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剜心三年终醒悟,勾得暴君日日宠》 第1章 除去奴籍,获得自由 九重宫阙,夜凉如水。 向榆刚剜完心头血,疼得眼前发黑,冷汗浸透了单衣。 两名宫女搀扶着向榆回到她的小屋,其中一个心生不忍,“向榆姑姑,你再忍耐一下,夏太医说,蓉贵妃脉象明显好转,再吃一月你的心头血便能痊愈。” 另一个也附和,“没错,等蓉贵妃治愈,你就不必再做她的药人了。” “皇上还下了旨,你若将蓉贵妃治愈,你便能剔除奴籍,得到自由出宫去了。” 听到“剔除奴籍”,向榆心口愈发疼痛,云家世代医者,却因云父误诊太后病症,成为罪臣,云家男丁流放宁古塔,女眷沦为官奴。 唯有她云向榆,尚习得云家医术,被召入宫中,成为皇上心尖之人的药奴,日日剜下心头血,给蓉贵妃医治怪病。 向榆已经不知道被剜了多少刀,心口疼得麻木。 她唯一渴望的,便是不再为奴,她云家,世代悬壶济世,德门生辉。 轮到她这一辈,无论如何,也不能成为奴仆。 再坚持一下。 向榆对自己说,她马上就能恢复自由,她要去寻找她的兄长,还有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想到此,向榆向来淡然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然而,笑意未达眼底。 “砰!” 门被撞开,冷风灌进来。 御前宫女阿箩冲进来,脸色惨白,“向榆姑姑,快!皇上又在紫宸殿发作了,德公公都要拦不住了!” 向榆心一沉,倏地站起身。 她顾不上疼,跌跌撞撞地跟着阿箩冲向紫宸殿。 殿内灯火通明,血腥味浓得呛人。 两个小太监倒在御案前,没了声息。 地上碎瓷片混着血水,一片狼藉。 皇帝萧彻穿着明黄寝衣,提着滴血的长剑。 他面前,最后一个递茶的小太监瘫在地上,抖得不成样子,裤子一片潮湿。 “茶太烫了。” 萧彻的声音冷得像冰,剑尖随意指向小太监,“该死。” 话音未落,剑锋寒光一闪,直刺小太监心口。 “陛下住手!” 向榆拼尽全力扑过去,死死抱住萧彻提剑的胳膊,用全身的重量往下坠。 剑锋一偏,“锵”地一声狠狠扎进小太监腿边的金砖里,碎石飞溅。 巨大的冲力让虚弱的向榆差点晕过去,喉咙一阵腥甜。 萧彻猛地转头,猩红的眼睛里全是暴戾的杀意,震得她手臂发麻,几乎脱手。 向榆慌了,一只手还抱着萧彻,另一只手哆嗦着伸进衣襟,摸出贴身藏着的一个旧荷包,猛地举到萧彻鼻子下,“陛下,您闻闻这个。” 那是个褪了色的粗布荷包,边都磨毛了。 荷包绣着几朵歪扭的木槿花,里面是几片干枯的草叶。 萧彻看着向榆漂亮的眸光,眼底翻腾的猩红,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了下去。 那股毁天灭地的戾气,奇异地消散了一些。 他紧握剑柄的手,骨节处的青白缓缓褪去。 他竟然真的低下头,凑近那粗糙的荷包,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里面只剩下一点点几乎闻不到的陈旧味道。 死寂笼罩大殿。 地上的小太监吓傻了,阿箩在门口死死捂住嘴。 只有向榆粗重的喘息声。 萧彻慢慢抬起头,眼中的赤红退了大半,却覆上了一层更冷的寒霜。 他突然反手,铁钳般的大手狠狠攥住了向榆想抽回的手腕。 “呃!” 剧痛让向榆闷哼出声,冷汗直流,感觉骨头都要碎了。 萧彻另一只手像铁钳,死死掐住向榆的脖子。 “说!给朕闻的什么毒?”他眼底刺骨冰寒。 向榆无法呼吸,脸憋得青紫,胸前刚剜过血的地方撕裂般剧痛,血迅速染红衣襟。 “安……安神草而已。”她艰难挤出声音。 “仅仅普通草药?” 萧彻手指收紧,骨头咯咯响,“那为什么只有你能让朕安静?嗯?” 向榆眼前发黑,濒临窒息。 谢福海赶忙上前,“陛下,向榆姑姑她……她刚刚剜过心口,此刻不可……不可如此啊。” 萧彻置若罔闻,眼中冰冷丝毫不减。 他冷道,“朕的狂躁之症,只有见到她才能冷静,说是云家医女,朕看,是居心叵测的恶徒。杀了也罢。” 说完,他手劲骤然收紧。 向榆只觉得空气愈发稀薄,绝望席卷脑海。 她双手垂败地放下。 伴君如伴虎,三年来的剜心之痛,和走在刀尖上的每时每刻,都令她厌烦极了。 原想着蓉贵妃马上就能被她医治好,能去除奴籍,恢复自由。 看来,这样美好的希翼不过是奢望罢了。 向榆闭上眼,眼角两行清泪划过。 “彻哥哥!”一声娇呼传来。 第2章 无论如何,都要忍 门口,蓉贵妃柳惜蓉裹着薄斗篷,脸色苍白,惊惶地看着殿内。 萧彻身体一震,掐着向榆的手骤然松开。 “咳咳咳!”向榆猛地呛咳,踉跄后退,胸前血迹扩大。 柳惜蓉小脸苍白得吓人,显然是大病未愈强撑着赶来。 她快步走到萧彻身边,柔柔地拉住他沾着血的衣袖,声音又轻又软,“彻哥哥,别生气,当心身子。” 萧彻身上那股骇人的戾气,在看到柳惜蓉时,像冰雪遇到了暖阳,迅速消融了大半。 他眼中的猩红彻底褪去。 他低头看着柳惜蓉,眉头微蹙,“蓉儿?你怎么来了?你身子弱,不该出来吹风。” 柳惜蓉摇摇头,目光转向地上咳得蜷缩起来的向榆,“彻哥哥,我是听说你动怒,担心你才来的。” 她看向恭敬跪地的向榆,语气焦急,“向榆姑姑怎么也在?你不是刚刚为本宫剜过心头血吗?还不快下去好生休息。” 向榆听到柳惜蓉的声音,身体不由一颤。 但是她却不敢动,因为萧彻还没发话。 萧彻的目光随着柳惜蓉的话,再次落回狼狈不堪的向榆身上。 看着她惨白的脸,胸前那片不断扩大的血渍,还有地上散落的干草末。 他紧抿着唇,眼神复杂地闪烁了几下。 最终,那股冰冷的杀意彻底散去。 他沉默了片刻,对着向榆,声音低沉地开口,“记住你的命,不是你的,滚。” 向榆跪趴在地,恭敬地用膝盖向后退去。 她强忍着剧痛和眩晕,用尽力气跪爬着退出紫宸殿冰冷刺骨的金砖地面。 殿门在她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里面那令人窒息的空气。 向榆不敢走远。 胸口剜心取血的地方疼得像有无数根针在扎,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的伤口。 但她不敢去处理,更不敢回自己那个小小的屋子。 她扶着冰冷的宫墙,摇摇晃晃地站稳,然后,就在紫宸殿门外几步远的阴影里,重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石板寒气瞬间穿透薄薄的衣裙,刺入骨髓。 她低着头,双手紧紧按着剧痛的胸口,身体因为寒冷和疼痛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她知道,柳惜蓉很快就会出来。 那个在萧彻面前温柔似水,楚楚可怜的白月光,背过身来,就是一条阴冷毒辣的蛇。 她若敢现在回去,等待她的只会是更恶毒的虐待。 果然,没过多久,紫宸殿沉重的殿门再次被轻轻推开。 柳惜蓉裹着那件华贵的烟霞色斗篷走了出来。 殿内温暖的灯光在她身后勾勒出一道柔美的剪影,但当她完全走出殿门,踏入殿外清冷的月光下时,脸上的温柔和担忧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月光照在她脸上,那张大病未愈的苍白面容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刻薄和毫不掩饰的厌恶。 她甚至没有看跪在地上的向榆一眼,径直走到她面前。 “云向榆。” 柳惜蓉的声音又轻又冷,像淬了毒的冰针,“本宫让你出来‘休息’,你就是这么休息的?跪在这里,是存心想让陛下看见,显得本宫苛待你了?” 向榆把头埋得更低,声音虚弱却恭敬,“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恭送贵妃娘娘。” “呵。” 柳惜蓉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带着浓浓的不屑。 她微微弯下腰,涂着蔻丹的手指猛地抬起向榆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月光下,向榆惨白的脸,嘴角未干的血迹,还有那双因为剧痛和忍耐,而显得格外清澈倔强的眼睛,都清晰地映入柳惜蓉的眼中。 这双眼睛,这张脸…… 柳惜蓉眼底的嫉妒和怨毒几乎要喷涌而出。 她最恨向榆这张脸,明明是个下贱的药奴,却生得比她这个贵妃还要清丽绝美。 虽然萧彻从未多看别的女人一眼,但柳惜蓉绝不允许任何可能威胁到她的美丽存在。 “长得倒是有几分颜色。” 柳惜蓉的声音像毒蛇吐信,冰冷的手指在向榆光滑的脸颊上狠狠划过,留下几道红痕,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里。 她猛地用力一推。 向榆猝不及防,胸口撕裂的伤口被狠狠牵扯,痛得她眼前一黑,整个人狼狈地摔倒在冰冷坚硬的石板地上。 她蜷缩着,想护住剧痛的胸口,却引来更尖锐的疼痛,让她几乎窒息。 柳惜蓉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痛苦蜷缩的人影,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扭曲的快意。 向榆强撑住身体,腰板挺起,他们云家,就算为奴,也是堂堂正正的人。 见她这副美丽又不屈的模样,柳惜蓉更是愤恨。 “可惜啊,再好看也是个下贱的奴才,是个给本宫供血的药罐子!” 她抬脚,用那镶嵌着珍珠的绣鞋鞋尖,毫不留情地踢在向榆刚刚剜过心口的伤处附近。 “唔!” 向榆痛得浑身痉挛,像离水的鱼一样弹了一下,喉头腥甜,一口血沫呛了出来,染红了面前的地砖。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 唯独那坚挺的脊背,不肯弯曲半分。 “记住你的身份。”柳惜蓉的声音尖锐刺耳,“你的命,你的血,都是本宫的!好好当你的药罐子,治好本宫的病。若是再敢让陛下看到你这张脸……” 她顿了顿,语气阴森,“本宫有的是法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向榆痛得说不出话,胸口血迹斑斑,浑身因剧痛瑟瑟发抖。 看到她如此模样,柳惜蓉才勉强冷哼一声。 折磨这个碍眼的女人,让她感到一种病态的畅快。 但她确实不敢真弄死向榆,她的病还没好,还需要这贱奴的心头血。 “滚回你的狗窝去!” 柳惜蓉最后踢了踢向榆无力垂落的手臂,像踢开一块破布,“养好你的血,明天要是取不出足够的量,本宫就让你再尝尝剜心的滋味。” 说完,她拢了拢斗篷,带着一身冰冷的香气,在宫女的簇拥下,像只高傲的孔雀般消失在宫道尽头。 冰冷的石板地上,向榆终于卸下束缚,身体一软,瘫软在地。 她蜷缩着,像一片被碾碎又被丢弃的落叶。 胸口的剧痛和柳惜蓉恶毒的话语交织在一起,啃噬着她的神经。 她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铁锈般的血腥味,才把即将冲破喉咙的痛呼死死压下去。 无论如何,她都要为云家脱去奴籍。 她要寻得她的哥哥,还有那个俊朗风姿的少年。 这些念头成了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光亮。 她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一点点从冰冷的地上撑起身体。 她必须活下去,熬到柳惜蓉病好那一天! 为了那渺茫却珍贵的自由,再多的皮肉之苦,她都能忍受。 她扶着冰冷的宫墙,一步一挪,拖着沉重的身体,艰难地朝着她的小屋挪去。 