十六不多的少年,而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一看透现实,历尽千秋的男人。江宛脸上泛红,垂下了头。“道长,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呀?”异梦神一下便忘了方才他们在“议论”的问题。“我叫洛玚,字忘世,你叫什么名字呀?”王疯子瞬间变得和蔼可亲。“我?”异梦神愣了一下,摇摇头:“不知道。”“你叫叶宛,字无愿。也叫江嫣,字晚铖。”王疯子耐心解释道,一脸宠溺。“为什么叫‘宛’又要‘无宛’呢?”江宛抢在异梦神之前发话。“‘宛’是‘江宛’的‘宛’,寓意柔媚,婉转曼妙。‘无愿’的‘愿’是‘愿望’的‘愿’,望嫣嫣心想事成,与‘怨气’的‘怨’,异字同声。望她没有怨气。”王疯子解释道,目光是始终没离开过异梦神。“看来嫣嫣的父亲心疼得厉害。”同梦神翻了个白眼。“这话怎么说?”江宛和王疯子不约而同声问。“你觉得嫣嫣柔媚吗?你觉得她心想事成,没有怨气吗?”同梦神反问。“不觉得。”二人一回答,对视一眼,“噗嗤”一声笑了。
异梦神:“……”
江吟撇了眼异梦神:“你们这么说,嫣嫣很难堪的。”异梦神惊抬头。江宛撇了他一眼:“很少见你护别人。”江吟面不改色:“人是会变的。”异梦神脸一红,片刻,又垂下头:“为什么要柔媚?要按别人的期望去做,按别人定义的好路去走呢?我觉得不柔媚,不顺心,有怨气,也很好啊!至少,我得到了我真正想要的生活,我很满足,这就够了。”异梦神又抬头,脸上浮起笑意。吟紫嫣愣了一下,道:“我赞同!我以前就是太按别人的规定约束自己了,所以吟儿出生后我就不管了,顺着自己的性子活着就好。人生就短短几年,开心就够了。”“难怪我老觉得自己换了个娘,老和我小时候记忆中的阿娘不太一样。”江宛嘟囔,后脑勺立刻挨了吟紫嫣的一巴掌。“异梦神神上和吟夫人都对人生大道理了解至深阿,小的佩服!”韵冰感慨一句。“嫣嫣委屈或难过的时候总会想出这些,当时讲觉得不合适,现在就抓着机会讲啰!“同梦神温柔的看看异梦神,叹了口气:“唉,我和她在无岩山时,那叫一个头疼!每天她都和山神老头轮着给我讲大道理,我差点死在那儿!”“同情你!”韵如凌用右手遮住眼睛,举了一下左手,“想当年,我爹娶了五个夫人,只有我一个儿子,其他九个全是女儿。我那五个娘每天轮着给我讲一大堆大道理,哎,难受!”“爹,那你只生两个儿子,干嘛娶七个夫人!你们又不管弟弟,管得我想死!”韵冰唉声叹气。“你算好了!你弟想有人管,我还不想管呢!看到他就丢脸!”韵如凌瞪了韵冰一眼。异梦神以一种神秘的语气道:“韵二公子的怒火一旦燃起,你们都得死。”“你说什么??不可能!弟弟可温柔了!他根本不会杀人!”韵冰大声反驳。“他不用杀你,听说过借刀杀人吗?这招很管用,我就试过。”异梦神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笑的人心慌。“你杀了谁?”吟紫嫣瞪大了眼,“你不是无血之手吗?”“我被困在无岩山,莫雨结以命换命,那我不是借血白花之手杀了莫雨结吗?那不是借刀杀人吗?”异梦神又换回她傻呆呆的模样。吟紫嫣轻笑一声,“我就喜欢你这种傻乎乎的小呆子。”“我才不傻呢!”异梦神嘟起小嘴,用手撑着脑袋,不去看他她。吟紫嫣没再说什么。“阿娘,嫣嫣,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爱了?”江宛抿嘴轻笑一下,问。“嫣嫣一直都很可爱!”同梦神`王疯子和江吟异口同声反驳。江宛愣了一下,抿嘴笑了:“阿吟,你真的很少会为别人辩护,而且敢反驳我,你找死。”江宛瞪着江吟,咬牙道。她从腰间扯下紫心(一根短杖),指着江吟。江吟冷笑一声:“哼,你觉得我会怕你吗?我可不像小时候,还任你使唤呢!对吧,阿娘?我要学阿娘,做回自己,任着自己的性格生活!”吟紫嫣把头扭到一边,没有理会。江宛冷笑一声:“哼,就你还指望着逃出我的手掌心?你做了我弟,你就注定得听我的话!”江宛十分不屑的饮下一口茶,瞥了弟弟一眼。江吟咬咬牙,低下头,小心道:“对不起,姐,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异梦神哈哈大笑:“笑死我了!阿吟,原来你也会有这么怂的时候呀!”江吟瞪了她一眼,咬牙道:“闭嘴!”“吵什么吵?!嫣嫣是你配说的吗?闭嘴!”江宛不等异梦神回答,大声反问弟弟。江吟低下头,小心地看看姐姐,小声道:“对不起,小的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还有下次吗?!”江宛厉声问道。“没有了!”江吟一秒也不敢拖。江宛骄傲一笑,转头看向异梦神:“看吧!我就说,我这弟弟不还是被我拿捏的死死的?”江吟忽然发现自己被姐姐耍了,惊抬头,问:“姐,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弟弟?!”江宛微微一笑:“当然是了,我的好弟弟。你乖乖的,姐就宠你。”江吟看向母亲,吟紫嫣平静地看着一双儿女。同梦神微微一笑,道:“看着你们两姐弟真是高兴,我都好羡慕!若是我也能如此,那该多好!”“语语,”异梦神轻轻的把手放到她的肩上,“没事的,我在呢!”“嗯!”
4. 第四章 云梦云散
“二位梦神,”江帆航突然从门后走出,“若要寻回你们想要的东西,请随我来。”同、异梦神匆忙回头,起身,异梦神问:“你有什么本事能找到一千九百三十万年前的东西?!”“一千九百三十万年前的时代,与如今无多差异,只不过是换了一个世界。”江帆航温和一笑,却又有几分坏意。“换了一个世界?!”异梦神皱起眉头。“对,换了一个世界,”他点点头,“请随我来。”王疯子、二位梦神、江宛姐弟都走了出去。吟紫嫣拦下韵如凌父子。“吟夫人……”“别说了。”
待江帆航一行人走远,吟紫嫣起身,“走。”“怎么了?”韵如凌父子无奈地跟了出去。“这个江帆航有问题,他平日可从不会讲这些奇怪的东西!”吟紫嫣的步子很急,额上冒出汗珠。“所以……江姑娘不太安全?!”韵冰喃道,猛瞪大的眼,步子比吟紫嫣还急。“这孩子,喜欢江姑娘这么久,却总是害怕。”韵如凌微皱眉,目中是怜惜。“行了,我知道了,我会跟阿宛讲的。”吟紫嫣不耐烦地皱紧眉头,随江帆航到江氏宗祠。
江帆航停了下来,“几位,且在这稍等。”他走到后面,上了台阶,站于最高处。面前是一块用锈着江氏紫莲的紫布盖住的灵位。江帆航轻轻掀开紫布,灵位是用千古衫木制的,突起几个金字——先祖异梦神江嫣之灵。几人都愣住了,异梦神拍拍同梦神的肩,轻问:“那是什么?”“你……你的神位……先祖异梦神江嫣之灵。”同梦神全身都在颤抖。“我在灵位?!”异梦神惊抬头,“有人还记得我?!”“我们都记得您。”江帆航温柔的轻笑一声,小心的转动灵位,向左转90度后发出“咔嚓”一声,神桌前的一大块铺地石移开了。江帆航柔声道:“下面有我们江家多年来上百代人的故事、遗物。你们或许可以找到一些当年叶家的东西,唤起你们的记忆。”他走了下来,带头走下去,几人紧随他后。江帆航在灯旁走过时,灯乖巧的自己起火,亮了。走到下面,有一层又一层的大门,他们走过去,门自己便开了,走后又关上。穿过一层又一层大门,毫无阻拦便轻松来到一间大屋子里面,全是一破旧的金佛、泥佛。墙上有多处蜘蛛网,屋里早已封尘。“你确定这儿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同梦神皱起眉头。江帆航轻轻一笑,没有说话。王疯子在空中嗅了两下,“对,这儿有上古之物。”他走到一尊巨大的破泥佛前,伸出手掌,泥佛被击碎了,飞出一把剑。王疯子一把抓住剑——“破天?!”王疯子欣喜的惊叫一声,泪水汹涌而出。他摸了两下,泪水却停不下来。他不断地喃着:“大师兄……大师兄……疯子来了……疯子在呢……大师兄你在哪啊……疯子想你了……想你了……”他的手在颤抖,泪水落在剑鞘上。“破天?!”异梦神一惊,奔了过去,抓着剑柄,一把扯开。封剑一千九百三十万年的破天剑身上闪出紫光,扯了出来。“破天!”异梦神喊了一声,泪水从遮目布下流出,她的嘴唇抖着。“破天……我魂心都没了……你怎么还认我呀……你个傻瓜,怎么不去找个好主人呢……还自动封剑呢……你个傻瓜……”这时,另一尊泥佛也发出撞击声,几人转头去看,泥佛破了,飞出一支长笛。王疯子一把接住,一看,惊叫:“忘界?!是忘畀!”“忘界?!”异梦神一惊。“对,是忘界,二师兄的忘界!”他将忘界笛放在心上,“二师兄……疯子回来了……二师兄……”他的泪沾湿了忘界笛,垂下头,咬着牙。“师父……忘界……”异梦神扯下索命笛,王疯子放下忘界笛,二笛一交,紫红光闪,黑光相伴。“呼应上了……真是忘界!”异梦神惊叫,二人一对面,鼻子一酸,又落下泪来。“忘界……索命……就欠一个无命了。”王疯子的嘴唇抖着,他全身都在颤抖。“无命……”异梦神咬着牙,泪却忍不住。“但愿无命永远都不会来……”她喃。一尊金佛也自己破开了,异梦神合上破天,系上索命,双手一手接一把剑。“这是……”王疯子愣住了。“护宛……是护宛!是护宛和宠宛!是哥哥和莫师兄小时候的剑!哥哥的剑……”异梦神咬着牙,垂头,泪水落到剑上,映出她的模样。“护宛和宠宛?!”王疯子的目光柔和了下来,“你两个哥哥,一个亲哥,一个师哥,给剑起名还是疼你。”他抹了把旧泪,新泪又模糊了双眼。“哥哥……”异梦神轻声喃,除了流泪,便是站在原地。“你原本就很幸福,孩子,别让上世的怨气再继续侵蚀你今生的幸福了,孩子。”王疯子将忘界笛与破天剑递给她,她愣住了。“我们约好,接了剑,你就别再伤害自己了,好吗?”王疯子柔声道。异梦神愣住了,一千九百三十万年前,师傅将破天递给自己,柔声道:“我们约好,接了剑,你就别再伤害自己了,好吗?”江嫣哽咽了一下,颤抖着伸出手,毫不犹豫的抓住了剑——“好。”
王疯子轻笑一声:“真乖。”就像师父当年那样温柔亲切。
“道长……师父……爹……娘……哥哥……雨结……”异梦神还有些恍惚,“真的吗?!我回到家了!我……我……我……”王疯子一把将他入怀中,紧拥,柔声道:“好孩子。”异梦神的泪水再一次落下,一千九百三十多万年前,在先主竞选赛上,她的母亲,肚子被索命穿过,母亲看了看索命,也不顾异梦神还拿着索命,一把将她入怀中,大半的索命沾上了母亲的血。她亲吻了一下异梦神的头,柔声道:“好孩子。”放开,拿下食指上的紫戒指给异梦神的右手戴上。戒指一闪,阿娘口中吐出鲜血,她猛地推开异梦神,索命拔出,母亲向后昂去,倒下了,倒在父亲身上,血沾红了爹娘的衣物。
异梦神惊异的推开王疯子:“我想起来了!我好像全部都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王疯子温柔的笑了:“那就好。”异梦神将护宛、宠宛剑收起,却将破天挂于腰间。伸平右手,邪魅一笑:“引仙。”又一尊佛像破了,引仙剑转了两圈,飞入她的手中。异梦神轻抚五尺的引仙剑,轻笑一声,摇摇头:“你也变了,老朋友。”拔剑,即使魂心已无,引仙却乖巧的如遇魂心的召唤。转了两下,异梦神苦笑一声:“我们都不一样了……不一样了……回去吧,我已经不是你的好主人了,去吧,会有人比我更爱你的,这对你好。”剑回鞘,异梦神走到江宛身旁,递剑:“他归你了,我感应过,你的魂心与他能相应上的,他很乖的。”江宛愣了一下,抓住剑柄,扯剑,引仙却毫无反应,锁的死死的。“放弃吧,他很缠人的,你躲不了的。他指认你的,”王疯子微皱眉,轻笑,有几分可惜。”别忘了,引仙可等了你不止一千九百三十万年呢。”异梦神愣了一下,引仙剑发出温柔的紫光。“你被禁仙术后,引仙就再也没出过鞘了一直到现在。”“引仙……”异梦神哑口无言,手中的引仙已被握热。“引仙可是你的第一柄剑,是你的第一份热情,第一个梦的化身。”王疯子走到她身后。“嫣嫣,引仙剑那么执着,你又何必呢?”江宛将引仙推了回去。“嫣嫣,引仙不认魂心的,他只认你!”同梦神将手搭在她的肩上,“也许对你来说他只是一柄剑,可对他来说,你是他的全部!留下他吧。”异梦神咬咬牙,将引仙扔了出去,大吼:“不——”他的泪水又一次从遮目布下流出,她全身都在颤抖。“不可能……不可能……他只是一柄剑!他不会认主……他只会认魂心的!”她竭斯底的吼。“对,原本他是只认魂心的,但你给他留下太多美好,太多怀念,他也是一柄十分不甘心的剑,他不过在挽留,在恳求,求你回来。”童梦神的语气坚定了起来。异梦神颤抖着,喃着:“不……不……”她拼命摇头,泪水汹涌。她蹲了下来,抱着头。所有人都蹲了下来,注视着她,没有人说话。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摇摇头,“我好不容易忘了这人间情!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难道我今生注定修不及魔道之癫吗?!为什么?!凭什么?!她哭的扯心裂肺,“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这人间就偏偏要如此曲折?!凭什么永远都在绝望之中给我一点光亮,又瞬息把光亮熄灭!我好不容易是适应了这一切,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又要让我对此而崩溃?!”
“嫣嫣……”“嫣嫣……”“嫣嫣……”……
“异梦神神上,小人想,有件东西你也一定很想见吧?”江帆航缓缓开口。“什么东西?”!异梦神猛站了起来,其他人也站了起来,有些困惑。江帆航一踏地,地面开始向下陷,以极快的速度下降,很快的便停了下来,出现了另一道门。江帆航过去,门便开了。里面有许多杂物,尘埃很厚。
“帆航,你来了?”空中响起一老人声,几人向周围看去,却没有一个人。那人发出不满的一声,“怎么还带了这么多人?祖上不是规定了不许带他人进来吗?”“师尊莫急,弟子只是带二位梦神寻忆。”“寻忆?!”那人发出不屑的声音,“梦神刑期二千万年,怎么可能这么早出来?”“怎么,你是不信?”同梦神上前半步,双手合十,后收大拇指、无名指与小指,双眼一闭,一睁,眼中闪出蓝光。右手一转,手指向下,双手扯开,一交叉,再扯开,全身冒出蓝光。张开双手,收剩食指与小指、大拇指,一合,邪魅一笑,一转,上下交叠双手,扯开。一挥右手,前方出现十二盏,左手一挥,也出现十二盏。双手一合,二十四盏一交,瞬间,地上以同梦神为中心出现五灵,二十四盏飞出,围同梦神一圈,那人惊讶一声:“同梦无界阵!”“有些眼力。”同梦收神法。“好,你是同梦神,那异梦神呢?”“我在这儿呢。”异梦神上前半步,手一合,一张,地上立刻出现五位九灵——金木水火土电雷风云。周围出现一圈闪电。“这个认得吗?”异梦神冷声问。“异梦电九阵?!”那人惊叫,几乎是崩溃。“有点见识嘛。”异梦神一挥右手,收了法阵,“这回信了吧?”二位梦神同声道。一位白衣老人从天而降,行礼:“是小人有眼无珠,怠慢了二位梦神。”“你是谁?”王疯子皱起眉头,老人瞥了王疯子一眼,抖了一下:“师尊?!”“我们认识?!”王疯子吓得跳了起来。“我是阿音,那个挑水小童!”老人眼中闪着泪花。“阿音?”王疯子想了一下,“王傻子?!”“是我,师尊!”王傻子上前,王疯子也激动地上前,二人紧紧相拥。“呃……道长,你还……好吗?”异梦神有些懵,小心的问。“我好得很!”王疯子松开王傻子。“一个疯子,一个傻子,厉害!这道观厉害!”同梦神一脸佩服,亦有几分诧异。王疯子与王傻子对视一眼,开怀大笑。江帆航温和一笑,转声道:“二位神上,这儿有我家第一代家主的一样遗物,我想二位一定见过。”他看向王傻子,王傻子点点头,手掌向下。地上的尘似乎被控制了,旋转了起来,向天上凝去,很快形成一个巨大的尘球。球一破,尘不见了,落下两块青玉牌。二人一人接住一块,一摸,上面凸起几个流金字。同梦神接住的青玉牌上刻着:梦府府主同梦神朝繁。异梦神接住的青玉牌上刻着:梦府府主异梦神叶宛江嫣。二人一对面,同身惊道:“天庭身份牌?!我们能天庭了!”二人一击掌,“耶!”开怀大笑,相拥之后,热泪盈眶。江帆航很温和的笑了。
次日一早,二人换上朝服。异梦神的朝服以白为底,以紫为边,领顶各有一江氏紫莲。同梦神的朝服以白为底,蓝为边,领顶各一朝氏蓝茉莉。腰间束上天庭身份牌。吟紫嫣得知江帆航正常后大怒,闭门不出。江帆航父子女三人与韵如凌父子、王疯子、王傻子等皆来送行。飞到天庭,早朝已到一半。异梦神一脚踹开大门,众人惊回头,她大声喊道:“想不到吧?!我们梦神也来了!”二人走了进去,拱手行礼:“同梦神/异梦神见过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二人走到殿台,转身面对众人,作揖:“各位,我们又回来啦!”“欢迎!”玉帝之妹花神带头回礼道。众人纷纷表示欢迎并回礼。
玉皇大帝与王母娘娘全身都在发抖,咬着牙。
梦神归位,其他神配合的让位。站在首位的莫雨结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他偷偷看向旁边队伍的异梦神,微微一笑,又站好了。
“如今魔道愈发放肆,人间有了什么魔教教主、魔修公主、魔道先人等等。我要求全体人员必须拿下魔道先祖,命令他停止传魔,并将一切魔修者斩草除根!”玉皇大帝厉声说道,撇了一眼异梦神。异梦神走了出来:“大帝,你讲到魔修总得看我。小人为魔修者,并不明魔修有何不好,为何要斩草除?”“魔修者指使死人,利用怨气,在人间装神弄鬼,祸害百姓,”玉皇大帝怒道,“这样的人难道不应当斩草除根吗?!”“若魔修者不害人,也要杀吗?有一些魔修者只不过是失去魂心却不甘做凡人而修诡道,从未害人。”“闭嘴!魔修有好人!?笑话!简直就是荒唐!魔修不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混蛋吗?!还指望有好人?!哈哈哈,是你太天真了吧!叶宛姑娘?哦,抱歉,应该是江嫣姑娘。”玉皇大帝仰天大笑。“我……”异梦神愣了一下,咬咬牙,低下头。“少废话!退朝!”说罢,便与王母娘娘携手走了。
玉皇大帝夫妻一走,众人便奔出朝堂,围着二位梦神,“你们还好吧?”“我想死你们了!”“你们终于回来了!”莫雨结挤了进去,轻轻拍拍异梦神的肩。“嫣嫣?”他的声音很低。“雨结!”异梦神扑到莫雨结怀中,莫雨结退了半步,轻抚她:“好了,乖了。”众人发出一阵哄笑。莫雨结的脸有些发烧,他看了看异梦神,轻轻的笑了。
到莫雨结府上。看了一圈,道:“莫雨结,嫣嫣走后你过得不错呀。”“还好吧,这全府上下就我一人,偶尔有客。”莫雨结轻笑一声。“我过的老糟了!那不仅没有糖,还要天天困在那儿!”异梦神大声埋怨。“就是!天天的青瓜、白菜,我都吃腻了!”同梦神也开声抱怨道,坐到异梦神身旁。“不过还好,那儿有挺多狗狗的!”异梦神一拍桌。“对,狗狗好可爱!特别是语洁!”同梦神与异梦神一击掌,莫雨结刚饮的茶水全喷了出来:“什么玩意?!”异梦神、同梦神一看他,都大笑起来。
“好了,话扯回来!我昨天看书,阅到一本古书言:前世一切皆可在‘月光神门’中寻。”莫雨结笑道。“什么门?”同梦神皱起眉头。“月、光、神、门。”莫雨结一字一字的又讲了一次。“月光神门?什么玩意儿?!”异梦神也懵了。刚才还在大笑的二位少女梦神瞬间变成温柔、乖巧、好奇小女孩,瞪大了眼,一脸好奇与期待:“莫将军,什么是月光神门啊?”异梦神、同梦神的声音变得可爱。
莫雨结:“……”
“古书言:月光神门乃月光与天地精华之凝,此门将人间分为二界,内为过去内外为如今。千万年难一遇,除非有缘之人便可一年遇三次。门内的过去可永存于某一刻,门内的一切由一飞猫王所控,此飞猫王无人见过其真实模样,行踪神秘,不知出身,不知经历,无亲朋好友,能力非凡,无人能敌,与玉皇大帝友好交往,联手护天下。”莫雨结讲讲停停,讲毕,饮下一杯茶水,瞥了异梦神。
“所以……我们得找到月光神门才能拿回以前的能力和找回所有的细节回忆。对吗,莫将军?”异梦神讲到第二句话,立刻平静且恢复乖巧。
“呃……差不多吧。”莫雨洁迟疑了一下,忽是咳了起来。“玉洁!”异梦神立刻奔上前扶他。“我没事,不用关心我,”莫雨杰站了起来“小人身子欠安,还请二位今日且归,下回再聊。”“雨洁……易梦神微皱了起眉,莫雨结又咳了两声,”“抱歉,小人不送了。”转身走入内房。“嫣嫣,走吧。”同梦神走到异梦神身旁。“可是雨结……”异梦神的声音弱弱的。“都过去一千九百三十年了,所有的都变了,他也会变的。嫣嫣,他已经不是以前的莫雨结了,走吧,我们还是想办法找到那个什么月光神门吧!”“嗯……”异梦神沉思片刻,垂下头。
二人缓缓走出莫府,莫雨结走到大堂正中,静静的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手中紧紧的握着一块白色玉石,玉石的上半部分露出手心,上面刻着两个字,江嫣。
回到江家,江吟尚在练武,紫杖在空中画出美丽的弧线。
“阿吟,你的武功练的很好呀,比我好出一大截呢!”异梦神落在不远处。“你看得见?!”江吟停了下来,惊异的回头看她。“我虽然看不见,但是我听得见啊!你的武功动作爽快、利落、有力,在空中能划出挺大的响声呢,当然听得见了!”异梦神歪头一笑。“说回正事儿,你们今天怎么样?有打听到去哪儿寻忆吗?”江吟脸上微泛红晕,嘴角微扬。“我们见到了莫雨结,他说可以去一个叫什么……月光神门中找。”同梦神讲出莫雨结的名字那一瞬间,江吟愣了一下。“江吟!进屋!快点!你个慢乌龟!”江宛大声喊着。“哦!来了!”江吟耸了耸肩,三人入屋。吟紫嫣沉着脸,目光死死地盯着桌子上那张摊开的战书沉思。“阿娘,怎么了?”江吟走了过去,瞥了一眼战书,立刻黑了脸。“林家人好生放肆!竟敢出此狂言,气死我了!”江宛大声嚷道,“若不是我明日便要随阿婆回去,我还真他娘想拿紫心打断他们的狗腿儿!”江宛气得直咬牙。
“呃……江姑娘……”韵冰站在门口,脸色煞白。江宛惊回头,一见是韵冰,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尴尬一笑,温柔道:“呃……我没事……运韵公子什么时候来的?”韵冰轻笑一声:“江姑娘何必紧张?我是不会告诉江家主的。”“哦!那就好!”江宛把脸一沉,转了回去接着骂:“这些林家人脑子都准他娘都有病!我江家怎么他了?!还要学血洗梦楠?!反了他了!”她冷笑一声,“好笑,好笑至极!我梦楠地广人多,他们真是发病!指定是抽风把脑子抽没了!”“确实,姐姐讲的可太对了,”江吟死死的盯着战书,咬着牙道。“姑苏林家这群疯子真是皮痒了!仗着自家出了个风神,了不起呀?!”“就是!”江宛一脸不屑。韵冰走到江宛身旁,“江姑娘,慎言。”“慎个屁的言!我说啥子还关你事儿了?!你当你谁呀?!还敢管我?!我爹都不管我!”江宛瞪了韵冰一眼,交叉双手,将头扭到一边。“林家人多,当初林灭朝家,朝家的反抗毫无用处便足以证明他们的厉害。且林家如今繁荣昌盛,深得朝廷之重用。他们家有军师名方钘,是一蜀地仙人,姓郑,是当年的郑祖先人,功名赫赫,聪慧胜人。”韵冰温和地看着江宛,始终是以一种平静的讲述事实的语气。江宛顿了顿,看向韵冰,垂下头,低声道:“我知道打不过的……就只能这样发泄一下了啰,”江宛沉默许久又道,“我总不能说自己家会输吧?我做不到……我不希望他们会输……因为我知道……此战一旦输了,代价到底会有多大……那可不只是血洗梦楠了……我还可能会失去我的一切!这是我不希望的结局,你知道的……我不能……我不能这么看着他们离开!我也不希望他们会离开……他们是我的一切……”她嘟起嘴,搓着双手,也没再说出什么话来。韵冰轻笑了一声:“江姑娘,你还真是个没长大的女孩,子宁虽未及弱冠,却亦被爹娘称年长;江姑娘早已及笄,如何还如一豆蔻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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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乐意嘛!你要不喜欢,可以走啊!”江宛用肩撞了韵冰一下,嘟囔道,她的心情显得十分不耐烦。韵冰只是轻笑着,也始终没能说出话来。
“今日玉神婆的神羝(公羊)长鸣,玉神婆占卜得知云楠此后几日皆凶,只劝部分人离开梦楠。那些人走后,其他人也纷纷离开,渔船不敢过往,街上亦无几人了。”吟紫嫣叹了口气,“阿宛,你此前与韵公子同行吧。韵公子本领高,亦可护你周全。”吟紫嫣站了起来,走出门外。“阿娘……”江宛唤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吟紫嫣一出门便与江帆航撞了个满怀,江帆航匆忙伸手搂住他,却被一把推开。吟紫嫣一甩右手,紫电一闪,手一握,唤出紫鞭,一鞭甩出,困住江帆航,用力一甩,将他扔入池塘中。收了紫鞭,平静离去。
“看样子梦楠是凶多吉少了。”江吟看着吟紫嫣远去的背影,道。他看向姐姐,江宛也有些六神无主,向弟弟投去求助的目光。同梦神撇了眼江宛姐弟,脑子突然似乎是被电了一下,一脑中闪出一个地方。那是一座大庄园,内有一小湖,湖中立一个小亭子,坐着一位有胡子的成熟男人,他一身蓝衣,以白为衬;身旁坐一妇女,亦是蓝裙子,上半身似宽衣男装,下半身是裙子,长发盘起,以一蓝色金钗插着,十分符合同梦神的衣装习惯。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孩童,男童要稍大些,与男人衣着一样;女童也是穿了妇人的裙子的缩小版。“王家此次有备而来,此战不可避免,只是若是真打起来,恐怕是凶多吉少,”妇人愁眉苦脸的看着两个孩子,“夫君,怎么办?我不想打架,小妾只求平安,求一家人健健康康的生活。”妇人看向男人,手搭到男人手上:“夫君,你好歹也是一宗之主,怎么就不敢将此事上报朝廷呢?!皇上再昏庸,也不会置之不理吧?!”“夫人……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如今天下这局势,上报朝廷又有何用呢?要打的终归要打。叶家富强,王家是放肆,也不敢动手。我朝家实在不如。王家欺软怕硬,我又能如何呢?!”男人轴起眉,垂下头。“阿爹,阿娘!是要打架了吗?!”男童一脸的期待,“我还没打输过呢!我要将他们全部打趴下!”男童边打了空气几拳,头一晃,一头撞在桌上。他捂着头,五官都拧在了一起。“哥!你就吹牛!阿爹和阿娘说的是‘打战’!和‘打架’不一样!”女童声音清脆,“再说,谁家架子惹你了?!还打他!可怜的架子!”女童抱着妇人,妇人微皱眉,苦笑一下,“繁儿乖,别说了。”男人看着一双儿女,目中说不出是苦是甜。“爹!你们给我起名叫朝赢,我就肯定会赢!那你们不如给小弟弟起名朝平,不就平平安安了吗?!”朝赢扯扯男人的袖子,仰头看着他。“赢讲得对,就叫朝平,字团圆。”男人轻抚男孩的头。“弟弟这么小就有字了?!我不是要到弱冠才能起字吗?”朝赢嘟囔着,趴在桌子上。男人苦笑一下,“那爹爹也早先给你起字!你是天字辈的,那就字天翔,‘天空’的天,‘飞翔’的翔,好吗?”“天翔……朝天翔……好!”男孩琢磨了一下,笑着回应。“凭什么哥哥和弟弟可以提前起字啊?!我也要!我也要!”女孩扯着母亲的衣服撒娇。“好,好!那繁儿……”妇人沉思片刻,“字新语,亲斤新,言五口语,好不好?”妇人哄着她。“什么新啊?”女孩睁着大眼睛,一头雾水。妇人沉思片刻,喊到:“来人!拿笔来!”一个小佣递了支笔来,也没拿纸与墨。妇人发狠的瞪了他一眼:“蠢货!我叫你拿笔来就是要写字啊!你只拿笔,那纸和墨呢?!难道你吃饭只拿筷子,不用碗与碟的?!”小佣脸涨得通红,飞快地拿了纸与墨、水来。妇人笔一沾水,拿起,在边上刮了两下,点了些墨,在纸上工整的竖着写下“新语”二字。“哦!是这个‘新语’呀!”小女孩一脸恍然大悟,“阿娘,繁儿也会写阿娘的字!”朝新语站到椅子上,拿起另一张纸,沾上浓墨,在纸上刷刷写下“欎(郁)詝(佇)”。写完,朝繁看向母亲,一脸期待的问:“阿娘,繁儿写的对不对呀?”妇人眼中闪出泪光,她的声音有些哑,“对,繁儿写的对。”她将朝繁抱入怀中,亲吻她的额头,将头埋入她的发中,泪光在眼角滚落,落在她的宝贝女儿繁儿的发中。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繁儿乖……真乖……真阿娘的好繁儿”
天渐渐黑了,明月爬上天空,点点繁星捧着月亮。风轻柔的吹,风神蒙阔的白色身影闪过,窗上贴上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他玲珑小巧的字。朝夫人将纸拿了进来,由不得轻念出来:“已是三秋无聚,八季无嗣音。何知为神难再聚!再忆,仅可叹曾为少年,天真无邪。卿可记孩童时于村口松下追逐,大笑。秋日堆起落叶,扑入叶堆中大笑。卿曾问:‘阔哥哥,我们以后还能不能一起玩呀?我看姐姐长大了,都不给出门了!‘小人沉思琪良久,答:‘没事的,就算我们是八十老头了,也照样可以一起玩!’言毕,吾二人又是一阵大笑。时空飞逝,甚风。到了豆蔻年华,卿与小人常约同步于河边。一日,卿言:‘阔哥哥,我听说岐山聂氏有一岐山兄妹,相辅同进,无人可敌。’吾笑:‘郁佇若是愿意,我们也可以唤‘雅风兄妹’呀!咱们雅风村虽比岐山小,但不代表他岐山兄妹比咱雅风兄妹厉害!’卿笑应‘好!’后来吾封风神,再归。卿出村相迎。吾问,‘怎么你这么早就来了?’卿那一言,吾可记永生!卿言,‘无论何时,何地,不管你如何,我永远都会在等你归来,哪怕不是凯旋。’卿有一言,吾今生足矣!惜是次日,吾与卿相约共步于河边。吾待卿多时,终待不得卿。天庭幽又下急令召吾归。可待吾办完公事再归时,村口再无卿待吾之身影。到卿娘家,才知卿已为人妻。昨日出的嫁,吾明已迟,唯有将那句中意收起,何知再遇之时,会在云梦仙会,而卿怀中,亦多出一男婴。如今王家军已至朝门前,仅可言为,下世有缘再见,。惜是一句心悦迟了13载,亦惜雅风兄妹终成笑言。
念完,蒙郁佇的眼闪出泪光,朝家主走了进来:“夫人。”蒙郁佇一甩手,收起信,匆忙转身,问:“怎么了,夫君?”蒙郁佇有些乱了阵脚,朝家主眉头紧锁,叹了口气,“王家军已到大门了。我们除了防御,恐怕只剩下等死了。”“那赢儿他们怎么办?我们……我们总不能就这么让他们死吧?!赢儿……赢儿才八岁阿!夫君!”蒙郁佇扯着朝家主的袖子,“我已经请洛道长相助了,可你也知,请洛道长可没那么容易,这一切安排得太轻松。反而……反而让我安不了心啊!”朝家主从天梯走上顶楼,蒙郁佇紧随其后,“若是洛道长答应了,他一定会保得赢儿和繁儿平安!那家主……两广不会真的要灭了吧?……就像孟神婆说的那样……”“不许胡说!”朝家主厉声呵斥,望着两广。
“给我血洗两广!我要在这南方之至富之地,成敢不从我王令的祭品!”王令站在船头,船上随风飘着王家家旗,王家军蜂拥似的冲入两广。
“开启禁制!”朝家主咬牙下令,身后的朝成轩内的五瓣茉莉上的花纹发出蓝光,茉莉一开,内部极强之力冲破云霄,向四周扩去,若一朵盛开的巨大朝氏五瓣蓝茉莉,笼罩住整个两广城。城外射来的飞箭在禁制上开出朵朵蓝茉莉。王令久久凝望,叹:“不愧是曾经的四大家族之首,风光不减呢!”禁制的底部的铁蓝茉莉上的蓝光开始消失,向外一点一点的化作风。王家军呐喊着冲入城中。朝家主飞了下去,一把拔出剑,领着赵朝家众人出城反抗。蒙郁佇奔到儿童房中,一双儿女扑入她怀中,“阿娘!”“乖,阿娘在。”蒙郁佇紧拥一双儿女,又放开:“快,穿上衣服!跟阿娘来!”蒙郁佇带头出了门,二家打得正激烈,蒙郁佇带着一双儿女到较少人的城尾,走入一小巷,将儿子推到墙边:“赢儿,你呆在这儿,别说话,若无大事,千万不得出来!”朝赢一脸疑惑,却还是点点头,应了一声:“嗯。”随后,蒙郁佇又带朝繁到离后城门更近的一条小巷中:“繁儿,你就呆在这,不许说话,没什么事绝不能出来!”朝繁毫不犹豫的开口:“阿娘,为什么……”“不许问!”蒙郁佇凶道。朝繁被吓得抖了一下,乖乖点头。蒙郁佇的目中流出一丝欣慰与无奈,匆匆离去。“阿娘……”朝繁小心道,伸到一半的手又缩了回去。蒙郁佇愣了一下,咬咬牙,还是走了。
到前城,她拔出剑,奔上前杀了几个冲来的王家人,张望两下,望见不远处的丈夫,转着剑的杀出一条血路来到丈夫身旁:“夫君!”朝家主喘着气,瞥了妻子一眼,应了一声……
同梦神的头忽然疼了起来,她按住太阳穴,咬着牙,忍住了。看向江宛姐弟,江吟已比江宛高出一个头有多,江宛的唇有些干燥她张了张嘴:“阿吟。”“怎么了,姐?”江吟瞥了一眼姐姐,立刻转身倒茶,送到江宛嘴边,“请。”江宛瞥了他一眼,轻笑一声,拿过杯一口饮尽,又递回去。江吟恭恭敬敬的双手接过,放回桌上。同梦神似乎看见了,看见了朝家主肚子上插了一把剑,跪在地上,看见蒙郁佇躺在地上,全身都是血……
“难道想进月光神门真的这么难吗?”异梦神似在自言自语,“还要用这么大的一个梦楠作为代价呢……”
“嫣嫣,你的意思是……”江吟惊转头。
“都是代价……我早该料到的……就像当年那样……以亲眼看着失去一切却无能为力,作为成长与重来的代价……”异梦神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手中的索命冒出带黑的紫光,就如曾经的它。
“所以……江家……”
“必灭无疑!”
5. 第五章 门外溅血
夜,乌鸦的叫声彻夜,江帆航乘船南下,留下一片波纹。在船尾久伫,却始终不见欲见之人,入了船,码头上从一屋后走出一人影,远望船远去,直至消失于天边。那人从手心中拿出一紫纹银环带到无名指上,环上冒了几道紫色闪电,转身离去。
风,吹的很轻;灯在风中摇晃,内部的火苗烧的灯笼上,“江”字在火中化为乌有,与夜色相融了。
“阿吟,”异梦神推开门,“江宗主走了。“那又怎样?!”江吟翻了个白眼,轻轻的摸着紫杖。“江宛姑娘被吟夫人禁足,你怎么不去送他?”异梦神坐到江吟对面。“我送他干嘛?!我和他很熟吗?”江吟一脸不屑,目中有几分冷峻。“他是你爹呀!只是……他平时可能对你的要求较高……”异梦神感到江吟那股极强杀气,没再说下去。
“他对我不是要求高,只是不喜欢,”江吟站了起来,“他不喜欢我阿娘,连带也不喜欢我。在他的心里,除了那个莫云泽,就只剩了莫雨结了。”
“那……吟夫人也去了,你不去?”异梦神的心凉了半截。“她去了,关我什么事儿?”江吟背对着异梦神,声音愈发冷漠。“难不成……不会的,吟夫人这么疼你……”“她?哼,”江吟冷笑一声,“她疼我?!在她的心中,除了她自己,还有她的阿宛,还有谁吗?”江吟猛的回过身来怒吼,他皱紧的眉下,目光却透出几分委屈。“她疼我?!好笑!真是好笑!她若是疼我,明明是我采到的灵芝,为什么一口也不让我吃,全给了她的宝贝女儿?!好笑至极!他们根本就不配做我的父母!他们老是斗来斗去的,这个家,算什么东西?!”江吟的胸脯起伏很大,他咬着牙,又转向窗户,“天很晚了,你且回去休息吧,我想睡了。”
“阿吟……”异梦神愣了一下,站了起来,“阿吟,别想太多了,好好休息吧,这世上总会有爱你的人的。”她转身走向大门,“别忘了,你还有你的阿姐呢。”“阿姐?哼……她……算了,不提了。我只是想问,所以,你认为你也是吗?”江吟的声音放柔了些。异梦神愣在原地,许久才回应:“这世上……原本……是有人爱我的……只是……我亲手毁了……那一切……”她咬了咬牙,出去了。
江吟听见关门声,垂下眼皮,吹灭了灯,久伫于黑暗之中。异梦神出门,转门角,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吟……”吟紫嫣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吼:“闭嘴!没人来过,听到了没有?!”异梦神点点头,吟紫嫣才松开手,转身离去。异梦神愣了一下,头一疼,眼前闪过一个紫衣妇人,长发上半扎马尾,五端正,肤白,堪比天仙。异梦神忽然听见那么一句似乎来自远方的,模糊又清晰的话:“孩子,天黑了,该回家了……阿爹阿娘,会一直在家等你的,累了,就回来吧……”
她四周嗅了两下,没有人的气息。
谁在呼唤你回去啊?
还会是谁啊。
就是……梦深处的家……
天,似乎是故意的,一早便亮。江宛搀着阿婆上车,与韵冰先后入车,掀开帘子:“阿吟?”