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淡淡的血脚印,很快又被寒冷的夜风吹散。 回到她的小屋。 向榆咬着牙,哆嗦着翻出藏好的草药粉,那是她偷偷配的止血消炎药。 简单包扎好,她连衣服都没力气换,裹着带血的单衣就蜷在冰冷的木板床上,昏昏沉沉地熬过了一夜。 天刚蒙蒙亮,向榆就挣扎着爬起来。 胸口还是闷闷地疼,浑身像散了架。 但她顾不上这些,用冷水使劲拍了拍脸,强迫自己清醒。 今日至关重要,夏太医要来给柳惜蓉复诊了。 她强撑着赶到柳惜蓉的寝宫。 柳惜蓉刚起身,脸色还是带着病弱的苍白,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看也不看向榆一眼。 向榆恭敬地垂手站在角落里,心却砰砰直跳,紧张得手心都是汗。 这几个月,她冒险在自己心头血的药引里,悄悄加了一味云家秘传的补药。 她赌上了自己的命和云家的名声,就盼着今天能有好消息…… 第3章 最怕皇上突然的关心 没多久,夏太医提着药箱前来。 他像往常一样,恭敬地为柳惜蓉请脉。 向榆屏住呼吸,眼睛紧紧盯着夏太医搭在柳惜蓉腕上的手指,连胸口的疼痛都忘却了。 夏太医原本平静的脸上,眉头先是微蹙,接着慢慢松开,最后竟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 他收回手,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恭喜贵妃娘娘。这脉象,极好。娘娘的沉疴竟有了突飞猛进的好转。气血充盈,脉象平稳有力,这……这真是奇迹啊!” 柳惜蓉也愣住了,“当真?本宫觉得这几日确实松快了些。” “千真万确!” 夏太医连连点头,看向一旁低头站着的向榆,眼神复杂又带着一丝钦佩,“看来是向榆姑姑的心头血药引,起了奇效。娘娘这怪病,只需再服用三日的药引,便可彻底痊愈了!” 三日! 向榆猛地抬起头,眼睛瞬间亮得惊人。 胸口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牵扯着伤口一阵锐痛,但这痛楚此刻却被巨大的狂喜淹没。 她终于要熬到头了吗? 三年! 整整三年剜心取血的痛苦,日夜提心吊胆的恐惧,柳惜蓉残忍的折磨…… 这一切,三天后就要结束了! 那时,她就能拿到圣旨,去除奴籍。 她就能离开这座吃人的皇宫,去寻找失散的哥哥,去寻找记忆中那个笑容明亮的少年郎。 向榆死死咬着下唇,才没让眼泪和笑声冲出来。 她赶紧低下头,掩饰住脸上无法抑制的激动和希望。 柳惜蓉听了夏太医的话,脸上也露出真心的笑容。 她瞥了一眼激动得微微发抖的向榆,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哦?三天?倒是快得很。向榆,听见了?这三日,你的血更要精心养着,一滴也不能少。治好了本宫,本宫自然赏你。” “是,奴婢遵命!” 向榆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这次,却是因为喜悦。 向榆走出柳惜蓉的寝宫,脚步都轻快了些。 阳光照在身上,连心口都是暖洋洋的。 回到自己破旧的小屋,她忍不住翻出一个小包袱。 里面是她偷偷攒下的几件旧衣,一点碎银子,还有一枚褪色的平安扣,那是哥哥给她的。 她轻轻摸着平安扣,嘴角忍不住上扬。 御前的小宫女阿箩探进头,满脸羡慕,“向榆姑姑,恭喜你啊。我听闻,蓉贵妃还有三日就能痊愈。那时,你便能得到大赦出宫了。” 向榆赶紧收起包袱,脸上笑着,心里却绷着一根弦,“别声张,阿箩。圣旨没到手,就还不算完。” 她深知柳惜蓉的狠毒,最后关头绝不能松懈。 她小心地整理着为数不多的东西,盘算着出宫后的日子。 去找哥哥,去找那个总是对她笑的少年。 光是想想,胸口剜血的伤好像都不那么疼了。 “向榆姑姑!” 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脸色紧张,“陛下传召,让你立刻去紫宸殿。” “什么?” 向榆的心猛地一沉,刚有的那点轻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皇上平白无故召她做什么? 向榆倏地手脚冰凉。 喜悦被巨大的不安取代。 萧彻的疯症毫无道理可讲,他这个时候传她,绝对没好事。 阿箩昨日就被皇上的发狂吓到,现在更是吓白了脸,“姑姑,皇上不会又发作了吧?” 向榆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恐惧。 她整理了一下洗得发白的宫女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 胸口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现实的残酷。 “知道了,我这就去。”她的声音尽量平稳,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跳得像擂鼓。 向榆跟着小太监一路疾走到紫宸殿。 殿内静悄悄的,血腥味似乎被清理过,但那股压抑感还在。 萧彻没像昨晚那样发狂,他穿着常服,坐在书案后,手里把玩着一支玉笔,眼神沉沉地看着她走进来。 “奴婢叩见陛下。” 向榆立刻跪下,额头触地,不敢多看。 “起来。”萧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过来,给朕把脉。” 向榆心里咯噔一下。 皇上身体一向由太医院院首亲自照料,怎会突然让她这个药奴把脉? 不敢迟疑,向榆站起身,低着头,恭敬地走到书案边。 萧彻伸出手腕。 向榆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手指的颤抖,轻轻搭上他的腕脉。 指尖传来他皮肤的温度,脉搏强劲有力,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躁动。 她仔细感受着脉象,确实有些虚浮内热,心火偏旺,但这更像是长期郁结烦躁所致,并非重疾。 她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道,“陛下脉象,略有浮数,心火稍旺,似因思虑过甚,未能安眠所致。奴婢斗胆建议,可让太医院开些清心安神的方子给陛下服下即可。” “清心安神?” 萧彻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又像渗着冰渣。 他猛地抽回手,身体前倾,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紧紧锁住向榆低垂的脸,“如此简单就能解决朕的问题,为何太医院的药,吃了无数,对朕毫无用处?” 他冰冷的视线像针一样刺在向榆身上,“为何朕每每想杀人时,只有看到你,或者你那破荷包里的东西,才能压下去?嗯?” 第4章 伴君如伴虎 来了。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巨大的压力眨眼间笼罩向榆。 她感觉后背忽而被冷汗浸湿。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悬在头顶,答不好,便是死路一条。 她噗通一声重新跪下,头埋得更低,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和谦卑,“陛下息怒,奴婢惶恐。奴婢乃卑贱之身,怎敢妄言能平息圣怒?那荷包里,真的只是奴婢家乡常见的安神草。” “或许是因为陛下乃真龙天子,圣心自有感应,偶感烦躁,恰巧奴婢在侧,亦或许那草味正好符合陛下的喜好,一时心神稍定也未可知,此乃陛下洪福齐天,绝非奴婢之功啊!” 她一口气说完,心跳如鼓,几乎要冲破胸膛。 她把功劳全推给皇帝自身,和虚无的“洪福”,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态度卑微到了尘埃里。 萧彻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她,那目光像是要穿透她的皮肉,看清她心底的想法。 殿内静得可怕,向榆能听到自己吞咽唾沫的声音。 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滑落。 过了许久,久到向榆几乎要支撑不住跪姿,萧彻才缓缓靠回椅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呵。洪福齐天?巧得很?”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那一下下的声音仿佛敲在向榆心上。 “你这张嘴,倒是会说话。” 他语气依旧冰冷,但那股逼人的压迫感似乎散去了一点。 气氛刚刚轻松片刻。 萧彻猛地站起身,一步跨到向榆面前。 向榆还跪着,没反应过来,就被他铁钳般的大手一把拽住了胳膊。 “啊!” 向榆吓得惊叫出声,整个人被他硬生生从地上提了起来。 胸口的伤被狠狠一扯,疼得她眼前发黑。 萧彻根本没管她痛不痛,手臂用力一收,向榆就像片叶子一样被他拽到身前,两人距离瞬间近在咫尺。 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冷淡的龙涎香,还有一丝未散的血腥气。 “朕倒是没想到,云家竟出了个这么能说会道的医者。” 萧彻低下头,冰冷的呼吸喷在向榆惨白的脸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像要看穿她的灵魂。 “云向榆,你日日出现在朕面前,用你那破荷包,是不是早就存了别的心思?嗯?” 他捏着她胳膊的手愈发用力,声音压得又低又危险,“你是不是觉得,靠这点小把戏,就能勾引朕?让朕对你另眼相看?” 向榆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雷劈中。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倏地淹没了她。 “陛下,奴婢不敢。奴婢绝无此意。” 向榆吓得魂飞魄散,声音却努力保持镇定。 她顾不上胳膊快被捏断的剧痛,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后一挣。 萧彻没想到她会反抗,手竟然松了一下。 向榆抓住这瞬间的机会,像被烫到一样,踉跄着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咚”地一声撞上冰冷的殿柱才停下。 她惊魂未定,胸口剧烈起伏,看着萧彻的眼神充满了毫不作伪的惊恐和抗拒,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奴婢卑贱之躯,只知尽心服侍贵妃娘娘,治好娘娘的病,便是奴婢天大的福分。奴婢只求陛下恩典,待娘娘痊愈,能尊圣旨承诺,允奴婢出宫。奴婢绝不敢有半分非分之想。求陛下明鉴!” 她语速飞快,声音发颤,每一个字都透着急于撇清的惶恐。 萧彻站在原地,看着她这副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的模样,原本冰冷审视的目光,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一丝惊讶划过他的心头,然后迅速转成一种更深沉,更难以捉摸的兴味。 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猎物,紧紧锁住惊魂未定的向榆。 “出宫?”他慢慢咀嚼着这两个字,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原来云大夫存了这等心思。” 他向前逼近一步。 向榆紧紧贴着柱子,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去,“奴婢只是恪守本分。绝不敢对陛下有丝毫亵渎之心。” 萧彻盯着她看了半息,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 他不再逼近,但那眼神却让向榆感觉更冷了。 “滚吧。”他挥挥手,像赶走一只碍眼的虫子。 向榆如蒙大赦,稳住身形,后退着快步走出了紫宸殿。 向榆像只被猛虎利爪挠过,又侥幸逃脱的兔子,几乎是软着腿,奔向自己的小屋。 她抖着手推开那扇薄薄的门板,反手死死闩上。 她大口喘息,试图把紫宸殿里那令人胆寒的龙涎香从肺里彻底呼出去。 “咚咚咚”,轻轻的敲门声响。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向榆?你在吗?是我,小蝶。” 一听到是小蝶的声音,向榆紧绷的神经一下松开了大半。 她赶紧爬起来,打开门。 门口站着小蝶,圆圆的脸蛋上带着诚意的笑容,手里宝贝似的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青花瓷盖盅。 “快,快拿着!” 小蝶不由分说就把那暖乎乎的盅子塞到向榆手里,“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 向榆解开盖子,浓郁的肉香和药材特有的醇厚气息蒸腾而起,白蒙蒙的热气扑在脸上。 “这是?”向榆有点懵。 “丽嫔娘娘赏我的!” 小蝶眼睛亮晶晶的,压低了声音,但掩不住那份替向榆高兴的劲儿,“我想着你刚取了心头血,伤得重,最需要大补,这可是上好的老参炖的乌鸡,娘娘那儿的好东西,我一口都没舍得喝,全给你端来了。” 小蝶凑得更近一点,脸上全是兴奋的红晕,“我还听说蓉贵妃娘娘再喝三天你的心头血就能痊愈,向榆,你的苦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真为你高兴。” 小蝶叽叽喳喳地说着,每一个字都透着真心实意的关心。 向榆捧着手里沉甸甸的汤盅,那暖意好像顺着手指头流到心里。 看着小蝶那张因为替她高兴而显得格外生动的脸,向榆的鼻子突然有点发酸。 她低下头,看着盅里诱人的鸡汤,小声地说,“小蝶,谢谢你。” 小蝶握住向榆的手,“向榆,当初我病得奄奄一息,差点就被管事嬷嬷扔到乱葬岗,是你医治了我。我得谢谢你才是。” 向榆淡淡一笑,被小蝶扶着躺下。 小蝶口中絮絮,“向榆,快躺好。这汤可香了,你快趁热喝掉,身子才能好得快。等你出了宫,可得给我写信啊,告诉我外面多好玩儿。” 向榆被小蝶的开心劲儿感染,心里也暖洋洋的。 刚想点头答应,门外突然响起一个严肃的声音,“云向榆在吗?贵妃娘娘传召,即刻随我去玉芙宫。” 向榆一怔。 小蝶看看窗外,“天还没黑透呢,离取血的时辰还早?娘娘找你做什么?” 向榆心里也咯噔一沉。 蓉贵妃单独让她去,想来又想出什么折磨人的新法子。 她心里那点暖意一下又凉了半截。 向榆强压下不安,对小蝶说,“娘娘叫我,我得赶紧去。小蝶,谢谢你来看我,汤我回来再喝。” 她挣扎着起身。 小蝶扶了她一把,脸上也露出担忧之色。 向榆深吸一口气,跟着那个板着脸的宫女快步走向贵妃娘娘住的玉芙宫。 第5章 皇上的夺命圣旨 一进寝殿,一股浓浓的药味,和刺鼻的花香混在一起。 蓉贵妃正半躺在锦榻上,脸色比前几天红润了些,但眼神却像刀子一样,直直地扫向跪在地上的向榆。 “起来吧。”蓉贵妃的声音不高不低,听不出喜怒。 向榆赶紧站起来,低着头。 “本宫听说,”蓉贵妃慢悠悠地开口,手指轻轻点着榻沿,“今日你又去紫宸殿了?” 向榆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回娘娘。”向榆的声音努力保持平稳,“奴婢只是奉旨过去,陛下问什么,奴婢就答什么,不敢有半点隐瞒和逾矩。” “哦?只是答话?” 蓉贵妃眼神像钩子一样盯着向榆,“本宫怎么听说,陛下的狂躁之症,似乎因为你安稳了不少?向榆啊……” 她声音压低了一点,带着探究,“你老实告诉本宫,除了那心头血,你身上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好东西’,能稳住陛下的心神?” 向榆如鲠在喉。 皇帝怀疑她,贵妃娘娘也盯上她。 她后背又开始冒冷汗,脑子飞快运转。 “娘娘明鉴!” 向榆重新跪下,语气谦卑,“奴婢哪有什么稀罕东西?陛下今日,也许是心情好了点,许是奴婢身上那个装着家乡安神草的旧荷包,那点微末的草味儿,凑巧让陛下觉得舒坦些?” “奴婢绝不敢有半句假话。陛下的龙体安康,那都是托娘娘您的福气,还有上天保佑。” 她把功劳使劲往贵妃和“老天爷”身上推。 “安神草?”蓉贵妃重复着,眼神扫向向榆,似乎在判断她说的是真是假,“一个小小的破荷包,能有这么大用场?” 向榆手心全是汗,但语气愈发坚定,“奴婢不敢撒谎。奴婢愿意把荷包中草药的作用悉数告知娘娘,再传授您能让人安神的方法,您在皇上面前或许能用得上。” 说着,她随即将旧荷包取出呈给蓉贵妃,并将草药名字一并告知她。 见向榆如此识时务,蓉贵妃盯着荷包看了半饷,似乎暂时打消了疑虑。 她话锋一转,直接命令道,“既然来了,时辰也差不多,那就开始吧。本宫还等着你的心头血入药。” 向榆心里偷偷松了口气,知道暂时糊弄过去了。 她不敢耽搁,立刻应道,“是,娘娘!” 她熟练地拿出自己随身带的小银刀和一个干净的白玉小碗,走到榻前。 钻心的剧痛再次袭来。 向榆死死咬住嘴唇,疼得额头瞬间冒出大颗的冷汗,脸色惨白。 她强忍着,动作又快又稳。 很快,几滴鲜红的心头血落进洁白的玉碗里。 看着那鲜红的血,蓉贵妃的眼神才真正放松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满足。 旁边的老嬷嬷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捧起玉碗,快步走去煎药。 向榆忍着胸口火辣辣的疼,正准备告退,心里刚庆幸又熬过一天,离出宫的日子更近了。 突然,殿门外传来一声清晰的通传,“皇上口谕到。” 向榆心里“咯噔”一下,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只见皇帝身边的大总管谢德海公公,带着两个小太监,快步走进来。 当谢德海经过向榆时,眸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歉意。 但他立刻垂下了眼,对着软榻上的蓉贵妃躬身行礼,“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响彻整个寝殿,“皇上有旨。” 殿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包括蓉贵妃。 向榆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云氏向榆,”谢德海的目光落在跪伏在地的向榆身上,“即刻起,不必再回玉芙宫当差。调任紫宸殿,为御前宫女,专职伺候圣驾。钦此。” “什么?” 向榆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以为自己幻听,“御……御前宫女?伺候皇上?” 巨大的震惊让她耳朵嗡嗡作响,胸前刚取完血的伤口疼得钻心。 昨天在紫宸殿死里逃生,今天就要去老虎嘴边待着? 而且,还是在蓉贵妃面前宣的旨。 向榆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她偷偷抬眼,正对上蓉贵妃投过来的目光。 那眼神,只剩下恶狠狠的阴沉。 皇上这旨意,简直是把她往地狱里推。 难道,剩下这短短三日,她都熬不过去吗? 谢德海宣完旨,看着向榆摇摇欲坠的模样,心里也叹了口气。 他转向蓉贵妃,语气恭敬但不容置疑,“娘娘,皇上的意思是,即刻调人。奴才这就带向榆姑姑去紫宸殿熟悉规矩。” 蓉贵妃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既然是皇上的旨意,本宫自然遵从。谢公公,带她去吧。” 她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刮过向榆。 向榆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浑浑噩噩地叩头谢恩,又向蓉贵妃告退。 在蓉贵妃寒冰刺骨的注视下,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丢进狼群的小羊羔,被谢德海领出了玉芙宫。 紫宸殿里,气氛依旧沉闷。 皇帝萧彻正坐在巨大的书案后面,面前堆着小山一样的奏折。 眉头拧成了“川”字,手里的朱笔烦躁地敲着桌面,发出“哒哒哒”的声响,整个大殿都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谢德海把向榆领到殿内一角,低声吩咐,“向榆姑姑,你就在这儿候着,陛下要什么,立刻奉上就好。” 说完他就退到一边去了。 向榆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那儿,大气不敢喘,感觉皇帝每一次敲笔的声音都敲在她心尖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萧彻似乎被奏折里的什么事彻底惹恼了,“啪”地一声把笔重重拍在桌上。 他猛地咳嗽两声,斜眼看到一边垂眸的向榆。 突然冷冷开口,“把水给朕递来。” 向榆一怔,皇上叫的人应该是她吧? 她努力镇定住心绪,端起一边案几上的茶盏,小心翼翼地朝萧彻走去。 可偏偏她胸口疼得厉害,动作一滞,脚下又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唔!” 她重心瞬间不稳,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就朝前扑倒。 她眼疾手快,生怕烫水烫到皇上,手往旁偏去。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噗通”一声闷响。 向榆结结实实地……跌坐在了皇帝陛下的腿上。 而茶水洒向旁边的地上。 第6章 她居然调戏皇上 那一瞬间,整个紫宸殿的空气彻底凝固。 谢德海和角落里的小太监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吓得差点当场晕过去。 谢德海随即反应过来,拉着小太监暗暗退了出去。 而向榆懵成雕塑。 她感觉自己坐在一个温热的垫子上,鼻尖萦绕着浓烈的男性气息和龙涎香。 她僵硬地抬起头,正对上萧彻那双因为惊愕而微微睁大的深邃眼眸。 两人距离近得能看清彼此眼中的倒影。 天塌了!地陷了! 她居然……居然坐到了皇帝身上! 