“嗯?”江吟走近,伸出手,与江宛紧紧相握。
“阿吟,保重。”江宛的目中是温和、不舍、痛心与五味杂陈,无法描述。
“行了,姐!我又不小了!阿吟会照顾好自己的!”江吟笑了,一脸不屑。“阿吟……”江宛轻笑一声,“姐姐知道了。”
望马渐远,江吟久站门前,喃千万次,"保重"。
车内,江宛微微一笑,双手放在心上,泪却涌了出来,低念:“阿吟,保重……姐姐爱你。”
韵冰看着江宛,说不出感觉。
天,又是那么淘气,令人发恨。似乎不过是两三个时辰,天便黑了。
河上亮许多光点,近了,一面大方旗在风中飘荡,上面写着大大的"林”字,无数船只靠近梦楠,吟紫嫣在梦中惊坐起,慌慌张张地摸了摸身旁,什么也没有。她的胸脯呼吸幅度渐渐小了下来,下了床,穿上衣服,登上顶楼,江吟与二位梦神早已久伫,见到吟紫嫣,江吟紧绷的面部肌肉放松下,“阿娘。”吟紫嫣瞥了他一眼,站到扶手角,望见大大小小儿十艘船停在云梦最大的港口--迎归港。吟紫嫣的脸色黑沉,她的手握紧拳头,闪出紫电。异梦神皱起眉头:“他们也是真敢。”“得了,嫣嫣,先给他们放个礼炮迎接迎接。"江吟沉着脸,似乎旱已料到一切。异梦神轻笑一声"阿吟还真有点宗主的风范了。”
她走到火炬边,拾起一根木柴,点燃,用力扔了出去,不偏不移落在一小船上。船上的人纷纷跳水,恰成了吟紫嫣那群心爱的,圈养的食人鱼的宵夜。望见那群食人鱼大肆地"享受”着天上掉下来的美味,吟紫嫣皱起眉头,不满地嗔怪一声,“可怜了那水,我也是真是担心我的宝贝们会吃坏肚子。"
林家的人听见水中的扑腾声,也发现了不对,不知是谁城了一声"有食人鱼!"刚刚才下船的人尖叫着爬回船上,或飞奔上岸,水中惨叫声一片。立于首船船头的白衣少年皱起眉,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楚。他咬着牙,手一挥,狂风大起,飞沙走石。异梦神的长马尾在风中却若无风,自然不动。
江吟厉声大喝:"预备--”城墙上架起无数的弓弩,弓弩已架好火箭,拉满了弓,只待主人一声令下,吟紫嫣的嘴角微扬,随即喊出一声“放”,弓上的箭瞬间乖巧齐发,带着一腔怒火冲向外来的敌人。
忽有一支冷箭飞来,直冲向江吟。江吟一惊,一道红光闪过,箭被斩断,偏了方向,一头撞到地上。一人从天而降,一袭紫衣,长马尾与束发绳在风中飘动,目中含着怒气与杀气。江吟一愣,双眼发亮。
林钦出现在眼前,历声词:"你,是,谁?"
“小人云梦江氏莫夙,字雨结。"莫雨结随意地作了拱手礼,冷声回应。
“莫雨结,接剑!"莫雨结伸手,稳稳地抓住江吟扔来的剑,细一看,微微一笑,“任性?!"他一把将剑束回腰间,退后,落在江吟身旁。
林钦的脸色黑沉,他撇了眼同梦神,顿了顿,咬着牙,大声下令:“杀尽在云梦三城,一个也不留!”吟紫嫣把眼一瞪,喝到:“开启禁制——”
“不可以!”异梦神惊回头,大声反对。
可已经迟了。
破梦楼顶屋墙上的九灵镜分别为金、木、水、火、土、风、雷、电,境内都闪出各自的灵代物,随后各自闪出灵光,九灵聚集中央的巨大铁莲中,铁莲上的每一道凹纹都爬上灵力,九瓣花瓣旋转向外打开,一股极大之力从中奔出,破了那片云天。向四周开去,从上看是江氏紫莲,林家人飞起,围于四周,各自用林家的镇家之技——破镜阵,一个个印于禁制之上。
“阿娘,这……”
“我们江家的禁制哪是他们区区一个阵法能破的?!就算是死,我梦楠城也必须姓江,下一任宗主也必须是你江吟!”
“吟紫嫣!你疯了!?你明明就知道梦楠的禁制已经开过一次了,若开了此回,恐怕梦楠禁制再也恢复不来了——你想害死梦楠吗?!”
刚说完,梦楠的镇城之楼——破心楼内传来极大的破碎声,禁制从下至上,从中至外的消失了。
“云梦禁制……真的……真的没了……?!”同梦神大惊。
异梦神没再开口,她清楚,一千三百多万年前,梦楠开启禁制时,王家王若渊早已潜入城内,开启之后,破坏了九灵镜,镜中的裂纹早已使禁制的能力下降,但若无人再加以破坏,九灵灵镜是不会破的。
她头一疼,看见林钦之弟林忘歧破开楼,右手运灵,用林家人常用的“潇潇破清风”,破坏了九灵镜。也只有王家独创自传的“潇潇破清风”可以伤到九灵镜。看样子,当年的王家便是如今的林家了。
以当年林家的能力也上不了王家呀……
思绪被打断,大敌已至。
吟紫嫣转身下了楼,江吟和莫雨结紧随其后。出了楼门,几个闯入的林家人冲了上来,吟紫嫣一甩紫鞭,打开一条血路,咬牙命令:“上!”莫雨结一把拔出剑,冲了上前,江吟从腰间扯下紫杖,下一晃、上一晃,紫杖便伸展为一长棍。二人互相配合,一左一右。莫雨结左一刀,右一刀;江吟与其交错出招,冲入林氏镇。
“莫雨结,小心!”江吟忽转头,看见莫雨结的身后有人向他举起刀。几乎同时,莫雨结回头,尖叫一声:“江吟,小心!”二人向反方向奔去,杀了人。同时回头,对视一眼,都愣在原地。许久,江吟轻声道:“莫雨结,你受伤了……”莫雨结几乎同时开口道:“江吟,你受伤了……”一惊,无言。江吟苦笑一下,转身投入战斗中。莫雨结亦不敢迟疑,任性耍得比耍猴还花。“江吟,小心身后!”莫雨结瞥见林家军师郑方钘走近,向江吟出灵。江吟惊回头,郑方钘的手已经向下落。一个黑色身影闪过,江吟被推倒在一边。“莫雨结!”莫雨结退了几步,口中吐出一口血来。江吟冲了上前,出击。郑方钘一手拦住,他瞥了江吟一眼:“你知道我是谁吗?!不自量力!”“我管你是谁!只要敢伤莫雨结,就算是玉皇大帝、王母娘娘,我江吟也要杀了你喂狗!”江吟大声反驳,打出一套杖法。郑方钘被打退几步,出灵。忽是一道蓝光从侧面闪过,郑方钘措手不及,被打飞出去。江吟转头,却没能看见是何人。看向郑方钘,他的伤口亮出一朵蓝茉莉,正是朝氏五瓣蓝茉莉。光消失了,郑方钘捂着伤口,起身,匆忙离开。
“江吟,小心身后!”莫雨结惊叫一声,扑了过去,从江吟肩上伸过手去,出灵挡下,一收。林氏兵被打飞出去。江吟愣住了,莫雨结贴得很近,江吟能清晰的看到他的衣服心脏的位置上的血迹,还有些湿,血腥味很大,中含了莫雨结身上的淡香。和云梦的人身上的味道一样,是莲的香气。
莫雨结全身上下除了几分寒气,便是说不尽的温柔。“江吟,你……没事儿吧?”莫雨结收手,退了几步。“我没事。”江吟提起竖在一旁的紫杖,往林家船那边望去。今个夜,半边天是红的,而另一边的天,也是红的。
二位梦神站于楼的两旁,风吹。
“走吗?为了叶家的后形。”
“去吧,我是江家人,更是叶家女。”
二人一跃而下,同梦神一把扯下头上的金蓝发簪,一转,放开成一杖,左右开弓;异梦神扯下索命,左打右劈。手腕很疼,她咬牙坚持着,身上似乎又被什么划伤了几处。她倒也顾不上了,她脑中回荡着一句不知出处的话:“你会是云梦的骄傲的,一定会的;你永远是云梦的天女,永远是的。”
林氏的人杀了,却似乎是总还有。异梦神的神志愈发不清。她咬着牙低念:“我是云梦的骄傲……我是——”她用力划出一灵,打开众人,将索命放到嘴边,吹起《轻念》——傲子若莲,出于泥而不凡;云之梦中,天女迷于梦云;繁花万象终飞散,少年倔强终白头!人生苍苍问为梦,世间一场若梦散!何人敢问云梦,采得莲归留人间!云梦紫莲生,一世骄子坠;云梦紫莲盛,天女何归处;云梦紫莲灭,傲天同战共一天!
梦楠城中涌出无数名军士,杀敌冲锋。
“云梦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人?!”吟紫嫣皱起眉头,“10万江家军不都出来了吗?”“不,那些不是江家军,”莫雨结看了片刻,“那是叶氏卒。”同梦神在一旁落下,望着叶氏卒,她手中的钗都在抖:“这笛声……是嫣嫣!是嫣嫣在控制这群灵魂!”“但这群家伙的战斗力不太行啊!”吟紫嫣皱起眉头,叶氏卒的身体划一剑便随风而去。“不……不是他们的战斗力不行……是嫣嫣!遭了!”莫雨结奔上前,出剑,边对几人道:“这些灵魂的战斗力是由召唤他们的人定的,与召唤者相同。嫣嫣能力不足,才导致叶氏卒的能力下降。这与灵魂本体无关。”他杀停停,终于是讲完了。“什么?!”三人一惊,匆忙向笛声的源头杀去。
“嫣嫣!”见到异梦神几人奔了过去听见有人叫自己,异梦神放下笛子,欲讲话,张开嘴却只是咳了几声,退了几步,嘴角流出暗红的血来,滴在地上。
她的身后出现一个白色身影,用手肘用力的顶了她一下,异梦神没反应过来,向前倒,手中的索命掉了出去。林钦抓着她的后衣领,提起她,大笑:“你们还想怎么样?!”
“嫣嫣……”几人退了几步,咬着牙,不敢上前。“林钦,你到底想把她怎么样?!”同梦神厉声问。林钦冷笑一声,“怎样?!按我林家家规,软敌恨己,那自然是得杀了她,切开几块去喂我的几只灵犬。”“这……”同梦神瞪大了眼,“过分了吧,嫣嫣她……”
话未完,地上的索命飞了起来,从左边飞去给了林钦一笛。林钦被打歪了头,松了手,异梦神落在地上,索命飞出几步,又冲过去,将林钦撞出几米远。便化作人形,去扶异梦神:“姐姐。”异梦神在他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转头,却见几人一脸惊讶——他们看见一只黑色的笛子转了几圈化成一个身高一米九六,一身黑衣,白银绣纹于领,五官端正、精致、气宇不凡,眉目清秀,温和而不失威风,严峻而不缺人情,亲近而无少尊敬的,全身上下散发着高冷,任性,残暴,无礼,不驯的气质的翩骗少年郎,长发上半扎成一丸子,用一笛插着。他纤长的手指轻为异梦神整理衣服上的褶子,弯着腰,右手轻扶她的腰,他呼出的气令异梦神的刘海在空中轻轻摆动,"索命……”“姐姐。”索命的声音有些小心,透出胆怯而不失气势,有些认真至严厉却又很是温顺的看着异梦神。
“嫣嫣!”同梦神快步向前,将她扶住,搂入自己怀中,“没事吧?嫣嫣。”“我没事。”异梦神的回应有些勉强。“我天啊,嫣嫣,你的笛子还能化成人的?!还长这么帅!”莫雨结看向异梦神,用手指顶了江吟一下,江吟登了他一眼,用力去扯他的头发——“哎呦!”
林家鸣金收兵,几人冲入城内,江家的人的尸首堆成了山,梦楠到处燃着火。
吟紫嫣领几人到城后河边停下,转身面向人:"好了,各位,到此为止吧。”她走到江吟身前,从手心拿出紫姹环,抓起江吟的手,将紫姹环戴到他手中的紫杖上,两个灵器各闪出紫电,一交即静。江吟愣了:“阿娘……”吟紫嫣一把将他扯入怀中轻轻地在额上吻了一下,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她放开江吟,又看了他片刻,才缓缓开了口"阿吟……”她咽了口唾沫,什么也说不出来。“阿娘,”江吟咬着牙看着母亲,“江……阿爹不在,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先一起担着,等阿爹回来……”“行了,”吟紫嫣有些乏力,“反正他从来都不会在的,这会不也一样吗?再者,有阿娘在,你愁会出什么事吗?”吟紫嫣轻轻地为江吟整理衣物,她的目光有些淡了。“阿娘,”江吟一把抓住吟紫嫣的手,“阿吟已经长大了,可以帮阿娘了。”吟紫嫣轻笑一声:“对,阿娘怎么忘了呢?!今天是阿吟的十七岁生辰呢!阿吟长大了,真乖……阿娘也没什么了,紫姹无论如何都是我家阿吟的东西;那阿娘……再送阿吟个小物件吧。”吟紫嫣从脖子上解下玉莲项链,给江吟戴上,将小小的玉莲拿在手中看了会,轻笑一声:“这个小莲,和阿娘的晚凌太配了。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祖宗要在后代名字里加一个‘晚’字了,因为一切,永远都不会来晚。”她看了江吟许久,江吟的眼角流下泪来:“阿娘……”“阿吟……你是不是觉得阿娘太多话了?阿娘知道……阿娘不说了……阿吟乖,听阿娘的,活下去。”吟紫嫣用力推开江吟,手一挥,紫电缠住几人。因子嫣手一指河上的小船,几人便不由自主的掉了进去。她又转身面对几人:“莫雨结!”“吟夫人……”莫雨结似乎明白了她在想什么。“吟夫人……”“闭嘴!你给我听好了,以后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好好护着江吟,听见了吗?!”吟紫嫣的目中闪出泪光。“吟夫人……”“闭嘴!死到临头了还废什么话!?说!听见了吗?!”吟紫嫣咬着牙,几乎是吼出来的。“是……我听见了……莫雨结听见了!”莫雨结大声回应。吟紫嫣的嘴角微扬,手一挥,船顺水而下,身后传来吟紫嫣的声音:“这儿往姑苏,等到了安全的地方,紫电会自己解开的。”话毕,她转身走入一片火海中。
“阿娘——阿娘——阿娘”江吟扯心裂肺的大喊,“阿娘——”
同梦神与莫雨结的眼角滚出泪来,异梦神紧紧的抓着破天剑,她似乎复明了,看见远方,叶家主与叶夫人正温柔地对她笑,轻唤:“宛儿!”
同梦神似乎也看见了,见到了朝家主与蒙郁佇在对着她笑,向她挥手,唤着:“繁儿,回家了!”
可是....
她看见了,又见到黑夜中,一片燃着烈火的废墟中,朝家主跪在地上,肚上插着一把剑;蒙郁佇侧躺在地上,全身都是血……
“宗主,这只钗前些日子吟夫人扔了,您如何又捡回来了?”上回报洛朽三人到的佣人江玘见江帆航一直在弄手中的玉钗,忍不住问。“这只钗是我们成亲那日她戴的,破了,我用金子补了一下,尚能用,便拿回去给她。”江帆航将手中的钗子放回盒中,“补钗的金子也够买多两只了吧?”江玘很是不解。江帆航轻笑一声,没有回应。
“江宗主!宗主!”一个佣人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哎,有话慢慢说,你急什么?!”江玘回头大声呵斥。“小人知道,可是……唉,出大事了!云梦禁制打开了!禁制破裂了!”佣人大口地喘着粗气。“什么?!”江帆航与江玘大惊。“小的不敢撒谎。”佣人弯着身子。“江玘,你先回去看看是何事,来人,调转船头,回云梦!”江帆航下令道。“是!”江玘回应一声,御剑飞回。
“报!宗主,江上发现江公子、莫公子等人。”放风的佣人出去不久,又回来了。“江吟?!”江帆航微皱起眉。快步走出船,向小舟驶去。
江吟望见父亲,沉下了脸。莫雨结则大喊:“江叔叔!江叔叔!”江帆航一惊:“雨结?!”船近了,他跃到小舟上。单膝跪下:“雨结?!真的是你!”他扶起莫雨结,当触到紫电时,紫鞭便乖巧的在他手中凝聚,后化成紫姹环。几人被放开,异梦神一把抓住江帆航的袖子,“快……快回去……不能扔下吟夫人……”“紫嫣她在城里?!”江帆航皱起眉头,将紫环随手放到船上,御剑飞回。“江叔叔,小心点儿!”莫雨结对着江帆航的背影大喊。“好!雨结也要小心!”江帆航很温柔地笑了一下,回头再看了他们一眼。
江吟轻拾起紫环戴回紫杖上。他的手有些颤抖,弄了几回才弄好。
天,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索命重化作笛。在空了上百年的“鬼城”——梦辅城中,几人相扶着,走到一空屋中,内部一片狼藉。林家人疯了一般涌入这百年无人涉足的梦辅,大喊着要找出江吟与莫雨结——他们也在江家的名单上。
“你们先坐着,我去找些吃的。”莫雨结站起身,看了看外面,从后门离开。江吟皱起眉,也站了起来,“得他指定得出事儿!你俩待着,我去帮他。”他匆匆离去,赶上莫雨结,见他正躲在一屋后向外探头。“莫雨结!”江吟轻唤一声,吓得莫雨结跳了起来。转头一看,松了口气,“吓坏我了!你出来干什么?!”“我来帮你!”“你身上有伤!”“你也有!”
莫雨结愣住了,江吟微皱起眉。
屋中,异梦神坐卧不安,对同梦神低声道,“语语,我有预感,他俩一定不太平安,我得去找他们。”“嫣……”异梦神转头奔了出去,同梦神无奈的跟了出去,却不见了异梦神。
莫雨结和江吟忽听见一阵脚步声,匆忙躲到墙后,听见两个林家人谈话,听得出有一个是林忘歧,“林二公子,您说此次我们来打云梦干嘛呢?!”“问那么多干嘛?即然兄长想打,我做弟弟的自然要鼎力相助!”“二公子,您的武力亦不在宗主之下,且小人听闻此战中江姑娘也受了不小的伤……”“好了,你说的够多了,闭嘴吧。”
姐姐/师姐?!江吟和莫雨结如触电一般,心便提了起来。
早上,江宛与韵冰随阿婆去江宁,半路,阿婆叫停了马车,转头对江宛道"阿宛,韵宗主出了些事,你且随韵子宁公子去看看他吧。”"阿婆,您……”“怎么,你信不过阿婆?”阿婆满脸的皱纹中,两只黑色的眼睛如鹰眼一般锐利。”“当...当然信了。"江宛的心中泛起恐惧。“老太婆我也几十年没预言了,但我必既是个巫师,不讲两句,就没谁记得了吧?”阿婆脸上的皱纹开始消失,银发变黑,片刻,阿婆变成了一个亭亭少女,她手一挥,又化作一老人。“去吧。”阿婆的声音缓缓的。“是!”
快马加鞭去到眉山,“韵长公子!”“长公子!”两个佣人飞扑上前,单膝跪下,“长公子……宗主出事儿了……他……你还是快点进去看看吧!”“爹!”“子宁……”“爹!”韵如凌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生机,他吃力地伸出颤抖的手,韵冰一把抓住,抓得紧紧的。“兄长……”韵璇的目中有几分泪。“韵子佩!我不是叫你照顾好爹爹的吗?!你干嘛去了?!”韵冰厉声喝到。“兄长,我……”韵璇愣住了,他全身都在颤抖。“退下!”韵冰的目光又移回父亲脸上。“我……是。”韵璇低下了头,缓缓移步回房,关上门,道:“无论是谁来,都不许开门!”“是!”门外的佣人应下。韵璇向床上走去,半路,眼前一黑,倒在地上,晕迷过去。
“子宁……别管他了……阿爹……只是想……在有生之年……能看你成婚……你喜欢了人家江宛姑娘这么久……为什么你不提亲呢?阿爹就是想……看你娶回……你喜欢的人……”韵如凌很虚弱,他看了看江宛,江宛红了脸。“阿爹,这……”韵冰有些难堪。“韵宗主,不瞒您说,阿宛已经和韵子宁定亲了,本来想给您一个惊喜的,就是……”韵冰惊回头,二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对,阿爹,子宁今日就成亲,好吗?”韵冰柔声哄着父亲。“好,好!”韵如凌笑了,亲抚着长子的头,“子宁总是让爹爹放心的……”韵如凌看向江宛,江宛将紫心抓得紧紧的,这件大事,她连母亲都不告诉就自己决定了?她的内心很是挣扎。
江宛随意地借了韵夫人当年的嫁衣,便与韵冰上高堂。
"阿宛,吟夫人不是给你制了一件九天凤凰的嫁衣么?怎么成了……”前来贺喜的姑母皱起眉头。"姑母……此次时间较急,就不这么多的讲究了,请您谅解。"韵冰拦在江宛身前。“不讲究?!子宁,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子佩又不出来,你夫人又随随便便的,算什么话?!”姑母没打算放过他们。"韵子宁!"一个姑娘走。"芳芳?!"韵冰惊回头。“韵子宁!你娶个什么鬼女人?!该嫁给你的应该是我....”她话未完,一道紫灵闪过,将她打飞出去。后面有佣人接着."你……"芳芳放着牙。江宛一把扯下巾,从腰间扯下紫心,指着芳芳,厉声道:"今日是本小姐的大喜日子,谁敢捣乱?!”我敢!"芳芳拨出剑冲了上前,江宛拦下,转了几圈,一杖打去,将芳芳打飞。芳芳的下人一窝蜂冲了上来,江宛转着紫心,将他们打飞出去,将紫心用力往地上一立,紫灵向四周括去,姑母的长发被打散,她愣住了。
"阿宛……"韵冰的唇有些颤抖。"谁还想打架?!"江宛压根没听韵冰的话。韵冰一把抓住她的手."阿宛,冷静!”“你闭嘴!我干什么关你什么事?!我爹都不管我,你瞎叫喊什么?!”江宛头也不回,死死地盯着芳芳。“你爹当然不管你了,你爹根本就不喜欢你!"芳芳大吼着,"在你爹眼里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他压根儿不喜欢你!他根本就不在意你!”江宛愣了一下,她的唇有些颤抖"阿宛……”韵冰上前,从后面抱住她。“阿宛……”“子宁,”江宛死死地抓住韵冰的手,目光有些呆滞,她往韵水怀中贴近了些,“子宁……你说……阿爹……真的不喜欢阿宛吗?”
她的声音小到只有他们二人才听得见。“不会的,”韵冰将脸贴到江宛头上,“阿宛乖乖的,江宗主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呢?”“可是……阿爹他……从来没管过我……”江宛将头挨到韵冰的胸膛上,目中是暗了许多。
“阿宛乖,江宗主自然放心,便不会管了,不是吗?”韵冰瞪了芳芳一眼,又含情脉脉的看着江宛。“江晚曦!你父亲根本就不喜欢你母亲!当初你母亲仗着家中的势力和前面江宗主的支持,强迫你爹和她成亲,可后来呢?!当了几十年的弃妇!处处遭人唾弃!好好的洛朽宗主她不嫁,哼!那是她活该!”芳芳咬着牙,几近咆哮。“你骂我可以!但你不可以骂我娘!”江宛瞬间等大了双眼。“那又怎么样?!我说的都只是事实而已!?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芳芳的话让江宛愣了好久。
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小时,她抱着娃娃(一只狗)玩,吟紫嫣怀着江吟,很温柔地笑着,坐在一旁看着她。江宛抱起娃娃小跑到的吟紫嫣面前,昂起头道:"阿娘,今天是娃娃的生日,阿宛想收蛋糕!”吟紫嫣将女儿跑到腿上,柔声应着,"好,阿娘这就叫人去买。"江帆航忽然出现在门口,江宛跃下地,放下娃娃,小跑去,叫了声爹。江帆航瞥了她一眼,又看看吟紫嫣,皱起眉,转头离去。吟紫嫣快步追上,扯住江帆航,叫声“夫君。”江帆航一脸嫌弃地甩开她的手,极不耐烦地问了声“干嘛。”吟紫嫣抚着肚子,道:“夫君,你也许久没回来了,此次回来,不如想想孩子该叫名字?”江帆航不满了一声:“随便。”"江晚曦,你还想说什么?!我老实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人认吟紫嫣为江夫人!根本就没有!”芳芳歇斯底的大吼。“你胡说!”江宛咬破了下唇,“阿娘就是江夫人!她就是!她生了两个孩子,其中一个是未来的云梦江宗主!”韵冰尽全力也没能控制住江宛,江宛甩开他的手,几乎是疯了。而芳芳也好不到哪去,姑母的一句话却让二人无言再出,“你俩可真厉害,好好的婚礼变成疯狗打斗现场。”
江宛停了下来,她的目中有些泪光。她扯下嫁衣,扔到地上,跑了出去。韵冰匆忙跟了出去。
“阿宛,你去哪?!”
“滚开!你别烦着我!”江宛头也不回,她加紧了步子,怕他看到自己目中的泪。
“阿宛,”韵冰扯住她,我们回房再说。
江宛停了下来,任韵冰扯她回房。关上门后,她的泪再也憋不住了,她匆忙转身背对韵冰,边胡乱的,一次又一次的擦着泪。“阿宛,”韵冰从身后抱住她,“别听芳芳瞎说,她就是喜欢吓唬人……”“你不用说了,”江宛扯开他的手,回身看着他的眼睛,“我都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你不用说。阿爹不喜欢阿娘,对;但是阿娘也不喜欢阿爹!可是……为什么要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阿宛,没事的,有我在呢……”韵冰话未尽,江宛便一头扑入他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他,泪水汹涌而出。
韵冰愣在原地,轻轻的,伸手抱住了她,将脸贴到她的头上。
“阿宛,没事了,乖。”
江宛似乎想到什么,突然推开韵冰,急急忙忙的脱了嫁衣,拔腿向门外快步走去。韵冰一把拉住他她,“阿宛,怎么了?”
“林家军差不多也到了,我得回去帮忙!”
“阿宛……”
“我也姓江!江家有难,我必须回!”
“我跟你一起!”
二人匆忙换好衣服,换马加鞭赶回云梦。
另一边……
“江吟!莫雨结!”同梦神远远望见二人,匆忙赶了上前。莫雨结被吓得弹了起来,被江吟扯着头发,将他扯了下来。莫雨结从地上爬了起来,问,“朝繁,你怎么在这儿?嫣嫣呢?”“我还想问你们呢!嫣嫣跑出来找你们了!”同梦神皱起眉,眼中闪过一丝不安与烦乱。“啊?!我们没有......”外面的一阵脚步声将江吟的后半句话堵在喉咙,又咽了回去。
“快!她跑到梦楠去了!”
“江帆航和吟紫嫣都死了,江吟那小子还往回跑啥呢?!烦死了!”
“指定是回去偷尸体的!把江帆航他俩的尸体扔河里喂鱼去!他们一家会感谢我们的!”
“为什么?!那他们岂不是要去做水鬼?!”
“你懂什么?!整个云梦水少吗?!让他们在水中相聚,不好吗?!”
“好像也对哦!林二公子厉害!”
听着声音走远了,剩下三人愣在原地。
江吟耳边反反复复都是同一句话,“江帆航和吟紫嫣都死了。”
“阿娘不是说不会出事的吗......她怎么......怎么......说话不算话呢......”江吟喃喃着,声音很低,很低。
“江吟不是在这吗?难道是......嫣嫣?!”同梦神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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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行踪上,当她说出“嫣嫣”两个字时,她自己都惊了,愣了一下。
莫雨结全身都抖了一下,他的脑子很乱,几乎“屏蔽“了一切。“我们现在不能回梦楠.......不能回......”
“那嫣嫣呢?!嫣嫣怎么办?!”同梦神瞪大了双眼,“我们不能扔下她!”
“行了!回梦楠吧。”江吟转头就走。“江吟!”莫雨结扯住他的手,却被一把甩开。
梦楠后城门还算完好,却能看见右边的梦助城内,大火已经烧上了天。城内鬼哭人叫,更多的则是哭声。而后城门却被封印,用的是林氏的金塔临间镇,阵法蓝光大放,门内显然有人一直在试图破阵,上方闪出金,紫光彩,时断时续。
“我梦助的黎民……”江吟愣在后城门,被莫雨结扯入城内。
梦楠城内几乎有物便有火,走向前城,还有方才打斗的遗物。老远,看见穿着江氏紫衣的人的尸首堆成了山。
满地皆血,已分不出主人。走近,三人都愣住了,江家已被大火吞噬,所剩无几。江吟冲入园中,看见一片狼藉,他的心在颤抖。
“爹……娘……”他快速移步于院中,他看到了很多——曾经无比熟悉的房屋,树木,小亭大多都化成了灰,仅剩被烧黑了的框架。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他在家中徘徊,可他已认不出了这一切。
他忽是踢到了什么,低头,是一只小虎样的布娃娃。他拾了起来,看着破旧且有损坏的娃娃,想不起是谁的,在手中摆弄一番,不经意间将其翻了过来,他愣住了,小虎的肚皮上绣几了个字——贺江吟满月。
“我没有收到过这个娃娃!”江吟喃喃,他从未收到过任何一个娃娃,这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的事。
“咦?这不是吟夫人的宝贝吗?怎么……”莫雨结从江吟身后走出,扫了一眼娃娃。当他看到那五个字时,也愣住了。
"我没有娃娃……从来没有!"江吟咬着牙,将小虎扔到火堆中,看着它在火中消失成灰。
莫雨结愣住了,许久,才开口:“江叔叔和吟夫人的尸首被抬走了,我看见了……嫣嫣……也被他们抓了……接下来怎么办呢?江宗主。”
“你闲嘴!我才不是么江室主呢!"江吟没能克制住自己,转身凶道,他的泪在眼眶中打转。
"阿吟……"
“莫雨结!”江吟扑到莫雨结怀中,泪水还是涌了出来。那一刻,是他们第一次相拥,江吟将莫雨结抱得很紧,他怕失去,怕连莫雨结也失去了。
莫雨结愣了一下,也抱紧了他,泪水从眼角滑落,他将头埋到江吟的发中。
“哼,你这丫头,可真胆大!装成江小子的模样来骗我们!装啊!你倒是装啊!”郑方钘边咬牙骂着,手上的鞭子一刻也不停,打在异梦神身上,鞭鞭见血。
异梦神的嘴角挂着血,她张了张口,垂下头。"说!江吟和莫夙在哪?!”郑方钘咬着牙,用尽力气去打。
一旁的索命被关在灵柜中,它一直在撞,试图逃出,却失败了。郑方钘的灵力不容小看。
异梦神咬着牙,一言不发.。
"好啊!你是不肯说是吧!好!我让你不说!”郑方钘扔下鞭子,运灵,一巴掌打在异梦神腹上,异梦神惨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血很快地凝成了紫色。
那不是普通的血液,而是灵魂的。
“我……我的灵心……”异梦神全身无力,她的长发的颜色瞬间淡了许多。
她的肤色开始变白,如雪。已然失去了人的肤色,而是如冬日落下的雪花。
她的身子轻了许多,她感到乏力,气息也小了。她的手无力的下垂。身上的伤更加厉害,她只是与墙轻微地贴着,后颈处却紫了,紫到了脖前。
郑方钘的嘴角闪过一丝冷笑,他撇了林钦一眼,林钦在一旁看着,一言不发。他看着手中金色的圣玉,沉思着。郑方钘赶忙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塞到异梦神嘴边里。异梦神抗拒着想将其吐,却被郑方钘强迫着咽了下去。
她身上的紫立刻好了,肤色与发色也恢复正常了,一些轻伤也好了,伤口都止住了血。
异梦神愣住了,郑方钘温柔地看着她,像在看自己的孩子。
“谢……谢谢……”异梦神张开嘴,却只是做了个口型,无力发音。
郑方钘似乎是听见了她的话,他轻笑一声,看了一眼林钦,又骂了起来,一鞭一鞭地抽她。
异梦神没有反抗。
索命也静了下来,乖乖的躺在框中。
“我们都是活在别人的掌心里的人……我们都是活在别人的掌心里的人……”异梦神在喃喃中,有些模糊了,累了,一鞭子下来,她便失去了意识。
门被用力的撞开,林忘歧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兄长!”
林钦匆忙收起了玉,抬头问:“干嘛呢?!慌慌张张的,你妈要生了?!”林忘歧看向异梦神,郑方钘手中的鞭子已经停了下来,地上有很大一滩血。
“兄长,江姑娘也没犯什么错,这……这又是何苦呢?”林忘歧的唇在颤抖,他的蓝眼睛中晃着一滴无由泪。林钦看了看异梦神,又看向自己的弟弟。“只要她说出江吟那小子在哪儿,我林钦自然不会亏待她,她现在在窝藏罪犯!”
郑方钘收到林钦的眼神,又扬起手中的鞭子,林忘歧飞扑了过去,郑方钘手中的鞭子打在了他的背上。林钦一惊,冲过去,一把抓住郑方钘的手腕,厉声喝道:“你干什……”他瞥了林忘歧一眼,当对上弟弟的目光的那一刻,他停住了,松开手,又故作不在意的将头扭开,走到一边坐下,不再看林忘歧。
林忘歧看了看哥哥,又看回异梦神。
“哥……”
“你敢带她走,就别让我这个哥!”
林忘歧愣在原地。
许久,他缓缓开口:“多谢林总主。”
林钦愣了一下,听着林忘歧解开链子,将异梦神背了出去。
许久,他看向墙边,上面挂着一卷合起的书。
“林宗主,小人先退下了。”郑方钘放好鞭子,行过礼,匆匆离去。
林钦渐渐移步到那墙边,打开,书轴上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哥哥,我想你了。
他收起书轴,很温柔的苦笑一下。
那是上千万年前的事了,那时,林忘歧还是个孩子。
18岁封神,搬上风神府后,他两日一归。可天上一日是地上一年,林忘歧每日都抱着日历,一日一日地数着林钦何时回来。当时,他才十岁。
一次,林钦由于工作繁忙而迟归一日。第三日一早,便有下人送来一卷书。他问是什么,下人没有回应,只是退下。林钦将书打开,上面写着:
给林钦兄长:
哥哥,我想你了。
忘歧
他笑了,那是林忘歧第一次写信给他。
“哎,嫣嫣会在哪呀?"同梦神望着巨大的船,有些不知所惜。“谁知道呢!”莫雨结也从草丛中探出头来,望看首船。江吟在中间,也探出头,"少管……咦——那个人咋这么
眼熟?”
二人顺着江吟的目光看去,惊呼,“是嫣婿!!"一惊,又匆忙躲回草丛中。
"谁?谁在那?!"一个打瞌睡的林氏兵听见声响,立刻清醒,回周看看,却没发现什么,又挨着矛睡了。
林忘歧已经看见他们了,他微微一笑,指尖一闪,便故意找了一条无人的小巷,停下,似乎在等什么。
草丛中的三人远远望见林忘歧入了小巷,也匆忙赶去,躲到转角处。
“出来吧,这没别的人。”林忘歧放下异梦神,很温柔的看向墙角。
三人迟疑片刻,还是出来了。同梦神匆忙上前搂住异梦神,“嫣嫣?!”“语语……”异梦神的声音很轻。“没事的吧……嗯,没事了。”同梦神轻抚异梦神的头,轻声哄着。
空中传来“嗖嗖”几声,异梦神伸出手,索命便飞入她手中,闪过几丝黑色闪电。异梦神皱起眉,将索命束回腰间。
林家又响起金哨声,林忘歧一惊,瞥了异梦神一眼,扔下一句“快跑”便匆匆离去。
林氏又开始铺地毯式搜捕,几人只好先躲回江家大院。
“去那边看看!”两个林氏兵入了江家大院,四处看着。一道紫光闪过,倒了一个;另一个刚想叫出声,也被一道蓝光打倒。
“是谁呀?”除了异梦神,其他三人探出头来。异梦神手中抓着从身旁的废品中找回的引仙剑,引仙身上亮着微弱的紫光。
“你有看到阿娘吗?阿吟呢?”江宛从暗处快步走了出来。“没有。”韵冰从另一边出现,衣服被弄黑了几处。
“师姐/姐?!”莫雨结二人一惊,叫了一声。江宛匆忙看去,立刻笑了一下,随即又沉下了脸:“你们两个可真叫我担心死了!出来!”
莫雨结和江吟对视一眼,走了出去。“姐/师姐。”他们二人眼中闪着泪。
江宛拿着紫心走近,二话不说,先给了二人一人一棍子:“好啊!我找你俩这么久,你俩倒好,跟我玩起躲猫猫来啦?!”莫雨结二人卑微地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江宛却无声的哭了,泪水涌了出来。她擦了几下,声音都变了,“你们可叫我担心死了!阿娘呢?”“阿娘……”“吟夫人和江叔叔都被杀了,扔去喂鱼了……”莫雨结的唇颤抖着。江宛愣了片刻才勉强挤出一句话:“你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嫣嫣,出去了。”同梦神蹲下,轻声道。“出去?出去……嗯,出去吧。”异梦神站了起来,二人并肩走出屋子。江宛还忙着训弟弟和师弟,压根儿没见到。韵冰上前,将手搭在江宛的肩上,“阿宛,两位神上在呢。”江宛停了,瞥了二位梦神一眼,又看向韵冰的眼睛,“我很忙呢……你去跟她们两位讲一下吧,反正夫妻夫妻,丈夫就应当出面,妻子在后头就行。”韵冰的脸瞬间红了,他搂着江宛,看着那一丝纯真,只好点头应了她一声。江宛轻轻一笑,扯着他的衣袖,示意他靠近,韵冰弯下腰,江宛扯住他,在他耳边轻叫一声,“夫君。”
江吟和莫雨结看着二人,都皱起了眉。莫雨结上前一把扯开二人,将江宛护到身后:“韵子宁,我江氏遇难,但我师姐还是这江氏的大小姐,那是由得你随便抢走的!”“呃……不是的……”韵冰有些难堪。江吟甩出紫鞭,将他束住,扔到一边的废墟中:“垃圾就应该待在垃圾堆里,而不是去弄脏一块美玉。”
“喂!你们两个是傻瓜吗?!我和子宁已经拜过堂了,怎么也是一对夫妻!”江宛沉下脸,两个弟一听,全身一抖,飞似地去扶起韵冰,为他拭去身上的尘,陪笑着道歉。
受宠若惊的韵冰则被吓呆在了原地。
林氏的人的喧闹声传来,几人瞬间变了脸色。
“快走!这儿危险!”异梦神率先从后门逃出,几人紧随其后。耳畔边却又传来一:“他们在那儿!”
后面吵闹了起来,几人跑出了一身汗。而前方又闪出一队林氏兵,林忘歧带头挡在路中央。
他们只能停下来,周围的都是林家的人。
林氏兵蜂涌向前,几人只能被迫“营业”。
“尽可能别和林忘歧交手,他是一个半神。在我和嫣嫣恢复神力前,也没法与他相提并论。”同梦神很是乏力,手中的蓝钗也不那么的听话了。
“子宁,我得给阿吟和雨结杀出一条血路。”江宛边杀边小声道。“明白了,夫人。”韵冰划出一剑,温柔一笑,随后大喝一声:“破冰!”他手中的剑身上闪出蓝光,又划出一剑,林家人倒下一片。林忘歧莫名消失在人群中,一切便顺利了不少。林家的人很多,似乎永远也杀不尽。莫雨结和江吟也明显已经没有力气了。
“江吟,莫雨结,你们先走!我和子宁稍后就来”江宛划出一杖,杀出一个路口。
“姐/师姐……”
“快走!你们还信不过姐姐吗!?”
莫雨结咬了咬,说了一句:“走”。同梦神扯着异梦神向后城门跑去,江吟却没有动。
“江吟,你怎么不走?!”
“我不能扔下你一个!”
“你滚!”江宛一杖将江吟打倒,江吟愣在地上。
“江晚凌,我叫你走!我叫你走!你没听见吗?!”江宛大吼,“你还信不过我吗?!我说了我一会儿就来,一会儿就来!我江晚曦骗过你吗?!”
江吟咬了咬牙,和莫雨结逃了。
江宛望着弟弟远去的身影,却不能停下手中的。她也想跟着他们一起走,但是她不能,因为她是姐姐。
忽是一声叫喊划过,“子宁,小心——”韵冰偷忙回身,芳芳挡在了他的身前,一柄剑穿过了她的腹部。
“芳芳!”韵冰惊叫一声,杀了“凶手”,又转身投入战斗。
江宛的法力明显弱了许多,韵冰不敢远去。忽有一只冷箭飞来,韵冰一惊,一把推开江宛。
“子宁——”
韵冰很微弱的应了一声,温柔一笑,侧身倒下。
江宛惊呆了,她的泪水涌了出来,她一把抓起紫心,转身,与林忘歧对上了法力。
紫色与蓝色的碰撞并不强烈,可江宛的长发一刹那散下。她吐出一口鲜血,心上的剑被拔了出来。
手中的紫心落在了地上。
她吃力的转身,看向后城门,苦笑了一下。
“对不起……阿姐……食言了……”
她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她始终看着,看着后城门,没有闭眼,她要看着,要看着弟弟平安……
月光神门是月光形成的门,奔出梦楠,巨大的神门发出的金光照亮了河水。
几人停下了,异梦神缓缓上前,伸出手,触到门的那一刻,门开了。
门内桃花纷纷,青山绿水,天高云轻,动物的叫声此起彼伏。
异梦神愣了一下,走入门内,同梦神也进去了。
莫雨结抓着江吟的手,迈开步子,欲进门。
“停,等姐姐!”