巨大的恐惧和羞耻感瞬间淹没了向榆,她脸色“唰”地一下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连话都说不出来。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死定了…… 萧彻也怔愣住。 他正满心怒火无处发泄,突然被一个温软的身体撞了个满怀,还直接坐到了他腿上。 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大不敬。 他本该立刻勃然大怒,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宫女拖出去杖毙。 可是…… 就在这丫头跌入他怀中的刹那,那股让人心神宁静的淡淡草药气息,毫无防备地将他包围。 更奇怪的是,刚才那股几乎要冲破头顶的滔天怒火,像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过,竟然……奇迹般地平息了大半? 怀里的人轻飘飘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那双瞪得溜圆的眼睛里,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惊恐和绝望,没有一丝一毫的刻意和引诱。 她看起来吓坏了,像是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 萧彻本该推开她的手,不知为何顿住了。 他甚至能感觉到她细微的颤抖,像只受惊过度的小鹿。 心里的那股戾气消散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平静? 两人就以这样极其暧昧又极其危险的姿势,僵持了短短几息的时间。 “陛……陛下,奴婢该死。奴婢罪该万死。求陛下饶命!” 向榆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挣扎着想从他腿上滚下来跪地请罪。 她这一挣扎,温软的身体在他腿上蹭动,萧彻身体猛地一僵,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眸色瞬间深了几分,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闭嘴!”他低喝一声,声音有些暗哑,终于伸出手,不是推开她,而是按住了她乱动的肩膀。 力道不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向榆被他按住,随即不敢再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 他果然生气了。 这次真的死定了。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没有降临。 萧彻只是沉沉地看着她,感受着掌心下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和那股奇异的安宁感。 他的眼神复杂难辨,有残留的余怒,有探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绪。 “毛手毛脚,成何体统!” 他最终冷冷地斥责了一句,声音却比刚才少了许多冰冷,“还不滚下去!” 向榆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他身上下来。 “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地砖,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奴婢谢陛下不杀之恩。” 声音里全是劫后余生的哭腔。 萧彻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刚才被她坐过的大腿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异样的温热和柔软。 他烦躁地甩了甩袖子,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情绪让他更加不爽。 “滚到那边去站着。再敢出错,仔细你的皮!” 他语气恶劣地命令道,转身大步走回书案后,只是那背影,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暴戾。 向榆赶紧爬起来,躲到大殿最远的角落,紧紧贴着冰冷的柱子,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去。 她捂着还在狂跳的心脏,脸上火烧火燎,刚才跌坐在皇帝腿上的触感仿佛还在。 羞耻、恐惧、后怕……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要窒息。 向榆觉得自己在紫宸殿多待一秒都是煎熬,这御前宫女的差事,简直比剜心还要痛苦一万倍。 最后这两天,可怎么熬啊! 向榆缩在柱子后面,恨不得变成柱子上的浮雕,再也不要引起任何注意。 谁知,没过多久,萧彻批着奏折,眉头又习惯性地拧成了疙瘩,头也开始隐隐作痛。 他烦躁地揉了揉额角,目光不自觉地就飘向了大殿角落的小身影。 刚才被她坐着时,那莫名驱散烦躁的心安…… 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荒唐。 “向榆。”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响起,吓得向榆一惊。 “奴……奴婢在!” 她快步到殿中间跪下,头埋得低低的。 “过来。”萧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向榆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挪着小碎步,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萧彻看着她那副恨不得立刻离开的模样,心里莫名有点烦躁,但更多的是对那种“安宁感”的渴求。 他最近被失眠症折磨不已,连续几天没合眼,整个人都快炸了。 “你。”他指了指自己龙床边的位置,“到那边去。” “啊?”向榆猛地抬头,小脸惨白,眼里全是惊恐,“陛下!奴婢不敢!奴婢万万不敢……” 皇上要她侍寝? 那她岂不是永远出不了宫门,还会被蓉贵妃大卸八块。 “闭嘴!”萧彻不耐烦地打断她,“朕让你站那儿,不是让你躺那儿。聒噪!” 他瞪了她一眼,语气恶劣,但意思很明确,就是单纯让她站着。 向榆愣神片刻,视线见到年轻的帝王眼下果然有浓重的青黑,神情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还愣着干什么?” 萧彻被她看得不自在,板着脸站起身,“跟朕来!” 说完,也不管向榆反应,径直走向寝殿内室。 向榆心有余悸,又不敢违抗,只能亦步亦趋地跟进去,在离龙床起码一丈远的地方就钉住了,缩着肩膀,大气不敢出。 萧彻自己脱了外袍躺下,合上眼。 寝殿里一片寂静,只有烛火摇曳。 奇怪得很,那个小宫女明明离得远远的,像个受惊的鹌鹑一样杵在角落,存在感却那么强。 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味,和他殿里惯用的龙涎香截然不同。 原本翻腾的怒火和连日失眠累积的烦躁,竟真的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抚平。 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懈下来,沉重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 不过片刻,萧彻的呼吸就变得均匀绵长,竟是真的沉沉睡了过去,紧锁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 听着那平稳的呼吸声,向榆目瞪口呆。 皇上真的睡着了? 就因为她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这儿? 她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心里五味杂陈。 害怕还没散尽,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涌上来,还掺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她,居然成了暴君陛下的“安眠药”? 这差事着实有些离谱…… 第7章 睡在龙塌上 听着均匀的呼吸声,向榆也跟着眼皮子掉下来。 不知不觉中,她倚着龙塌边的床柱,缓缓下滑,身体的疲惫席卷而来。 伴着淡淡的龙涎香,她也睡着了。 这一觉,向榆睡得死沉死沉。 等她迷迷糊糊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明黄色绣着金龙的帐子顶。 这不是她的宫女房! 向榆“噌”地一下坐起身,心脏狂跳。 她低头一看,自己竟然躺在巨大的龙榻上,身上盖着柔软的锦被。 “啊!” 她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尖叫出声,慌忙低头检查自己。 还好还好,衣服还是昨天那套灰扑扑的宫女服,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一点没乱。 向榆拍着胸口,大大松了口气。 看来皇帝只是把她挪了个地方,没干别的。 可这是龙榻啊! 她一个小宫女睡在龙榻上,这要是传出去,十个脑袋都不够蓉贵妃砍的。 她正吓得六神无主,寝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萧彻已经早朝回来,神清气爽地走了进来,一扫昨夜的疲惫。 他看到向榆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坐在他的床上,脸蛋红一阵白一阵,眉头习惯性地皱起,语气不悦,“醒了?睡得倒挺香。赖在朕的床上,成何体统,还不快滚下来。” 向榆这才如梦初醒,慌忙从龙床上翻下来,跪在地上,“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就……” 她语无伦次,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里。 萧彻看着她那副怂样,心里那点因为睡饱觉而带来的舒畅感,莫名又掺进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这时,谢福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启禀陛下,蓉贵妃娘娘求见。” 萧彻正被向榆那副鹌鹑样弄得莫名烦躁,闻言挥挥手,“宣。” 话音刚落,一阵香风袭来,打扮得清新脱俗的蓉贵妃,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 她先是娇滴滴地给皇上行了个礼,“臣妾给陛下请安。” 眼波流转间,目光就扫到了跪在地上的向榆,眼神瞬间冷了几分,但脸上笑容却更甜了。 “彻哥哥。”蓉贵妃的声音能掐出水来,“臣妾昨日身子又有些不适,夜里总睡不踏实。想着向榆姑姑医术尚可。不如陛下让她再跟臣妾回玉芙宫瞧瞧?也省得她在这儿笨手笨脚,碍陛下的眼。” 她语气轻蔑,仿佛向榆只是个物件。 萧彻瞥了一眼地上抖得厉害的向榆,一阵烦闷,索性眼不见为净,“嗯。你带去看看吧。” “谢陛下恩典!”蓉贵妃喜笑颜开。 向榆的心彻底沉入冰窟。 她知道,玉芙宫就是龙潭虎穴。 昨天紫宸殿的事,贵妃绝不可能放过她。 她几乎是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像拎小鸡一样架出去的。 临走前,向榆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谢德海。 谢德海忧心忡忡地看着她被拖走。 刺骨的寒风吹来,向榆打了个寒颤,心口阵阵剧痛。 一踏入温暖如春的玉芙宫,厚重的殿门“哐当”关上。 隔绝了外面的寒冷,也隔绝了向榆最后一丝希望。 蓉贵妃脸上那娇媚的笑容瞬间扭曲成狰狞的恶毒。 “贱婢!下作东西!” 蓉贵妃尖利的声音几乎要刺破屋顶,她几步冲到向榆面前,染着鲜红蔻丹的指甲狠狠掐住向榆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竟敢爬上龙床?你也配?!” “娘娘,奴婢从未有过如此妄念。”向榆忍着下巴的剧痛,艰难辩解。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狠狠扇在向榆脸上,打得她耳朵嗡嗡作响,脸颊瞬间红肿起来。 “还敢狡辩!给本宫跪下!”蓉贵妃厉声喝道。 向榆被粗暴地按倒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膝盖重重磕下,疼得她眼前发黑。 “哼,贱婢。” 蓉贵妃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向榆,眼中闪过残忍的快意,“今日,本宫要亲自取药!” 她使了个眼色,一个嬷嬷立刻上前,粗暴地撕开向榆左胸处的宫女服。 寒风顺着殿门缝隙钻入,吹在裸露的皮肤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心口处,道道交错狰狞的旧伤疤暴露在众人眼前。 “按住她!”蓉贵妃命令道,自己则从托盘里拿起一把寒光闪闪的薄刃小刀。 向榆没有挣扎,而是挺直腰板。 她知道,她终究是躲不过。 蓉贵妃满眼浸满阴鹜。 她找准旧伤旁边的位置,冰冷的刀刃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呃啊!” 撕心裂肺的疼痛倏地席卷全身,向榆身体猛地绷紧,惨叫出声,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冰冷的金属割开皮肉,剜进血肉的深处。 鲜红的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滴落在寒气逼人的地砖上,像朵朵绽开的红梅。 “哼,你要庆幸,你这贱婢的血还有些用处。”蓉贵妃熟练地用玉碗接住流出的心头血,看着向榆因剧痛而扭曲惨白的脸,露出快意的笑容,“这药引,就得新鲜热乎的才好。” 剜心之痛,痛彻骨髓。 向榆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嘴里尝到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将那凄厉的痛呼咽了回去。 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被她硬生生逼了回去。 不能哭。 她不能倒下。 她云家人,从来都是铁骨铮铮,再苦再痛,也不屈服。 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因为剧痛和失血而不受控制地颤抖,但脊背却倔强地挺着。 她死死盯着地砖上自己滴落的血迹,一遍遍在心里嘶喊,她必须忍耐。 就剩两天。 两天后,云家就能脱奴籍。 她就能离开这个吃人的牢笼,获得自由。 她闭上眼,将所有屈辱和痛苦都锁进心底深处,只剩下一个执拗的信念在支撑。 第8章 及时的救命 蓉贵妃一想起昨日向榆在龙榻上与皇上睡在一起的场景,这股怒气越烧越旺。 “来人,给本宫拿来盐水。” 老嬷嬷取来盐水,蓉贵妃对着向榆汩汩渗血的伤口,缓缓倒了下去。 盐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浇在向榆心口。 “啊!” 比剜心更尖锐十倍的剧痛瞬间炸开。 向榆身体猛地弓起,像离水的虾一样剧烈痉挛起来,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嘶鸣。 眼前彻底黑了一瞬,冷汗和泪水糊了满脸。 伤口像是被无数毒虫啃噬,又像是被丢进了滚烫的油锅,痛得她几乎要晕死过去。 “哼,这就受不了了?贱骨头!” 蓉贵妃看着向榆痛苦扭曲的模样,快意地大笑起来,随手丢掉空了的盐水罐子。 她显然觉得还不够解气,又从墙上取下一根挂着倒刺的牛皮鞭子。 “本宫今日就好好教教你规矩。让你知道,爬错床的下场。” 蓉贵妃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兴奋,高高扬起了鞭子。 “啪!”第一鞭狠狠抽在向榆单薄的背上。 本就破烂的宫女服霎时裂开一道口子,皮开肉绽,鲜血立刻浸透了布料。 向榆闷哼一声,身体被抽得往前一扑,差点栽倒在地,背上的火辣剧痛叠加在心口的蚀骨之痛,让她几乎窒息。 蓉贵妃狞笑着,再次扬起了鞭子,对准了向榆脆弱的脖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贵妃娘娘。”玉芙宫外突然传来谢福海有些急促的声音,紧接着,殿门被猛地推开,谢福海带着几名宫女走进来。 谢福海一眼就看到了殿中惨烈的景象。 向榆浑身是血,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背上皮开肉绽,心口更是血肉模糊一片。 而蓉贵妃正举着鞭子,满脸戾气。 饶是谢福海见惯了宫中阴私,也忍不住眼皮一跳。 “哎哟喂!娘娘息怒啊。” 谢福海连忙躬身,脸上堆着笑,巧妙地挡在了鞭子落下的方向前,“陛下刚得了南边进贡的上好血燕,想着娘娘身子金贵,特意让奴才赶紧给娘娘送些过来补补身子。” 他一边说,一边示意身后捧着锦盒的小宫女阿萝上前,眼睛却飞快地扫过地上奄奄一息的向榆,语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提醒,“娘娘,这向榆姑姑毕竟是御前当差的人,陛下虽没说什么,但每日都要见着的。” “您看她这模样,万一真有个好歹,陛下那边问起来,奴才们不好交代啊。再者说……” 他压低了一点声音,“向榆姑姑的血,还得按时取来给娘娘您调养凤体呢,真打坏了,耽误了娘娘的玉体安康,那可就不值当了不是?” 谢福海的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蓉贵妃一部分怒火。 她举着鞭子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阴晴不定。 谢福海的话戳中了她的软肋。 一是怕萧彻追究,二是怕真打死了向榆,断了她的“药引子”。 蓉贵妃狠狠瞪了一眼地上几乎失去意识的向榆,不甘心地“哼”了一声,重重把鞭子摔在地上。 “行了行了!本宫今日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暂且饶了这贱婢。谢公公,替本宫谢过陛下赏赐。” “是是是,奴才一定把话带到。”谢福海连忙应承。 蓉贵妃厌恶地挥挥手,“还不快把这脏东西拖出去!别污了本宫的地方!” 在谢福海的眼神示意下,小宫女阿萝赶紧冲上前,费力地搀扶起意识模糊的向榆。 向榆的身体软绵绵的,几乎没有力气,全靠阿萝瘦小的肩膀支撑着。 阿萝看着向榆惨不忍睹的伤口,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却不敢哭出声,只能咬着牙,半拖半抱地,艰难地把向榆一点点挪出了这如同地狱般的玉芙宫。 刺骨的寒风再次吹来,却吹不散向榆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和深入骨髓的疼痛。 她靠在阿萝身上,每一步都牵扯着心口的伤口。 意识模糊间,她只有一个念头,回她的小屋去……熬过去……两天……就剩两天了。 阿萝和其他小宫女合力把沉重的向榆拖回小屋。 当破旧的木门在身后关上的那一刻,阿萝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向榆姑姑,你一定要撑住啊。” 她手忙脚乱地把向榆轻轻放在硬板床上,看着那还在渗血的恐怖伤口,吓得六神无主。 谢福海皱着眉头跟了进来,看着向榆惨不忍睹的样子,叹了口气,“哎,造孽啊。” 他转头对阿萝说,“萝丫头,你先给她收拾收拾,找点药敷上。陛下那边,咱家去回禀一声,就说向榆姑娘不当心摔了一跤,今日怕是不能去御前伺候了。” 谢福海这已经是明着帮忙遮掩了。 向榆忍着剧痛,挣扎着想坐起来道谢,“谢过……谢公公……” “行了行了,别折腾了,好生躺着吧。” 谢福海摆摆手,又看了一眼她心口和背上的伤,摇摇头,“你也来殿前救过咱家徒儿们几次,说到底,也是咱家先把你喊来殿前安抚陛下的,是咱家对不住你。你这伤,唉,自己当心点。咱家先走了。” 说完,他带着人匆匆离开,还得去应付皇上那边。 破旧的小木门关上,屋里只剩下阿萝压抑的抽泣声和向榆粗重的呼吸。 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 阿萝到底还小,不过十四岁的年纪,刚刚进宫,便见到深宫阴诡之事。 “阿萝,别哭。”向榆努力挤出一点声音,她知道自己不能晕过去,“去……去我枕头下,那个小布包,里面有止血的草药粉,还有……干净的布条。” 阿萝赶紧抹了把眼泪,手忙脚乱地翻出向榆藏着的药包。 里面的药粉是向榆自己偷偷配的,就是为了应付这种时候。 “向榆姑姑,你忍着点。”阿萝看着那狰狞翻卷的伤口,手抖得厉害。 “没事,你……你来。”向榆咬着牙,冷汗直流,“先处理心口……再撒药粉。” 阿萝按照向榆断断续续的指示,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把褐色的药粉撒在血肉模糊的心口上。 药粉接触到伤口的瞬间,向榆身体猛地一颤,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死死抓住身下冰冷的床单,指节都泛白了。 “向榆姑姑!”阿萝吓得手一缩。 “继……继续。”向榆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按紧……止血。” 阿萝含着泪,用力按住伤口。 药粉混合着血液,慢慢凝固。 接着她又处理背上那条长长的鞭痕,每动一下,向榆的身体就控制不住地痉挛一下。 阿萝一边笨拙地包扎,一边带着哭腔小声地一遍遍地叨,“就剩两天了。两天后,向榆姑姑就能拿到特赦出宫了!