“先进去吧,师姐一定会来的!”
江吟迟疑了一下,进去了,当他的后脚刚踏入门内,门便不见了。
他们在一座山顶上。
6. 第六章 仙尽空影 瑶预夜明
“门……门呢?!”江吟回身,惊叫一声,惶恐的退了半步。
莫雨结愣在原地,片刻,才反应过来——“师姐!”他冲了过去,却什么也没有。
“没……没事的,应该……应该只是我们这边看不到而已。晚曦和韵子宁一定会平安地来和我们会合的。”同梦神蓝钗插回发冠上,她神色平静,手却有些抖,头上的长马尾几乎被她弄散。
异梦神没有回头,她站在风中,许久,才张开口,却没有吐出一个字。
“肯定是的……朝繁果然聪慧过人!”莫雨结咬着牙,江吟也只是点头,“阿姐从不食言,她这次肯定也不会骗我的!”
异梦神的嘴角微扬了一下,她手中的引仙剑身上已没了紫光。
“哟,让我瞧瞧,哪儿又来了几个小客人?!”身后传来一个和蔼的声音,回头,是一个白发少年。高高瘦瘦的,很俊俏,穿着一袭白蓝衬衣,戴着一顶无顶的檐帽,很和气的笑着。
“你是谁?!”江吟很警觉的握住紫杖,匆忙回身。
少年笑了几声,“哎呦,哎呦,年轻人啊,年轻气盛!”他又笑了几声,有些像多年不见的爷爷看到了自己的孙儿孙女。
“你是什么意思?!”莫雨结挡在江吟身前。
少年丝毫没有怒意,“好啦,贫道只是隐居在这山头上,也有几十年未见过客人了,你们几位要不要进屋坐坐,喝几口茶?”
“前辈,”同梦神上前行拱手礼,“您可知此山名了?”少年笑了几声,“小姑娘,这山啊;普通人不能上,仙门百家不敢上,各路神仙不愿上。说出来也不光彩,就叫‘空影’吧!”
“空影?!”异梦神愣了一下。“对的,小姑娘是听说过吗?”少年听到了异梦神的话,很和平地问。
异梦神沉默了片刻,才回应:“‘空山一人停,月下孤影静。细水长流,人间何时在花开。’对吗?”
“这只是一个片面的认知,”少年走到她身旁,“山不空,有山有水有万物;影不孤,有月有夜亦有琴,月下独奏万物随,冬雪夏炎四季兴。”
“你站得很高。异梦神没有动,万分平静。
”是挺高的,只是高处不胜寒啊!”少年望着无尽的山,感慨道。
“是太高了,”异梦神的声音有几分寒意,“目中已无了人世,心中已无了人间。”
“姑娘应该比贫道清楚,”少年的目中闪过一丝惊诧,“这人世间如何,值不值得记住。”
“总有值得的东西,”异梦神咽了口唾沫,“但这人间啊,又有几人是真的看清了呢?”
“那姑娘认为,贫道看清了吗?”少年将右手背到身后。
后边儿的三人着实是听懵,愣是没听出些头绪来。“你说……他们……是在比文化水平吗?”莫雨结听得一愣一愣的。“我倒是觉得……他们在……谈论一些……非人类的东西……”同梦神皱起眉,用手肘顶着下巴,努力挤出一句话来回答莫雨结。“简称,神经病。”江吟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莫雨结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好困啊,昨晚都没睡好!”“说得好像谁不困一样!”莫雨结一句话直接让江吟和同梦神有了默契。
“且入屋休息吧,”少年转头笑道,“请随贫道来。”几人走向林子,同梦神走了两步,回过头去,见异梦神没有走,快步过去抓住她的手,“嫣嫣,走了。”“你什么时候换的男装?”异梦神没有动,只是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昨晚。行了,走吧。”同梦神倒没有在意,只是扯了扯她,异梦神便任她扯着走了。
走了片刻,便看见一小院。内有小屋三间,藏在花木丛中,很难发现。
屋内干净整洁,三间小屋内部相通,各有门,大大小小有五六间房。
少年安排几人住一间大房,便离开了,说是入林采药。
“好了,嫣嫣,你和朝繁睡那张床吧,我睡了。”莫雨结指了指旁边的床,便躺到身后的床上睡了,衣服也没脱。江吟脱了外衣,睡到莫雨结身旁。四人都睡下了,很快,只剩异梦神一人还在小声自语了。
“为什么呢?代价到底代表什么?代价的理由又是什么?一个回去的机会?可是那又怎么能回去呢?到底什么才算过去?到底在哪里?为什么要回到过去……到底是要求灵力还是回忆……抑或是改变的能力……”
话语中,她模糊了,含糊了,睡去了,像一个孩子一般在梦中笑了。
她与同梦神的额上闪出了灵光,是九瓣莲与五瓣茉莉状的。
第一个醒来的是江吟,他是被冷醒的,迷迷糊糊坐起来找被子。摸了两下发现自己已经盖了,他忽是摸到一个暖暖的东西,也没多想,抱着就又躺下睡了。莫雨结睡得正迷糊,他睁开眼看看江吟,便将他搂进怀里睡去。
天渐渐暗了,最后一缕夕阳淹没在地平线。
异梦神走出屋子,身上单薄的一件紫底衣在晚风中飘动,长马尾倒有几分灵性,乖巧的随风舞动。
“江姑娘,”少年走到她身旁,“天黑了,该回家了。”
异梦神愣住了,她的唇在颤抖,许久,道,“嗯。”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知道你姓江吗?”少年好奇地问。
“师尊,你还要装吗?”异梦神缓缓道。
“你这小丫头,”少年笑了,“我在山上困了这么多年,你也真是……”少年没再往下说,轻咳了几声。
“只有师父和师尊才会叫我回家……”异梦神轻笑一声,“师父不在这儿了,师尊不肯承认吗?还是……师尊不认阿愿了?”异梦神有些撒娇的抱住了少年的手臂。少年只是笑着,“阿愿,你总该明白……”他的话戛然而止。异梦神没有注意到那一句话,也无法看见少年目中的苦意。
屋中,另外三人已经坐在饭桌前了。都还穿着便衣,如在自己家中。莫雨结干脆连头发也不扎了,任它散着。
“嫣嫣,你……”当看见异梦神的那一刻,莫雨结和江吟的脸都红了,眼瞪得老大,随后便匆匆将头扭到一边。同梦神惊叫一声,匆忙脱下外衣给她披上,强迫她穿上。异梦神有些懵,她嗅到一股茉莉的香气,随后她便陷入那一片芳香之中。
少年的笑中有了几分欣慰。
“好了,从早睡到晚了,现在去哪儿?”莫雨结站在风中,他的黑衣在风中飘动。一旁的江吟正愤怒的“驱赶”着莫雨结的发带。
“先下山看看吧,别走太远,免得迷路了。”少年走出小屋,递上四袋干粮,“此山四方皆有城,你们也别分开,城内的路乱着呢!”四人接过袋子,同梦神上前半步,“还问前辈哪城好走?”“东城吧!东城名两广,前些年被血洗,如今也重建了,还出了位梦神。虽是命短,但两广城还是留下了不小的名声。”少年指了指东面,灯光辉煌,人头攒动,车水马龙。虽不近,却依旧能听见杂乱的声音,弱弱的,很遥远,如在梦中传来的嘈杂声一般。
同梦神愣住了,她望着两广城,目光温柔了许多。两广近海,她能望见那片海。海上的点点火光与岸上的明亮让她踏实了许多。
“我们就去两广城吧,两广两广,心广路广,挺好的。”异梦神微笑道,她的手不自觉地揉皱了衣角。
山林中的路不好找,莫雨结在前头用任性砍树开路,同梦神在一旁用灵光照着。江吟则用紫杖打草,吓跑了几条小蛇。剩下一个小瞎子被同梦神牵着走,一脸茫然,四处“张望”。
“我们一定要走下去吗?”异梦神终于是忍不住了,“我好累哦。”“废话!你不走下去,你滚下去吗?!”江吟瞪了她一眼。“我们不可以御剑下去吗?”异梦神嘟囔一句。另外三人都停在原地“好……好像确实可以御剑下去。”莫雨结尴尬一笑。
同梦神和异梦神骑着蓝钗,莫雨结和江吟则挤在任性上,不断推搡。这个快掉下去了扯一下,又把那个给撞一下,再拉回剑上。
“这俩娃儿主打的就一个不和,御个剑都得大战个800回合。”同梦神笑道,回头看异梦神。“得了吧,他俩就除了睡觉能平息几个时辰,其余时间压根儿不让人静!”异梦神笑着靠近了些,小声嘟囔了一句,“今晚的风好大。”“正常,这是海风,你闻一下,这风是不是有股咸味?”提到海风,同梦神的心也平静了些。“对呀!你怎么知道的?”异梦神嗅了嗅问。“这是海的气息……我在海边长大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同梦神温柔地笑道。“那可真好,你一定对这风,独有情钟吧?”异梦神理了理在风中乱飞的刘海,笑应。“嗯,我和海风有过一个约定,我每次在海边吹海螺的时候,他都会来的。”同梦神讲着,目中有了繁星。
“嗯,那可真好!”异梦神看向夜空,有些心不在焉。
笛子放到嘴边,吹出的,是一曲温和的《梳理》——人间如梦一场,谁在孤声那唱,一壶浊酒走遍天涯,将过往挥霍,再将发烫的心暖和。再睁眼,人间一切都散去。穿繁星月夜去看清你的眼睛,可是别忘了,他的心跳。是海在悲吟,是风在狂喜,再把人间,弄乱再梳理。
落于侧东门,步入城内,同梦神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两广……这是两广?!我的天!这真的是两广!我不会再做梦吧?!这真的是两广!”她的脸涨得通红,奔入城中,四处张望。
“你说……她还好吗?”莫雨结一边追着一边问。“肯定不太好!”江吟几乎是气炸了。“也是……这么挤来挤去的……怪讨厌的,难怪你从来不会在元宵夜出门!”莫雨结无奈道。
人群拥挤,异梦神被同梦神扯着,几乎喘不过气来。
“嫣嫣,看!那些花灯好美啊!”同梦神沉浸于喜悦之中。“语语!”异梦神叫了一声,同梦神回头,却见异梦神被人群涌得越来越远。“嫣嫣!”她匆忙追去,伸出手去抓异梦神,异梦神也伸长了手,二人的指尖已经相距不到半寸,却也无法抓住对方。
“嫣嫣!”
“语语!”
同梦神匆忙追去,可异梦神已经消失摘了人海中。
“嫣嫣!”同梦神急了,却寸步难以,被挤入一条小巷。
“旺街可真讨厌!要不是姑姑爱吃的饼子在旺街,打死我也不想来!”一个埋怨的男声传来,同梦神转头,二人对视一眼,都愣住了。眼前的蓝衣少年长发束起,几乎与同梦神一个样。
“你……你是姑……呸!你是谁?!”少年眼中满是惊讶。“我是同梦神,朝繁,字新语,你是……”“闭嘴吧!同梦神是我姑姑!死了一年多了!”少年不屑地撇了撇嘴。“你是阿童?!”连同梦神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冒出这个名字。“阿童是你能叫的吗?!这是姑姑对我的称呼!你应该叫我朝宗主。”
“朝繁,你怎么在这儿?!”莫雨结喘了几口粗气。"莫将军!?”朝童瞪大了眼。“哎,朝宗主!”莫雨结大惊。“您不是回天庭了吗?怎么……”朝童的目中满是怀疑。“呃……呃……呃……我……我那不是忘性大吗!忘了给阿晚带糖,就……就回来买给他……莫雨结假笑着,不敢直视朝?的眼睛,额上冒出汗珠来。“哦!您说莫小公子呀!别提了!我记性也愈发不好了!今日可是我姑姑的生祭,我居然忘了给她买饼子!这倒好,又得挤了!”朝童翻了个白眼。“啊!我记得,你和你姑姑同一日生辰的。哎,我找那老头把你姑姑和异梦神借了一夜,把她当作你的礼物呢!”莫雨结推了推同梦神,尴尬地笑着。
朝童愣了一下,看了莫雨结片刻,一头扑入同梦神怀中,“姑姑……对不起……我刚才……”“没……没事了……阿童乖……”同梦神惊吓了一下,缓了过来,抱住朝童,“阿童比姑姑还高了……真好。”她眼中含着些泪光,不知是惊喜还是心酸。异梦神用手肘撞了莫雨结一下,压低了声,“你告诉我阿晚爱吃糖?!”“哎呀!随便啦!不然能咋滴说?”莫雨结吓出一身冷汗,无奈到了极点。
江吟向前半步:“朝宗主,此处人多,不如返回府再聊?”
“那是自然!走,回朝家!”
朝府堪比两个江家,清一色蓝衣,装饰也是白加蓝的,花纹以五瓣茉莉为主,祥云为次。朝家人也是个个训练有素的,连花草都长得整整齐齐。
“你们朝家真是有序啊!”坐下后,异梦神感慨不已。“那是自然!异梦神神上,江家应当亦是如此吧!”朝童反问。
“那是自然!”江吟把眼一瞪,有几分不屑。朝?似乎发现了新大陆,瞪大了眼:“你是谁?!怎么混进来的?!”莫雨结匆忙笑着扯住朝童,“这是我的……结拜弟弟,也是江家的人,随我来的。”他看了看江吟,手心全湿了。“哦,原来是莫将军的人。罢了,下回到了得记录,叫什么名字的?”朝童的态度温和了些。“他叫莫吟,字雨凌。”莫雨结扯住了江吟的袖子,抢着答话。江吟不满地皱起眉,只能应了一声。“话说回来,王疯……道长怎么说你叫阿羡呢?”异梦神匆忙扯开话题。“小人姓朝,名童,字落羡,爹姓朝,娘姓洛。”朝童认真回答。随后又看回同梦神:“姑姑,去年我们两广收入增长了30%有多,比前年的增长率高了些。”“那是挺好的!两广的人也多了,是搬走的又回来了吗?”同梦神笑着问。“那是!以前他们还怕林家卷土重来,现在林家被王家灭了,云梦叶家转了江氏后,王家又嚣张了,跑去打江家,结果呢,叶家多年的底子还在呢!老厚了!叶宗主就把王家打了个重伤,王家就又跑回老家躲去了。”朝童一讲到仇家惨败,便高兴地笑了几声,又止住了,匆忙扇了自己两巴,很响。
“行啦!这回不算你错,板子免了。”同梦神心疼的抚摸朝?的脸,“跪就不必了,乖乖的就行。”“多谢姑姑。”朝童一笑,露出两只小虎牙。“你这小家伙!”同梦神笑着,轻轻用手指夹了夹朝?的鼻子,“阿童几岁了呀?”“阿童今年十九!”朝童认真回应。“不愧是我侄子,规矩是一点也不落下!”同梦神点了点头,将桌子上的槐花饼塞到朝?嘴里。
“你们刚又有什么规矩用上了?”莫雨结微皱起眉。“年龄要报大两岁,不可开玩笑,不可假冒,未到生辰不可报大,”同梦神也严肃了些,“这是第三千七百八十一条家规。”
朝童咽下饼子,喝了口茶,漱过口,擦过嘴,才回应一声。
“朝家出了名的规矩多,但也没说有这么多呀!”莫雨结用手指顶住眉心。“何止三千多!一共有五千三百条呢!”朝童瞪大了双眼,“这还没加上城规呢!”
“还有城规?!”异梦神刚喝下的茶全喷莫雨结脸上了。“对啊,两广内非朝氏人不必守家规,但朝氏人一定要守城规。”朝童一脸认真。“对啊,不然两广怎么称得上天下第一城?”同梦神看了看异梦神那如听说了要被关进地狱的表情,不由得笑了。
莫雨结:“咋就没人关心一下我啊……有毛巾不?”朝?瞥了他一眼,全身都抖了一下,“来人,拿毛巾来!”
待莫雨结擦干了身子,朝童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这小家伙!”同梦神怜爱的将他背回床上安放好。“姑姑……”朝童喃喃自语。同梦神愣了一下,很温和地笑了,走了,关上了房门,“让他睡吧,我们走了。”
出了朝家大门,街上已经静了,空无一人。
“这两广的城规……还是那么的好。”同梦神站在蓝钗上,飞回空影。“这又是啥规?”莫雨结饶有兴趣地问。江吟和异梦神站在紫杖和索命身上比平衡力,莫雨结一问,任性的速度便减了下来。后头的异梦神没站稳,脚一滑,摔了。她没来得及害怕,又被引仙接住。
“一般到了亥时,便不许上街了。”同梦神对自己家的规矩也是兴趣满满。二人在前面聊着,两姓江的在后面跟着。
“嫣嫣,走,超了他们!”江吟的眉头皱的能当夹子用了。“走!”异梦神一开高,加速飞到前面,江吟跟着。
“哎,他们俩呢?”师尊站在门口,却见回来的只有两个。“他们?还在学朝家家规呢。”江吟冷声回应,站到师尊身旁,“前辈,怎么称呼?”“我姓白叫我白道就行。”师尊笑呵呵的。“师尊!哪有这样的嘛!不许这么叫!”异梦神有些恼火,囔道,“得叫师祖!”“乖了,阿铖……”师尊话未完,便惨叫一声,倒地而亡了。“白道?!白道?!”江吟大惊,匆忙蹲下听他的心跳,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师尊?师尊怎么了……师尊?!”异梦神也蹲了下来,慌乱地将手伸到他的鼻下。
“他死了。”江吟刚刚才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啊……这……这不可能啊……师……师尊是仙人……他是仙!怎么可能会……”异梦神的唇抖着,有些不知所措。
“嗨!我们回……”上一秒还笑着的莫雨结瞬间变了脸色,“师尊?!”他快步上前,蹲在一旁。同梦神张了张嘴,“先送他进去吧……”
打开门,屋内已经放了一个巨大的红棺材,正面还刻着师尊的名字——白漓,字卓彬。
三人愣住了,只有异梦神一人还在走,即使棺材就在面前,她还是没停,一头撞了上去:“哎呀!”
“小心!”同梦神匆忙上前扶住退后的异梦神,“没事吧?”“我……这屋里怨气好重,是进了什么东西吗?”异梦神摸了摸撞疼的额头。“对,一个红棺材,很大的一个。”同梦神回应。“要把师尊放进去吗?”莫雨结感到一阵心寒,“总感觉不太对近……”“红棺材?哎!是不是上面刻了师尊的名字?!”异梦神似乎想起了什么。
“是啊,只是……”莫雨结的话戛然而止。
“这是借魂还是控魂?”江吟皱起眉,“就像阿婆说的那样……”“像是控魂吧……总之,我感觉绝对不是啥好事。”同梦神看了眼江吟,伸出手,蓝光一闪,棺材破碎,散了一地。
“哎,你不怕控魂者来找你吗……”异梦神和莫雨结瞬间慌了神,一人从天而落,打破了屋顶,站在桌上。
少年一袭黑衣,戴着面具与手套,在昏暗的灯光之下,那双锐利的眼睛令人发寒。
“你是谁?!”江吟立刻放出紫鞭,同梦神已经扔出了一个发钗状的飞镖。
少年轻松夹住飞镖,扔在了地上,“天真,暗器早被我玩透了。”他的声音轻狂,高傲。莫雨结立刻喊了一声:“金研?!”
“耳力不错嘛,莫夙。”少年一把扯下面具,扔到地上,露出了那张英俊而冷漠的脸,眼圈却是泛红的。
“金研,你为什么要拿师尊的魂?!”莫雨结厉声问。“我可没想过要拿他的魂。你问天帝吧,我做一个小小阎王,只配办事,无权过。”金研张开手,出现生死薄,随后变出一支笔,将前面的麻花小辫挑到身后。生死簿自己翻开了,金研扫了一眼,微微一笑大声念道:“白漓,字卓彬,阳寿余零年零月零时零分。”
“金研,你知道的,仙人可以长生不老!”莫雨结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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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咬着牙,坚持着。“莫夙,我们兄弟一场,我不会骗你的。你也知道玉帝那脾气,原因哪里是问得了的呢?”金研收起生死簿与求生笔,伸出手师尊的魂便离了□□,飞入金研手中,消失不见。
“金研,那你说,那个棺材是你放的吗?”莫雨结的眼圈泛红。“棺材?哦!你说那个红棺材?那个不是我放的。”金研皱起眉,跃到莫雨结身前,一米九五的他瞬间矮小了好些。“不是你放的,那是谁来过吗?”莫雨结的心一颤。“莫夙,你我又不是头一日认识了。我的消息锁的死死的,每天就对着一堆折奏和生死簿,你都不知道的,我又怎么可能知道呢?”金研耸了耸肩,一脸无辜。
“金兄,难道你没嗅到一股臭味吗?”异梦神走了上前。“有啊,挖怪那扇门咯!千年棺木来的。”金研一脸理所当然。“千年棺木?!”同梦神和江吟一脸震惊。“对呀,这屋子没门槛,又用装过死人的棺木做门,除了怨气不太重,也算得上个合格的死人屋了。”金研笑了两声,打了个响指,屋子便消失不见。“我最喜欢这种死人屋了,我得搬回去给孟婆还有牛头马面炫耀一下!走了!莫夙、江嫣,下回见!”说罢,金研挥挥手,消失不见。莫雨结背上也忽然轻了,回头一看,白漓的尸首也不知去处。
“咱这是……无家可归了?”同梦神愣了一下。“我不知道……咱还是往北走吧,去云梦。”莫雨结的手抖的厉害。“不……不能往北走!”异梦神像是疯了,“这儿不是空影!我们走错路了……”“那我们在哪?刚刚不还见到白老头了吗?”江吟看着飞速生长的藤蔓,有一点点消失的空地,看似此处未曾有过人的涉足。“快……快走!那些藤蔓吃肉!”同梦神尖叫一声,几人向她指的方向看去,一只老鼠被藤蔓缠住,后半身只剩一具血淋淋的骨头,上面的肉还在减少。
四人转身就跑,后面的藤蔓飞速向前生长,试图抓住他们。一路狂奔,到了崖边,身后已经被藤蔓占领了。
“这……”江吟愣了一下,莫雨结一把拔出任性,跃到上面,道:“走!我就不信他能追到天上!”同梦神也飞起,藤蔓立刻扑向前来,异梦神一把抓住江吟的手腕,跳了下去。引仙飞到她脚下,立刻飞离山体,后面的山体上立刻就爬满了藤蔓。
“没事吧,阿吟?”异梦神把江吟拉上引仙。
“我没事,多谢你了。”江吟吐出“多谢”两个字时,他愣了一下,轻笑了一声。“‘谢谢’和‘对不起’总是要说的,有些时候,这两个词并不这么的软弱。”异梦神也笑了,伸手为江吟理了理衣物。
“江吟,嫣嫣,还好不?”莫雨结飞到二人身旁。江吟翻了个白眼,冷声回应:“我们很好。”
“嫣嫣!”同梦神飞近,“现在去哪儿?”
“往南,去瑶城。”异梦神思考片刻,“瑶言和瑶怜好说话,找他俩准没问题。”“瑶城?!瑶城不是早灭了吗?”江吟皱起眉,“先生说过的,瑶城只是一个虚假的城市。”“傻瓜,瑶城怎么可能是假的?只是你们后世找不到罢了!”异梦神半开玩笑道。
瑶城是万年古城,第一大城。有两个城主,瑶言管兵,瑶怜理政。两兄弟几乎从未闹过矛盾,为了防止妻儿的纠纷,干脆连夫人都不娶了,反正就是不能吵架。
“哥,你那近不对劲啊!收入五万五千两,支出三万九千两,比预算多了整整四千两!”瑶怜打了半天算盘还是对不上数。“多了?哦,那四千两给台铃救急了。”谣言撇了眼账本,又看回兵法。“给台铃了?你怎么不写好呢!”瑶怜闷了一句,记上了。“那不是忙吗!今个月又多事,什么洪水什么的,唉,倒霉。”瑶言叹了几声,目光始终落在书上。“也是,我也是忙个半死!姐姐死后啥都乱了!”瑶怜皱起眉。
“瑶言,瑶怜,你们在吗?”异梦神敲了敲门,门开了。瑶怜撇了她一眼,立刻弹了起来,“姐……异梦神神上?!”瑶言立马扔下书,起身,定睛一看,立刻跪下磕头:“恭迎神上!”瑶怜看了哥哥一眼,一头砸在桌上:“恭迎神上!”
“行了,不必多礼。我在几位好友的帮助下暂时出来了,如今无处可留,前来投宿,不知二位可否给我一间房?”异梦神走到屋中,她的心跳很快。“当然可以!”瑶言俩兄弟没有半分犹豫。
到客厅落座后,江吟才开始细细打量二人。两兄弟都穿着金色的衣服,设计与江氏紧衣相差无几。二人长得极像,白白的皮肤,高挑,一条长马尾加上一柄剑。瑶言比瑶怜要高上一些,二人腰间却枣着一样的金玉令牌,坐下时喜欢解下放在桌上,一块刻着一个“言”字,一块刻着一个“怜”字。
“嫣嫣是逃出来的,你们不怕被连累吗?”江吟率先打破沉默。“异梦神神上是我瑶城的保护神,因她而亡,死不如心惜!我们被杀也是死的心甘情愿!”瑶怜瞥了江吟一眼。回答得很认真。异梦神笑了一声,“阿言,怜儿,你们不认识他,他脾气老倔了,你们不必见怪。”“对,他叫莫吟,我的新义弟。”莫雨结笑着解释道。“没事,既然是莫将军的人,那自然也就是自己人了。你好,我叫瑶怜,‘王’字旁的‘瑶’,‘可怜’的‘怜’。这是我哥,叫‘瑶言’,不是‘谣言’哦!”瑶怜笑着。瑶言却“哼”了一声,“你最后半句话说的还不如不说!尽误导人家!什么叫瑶言不是瑶言?你的瑶言有几个?”“就一个,我哥!”瑶怜笑着,用手肘顶了瑶言一下。
“怜儿,瑶城近几年好吗?”异梦神匆忙开口挽回无语的局面。“很好啊!虽然今年灾难相比平日是多了不少。”瑶怜一讲回瑶城情况,立刻严肃了起来。“战争数量为零,士兵两千,外出帮助三次,共费三万九千两银。”瑶言一开口就是军事。“那还好,云梦那边听说被打。”异梦神又扯回云梦。“不知道,没了解。”瑶怜摇了摇头。“瑶城与北方交流不密切,”瑶言补充一句,“我们只知道王家灭了林家,且惹怒了风神林钦,日后恐怕王家又得姓回林了。”瑶言倒了杯茶,推向异梦神身前,“异梦神神上,请喝茶。”
“阿言,那你觉得瑶城何从去处?”异梦神饮了茶,腹部有些疼。“这不方便说,神上若是身体不适,就先入房吧。”瑶言站了起身,瑶怜也站了起来,回头向门外喊:“瑶钱树,给这三位贵客安排房间。”瑶钱树跃进来,是一位金衣少年,身高不算高,长相倒不差。他们向门口看去,瑶钱树瞥了他们一眼,行礼,冷声说了一句:“三位顾客请随我来。”转头出了门。三人像是被控制了,身不由己的随他出去。
“姐姐,请。”瑶言兄弟二人引异梦神入瑶城神殿,静瑶殿。
殿内金碧辉煌,瑶怜扶异梦神坐下。瑶言在地上用沙子倒了一个圈,盘腿坐在圈内。瑶怜递上瑶预夜明珠。夜明珠一入瑶言之手,便亮了不少。
“所信可用,未不可待。天明有目,金光落海。一行苍苍,五行合一;九灵入土,万神齐聚。
“王室击缶,天地共震。人神为一,天地同来。明不可离,天神听命--报上名来,告、天明!"
随着瑶言的咒越念越激动,他手中的瑶预也愈发明亮。风骤起,以他为中心旋转起来,金光四溢。瑶怜皱起眉:“哥……”
只是一刹,风停了,沙不见了,一切都似乎从未有过,只有瑶言站于地上,手捧瑶预,“我没事……姐姐问的,阿言都知道了。但阿言想姐姐也一定知道吧。”
“没什么能瞒过你,阿言,”异梦神站了起身,“你无所不知,你能预言,能力又好……”“那又如何呢?”瑶言打断了她的话,“再厉害,也比不上您的一根手指头。”他看向瑶怜,瑶怜却没有去看他。异梦神愣了一下,“阿言,你知道我修的不是正道。”
“无论你修的是什么道,于我而言,你都只是我们最信任与最值得依靠的一位伟大神明。”瑶言行礼,瑶怜匆忙学着。
“你们瑶城对邪道没有偏见……这是很难得的。”
“无论是什么道,都不过是人对自己的武装罢了。我们不应该有偏见,无人能否认魔道就无人比一些修仙术的好。”瑶言和气一笑,走到瑶怜身旁。
“兄长说的有道理,姐姐莫要多想,若被为难,只管来瑶城跟咱们讲!”瑶怜双手交叉于胸膛,“我们俩兄弟呀,就把那个人打的满地找牙!”他仰起头,还挥了几拳。“没错!我们兄弟两可一点也不温柔!”瑶言拍了拍瑶怜的肩膀,片刻,补了一句,“敢欺负我们姐姐的,我们赔上整个瑶城也绝不能让他多活一刻!”
“莫雨结!”江吟甩出紫鞭,在莫雨结背上猛抽了一下,正在洗衣的莫雨结惨叫一声,弹了起来:“你干什么呢?”“你自己不会看?!”江吟的冷漠中却有几分无理取闹。“哦!乖!”莫雨结看了他一眼,走过去为他整理好衣服。“莫雨结,你的衣服好难穿啊,我不想穿!”江吟边看着他边嘟囔着。“不穿?那就脱下来吧。”莫雨结轻笑一声,伸手去轻捏起衣领,往下扯。“你干什么?!”江吟匆忙抓住领子,脸红的厉害。“衣服最早也得明晚才能干,你不是不想穿吗?那就别穿了,在被里躲一天。”莫雨结半开玩笑的又为他理起衣服。“你……滚!”江吟一把推开莫雨结,转身跑入屋中。
后面的莫雨结,并没有追他,笑了一下,又蹲下洗衣了。
夜,瑶预变亮了不少。异梦神一人坐于神殿内,听着水钟的滴答声,伸出手,放道瑶预上。
“阿愿,天黑了,该回家了……”
7. 第七章 瑶简换界
天边泛起鱼肚白,微红的天空在鸟啼中渐渐清晰了。
“瑶言!瑶怜!开门!”□□瑶领着下人站门口大喊,守门的瑶家卫士都皱起了眉,却不敢管。书上的鸟儿叫了几声,拍打着翅膀离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异梦神只穿了件睡衣,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比她合适的衣服大了好几个码数。“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瑶眯着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挑了挑眉,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姐姐?!是姐姐回来了?!”
“对啊,不过阿言和怜儿还在休息,你迟些再来吧。”异梦神打了个哈欠,又进院把门关上了。
□□瑶转身离去。
“宗主,这就走了?”
“要不然呢?打扰姐姐休息吗?”□□瑶纤长白皙的手指撩了撩刘海,“异梦神姐姐不可侵犯,她可是世上最善良的神。”
“宗主,异梦神神上原可是叶家人!”
“那又如何?”□□瑶有些不耐烦,“在天庭那时,她是唯一一个为我娘辩护的人。”他的手指细磨着腰间的金色玉佩,上面刻了一个潇洒的“瑶”字。
十年前,□□瑶还和阿娘住在那片林中。那个早上,阿娘抚着他的头,“阿瑶乖,阿娘有事儿要忙,阿瑶自己在家呆着,不许出门,知道吗?”“阿瑶也想去!”□□瑶抱住阿娘的大腿,仰脸看着母亲恳求道。“阿瑶……”“瑶简速速出来受判!”门外传来严厉的男声。瑶简脸色大变,二话不说将□□瑶推入柜中,关上门。"大人,请问可否再等……”门开了,传来母亲弱弱的声音。"不行,立刻上庭!!"男人步不让。□□瑶偷偷出了门,看见一个士兵样的人扯着母亲上了一朵云,他也跟了上去。谁知,片刻,他便看见云上有一座金色的大门,上面刻着三个大字“南天门”。
他见人来人往的大街,好奇地四处张望,不知走了多远,回过头去,母亲已经不见了。当时才九岁多的□□瑶吓个半死,耳畔边却传来温柔的一声:“小弟弟,你怎么跑这儿来了?”□□瑶回过头去,是一位女将样儿的瞎眼少女,她身上的紫衣在阳光下愈发温柔。“姐姐……”□□瑶那双委屈的眼中流出泪来。“乖,别哭。”少女蹲下为他拭去泪水,从怀中掏出一颗糖塞到他手中。“有姐姐在,不会有事的。来,告诉姐姐,发生什么了?”□□瑶抽泣着,断断续续的讲了方才的事。少女脸色大变,听完后,还是轻松一笑,“好,姐姐知道了。走,姐姐带阿瑶去找阿娘。”□□瑶搭上了少女伸出的手,少女将他抱上马,白马奔向天庭,迎风张开巨大的翅膀。
庭上肃静,□□瑶随少女落座后,听得太白金星一声:“押罪人上庭!”两位士兵押着一位披头散发的美女妇女上了庭,即便穿上了囚服,散下了长发,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母亲。少女扯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说话,他不敢动,只是看着母亲。“罪人瑶简,以美色密惑善心人家,产下一子,伤天害理,毫无人性,无视天庭法规,应废去武功法术,打下地狱,以此平息圣上之怒!瑶简,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圣……圣上,请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人吧……小人真的是夫郎的结发妻子,小……小人对夫郎是真心真爱的呀!而……而且小人的孩子年龄尚小……”不待瑶简把话讲完,太白金星便开口打断:“立刻行刑!”“且慢!”
少女缓缓站了起来,“金君,见你如此一副好皮囊,谁知里头包的,却是黑心。”
“你什么意思?!”太白金星瞪了她一眼,“你可别以为封了梦神就可以放肆!这儿是天庭,不是你的梦神府!”
“金君!”少女也毫不让步,“一个良心妇女,您说她蛊惑他人,良心何在?!既然有理,那你倒是说说,她错在哪儿了?!”
“江嫣,把嘴闭上!”
“我偏不!”江嫣怒驳,“我凭什么听你的?!”
“江嫣!”
“她若是有罪,我担,你只管罚我,但你不许碰她!”
江嫣的语气温和了些,显然是身体不适。她的脸愈发苍白,呼吸很重。□□瑶一声也不敢吱。
“江嫣,你可别逼我!”太白金星的脸都气红了。
“随你便吧,反正有子之妇,我决定得帮!”江嫣深吸一口气,“况且她是冤枉的呢?”
“江嫣……她就算是怎的,处罚亦不可免,你可真要替?”
“嗯。”江嫣没有半分犹豫。
“好,押下!”
几个士兵冲上前压住江嫣,放开了瑶简。母子二人扑向对方,紧紧相拥。江嫣却被押到大庭中央。
“既然为官,你就饮下你的金银吧!”太白金星拂了拂袖子,执刑人员翻看了一下账本,然后看了看江嫣,没有动手。
“你干什么?!没听到我的话吗?!”太白金星等了片刻,有些恼火。“报告大人,异梦神神上手中的钱财数为零。”执刑人员匆忙下跪解释。“为零?不可能!”太白金星皱起眉头。“大人,异梦神神上的钱财都分予天下贫穷的百姓了,手中的数值确实为零。”执刑人员诚惶诚恐的递上账本。太白金星扫了一眼,“哼”了一声,又道:“既为他人而负罪,那就给她下油锅!”
瑶简大惊失色,匆忙挡在异梦神身前:“请大人宽恕……”“知道了。”异梦神打断了瑶简的话,纵身跳入高端上庭的巨大油锅。
对于一个神明而言,尤其是修魔的神明,油锅其实杀伤率为零。在场的神明都并不惊讶,瑶简却尖叫起来,拥紧了□□瑶。异梦神很平静的站在锅中,还伸过头去安慰瑶简。
小□□瑶害怕地看着眼前温和的大姐姐,全身都在发着抖。
“别吓唬人了,出来吧。”太白金星皱起眉头。异梦神从锅中跃了出来,“别整这些无谓的东西了,先把他们母子俩送回去,你再罚吧。他们害怕。”
“给你一刻吧。”太白金星没有反对。
异梦神蹲下轻抚□□瑶的脑袋,“乖,姐姐带阿瑶和阿娘回家。”
“不要。”小□□瑶扑入异梦神怀中,他的小手紧紧的抓着异梦生的领子,委屈得眼泪汪汪的:”姐姐……姐姐也要回家……”
“阿瑶,听话。”
“姐姐……”小□□瑶哭出了泪,死死地抓着异梦神。
异梦神在他手中塞了一串红绳:“阿瑶乖。”□□瑶低头看了看红绳,抬头时,他与瑶简已经回到了那片林中了。他又哭了,将手中的红绳抓的很紧……
“莫雨结,你不感到奇怪吗?”莫雨结一睁开眼睛便听见江吟在问话。“什么奇怪不奇怪的?”莫雨结伸了个懒腰,坐了起身。“无岩山那个老头说的和王疯子讲的不一样,而且……”“别想了!无岩山那老头只会骗人骗钱,我早就想辞了他了!你说我堂堂一个大将军、大丞相,结果也没能把他收拾好!”江吟靠到莫雨结肩上,手无力的搭在腿上。断了的紫杖身上冒出几丝紫光。莫雨结瞥了眼紫杖,“你又怎么什么了?”
江吟沉默了片刻:“我好像忘了一个人。我好像许诺过要等一个人,但我又好像食言了。”“忘了?”莫雨结愣了一下,“别瞎想了,你什么都没忘。”他下了床,进了洗漱间。
“我什么都没忘吗?”江吟低声喃喃道。
“嫣嫣,你起了吗?”同梦神敲着门。“朝繁,你进来。”
进门后,异梦神和莫雨结二人正盯着一个黑色的圆形小盒子,精致的盒子中有一个小标,指着门。
“这是什么?”同梦神盯着小盒子看了片刻,问。
“指月盒。橘说它可以指出拥有穿梭时间能力的人。只要拿到那人穿梭时间的法器,就可以找到门,然后就可以进入另一个时间点,就不必一直待在这儿了。”莫雨结看了她一眼,指月盒的指标很稳定,根本没动。
“走吧,去找人。”异梦神站了起身,拿上指月盒。顺指针的指引,一行人来到一家卖金银首饰的铺子。
“你好,请问几位要买些什么吗?”一位白衣女子迎了出来,她长发盘起,烟柳长眉,目如明珠,淡妆若玉。
指月盒亮了,发出冷气,像冰。
“买你。”莫雨结瞥了指月盒一眼,上前半步,指着她。
“我?!”女子一脸震惊,随后脸红了。
“你头上的发簪。”莫雨结的手指缓缓移动到女子头上,银簪与指月盒发出一样的光芒。
“哦……”女子愈发不好意思。她笑了,从发上解下银簪,看了一会儿:“官人,这只簪不能买。”
“不能买?你……”莫雨结匆忙挡在手上闪出紫灵的江吟身前,打断了他的话。“请问可否一听这支簪的掌故?”
“公子里面请吧。”女子将莫雨结引到店铺后院,异梦神三人很识趣的走了。
二人坐下后,女子倒了杯茶,将杯子推到莫雨结身前:“还问公子贵姓。”
“姓莫,还问姑娘姓名。”莫雨结再次行拱手礼。
“小女姓许,名娇,便换娇娇吧。”许娇将发簪放到桌上,看了片刻。
“娇娇出生于一户大富人家,阿娘出生是公主,国家被灭,才被迫下嫁给阿爹。娇娇出生以后,阿娘的追求者,也就是现任皇上,登上龙位,将阿娘带回皇宫,立为皇后。
“阿娘舍不得娇娇,可阿爹坚决不让阿娘带上娇娇。阿娘就让老妈子保管着这支银簪,待娇娇长大了,就给娇娇,方便她来找我。
“阿娘走了,就再没回来过。老妈子每天都讲起阿娘,说阿娘最疼娇娇了,一定是很忙,才会没空回来找娇娇的。阿娘一定会很想娇娇的。
“娇娇也四处找阿娘,后来听说,阿娘过得很好,与皇上很恩爱,生了五个弟弟,但是没有妹妹。
“娇娇知道,阿娘一定会回来的。所以娇娇每天都在门口等阿娘,夕阳很美,但娇娇知道阿娘一定比夕阳更美。那时爹爹时常抱着娇娇,说:‘等娇娇长大了,一定比阿娘更漂亮。’我就摸摸爹爹那张冷冷的脸,说:‘爹爹,你说,以后娇娇会不会找到一个比爹爹更好看的夫郎呢?’很少笑的爹爹总会笑着回答:‘一定会的。’而我也总是说,‘肯定不会的,爹爹就是天下最好看的人!’爹爹就会笑着说:‘我们娇娇的嘴真甜!’”许娇的眼中闪出泪光。
“我那是太傻了!还不知道爹爹生病了,还病得这么重。但是他那么俊俏的一个人,却只爱过一个人。他一直在等阿娘,但阿娘好像已经忘了爹爹和娇娇了。爹爹去世时也还不及不惑之年。他告诉娇娇要等阿娘回来,告诉阿娘爹爹很想她,叫她要到爹爹的坟来,上次香,告诉爹爹她过得好不好……”
许娇温柔的看着莫雨结。莫雨结也很和气的笑了:“我相信夫人一定会早日回来,就如许叔叔和您所愿,来看看你们。”
许娇也笑了,“那就托莫公子的福,让阿娘早日回来吧!有莫公子这样一位美男子的祝愿,老天一定会宽恕小人与父亲的种种罪过,让阿娘早日回来的!”