你一定要撑住啊!” “两天……自由……” 向榆喃喃地重复着,剧痛和失血让她视线模糊,但阿萝的话像黑暗里的一丝微光,支撑着她涣散的意识。 她闭上眼,将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抵抗疼痛和寒冷,心里只剩下那个唯一支撑着她活下去的执念。 无论如何,她都要熬过这两天! 第9章 获得皇上的承诺 门被推开,小蝶焦急冲了进来。 “向榆!”看到好友的样子,她心疼得直掉泪,赶紧把一个小白瓷瓶塞给阿萝,“快!丽嫔娘娘赏我的金疮药,你快给向榆涂上。” 阿萝连忙接住,“谢谢小蝶姐姐。” 小蝶顾不上多说,手脚麻利地帮阿萝拆开向榆心口浸血的布条。 看到伤口,她吸了口气,但手很稳,快速清理掉之前的药粉,把清凉的药膏小心涂上去。 “嘶…”药膏带来的刺痛让向榆抽气,但确实舒服些。 “忍忍,这药好得快。” 小蝶一边快速涂药包扎,一边叹气,“丽嫔娘娘待我极好,总是给我备着伤药。我赶紧给你上完药,我得快些回去。丽嫔娘娘家里出了事,她的父亲被弹劾关进了大牢,娘娘这两天不吃不喝,眼睛都哭肿了。我就是趁娘娘午睡跑出来的,得赶紧回去守着!” 很快,小蝶处理好了伤口。 “阿萝,这药每天换一次,千万别沾水。”她握着向榆冰凉的手,满是担心,“向榆,你一定要撑住啊。” 向榆虚弱地回握她,“谢谢你小蝶,放心,我没事。你快回去,娘娘更需要你。” “嗯。那我走了!阿萝,有事一定告诉我。”小蝶又看了一眼向榆,匆匆离开了。 小屋又安静下来,伤口上清凉的药膏减轻了些许火辣辣的痛。 还好,在这个冷漠残酷的皇宫里,尚有温情在。 向榆昏昏沉沉了一夜,噩梦不断,冷汗浸透了单衣。 当窗外透进微光时,她猛地睁开眼。 今日是最后一天! 这个念头像一剂强心针注入身体。 她咬着牙,忍着浑身撕裂般的剧痛,挣扎着坐起来。 伤口被牵动,心口和后背立刻传来钻心的疼,让她眼前发黑,差点又倒下去。 “向榆姑姑,你要干什么?”在一旁陪她的阿萝被惊醒,慌忙扶住她。 “扶我起来,我要更衣……去御前。”向榆喘着粗气,每一个字都耗尽全力。 “可是你的伤……” “我必须去。”向榆眼神异常坚定,“就剩最后一天了,我不能出任何差错,更不能功亏一篑。” 阿萝拗不过她,只能含着泪,小心翼翼地帮她解开昨晚小蝶包扎的布条。 伤口依旧红肿狰狞,但丽嫔娘娘的药确实起了作用,看起来没那么吓人。 向榆却拿出自己之前配的褐色药粉,“用这个吧。” “为什么不用娘娘给的伤药?”阿萝不解。 “那个太显眼了。用我自己的。” 向榆不想节外生枝。 她指挥着阿萝,忍着剧痛重新用自己配的药粉仔细敷好伤口,再一层层裹上干净的布条,勒紧。 她又艰难地穿上最规整的宫女服,努力挺直腰背。 御书房外,向榆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端着茶盘,尽量平稳地走了进去。 “皇上请用茶。”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还算清晰。 皇帝正批阅奏折,头也没抬。 向榆放下茶盏时,身形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虽然她极力稳住,但那一瞬间的踉跄还是落入了皇帝眼中。 皇帝终于抬眼看向她。 只见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额角还沁着细密的冷汗,整个人透着一股强弩之末的虚弱。 皇帝微微皱眉,似乎想问她怎么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宫里的人,谁没点伤痛? 何况她还是个药奴。 他最终只是淡淡地问,“贵妃今日如何?可好些了?” 向榆垂首,恭敬回禀,“回皇上,贵妃娘娘凤体日渐康复,精神也好多了。太医说,今日再服下最后一剂心头血药引,便能痊愈。” 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娘娘康复,是皇上洪福齐天。奴婢……奴婢也替娘娘高兴。承蒙皇上厚赏,奴婢也能功成身退了。” 她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她在提醒皇帝兑现放她出宫的承诺。 皇帝握着朱笔的手几不可察地一紧。 他看着眼前这个明明虚弱不堪,却强撑着站得笔直的身影,看着她低垂却掩不住期盼的眼睫,心头莫名涌上一股烦躁。 这个在贵妃病榻前细心周到,在他烦躁时总能适时安抚他的宫女,就要走了? “朕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带着惯有的威严,“待贵妃痊愈,朕便依旨意,允你脱去奴籍,放出宫去。君无戏言。” “奴婢叩谢皇上隆恩。” 向榆的心猛地一跳,巨大的喜悦瞬间冲散了身上的剧痛。 她强忍着激动,立刻跪下谢恩。 动作牵扯到伤口,疼得她一颤,但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起来吧。” 皇帝挥挥手,目光似乎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最终却只是落到奏折上,“下去吧,好生伺候着。” “是,奴婢遵旨。”向榆撑着地,慢慢站起身,尽量平稳地退到角落里。 阳光洒在御书房的窗框上,明亮得有些刺眼。 身上的伤还在火辣辣地疼,提醒着她昨夜和今晨的煎熬。 但这一切都值得。 最后十二个时辰。 熬过去,就是新生。 这个念头支撑着她,让她几乎要瘫软的身体又生出了一丝力气。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脊。 这时,殿外传来谢德海刻意压低的通传声,“启禀万岁爷,丽嫔娘娘殿外求见。” 皇帝的目光甚至未曾离开堆积如山的奏折,只从唇间吐出两个字,“不见。” “可是娘娘她……” 谢德海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为难,“她已在殿外跪着了,说是万岁爷若不见,她便一直跪下去。” 殿内一时只闻得烛花轻微的爆裂声,沉甸甸压在人心上。 过了许久,才响起皇帝一声沉闷的叹息,“罢了。叫她进来。” 第10章 利用她树敌 殿门开启,丽嫔的身影裹着一阵凉风踉跄而入。 她发髻上珠翠歪斜,一身宫装也显出几分褪色的仓皇,全无往日的矜持明艳。 甫一进门,她便“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御案之前,额头触地,声音带着哭腔的颤抖,“求皇上开恩。求皇上明察!臣妾父亲一生为官清廉谨慎,怎会做出贪墨之事?定是有人构陷啊皇上!” 她的呜咽在空旷殿宇里回荡。 皇帝指尖烦躁地敲击着紫檀桌面,目光冷然扫过丽嫔低俯的脊背,“国法自有公断,岂容你在此妄言构陷二字?” “皇上!” 丽嫔猛地抬起头,泪水冲花了脂粉,“是柳丞相。是他!臣妾父亲不过是在朝会上直言其门人侵占民田,弹劾的奏章还未递上,便……便遭此横祸。皇上明鉴啊!” 她的声音凄厉得刺耳,像指甲刮过琉璃。 角落阴影里的向榆,身体骤然绷紧,仿佛被无形的冰针扎了一下。 柳丞相正是蓉贵妃的父亲。 当年,也是柳丞相审判的云家,判云父斩首示众,判男丁流放,女眷为奴。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袖。 连背上的伤口也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名字刺得重新苏醒,传来一阵细密的抽痛。 皇帝的面色在烛光下显得愈发沉郁。 他沉默片刻。 最终,他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波澜,“后宫不得议政,退下吧。” “皇上……” 丽嫔还想再求,但触到皇帝那双深不见底,且毫无暖意的眸子,所有的话都冻在了喉咙里。 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筋骨,软软地瘫跪了片刻,才由两个无声上前的小太监,架着胳膊,拖出了殿宇。 空旷的大殿里,一时只余下死寂。 皇帝的目光终于离开了奏折,投向殿角那片阴影。 向榆感到那目光沉甸甸地落在自己身上,她连忙更深地低下头,将自己缩进暗影里。 皇帝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抬起手,揉了揉额角,“朕去歇息会儿,你先退下。” 闻言,向榆快步退出御书房。 外头的阳光明晃晃地刺眼,向榆却觉得骨头缝里还渗着刚才的寒气。 丽嫔绝望的呜咽,依旧在脑子里嗡嗡作响。 笼中人的悲哀,她一刻也不想看到。 她只想立刻远离这里。 她强打起精神,前往玉芙宫,完成今日最后一项任务。 刚踏进玉芙宫那富丽堂皇的殿门,一股暖得发腻的甜香就糊住了口鼻。 殿内丝竹靡靡,向榆却心情忐忑。 她放轻脚步,无声地挪到殿中的暗处。 向榆暗暗抬眸,便瞧见金砖地上,赫然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 又是丽嫔。 她精心梳理的发髻彻底散乱,整个人像一片被狂风骤雨蹂躏过的叶子,蜷伏在冰冷坚硬的地面。 高高的主位上,蓉贵妃慵懒地歪在铺着雪白狐裘的软榻里,像一只餍足的猫。 她纤细的手指捏着一根银签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旁边紫金暖炉里烧得通红的银炭。 满殿侍立的宫女太监垂着头,屏着呼吸,空气中充斥着丽嫔断断续续的抽泣。 “呵。” 贵妃终于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本宫这儿,可不是你哭天抢地的紫宸殿。省省你那不值钱的眼泪和力气。” 丽嫔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破碎的哽咽从喉咙里挤出来,“贵妃娘娘,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求您,求您大发慈悲,跟柳丞相求求情放过我父亲,我父亲是冤枉的,真的是柳丞相……” “柳丞相?” 蓉贵妃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弧度,“那也是你这等下贱胚子能挂在嘴边的?” 话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一个戴罪之身的老东西养出来的贱种,也配在本宫面前指摘我的父亲?谁给你的狗胆!” 她手中银签随意地往那烧得正旺的暖炉里一拨,几点炽热猩红的炭屑被带起,随着她手腕轻描淡写地一甩。 “啊!” 一声凄厉的痛呼猛地撕裂了凝滞的空气。 那几点滚烫的炭屑,不偏不倚地落在丽嫔的手背上。 刺啦一声轻响,皮肉焦灼的微臭瞬间弥漫开来。 丽嫔痛得浑身一颤。 “疼吗?” 贵妃的声音渗出一丝愉悦,她微微倾身向前,“想求本宫?行啊。那就让本宫好好瞧瞧你的诚意,瞧瞧你,学不学得会当条摇尾乞怜的狗。” 她的目光像冰冷的蛇信,扫过丽嫔惨白的脸,最后,停留在面色苍白的向榆身上。 向榆如遭雷击。 蓉贵妃看着她,脸上那抹残忍的快意加深了。 她抬起下巴,慢悠悠地,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下令,“你,过来。” 她指的是向榆。 向榆的指甲死死掐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挪动灌了铅的双腿。 她走到殿中,在离丽嫔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深深垂着头,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 “把鞋脱了。”贵妃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向榆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身上穿着最低等宫女的粗布鞋,鞋面洗得发白,鞋底沾着尘土和一路走来的泥痕。 “娘娘……”向榆克制住声音的颤抖。 “快脱!”贵妃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鞭子抽下。 向榆浑身一哆嗦,僵硬地弯下腰,手指颤抖着解开了自己脚上那双粗陋布鞋的系带。 “给她。”贵妃的目光转向地上蜷缩的丽嫔,红唇勾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把这破鞋舔干净。本宫就开恩,听一听你那老东西的冤枉。” 向榆只觉得全身冰凉。 居然让一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主子,去舔她这个卑微宫女的鞋? 这比任何酷刑都更诛心! 丽嫔也猛地抬起头,脸上最后一丝血色消失殆尽,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和巨大的屈辱。 殿内死寂得能听到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看着丽嫔眼中那濒临崩溃的绝望,和手背上刺目的焦痕,一股巨大的酸涩猛地冲上向榆的鼻尖。 丽嫔只是一个和她一样,被命运和强权碾在尘埃里的可怜人。 向榆终是不忍心。 “贵妃娘娘,请允许奴婢斗胆进言。” 向榆的声音带着自己也未曾察觉的颤抖。 第11章 皇上又杀人啦 蓉贵妃冰刺一般的眼神射向向榆,冷盯她片刻后,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说。 向榆紧紧攥着那双破旧的鞋子,声音微弱却清晰,“奴婢斗胆进言,皇上近日本就为丽嫔娘娘父亲与柳相之事甚是烦恼。” “若此刻娘娘这般处置丽嫔娘娘的消息传到圣前,恐令圣心更添烦忧,误以为娘娘干预朝事,甚或疑心柳相与后宫有所牵扯,徒惹非议,有损娘娘清名与柳相清誉啊。” 向榆双膝跪地,额头贴紧地板,态度虔诚。 仿佛她是真心在为蓉贵妃筹谋考虑。 每一个字都像浸了冰水,重重敲在蓉贵妃的心头。 贵妃脸上那抹残忍的快意瞬间消失。 她斜倚在软榻上的身体微微坐直,冰冷的凤眼第一次真正聚焦在脚下那个卑微颤抖的身影上。 皇帝近日的烦闷,她自然有所耳闻。 柳家的权势,确实是她和父亲立足的根本。 若真因这区区丽嫔,让皇帝对父亲、对自己生出“结党营私”,“后宫干政”的猜忌…… 一丝后怕,飞快地掠过蓉贵妃眼底。 她玩弄丽嫔的快感,在可能波及自身和柳家的风险面前,顿时变得索然无味,甚至愚蠢。 良久,一声极轻的哼声从贵妃鼻腔里逸出。 “哼,扫兴。” 她嫌恶地挥了挥染着蔻丹的手,仿佛驱赶什么脏东西,“哭哭啼啼,满口胡言,污了本宫的地方。滚!都给本宫滚出去。看着就心烦!” 她甚至没再看丽嫔一眼,仿佛对方已不值得她再多费一丝心神。 “谢……谢娘娘恩典。”丽嫔的声音带着死里逃生的虚弱和哽咽。 她艰难地转头,对着向榆的方向,极微不可察地颔首,才被半搀半架地带离了这地狱般的宫殿。 向榆也深深叩首,“谢娘娘恩典。” 她慢慢爬起来,垂着头,不敢有丝毫放松。 贵妃的目光像冰冷的蛇,重新缠上她,带着审视和被打扰的余怒,“还杵着做什么?等着本宫请你去?” 向榆心领神会,立刻躬身,“奴婢这就去为娘娘取药引。” 这一次,没有刁难,没有额外的折磨。 在玉芙宫那间充满血腥气的昏暗内室,向榆熟练得完成了最后一次剜心取血的“药引”。 银刀冰冷,玉碗中盛放的液体浓稠暗红。 看着这碗承载着自己无数痛苦,和即将到来自由的“药引”,向榆的心跳得厉害。 捧着那碗沉甸甸的“希望”,几乎是屏着呼吸退出了内室。 她脚步匆匆,直奔玉芙宫后殿的小厨房。 最后一次,她要亲自煎药,防止出现任何差错。 她拒绝了其他宫人靠近,亲自将那碗心头血小心地倒入煎药的紫砂壶中,看着暗红的液体与早已备好的珍贵药材混合。 炉火舔舐着壶底,发出轻微的咕嘟声。 只要这碗药顺利送到贵妃口中,只要贵妃能痊愈,她就能离开这吃人的牢笼。 自由,从未如此刻这般,近在咫尺,却又仿佛悬在烧红的药壶之上,稍有不慎,便会彻底倾覆。 她不敢有丝毫懈怠,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吱呀。” 厨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探进来一张圆圆的脸。 “向榆?”是小蝶的声音。 向榆紧绷的神经在看到好友熟悉的脸庞时,瞬间松懈下来。 她露出一抹难得的笑意,“小蝶?你怎么来了?” 小蝶闪身进来,几步凑到向榆身边,探头看了看炉子上翻滚的药壶。 迟疑了一下,她看着认真熬药的向榆说道,“向榆,这是你最后一次忍耐这苦味儿了。” 向榆微笑点头,“嗯,这是最后一次了。” 小蝶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用普通蓝布帕子,塞到向榆手里,“我今天来是丽嫔娘娘让我来感谢你的,这是娘娘让我带给你的。她说她如今……唉,你也知道,没什么值钱东西了。这是她入宫前家里给的一块小玉佩,水头一般,雕工也普通,但好歹是块玉,是个念想。” 向榆拿着玉佩,随即闻到一股幽淡的花香,像是墨旱莲的味道,甚是好闻。 她微微一笑,将帕子推回小蝶手中,“我不能收,替我谢过丽嫔娘娘。” 小蝶急忙推拒,“这是丽嫔娘娘的一番心意,而且你马上就要出宫了,这玉佩虽然不值大钱,但带出去,万一遇到难处,总能换几个铜板应应急,总比没有强。她让你千万别嫌弃。” “怎么会嫌弃。”向榆连忙说,心里涌上一股暖意。 她解释道,“我不想带走宫中任何东西,你记得替我谢过丽嫔娘娘。” 见向榆如此决绝,小蝶也不再勉强,她忽而抱住向榆,言语中透着浓浓的不舍,“向榆,你一定能顺利出宫的。” 向榆回抱住她,用手轻轻拍她的后背,“嗯,我一定能出宫。” 小蝶紧紧搂着她半饷才松开。 待小蝶离开,向榆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碗熬得浓稠的药,亲眼看着蓉贵妃皱着眉头,却还是一滴不剩地喝了下去。 向榆的心,终于重重地落回肚子里。 “娘娘……”向榆刚想告退,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和尖利的喊叫。 “救命啊!快来人啊!向榆姑姑!向榆姑姑救命啊!” 只见御前大太监谢德海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帽子都歪了,“向榆姑姑,快!快去救救皇上,救救大家吧!皇上……皇上他又犯病了。在金銮殿上,因为户部的事,大发雷霆,已经一剑把户部尚书大人给……给杀了。现在还要斩其他几位大人,谁也拦不住,眼看就要血流成河了。求求你快去啊!” “什么?!”蓉贵妃也吓得“腾”一下站起来。 皇上疯起来六亲不认,她是知道的。 她顾不上多想,一把抓住向榆的胳膊,“快!快跟本宫去金銮殿!” 向榆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刚刚升起的巨大喜悦,瞬间被无边的恐惧淹没。 最后一日,为何还不得安宁? 她强压下心头的恐慌,只能跟着贵妃拼命往外跑。 第12章 只有她能稳定圣心 金銮殿外,老远就听到里面一片混乱的哭喊声、求饶声和砸东西的声音。 殿门大开,向榆只见龙椅被掀翻,地上躺着户部尚书的尸体,血迹斑斑。 皇帝萧彻披散着头发,双眼赤红,状若疯魔,正挥舞着滴血的宝剑,追着几个吓得魂飞魄散的大臣乱砍,嘴里还胡乱嘶吼着:“都该死!都骗朕!杀!杀光!” “彻哥哥,是臣妾啊!你快醒醒!”蓉贵妃仗着自己平时最受宠,壮着胆子第一个冲了上去。 她想起向榆给的安神草药荷包,赶紧掏出来,手抖得像筛糠,举到皇帝面前,“彻哥哥你看,你闻闻这个,能安神的,这是你最喜欢的味道……” 可此时的萧彻杀红了眼,他只觉得眼前人影晃动,烦得要命。 他猛地一挥手臂,像赶苍蝇一样,怒吼,“滚开!” 那力道大得吓人,不但打飞了蓉贵妃手里的荷包,还把她整个人狠狠推了出去。 “啊!” 蓉贵妃尖叫着摔倒在地,头发全散,衣服也凌乱了,狼狈不堪。 而萧彻手里的剑,竟然直直地朝着摔在地上的蓉贵妃心口刺去。 又快又狠。 “娘娘!”所有人都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声几乎掀翻屋顶。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瘦小的身影像箭一样冲了过去。 是向榆。 她根本来不及想,几乎是本能地扑到了蓉贵妃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剑尖。 同时,她敏捷的跪下身,双手直稳稳地抓住萧彻那只握着剑的手腕。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来。 向榆死死抓着皇帝滚烫又疯狂发抖的手腕,感觉自己的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只想让那只可怕的手停下来。 萧彻整个人猛地一顿。 他那双完全没有理智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离他极近的向榆。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皇帝身上那股要毁天灭地的疯狂劲儿,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飞快消失。 他急促的喘息声慢慢平复下来,眼中的血色也一点点褪去,露出了深深的疲惫和茫然。 大殿里死一样的安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不起眼的小宫女向榆。 她……她竟然徒手抓住了发疯的皇帝? 还让他真的安静下来了? 被向榆护在身下的蓉贵妃,惊魂未定地看着这一切。 当她看到皇帝那专注盯着向榆的眼神,那股狂暴真的被向榆平息时,一股几乎要烧穿她的嫉妒之火猛地从心底窜了上来。 向榆只觉得浑身发软,浑身无力。 感觉到皇帝的手腕不再挣扎,她才一点一点松开手。 萧彻站在那里,眼神还有些空洞,但已不见疯狂。 他低头看看自己沾满血的手和剑,又看看地上狼狈的蓉贵妃。 最后,他的目光,再次落在眼前这个脸色惨白的小宫女向榆脸上。 殿内,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萧彻像刚打完一场大仗,浑身脱力,疲惫不堪地站在一片狼藉中。 他闭了闭眼,声音沙哑地命令,“都退下,除了向榆。” 侍卫和惊魂未定的大臣们如蒙大赦,赶紧快步退了出去。 蓉贵妃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整理凌乱的衣衫和头发,急切地凑到萧彻身边,声音带着哭腔,“彻哥哥,你吓死臣妾了。