“许姑娘过奖!”莫雨结脸上泛起红晕,他看向右边,却见池中的白莲莫名少了一片花瓣。他眨了眨眼,白莲却完整的盛开着。他以为是自己眼花,眨了眨眼,白莲又缺了。
“莫公子,您在看什么呢?”许娇轻轻地问。
“哦,没什么,那许姑娘这支簪……”
“送你了吧,”许娇的目光暗淡了,“反正我也活不长了,不如你给我托封信给阿娘吧。”许娇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将信与发簪一同塞到莫雨结手中。
“许姑娘……”
“不用说了,”许娇打断了他的话,“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此生,注定只有你一人。”许娇的双目是那般的深情:“莫哥哥,你不记得娇娇了吗?”
莫雨结愣住了。
不知多少年前,他还是个孩子,在山上与师傅同住。当时江嫣还在空影随师尊养病。
箭飞离了弓,响了几声,扎在树上。伴随一身惨叫,莫雨结从远处匆匆赶了过来,箭下,瘫坐着一个受了伤的女孩,衣服是用上等的丝绸做的,粉金相搭。头上盘了两个小花,夹了金簪。女孩很瘦,烟柳眉,樱桃嘴,样子非常的讨人喜。
“你没事吧!?”莫雨结赶紧蹲下,“对不起呀,我在这儿练箭,方才没有注意到你。”女孩用纯真的大眼睛看着他:“哥哥!”
莫雨结愣了一下,笑了,匆忙将女孩背了起来:“走,哥哥带你回去疗伤!”女孩抱住莫雨结的脖子,将头搭到莫雨结肩上:”哥哥叫什么名字呀?”“我姓莫名夙,字雨结,你呢?”“娇娇。”
回到小屋,师傅出门去了。莫雨结带许娇进了自己住的小房间,将她放到床上,拿出药,轻车熟路地为她包扎伤口。
“莫哥哥学医吗?哥哥好厉害呀?”许娇看着忙碌的莫雨结,柔声问。“不是,医术我只是刚好会一些罢,我学邪术,和师妹一起来这儿拜的师。”莫雨结处理完了伤口,收拾好东西,又为许娇倒了碗水。“那姊姊去哪儿了?”许娇一听到莫雨结还有个师妹,表情瞬间就不那么好了。“她身子弱,在师尊那儿养病呢。阿宛除了体质,啥都好!”莫雨结让许娇喝了水,从被中摸出一个小小的草人给许娇看:“这可是阿宛,我在阿宛那儿。这样无论走多远,我们都一直在对方身边,永远都不会忘记对方!我们可是世上最好的师兄妹!”
许娇似懂非懂,只是不笑了。她从口袋中翻出了一颗珍珠递给莫雨结:“那这个送给莫哥哥哥哥,莫哥哥也不要忘了娇娇,好吗?”莫雨结愣了一下:“那是自然。”他没有收下那颗珍珠。
当日下午,师父便将许娇送回了家。
“娇娇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死呢?”莫雨结轻轻的伸出手,却终究是不敢碰她,又缩了回去。
许娇含着泪,温柔而绝望地看着莫雨结:“娇娇准备要出嫁了,未来的夫君是个傻子,但他有钱。伯父便将我卖去了。”“啊!那……”莫雨结收回了惊讶的表情,沉默了。
“嫂嫂也去世了,莫哥哥真的不能帮帮娇娇吗……娇娇不想嫁去……”许娇恳求着。
“我……我真的帮不了你……阿宛若是知道了,她会伤心的。那时我可怎么办?我可哄不了她!”莫雨结咬着舌头,垂下眼皮,逃避着她的目光。
许娇愣了一下,咬了咬唇:“也对,是娇娇错了,莫哥哥……”她没有再说下去。
莫雨结笑的很尴尬,“其实吧娇娇,那天……”他突然发现说话是一件这么难的事情。
“那……”许娇的话戛然而止,她看了看桌上的银簪,又看了看莫雨结,站了起身。莫雨结一秒都不敢多坐。许娇将信与簪子塞到莫雨结手中。
“莫哥哥,我知道,余生,注定我们再无缘分。”
“娇娇……”
“莫哥哥,”许娇打断了他的话,“若来生,愿我们还能相见吧。哪怕只是匆匆一眼,擦肩而过……莫哥哥,娇娇不贪心,做一个旁人也就够了……哪怕唤的是莫雨结,也很知足了……”
“娇娇……”
许娇没有回应。她走了,也没有回头。
“有些东西,注定是挽不了了的,对吗?”莫雨结对着许娇的背影问,“有些人,也注定是有缘无分的,对吗?”
许娇停了一下,还是走了。
“娇娇,你千万要记住:我们是陌路人,以前是走错了路,才会相遇的。”
莫雨结走了,许娇躲在墙后看着,泪水终究是憋不住的落下来了。
“莫哥哥,就愿来生,我们互不相识吧。”她站在池子边缘,望着深不见底的水,久久沉思。
“娇娇!”她恍然听见身后有人呼唤她,回过头去,却什么也没有。她闭上了双眼,无力地向后一躺,落入水中。身上的白衣令她若一朵盛开的白莲。她无力的下沉着,从阳光下的黑暗中。她放开了手,多年前那条莫雨结为她包扎伤口用的白布浮到水面,她却落入了深渊。正如湖面上的白莲,那一片花瓣轻轻的落到了水上。
“拿到了!”莫雨结将银簪展示给另三人看。除了莫雨结,其他人都开心的笑了。
银簪与指月盒一相触,银簪便闪过一道银光,消失了。打开指月盒盒盖上的五个空位围成一圈,中间有一个方格。而第一个空位上出现了银簪上面一个特别显眼的装饰——一朵盛开的白莲。第二空的空圈亮了一下,指针又开始飞速转动。
几人看傻了眼,因为指针根本停不下来。
异梦神听着指针转动的声音,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把夺过指月盒,飞奔向瑶府。
“江嫣!”
追了异梦神一路,却见她进了静瑶殿。瑶预感应到了指月盒的靠近,自动开启了自卫模式。异梦神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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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可指月盒无论如何都还是出现在门外,进不了静谣殿。
异梦神与另外三人僵持了几秒,她径直走向瑶预,而瑶预也发出了温柔的光芒。她将手放到夜明珠上,片刻,心静了。她恍然来到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空空的,很明亮。
“嫣。”听见呼唤,异梦神睁开双眼。遮目布不知被何人取下。她看见了一个金色少女站在她的面前。这个少女是个美人,面对异梦神,她仿若一位姐姐,一位前辈。
“预,你怎么就这么抗拒指月盒的靠近呢?”异梦神也冷淡而直接。瑶预伸手想碰她:“你不喜欢被囚禁,我也是的。”异梦神退了半步,避开了她的手:”有些事也不是你说了。弱肉强食,弱者终究会成为强者的垫脚石。”瑶预收回了手:“你也不愿被束缚,如何不肯放过我呢?我不反对让你到下一个时间点,但我有个要求:让我做最后一个进入指月盒的灵物。”
“那得看你是否有留下的能力了。”异梦神笑了一下,“拿着能力来要求我吧。“你以为你做一个神就很了不起吗?!”瑶预皱起眉头,“我作为一个灵器,身上的仙法哪儿可比你弱了?!我可是千年的命运女神!”“我哪儿说你的仙力比我弱了?”异梦神轻笑了一下,化为紫色的眼中燃起黑色的烈火。瑶预的全身缠上黑色的绳索,她极力挣扎,却没有任何用处。
“嫣,我们姐妹朋友一场,事情一定要做到这份上吗?!”瑶预喊得扯心裂肺。“预,”异梦神叹了口气,“感情只会让人迷失方向。”
异梦神平静地又遮回双眼,瑶预又回到夜明珠中,落入异梦神手上。她若无其事地走出大殿,将瑶预到指月盒中。
“江嫣,你厉害呀!真有你的!”莫雨结半开玩笑地拍了一下她的肩。“那是当然!谁像你啊?”异梦神故意做出不屑的模样。指月盒的指标飞速转动,许久才停下,顺指标出了门,正遇上瑶言兄弟俩。
“神上要去哪?”瑶怜小跑过去,看了看指月盒,“这是什么啊?缩小版司南?还带盖的!”“这是指月盒!笨蛋!”瑶言很轻地拍了瑶怜的后脑勺一下。“指月盒?哦!”瑶怜懵了一下,反应过来。“下一个去哪儿?”“不知道,一起呀!”异梦神热情的邀请道。“好嘞!”瑶怜双手叉腰,“阿怜定给神上把所有神器偷偷拿下!”“拿到许姑娘的银簪和瑶预了吧?”瑶言瞥了眼指月盒。“对呀,你怎么看出来的?!”莫雨结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啥来。瑶言笑了一下拿出一条丝巾,与指月盒一触,便被收入盒中。
“你……你看过这盒子?!”莫雨结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没有,”瑶言对莫雨结的反应表示十分惊讶,“预言预到的。”“你还会预言?!”莫雨结吓呆了几秒,被江吟一巴掌“救”了回来。
“哎,这指针咋指着我哥?”瑶怜像个傻子似的玩弄这着指月盒。“指个屁的我,笨蛋!”瑶言给了弟弟与自己的手一个很轻的“亲密接触”,随后让到了一边。瑶怜这才看到兄长身后的老太太。
“这位老夫人……”瑶怜上前提起话题,可老人的耳朵可不那么好使,啥都没听见,转头就走。指月盒也一直指着老人,老人头上的假花闪了几下。
“奶奶,您好。”瑶言追了上前,亲切道。老人这回听见了,看了瑶言好一会儿,问:“谁呀?”
瑶言愣了一下,翻了个白眼,提高了些音量:“姨母!”
“阿瑶?”
“……”
瑶怜蒙蒙地看了看兄长,又端详了老人许久,终于反应过来了:“姨母,是阿言和怜儿。”
老人眯着眼看了二人很久,才“哦”了两声:“是阿言和怜儿呀!姨母老了,认不出来。”
“哦,没事。姨母出来买菜呀?”
“啊?”
“姨母是出来买菜吗?”
“姨母不卖艺。”
“我是说,姨、母、是、出、来、买、菜、的、吗?”
“你要卖菜?你好端端的卖菜干嘛?”
“……”
瑶怜快断气了,老人还是一脸疑惑。
瑶言匆忙将弟弟扯到身后,“怜儿问您在干什么呢!”
“哦,姨母我刚买完菜回家呢!走啊,去姨母家,姨母给你们做了桂花糕。”老人很和气地笑着。
“罢了……”“好呀!”一听到“桂花糕”三个字,瑶怜的眼睛瞬间亮了,他捂住瑶言的嘴,抢着回答。
“那我们……”莫雨结尴尬地打了几个眼神。
“一起啊!姨母做了好多!”老人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就满口答应下来。
到了郊外,孤独的木屋周围种满了花草。
“娘,你回……”□□瑶从草丛中站了起来,愣了一下,奔出院外,倒身下拜:“见过异梦神神上!”
“异……异梦神神上?!”老人匆忙回身,立刻下跪磕头,“神上恕小人无礼,方才看不清……”
异梦神蒙了一下,匆忙扶人:“没事,没事,都是朋友,那么客气干嘛!”
“多谢神上……”老人站了起来,口中还念叨着谢。好不容易叫停了,仆人端上糕点。“神上快尝尝,这是小人亲手做的。”瑶简匆忙双手将糕点捧到异梦神面前。
“多谢夫人了。”异梦神也双手接过,放到桌上。
“哪里!小人还得还神上的救命之恩呢!若没有神上出手相救,小人和犬子哪有今天啊……”
“姐姐,不用客气的,就当回了自己家,来,喝茶,菊花普洱。”□□瑶笑着端了茶过来。
“表兄,姐姐可是我瑶城的守护神,你少来凑热闹!”瑶怜放开玩笑的抢着来上茶。“哎,都是自家人!话说她还救过我呢!怎么,连上个茶的功劳你也要抢啊?!”□□瑶边放下手中的茶,边推搡着瑶怜。“那是当然!你上茶,我多少得整个倒茶的活儿:不然,我娘不得拿我去煮汤啊!”
众人都笑了,异梦神抿着嘴,笑道:“行了,我自己倒就好,你俩再吵,我抓你俩去炒菜!”
“都怪你!害得我得去炒菜!”□□瑶埋怨中含着笑。“怪我?!怪你才对!谁叫你先抢的?”瑶怜瞪着他,却没有怒意。“怪你!”“怪你!”……
瑶言用手捂住眼睛,叹了口气,站了起身,过去,扯着二人的头发扯到椅子上,随后坐到二人中间。
“哥/表兄……”
“闭嘴!”瑶言沉着脸,二人一声不吭,低着头,小口地抿着茶,活像做错事被父母训的孩子。
瑶简笑得很欢,少了几分大小姐的姿态。她抚着儿子的头:“看你表兄多乖!”
“瑶夫人,”江吟听着有些烦了,“您头上的花借我们一用,不过分吧?”“啊?哎呦!这怎么会过分呢?!”瑶简立刻拿下假花,递给江吟,指月盒一闪,收了花去。
瑶简瞥了指月盒一眼,又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剑,递给江吟,同样被指月盒收了。
“还有一个空,你们得去静瑶殿。大堂地上会有一个圈,放进去,就会开门了。”瑶简拿出一把小刀,递给异梦神:“把它插到站在圈中的老人中心,将她的心头血滴到方位中。记住,杀人不能犹豫。”
“哦。”异梦神小心地接过刀,道了谢。
老人只是赶着叫他们回去,却在门口塞了一大袋糕给他们:“留着,路上吃。”
回到静瑶殿,所有人都惊呆了。
“阿娘/姨母?!”瑶言赶忙将两个弟弟赶出门外,看了看异梦神,只留了句:“失陪。”
异梦神的手心已经湿透了,其他三人也不敢催。
“不要犹豫,最平凡的人不值得你心疼。”
“瑶夫人……你!”异梦神的手被瑶简一把抓住,用力扯了过去。她清晰地听见了血涌出的声音,她的手湿了。
“记得,活下去就不能太念感情,人不值得你心疼。”
一只手抢去了指月盒,随后将异梦神推开了。
一个响亮清脆的落地声在整个静瑶殿中回荡……
地面闪出金光,若龙卷风一般围住了几人。周围的一切渐渐的都模糊了,只剩下一片金光。脚下一空,坠落一片金色的世界。
当瑶言三人听见叫声匆匆开门时,一切都若无人到访过一般,静静地围在瑶简的身旁。沉睡于血泊中的瑶简像一个孩子般笑了……
8. 第八章 吟遗无清 无会留人
“哎哟!”摔在硬邦邦的地上,异梦神由不得叫了一声。“救……命……”头上传来莫雨结半死不活的求救声,抬头,这个可怜的孩儿被挂在树上下不来了。
江吟和同梦神稳稳落地,看着莫雨结,一脸无语。
“阿吟……”异梦神见江吟摸着紫杖,有些紧张。断了的紫杖被莫雨结用手巾束着,闪出的紫电并不强。
“废物。”同梦神微皱起眉,手中蓝光一闪,莫雨结便在一团蓝光中飞落下地——“谢了,繁姐。”
“少说些没用的了,我们现在在哪?"同梦神白了莫雨结一眼。"应该是在我们没死之前。”异梦神扶着树,走向山外,转过拐角,却忽然停住
当另三人走到树边时,江吟愣住了:“姐……姐姐……”他不知自己额上闪出一丝黑光,在那一瞬间消失。
“阿吟……”
“姐姐……”江吟不自觉地向前走去,仿若被人所控。
江宛走到一颗大榕树前停下,伸手轻摩树皮,低下头,虔诚而无知:“神,请可怜一下阿宛,许我护得弟弟平安吧……”她声音低低的。
“姐姐!”江吟似乎醒了,叫了一声,向江宛奔去。
江宛回过身来,温柔而惊诧。
“姐姐!”江吟向江宛奔去,忽然被绊了一下,一头扑到地上,正在江宛身前。
“阿吟?”当江吟抬起头时,他看见一只熟悉而陌生的手,他毫不犹豫地将手搭了上去。有力而细小的手将他从地上拉起,随后为他拍打身上的尘土。
“你看你!总是邋邋遢遢的!还当自己是个小孩子呢……”
“姐姐……”江吟的泪水止不住的淌,一头扑进江宛怀里。
“阿吟……”江宛愣了一下,轻抚着江吟的头,笑了。
莫雨结悄然离去,躲到树后,一次又一次地用袖子擦着眼睛,红了眼圈,湿了袖子,他像个孩子般抱着双腿,靠着树,将脸埋到双膝中,身子不住地颤抖。
“怎么就自己跑出来了。”江宛轻推开江吟,为他拭去脸上的那泪珠。“是真的,一点都不让人省心。都病成这样,还乱跑……”
江吟恍然知道自己到哪个时间点了。
七岁那年,随江帆航到眉山听学。人很多,仙门百家齐聚一堂,韵如凌作为韵家宗主,亲自讲学。夜,江吟和莫雨结被韵璇带上山去看星象。韵璇对山路很熟,一行人很快到了山顶。
“晚凌兄,雨结兄,看那个,叫牵牛星,那个叫织女星,他们中间隔了一条天河……”韵璇兴致勃勃地指着天,讲着许多神话传说。“喂,你们几个在干嘛呢?”身后忽然想起洛朽的声音。“洛师叔/洛宗主。”三个孩子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行礼问好。洛朽皱起眉,不远处传来一声:“谁呀?”韵如凌的声音严厉而清晰。“韵兄,我看走眼,没人,几块石头罢了。”洛朽边大声回应,边疯狂挥手示意三人回去。三个孩子对视一眼,匆匆离去。大概太过于慌张,谁都没有发现最小的江吟摔到了一个深坑里。
那是一个废弃的捕象陷阱,内部有一具人的白骨与一具虎的白骨。大概是当年虎误入陷阱,误以为捕到象的狩猎者来抓象时遇上了虎,被咬死了。同伴都逃了,虎也因没能逃出而饿死在了此处。
江吟害怕极了。他大声呼喊,可大家早已下了山,无人听见。天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江吟喊的哑了声,累了,蜷缩成一团躲在角落,在雨中瑟瑟发抖。
找到他的是江家的小师弟江玘。当时才四岁的江玘随莫雨结等人上山,脚下一滑,摔掉坑中。他那高达八百分贝的惨叫声引来了众人,也发现了昏迷中的江吟。
江帆航飞跃入坑中,报起江吟便向外飞去。江玘立刻抱住江帆航的小腿,生怕被留在那儿。
回到韵家,江帆航终于发现了小腿上的小江玘。江玘跃下地,一脸无知的看着江帆航,眨着灵动澄澈的大眼睛,伸出双臂,弱弱地叫了一声:“江宗主。”
江帆航笑了一下,抱起小江玘。江玘乖乖地抱着江帆航的脖子,四处张望。找不着莫雨结和江吟,立刻扁了嘴,垂下眼皮,滚出泪来,委屈到了极致。
恰逢洛朽路过,正对上江玘的目光,由不得停下来逗他:“小江玘,怎么啦?谁欺负你了?看你的,委屈死啦!”江帆航听见洛朽的话,匆忙扭过头去看江玘的脸。笑江玘顺从地把脸扭向江帆航,奶声奶气地说:”江宗主,莫师兄……莫师兄和江……江吟师兄不见了。”他说着,泪水大颗大颗的滚落。江帆航为他拭去泪水,哄着:“好了,阿玘乖,江宗主带阿玘去找莫师兄和江吟师兄。”
进了屋子,莫雨结见是江帆行航,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扑过去抱住江帆航的大腿:“江叔叔,江吟他……”“乖,江吟不会有事的。”江帆航轻抚着莫雨结的头,江玘挣开江帆航的手,抱住莫雨结的胳膊。他又看向了床上的江吟。江吟正睡着,吟紫嫣和江宛共同守在床头。
见了江玘,吟紫嫣的脸色立刻好了不少。她张开双臂,轻声唤:“阿玘过来,来吟夫人这儿。”将玘乖乖地小跑了过去。吟紫嫣一把把江玘抱到腿上。“阿玘,给你江吟师兄求个平安吧。”江玘仰头看看吟紫嫣,双手合十,闭上了双眼,低声嘟囔着:”老天保佑江吟师兄平安;老天保佑江吟师兄平安;老天保佑……”
门被撞开了,林忘歧带着药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问:“晚凌呢?他现在怎样了?”“林神医……”江帆航还想行礼,但林忘歧压根儿就没有心思理他,直接扑到床边给江吟把脉。
吟紫嫣脸上挂着泪,口中一直念叨着什么。小江玘已经停止了祈祷,认真地看着林忘歧给江吟看病,细细地记下了林忘歧的每一个步骤。
“吟夫人。”林忘歧忙了一番,摸了把头上的汗,“吟夫人,晚凌的情况并不乐观,但至少没有生命之危。我给他下一个药,他明天就好了。但有一个后遗,那边是日后会因湿冷而病。不过并无大碍,切记不要让晚凌多晒太阳,千万不要到山洞水涧内去。”
听见江吟没事,吟紫嫣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行万福礼,再三道谢。她腿上的江玘摔坐在地上,无奈地叉开腿,泪眼汪汪地看着激动无比的吟紫嫣和被吓死的林忘歧。
江宛行过礼,抱起江玘,像收拾布娃娃一样放到椅子上,还不忘给他整理一下,还走远几步看看效果如何。江玘乖巧地任由江宛摆弄了一番,才被林忘歧“救”到药房。
“阿玘,你认得当归的样儿么?”林忘歧写了一张药单,药房中只有一位药师在。林忘歧心中焦急,便打起了江玘的主意。“认得!”江玘听见林忘歧唤他,眼中立刻放出了光。“好,去拿半两来。”林忘歧看也不看他一眼,只顾收药,小江玘乖巧地在数十个柜子中寻找当归,却不知是为啥,这当归居然放在了倒四层,可怜江玘那一米左右的小家伙跳起来还摸不到柜子的边儿。
四处张望,不远处有一张椅子。江玘立刻向"目标"奔去,吃力地将椅子移回去,站在椅上才拿到药。秤了半两出来,放到一个铁盘子里,又回身去找林忘歧:“林哥哥,当归放好啦!”
林忘歧转过去看了一眼,放下药,“好,阿玘把药拿来。”江玘将当归给了林忘歧,兴志勃勃地看他收拾。
“林十五!林十五!"门外传来一阵叫唤声,林忘歧应了一声,林钦便进了屋。
“林二哥哥!”江玘坐在桌子上愉快地叫了一声。
“哟!我说是谁!小阿玘,跟你林十五哥学医啊?”林钦过去捏捏江玘的小胖脸,打趣道。
林忘歧唤下人去熬药,方才得空说话:“二哥,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瞧你说的!在阿玘跟前我不唤你阿玘,但也少忘了谁是兄长!”
“阿玘,你看看!你长大了可千万别学你林二哥,尽拿辈分来欺负弟弟。林忘歧凑到江玘身旁。江玘眨着眼,痴痴的问了一句:“阿玘有师弟吗?”
“……”
一阵沉默中,江玘懵懵的看着林钦兄弟二人,那纯澈的大眼睛中写满了疑惑。
“呃……没有。”林忘歧犹豫许久,只好回应。“那好吧。”江玘一脸失望,“阿玘还以为自己不用当小弟弟了呢。”“没关系的,阿玘,”林忘歧强颜欢笑,“十五哥哥也是排在最后。”
“那……那十五哥哥和二哥哥可以娶个嫂嫂给阿玘生个师弟呀!”江玘一脸正经地挥着小手说道。林钦和林忘歧对视一眼,同时指向对方:“叫你林二/十五哥哥生去!”
……
十五岁那年,江吟同莫雨结上山捉妖,鬼妖和二人交手一番,寡不敌众,转身奔向山中的瀑布。江吟想也不想便追了上去。倒是莫雨结慌了——“江吟,别追了!”
“莫雨结!你害怕就自己回家去!我才不是懦夫呢!”江吟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莫雨结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江吟,这家伙的老巢恐怕就在那瀑布里,我去前面拦着他,免得他妖力增强。”“好!”
莫雨结纵身跃到前头,拔出任性,叫道:“不许跑!老实点还能免你一死!”
“我不需要你免!”鬼妖咆哮一声,扑了上去。他的声音熟悉得令莫雨结吃惊,莫雨结像中了邪,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任鬼妖与他擦肩而过,跑了。
“莫雨结!你疯了!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那狗东西跑了!莫雨结!莫雨结?”江吟追了上去,叫了几声。见莫雨结没反应。他看了一眼鬼妖,狠下心,扔下了莫雨结,追鬼去了。
鬼妖一头冲入瀑布,江吟也紧随其后。瀑布内有一个巨大的山洞,洞中有一具白骨,上面还有干了的血迹。
鬼妖猛的转过身来与他厮杀,江吟也不甘示弱。一掌一棒,你来我往;鬼妖抓起地上的白骨,猛的就向江吟头上砸去,江吟匆忙只是紫杖抵抗,随后一转,直戳向鬼妖的腰部。鬼妖一闪,躲过了,随后一转身,又直接向他扑上前去。江吟闪开,一棒打到鬼妖背上。鬼妖吃疼,一转身,直接抓住江吟的脚。江吟立刻一棒打下去,鬼妖一手抓住紫杖,猛的弹了起来……二人打了十几个回合,不分上下。
江吟的手愈发是沉了,鬼妖卖了个破绽,一掌拍到江吟的腹上。
江吟飞出瀑布,落入水中,昏了过去。
……
他看着江宛忧心忡忡的目光,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江宛苦笑了一下:“好了,别多想了,跟姐姐回家去!”江宛抓起江吟的手,转头就走。江吟愣了一下,迈出半步,却又停住了——“对不起,姐姐,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回去……对不起……”这反倒是江宛愣住了:“为什么?阿吟,你不能总是这么任性!你……”江吟把江宛的手甩开。泪水不听使唤的在眼眶中打转,他转头跑开了。
“阿吟!快回来!你再不听话,我就不理你了!”江宛大喊了几声,见江吟的背影渐渐模糊,她一提裙子,追了上去,连头发散了也不顾。
莫雨结听见声响,站了起身,眼眶像着了火。异梦神静静地走到他跟前,收起遮目补,露出那虚假美丽的眼睛:“走吧,都该散了,看看指月盒要我们去哪吧。”
“看他干什么?我的路由不得他指!”莫雨结皱起眉头,江吟匆匆赶到,二人对视片刻,江吟红了脸,问:“怎么办?我们要扔下姐姐在这儿吗?天快黑了,姐姐的灵力也不出众,她……”
“大不了跟她说清楚吧,”异梦神生怕思念涌起,“叫她在林家入侵时好好待在外面,千万别回来……”
“阿吟——!”
江宛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当看到二位梦神的那一刻,她的脸色变了——“你……你……你们想对我两个弟弟做什么?!”她立刻将江吟和莫雨结扯到身后,用身体挡住他们:“有本事冲我来!欺负小弟弟的不是英雄!”
“姐姐/师姐……”江吟和莫雨结都愣了一下,低下了头。
“怎么了?你俩受伤了不?真是的,长这么大了,还不叫人省心!还当自己是个三岁小孩呢!“江宛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转身去给他们看伤。
“姐姐……阿吟今日十七岁生辰了……阿吟是从以后来的。林钦带了林家军来打梦楠。你原本随阿婆回去,不知为何半路又和韵冰赶了回来。爹爹也半路折回。娘开了禁制,却被人打破,爹娘双亡。然后韵公子还有那个芳大小姐来到时,爹娘的尸首已被弃入河中。你为了救我们,留在云梦拖延,生死未卜……”
“她已经死了,”异梦神冷不丁的冒了一句,“引仙的呼应灵光灭了,她和韵冰都死在了那儿……江姑娘的红绣花鞋还没换呢。”
“我……”江宛惊愣住了,“我和韵冰是……在新婚当夜死了……”
“可以这么说。”
“那……那你们两个没受伤吧……真是两个废物!还得我去救!真是的……罢了,知足常乐,捡回两条小命就给我好好活着!你们这两条狗命可是我拿血换的,听见了没有?!”江宛边训两个弟弟,便从怀中掏出两个烙饼递给他们:“趁热吃,等凉了吃坏了肚子,我可就不管了,叫你俩疼死在这山里!”
江吟两人确实饿了,边点着头边疯狂啃饼。
江宛看着他们吃,嘴角微微上扬:“吃这么快干嘛?你俩是饿死鬼投胎呀……”
异梦神的嘴角微微颤动了一下。
天阴得若暴雨将至,太阳的残血渐渐褪去。
“这是我自己偷偷建的花房,除了我,还有上回韵冰受伤来待过两日,变无第三者知了。你们在这儿很安全,早日待完了早日走,少在这儿碍着我。”江宛推开屋门,屋内干净整洁,鲜花无处不在。火炉中点着微火,屋内偏暗,陈设简单,琪花瑶草芬芳四溢,若是入了天仙花苑,亦找不得与之媲美之处。
点上灯,江宛从厨房勺了汤与菜来:“我做了晚餐,还没来得及吃,不多,凑合着点吧。”
用过饭,莫雨结从怀中掏出指月盒,指针上还有瑶简的残血。指针静静的指着北。
“这是什么?缩小版司南?”江宛见莫雨结对着指月盒发呆,问。
“这是指月盒,有它的指引,我们就可以找到穿越的灵物,集齐所有灵物后,就可以穿越到下一时间点。”莫雨结满不在乎地回答,却没有敢递给她看。
“哦。”江宛也是一脸“我不感兴趣”地踹江吟去洗碗,随后便沉浸到弄花上了。
忙了一日,四人很早睡下了。
天底吼两声,泪光若倾盆之水涌下,模糊了人间。
江宛溜入房中,莫雨结和江吟已经睡得熟了。江吟受不了雨天,躲在莫雨结怀中睡着。莫雨结却像木棍一样直邦邦的平睡着,像童话故事中睡着了的睡美人。
被子被不听话的四只脚踢到床脚,已有一半睡到地上了。
江宛叹了口气,轻轻地为他们盖上被子,转头,正看见桌上的指月和,脑中闪过莫雨结的话——“有它的指引……就可以穿到下一个时间点。”
她颤抖着拿起指月盒——如果没有了指月盒,那他们会如何呢?
抱着半思幻想,她来到悬崖边上,举起手中的指月盒。
雨点打到她的脸上,眼角的水珠顺脸颊滚落。她咬着牙,用尽全力扬手,可手落下的那一刻,指月盒也落在了地上。
她的双腿不受控制的瘫倒,天空中的惊雷划破了宁静。
她仰起脸,任雨水冲打,手无力的下垂着——“神啊,请原谅我的无知……我除了他们……还有谁呢……”
她像中了邪一般狂笑起来,响雷点亮了她的脸颊……
门被敲响。
江宛打开门,差点撞上韵冰。韵冰的白色油纸伞晾在门旁,而韵冰因冷而发白的唇颤抖着。
“韵公子半夜到访寒舍,是有何指教?”江宛刚换了单薄的睡衣,长发尚未干透。
“呃……芳芳头上的牡丹刚不慎掉落,踏坏了。小人记得江姑娘的花房中有牡丹,便来恳请江姑娘借予我一支。小人日后定当加倍奉还。”韵冰行过礼,手还不住地抖。
“先请进屋吧。”江宛想起异梦神说自己与韵冰成婚一事,由不得苦笑了一下,垂下眼皮。
“多谢江姑娘。”韵冰入了屋,听见关门声,便转回身去:“劳烦江姑娘舍花。”
“你急什么?她头上少带一秒的花就会死吗?再说了,她的生死与我何干?我又不是她娘!再说,我江宛能小气到连这一枝花都不舍与她么?韵公子若是嫌慢,请寻他人去,老娘可不受这气!”江宛没好气的说完,直接坐下喝水,干脆不理了。
韵冰站在一旁,看着江宛生气的模样,小心地坐到她身旁。一声也不敢吭。看见江宛没反应,就从袖子中拿出一只金玉簪轻轻的伸过去为她半盘起长发。
“江姑娘这般弄着,好看。”韵冰的脸上泛起热浪。江宛愣了一下,伸手去摸,头发不知何时却已经干透了。
江宛张了张口,一把扯下发簪,放回韵冰袖子里。“韵公子这簪还是留给芳大小姐吧。奴家又不是舍不得折花,公子拿这么贵重簪子给奴家,还折了奴家寿命呢。”
说着,江宛自顾自的去剪了一朵最好看的牡丹。另一朵的牡丹已是半谢了,残花弱叶,只得低头躲在一旁,不曾与盛开之花斗艳。
“江姑娘……那便多谢江姑娘折花了。”韵冰的礼行到一半,就被匆匆回过礼的江宛一把推入雨中——“再见,不送。”
雨下,韵冰对着艳花轩再行了礼,打着伞走了。
天刚受伤,阳便挤进了空。
“哎?这回只用找一个灵器?”莫雨结看着盒上仅有的一个空,看向异梦神。“或者说,找一扇门。”同梦神捏了捏杯子,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我说,朝繁,你什么态度?语气放好点会死吗?”江宛抓住江吟的手腕,没好气的回应。“没什么……今早天气阴暗,情绪便随之而下了。”同梦神被异梦神瞪了一眼后,脾气瞬间软了。“晚曦姐,朝繁向来如此,你莫要见怪。你出来也有一日了,不知是否要回去看看?”异梦神给江宛倒了杯茶。
“那是自然得回,你们在这呆着,记住,别乱动我东西啊。”江宛将茶水饮尽,提上紫心走了。
“好了,走吧,找门去!”莫雨结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阿宛,你昨晚哪去了?韵宗主一家到了,还不回来。”江帆航见到江宛,半天才找到一个话题。
“爹爹总是唤女儿找个夫家,女儿昨日祈福遇着了个不赖的文雅书生,想招来给进门冲个喜。又不敢直言,只好与他赏了一夜的花。今日方知他是一位山中仙人,女儿不敢高攀,又忧弟弟病情,就回来了。”江宛没好气地回答后,径直进了里屋。
一旁的韵冰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却始终一言不发,看着芳芳高兴地玩弄着花瓶中的牡丹。
江吟未醒,吟紫嫣守在床头,见了江宛,只问了一句:“江玘呢?”“不知道,大概又跑医药房去了吧,这会儿韵璇也在,少不了又去药房玩上会儿。”江宛看了看江吟的病,坐到一旁。
“韵璇没来。”过了好久,吟紫嫣才带着叹惜说:“你知道的,韵如凌不喜欢韵璇,韵夫人也不喜欢他。他娘死的早,出身又卑贱,韵家哪有人会认这个二公子呢!此次前来探病,也只是说不好带他来弄脏了屋子,害了阿吟。”吟紫嫣的手似乎变沉了,放在床上半晌不动。
江宛垂下头,强笑了一下:“谁乐意带一个舞妓之子在身旁呢……何况韵家还是个大家,韵璇母亲还出了家……说来,也只道是佣人;对着友人,便称是逆子……到头来,就是弃子……”
“弃子……”
两个字像刀子那般扎进吟紫嫣心里。
“哈哈哈,我还以为是谁呢!只不过是人家的弃子!哈哈哈……”富家的几个少爷和家奴围着吟紫嫣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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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笑。“伊伊才不是弃子呢……爹爹娘亲很疼伊伊的……”五岁的吟紫嫣趴在地上,强忍着泪水。但比她大几岁的男孩们并不打算放过她,其中一个一脚踩到她头上,她只能紧贴着地面,挣扎着。“哈哈哈,哟,还挺倔强呢。你只不过是一个没人要的野孩子,连弃子都不如呢!哈,有娘生没娘养的野狗!”“我才不是呢!”吟紫嫣猛弹了一下,却没能挣开塌们的脚。“哟,狗急了,还咬人呢!哈哈哈,你爹娘没教过你吗?奴才就该乖乖听话!哟,我还差点忘了,你根本就没有爹娘!哈哈哈……”“伊伊有爹娘的……伊伊才不是有娘生没娘养的野孩子呢!”吟紫嫣咬着牙,小手用力撑起身子。但她终是无力再爬起。
“喂,你们在干什么呢?若叫吟宗主见了,又会如何呢?”一个清脆而又带有几分威严的声音引笑了几人——“哟,小江宗主来啦?!快跑呀!”他们嘻嘻哈哈地跑向屋子,消失在了地平线。
“你没事吧?”一个紫衣男孩蹲在她的身边,小心地缩着手。“伊伊没事……”吟紫嫣咬着牙挣扎起来,又倒了下去。一个身体扶住了她,将她横着抱了起来。“你叫伊伊呀,你好轻;我先带你去洗个澡,干净些好。再带你去见吟宗主……”小男孩的步子很稳,吟紫嫣很累,“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姓江,云梦江氏,江帆航……”
山中,破城墙上扬着一面烧黑了的破旗,边上还隐着些紫。
“这是……这是什么啊?”莫雨结看了一圈,破烂倒塌的屋子,无数白骨、灰烬,仿若人间地狱。
“恐怕是个仙府废墟,像……”江吟的话戛然而止。
莫雨结看了地面好一会儿,从一堆破烂下扯出一张牌位,上面赫然写着“魔祖之灵”。旁边有一排小字,是“感魔祖之恩,晚辈吟辞惜及其夫人程氏,女儿吟紫嫣奉上”。
“吟夫人?”莫雨结皱起眉头,看了看不远处研究那面破旗的江吟。牌位在他手上化作尘埃落了。
“这花纹,我好像在哪见过……”异梦神一过来,江吟就说。“你见过?”异梦神摸了摸旗子,“这旗子破了也有几十年了吧?不像是比你小的。”“我在江家见过,”江吟一口咬定,“不信拿回去问问姐姐!”“我也不是不相信你,但问问更可保证万无一失。”
“没有事可以保证万无一失,只有更令你安心罢了。”江吟收起旗子,走向艳花轩。
“哎?他走了?他不看看这个吗?”同梦神捧着一个青花瓷狗从墙后转过。“你想让他看这只……狗?”莫雨结指着瓷器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不是啊,是这个。”同梦神将瓷器翻转过来底下刻着云梦江氏的图腾——九瓣紫莲花。“带回去吧,依我看,这些东西不问过吟夫人,就别指望能问明白了。”“那恐怕是问不明白的了,”莫雨结背起手,“谁敢问呢。”
“这个旗子呀……我确实见过是在阿娘婚前的衣服上的,是吟家的图腾,好像是叫做什么……竹树开花。”江宛小心的捧着旗子看了好一会儿,才敢定下结论。“阿婆家的?”江吟一脸不信,“阿婆家怎么可能会……”
“不是阿婆,”江宛瞪了弟弟一眼,“是外婆是阿娘的养母,阿婆只不过是阿娘的义母罢了,与之无关。外婆很早就过世了,当时是吟家被林家所灭,据说还是天意。”
“天意?”
“是的,当时你还没有出生,我还老小了!我记得当时是半夜传来的消息,我都睡下床了,阿娘才被叫出去的。当时阿爹也在。阿娘半夜就赶回去了,什么也没有带回来,据说还差点被杀。最后还是林忘歧哥哥带了外婆外公的骨灰回来的。”江宛边认真的看着江吟的眼睛,边接过同梦神的瓷器。
“这个……是有什么问题吗?”江宛拿着瓷器上看下看了好一会儿,还没有研究出个什么来。
“看底面。”
“底面?”江宛将瓷器翻了过来,“哦这个是阿爹送给外公七十大寿的礼物,那一年我记得搞的老大了,不过当时外婆已经病的很厉害了,所以她也没有出来,阿娘还进屋里和外婆聊了好一会儿呢。”
“你还知道些什么?继续说。”异梦神听的有些迷糊,却又很兴奋。
“我听说阿娘的亲生父母很早就死了,她流浪了好一段时间。后来被阿爹拾到了,有一段时间过的很不错,后来不知道为何却被爹爹的亲妹妹,也就是我姑姑谋杀了。但是又刚好被魔祖救下。魔祖帮她恢复了肉身,然后将她送到了吟家,就紫杖紫鞭都还是魔祖送的礼物呢!吟家向来都是魔祖的支持者,所以也对阿娘很好,后来送她出嫁,外婆还老舍不得呢!”江宛讲了一大通,停下来喝了几口水。
“紫杖也是魔祖送的?”江吟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自己的武器。
“对呀。”江宛用看傻子眼神看着自己的弟弟。
指月盒发出了奇怪的声响,莫雨结不得不拿起来打开去看。
指针飞速旋转着,最后又停了下来,指着门外,整个盒子都变暗淡了。
阴风呼呼的吹开了门,外面的天一瞬间暗了下来。
“糟了!”同梦神惊叫一声,伸出手:“一五!”
一柄蓝剑“嗖”的一声飞过来,与江吟擦肩而过,在她手中停下。
“朝繁,你又在发什么癫……”江吟的话突然间停了下来,他感觉自己身后有个东西,凉凉的。
异梦神一把抓住江吟,猛的一扯。莫雨结二话不说一掌拍飞一个黑色的东西,直撞向墙上,从江宛身旁飞过。
异梦神拔出引仙,直冲上去,剑穿过了鬼魂的身体,那鬼惨叫一声,消失了。
“一巴掌这样还拍不死,看样子,这东西有点实力。”莫雨结甩了甩手,又淡定的坐下了。“没想到吧,居然有一天,我还要用剑才能打死一只鬼!”异梦神一脸震惊的收回了剑,走了回去。“很罕见,确实很罕见。”莫雨结拍掌附和着。
“我们两个是不是该离这两个神远一点儿?”江宛小心的看向江吟。“阿姐,你无法想象我此刻内心是如此的支持你。”江吟点了点头。
“……”
“啊!我知道该去哪儿啦!”莫雨结突然猛的一拍桌子。“什么?”异梦神整个人都弹了一下。“这指针老指着那只鬼,是不是就说明我们应该去鬼窝里找门呐?”“哎呦不愧是我师兄,确实确实,出发!”莫雨结和异梦神他们一唱一和,拎上武器就走了。
“喂!你们两个是不是该看看咱们还有几个人呢!”江吟江宛和同梦神三个拼命在后头追着。
顺着指针的方向很快就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山洞前面。洞内深不见底,黑暗无光。
“天,怎么感觉我到冥界入口了呀?”莫雨结感叹了一句,“江嫣,你要不去探个路?”“我去就……唉,算了吧,我才这么小,朝繁,你去!”
“啊?我?”同梦神一脸懵逼。“对呀,对呀,就你了!”
“要不江吟……”
“你们几个蠢货!连这都不敢!我去!我是大姐姐,你们都给我跟我身后去!”江宛立刻站了上前,直走向洞内。
洞里传来嘶嘶的声响,江宛却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
“阿宛,小心!”身后不知何时传来一声叫声,江宛猛的转头,一只巨大的蜘蛛扑了上前,一道蓝光闪过,蜘蛛不得不退了几步。
“韵冰?!”江宛有些惊喜。
“你们进错地方了!这儿可是大型怪蜘蛛的聚集地!”
“没有进错,指月盒确实是指这儿的!”莫雨结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喂,韵子宁,我们可没有走错地方,你要是不敢走,就出去呗!”江宛大声反驳。
“你们看那里!”异梦神惊喜的指着内部,不远处的巨大圆形中闪起了黑光,一占巨大的门若隐若现,就如他们最初所进入的月光神门一样。
越来越多的巨型蜘蛛涌了上来,他们不得不都先拿剑反抗。
“莫雨结现在怎么办?”异梦神跳到一旁,躲避着丝网的攻击,边挥舞着剑,以防止他们的腿扎到自己。
“我不知道,我们现在是没有办法过去了吗?!”莫雨结吃力的抵挡着一只蜘蛛的腿,那只蛛腿正刺在他的剑上。
“别挣扎了,他们是杀不死的!”韵冰抵过一只腿,跳开:“只能躲过去,不要再指望着杀他们了!江吟,特别是你!这样子只会伤到你自己!”
“喂!快过来!”同梦神凭靠她超厉害的腰法,躲过了所有拦截,跳到了门前。
“来嘞!”异梦神从顶空飞了过去,直落到同梦神身旁。
“再加一个怎么着?”莫雨结从蜘蛛身上跑了过去,随后躲开了两下攻击,来到门前。
江吟吃力地挡着蜘蛛丝,紫杖本来就不方便割开东西,这会儿蜘蛛丝又是那么的带有韧性。
“江吟!”江宛大叫一声,直接跳到蜘蛛的脸上,一刀刺到蜘蛛的眼睛里。
江吟转身就跑向门。
江宛被甩了下来,那只蜘蛛愤怒的举起腿,一脚踏了下去。江宛没来得及跑开,对一脚踩倒,伤到了侧身。
“姐姐!”江吟立刻向江宛奔去,跪到她的身旁,试图扶起她。
“阿吟……”
“姐姐!”
江宛轻轻地抚摸江吟的脸,“只要阿吟平安,阿姐,就没有遗憾了……”
“姐姐……”
“姐姐,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扔下你了!”
“阿吟,你不需要姐姐给你机会,你去吧。”
江宛一掌拍到江吟的胸膛上,没有任何杀伤力,但江吟飞了出去,飞向大门。
韵冰匆匆赶来扶江宛。
“姐姐……”
“姐姐,如果有的重来,我再也不会扔下你了……可是为什么,你不给我机会……”
江吟跪在地上泪流不止。
9. 第九章 认无故人
树叶的低语被鸟儿掩去,风点燃了枫叶,吹过了山,吹满了月,吹凉了人间。溪隐下半塘的石,兽昨日留下的脚印,再寻主人,已入了眠。
无声的球铃被玉佩叫醒,洒了一路的歌。黑色的衣上湿一半,步子依旧轻快。
“哎呀!”“来者何人?!”长剑出鞘之声轻快利落。黑衣少年退了几步,对面的少年肤白如雪,青衣长剑,腼腆又带坚毅,眉目间,清秀而又严厉。“小人姓莫,名夙,字雨结,号夜吟游子,云梦江氏。”莫雨结一摸腰间空了,才想起任性被江吟拿去劈柴,护宛又和任性合了剑,赶紧行礼。“莫夙?”青衣少年愣了一下,收起长剑,回礼:“小人乃眉山韵氏韵璇,字子佩,号清莲故人。”“韵璇?哎呀!几年不见,认不得了!”莫雨结上前握住韵璇的手。“韵某早闻莫兄大名,久仰。却是家中事务略多,不曾上门拜访,今日却在此相遇,真是有幸。”韵璇说着,小心地弯下腰去,生怕比莫雨结要高。“韵兄,话也不是这么说的,走,我和江吟以及两个朋友在山上有间小屋,带你去坐坐!”莫雨结扯着韵璇就往山上走。“呃……多谢莫兄。”
“江吟!江嫣!朝繁!来客啦!”眼前刚有小屋的影子,莫雨的声音已经传到屋里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江吟放下任性,摸了把汗。“久?还没一刻呢!”莫雨结扔下韵璇,小跑去为江吟披上外衣。“还没到一刻吗?”江吟皱起眉,“我明明就感觉过了很久了。”“你感觉?其实我也感觉过了好久了。”莫雨结看着江吟的眼,江吟的脸有些红了。“你去歇歇,这儿交给我吧……话说,韵二公子来了,你叫我师妹招呼一下。”“嗯。”莫雨结硬要江吟穿好外衣才让他走,又回头招呼韵璇:“韵兄里面请!我这儿还有些事要忙,我小师妹来招呼你吧!”江吟叫了江嫣出来,江嫣倒也乐意,扯上韵璇就往屋里走。
“莫雨结,你找到什么东西吃了吗?”江吟坐在一旁看着莫雨结劈柴。“只有那尾鱼。现在打些野味也难。昨夜半个时辰能盖好这间屋子算是老天仁慈,今日应该就是报应了。”莫雨结看着江吟,轻松地笑了一下:“你慌啥?我又不会让你饿死。”“我才不慌呢!谁挨不了啊!”江吟嘟囔了一句,转头去看天,不理莫雨结。莫雨结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小女姓江,单字一个嫣,字晚铖,今日遇见二公子可真有幸。”江嫣换了女装,略显娇小。“实不相瞒,虽韵某前未听闻过江姑娘之名,但江姑娘想必亦不为小家女儿。”韵璇盯着江嫣脖子上的小古筝。“二公子过奖了。小女相貌平平,无才无能,全靠师兄照看才得以温腹,如何会是大家小姐?”江嫣抓住小古筝,韵璇惊了一下,有些尴尬的笑笑:“谁言大家子弟皆是英雄,韵某就算是韵家二公子,也不过如这一粒茶叶,泡到没味了,就得弃了。”茶叶一捏便化作尘埃。
“这只是市场上的廉价茶叶,韵二公子何必……”江嫣有些慌了。“韵某却还不如这茶呢,”韵璇苦笑了一下,“无才无能,弃子一枚。即使是死了,也得不到半滴泪水。”“韵二公子……韵二公子,无人心疼,那不更好吗?至少,不会因我,而累他人伤情。”韵璇惊讶地抬起头,四目相对,那锐利且忧伤的目光令韵璇若犯了弥天大罪那般恐惧、心虚、无地自容。
“他一个舞妓之子,也敢做韵二公子。”“就他娘那贱人,也敢高攀韵宗主,真不知廉耻……”“就他娘,哼,给韵宗主下药,还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呢!”“这狗崽子,跟他娘一个狗样,不像个好人……”话语轻若浮羽,重重的压在韵璇心上,那年,他两岁。阿娘戴着头巾,穿着尼姑服,抱着他坐,在门槛上吹晚风,轻轻地在他耳边说:“子佩乖乖地呀,长大了要做个男子汉,好好的过活,每天开心就好。”韵璇昂起脸,伸手去摸摸阿娘的脸,说:“等子佩长大了,要给阿娘一个很大的名号,就叫清莲韵夫人!”“不许胡说!阿娘出家了,就不是韵家的人了。而且阿娘也不需要这个名号,阿娘只要子佩高兴,知道了没有?”阿娘假装生气地凶了韵璇一句,一看见韵璇有些委屈,立刻笑着去吻他的小脸:“阿娘的子佩用不着什么大名号,每天开开心心的活着就好了!”“嗯,阿娘也要开心哦!”“好,子佩开心,阿娘就开心了。”
“阿娘,别人说你……”“好啦,小宝贝,外面的人胡说的你也信呀?别听他们的,阿娘在呢!听阿娘的,阿爹很爱阿娘,也很爱子佩;阿娘也很爱阿爹和子佩的,知道吗?”“嗯!”韵璇笑着扑进阿娘怀中,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开门声惊醒了韵璇。昏暗的灯光中,他看见他的阿娘躺在韵如凌的怀里,嘴角淌着血。韵如凌抱着穿着舞服的“二夫人”,半跪在门前,好久,问:“清莲,还疼吗?”清莲笑了一下,抓住韵如凌的衣领:”韵如凌……我恨你……”她像疯了那样笑了一阵,留了一句话:“记得好好照看子佩……叫他千万别给他娘报仇……好好活着……开心就行……”清莲推开韵如凌,狂奔了出去。——“清莲!”韵如凌追了出去。韵璇小心地爬到床边,地上有一滩血和一串念珠。念珠是清莲的,那是他留给韵璇唯一的遗物。
那是韵璇和清莲所有的回忆,那夜阿娘去了,就再没回来过。
“阿璇……我能叫你阿璇吗?”江嫣问了一句。韵璇低着头,很轻地回应了一句:“可以。”
“阿璇……对不起啊……呃……山顶上有座尼姑庵,要不我们去看看?”江嫣努力寻找这一个合适的话题。“尼姑庵?那……也好啊,走吧。”韵璇站了起身,朝繁刚烧了一壶水进来,看见二人在收拾杯子,问:“你们去哪?”“尼姑庵,”江嫣停了下来,“你去吗?”“那就去吧。”朝繁瞥了韵璇一眼放下早上从市场淘来的破茶壶,大步出了门:“江吟!莫夙!去不去山上的尼姑庵?去就走,不去就罢。”“走啊!”莫雨结收起任性,看看江吟。江吟拎上紫杖,站在门口等他们准备。
天清风凉,安静若无人。
“几位施主远道而来,不知有何指教?”方丈一见有客,立刻倒茶迎客。吩咐了几位尼姑准备素斋,便坐下询问。
几人对视许久,江嫣起身行礼:“小女和几位友人刻意前来求一刻清净罢了,小女方才见着告示上写有一位清莲大师,名字高洁,还求一见。”“啊!施主如何会想见她?!”方丈大吃一惊,嘴张得太大,假木牙都掉了出来。“大师为何吃惊?莫非此人不可见?”江嫣被吓了一下,韵冰的脸色变了。方丈匆忙捡起假牙,回礼说:"刚才吓到施主了,这位小后生呀,可不是个正根,日后修不成正果的!施主若执意要见也无妨,只是贫僧忧失主被那妖精迷了眼,日后遭大劫呀!”“啊?!真……真有那么邪门吗?”凡人见了魔祖顶多魂飞魄散,但也落个全尸;这……这位大师可以五马分尸啊!难不成她有惊天邪术,可上天入地,有灭尽三界之力?”江嫣兴致勃勃。
方丈赶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施主您是外来人吧?这个清莲呐,是个舞妓出生,她爹是个卖唱的,她娘倒是个大家小姐。不过她爹娘死的早,据说还是因为得罪了魔祖。阿弥陀佛,她不信魔祖,却爱魔祖发疯时写下那本破书中的话。佛祖在上,那本邪书叫她着迷!她给韵宗主韵如凌的酒下药,迷惑韵宗主的心神,且生了一个儿子。阿弥陀佛,那小子也不是一个正根,跟他娘一个妩媚样儿。宗主不认这个二夫人。她就上山出了家,还是带着那个小子。半夜就唱魔祖写的字,什么什么的。贫僧听了便心生恐惧,只得念经至夜半。”
“真……真有这么吓人吗?夜半唱邪字,还强迫韵宗主与其孕子?”江嫣惊的不轻,也没注意到眼中含着泪的韵璇紧握的拳,以及疯狂给她使眼神的莫雨结。“贫僧骗您做甚呀?施主若不信,到后院找她去,贫僧给你带路。”
“清莲!有几位施主要见你!”方丈连门也不进,站在门口大喊。“来了!”一个生得妩媚多娇的女人赶了出来,尽管衣着朴素,却掩不住水性杨花。她怀中有一个年龄极小的孩子,生的俊俏,一脸纯真的看着他们,抱着娘亲的脖子。
“几位施主,里面请。”清莲行过礼,便带头入了院子。
后院杂草丛生,房屋破旧,有些早已坍塌。
“你便是半夜唱邪字的清莲?”江嫣一进了屋,就迫不及待地凑了上前。“唱邪字?施主误会了,那不是邪字,只是一位疯子的回忆。”清莲放下孩子,从一个匣子中取出一本破旧残缺的古书。“这话怎么说?”“魔祖不过是个疯子,全天下人都那般认为的,她自己也是这么讲的。施主请看此句‘我穿过人间的鸿沟,从人间走到冥间。’正对应了魔祖原为仙祖夫人,落入昆仑乱葬岗后万鬼吞噬,反控成为魔祖,定居昆仑乱葬岗对面一事。”清莲翻开书,第一页上仅写了这么一句话“我穿过人间的鸿沟,从人间走到冥间。”字体潦草又大气,可书叶上大部分已被墨水沾染。
江嫣小心地翻过一页,第二页是空的,仅有大片的墨水。第三页只有一句话“假设在得到验证前都只是假设。”
“清莲大师,请问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江嫣指着字问。“这一句贫僧便不知道了,哲理吧……”清莲摇了摇头,听见孩子叫娘,立刻扑到床边抱起孩子。
“清莲大师,小人斗胆问孩子姓名。”韵璇走过去看着小孩,才发现和他如今的模样早已完全不同。“哦他姓韵,‘音韵’的韵,名璇,王字旁的,字子佩。”清莲很和气的笑了,将孩子的头发理了又理。“韵子佩……”韵璇看着清莲收拾着韵子佩的头发,眼中有些迷糊了。
“为何要叫子佩?”韵璇咬着牙问。“子佩是子字辈的,年纪这么小就被天下人污蔑,说不配为韵二公子,简直是太过分了!我家子佩如何不是呢?且佩有玉佩一词,贫僧不才,亦希望子佩若玉那般高洁。”
万鸟归巢,光没地平。
“告辞。”“一路当心。”清莲送出庵门,在几人走了一小会儿后,才突然想起了什么那般大喊:“青衣公子,还问大名!”
她很快听到了回应——“眉山韵氏韵璇,字子佩,号清莲故人。”
那一刻,韵璇终于感觉到自己是清莲故人了,哪怕清莲不认。
“阿璇……”门开了,韵璇穿着内衣,眼角泛着红晕,江嫣被吓了一下。
“怎么了,夜半来敲我房门,是想找我干什么吗?”韵璇弯下腰,贴近江嫣的脸。“呃……今天的事我很抱歉……不如,我们再去一次?”江嫣有些害怕地避开韵璇得目光。“就我们两人?”韵璇在江嫣耳边问,他呼出的气吐得江嫣耳朵痒。“韵二公子还想带上谁?”江嫣了口唾沫。“不必了,就我和你吧,让他们少知道些,也好,”韵璇挺直了腰,“那样他们将永远看不透我,也超不过我。”说着,韵璇进屋穿衣。
“你们在比什么?”“家族公子全面榜,一甲,云梦江氏江玘;二甲,哨灵林氏林忘歧;三甲,眉山韵氏韵冰;四甲,眉山韵氏韵璇;五甲,云梦江氏莫雨结,”韵璇似乎振奋了些,“江吟排到七甲。但我……韵宗主说我不是韵家公子,所以我不在名内,后面的各向前一名。”韵璇拿上剑,走到江嫣跟前,“莫兄上回带病上场,体力不支。江兄则是因为刚斗厉鬼,灵力尚未恢复。”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也希望有个好的排名吗?”
“我从不介意排名,我只不过想告诉他们,我也是韵家后人,我娘就是韵二夫人,她才不是什么贱人呢……”
寒风侵入骨髓,暗中指的一点红光。
“兄长和江大小姐过世了?!”“是的,关于此事我很抱歉。”“这不怪你。”韵璇伸出手摸江嫣的头,突然想起这事不妥,赶紧把手收了回去。“韵二公子,你兄长待你……不错吧?""开始是不错的,韵宗主不让我念书,兄长便教我写字;家主不让我吃饭,兄长便偷拿饼子来喂我……江大小姐和兄长结识后一切都不同了。兄长只顾关心江大小姐,对我不闻不问,只是责怪。为保护宗主,我险些丧命。兄长见宗主有伤,也不问,这是便反怪我不好……”韵璇的声音低了下去。
灯灭后,邪风渐起。
韵旋立刻拔出剑,眼前亮起紫光。江嫣点了一点灵光,查看四周。二人背贴背,江嫣拿着引仙的手在颤抖。
四面传来鬼叫,引仙飞出了鞘,一只恶鬼扑上前,江嫣跃开,韵璇使不出灵力,险些受伤。
恶鬼冲向江嫣,头上忽然传来一句:“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老实点吗?”恶鬼停住了,抬头,一位红衣少年,头戴无顶藤帽,在月光下立于树梢上,恶鬼的声音凌沉而清晰——“引仙?!”
“仙儿哥哥!”江嫣悬着的心放下了。
“见着你朝太子也不知下跪,真是无理。留着碍眼,不如杀了吧。”他用左手压帽檐,恶鬼身上立刻燃起大火。
“太子殿下,殿下饶命啊!”恶鬼脸上万分恐慌,他跪在地上恳求。“别忘了,我可最不喜欢留活口了。”冷峻的声音叫恶鬼在化作尘埃前的最后一声惨叫惊动了整片山林。
引仙微微冷笑,再化作长剑回鞘。
韵璇被吓得不轻,一路无言。
近了山顶,清楚清脆凄婉的歌声早已出门迎接二人。
“红妆内外人不识,望断长河思白发。浓妆淡抹红轿坐,归来折柳坟前舞……”字字清晰,相伴悠悠琴音。走近,才见清莲穿着婚衣,坐在门槛扶情吟唱。韵子佩伏在母亲膝上,早已入睡。
“娘……清莲大师。”韵璇眼中含了泪,莫名心酸,比起相认,他反而更想逃避。清莲看见二人,放下琴,抱起韵子佩,问:“二位如何又来了?”
“子……小人与友人……忽然想起早上有话未讲,就……上山来了。”韵璇舌头打结,纵使脑中思绪万千,话却都堵在喉咙吐不出来。“夜深天凉,请入屋吧。”
“清莲大师……”韵璇看着清莲放下韵子佩,为他盖被子,眼前有模糊起来了。“就叫清莲吧,不必见外。”清莲很温和地笑了,脱下身上的红裙,朴素的僧服刺得韵璇心疼。
“我……”话未出口,泪先落了。“公子,别哭呀!”清莲赶紧为他拭去泪水。韵璇一头扑进清莲怀中:“阿娘……子佩回来看你了!”
清莲愣在了原地:“公子何必……”
韵璇立刻把进入月光神门的事全盘拖出。
“阿娘……子佩真的很想很想你。”好久,韵璇只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没事的,回来吧,阿娘……在。”清莲回答的很勉强。她满脸写着两个字“不信”,眼中就只有一句话“这人疯了吧”?
江嫣站在门口,看着韵璇竭力想叫清莲相信自己的话,扯出了小时乃至清莲去世一事,清莲的脸色渐渐变了。
“阿娘……”
“够了,韵公子,就算你字字属实,我亦不是你的娘亲!出家人是没有家人的,而且……”
“阿娘,你扔下我这么多年,你的心不疼吗?!”韵璇突然感觉自己已经弄丢了说话的能力,好一会儿才讲出一句话,他不知何时早已泪水纵横,转头狂奔出门。
“子佩……”清莲被吓得不轻,眼泪悄然落下。
那一夜,天尤其的黑。黄昏的灯光下,清莲久久坐在床头,凝视着床上的小韵子佩。
“阿璇,对不起……”江嫣小心地为韵璇拭去泪水。
“这怪不得你。”
“阿璇……我想……我真羡慕你还能再见到你娘。”
“没什么好羡慕的,见不到更好,用不着难堪。见到了……反而谁都不欢喜。”韵璇看着江嫣的眼睛,轻轻的为她整理头发。
“嗯……”江嫣看着韵璇,愈发觉得熟悉。
“哥哥。”“乖,阿宛过来,哥哥给阿宛扎小辫子!”“好!那阿宛要扎三条!”江嫣伸出了两只手指。“好,哥哥给阿宛扎三条!”叶凌抱起江嫣,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用梳子为她梳头发。
“阿宛今年几岁了呀?”“阿宛……三岁了……”江嫣数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指,转头告诉叶凌。“对啦,那哥哥几岁了?”叶凌笑盈盈的,满脸宠溺。“哥哥十五岁了!”这一回,江嫣没有犹豫。“阿宛真棒!”叶凌像是在妹妹的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像个小肉团子的江嫣尤其高兴,拍着小手,声音软糯:“哥哥!”“哎!”叶凌回应,脸上开了花。
“阿宛、阿凌还没好吗?你们爹爹又催了喽!”萧若雨一进屋,立刻上前逗小女儿:“阿宛怎么这么拖拉啦?”江嫣抓着娘亲的手指摇啊摇,“阿宛才不拖拉呢!”“对,阿宛不拖拉!”看着女儿萌萌的样子,萧若雨笑了。
“喂!各位,要出发了!谁还在磨磨蹭蹭的?知不知……”叶忘秋大步迈进屋子,一看见是在给江嫣扎头发,脾气瞬间软了,“知不知要给阿宛扎好看些?马上要去灵哨开仙家会议了,可不许大意!是不是,阿宛?”江嫣笑着伸出双手,要叶忘秋抱。叶凌刚扎好最后一条辫子,江嫣立刻被叶忘秋抱走了。
“爹爹……好高啊!”江嫣抱着叶忘秋的脖子撒娇。叶忘秋笑开了花,小心地踮着脚走,他二米一六的身高上车子是最麻烦的,可就算麻烦,他也得坐进车内——女儿还太小,吹不得凉风。
叶凌当时已有一米九多的身高,却未及萧若雨,三人众星捧月般拥着不及一米的江嫣坐。
“叶家小小姐真好看!”“她这么漂亮呀,至少有一半是因为遗传,看她爹娘兄长生的多俊俏!”“早听闻叶小小姐受宠,果真如此!”“叶公子年少有为,叶宗主贵为仙主,法力乃民间第一;萧夫人乃神之后人,掌管雷电,这叶小姐恐怕日后也了不得呀!”“了不得又如何?叶宗主与莫、林二家交好,小姐再好,总得落入二家之一”……一路上,议论纷纷。叶忘秋推开窗与众人打招呼,民众更加激动踊跃。
江嫣粘着叶忘秋,转头对萧若雨说:“阿娘,以后阿宛也要像阿爹那样受欢迎,还要当大将军,保护爹娘还有哥哥!”
“好,那爹/娘/哥哥等着阿宛来保护了!”三人回答后,大家都笑了……
灯光隐隐。
“阿璇,我想告诉你些事。”
“嗯?”
江嫣想说完复活的一些事后,韵璇已经快睡着了。他笑了一下,爬到床上:“明天我也有一些事想告诉你,现在先睡了吧。”
“一定要等到明天吗?”
没有回应。
天边染上樱花的粉红。
“你起了?”朝繁瞥了江嫣一眼。“嗯。”江嫣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几时了?”“卯时了。”朝繁拿起长卷看了看,又在上面添了几笔,再看看,收起了画。
“你画的是什么?”
“一个很美的风景和一个比风景更美的人。”
“江宗主,到点起床啊!”莫雨结一脚踹开门,端着早饭进来了。“啊?不起!”江嫣一头倒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不起?不起也得起!”莫雨结放下早饭,小跑过去扯她的被子。“起床!”“不起!”“起床!快点!”“我不!”
“江姑娘,得空上山不?”韵璇站在门后听了会儿,终于忍不住进屋了。“上山?得空啊!”江嫣立刻从床上弹了起身,手指一勾,衣服便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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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潦草洗漱了一番,江嫣跟着韵璇上山。
“你也去吗?”走了一小段,江嫣回头问朝繁。
“要不呢?就你俩去?”朝繁不放心地看了看韵璇。
“嗯,哎呀,我俩不会有事的,你就回去吧!”江嫣推搡着叫朝繁回去。朝繁被推着走了几步,不得不妥协:“早去早回。”
风吹得人心发凉。
“韵……璇……”清莲有些惊诧,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娘……清莲大师……昨日的事我很抱歉……望大师谅解。”韵璇再行过礼,看了看清莲手腕上的念珠,眼前又模糊了。
“韵璇,我们要当一辈子的好兄弟哦!”
“那必须的!江玘,我这有一串念珠,是我娘给我的,送给你!以后只要他在,我就在,你一辈子也得记着我!”
“好啊,我这也有一个护身符,是我爹娘留下的,送你了!以后你也得记着我,带着他,永远也不许背叛我,我们永远也要在一起哦!”
“好!”
月光温柔,一泻千里。七岁的诺言遥远而飘渺。
“韵璇!你看那片云,好像半个爱心耶!”江玘伸出右手比画出云朵的形状,太阳红晕了一片云,半片天。韵璇的左手比画出半个爱心,拼到江玘手上,一个完整的心形,粉红的,挂在眼帘。江玘愣了一下,放下手时,他看见天中那粉红的爱心,不是半个了。
“韵璇!你是天吧?!这么灵!”
“当然不是我灵了!只是天有灵。”
夕阳淹没在地平线,红色的心形被黑暗掩去了色彩,星空点缀出了另一片浪漫。
“江玘,那个是织女星,那个是牵牛星……”韵璇数着星星一个一个地念出他们的名字。江玘眼中写满了崇拜与惊讶,满眼星光。韵璇看着江玘的眼睛,好久,说:”这有一片很耀眼的星空呢!”“对呀,简直比天上的好看一百倍!”江玘也看着韵璇的眼睛,感叹。
天隐去星河万里,血染红半边天空。
“当”的一声,一道青光挡下了林忘歧的剑。江玘一惊,韵璇一把抓起他的手就跑。林忘歧懵了一下,想追,想想,又没追。
“韵璇,你现在身体和灵力都这么弱,打不过他们的!你再硬撑下去,只会导致魂心破损,丧失所有法力!”江玘眼中已经含了泪。韵璇没有理他,杀出了一条血路。
“韵璇!你别这样,我不能走!”江玘一把甩开韵璇的手,韵璇愣住了:“江玘……你说过的,我一辈子都不可以背叛你,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的……你为什么不肯跟我走?我们谁都可以没事的!”
“韵璇,我生是江家人,死是江家鬼。江宗主夫妇把我抚养长大,我不能就这么丢下他们的!”江玘将自己和韵璇一同研究多年总结出的医书塞到韵璇手中:“这是我们分做两本的那一集书,这是我那半本,给你拿着,待会只要我把江宗主和吟夫人救出来,我们就走。后城门很安全的,我们过会儿见!”
江玘转头想走,被韵璇一把扯住:“你不食言?”“决不食言!你信我!”江玘跑了,韵璇跟了上去,人群混乱,等他再找到江玘时,他跪在地上,胸口插了一柄剑,左手上抓着韵璇给的念珠,血顺念珠滴到地上……
江玘的遗体在他眼前被埋葬,他却只能站在屋后看着……
“我们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永远也不分开!”
“永远也不分开……”
“阿璇?韵璇?”江嫣叫了韵璇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
“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我很好。”韵璇抹了把泪,清莲早已进屋。“你……不打算再和她解释一下?”“不必了,反正……我的原意就没有叫人难堪。”韵璇转身走了,没有回头。
江嫣看了看韵璇,走进了清莲屋内——“清莲!”
“嗯?”清莲转头,眼前的场景令她愣住了。
风吹落叶。
韵璇在林中无目的地漫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儿。
一阵仙气飘来,湿热的气息令他双眼一样,毫不犹豫地奔向气息来源地。
山洞很深,走了几里的路,里面突然变得开阔了。一个仙池飘着烟雾。他走了过去,环顾一圈,没人。摸了摸,水温正合适。便脱下衣服,泡到水中。
他身体中产生了一股细泉流动之感,全身瞬间降温。他伸出手闪出很微弱的青光,韵璇立刻把头伸入水中,闭上眼睛,静心运功。
“公主,你小心着点儿!那儿有块石头!”
“吵吵嚷嚷什么呢?!本公主不瞎!——哎呀!妈呀!谁在这放的石头?!”
韵璇一惊,想上岸,又来不及了,只好躲到石头后看。
为首的是一位白发少女,半束起长发,穿着白色的上等丝绸做成的长裙,还绣上了银边。头上的发簪也都是用银制的。少女肤白如雪,连眼睛都是白的。她的仆人们则是白发白衣,眼睛却是黑的。
“哎呀!这是谁的衣物?!”一个年纪很小的女仆上前拾起韵璇的衣服,正准备烧毁。
“慢着!把它放下!”白发少女喝了一声,小女仆立刻收了手。
少女拾起衣服,细看了一回,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这……这不是白的!”
“公主慎重!”她的仆人们吓得全都跪下了。
“本公主知道了,你们都先退下吧,少吵着本公主沐浴!”少女放下衣服,解下发簪。她的仆人们面面相觑,不敢反抗。伺候她脱了衣服,都出去了。
仆人们一走,白发少女便在水中仔细研究韵璇的衣服,喃喃着:”这不是白的,这是什么颜色呢?”
韵璇犹豫了一下,走了出去——“这位姑娘……”
白发少女看见韵璇愈发惊讶,“你的头发不是白色的,而且你……”她上下打量了韵璇一番,不敢相信。扔下衣服走过去捧着韵璇的脸看。
韵璇弯着腰被看得难受,他挣开少女的手,嘴刚张开,少女就问:“那是你的衣服吗?”
“是的。”韵璇找了个石头坐下,才不用低着头和她说话。没想到少女也直接坐下了。
“那不是白色的!”
“那是青色的——我们家族都穿这个颜色的衣服。”
“青色?”少女似乎有些没听懂,但是十分感兴趣:“它好漂亮!”
“谢……谢谢”韵璇有些紧张,少女却丝毫不介意。
“你怎么没有□□?”又研究了一会儿衣服,少女看了韵璇好久,问。
“啊……男生本来……就没有那东西啊……”韵璇的脸微微泛红。
“你不是女的?!”
“不是啊……”
少女的脸瞬间红了,她匆忙抱住胸膛,背对韵璇。
“话说,你是一个公主?”韵璇终于问出了自己想问的。
“对呀,仆人们叫我白公主,我爹娘叫我小白!”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你也叫我小白就好了,”白公主似乎对此很感兴趣,“你叫什么。”
“韵璇,字子佩。”
“行,那我叫你阿璇好了!”白公主不带半丝犹豫。
“阿璇?”韵璇愣了一下,“这恐怕不行。”
“为什么啊?这不好听吗?”白公主带了几分委屈。
“呃……也不是……你叫我……”“那我为什么不可以叫你阿璇?”白公主打断了韵璇的话。
“因为我更喜欢听你叫我子佩,我娘……我兄长都这么叫我的。”韵璇小心翼翼地回答,生怕惹哭了她。
“那好吧,子佩也好听!”白公主念了几回,痴痴地笑了。
“小白……请问是哪国的公主?我之前从不曾听闻。”
“哪国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爹叫白王,娘叫白后,我叫白公主。我没有兄弟姐妹,我国的全部人都是白头发白衣服的,我们的祖先是叫做冥界女王的。”白公主没有半丝隐藏之意。
”冥界女王?”韵璇回忆了一番,“小人不曾听说。”
“就是仙祖的原侧夫人啊!仙祖被魔祖迷惑,赶走冥界女王,将她逼死。”白公主一本正经的死盯着韵璇的眼睛,带了几分气愤:“你怎么会没有听说过她呢?!她可是世上最好的女人!”
“呃……那……那应该是我见识太短浅了。”韵璇被吓得不轻,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公主看着韵璇难堪的样子,还不知道他在难堪什么:“你怎么了?”
“呃……我……我没事,我很好。”韵璇将头扭到一边,挂起了他那商业性的刻板微笑。
“那不就好了吗!”白公主也没有再多加理会,自顾自的又开始宣传冥界女王的好处。
韵璇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倒是一直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阿璇?阿璇!”江嫣的声音一传来,韵璇就慌了神。
“阿璇?”白公主的脸色变了,她看向江嫣。
江嫣吓蒙了,脸涨得通红,转身背着他们:“抱……抱歉,冒犯了……”“江姑娘……”“嫣嫣姐姐!?”白公主欣喜地扔下韵璇,小跑到岸边:“姐姐,怎么不见语语姐姐?”
江嫣大脑一片空白——她在说谁?
“呃……这位姑娘……请问……”
“嫣嫣姐姐,你不记得白白了吗?”
“白白?”江嫣努力地回忆着,一个白色衣服的小女孩,白发梳成两个小辫子,坐在她的腿上,仰着脸,看着她笑,娇娇地说:“嫣嫣姐姐……”
10. 第 10 章 清莲寻爱
记忆乎忽的又模糊了。
“姐姐真的不记得了吗?就以前,”你还请我吃糖呢!你抱着我和阿晚到街上看花灯,说只要你在一天,就不许任何人欺负白白的!”白公主有些委屈了。
” “呃……不好意思……要不……先回去找朝繁再说?”江嫣实在想不起来。
“好呀!”白公主又高兴起来,看了看韵璇,对手下吩咐了几句,就屁颠屁颠地跟着江嫣走了。
“回来了?”朝繁早在门口翘首以盼。
“对呀。”江嫣抿嘴一笑,为她理了理刘海。
“语语姐姐!”白公主冲了上前,一头扑进朝繁怀里。
“白白?!”朝繁轻抚白公主的头,笑了,“伯父伯母身体可好?”
“很好呢!当然,除了父皇的旧伤。”白公主痴痴的笑了。
“伯父的旧伤有好一段时间不见复发了,如何又来了?”“都怪他自己咯!天天和黑王打交道,还想叫白白嫁去,母后不肯,还被父皇骂了。”白公主边说边假装生气地挥着拳头。
进屋坐下,韵璇忍不住低声问:“怎么感觉这个白公主只有八岁儿童的心智?”“白白小时遇难,受了重创,大脑并不能正常发育。”朝繁低声回答。白公主高兴地吃着糖,像一只快活的小鸟叽叽喳喳地讲着宫廷中的趣事。多数是宫女间的嘻戏与她自己出游的经历。
“语语姐姐,你走了以后,父皇又和白黑王伯伯玩了,还叫白白嫁给黑哥哥。但是母后不同意,她狠狠地收拾了父皇一顿,然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你父皇害怕了?”
“不是,不是……”白公主摇摇头,“父皇其实也没咋滴伤,但是黑王伯伯吓坏啦,就跑掉了。”
“跑掉了?”
“对呀,现在还没找到呢!”
一阵沉默。只有白公主一人不知发生了什么。
“姐姐,你猜白白乐不乐意嫁去?”白公主凑到朝繁面前问。
“不乐意?”
“当然了!白白才不想嫁到那边去呢!”
“白白不喜欢‘黑王子’吗?还是因为别的?”
“当然是因为——”白公主神秘地贴上去小声说,“白白已经心有所属啦!”她高兴地挥着手中的糖,兴奋地摇脑袋。
说着,她看向韵璇,韵璇还低着头研究自己的剑。
莫雨结斜站在一旁,看了指月盒片刻,问白公主:“你父皇手中是否有一份宝器,形似睡莲。”
“宝器?你是是银莲花吗?”
“银莲花?”
“嗯就是这个!”白公主打开一个法图,图中,银白色的玲珑莲花熠熠生辉。
“是的。”
“你找它有用吗?不过,父王指定舍不得借,他都不许我碰的!”
莫雨结扔下一句“失陪”,扯着江吟走了。
夜,星月作天唯一之光。
“今天是……”
“八月十九。”
“八月十九……那明天是……娘的祭日?!”
二人惊讶对视,只有白公主一脸蒙地坐在一旁。
“上山!快!小白,你去不去?”韵璇抓起剑,回头问。
“上山?好啊!”白公主兴奋地小跑过去扯着韵璇的衣角,一路跟着他。
月光惨淡。
小韵子佩已经睡了,屋里有两个清莲,一个被困在椅子上。
“莲,你还是太天真了,这个邪种可留不得。”
“姐姐,子佩年纪还小,他可以改的!”
“你都快死了,还想保得住他吗?留他给韵如凌?那个只知钱财的狗会理他吗?!”
“如凌不是那样的!他只是被迫的!若是爹娘还在,他……”
“够了,莲。我是姐姐,我比你大四岁!多少事是你不知道的?今早来的那个江姑娘,她手上的可是索命笛呀!你还请她喝茶?我都不知她如何肯放过你的!”
“那个是……”
清莲惊呆了。
“你还有个姨母?”江嫣回头问。
“嗯,见过几回。她法力很强,独自隐居。”
“她叫什么?”
“好像叫……清仙人。”
“谁在外面?”
门被踹开了,外面空空如也。
“姐姐,你幻听了吧?”
“幻听?哼,三个人,一个就是那个江姑娘,一个就是从未来回来的韵璇,还有一个就是银冥国的白公主。”
“姐姐,那怎么可能呢?半夜三更的……”
“半夜三更?明天就是你的祭日,你还好意思……”她停住了,慌张地躲了起来。清莲身上的绳子消失了,她立刻扑到床边抱起孩子。
“阿莲,你如何还不入睡?”韵如凌进了屋,关上门。
清莲迎了上去,扑到韵如凌怀中,道:“夫君……如果我死了,你会照看好子佩吗?待他……就像待他我还在时那样。”
“你在胡说什么呢?小傻瓜,快吃药,吃了药,病就好了。”韵如凌从袖中取出药瓶,倒出一颗黑色药丸喂清莲吃了,“我哪有阿莲贴心,照看子佩的事还是阿莲干的好,所以阿莲你一定要活着,知晓吗?”
“嗯。”清莲躺在韵如凌怀里睡了。
“我们走吧。”江嫣推了推韵璇。回到屋中点起灯,方见韵璇红了的眼圈。
“是我错了吗?”韵璇待白公主睡了才问。
“没有人错了,”江嫣握住他冰冷的手,“好好休息吧,这是老天的意思。”
韵璇被迫搂着白公主睡着了。江吟吹灭了灯,出了门外,冷风吹来,泛起凉意。
“你真的不告诉他?”引仙为江嫣披上披风。
“没什么好说的,仙儿哥哥,我困了,我们回去睡觉吧。”江嫣看着引仙的眼睛,眼圈也不觉红了。
“你早些休息吧,我……我去看看我妹妹,小二总不听话。”引仙急匆匆地走了。
次日,天破晓。
“小二!”
涌出门,才见原是引仙在叫妹妹起床。
“不要!我都快困死了!”小二用被子蒙住头。引仙一把火把被子烧了个干净,假装凶道:“快点儿!别逼我收拾你!”“皇兄,你好烦呀!早知道我叫师父给你找个夫人,就不用来烦我了。”小二嘟囔着坐了起来。引仙脸微红,轻轻拍了拍小二的脑袋,“别想了,反正没用。”
“嫣?”
“干嘛?”
“你过来。”
江嫣走到莫雨结身旁,莫雨结合上指月盒,扯她的暗处,“我们需要银莲花,而且必须是完好的,一次性的。”
“一次性?!”江嫣大为震惊,“有借无还的……白王怎么可能同意呢?”“但这是必须的,你看!”莫雨结将指月盒递给江嫣,看着她更加惊讶的样子,笑道:怎么,我没骗你吧?”
“白王旧伤复发,日后王位定是白白的了。银莲花乃是银冥国的镇国之宝,也是禁制的总区,一旦被毁,银冥国就没了……”江嫣喃喃道,“不过……你少打坏主意!”她顺手拍了莫雨结一下。“不敢不敢不敢。”莫雨结赶紧抓住她的手,“咱们等银冥国没了再用。”“你……”江嫣一脚踹翻了莫雨结,“我要替天行道!”
“哎,知错了,真知错了。”莫雨结爬了起来,轻抚江嫣的头,小心翼翼地喂她吃糖。
“行了,这回先原谅你了,我走了。”江嫣一吃到糖,立刻消了些气。莫雨结松了口气,轻轻地弹了弹她的后脑勺。“外人面前你倒是温柔儒雅大小姐,对着我又这么凶!”“你还得高兴呢!你若不是我师兄,我还不理你呢!”江嫣回头做了个鬼脸,小跑去用早饭。
“真是长不大呢!罢了,谁叫那是我师妹呢!我可就只有一个师妹呢!”莫雨结禁不住嘴角上扬,也赶去用早饭。
“莫雨结!不许抢我的饼子!那个是我的!”
“我不!我就爱吃玉米饼!你吃那个韭菜的!”
“我才不能!我不吃韭菜!”
“行了,莫雨结,你俩够了没有?”江吟手中的肉饼又又又又又被撞掉后,他忍不住不得不凶了一句。
莫雨结和江嫣对视一眼,抓着饼子不肯松手,但也不再吵了。直至朝繁做好了第二个玉米饼,并拿到桌上。
韵璇看着他们闹,忍着白公主肆意研究自己的头发的行为。
“子佩,你吃的什么呀?头发居然不长白的。”
“……黑芝麻吧……”
“黑芝麻?芝麻还有黑色的?”
“当然有了。”
“天呐!原来天宫中那么神奇呀!子佩,你是什么神呐?掌管颜色的吗?”白公主乖乖地期待地看着韵璇。
韵璇迟疑了一下,摸摸她的头,“对,我是掌管颜色的,小白真聪明!”
白公主痴痴地笑了,趴到韵璇腿上,道:“小白哪有子佩聪明啊……子佩最好了,小白最喜欢子配了!”
韵璇的脸红啊,他假咳了几声,大声问:“江姑娘,上山吗?”
江嫣刚塞了满嘴的饼子,还没咽下去,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清莲屋中寂静。
韵璇大步跨入屋中,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韵如凌搂着清莲母子睡得正熟,韵璇哽咽了一下,走了。
天边飞来一只仙鹤,落在白公主身旁,化作人形,行跪拜礼,道:“公主殿下,白王唤您回去。”
“回去?我不要!”白公主回头抱住韵璇。
血喷了出来。
仙鹤惊诧地回过头去,与莫雨结四目相对。“莫将军,您……”“我有权叫你去死,仙鹤信使,这是我对你下的最后一个命令。”仙鹤嘴角淌出血来,他颤抖着嘴唇,用尽最后的力气作揖,“小人……听命……”
“你杀了他?!”白公主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不必大惊小怪,”莫雨结用衣袖擦净了脸上的血,“嫣嫣,你代白公主回去吧。”
“你这招可真行。”江嫣咬着牙应了一句,化作白公主的模样,拿下白公主头上的银钗,叮嘱:“跟好阿璇和朝繁,听见了没有?”白公主害怕地躲到韵璇身后,轻轻地应了一声。
“见过父皇、母后。”“白公主”行过礼,面表庄严。“小白,你昨天跑哪去了?真叫母后担心死了!”白后冲上去,捧着白公主的脸看了又看,就将他抱入怀中。白公主愣了一下,温和的笑了,也抱住了她,“娘……母后,孩儿知错了。日后定不会再跑。”“我的宝贝儿,你怎么突然长大了这么多?”白后有些惊讶了。“孩儿昨日遇上了一位神明,他为孩儿医好了病。”白公主柔声回答。白后笑得更高兴了,她上下看了女儿几回,又摸摸女儿的脸,“好啊!那多好啊!走,吃饭去!”
饭后,白公主与一群女仆走到浴池。女仆上前欲为她脱衣,白公主抓住衣领:劳烦你们了,不过今日我想自己来,你们都退下吧。”女仆们面面相觑,一个老女仆上前行礼道:“公主长大了,老奴自然乐意,但还是那一句,万万不可到阴岩中的鬼池那儿去,那儿是邪魔外道练法之池,公主玉体受不得。”“本公主自然知晓,多谢老妈妈指教。”白公主目送她们出去了穿过山洞进入内部地区,上顶的大洞洒下光,邪池清澈见底。
她脱下衣服,泡入水中。水冷冰冰的,麻木了她的全身。她浮了起来,用水清洗身体。
看不见光亮,但有几片枯叶,隐隐几声狗吠,她惊醒了。
“天真的小公主啊。”她见到一位穿黑白相衬的衣服的翩翩少年,他头顶冠着银冠,还带了块名贵的白玉在腰间,不似平凡之人。棱角分明,微眯着不屑的眼,嘴角微扬,头微昂,颇有居高临下之姿。端正清秀的五官惊触了她的大脑。她猛的离开水面,有些难以置信,胡乱扯上外衣。
少年跳出水面,身上半点没湿。白公主若触电一般差点尖叫出来:“四师叔?!”对方也是满眼惊愕,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无释并没有说话,他眯着眼上下打量了白公主一番,傲然转身又回到水中。白公主的目光匆忙追去,却已经见不到无释的影子了。
白公主只能当做无事发生,又回到白宫中。
她和无释已经多年不见,无释一直是个傲然的家伙,但从未见到过这番冷漠。
天色暗了,白色的蜡炬落下泪来。白后为女儿梳理长发,镜中,白公主见那慈爱的脸上多了岁月的皱折,目光黯淡却亮着光。那双娇嫩细白的手上,珠宝累累,却已被时光夺去旧时风采。长发簪起,步摇若一个银笼,宁静且夺目。
“母后?”白公主的唇微颤着。“嗯?”白后应了一声。
泪水夺眶而出。
“怎么了?”白后扔下梳子,轻轻地为她拭去泪珠,道:“怎么了?谁又欺负母后的小白了吗?告诉母后,母后给小白报仇去!”“没什么……母后,没有人欺负小白,只是……小白想母后了。”白公主将头埋到白后怀中,茉莉的香气扑面而来,总有几分似曾相识。
“傻孩子。”白后慈爱地笑了,“母后在呢。”她拥住自己的女儿,轻轻抚摸她的脑袋,像当年,江嫣在外三年多,六岁有多才回到家中。那一夜,她记得,萧若雨拥着她,轻抚她的后脑勺。黄晕下,那温柔的笑与清澈的泪,最后只凝为一声“阿娘”的回应——“嗯,阿娘在呢。”
天还未大亮。
白后带着女仆急匆匆的赶来,脚步声惊飞了树上的白鸽。
“吱呀”一声,门开了。白公主穿着端庄,长发盘起,出门跪下行礼:“女儿向母后问安。”白后停在原位,惊得两眼瞪大,身后的女仆也一脸不可相信。
“母后如此匆忙,是有何大事要找女儿吗?”
“小白,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广白后吐吐天吞地问。“女儿想着自己今岁也不小了,自然不当再赖床,。”白公主规规矩矩地跪着,腰杆子挺得比树干还直。白后惊喜地笑出了泪来,边拍手边道:“好啊!好啊!小白懂事了:我的小白终于长大了!一千四百五十八万年啊!我的小白长大了!”她弯下腰扶起白公主:“快起来,看看你爹去!”
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开了门,一阵阴冷冷的风吹起来。白王穿着白色的寿衣,躺在床上不断咳嗽。
“夫君,你还好吗?”白后赶紧小跑到床边坐下,轻轻的为白王擦额上的汗。“我很好……咳咳,小白呢?你不是说带她过来吗?”“那是!小白过来!”白后回头向白公主招了招手,白公主乖巧地走着小步过去了。“是小白吗?”白王虚弱的声音有了几分生气。“父皇,是小白,有什么事吗?”白公主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才问。“看样子是好了不少,”白王惨白的目光中有了些许希望,“给父王展示一下你那招红月练的如何了?”
红月?白公主的脸色变了,但依旧淡定的再一次行礼:“是。”
她走到外边儿,双手上下相合,伴随着闭上的眼睛缓缓睁开,两手渐渐扯开,一轮红色的明月在漩涡中缓缓出现,白公主飞了起来,天瞬间暗了,只剩那一缕残红的光落在白公主的身上。
“不错!不错!”白王被白后扶着,拍着手称赞道:“小白的法力愈发是强了,内心看似也平静了不少,皇位是时候该传给你了。”
皇位?白公主认真地行了礼,口中念道:“小白谢过父皇。”
天很快就暗了。
白公主被仆人伺候着穿上寿衣,缓缓走入大殿。大殿的正中间放着一个巨大的白色棺材,棺材盖放在一旁。白王与白后双双上前为她理了理衣服。白王从自己的头上拿下了帽子,戴到白公主的头上。随后便由白王和白后夫妇俩搀扶着来到棺材前。白王命令白公主转过身来,白公主深吸一口气,故作淡定,转过了身去。随后便被白王夫妇俩抬到一个小格子上。
“孩子,闭上眼睛。”白后的眼中似乎含着泪水,但脸上依旧挂着笑。白公主乖乖地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谁用力地推了她一把,她倒入棺材中。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棺材盖子已经关上了。身下传来一阵炽热,她无法自制自己的身子,却又无法挣开。她被烈火所包围,烈火侵蚀着她的皮肤和她的□□。她陷入了昏迷。
当她缓缓睁开眼睛,周围的世界是一片空白,很冷。她坐了起身,四处观望,什么也没有。
“小白,恭喜你,你的表现非常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银冥国的女王了。”白王与白后双双迎了出来,把她带到大殿之上接受万臣膜拜。
白王捧出了银莲花,亲手交到了白公主手上。白公主并没有拒绝,她一接过银莲花,瞬间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白王惊呆了一阵,忽然反应过来,大叫一声:“有人窃取了我国国宝!还绑架了我们的公主!”
天色愈发是暗了,白后躺在床上咳个不停,白王苍白的脸上没半分光彩。
“丞相到——”门外传来一声大喊,大门徐徐打开。白王看那少年,身高九尺有余,银冠长发,细眉,半眯的目中透出一丝寒意,白皙的脸上紧锁双唇,白衣银边,宽衣飘飘,腰挂长剑,颇有仙人之姿。大步迈入正堂,也不跪,弯腰只行万安礼。
“孤舟,你来得正好,寡心头正烦,快出一计来替寡解愁。”白王并不在意,扯着嗓子道。
白孤舟只是微微一笑,道:“吾王此时内心空颓,不似有心;既然无心,臣纵有万千妙计,又有何用?”
“你什么意思?!”白王厉声问道,“寡的命令,你居然不听?”
“不听?那臣可不敢,”白孤舟继续用冷得令人发寒的语气道:“臣曾与您说过劣生与优师之事,您想必已经忘了。臣再与您说一回:曾有一位学生,贪玩不好学,其父为其请来天下最好的先生。先生上课,他却逃了;先生唤他念书,他又睡了;先生唤他写字,他却乱涂乱画。终一无所成。现吾王与那学生有何二处?”
“白孤舟,大道理你倒说的不错,寡想听听你的法子,你说,寡定不轻觑。”白王的语气又柔和了下来。
“出计倒是不难,”白孤舟扯过椅子就坐下,“银莲花臣已保住,尚在殿心。”“你抱住了银莲花!?”白王先是大吃一惊,随后又昂天大笑起来,“好,好,不愧是寡的心腹,继位用假花,孤舟聪明!”
“随后,吾王只需……”
“父王!母后!”门被撞开了,白公主长发散落,衣着破烂,身上伤痕无数。她摔倒在地上,没穿鞋子,脚淌着血,脚腕处的铁链粗长。
白王和白后相扶着前去看,白孤舟只是瞥了她一眼。
“小白,你怎么……”
“父皇母后,求求你们,救救小白……”白公主落下大颗大颗的泪来,昏了过去。
“小白!”
当白公主睁开眼,白王夫妇与白孤舟都在。
“小白!“白后扑了上来,眼睛又红又肿。
“母后……”白公主伸出手去抓她的衣角。
“小白!”白后又落下泪来,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小白……告诉母后,发生什么了?”
“小白……”白公主迷迷糊糊地喃喃,“一个黑色衣服的人……说……要银莲花……拿去给他父皇医病……不许小白走……还要拿小白的血当药引子……”白公主念叨着,又昏了过去。
“小白!”白后泣不成声。
“黑色衣服……父王……难道是……暗冥国的小王子?!”白后猛地回过头去,恶狠狠地瞪着白王,几近怒吼:“哈!你这个短命鬼!我就知道是你!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是不是要把我的小白害死?!”
“寡……我没有……”白王小声地嘟囔,低着头搓着手,活像一个被妈妈误会了的孩子,委屈到了极点。
“没有!?”白后扑上去抓住白王的衣领,迫使他直视自己的眼睛,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恨不得将白王烧成一撮灰,咆哮道:“你这个蠢货!你要害死我的女儿!”“我……我没有……”白王全身颤抖着。
“吾后莫急,事未查清,不成罪名。”白孤舟扯开白后的手,近到床前为白公主把了把脉,冷笑一声。
“你在笑什么?”白后赶紧问,“太医方才的诊断有何不对吗?”
“吾后,公主受那么重的伤,如何可能从暗冥国国逃回来?”“那你的意思是……那个狗王子现在还在我银冥国内?!”白后变得不安,“他指定还想害我的小白……”她一把抓住白王的手,胸口起伏极大:“夫君,你听见了吗?快叫人去杀了那个家伙!他会害死我们的女儿的!”
“吾王莫急,”白孤舟赶紧拦住白王,“事未查清,不可乱行。万一传出去乱了民心,可化小为大了!”“那……万一那个混蛋真的就在国内呢?小白出大事儿了怎么办?”白后一把推开白孤舟。白孤舟躲过白后的手,沉下了脸:“吾后若不愿听臣之言,臣告辞就是。”说着,迈大步子向门外。
“别!”白后赶忙扯住他,“孤舟,你有什么法子?快说!我想听!”“吾后……请先松手!”白孤舟的手被抓得生疼,不由得皱起眉。白后立刻松手,白孤舟拍了拍褶皱的袖子,道:“吾后,待公主醒来,一切交予臣便妥了。”“交予你没什么事是不妥的。”白王扶着白后走了。
白孤舟见门关上,冷笑一声,道:“天真的小公主啊,真以为骗得过我?”白公主没有反应。
白孤舟俯下身去,邪魅一笑,“睁开你的眼睛。”
眼皮不受控制地弹了起来。
白惊恐,耳边又飘起莫雨结的话:“那对傻瓜夫妇压根儿不用担心,倒是千万要提防他们的宠臣白孤舟,他可了不得,我也曾吃过他的亏……他不认人,只认主。”
“嗯?”白孤舟死盯着她的眼睛,“公主,你在想什么呢?”
白公主一声不敢吭,额上满是汗珠。
白孤舟冷笑一下,走了。
白公主松了口气。
阳光若初到这天地般好奇。
“醒了?”白孤舟背对白公主。
“白……”白公主突然想到自己不知道该叫白孤舟什么,赶紧闭嘴。
“小白,怎么不叫你白哥哥早安了?”白后满眼宠溺地扶女儿起来。
“吾后!”白孤舟厉声喝到。“哦!孤舟,对不起。”白后立刻不敢吭声了,退到一边看着,怕得像面对勾魂使者。
白公主下了床,只是笑。
白孤舟步步逼近,尖锐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将眼前的少女解剖,一点一点地挖出心底最深的东西。
白公主只是傻笑,待白孤舟走近了,伸出双臂:“白哥哥!”
白孤舟愣住了,顿了几秒,将白公主抱了起来,满脸无奈。他将头凑进白公主的脖子,嗅了两下,笑了。到白后身旁耳语了几句。
风吹着落叶满地跑。
“孤舟,一路当心。”白后绕出宫殿,追到门前。“吾后放心,臣定能办妥。”白孤舟再行了礼,拉上白公主的手走了。
“白哥哥,我们要去哪儿?”白公主仰起头看他。
白孤舟没有回应,仿佛有很重的心事。
白公主没有再问,她看着似曾相识的路径,知道在往哪走了——邪池,不会有错的。
光线透过水面,泛起白光。
白孤舟走到池前,扔下自己腰间的令牌。
令牌沉入无尽深渊,不及半分钟,无释跃出水面,落在白孤舟身前,将令牌扔回白孤舟手中。
白孤舟一把拿住,系回腰间。
“白孤舟,你怎么有空来见我呀?”无释语中带刺,不怀好意。“白独舟,你想动手?”白孤舟眯起眼,握紧了剑柄,丝毫没有要让他的意思。白独舟并没有多加在意,转过身去,道:有话就说,不要碍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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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孤舟撇了白公主一眼,冷声道:“你,过来。”
白独舟冷哼一声,迈着不屑的步伐,满不在乎地走到白孤舟身前。白孤舟俯下身去,耳语几句,白独舟仰天大笑,拍手道:“好!好!”他的脸上流露出无限痛楚,但很快又消失了。
“疯了?”白孤舟冷声问道,脸上闪过一丝戏虐。“白孤舟,你不仁,别怪我不义。”白独舟咬牙瞪了白孤舟一眼,一头扎入水中,沉入深渊。
“白独舟?白独舟!”白孤舟大喊两声,脸上闪过一丝后悔,但也只是冷笑一下,回头看白公主,目光立刻软下来,“随我来。”
白公主不得不跟白孤舟回到丞相府,下了地窖,进到一个极大的冰库中。白孤舟手一挥,门关上了,很响。
“白哥哥……我们要干什么啊?”白公主冷得直发抖,凑近白孤舟。哎,暖的!?她立刻双眼发亮,像涂了胶水般黏在白孤舟身上了。
白孤舟有些无奈地拍拍她的头,伸出左手,手掌心碰墙。冰墙上出现一朵极大的银色七瓣莲。伴随花瓣的转动,光彩愈发的亮,温度也急速下降。莲花从中裂开强,墙移动两边,一条又长又窄的华丽桥梁连通着一座巨大的西式宫殿。宫殿很高,桥下却是无尽深渊。
宫殿与白王宫一样是白银打造的,装饰很多,玲珑小巧。
白孤舟大步走到桥上,桥晃着,仿佛即刻便要崩塌。
白公主被扯着,不得不走。
门关上了。
宫殿内寒气低逼人。白孤舟一挥手,宫门也关上了,宫殿内空无一人。
“白……白哥哥这是哪儿啊?”白公主有些害怕,死死地扯着白孤舟的衣袖发抖。“这是我的宫殿,”白孤舟冷冷的声音在屋中回荡,“我娘在银冥国的故乡。”余音未止,便听见一个欣喜的女声:“余香来了!?”白老夫人从二楼飞下,扑到白孤舟怀中,死死地拥着他。
白老夫人的长发是白中泛黄的,脸上没有皱纹,蓝色的目中柔情似水。脸上没有皱纹。小小的身姿,鼻梁是很高的,瓜子脸显得消瘦了。
“娘,这位是白公主。”白孤舟面无表情,冷道。
“白小公主?欢迎欢迎!”白老夫人拉起白公主的手就往楼上走,还不忘回头喊一句:“余香,快来啊!”
上到二楼,引入大厅,有三扇门。白老夫人推开了左侧的那扇,是间精美的卧室。一声极冷的问话传来:“白老太太,谁允你进来了?”“吾长公主莫怒,老奴带您妹妹来了。”白老夫人把白公主扯入屋中,床上坐着一位少女,长发披肩,没有扎起,惨白的脸上挂着不屑的神情,眉目间有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威严,一袭白衣更似西方公主,高雅孤傲,全身上下透出一种极强的冷意。
“我妹妹?”白长公主不屑一笑,“那个傻子吗?”她眯起眼,冷笑一下。
白孤舟走到白公主身旁,冷声回应:“傻子?现在不是了。”
“白余香,我允你说话了“”。。””吗?!”白长公主厉声””“喝道。
`”
“你配不允吗?”白孤舟满不在乎的模样令白长公主目中含恨。
晾
“姐姐……”白公主弱弱地叫了”一“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白长公主愣住了,她飞落到白公主面前,厉声问道:“你叫“”“我什么!?”
“姐……姐姐?”白公主搓着小手,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白长公主眉目间的冰瞬间融化了,7却又在瞬间凝固。她冷笑道:“哼,姐姐?白王和白后怎么可能讲起过我!姐姐,可笑至极!”
白公主似乎被吓到了,走到白孤舟身后抓着他的衣服。
“够了,我很忙。”白孤舟抓起白公主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白余香,你个逆臣!”白长公主愤怒的吼叫追出门外。
白孤舟仿佛没有听见,下了一楼,又到了另一间极为狭小的房间中。手按到墙上,出现一朵小七瓣银莲花,门缓缓关上了,房间瞬间往下坠去。
白公主穿着白孤舟的袖子,整个人都靠在了白孤舟身上,强大的离心力让她感觉十分的痛苦。
门再一次打开,一个圆形的大广场在微光下放出银光,地上有大七块地砖拼成,每块地砖上各有一个奇怪的符号,中间则是一尊银棺。
“白哥哥……”
白孤舟二话不说,打横抱起白公主,走到银棺材前。棺门自动打开了,白孤舟直接放手,白公主还没反应过来,棺门就闭上了。
恐惧没过心头,寒意逼人入眠。
欢笑声惊醒了她。
“恭喜吾王!”白王和白老夫人立刻迎了上去,冲入屋内,白后惨白的脸上满是欣喜。
“是个王子吗?”白后半天才说得出话。
“应该是吧。”白王温柔地握着白后的手。
“吾王吾后……是位公主……”白老夫人包过长公主来,白王夫妇脸上的笑立刻消失了。
“是个女儿!?”白王脸上满是嫌弃。
“扔河里吧。”白后闭上眼睛,没再说什么。
“但是……”白老夫人还想劝,但又咽了回去,行礼道:“是。”
外面下着极大的雨,白长公主的哭声让白老夫人停下了步子。她抱紧了白长公主,目中流出心软,看了看汹涌的河水,终又折回白府。
“夫君,我们膝下无女,不妨……”白老夫人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无女不好吗?多少人欲求还不得呢!”老宗主俊俏的脸上露出不解,当他抬头看到白老夫人怀中的白长公主时,顿了一下,道:“但我的确想要一个女儿。”白老夫人笑着快步走到白老宗主身旁,坐到他的怀中,笑道:“夫君至好啦!”
钟响过三声。
“太医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白王还是不信。
“是的,吾后小产非人为,怕是天意,应是……白后弃长公主惹起天怒吧。”太医年近八旬,摸着白胡子道。
白王神色凝重,唤来下人,耳语几句。
他命令的是他至珍爱之人——白老宗主——与他一同长大的老友——去抓拿……
“吾王,这便是魔族的四弟子。”士兵押着一个七八岁的白衣孩童进来,无释虽然尽力反抗,但毫无用处。
白王回头看了看士兵,问道:“小白呢?”
“您是说白将军吗?”
“是的。”
“白将军抓了此人之后,在途中得病,已经离世了……”
白王脸上写了后悔,目中含了泪水,他恶狠狠的盯着无释。
“你就是无释?”白王走到他跟前,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抓了起来,一笑,道:“寡听闻用邪童之血可以换命,寡之子才去无几日,不介意换一下。”
天在一瞬间暗了。
白王带人冲出门外,一位黑衣少女站在对面的屋檐上,长发没有束起,在风中飘荡。右脸戴了半个精致的金面具,左半张标志的脸上写满了怒意,手上的笛子冒着黑光。
“是魔祖!”一个士兵失声尖叫起来,众人慌作一团。
“师傅!”小无释很高兴。
“放开他!”魔祖盯着白王的眼睛。
“放开他?那寡的王子如何?寡的好友又如何?”白王的意味很明显。
魔祖沉下了脸,伸出手对着白王,念念有词。地动山摇,一切化为白色。
“无尽的生命,只因留在一刻;白色的世界,只允许拥有目前。爱子无子,求女……”魔祖一笑,“那便是个傻子!”
她消失了,无释也一同不见。
“我们完了!我们被魔祖诅咒了!”
“呜呜呜呜……我不想变成鬼!”
哭声一片。白王匆匆赶入里屋,白后身旁闪过一个黑影。白后惨叫着,血流了一大片。
“夫人!”白王扑到床边,白后已经垂死了。
“我予你们一朵银莲,若哪日得与黑莲镶嵌入画,诅咒便会解开,但另一国只有死路一条。”
“你还去害了寡的兄弟了!?”白王濒临崩溃,但无人回应。
白府已乱作一团。
“夫人……该怎么办啊?”白老夫人面对下人的问话,搂着白孤舟和白长公主缩在角落无法回答。
“夫人……侧夫人携全部家财逃去了,家中众人逃散,如何是好?”老管家急得直跺脚。
“莫急啊,老头。”魔祖步入屋中。
“求大人放过,”老管家“噗通”一声跪下了,“白夫人与公子小姐行善积德未伤旁人。”
“知晓,你们将建一座无人可寻见的银宫住入,除白孤舟外便不许出门。战杀后,你们便可以生存了,不过,莫让他人知道了。这有银万两,逗鱼你们建屋。”魔祖消失了,原地果然有白银万两。
老管家看了看白老夫人,安慰道:“夫人莫怕,魔祖从不骗人。”
她惊醒了。
白孤舟坐在边缘凝视她:“醒了?”
“你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
“阿宛,你是该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你叫我什么?!”白公主惊呆了。
“你还想装吗?”
天愈发是暗了。
“见过吾王吾后。”白孤舟行礼道。
“孤舟,小白呢?”白后赶到他身旁。
“吾后莫急,快到了。”白孤舟越过白后,到白王身前,握了握剑柄。白王瞥见,立刻面露惧色,伸手抓起长枪,若一只绷紧的弓。
“吾王,别紧张呀。”白孤舟拿住长枪,往边上一扔,枪飞了出去。
“白……白孤舟……你想怎样啊?”白王死命往后缩。
“吾王在怕什么?”白孤舟一如既往地冷声问,有几分戏谑。
“你握剑柄了!你有杀意!你……你……寡从未亏待你!始终视你为亲子!王位都与你一半了,你还想如何啊!?”
白孤舟愣了一下。
初升为丞相时,他才不过二十岁,很多老臣是不服气的。升职当日,白后的亲长兄便出言反抗,朝堂之上,大将军双膝跪下,道:“吾王,白余香年岁尚小,若将大权与他,恐怕……难安民心啊!”白王还未出言,大半个朝堂的人都跪下了:“请吾王三思!”
“三思?”白王过了三秒,道:“寡思完了,升白孤舟为丞相。”白王果断地按下了印章。
“吾王!吾王若执意走此灭国之道,那臣愿辞去职位,也不愿意看着国灭于臣之为官时。”大将军再次叩头道。
“你要辞官?准了!”白王没有让着他的意思,挥手让身旁的总管念旨,伴随着老总管缓缓的声音,大将军被拿去令牌,脱去官服,驱出门外。
“臣白孤舟,定为国效力!”白孤舟行礼,接过文书。
“吾王!”不少老臣开始纷纷磕头,“请吾王收回旨令!”
“收回?”白王一笑,“孤舟,你过来!”
白孤舟小心地走到白王身旁,白王猛抓住他的手臂,扯他坐到龙椅上,瞬息,万臣具惊。
“寡宣布,日后这龙椅有一半乃寡之贤相白孤舟的,反抗者……孤舟,你想如何处置?”白王上一秒还凶巴巴的,下一秒便笑眼盈盈地看着白孤舟。
白孤舟吓出一身冷汗,试探地问:“当斩?”
“好!那便违抗者,皆斩!”
不只台下群臣,白孤舟自己都惊得不行。
握着剑柄的手又松开了。
白孤舟握住白王的手:“吾王莫恐,臣并无二心。”
“寡相信你。”白王慢慢放松了下来。
白孤舟告辞后,天已经很暗了。
白孤舟将手中的玉佩弃到国外的河中,望玉佩被水淹没,那张始终冷漠无情的脸上有了一丝歉意。
“对不住了阿宛,他不仅是吾王……更是吾爹。”
11. 第十一章 爱解遗咒
琴摔碎在地上。
“阿莲!”韵如凌手中的玉璧摔在地上,他扑上去,接住了从屋上落下的清莲。
清莲似一张纸,一袭红衣映衬着那张苍白的脸,精致的五官却有着无尽的可怜。
韵如凌接到的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衣裳,浓妆掩不住眼底的绝望与痛苦,她忘不了的,剪不断的,是带予她剧痛的回忆。阿娘是洛家小小姐,少女时与阿爹相爱。但阿爹毕竟只是个卖文的穷书生,外祖父自然是瞧不上他的。相反,外祖父很希望阿娘嫁入江家。
阿娘自然是不允的。夜半,月隐至云后,阿娘收拾了行囊,翻墙出逃,与阿爹离开云梦,到了灵哨,灵哨林家的宗主林钦喜爱人才,阿爹中了状元,得到重用,与大家宗主们有了来往。
阿娘与同样胆大任性且要强的韵夫人很快成了好友,韵夫人头胎是个女儿,阿娘也是。二胎时,二人便决定了联姻,指腹为亲。
出生当日,韵夫人带着刚满月的韵如凌到了家中,两位夫人这才与丈夫讲了联姻一事。阿爹很乐意,但韵宗主没有表态。
七岁那年,阿爹带着全家随林家十五公子,但是在儿子中排行第二的林忘歧到山上祭拜天主——那是民间流传的名号,是江家的第一任宗主,也是除朝家以外的唯一一任女宗主,江嫣。天主是邪修人,阿爹却不识邪家的规矩,用祭仙人的物品来祭,惹怒了林忘歧与众人。虽然林忘歧只是叫换了东西,并不责怪。但众人并不能气消。毕竟他们的祖先大半被天主帮过,或被天主收养教育过。只过了两三日,就有人告阿爹对天主不敬。林家兄弟与天主曾是挚友,但林忘歧并不记仇,也没有多加理会。韵夫人得知后,到灵哨请求让清莲一家到眉山生活。内心本就不平的林钦欣然应许。到了眉山后不久,阿爹阿娘被杀,清莲姐妹被韵妇人收养。没过几个月,韵夫人就被山中邪鬼所杀,韵宗主将姐妹俩驱出了门外。
一晃近十年,清升了仙,归隐深山,向白仙人拜师学灵;莲拜师魔祖四弟子无释学邪术,后则入了青楼做舞姬。遇上了韵如凌,在得知身份后,韵如凌带莲到了此山上,建屋成婚。纸包不住火,事情传出后,修邪术的莲受到世人的歧视与讥讽,甚至外出采药回来屋子都被烧了。她选择皈依佛门,试图求一番清净。但才出家几个月就生下了韵璇。本来就厌恶她的主持更加嫌弃她,干脆不允她到前院来了。
清封了神后,回去一看——妹妹不仅被人拿去当了小三,还出了家,一个人带着个儿子,气得天灵盖都要起飞了。发誓一生与韵家势不两立。她阻断了韵家子弟封神升仙之路,并在眉山上放出上百只恶鬼。
她的行为得到魔道五杰莫依、忘恶、邪道长、无释以及绝舞的支持。他们利用恶鬼强化了邪道,而清利用五杰的支持进行复仇。
清莲最初极力反对,但无释的威严令她不得不屈服。
最终停止了清的复仇的是一位黑衣少年。
此刻,少年站在屋檐之上,戴着面具,双目异瞳,长发束起,长剑鞘泛着寒光,七分威严三分恐吓。月光下,白皙的手握紧了剑柄。
韵如凌将清莲紧拥在怀中,抬头望着少年。对方似乎并不在乎,他们一样,只盯着清莲。
“你是谁?”韵如凌的手心满是汗。
“与你无关。”少年一跃下地,十分轻盈。韵如凌这才发现少年方才看上去很高靠的并不是屋子。
“你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夫人?”
“你的夫人?”少年不屑一笑,“又不是我的夫人,伤又如何?”
“你……”韵如凌恨得直咬牙,又不敢冒险与他动手。
“夫君……别和他吵……带子佩……下山……”清莲吐出暗红的血,染红了韵如凌的胸口。
“阿莲……”韵如凌不敢松手。
少年向他们伸出手,露出掌心,黑红的灵丝缠绕。
“阿莲!”清莲似乎意识到什么,推开韵如凌。她从未如此有力,韵如凌滚出几米远,清莲则被那灵光打到树上,摔落在地上,邪书也落了出来。
少年闪现到书前,将邪书拾起,转身欲走,却迈不开步子,回头才见是清莲抓住了自己的脚。她面无血色,趴在地上,尽管目光充满了不甘,但已经说不出了话。少年冷笑一下,猛挣开,一脚踩到她的手腕上,只听到一声脆响,手再也抬不起来了。
韵如凌挣扎起身,冲了过去,少年瞥了他一眼,一挥斗篷,消失在月光下。
“阿莲!”韵如凌抱起清莲往屋里走去,清莲不肯让他抱着,挣扎着硬要自己走。韵如凌不肯松手,入了屋才放开清莲。清莲扶着韵如凌站起来,脚一软,又趴倒在地上,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韵璇在门后看着,眼前愈发模糊了。难怪韵如凌总有一件被染红了的衣裳不肯丢弃,也不肯清洗。
他无法改变历史,回来,就得守着门内的规矩。
他还记得林忘歧少年时与江嫣游历了大半个天下,至韵璇一代,数百本笔记中记录了月光神门的传说:
仙祖年少时,见人们因鬼邪侵扰,备受折磨,甚至家破人亡。他入深山习武,吸收了人间精气,后上昆仑山,打斗中又得到了不少神兽的灵气并受之启发,将灵气使出。灵气是存于魂心的,与鬼相对,称为仙术,创了仙道。仙祖是白家的长公子,却是侧室之子,不被认可。直至一次恶鬼入侵,仙祖救下全城,他的成果才被人认可和学习。
为了锁住恶鬼,不再让他们伤害人类。仙祖将过往旧事所在的世界凝为一道门,门的另一边关了法力较强的恶鬼,而关锁的黑色大门称为鬼门。尽管如此,法力较强的恶鬼也经常会出逃。
魔祖时,一位少年为防止恶鬼出逃一事再发生,用自己的生命挡住了他们,所以神门从黑色变为了金色,像月光,才起了名叫月光神门。据说这位少年幼年习法,很早丧失父母,上山归隐,还养了一只心爱的宠物——一只会飞的猫,因此而称为飞猫王。专门维护门内秩序,和防止恶鬼出逃。
飞猫王据说是个很不爱说话的人,从未娶妻但十分英俊。但也有人说他立了后,但从未领夫人到过门内,儿子也不曾来过。以他的画作上看,他的夫人是位极美的女子。也有人传言他的夫人早逝,儿子被夺去,很年轻就死了。飞猫王因此受了很大的打击,不再出现在世人眼前。
魔祖死后,亲手用箭射中她的心脏的少年被封为天帝,建立起神界,维持门外秩序。为了得到更多的支持,天帝与飞猫王签订协约,相互扶持。
按照协约,飞猫王是不可以改变历史的。
天很黑。
未到屋中,江嫣已经迎到身前——“你去哪儿了?”
“我……”韵璇本想告诉她,话却堵在了喉咙里,卡得眼泪想掉。
她似乎是知道了韵璇的心思,只是牵起他的衣袖,一笑道:“走吧,天晚了,我们回家。”
这是他头一回听到这句话。
自小家里人都想把他往外赶,他没有想到“回家”这个词居然可以强大到令他失去所有坚强。
泪水像泉水,他终于弄懂了这个词并非那么丢人。
她盘起的长发用金簪簪着,朵朵盛开的金菊越看越像彼岸花。
韵璇忍不住拿下簪子来看,抬头时,江嫣的长发原来还用束发绳束着,并没有散。她反倒显得可怜了。
“这是什么花?”韵璇看着她那若白玉无瑕的脸,才发现她丝毫没有人的血色。
“菊花,”江嫣取过簪子,“或是彼岸花……莫师兄制的。彼岸花,彼此为彼此能过岸而不惜被鲜血染红,过了岸的怕回忆,留在水中的怕失去,最终则是失去回忆。”
“谢谢你。”韵璇把她拥到怀中,泪水又涌了出来,“嫣嫣,我的确应当知足,没有实验可以证明拥有才算幸福。”
“这是老天的意思。”
门响了。
白公主去开门,一头撞到白孤舟身上,一看清来人就发出了尖锐爆鸣声,“啊!白哥哥来啦!小白不要回去啊!”她飞到韵璇身后,只感小心地伸头偷看。
白孤舟没有理会,径直走到屋中。
江吟和朝繁一看到白孤舟带来的一串脚印,立刻冲了进来,“我刚扫的地!”江吟像火山爆发。“我刚刚才擦了地!”朝繁想杀了他。
白孤舟懒得理会,冷冷地问了一句:“无愿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反正你得把地擦干净!江吟双手叉腰。
“叶无愿!”白孤舟拖长声音喊到。
“白余香?”莫雨结是滑进来的,一同滑进来的,还有江嫣。
“莫雨结!你别停!”
“啊?啊!”
朝繁瞪大了双眼,哀嚎道:“我刚擦的地呀……”她闭上了双眼。
素来不爱说话的她只有在真的很崩溃的时候才会说出这么长的话。
“我的老腰啊……”莫雨结扶着墙,捂着腰,站了起来。
“闭嘴吧你!”江嫣摔得的走起路来都像只企鹅。
白孤舟待她走到身前才道:“那事我办不成,凌云的病还得医,而且我也下不了手。”
江嫣愣了一下,笑了:“小事,我早料到了!这是药,凌云应当合适。”白孤舟拿了药,看了看其他人,走了。
半夜,震动感很清晰。
屋子是开了保护阵的,虽然不怕受伤,但的确无法再睡。
银冥国的国旗在风中飘荡。
白公主死死地抓着韵璇的衣角,害怕地躲在他的身后。
莫雨结远望着白王白后,低下头在江嫣耳边道:“他们是来抢人的,咱们给他们个下马威,就不怕见不到银莲花了。”
“你冲啊,老规矩,我掩护。”江嫣微侧过头去,二人对视一笑,回头道:“这个交给我们俩就好了,回去休息吧。”
朝繁和江吟对视一眼:“嗯。”便扯着另外二人回去了。
“引仙!”“任性!”
三步并两步,一跃,江嫣一挥剑,落到人群中,放出阵法。她至擅长下阵,这个集阴阵一号是最适合打掩护的。地上列出八位,却没有五灵,内阵转半圈,外阵卡一格,正指向北。风大气,卷沙带草,专迷乱人眼。
白王和白后坐在高椅上边,挥手挡尘边咳个不停。
莫雨结从大尘中闪出,拔出长剑,一划过,长椅腿断了,白王夫妇惨叫的双双落下。莫雨结紧随其后,他披上银冥国的国旗,一边大喊着“杀过去,把公主抢回来!”,一边杀银冥国的士兵,士兵们边听得喊,又看不见人。莫雨结杀到江嫣身旁。她站在阵中,没人敢靠近。脚边的尸体像座小山,不仅有白衣的,也有黑衣的。
“差不多了吧?”见到莫雨结,江嫣如释重负。
“摔不死也差不多了。还好白孤舟没来呢!这会该是暗冥国王子来讨夫人了!”莫雨结看着士兵们还在“杀敌”,颇有成就感地一笑。
“他来讨夫人,白王来讨女儿,那我就偏不放人。白白虽然很爱父母,但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不放人,等他们回去了,我们就去送人……”江嫣从地上拔出引仙,二人闪回屋中,风止了。士兵们才发觉敌人不见了,同伴倒死了不少,还以为是老天护着江嫣一行人,乖乖回去了。
莫雨结把任性放在桌上,掏出指月盒,依然是那朵莲,但有一半变成了黑色。
黑莲花,暗冥国的镇国之宝。二国之所以始终不打斗,是为防止对方灭亡,但战争总是不可避免的。做坐收渔翁之利从来不是退缩。白王白后求女,暗冥国王子求妻,当敌人相同时,他们没有理由互相残杀。那敌人成了对方,又会不会有人忍住呢?
“白叔白婶,小白呢?”黑王子的脸同面粉一般白净,长发披肩,宽衣及地,长剑侧挂,眉目大气,眉目大气。“宇昂,白叔白婶老了,孤舟不在,斗不过了。”白王坐下,还扶着腰。“贼人竟如此伤人,实在可恶!请白叔白婶唤来白丞相一同商谈。”黑宇昂刚说完,门就开了。“王子殿下,白公主已经安顿好,接下来……”急急忙忙的少年突然闭嘴,一脸震惊地看着白王白后穿少年,戴着黑色面具,只露出一只紫色的肉眼,黑衣完全是暗冥国的打扮风格。
“你是谁?”黑宇昂的回应是白后的“狮吼”:“黑宇昂,是你抓了我的小白!”“白婶……我没有……”黑宇昂吓得一激灵。“夫人?夫人!”白王立刻喝住白后,“先别急,你方才已经见着小白了,待寡先弄清事情再说。”
少年立刻单膝下跪行礼暗冥国的视君礼,“白王者,小人只是一位闲人,实在是与吾王子无关,请白王治小人之过。”“蠢货!你行什么暗冥国的礼啊?!”黑宇昂没忍住骂了一句。“哦!”少年立刻改行暗冥国的礼。
白王白后一脸不屑。
黑宇昂看见白王白后不说话,赶紧道:“白叔白婶,这人都认了,快叫人拿下吧,我们继续寻法救回小白。”白王冷冷一笑,一挥手,“拿下。”士兵涌入,不止押住少年,也押住了黑宇昂。
“白叔,白婶这是在干什么!?”黑宇昂满脸震惊。
“干什么?你自己知晓。”白王没再理他。“白叔,我冤呐!”叫声还想挤入门内,却失败了。
天暗得厉害,一场大雨正在酝酿。
“凌云,吃药。”白孤舟把药放到床上,白长公主转过身去,背对他。“拿走,我不吃。”“你想死吗?”白孤舟坐到床边去拉她的手,白长公主却压根不给面子。
“凌云,为人别太自私,”白孤舟俯下身去,“待诅咒解开,孩子可以出生的。”他为白长公主理了理长发,将其抱起。白长公主也没再反对,吃了药,抓着他的衣领问:“余香……我夫君还会回来吗?”“会的。”白孤舟努力掩盖内心的超不情愿。要不是白老夫人逼的,他打死也不会沾女人身。
白长公主有了乏意。
初被诅咒,她并不在意,毕竟她还可以成长呢!
光很暗,她照常到大广场祈祷,念完话,磕了三个响头,便起身离开。
“吱”的一声,吓了她一跳,走近去看,是一只小麻雀,他的翅膀伤了,还滴着血。
白长公主心一软,将他捧回去,为他包扎,又拿了条毛巾围成一个圈,让他在里头休息。钟响了,是晚休时间,她脱去衣服,吹灭了蜡烛,跑到床上睡去了。
醒的时候,她清晰的感觉到身边有人,她立刻警惕起来,悄悄运灵,迅速转身,将他推下床,手指一勾,将他束缚。
那是一个高瘦的少年,皮肤白皙,长发散却不乱,黑色的眼中没有光彩。
不是白孤舟,那家伙跟他师兄的徒弟叶忘秋一样讨厌近人的身体;也不是老管家,他不会有那种乱进人房间真的行为,至于老夫人也是不可能的,白长公主将可疑人物一一排除,都不是,那是谁?
“公主真是厉害。”少年的声音怯生生的,有些害怕。“你是谁?”白长公主懒得听他废话。“公主把我拾回来,就不认鸟了?”少年眨巴眼睛,一脸可怜。“小麻雀?”白长公主想了一下,毛巾里的确是空了。“嗯。”少年眼底有了些希望,他化做麻雀的样子,跳到床上,小跑到白长公主怀里,再化出人形搂住她,偷偷地笑着,还有几分小心与不安。
白长公主有些震惊,听说是白王抓麻雀杀给宠物鹰吃,瞬间心软了,轻轻抓着他的手,“你留下来,做我的宠物。“好啊!”少年因激动而颤抖,“风流很喜欢做公主的宠物。”
风流没能久留,两年多,他的法力就开始大量流失。
“公主,我回家族那边看看,安全了,就带你去见我爹娘。”风流搂着白长公主道,他已经非常虚弱了。“你一个人?我和你一起吧。”白长公主抬头看他,有些不安。“你怀着孩子,不方便,我自己去,那条路我熟。没事的。”风流在白长公主的额上吻了一下,当天就出发了,去了,就再没回来。
至于孩子,他始终是在阿娘肚子里头一两个月的状态。诅咒说过是停留在一刻,孩子自然也无法生长。白长公主只能等着,诅咒不允许生长,却允许非命的死亡。她拿不准风流的生死,白孤舟自然也不会理会,谁会在满天下的麻雀里找一只叫“风流”的呢?
白长公主睡了。
白孤舟放下她出了门,如释重负,赶忙到浴室洗了十次澡才出来,衣服愣是快洗出洞了才肯晾起。
江嫣一睡醒来不见了莫雨结,只有一张纸和一块黑布放在桌上,江吟四处找,江嫣只是道:“别找了,他没事,去发癫玩了。”
阳光从窗户透入牢中,黑宇昂徘徊着“唉,都怪你个蠢货,明明是与我互不相干,却胡说梦话,现在倒好,害我也被误会了。”“不好意思哈,我认错主了,我主人和您一个样,也穿黑衣服的,只是细看起来比你帅点。”莫雨结憋笑道。“不好意思有用吗?你给我去向白叔白婶好好解释解释,不然,我扒了你的皮!”黑宇昂怒吼着道,“还有,我不管你主人帅不帅,他是谁?”
莫雨结强行忍笑道:“天庭那个莫丞相啊。”“莫……莫大将军……”黑宇昂一愣,“哦,那个天天被叶宗主欺负,妻儿都护不住的废物啊!”“喂!你……”莫雨结的血压猛的上来了。“得,你少不平了,他算什么?有我和小白的事重要吗?你老师交要代去,少叫你那个莫丞相吵着我!”
木鱼声戛然而止。
“余香?”白老夫人有些惊讶,忙将手中的银手镯收起。白孤舟只是瞥了一眼,垂下眼皮。“凌云睡下了吗?”“嗯。”
“白丞相!丞相不好了!”老管家匆匆赶到,大口喘着粗气道:“二公子入宫……被抓了!”“独舟!?”白老夫人一惊,吓昏了过去,银手镯落到一旁。“夫人!”老管家只顾扶人,没看见手镯。白孤舟只作无意拾物,收了手镯去。
“丞相到——”门“砰”的一声被撞开,白孤舟的步子急而乱了。“见过吾王吾后。”无释见到白孤舟,眼中瞬间有了光。而白孤舟只是冷冷地与他对视一眼,向白王白后点头致礼,道:“听闻黑王子至此,人呢?”
“狱里头呢!他抓了小白,还死不承认,若不是他手下说漏了嘴,只怕是老命没了也寻不着了呢!”白后争着埋怨道。白孤舟一皱眉,只是问:“他的手下,可是双目异瞳?”“正是!孤舟,你莫不是认识?”白后的眼睛瞬间亮了。白孤舟冷笑一声,道:“吾后,快放人!那可非甚么黑王子的手下!异瞳咒,可是莫家的事儿了。”
“墨家?”白后略加思考,也没想出个啥来,只能向白王投去求助的目光。白王只能道:“秦川墨家吗?”
“不,”白孤舟坐下,“是早已覆灭的幽山莫家。”
“幽山莫家?晚上变纸人的那户?那户人家可惹不得,灭门千万年了,连尸首遗物都寻不着一点!”白后缩起脖子,背后泛起凉意,令她不得不再向丈夫凑近一些。
白王也有几分惧意,忙道:“传寡旨意,放人!”
看着莫雨结被放走了而自己还被关着的黑轩昂:“?”
莫雨结一“出狱”,二话不说便飞回屋子。
“咋了?(这么快就玩完了)”江嫣有些惊讶,这速度快得不像莫雨结本人。
“遇上白孤舟了。(被抓了)”莫雨结捏了一把汗。
“炸了。(差点师兄就没了)”江嫣也捏了把汗。
“少见啊!(你居然会关心我?!)”莫雨结像个傻子般高兴的笑着。
江嫣别过脸去,“人不与疯狗闹。”
莫雨结轻笑一声,大步迈进里屋:“白公主呢?”
“咋了?(一回来就关心她?)”江嫣倒了杯茶,端着也往里屋走。
“炸了?(吃醋了?)”莫雨结笑着轻轻撞了她一下。
江嫣没有理会,开了门进去,将茶水放到桌上。朝繁再用石子垫着脚的陈年破木桌上忙着写字条。
“写这么久了,是什么文书吗?”江嫣坐下为她磨墨。
“不是写张字条,找林钦借点银两先把前两天借的债还上。”朝繁写了觉得不好,又用灵气弹了墨重写。
“银两?”江嫣歪头一笑,“我倒有不少,你借了多少?”
朝繁只是瞥了她一眼,轻笑一声:“三两。”
“这么少?”江嫣有几分不满,从灵囊中取出三十两金,塞到朝繁手里,“且拿着还钱。”她松了口气,仿佛卸了什么重物,取出账本一看,又愁起脸来。
“你烦什么?”朝繁受了惊,“你兄长曾夸你乖巧,一月的零花钱仅要收入的百分之一二,是钱少了?”
“少个鬼,我也想叫他少呢!”江嫣嘟囔道,“我将钱都收到后山中,山体灵间快急炸了,还放不完,呆在灵囊里老占位儿了。”
荷包比屋子还干净的朝繁:“……”
江吟刚练了武回去更衣,莫雨结就哼着曲儿进来了。
“莫雨结!你给我滚出去!”咆哮后,门几乎被摔破。
莫雨结压根没反应过来,被赶了出门还是一脸懵。
“江吟,你能让我进去没有?”在门外玩蚂蚁蹲到脚软,莫雨结终于忍不住了。
“进来吧!”江吟的声音还带着怒音。
莫雨结飞快地闪入屋内,一屁股坐在床上,感叹道:“累死我了!”
江吟冷冷地看着他,又低下头练字。
“哎,江吟,你说说话呀!我都快憋死了!嫣嫣又不肯陪我玩,我和白公主她们又不熟,无聊死了!”莫雨结晃着双腿。
“活该,谁叫你老是犯贱。”江吟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叫’老是’?”莫雨结凑到他脸变,“你很烦我吗?”
门被很重地撞开了,白公主被门槛绊倒在地。
“呃……小白,还好吗?”韵璇小心地包起她,像抱一个孩子那样,好叫她站稳。
“呜……好疼。”白公主含着泪,有几分委屈,挽着他的胳膊撒娇。
莫雨结眼前一亮,仿佛想到什么好点子。
昏暗的光从缝中洒下。
“吾王吾后,此次白独舟入宫是臣允的,是唤他助臣取回令牌,并无恶意。”白孤舟
又聊了会白公主的事,终于步入正题。
“是你的意思?”白王皱起眉。
“正是。”
“不管是与否,按照协约一并得罚,不必你关心。”白王别过头去。
“吾王,即是臣之意,白独舟是无辜的,若罚,便请罚臣。”白孤舟瞥了眼无释“瘦弱”的“小”身板子。
白王瞪大了眼睛:“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人话呀。”白孤舟耸了耸肩。
“孤舟,国鞭一十取灵二十取魂三十取命,可不是说着玩的!”白王历声喝到,心中焦急着希望他反悔。
“臣知,万请吾王成全。”白孤舟行礼道。
“孤舟,你非得与寡过不去吗?!”
“吾王,臣弟一过未罚兄,此次是继入魔道之二过,若关系已解除,也应补上一过之罪,臣身为兄长无教管好臣弟,当罚。”白孤舟的话叫白王白后忧心得不行。
“孤舟,你自幼多病,身子不好,怕是……”
“愿吾王成全。”白孤舟再行礼。
白王不得不挥手令人将他拿下。挥鞭的士兵见要打的是白孤舟,心疼得下不去手,还是白孤舟催了,才打了一鞭,力也只敢用三四分。白孤舟虽知已经打轻了,却还是撑不住得双膝双手触地撑起身体。白王心疼得不行,忙喝住抬起手的士兵,道:“孤舟身为丞相,为我国立下汗马功劳,后面的三十九鞭就免了吧。”士兵一听,立刻扔下鞭子去扶白孤舟。
白孤舟不肯起身,只是磕头道:“臣愿吾王公平明理,莫因私情乱了法事,代罚一事,不应免。”
“孤舟……”
“吾王,卫士已经打轻了几分,若免去罚,该如何成体统?吾王不应内外异法。”
白王拗不过他,只得当看不见。侍卫虽然不敢再打轻,但也有些不忍下手了。
白孤舟感觉到意识愈发是模糊了,只有痛感依然清晰,血沾湿了衣服,口中的血越吐越多。
不知打到第几下,他就失去了意识。
无释紧绷的身子也跟着瘫了下去。千万年前,他们就断绝了兄弟关系。白孤舟顶多也找他打听个消息啥的,根本没什么来往。
白王立刻喝道:“住手!”,扑上前去扶他,侍卫忙扔下鞭子,抱起白孤舟……
无释背着白孤舟离宫时,天已经暗极了。
他只记得无数年前,同样的夜晚,白孤舟就是这么背着他走在这条很空很空的大街上。当时还很小,但他感觉此刻的白孤舟像当年的自己一样轻。“乒”的一声脆响,一只银手镯落了下来。无释手指一勾,银手镯飞入手中,那是条婴儿戴的手镯,细小的镯上刻着一串小字“贺小儿白独舟出世……父白颖赠。”无释微微冷笑,白颖死的时候,他还在娘胎里呢!他对父亲所有的了解都在别人的口中,大概是隔了层话,白颖的形象高大得叫他不信。
他入魔道时才三四岁,对,这个家除了恨,基本没什么。
天很暗,叫人冷战。
“父皇!母后!”白公主飞奔入宫,也不行礼,直接挂到白王白后怀中。
“小白!”白后十分惊喜,捧着女儿的脸亲了又亲。
韵璇倒有几分尴尬了,只能按往日的礼数行了礼。
“父王!母后!给你们介绍一下!”白公主小跑过去牵起韵璇的手,连蹦带跳地扯到白王白后身前,“这个是子佩!”
“子佩?”白王对白公主待韵璇极为热情这件事感到极为不满。
韵璇慌忙挣开白公主的手,行礼道:“小人乃眉山韵氏韵旋,字子佩。”
“韵子佩?”白王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不是寡的子民。”
“小人……”
“父王,子佩可是天上的神呢!当然不是你的子民啦!”白公主昂起头看着韵璇,仿佛他就是自己的天。
“小白还是看高小人了,”韵璇有些不知所措,“小人……哪有这么厉害!”
“才没有呢!子佩就是很厉害!小白可是子佩的影子呢!”白公主还不知什么人情世故,只是高兴地抓着韵璇的手摇啊摇。
白王还有些不高兴,白后却高兴的不行。她凑到白王耳边小声道:“夫君你看,小白很喜欢这个韵子佩呢!”
“哼,不就三分钟热度吗!?”白王酸酸的。
“什么呀!这小子高马大,长得也不赖,又懂些礼数,依我看可以考虑招做驸马。”
“哼!一派胡言,这家伙依寡看,不咋地!”白王PH值已到负数(特别酸)。
“就你不咋地!”白后撇了撇嘴,热情道:“既然来了,便都是客人。来人!给韵公子倒茶!”
韵璇有几分紧张,白公主则高兴地像只小鸟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钟响过三下,天已经彻底蒙上阴影。
“韵公子!韵公子!”白后疯狂敲门,韵璇迷迷糊糊地挣开被子赶到门口,“白后娘娘,有何事吗?”礼只行到一半,他就被白后拽着一路狂奔,只差起飞。赶到白王的卧室中,只见黄晕下,白王似乎已经没了呼吸。
“韵公子……太医出门采药未归……该怎么办啊?”白后的泪若瀑布,不允阻拦。
韵璇扑床边,熟练地把脉、看舌头,眼睛……忙了一小阵,又从灵囊中拿出药箱,取出银针,艾叶等为白王针疗、敷药……忙完,朝霞已为他着上了红妆。
白王咳了几声,吐出几口瘀血,便能行动自如,若年轻了数十岁。
白后欣喜地将韵璇拥在怀中。白王只是微笑着轻抚女儿的脑袋。
再醒来时,白公主仿若着了红装,只待韵璇带她回去。她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他,像一尊雕像。看见她所期待的眼睛中映出自己时,白公主笑了:“子佩,你终于醒了!”
由太监引入大堂,白王白后满脸堆笑,端坐高堂。
韵璇依旧是行礼问安。白公主挽着他的手,偷笑着。
“寡有令,”白王笑道,“韵子佩,你医术高明,为人友善,仪表堂堂……(后十分钟都在夸他),寡与皇后经过协商议,决定招你为驸马,把寡挚爱之小女许于你。”
白公主的脸红了,韵璇的脸白了。他“扑通”一声跪下,连忙磕头道:“小人命小福薄,无甚能耐照看好公主,请白王收回指令。“
聚堂皆惊,白公主的笑瞬间飞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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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白王的笑凝固在脸上,厉声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韵璇没有抬头,“小人深知。”
“我女儿有何不好?”白后忍不住厉声问道。
“白公主无甚不好,”韵璇无半分惧意,“只怨小人心中只有一人,也只会有一人。”
白后还想说什么,白王的声音却将其拦下,“娶与非是你的选择,若不愿,便请回罢。”
韵璇再行礼:“谢白王。”便起身离去,白公主忙去抓他的衣袖:“子佩……”韵璇却甩开她的手,大步走向大门。
白公主久伫门前,她的目中啜了泪水,好像很不甘心。
“小白,”白王将手搭到女儿肩上,“父王令你不得着上红装……是父王的过失……只惜……他们俗子此又如何会理解呢?”
“子佩会理解的……他会的……”白公主念叨着,还是没忍住,拥着她素来认为这伟岸的白王哭到入睡。白王将她抱回床上,又叹息又心疼,却始终怀了几分欣慰。
白王没有心,白后也没有。二人的婚姻是私定的,为了让白王白后分开,白王的父王——人称灭心圣人,他将二人的心捏作尘埃,让他们若死人般活着。白长公主出生后不久,灭心圣人死了。白后才能入宫封后。夫妻二人始终忧心白公主的心,可她若可以爱人,便是有心了。
天空只有几点寒星。风吹着,仿佛将要落下来。
“阿璇,你回……”江嫣来不及欣喜,便要支撑起比她高出一个头有多的韵璇。
“阿璇,你还好吗?”江嫣将他放到椅子上,却被他扯到了椅子上。
“阿璇?”江嫣有些慌了。
韵旋迫使她缩在椅子上无法逃离。
“嫣嫣,你为什么要让我娶小白?”韵璇的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
“我没有让你娶她呀?”江嫣愣了一下,“是莫雨结叫你是银冥国的?”
“嗯。”
江嫣笑了,很温和地抿着嘴笑了一下,道:“那便是了,他一早出门了,这么晚还不回来。”
韵璇没再说话,他坐到一旁玩弄手中的玉佩,又抬头看了看江嫣脖子上的小古筝好一会儿。
江嫣发觉,摸了摸,道:“我兄长予我的遗物好看吗?”
韵璇愣了一下,只是说:“真像阿……清莲大师的。”他把头别到一边。
“也许还有一面……”江嫣的目光叫人无法抵抗,“把握好吧,阿璇,她是最爱你的人。”
风很凉,是侵入骨髓的寒意。
看见那袭青衣,清莲没有克制住自己,她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对不起……原谅我,好吗?”
韵璇跪到地上,看着那双早已被时光抹去在记忆中的眼睛,他不得不为之落泪。
“总有东西不可弥补,”他道:“你凭什么叫韵如凌骗我?”
“原谅阿娘吧!”清莲只能恳求。
“大师请起,我们互不相干,不必道歉。”她在无尽的泪中离开,手中紧拽的,是她儿子留给她唯一的东西,也是她唯一的陪葬——韵璇为她在江嫣那求来的那只彼岸花钗。
“你为什么不原谅她?”江嫣很惊讶。
“她不想留下遗憾,所以我助她带着遗憾离去。”韵璇温柔的眸子失去了光彩,“有些事情不该太完美……这是老天的意思。”
哭声与风声混为一体。
莫雨结闪过一边,躲开白王的剑,一个转身,挥剑,下腰,跳跃,再闪开,他不必杀人,他只需引导士兵杀人。
江嫣坐在古树上,微微一笑,将笛子放到嘴边,只吹了三声。
莫雨结跃到围墙上,把萧起音,也只吹了三声。
听见回应,江嫣吹起曲来,箫声应和。《彼岸花》只是初级的曲子,威力较小,士兵们要么自燃,要么发疯乱砍人,国中乱成一团。
“吾王,银冥国乱了。”
黑王冷冷一笑,站了起来:“传寡旨令,出兵银冥国!”
曲终了,江嫣跃下,莫雨结也跃到她身旁,道:“你怎么吹这么弱的曲子?我还以为你会吹那个’吟吟三月花如雪’呢!”“我那不是怕伤了银莲花吗?”话未落,抬头只见银冥国内血流成河,尸体成山,人烟几近灭绝。
“咱们是不是玩大了?”莫雨结愣住了,“早知道吹个更弱点的。”“可……可是……没有更弱的啊……”江嫣也不知所措。
只听见一阵急促的鼓声,暗冥国的国旗飞来,士兵若乌云般翻涌而至。
江嫣来不及动手,就被莫雨结扯着飞向白王宫。
莫雨结脚一沾地,立刻飞奔上前,一脚踹开银莲庙的大门。只见宝殿上,银莲花夺目。他毫不犹豫地上前,却被弹开了回去,滑出去几米远。
“我暗冥国的东西也敢碰,胆子不小啊。”黑轩昂信步走出,目中满是不屑与仇视。
“黑轩昂,你凭什么说那是暗冥国的东西?!”莫雨结厉声问道。
“凭什么?”黑轩昂眯起眼,“莫大将军,官位一品,天庭的代主,帝位的继承人?哼!到头来也不是护不得妻儿复不得家族,你凭什么质疑我?”
“你……”莫雨结的话被打断。“黑轩昂!你凭什么说他护不得妻儿腹复不得家族?!从未发光过,就不应发光吗?”江嫣挡在莫雨结身前,莫雨结吓愣了,他几乎没见过江嫣这么生气。
黑轩昂双眼一亮,这张红扑扑的小脸的确好看,这么玲珑小巧的小家伙似乎在哪儿见过……他上下打量了江嫣一番,最终停留在她胸前的小古筝上——这小玩意好像在哪见过……好像是在萧家。萧家是有个千金年幼丧母的,那千金乃雷公电母的外孙女儿,至少就宝贝得不行,那小古筝像是萧夫人从小玩到大的,后来是到了萧小姐手上的,莫不成……她就是萧小姐?
倒也不像。萧小姐不是嫁予叶忘秋宗主了吗?他们两夫妻不是双亡在仙主新竞赛中了吗?那个古筝像是予了她长子叶凌的,这个难道是萧夫人的小女叶宛?但叶宛不是死了吗?
确认不了对方,黑轩昂还是戏虐一笑,“哪家小姑娘又看上这个鳏夫了?”
江嫣一愣,莫雨结却一把将她拦腰搂住,侧头一笑,“连我的夫人都认不出来了,你算什么?”
“你夫人?“黑轩昂仰天大笑,“你也不过如此嘛!我还以为,你真就那么单一呢!”
江嫣故意把头靠在莫雨结身上,“我夫君自然不能单一,否则我的阿晚岂不得哭?”
江晚(莫晚)小时候是出了名易哭的。黑轩昂很快意识到她是江嫣。
莫雨结对江嫣眨了一下蓝色的左眼,像小时候每次干架得胜那样。江嫣也对他眨了一下右眼,如旧回应。
黑轩昂一挥手,人连同银莲花都不见。
“追!”江嫣带头冲了出去。
“他去哪了?”
“诅咒门。”
“诅咒门?”
巨大的山门上,有一个莲花状的孔。黑轩昂双手捧着双色莲花,仰望那门孔,倒身下拜,颤巍巍地站起来,咳了两声,吐出一口鲜血,飞身扑向门孔。
“别动!”莫雨结闪过,一剑打在他的背上,却被反弹出去。
黑轩昂没有心思理他,继续飞向门孔。
江嫣却惊愣在原地——以黑轩昂的能力,打倒半个天下人是不成难题的,他拿到双色莲花,不应当会因法力过强而内伤,那就是说问题出在了诅咒亭……难不成……这是个死局?!
身后马蹄声淹没了思绪,黑王匆匆勒马,大喊:“儿啊!快住手!”黑轩昂听见父亲叫喊,停了下来,眼前却很模糊了。门孔内闪出双色,双色莲花从他手中飞入门孔,无缝吻合。以门孔为中心,流出无数灵流,画出一个巨大的镇符,只听得一声巨响,门缓缓打开,无数恶灵睁开双眼,冲出门口。
“吾儿!”黑王大惊失色,黑轩昂却被一根紫色长鞭拽走了,江嫣立刻抓起黑王的衣领,闪到一旁。
“儿啊!”黑王来不及道谢,匆忙扑向黑轩昂。江吟一声儿不响,只是红了眼眶。
“父王。”黑轩昂终于缓了过来,眼中有了神。
“这是个死局啊!”黑王掏出一本古书,“叫你受累了,儿。父王方才才翻到这一本古书,却发现这个诅咒可不是那么解的呀!”
黑轩昂愣住了,他只略加思考,便道:“不管是与否,先回去看看大家如何。”
哭声夹着风声,旗子倒了一地。
“语语姐姐!”白公主从白王白后怀中挤了出来,叫唤道。
“白白?”
“兄长!”黑王立刻上前关心。白王在空树干中小心地探头查看。
“贤弟啊,吓死寡了!你去哪儿了?”白王抓着弟弟的手,颤抖着。
“兄长……”黑王说不出话了。
“贤弟,你夫人在里头呢,快看看!”
巨大的空树干内可躲七八个人,一堆食物、衣服中有一位有几分姿色的妇人,侧身躺着,身姿丰满,烟眉细目,脸色红润,见到黑王,立刻扑到他怀中撒娇。
“母后?”
“我的儿!”一见到黑轩昂,黑后一点娇啧也没了,把儿子抱在怀中仿佛高大了许多。
莫雨结见着白王似乎打算住这儿了,有些烦躁,看见江嫣站在身旁,一脚踢飞了她……脚边的石头。
“白孤舟不在。”江嫣只是一笑。
一只恶鬼停了下来,凝望枯木……所有恶鬼都停了下来,他们仿佛得到了同一个指令,都冲上山坡。
“快跑!”黑轩昂大喊一声,背起黑后就跑。
韵璇扯住白公主的手,和江嫣确认了眼神,跑了。
至山坡上只剩江嫣一人。她上下合起双手,闭上眼睛,缓缓运灵,拉开,一轮红月出现在双手之间,大地之间,瞬间没了光,只有一轮沾满了雪的残月在她身后升起,睁眼,一丝红光溢出,手中的红月化作无数红蛇,飞奔向恶鬼,时间仿佛被停止,双手用力一合,恶鬼与黑暗一同消失在天亮之前。
“是红月!”白公主欣喜道,“子佩快看!”
“挺好。”
“红月可是最厉害的,在一个人内心最宁静,法力最平和的时候才会出现!”
“你也可以的。”
“小白早就可以了,不过后来就不行了。”白公主看着韵璇,很期待。而对方确实听懂了。
“我……不希望新娘没有红妆。”他找了个借口。
恶鬼已去,但恶灵附到了平民身上。
他们不得不动手反抗。黑后忙着护保护儿子,连丈夫叫她搭把手帮忙都没听见,掩护“儿子”死了。
黑轩昂发现他娘掩护错人被杀:“……”
“夫人!”黑王一惊,回头喊道:“兄长!”
白王停了下来,兄弟二人略加对视,时间仿佛回到了好久以前。
“兄长,谅我余生失陪……”一句话若穿越时空,再一次响起。
一只鬼手穿过黑王的身体,黑王倒下的同时,白王像是疯了。
看着白王疯狂砍鬼的白后:“?(这家伙咋了?)”
韵璇的灵力还没能恢复,伴随着斗争的进行,他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听得响的闪电声划过,江吟挡住了他身前,喊道:“韵璇,你先走,我掩护!”
“好!”韵璇扯上白公主就跑,江吟和朝繁也快速跟上。
“怎么不见了莫兄和嫣嫣?”
“天晓得,不过还是别忧心他们了,他俩比咱们跑得快。”江吟是最“不”担心的。
待硝烟停止,在最后做掩护的黑轩昂已经无力爬起了。
“轩昂?你还好吗孩子?”白王抱起他,眼中啜了泪水。
黑轩昂吐出一口血,似乎想说什么,看了看白公主,又没说。他给白王塞了一张很旧的黑手帕,喘了好久才道:“给……江姑娘……我欠她的……”
白王坚定地点头后,那双深邃的眼睛永远地被盖上了。
“侄儿啊——”白王没有绷住,哭的像个孩子。
国内已不成形状,像一片乱葬岗。
一个很熟悉的白色身影,站在高处似乎在寻找什么。
“凌云?!”江嫣很意外。
白长公主回过头去,“无愿!”她脸上露出久别的微笑。
“嫣嫣姐姐!”白公主扑了过去,白王一行人跟着。
白长公主消失的很快,一柄长剑穿过了白王的身体。
“父王!”
“夫君!”
白王惊讶地回头,对上白长公主凶恶的眼神,她拔出长剑,却又立刻来了一剑。
“我恨你。”她咬着牙,忍着泪。
白王知道她是谁了,他没说什么,也没再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她。白后也知道她是谁了。她扑到白王怀里,任长剑也穿过她的身体。
白长公主落下无油泪,她有些难以置信。我不爱他们,她再一次告诉自己。
一阵痛感从腹部传来,白长公主对上白公主的眼神的刹那,时间开始走动。
她看见多年未动的雨滴从空中落到了她的额上,大雨倾盆。
她知道解除诅咒的方式,但并不是这样的。
白公主好像也惊呆了,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做出这种事。
“姐姐……?”
“皇妹。”白长公主苦笑了一下,睡去了,她和白公主很像。
大地突然开始震动,天暗了下去,一扇大门出现在枯树中。
“快走!”
一只巨大的身上插满武器、贴了符咒,皮肤若焦炭般的恶鬼扑的从身后冲出,扑向众人。
脑子还停在刚才,脚已经迈开步子了。
眼看饿鬼要一同进入门内,白公主停了下来。
“小白?”
“子佩。”白公主笑了,傻傻的。她回过身,使出“月明”。她一生只会这一招。
恶鬼被银蛇缠住,他甩出身上插着一柄剑,化作尘埃。
白公主的胸膛溢出血来,染红了白衣。
“小白!”
“子佩……小白也有红妆了……”白公主笑了,痴痴的。
血像一朵花,盛开在白雪之上。
12. 第十二章 各界无奈
天地混沌,分不出敌友。
“吾王——吾后——”白孤舟支撑着将要散架的身体,拄着长剑而行。
他扫视过四周,缓缓前行。
一个很熟悉的白色身影跪在地上,白孤舟若见了到希望,扑了上前:“吾王!”
他很快冷静了,像白王夫妇的遗体一般久久定格。
“吾王……吾后……”他无力地跪下,咬着牙,将泪水硬生生忍了回去。他背起二人的遗体,弯着腰向“神山”走去——银冥国的神山,是一片世外桃源,很高,很美。
到达山顶,白孤舟由不得瘫倒在地,用马上支棱起身子照看白王白后,仿佛他们只是睡了。
他从身上拿出银冥国国旗,为二人包裹尸体,放在神树下。自己却爬上最低的丫枝,用丞相特有的长巾绕上自己的脖子,挂在树上。
他俯瞰着银冥国的国土,永远望着他爱着的地方。远望去,仿佛是他永远伫立。
待无释寻到时,白孤舟已经走了。他看了白孤舟的脸好久,取出一只银莲,别在他的剑上。他没有放下白孤舟,只有向他拜了三拜,便拔出他的长剑,划破了喉咙。
他怕别人觉得自己是被白孤舟杀的,用尽余力将长剑插了回去。那柄剑,也将永远封存。
从银莲庙的东莲花孔看,他们仿佛一直都在。
天很暗,昏暗的灯光照着韵府的牌子,那潦草的字体,却有着几丝端正的儒雅之风。韵家第一代宗师是白手起家的,不识得几个字,勉强写下的两个字也挂了几千年。
韵璇和江嫣并肩站在墙上,望着韵家子弟四处跑,似乎在忙着什么。
“你们韵家也真是的,大半夜还不安分。”江嫣坐下,用手撑着脑袋,免不了,连打几个哈欠。大半夜还不休息,是最难下手的。尤其对于她这种黑夜派来说。
韵璇没有回应她。他一直盯着自己没点灯的房间。门紧闭着,大概是没人进去过,也没人知道他不在。
韵如凌房中灯火明亮,大敞着门,人很多,十分热闹。
一只冷冷的手抓上了江嫣不算温热的小手。她惊讶地去看他,下意识的想松手,又抓了回去,柔声问:“怎么了?”
“嫣嫣,”他的喉结滑了一下,“我欠了小白……也欠了你……我欠了阿娘……清莲大师……我该怎么办……”他像是在哭诉。
江嫣看着那双温和且楚楚可怜的眼睛,仿佛还滚着泪。她沉默片刻,道:“阿璇,我知道你难过,小白……逝者已矣,不必挂念。她为爱而亡,下世投胎便不挂念。我……你没有欠我。清……姨姨爱你,不会责怪你……倒是你,别叫她们担心了。”她轻轻捏了捏韵璇的鼻子,又觉得不妥,红着脸收回了手。
韵璇反倒是更忍不了泪了,他抽噎了一下,哑着嗓子问:“凭什么老天总要人受伤……”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问话。
江嫣俯瞰韵府许久,才道:“老天在睡觉……”像回答,又像梦中呓语。
韵如凌被韵夫人一行人扶了出门,他像是中了邪,面白如纸,身体干枯,连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怎么回事?”韵璇瞬间瞪大了眼睛,习惯性地要下去扶韵如凌,为其疗毒。
江嫣一把将其扯住,低声吼道:”别去,危险!”韵璇来不及问,却见韵如凌转头扑到韵夫人身上,用刀子一刀一刀的捅着。众人惊叫着想控制住他,却并无效果。韵夫人尖声叫喊,血喷涌而出。她在水泊中苦苦挣扎,最后停了下来。但韵如凌仍然没有停手,哪怕他脸上满已是韵夫人的血。这对在外人看来极为恩爱的夫妻,此刻却叫人惊恐。
“这……这是……”韵璇脸色大变,他全身都在颤抖着,张了张口,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
“这招叫控魂,”江嫣面表平静,仿佛已是司空见惯,“以将死之人杀未死之人,若不出我所料,屋里应当有个红棺材,上面刻了韵宗主的名字……他的房间也被人设为死人屋。”
“什……什么意思?”韵璇目不转睛地盯着发疯杀人的韵如凌。他已经在杀第三个人了,每个人的死法都与韵夫人一般。
见着韵璇痛苦之样,江嫣倒有几分心疼了。她放轻放柔了声音道:“我……控魂和借魂的最大的区别是归还与否,被控魂的人此后不得入轮回,但借魂可以。可入轮回者与不可入轮回者最大的区别在于眼睛与背。韵宗主已无了神骨(支撑魂心的神经,方便灵力流至全身),无入轮回之能了,所以换控魂。控魂是由他人完全操控,而借魂是还存有自我意识的……”不等江嫣解释完,韵璇已经泣不成声了,纵使他用起伏的背部代替了泪流满面。
江嫣这才发觉韵璇的神骨略为突出,有一道青痕,放出的青光透过衣服依然能依稀看见。属于先天医疗圣体。又想到他处处受压,不由得为之叹息,否则这天下又能再出一位神医了。
林忘歧虽然是神医,但并不是医疗圣体。相反,他的神骨是偏向于杀戮的,但他偏就被比他略大一些的十四姐带去了学医,已至他连杀人都不大坚决了。但韵璇不同,他杀人不犹豫,医术却……
韵璇没有反应过来,江嫣已经跃下高墙冲了上前,挡在韵家弟子身前。韵如凌斜目看她,扑了上去。伴随一声怒吼,江嫣抽出引仙,挥剑挡下。韵如凌滑出几米,又冲了上前。江嫣三步并两步,用力跃起,冲向大门。韵如凌紧随其后,出了韵府。
但江嫣好像忘了魔道五杰在此放下的上百只的恶鬼。
像铃铛响了一声。江嫣敏锐地停下了步子,环顾四周。她没有回头,但她知道身后的韵如凌不见了。
怨气飘荡,携了股死尸味儿。江嫣嗅了嗅,由不得抓紧了引仙。一百二十一只呢,她算了一下。韵如凌身上的怨气并不重,全靠那死人屋和红棺材的怨气。若不是怕伤及无辜,在大院里干掉他可轻松多了。
这不打紧,她冷冷一笑。
五步,四步,三步……他向后一退,一只尖刃飞过,擦脸而过,死死地扎在树上。她立刻摸了摸脸,没伤。她松了口气。
一个黑影晃过,江嫣果断落剑,空了。凭惯性一倒,一转,整个人腾空旋转,上下的飞刃几乎是擦边而过的。一个后空翻,脚未沾地,挥剑旋转,用力一蹬,再向上扔出引仙。连着三个后空翻,伸手接箭。被伤了的鬼邪低吼一声上前,周围的也蜂拥而至。
江嫣不慌不忙地理了连衣裙,哼着小曲子。音忽然升高中,众鬼一惊,江嫣已经消失了。
“啊——啊——”众鬼咆哮,叫喊声在山中回荡。
“爹——爹——嫣嫣——嫣嫣——”韵璇大喊着,额上已满是汗珠。
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儿了,不论是谁出事儿,他没准一辈子都不会放过自己的。
一只手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嘴,他刚抓着那只手想叫,江嫣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阿璇,闭嘴。”
是那么的冷淡,又是那么的叫人无法抗拒。像有点儿甜的糖水,却反倒又像寒冬里的一朵梅,轻轻的点在他的心上。
“爹……我爹呢?”他轻轻地问。江嫣感觉到自己的手湿了。
“他没事……你先回韵府,剩下的交给我。记住,不要叫人走近你爹的房间。”
“这样可以救他吗?”他诚恳得像一个孩子,幼稚而无知的向一位神明请求,他真觉得自己有点愚蠢,明明是这么恨的人,明明是害了他母亲的人,为什么……
“可以,”她咬着牙,“信我!”
望韵璇终于远去,江嫣吹了声哨。
众鬼听见响声,不浓的活人味似乎突然变得显眼无比,若黑暗中的夜明珠。他们齐齐的向她冲去,若一大群饿虎争夺一块肉。
江嫣缓缓睁开合上的双眼,眼底若燃了一团黑色的火焰。那火愈烧愈旺,充满了他的双眼,仿佛下一秒就要喷涌而出。
众鬼瞬间定住,无法动弹。风一吹,就都化作尘埃,随风消失了。只剩一具韵如凌的尸体。
她匆忙上前去把脉,还有一点,但很弱。他身上的怨气也还未能散去。江嫣将他扯到自己背上,弯着腰,伸手护着他,小心翼翼地走回韵府。边走边喊:“前世恩情今已忘,旧居故人情已还。不念红尘忘人间,暗人不下明人棋。谁人且闻鸟啼声,如钩残月亦有遗。”反反复复,直到进了韵府。
韵家弟子都待在一块儿,相互依偎着,在韵璇的指挥下站在韵如凌房旁等着。
江嫣把韵如凌放到地上,拱手屈身三拜,大声道:“众鬼不怨忘世人,几番前生线情长。若有恩仇怨恨,尽与我天主禀报,我还清白你还清人。”
那死人屋果真冒起黑灵,怨气抬头,俯瞰那九尺小女,疯狂大笑,似丧心病狂,又似苦者绝望。
“天主啊——”
“天主啊——”
“是天主啊——”
“是我们慈爱的天主啊——”
众怨气纷纷离开屋子,本散发着腐臭气味的房间又回归平常。
无数怨气缠绕江嫣,那些声音交杂着,争先恐后的诉苦。
“天主啊,您去后叶宗主无了人性。莫公子死前想再见小公子一面,却被叶宗主一阵奚落。纵使见到,教小公子叫的亦只是‘叔叔’!而小奴因劝阻而被打死啊……”
“天主啊,您可不知道皇上在您去后若疯了般杀尽我们祭您的小官呀……”
“天主啊,您去后……”
一声又一声的“天主”唤得江嫣倒有些不知所措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死会引起这么大的回音。如今他们恨的人早就几世轮回了,她想帮却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帮。
“好了,诸位且去吧。我允你们众人轮回,且为你们众人寻仇,若何人有异议,尽与我说……”众怨气一听到“允……轮回”,立刻都飞了,后面的话倒是一点儿没听。
江嫣:“……”
金砚是不可能同意的,不过这些怨气都不强,又已过多年。恐怕未到地府,已被殆尽了吧。
她抬起韵如凌走入屋内,那巨大的红棺材占了大半张床。
她将韵如凌放到木桌上,从灵囊中取出三柱香,把韵璇唤了进来,叫他点香,拿着,面对大红的棺材。自己则从旁大声道:“明人不言暗语,子敬父,父若不受,便是不慈。”
韵如凌果真起了身,尽管他的目光依然呆滞,一拐一拐地坐到床榻上,含糊道:“为父受儿之敬……”
江嫣鼻子有些酸,但仪式不允许她就此停止去怀念自己的阿爹。
韵璇怕泪滚落,咬紧了牙齿忍。
江嫣又道:“父爱子,不得聚,五分凄异……”
好强的怨气!江嫣瞪着眼睛环顾了一圈。
并没有什么异样,甚至连一些控魂的符咒都没有,一切都是那么正常。这个控魂者的法术不算第一也算前几了吧?江嫣咬着牙,这可有好戏玩儿了。
她继续吟:“韵宗主韵如凌请归……”手上猛的一摇铃,韵如凌瞬间倒了下去。
“爹!”韵璇大惊失色,“爹……”
“好了,阿璇,”江嫣压抑了所有心情,“你出去,把门关上,把香插门口。”
韵璇不敢反驳,急匆匆地照办了。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生在这太平世间,哪见过这种仗势!
江嫣缓缓向前,低声道:“几点雨算一季?春桃花开似血嫣红,几片枯叶艰难……拼凑……”
一个似乎远在天边又似乎近在咫尺的声音忽然接上:“上个秋天、春天、雨天,留几片花瓣今生纪念……”
“念……白……”
忘恶?江嫣脑子闪过这个名字。忘恶在五杰中法力排第四,作为魔祖的二弟子,这个沉默寡言且不尽人间烟火的男人全凭他那清冷孤傲,俊美秀丽的样貌而在人间广为流传。他是幼年入的魔道,和鬼新娘诺诺关系最好。诺诺是控魂一类法术的开山鼻祖,因此忘恶也在此方面修得大成。不论法力如何,他都可以控制,甚至不用半点符咒,只凭心力。
忘恶有极美的少年般清秀的嗓音,唱出此曲如此深切的感情,除了他,自认为五音很全的诺诺以及其余四杰都是办不到的。
江嫣盘腿坐下,不管是不是忘恶,她都想试一下。
她已经多年未见那把她当做亲生女儿的二师伯了。
“小阿铖……”一只温暖的手从后面撩起她的长发,这是……在为她扎辫子?
“二师伯……”江嫣已经在地上用手指画了个符,只听到一声尖叫,很轻地飘过。她回头时,忘恶惊讶地看着她。那双如潭水澄澈的眼睛很快被垂下的眼皮覆盖,红润的唇抿上了。冠了上半长发银冠与白尽了的长发中只剩冠上的蓝宝石放着光。
“你怎么……”
“小师妹没告诉你?”忘恶的语气淡淡的,冷冷的。
“仙化?”江嫣哽咽了一下,由不得伸手去摸他。忘恶躲开了,身上被符咒缚出了鲜血。
仙化是一种魔修人最怕的病。这会导致他们的法术削弱,重铸魂心或成为仙人,而所有招数就得从头开始了。这是很容易被人钻到空子去伤害他们的。且仙化的副作用也很强,样貌虽然不会变,但身体内部结构会发生改变,死状亦很凄异。
江嫣一咬牙,直接击破了红棺材。没了控魂者的支撑,控魂术一击便破。
“小阿铖!”忘恶大惊,“你疯了!”
江嫣没有理他,自顾自的把未苏醒的韵如凌抱去给了韵璇,细细叮嘱了一番。
忘恶还愣在原地,浑然不知束缚咒已经解除了。
她为什么要与我为敌?他问自己,你干了什么疯事把小阿铖害成这般冷漠?你可真是疯了!你把这么可爱的小阿铖害了!你是不是要弄得一无所有才满意?!
“二师伯?二师伯?”江嫣轻声唤他,“二师伯,天晚了,该回家了。”
“小阿铖,”忘恶匆匆上前抓住她的手,“你莫怨师伯。”他那一堆想说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终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有些茫然,那双大眼睛纯澈,像一块冰,又像个孩子一样懵懂。
“胡说!”江嫣费了半个时辰终于把忘恶哄了回去。
月光清澈。
“嫣嫣,多谢你。”
“哪门子的话!你说说你爹吧,你姨母找人来治他了。”
韵璇愣了一下,笑了,不知是开心还是难过。
房内烛火颤颤,黄晕下,青衣挡不住岁月,也挡不住怨恨。
“韵如凌,”韵璇赶走了所有人,“我真恨你啊。”
那位老人睡着,很憔悴。
“你和我娘联手骗我……说我娘不许我学法术……你不教我识字……不让我习武你那么对我……说我不是你儿子……”韵璇越说越委屈,落泪了也不自知。
“你眼里有过我吗……”
“你们都是大骗子……”
“凭什么我的伤都是理所当然……”
韵璇看了看自己的长剑,他站了起来,握紧了剑。
“我恨你。”他一剑插入韵如凌的胸膛,懊悔的潮水却没有退去,反而愈涨愈高。
嗅到血腥味,江嫣夺门而入:“阿璇!”
韵璇惊回头,把剑搭在自己的脖子上,大声道:“江玘,我到地府娶你。”
少年的血喷洒了一地,染红了少女的衣裙,那张温柔小脸被泪水留下一道清痕。
前面的人很多。
韵璇站在韵如凌后面,谁也没有吭声。
“前世众情忘——饮了这碗汤,忘了那个人……”孟婆是位花季少女,衣裙端庄,精致的五官在妆后更显迷人,她婀娜多姿的身材叫每一个男鬼都直流口水。紫色的裙子裹不住她娇小的身体。
她递出一碗汤,韵如凌接过,却好久不喝。
“这位……”
“子佩,”韵如凌突然回头,“对不起。”
韵璇一言不发,他本就是因后悔而自杀的,或许也是因为心底的过意不去。他不认为自己会原谅韵如林。
当碗放下时,韵如凌很坚决地踏上了奈何桥。而韵璇,竟多了几分犹豫。
他本是应待在地府找江玘的。
“这位公子……”
韵璇转身走了,没有回头,他们最终都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江嫣看着忙碌的众人,韵家没了后继宗主,没人敢说话。
江嫣吸了吸鼻子,以忘恶的能力,镇不可能这么好破,而且以他不理外事的习惯,不大可能会帮清。难不成他有其他意图?幽山离眉山那么远,他赶来这儿设镇又有何意义呢?
黑暗的天吞噬不了云梦的灯火通明。
江吟火急火急地四处找。这个点,吟紫嫣应该还没有出事。
西楼之上,火光照着吟紫嫣那张清淡冷漠的脸,紧抿的唇与紧锁的眉,加上颤抖的手。她在找,目光追随的,是她素来生分的江吟。
“紫嫣,”林忘歧站在她的身旁,俯瞰众人。“这是场公平的战争,我们兄弟俩都没有掺和。”
“林公子,”吟紫嫣略有些不安,“你素来是好的,当初亦是多亏了你,才救出我爹娘的骨灰……”
那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打有记起,她就一直在流浪……
直到她遇到了江帆航。
江帆航把她当亲妹妹,甚至胜于他的亲妹妹。
江老宗主待她不冷不淡,老夫人却很友好,头一天便叫人赶工了一件小裙子给她。
江小姐江帆娇让了半间房间给她,她们如同亲姐妹一样。
是在江帆航的曾祖父八十大寿,江老夫人扯着老宗主,叫了吟紫嫣,当时她叫江伊伊。
“来,伊伊,叫曾爷爷!”老夫人满脸堆笑,推了推她。
“曾爷爷!”
“哎!乖!”老人笑着,满口的牙已没了一半。
江伊伊小心翼翼地搓着小手,接过老人给的红封。
台下一阵惊叹:“老宗主居然把票给了她!?”
“那小姐呢?”
“老宗主可真被这小丫头迷昏了!”
“一句曾爷爷就给她了!?”
……
江伊伊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这似乎是一种荣誉,这叫她幼稚地高兴着。
当晚回去,江帆娇早早地锁了门,但没有灭灯。
江伊伊见开不了门,边拍门边叫道:“娇娇姐姐,快开门,是伊伊!”
江帆娇恨恨地凶道:“这是我的房间!凭什么一句姐姐就要放你进来!?”
江伊伊突然想起晚饭上的事,有些怕了,可怜巴巴道:“姐姐,那个红封我给你……你放我进来……”
“这是红封的问题吗?!”江帆娇几乎要哭出来了,她强忍着哭声,她从没在别人面前哭过,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躲在被子里偷偷落泪。
江伊伊还是参加了世家子弟的聚会,她和江帆航忙了一天,回去却只见江帆娇的屋子锁死了门,门内时不时传出拆东西的声音。
随后半年里,江帆娇总是消失的,包括过年。而她的房门永远是锁死的。
再见到江帆娇,是在清明祭祖。
江帆娇邀请她去山上散步,既然许久不见,江伊伊也不好拒绝,到了山顶,江帆娇突然坐到悬崖边,荡起双脚。
“娇娇姐姐,快回来!好危险!”
“江伊伊……你知道吗?在奶奶过世后,我每天都回来这。”
“?”
“奶奶是世上最爱娇娇的人……”
“爹爹阿娘都不喜欢娇娇,因为娇娇是女孩……”
“哥哥什么都比娇娇好,哪怕他压根就比不上娇娇。”江帆娇咬着牙道。
“娇娇上一世被叔叔抛弃,最后落水自尽,这一生,娇娇一点不会在顺从那些恶心的邪恶世人……所以,娇娇会不惜一切代价清除尽所有障碍……包括你!”
江帆娇站了起来,目光坚决。
“娇娇姐姐……”江伊伊慌得说不出话。
她知道自己打不过江帆娇,她的法力远胜于江帆航,更别说江伊伊了。
江伊伊醒来时,她看见一位戴了金面具的自称“魔祖”的高挑女子。
她向魔祖学了三年仙术。魔祖是个忽冷忽热的人,算不上苛刻,但也很挑剔,一招基本要练到像吃饭拿筷子那样熟练。某天,魔祖告诉她,她可以去复仇了,便带她去了吟家。
没有儿女的吟宗主夫妇尤其高兴,他们已求了多年的儿女,居然最后由魔祖实现了,立刻立牌祭魔祖。并给“复活”的小女儿起名“吟紫嫣”。
成年后,吟宗主带她参加众世家的聚会,她再一次遇到江帆航。这位“小大人”已经高出她不止一个头了,眉目间清秀且温和,算不上美,只道是清冷出众几分。紫衣飘逸,道与传说中的仙祖有几分相似。
几乎是同一天,吟宗主便为她和江帆航定下婚约。
她没能报仇,婚礼上,江帆娇也没有出现。江帆娇似乎已经消失在这天地间了。据说,她那天出去就没再回来过。
她也听说,江帆娇确实是和奶奶关系最好,她幼时江老宗主夫妇忙于对外敌的反抗,她从小是跟着奶奶长大的,老宗主夫妇很少与她见面,也不怎么理她。
她嫁给江帆航,好像也不过是因为他救过自己吧。
她也知道,江帆航那傻子还记念着他的“青梅竹马”江伊伊。
婚后江帆航对吟宗主夫妇也很好,时常会有什么礼物送去。
直到江吟出生两年前。
当时江帆航还在姑苏。半夜,忽然有一位小仆急急忙忙的推门进来,跪下,大声道:“夫人!快出去看看!出大事儿了!”
吟紫嫣半睡不醒地爬起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问:“发生什么了?”
一位少年扑了进来,他满身挂伤,身上的吟家令牌掉到了地上。
他的步子有些踉跄,走两步便倒下了。
吟紫嫣赶忙扶起他,轻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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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怎么了?”
那位少年泪流满面,哑着声音道:“吟夫人……吟府……”
“吟……吟府怎么?”吟紫嫣见状也慌了神。
“林氏入侵……宗主夫妇都已赴死……若小姐再不赶回去相助,恐怕……”少年已经说不出了话。
吟紫嫣第一反应是拔兵出去,可是转念一想,如今这宗主毕竟还是江帆航,她根本没有掌兵权……若是现在传信给他恐怕已经来不及了。思来想去,她还是一人回去。
隔着老远,就看见家原本应该在的地方已经只剩下一些快要熄灭的火。
烟滚滚的,模糊了一片。
她弃马跑过去,俯下身子,试着不让人发现。在浓烟中,她依稀能看见一些已经过世的族人,甚至还能喊出他们的名字。
但是她找不到吟辞惜和程氏的遗体。
浓烟里,她也依然能够听到很多人的叫喊声和一点一点跑过的灯光。
一只手从后面忽然的抓住了她的衣服,用力的把她扯到了一旁。
她刚想要尖叫,一只手却捂住了她的嘴。随后耳边的声音是那般的熟悉:“吟夫人,别吵。”
“林二公子……”一听见这令人安心的声音,吟紫嫣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了了。
“你回来做什么?”林忘歧好像有些惊讶,“你就不怕死吗?二哥已经疯了!他现在正在疯狂的要杀尽你们家的人!”
“我来寻我爹娘……”吟紫嫣尤其的委屈。
林忘歧愣了一下,停了好久才道:“你先回去,我会把他们的遗体带给你的。”
林忘歧匆匆的送了吟紫嫣下山,他挑的路很好,基本上都没有遇到什么人。看着吟紫嫣骑着马快速的离开,他才安心回去。
吟紫嫣没有久等。
只过了两三日,便有小卒赶进来报道,“吟夫人,林二公子到了!”
“快叫他进来!”吟紫嫣两眼一亮,匆匆忙忙地起身整理衣装,便快步出去迎接。
“恭迎林公子。”吟紫嫣一见面立刻行了个大礼。
林忘歧怀中抱着两个瓷罐,他倒也没有行礼,只是含笑点头道,“吟夫人,莫要行如此大礼。”
一进了屋子,吟紫嫣立刻赶走了所有仆人,关上门和窗。
林忘歧放下了两个瓷罐,道:“吟夫人,这是您爹娘的遗骨,我在上面刻了名字的。他们的其他东西我也没能拿什么,兄长也都一把火烧了。倒是留了这一个。”
他从袖子中拿出了一盏灯,是夜晚行走提的小灯。那显然不是一味熟手所致的,显得很粗拙,也十分的小巧。
吟紫嫣颤抖着接过,泪水又一次涌出。
“这是我在爹爹生辰时送他的灯啊……之前便觉不见了,怎么又找回来了……”
“这是在令尊怀中找着的,我也没能找着其他东西了,抱歉。”林忘歧见了她难过,自己又不知道怎么哄着,只能有些尴尬的笑了。
“什么抱不抱歉的,林二公子,你可是我的大恩人呐!多谢你了。”
门突然开了。
江帆航看着桌上的东西,原先还有些和气,刹那间又有些嫌弃了。
“这是什么?真是晦气!”虽然还没有看清,但也已经猜到了八九分。吟家灭亡的事情他也已经听说。匆匆赶回来,没有想到却会看见自己的夫人与别人同处一室。
林忘歧有些尴尬,也只能行礼道:“没想到江宗主这就回来了。”
“难得林公子到,请坐。”江帆航虽说心里有些不满,但礼数也还是懂得些的。
吟紫嫣趁着他不在意,忙抱起东西就跑回房间,连话也没有留一句。
“你瞧瞧我妻子,唉,罢了。”姜帆航还有些头疼的模样。
“江宗主哪得这么说!”林忘歧还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阿娘!”江吟猛的推开门,看见二人的那一刻,他瞬间愣住了。
他记得听江宛说起过吟紫嫣和林忘歧的事,这似乎还在天下有些传闻。
“晚宁,你怎么在这儿?”吟紫嫣有些震惊,忙往下看了看,那个江吟不还在那儿吗?
来不及多想,江吟立刻冲上去抓住她:“娘,我是从明天回来的,您今夜曾战死在此云梦,你赶快跟我走!要不到时候你把我们带到船上的时候千万也要上船,要不然……”
没等他说完,吟紫嫣就甩开了他的手,“哪儿来的疯子?”
林忘歧当然知道他是哪儿来的,立刻稳住了吟紫嫣,道:“吟夫人,您别骂他,他说的也是,您若是有的逃生便一定要逃,千万不要落下。”
这话听着也不差,吟紫嫣还是有些愤愤然的瞪了江吟一眼:“我逃不逃自有自己的决策,我又不是傻子!”
江吟听着,还是有些不放心,反反复复叮嘱了几回,直到吟紫嫣再也忍不住要赶他,才不舍的离去。
他倒也没敢闲着,自己还没能恢复过来,也寻思算能尽量帮一下。
莫雨结还是扯住了他,“江吟,咱们此时可是在门内!我们不可以改变历史的轨迹!若是改变了……”
“若是改变了又如何?”江吟根本就听不进去。
“我知道这对你打击很大,可是……”
见着他不听,莫雨结只能采取强硬手段。
“莫雨结!你可真是不要脸!”江吟被绑在树上还得咬着牙吼。
但是他没有想到吟紫嫣终究还是没有上船。
“阿娘!”
吟紫嫣看了看他,目光还有些和气。
“你为什么不上船?”
大概是觉得说了也没有关系。吟紫嫣冷冷的回应了一句:“我一把年纪了,爹娘也不在了,但我也就只有那么几个孩子。我曾经也有爹娘护着,如今若我做娘的不护着他们,谁来护着他们?”
这是他没有想到的话。
但是他也没有想到江宛也回来了。
“姐姐?!”
江宛大概是觉得他的样子有些好笑,“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道:“江吟啊,你这是在表演啥呢?”
“我不是叫了你不要回来吗?!”
“哎呦,弟弟,我要是不回来护着你,你还能活着去告诉我不要回来吗?”
江吟算是彻底愣住了。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在你说叫我不要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肯定得回来。不然,谁给我通风报信啊?”
“姐姐……你放我下来。”
“不了,不了,姐我要去忙了,拜拜。”江宛扯上韵冰就跑。
“姐——”
江吟刹那间后悔到了极点。
他本来就应该知道,上天早就知道,他肯定会回去通风报信的。
所以一切都是早有准备的。
莫雨结坐在旁边,有些戏虐的笑道:“怎么了?不说话了?是不是觉得特别好笑?”
“有什么好笑的?!”江吟气气的,不去理他。
“每一个你想救的人,他都一样的想救你。”莫雨结把叼在嘴里的狗尾巴草扔了出去,扔到火里烧没了。
海浪的呼吸是那般的均匀。
朝繁张开手臂吹着风,好像很久以前那样。
“姑姑倒也还记得回来。”朝童拄着杖,他已经很老了。
“阿童,你怎么这么晚才修成?”朝繁也没有看他。
“姑姑呀,你也不是不晓得你去以后我多忙,平时也没什么时间能腾出来做这种事。”朝童有些无奈,毕竟修长生不老确实需要大把的时间,且此术也极难练成。
朝繁没有再说什么。
海风轻轻的,很舒服。沙子软软的,很细腻。留海撩过耳际,像风在抚摸她的脸颊。
“海际升华夜,寒星入竹帘,白霜落花蕊,故人在年间……”
她突然想到这首歌谣,也不自觉的轻声吟唱了起来。
第一次家族被灭以后,她和哥哥回到了家族中心。两个小孩子一个五岁,一个三岁。他们用力的抬起地上的竹竿,两个孩子一同用力抱着才能把它竖直,上面飘着的是家族残缺不齐的旗子……
也是那一天开始,她和哥哥还有洛道长每天都在营帐里看着那一副从陌生到熟悉的地图,一次又一次的在上面比划……
她骑上了马,穿着那副小小的盔甲,后面的披风比她人还高,风吹起来。手中那一炳剑,立起来能比她高多了。她将剑斜着,骑着马,一人走到队伍的最前面……
她是最年轻的将军,哥哥是最年轻的将领。
家族成立以后,好像一直都很顺利。
每一年都没有什么大灾大难的,日子也很平淡,像以前那样。
十岁的时候,哥哥娶了洛家的大小姐为妻,嫂子是洛道长早逝的哥哥唯一的亲生孩子。洛姑娘素来是洛道长的掌上明珠,虽在道观长大,却不信道家,不属于善男信女。倒是那个性子任性的很。她和洛道长的长徒弟阿莲一起长大,阿莲的性格与她相反,很温顺,几乎不懂得反抗,只是对着道家有特有执着。是江嫣和莫雨结最喜爱的师姐。
但是她在十四岁那年拒绝了林家的婚姻。
将近十五岁生辰,朝繁原本只是想带着小侄子去姑苏玩一趟。回来的那一天才知道家族已经被灭了。她也没能拾回哥哥嫂子的遗体,毕竟对方什么也没给她剩下。
与她一同破碎的还有洛道长。
阿莲刚走不久,却又闹了这一出。
她独自一人再一次扛起了家族的旗子,在市中心同样的位置。她用力的举起那一杆,虽然已经对她而言不是很重的杆子。
但她还是觉得很沉。
后来她好像就把自己困在了那一方屋子。再也没有与海风对话,也没有与海浪相伴。她收起了自己姑娘身上的所有故事和浪漫,让人觉得她就是一块木板,像个男孩一样。
“长街依旧路漫漫,迟暮未退,人已过……”
她突然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向两广城张开手掌——“一五!”
“唰”的一声,一柄长剑飞到她的手中,蓝光带起的风吹开了身边所有的轻物。
“可真是惹不起。”朝童笑道。
御剑飞到姑苏约定的地方,另外三人早就到了。
“你怎么来这么晚?”江嫣有些无奈地上前迎接。
“来晚了,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剑,一五。”她依旧冷冷淡淡地收起了自己的剑。
“义乌?这名字好像挺高级。”莫雨结低念了几回道。
“……”
“是一五!”
“……”
“哦~”
“……”
“走了,上路!”
瞅着尴尬,莫雨结一拍腿站了起身。
指针疯狂的旋转了三圈多,地下出现一个金色的漩涡,四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吸了进去。
周围的人还来不及看,漩涡就消失了,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13. 第十三章
“通”的一声,指月盒重重地摔在地上,盖子开了,内层隔件摔了出来。
“我的小月儿宝贝啊!”莫雨结立刻扑上去,将指月盒搂住怀中,跪在地上哀嚎不止。
江吟:“……”
“嫣嫣呢?”朝繁翻了个白眼,终于算是敢问憋得难受的问题了。她手上还抓着江嫣那被撕下的衣袖。
莫雨结听她这么一问,立刻弹了起来,大叫:“哎呀,小月儿宝贝坏了,她没准儿被扔到另一个时间节点啦!”
江吟:“……”
“那咋办?”朝繁见莫雨结一直盯着江嫣的衣袖看,忙将其收了起来。“这玩意儿你会修吗?”
“我不会。”莫雨结的眼神澄澈且无辜。
“那就找人修呗,反正莫雨结有钱。”江吟在胸前交叉双手,却掩不了心中的不安。他这人素来就急躁,手指已经在不断摩擦。
“我没钱。”莫雨结垂下了眼皮。“没钱?之前的呢?”江吟的脸色本来就苍白,这下更是惨白的无可救药。“呃……那个……我和小师妹……呃……要不还是别提了吧?”莫雨结的笑终究没能阻止江吟在他脸上扇耳光的冲动。
“罢了,有钱又如何?有人会修吗?”朝繁没有再多说什么,倒是江吟和莫雨结吵了起来。“找修罗盘的修不就得了吗?”“那……小月儿宝贝可是神器,指的可不是方向!”“哎呀,那还能咋办?死马当活马医吧!”“不行,修坏了咋办?”“那……换一个不就行了吗?”
“能换的话我还修什么?”这句话似乎惹到了莫雨结,他的脸色发青,手都在颤抖,身子还止不住的颤抖,眼中尽是火焰。
“呃……你这么大火气干嘛?”江吟脸色一变,又快速变作严肃,交叉着双手扭过头去。
朝繁没有理他们,而是走出树林,悬崖下万丈深渊,不可见底。
远方有一座小镇,木屋丛丛,人来人往,但并不多。
市场还是颇为热闹的,一群小孩从他们身旁跑过,为首的孩童高举着一只拨浪鼓,回头看:“哎,你们快点儿!别让那个莫夙跟上了!”
莫夙?莫雨结有些意外,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过了。
到酒肆坐下,小二拿着碗筷来,弯下腰,殷切地问:“几位?”“三位。”“好嘞!”
见他想走,莫雨结一把将他扯到椅子上。
“这位客官……”
“小二,我问你,莫夙是谁?”
小二满脸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笑了,“客官,你可是莫家的人,怎么连莫家的小公子也不认识?”
“我早年外出,如今归乡,在归家前想先打听一下家中的事罢了。”莫雨结松了手,目光却躲开了。
“哦,前些年莫长啸公子娶了冷秋月姑娘,冷秋月姑娘是与云梦叶氏小公主叶忘秋的亲生母亲同名的。但这位冷姑娘并非那位叱咤风云,横扫江湖的女侠,她是莫家的一位姑娘,是莫宗主拾回去的。她虽温和善良,美若天仙,却也极有骨气,文武双全,并不逊色于男子。
“三年前莫夫人诞下一位公子,名夙,字雨结。这位小公子与其开朗乐观的爹、活泼可爱的娘不同,他一出生就少哭少闹。虽然是个上好的美人胚子,但好像永远不开心。小人听闻那小公子快三岁了,一次都没笑过!他会说话,说起来也流利,但就是少,特少,也没啥表情。他又聪慧,很早开始修炼,在某些方面还有不错的成就了,琴棋书画无不精通。
“小人曾领略过一回,莫小公子还未及三岁便能御剑飞行,棋术更胜于不少高手。”
小二似乎很骄傲,把头昂的高高的,“只有咱幽山才有这般好的小公子。别处啊,求神拜佛都求不来的!到时候啊,咱全望咱们小公子庇护啦!”
莫雨结愣住了,饮茶的动作停了下来,低低地问了一句:“这……很值得骄傲吗?”
“那是!莫公子待我们百姓若亲人,小公子又争气。小人生在幽山,长在幽山,为何不骄傲?”小二的语气满是傲气,他很快又被唤去了。
莫雨结微微一笑,假装吹水,低头将眼角的泪抹去了。
若叫他们知道那位叫他们骄傲的小公子在外流浪六年,险些冻死、饿死、渴死、病死、被打死、被羞辱到想自杀在异乡……
若将他们知道那位小公子得了封神大赛第一,却因为不愿去天帝的六女儿而被贬为水神手下的当差的……
若叫他们知道……
莫雨结的眼角又红了,总觉得鼻子酸酸的,呼吸也不那么顺畅了。
安顿下江吟二人,莫雨结独自上了幽山。
幽山是天下第一鬼山,本是因莫氏一族法力断层式天下第一,便囚禁了成千上万的厉鬼于幽山之上。在被魔祖诅咒后,幽山更加邪门。莫家的府常人是寻不到的,只有本族人开启轮回眼才可见,可归。到了夜晚,全府上下都会化为纸制品,包括人。此时上山,若无莫氏人相伴或相助,必死无疑。就连白天见着,也必活不过一日。
初到叶家,莫雨结在太阳下山后也会化作纸人。
十二岁时寻回江嫣,这个小丫头大概是不晓得天高地厚,硬是背着萧若雨和叶忘秋在半夜闯进他的房间——“莫师兄?!”
莫雨结立刻控制帘子关上,一声不吭,他怕自己的声音吓到这个六岁的小家伙。
“莫师兄~”这个小家伙好像有些委屈了,“莫师兄......师兄为什么不理阿愿?”她带着哭腔爬上了莫雨结的床。进了帘子,只见莫雨结坐着,裹着大被子,一点儿也看不见。
江嫣还当莫雨结在和自己玩儿,破涕为笑道:“莫师兄,阿愿找到你啦!师兄不许躲啦!”她爬过去,用双手使劲了吃奶的劲儿扯,却怎么也扯不动,愈发委屈了,松了小手,坐在床边哭着娇声道:“莫师兄......莫师兄别不要阿愿嘛......莫师兄......莫师兄不要扔了阿愿......莫师兄......”她哭得竭斯底里,哭得莫雨结的心揪着的疼。
他也是被抛下的孩子,但他没有想过纸人居然会流泪,可那切切实实是真的。
这小丫头哭累了就睡了,莫雨结看她时,她蜷缩成一个小团子,抱着自己的小身子睡着了,乖乖的,眼角还挂着泪。这个小糯米团子脸蛋红扑扑的不说,小嘴唇像年糕一样,糯唧唧的,真叫人心疼。
他忍不住去摸她的脸,把这个可怜的小东西搂到怀中。刹那间,他发现自己的手是肉质的。他一摸,触感告诉他,他不是一个纸人!他不是!
他记得叶忘秋说过,魔祖只是个渴望得到爱的小可怜,只要爱的人身旁,什么诅咒都会解除。
这件事在那个少年心底埋下,他没告诉任何人,只有他自己知道。自那以后,在江嫣旁的每一日,他都不是纸人,也不会是纸人。直至法力够强后,他压制了诅咒,才得以在夜晚不化为纸人,即便不在爱的人身旁。
他并不知道是自己爱她还是她爱自己,但他们就这样一起长大,被迫成婚,剩下的莫晚,然后她死在了自己的手下。
上了幽山,树林静谧,只能听见风吹过叶间的声音与不远不近的怪叫声,莫雨结顺的冒着血腥味儿的石子路一路向上走,步子很轻,却很慢,也不停,像受控了。
惨白的月光斜斜洒下,只挂住一个角的破门牌上印着两个红字“莫府”。
莫府大门紧闭,隔着几十米都能闻到是臭味,门前有一条约十一尺的溪,流淌着黑色且散发着恶臭的溪水。
这溪略比莫雨结的身高长,但跳过去是不成问题的,不过这一跳可就害死了无数外人了。莫雨结终究是莫家人,他能看到院中的红灯笼的光,是从门缝中溢出来的。
他向小溪伸出一只脚,发觉自家人回来,一只小舟立刻浮了起来,稳稳地将他送到门口。
门“吱呀”一声开了,莫雨结大步迈入院中,果然宁静无人。今夜是莫家流传千年的家族节日“早灯节”,在今晚,众鬼与莫氏达成协议,各自休息,互不干扰,因此人们总会很早入睡。
步入后院,他瞅见那间熟悉的小房,在江嫣怀上莫晚后他们来过,就是在那间房里休息过。此时莫家还未灭门,此屋内会睡着三个纸人——莫长啸、莫夙和冷秋月。
他轻推开门,闪入后又忙把门关上。近了床,他看清了莫长啸的脸,那张俊美清冷的脸在月光下透出几分憔悴,纤长的手指缠绕着一条紫色发带,手放在头旁,似乎并不安心,眉还是皱的。
冷秋月倒很平静,她是个漂亮的纸人,身形娇小,莫夙则睡在一旁的小床上。
莫长啸没有变成纸人,但冷秋月有,这有力的证明了他们对对方都没有爱慕。相反,莫长小爱的应当是那条发带的主人。
莫雨结还想好好看看那条发带是谁的,可门外的锣鼓声叫他不得不躲到暗处。
莫长啸被惊醒了,他弹坐起来一把扯上衣服,鞋也不穿,便抓上长剑冲了出去。
莫府像个火药桶,瞬间炸开了——“快!把门守住!”“莫宗主呢……”“公子……”
冷秋月并没有像他们那般慌张,她不急不忙地快速穿衣,又去抱莫夙。在抱起孩子的那一刻,她也变回了常人,与莫夙一般。
她是个实打实的美人,微白的脸像月光般温柔。
“阿娘……”大概是恐惧,小莫夙的声音颤颤的,他昂起头看着冷秋月,可怜巴巴的。
“没事的,阿夙,阿娘在呢。”冷秋月平静的语气中透着怜爱与慌乱。
“夫人!”莫长啸冲了进来,他披头散发,身上多处挂血,不知是他的还是敌人的。
“夫君!”冷秋月抱起莫夙迎了上前。“阿爹……”
“好了,冷秋月,你带阿夙从后门出去,我掩护,绝不能伤了我莫家的后!”
“是。”
莫长啸冲出去厮杀,一边后退。冷秋月抱着莫夙飞速逃走。她的轻功很好,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莫夙也很听话地一声不吭。
莫长啸见他们走远了,也赶忙逃去,却听见一声“长啸!”
莫长啸猛地停了下来,忙回头:“忘秋!?”
什么也没有,后门本就少人。
莫长啸一愣,见长剑从火中飞出才忙去躲。
但已经迟了。
莫长啸手中的剑摔在地上。
“莫长啸啊莫长啸,”一位白衣人从火中走出,“叶忘秋果然还是你的短板,只可惜——你再也见不到他了。”白衣人看上去年龄与莫长啸相近,却一袭白发,眉目干净,脸色苍白,傲气凌人。
“白漓!?”莫长啸一脸难以置信,“你怎么……”
“好了,莫长啸,”白漓一步步逼近,“我也是身不由己,他们说的没错,你们姓莫的邪气太重了,会影响到身旁的人的。忘秋为救阿凌被金砚废了武功,他再与你接近,会被你害死的。”白漓走近了,点了他的穴,不让他死,随后一屁股坐到一旁的石头上。
“你……我已经娶了冷秋月了,孩子也生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莫长啸腿一软,瘫下了,“我和忘秋一同长大的……我离不了他……”他似乎是哭了。
“我很抱歉,”白漓叹了口气,“他们要灭你莫家,为了忘秋我只能这样,过了今日我哪有借口杀你?只有今日,我才有正当的理由叫你永远离开忘秋……他是我一手拉扯大的,我答应了的,看在秋篱的份上,我为秋月护忘秋一声周全,等他过了三十七岁,就与我无关了……”
“白仙人……我求你……”莫长啸咬紧了牙忍身上的痛,“等忘秋过了三十七,你让我回到他身旁……”
白漓没有回应,而是陷入了沉思。
“我求你……”莫长啸哭得像个孩子。
“难得你求人,”白漓不咸不淡道,“我答应你。”
莫长啸惊讶地抬头看他,“那我这伤……”
白漓轻轻摸了摸莫长啸的头,莫长啸便昏了过去。白漓站了起来,拔出长剑,笑道:“长啸,你们去地府聚吧,没了我,忘秋活不了的。”
他缓缓离去,没再回头,最终消失于火海之中。
风吹起夜,脚步掠过光影。
冷秋月抱着莫夙一路飞奔,速度终于慢了下来,喘气声越来越大。
“阿娘……”莫夙眼角的泪还未停下,“阿夙自己走。”
冷秋月愣了下,泪汹涌而出,她边走边吻儿子的脸:“阿夙乖,听话,阿娘抱着。”
一是冷箭不偏不倚正中冷秋月的肩头。
“啊——”
“阿娘!”
“快抓住她!别让人跑了!”
草丛中的人马冒了出来,冷秋月立刻狂奔起来。
她闪入一个洞中,放下莫夙。
“阿娘……”
“阿夙,”冷秋月捧住儿子的脸,“听阿娘的话,从另一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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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云梦找你叶伯伯……”她在莫夙额上留了一个吻,便匆匆离去。
“阿娘……”小孩子哪懂人间险恶,只是哭着想与母亲相拥。他终究是在纠结中选择了听从。
前面又窜出一路人马,冷秋月被一只大网缚住。
“走,拿去祭蛇仙大人!”
黎明破晓,冷秋月被缚于悬崖的边的木桩上,众人摆了桌,点起香火。
“小人恭谢蛇仙相助,攻破莫氏一族,特来相谢……”
为首者喊完插上了香。
莫雨结的目中闪起泪花,他小时听说自己的母亲被拿去“祭祀”了,他不懂意思,在大冬雪夜病昏,醒来时已见叶忘秋在床头守着。
叶忘秋关切了几句,搂着他问他爹娘。
“阿娘被抓去‘祭祀’了。”
叶忘秋沉默不语,脸色愈发沉重。
“叶伯伯,‘祭祀’是什么意思呀?”
“是……没什么,”见到莫夙的一脸期待,叶忘秋含笑道,“你阿娘被叫去给别人扫墓了,是件很神圣的事,不是坏事。”
莫夙相信了叶忘秋,他为之高兴,甚至没注意到叶忘秋眼角的泪,无奈、心疼、苦涩、百感交集,那是少年对所曾喜爱的故人最后的告白。
冷秋月被束于香前,垂眸,很温柔,平静。她的长发依然是整整齐齐的,依旧莫氏的一袭黑衣。莫雨结忽然想起一路上不管是否是莫氏人,都不唤她“莫夫人”,相反,他们唤她“秋月”,仿佛她是个未婚少女。
她微抿着唇,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见那些絮絮叨叨的人都抬起了头,便知道是时辰到了。
她似乎是想说什么,可最后却只是舔了舔嘴唇。
身上的绳子解下,她被推到悬崖边上。
忽听得一阵风吹沙石,一阵黑灵闪过,那些人措手不及,倒了一半。他们很快又爬了起来。
“哎呦!”
“是谁?”
莫雨结从树后缓缓走出,“是我,”他细眉一挑,“莫夙莫雨结。”
“什么!?”
“莫夙?他不是才三岁吗……”
一个白衣人大笑:“莫夙?你是个疯子吧?莫不是你是她情夫,趁莫长啸不在,来劫夫人的?”
众人大笑,只有冷秋月惊诧地看着他。
“我是从未来到的,”莫雨结倒也不急于解释,“所以你们都得死。”他平静地走近,任性在他手中冒着黑光。
“你们,放开我娘,”莫雨结道,“可免一死。”
没有人会理他,大笑一阵后,其中一人便冲上前去与他打斗,他倒十分自信,第一剑便用尽全力。莫雨结丝毫不慌,眼见剑近了,他没空只“哼”了一声,对方便飞了出去,狠狠地摔到石头上,只能轻声道:“救我……求求你们……救我……”
“哥!”一位少女扑了上前,但她也不知所措,只能不断向他输出灵力。
“没用的,姑娘,”莫雨结走近,“他活不了的。”
其余人都拔出剑,指向莫雨结。
莫雨结将欲出鞘的任性按了回去,左手一起,千万枯藤从地下冒出,极快地爬上他们,死死纠缠。
“啊!”皮开肉绽,全身溃烂,不到半分钟便只剩一捧又一捧尘埃。
那位少女吓呆了,她没有被缠住,但她哭了。
“师尊……师娘……爹……”
见莫雨结走近,她猛冲向冷秋月,将她推下山崖。
“娘!”莫雨结飞跃出去,纵是落下山崖亦无所惧,他一把抓住冷秋月的手,一手抓住悬崖边上的石头。
下面的巨蛇似乎被吵醒了,动弹起来。
莫雨结脸色发白,欲召出任性,可任性却不知为何,始终不出鞘,他低头,正对上冷秋月的目光。
是她!这世上只有三人可控制任性——莫长啸、冷秋月、莫雨结。
冷秋月的目光温柔到了极点,“阿夙……”
“阿娘……”冷秋月还以为下雨了,才发现是莫雨结落了泪。
“阿娘……”
“阿夙,”冷秋月笑了,“阿夙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不要哭。”
“阿娘……”
“阿夙是阿娘的骄傲,”冷秋月的目中愈发模糊,“亦是阿娘的宝贝……阿娘……阿娘只想阿夙活下去……开开心心的……和爱的人在一起……弥补阿娘当少女时的遗憾……”
莫雨结的泪止不住的落,“阿娘……”顿了顿,他又道:“阿娘,阿夙……娶了叶家的小小姐。”
“忘秋生了个小女儿?”
“嗯,”莫雨结咬着牙,“有个小儿子……叫莫晚。”
“是阿夙取的吗?”
“不,”莫雨结抓紧了冷秋月那越来越松的手,“是夫人取的。”
“真好听。”
“字挽君,”莫雨结用力拉起冷秋雨的手,贴在脸上,“是阿夙取的。”
他没有说下去,后面的他不希望冷秋月知道。
冷秋月笑得很和气,“真好。”
“阿娘真想见见儿媳……和小孙子。”
冷秋月的泪落了下来。
任性终于出窍了,飞到莫雨结脚下,莫雨结松开左手,又抓上了冷秋月的手。
“阿夙,”冷秋月笑了,“你好淘气……灵力胜于阿娘了。”
莫雨结弯下腰去抓冷秋月,可冷秋月一拍他的手。习惯了战斗的莫雨结习惯性松了手。
“灵蛇吃了我,就不会伤你了……”
“阿娘!”
灵蛇向上伸起,张开大口接住了冷秋月。又闭了口,欲回去休息。
莫雨结的脸红到耳根后了,“任性——”
脚下一空,他落了下去。
灵蛇大怒于他的吵闹,向上张口。
莫雨结双手举起任性,身子一闪,将剑插到灵蛇皮肤里,借着重力向下划开灵蛇的身体。
灵蛇吃痛,伸出长尾抓他。
莫雨结是天神,驾云而起,挥剑直冲灵蛇七寸。
左一个空翻,向右一闪,躲过灵蛇的尾,一蹬崖壁直冲七寸。
灵蛇立刻一伸,长尾一甩。莫雨结侧身躲过,向上飞去,灵蛇又俯身冲下莫雨结一跃而下。再一蹬,甩出任性,深入蛇的七寸。
灵蛇哀叫一声,死于深山悬崖下。
只剩下一个浑身是血,冒着黑光与杀气的莫雨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