让臣妾留下来照顾你吧,你这样臣妾不放心……” 萧彻却烦躁地挥挥手,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语气冰冷,“你也出去。朕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他此刻只想摆脱刚才那可怕的失控感,只想抓住唯一能让他平静下来的东西。 蓉贵妃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不敢相信皇上就这样赶她走。 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还跪在旁边的向榆,眼神里的嫉妒和怨恨几乎要喷出来。 但她不敢违抗圣命,只能咬着牙,带着满腔的不甘,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 偌大的金銮殿,转眼间就只剩下萧彻和跪在地上的向榆。 向榆简直郁闷得想撞墙。 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只想拿到她的自由文书远走高飞。 她跪在地上,感觉屁股下面像长了钉子,浑身不自在。 萧彻累极,他没有回到被掀翻的龙椅上,而是直接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台阶上。 他抬手用力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眉头皱得死紧,发出痛苦的闷哼。 “你。”他闭着眼,指向跪在不远处的向榆,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过来。” 向榆心下一沉,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挪过去,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停下。 “给朕按按头,”萧彻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和烦躁,“头疼得快要炸开了。” 向榆不敢怠慢,深吸一口气,尽量放轻动作,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按上萧彻的太阳穴。 她不懂什么高深的按摩手法,只是凭着本能,用指尖轻柔按压着他紧绷的穴位。 就在向榆手指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萧彻紧绷的身体明显放松下来。 他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口中那痛苦的呻吟也变成舒服的叹息。 一股难以言喻的平静感,像温热的泉水一样,迅速从他被按压的地方蔓延开来,抚平了他脑子里那几乎要撕裂的狂躁和疼痛。 “唔……” 萧彻满足地舒了一口气。 刚才那毁天灭地的疯狂仿佛一场噩梦,留下的只有深深的疲惫。 他闭着眼睛,感受着那纤细手指带来的神奇安抚。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像个怪物一样? 刚刚,他分明失控了。 突然,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他混乱的脑海。 他猛地睁开眼,眼神锐利如刀。 他毫无预兆地出手,一把死死扼住向榆纤细的手腕。 向榆吓得手指瞬间僵住。 萧彻用力将她拉到自己面前,逼视她的双眼,声音低沉,充满压迫感,“告诉朕,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用了什么妖法?为什么……为什么每次只有你能让朕平静下来?” 这是他心底最大的疑问。 刚才那骤然间的平静太诡异,完全不符合常理。 向榆手腕被捏得生疼,对上皇帝那双充满探究和怀疑的眼眸,她心慌不已。 她拼命摇头,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带着哭腔,“皇上,奴婢冤枉。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奴婢就是个普通的药女,除了给贵妃娘娘取药引,别的什么都不会。奴婢……奴婢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啊!” 她是真的不知道。 这莫名其妙的能力,对她来说根本不是福气,而是随时可能引火烧身的催命符。 萧彻死死盯着她,想从她眼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谎言。 但那双眼睛里除了恐惧,茫然,什么也没有。 她也不知道? 这怎么可能? 萧彻的心沉了下去,困惑更深了。 那这该死的平静感,到底从何而来? 为什么偏偏是她? 第13章 自由要靠自己争取 他烦躁地“哼”了一声,猛地松开手。 向榆一个踉跄,手腕上赫然出现一圈刺目的红痕。 “罢了!” 萧彻的声音里透着沙哑,他疲惫地捏着眉心。 另一只手却突然指向自己旁边的台阶,命令不容置疑,“你,坐这里。” 向榆心口沉了又沉。 她哪里敢拒绝? 只能像只受惊的兔子,一点点挪过去,僵硬地挨着台阶边缘坐下。 金銮殿空旷得吓人,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她刚坐稳,连呼吸都不敢用力,身边高大的身影却突然一沉。 萧彻竟然直接侧身躺了下来,那颗披散着墨发的脑袋,毫无预兆地枕在她单薄的大腿上。 “啊!”向榆短促地惊叫了一声,浑身瞬间绷得像块石头,差点从台阶上弹起来。 萧彻却像是终于找到了最舒服的窝,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他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 沉重的分量压得向榆双腿发麻。 他闭着眼,眉头却还微微蹙着,薄唇动了动,带着点蛮横的命令口吻,“手别停。继续按。” 向榆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天子的头……就枕在她腿上? 这简直比刚才徒手抓剑还要惊悚百倍。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呼吸时胸膛的起伏,还有他身上那股浓烈的血腥味。 她一动不敢动。 “快点!” 萧彻闭着眼催促,声音里那点残存的烦躁又冒了出来,身体也跟着不安地动了动。 向榆猛地回过神。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狂跳的心,再次伸出冰凉的,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轻轻贴上他滚烫的太阳穴。 落下的一刹那,萧彻紧绷的眉峰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 他满足地又往她腿上蹭了蹭,仿佛找到了最安心的依靠,沉重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均匀。 偌大的金銮殿,死寂一片。 只有他渐渐平稳的呼吸声,还有向榆自己那擂鼓般的心跳。 她低头看着腿上沉睡的帝王,那张褪去疯狂后苍白俊美的脸近在咫尺。 他眉宇间那股骇人的戾气终散,只留下深重的疲惫,像个累极了的孩子。 清苦的药草气息丝丝缕缕地钻入萧彻的鼻端。 那是她常年摆弄草药沾染上的味道,此刻却成了安抚帝王的灵药。 向榆僵着身子,心里乱成一锅粥。 这莫名其妙的安抚能力,到底是福还是祸? 刚才蓉贵妃那淬了毒的眼神,还有那些大臣们惊疑不定的目光。 向榆越想越心慌,越想越觉得脖子上凉飕飕的。 她只想赶紧拿到那份自由文书,离这深宫,离这阴晴不定的天子越远越好。 可眼下…… 向榆苦着脸,认命地继续用僵硬的指尖,轻轻按压着萧彻的太阳穴。 时间慢得像凝固的蜡油。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光线暗淡下来,萧彻才终于动了动。 他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眸子褪去了所有血色和疯狂。 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骨头缝里都发出惬意的轻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唔……” 他坐起身,揉了揉脖子,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这一觉,倒是睡得安稳。” 一转头,就看到旁边僵硬得像块石头的向榆,脸色苍白,额角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行了。”萧彻心情似乎不错,随意地挥挥手,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退下吧。今日辛苦你了。” “是,谢皇上。” 向榆如释重负。 她强撑着几乎失去知觉的腿,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站起来。 她不敢有丝毫停留,拖着两条麻木的腿,快速地退出了那令人窒息的金銮殿。 冰冷的夜风一吹,向榆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脑子也清醒了大半。 她若留在宫里,要不被疯批皇帝砍死,要不被蓉贵妃折磨死。 她必须想个办法,能够顺利拿到圣旨离开,并且不受到阻挠。 回到小屋,向榆一整夜都没合眼。 小屋里那盏破旧的油灯一直亮到天色泛青,映着她熬得通红的眼睛。 桌上摊满了各种晒干的药草,散发着清苦的香气。 她纤细的手指不停地分拣、研磨、混合,再把细细的药粉小心地填进一个崭新的锦缎荷包里。 天刚蒙蒙亮,薄雾还笼罩着宫苑。 向榆揣着新荷包,脚步匆匆地赶往蓉贵妃的玉芙宫。 今日,是夏太医再次前来复诊蓉贵妃的重要日子。 夏太医带着药箱来到玉芙宫。 他见到门口的向榆,微微颔首,眼神里带着一丝恭贺之意。 向榆随着夏太医一同进去殿内,只是她悄悄地隐在阴影处。 半饷,夏太医沉稳的声音传来,“恭喜娘娘,脉象平稳,沉疴尽去,娘娘凤体已然大安了。” 紧接着,蓉贵妃带着惊喜和娇媚的笑声随即响起,“当真?” 夏太医点点头,再次恭贺道,“贵妃娘娘万福金安,定能寿比南山。” 蓉贵妃笑得得意又欣喜。 抓住时机,向榆缓缓从阴影里走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额头触地。 “奴婢向榆,恭喜贵妃娘娘凤体安康!” 蓉贵妃正斜倚在美人榻上,脸上还残留着病愈的喜色。 看到跪在地上的向榆,那点喜色瞬间就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审视。 “哦?是你啊。” 蓉贵妃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一丝慵懒的尖锐,“本宫这身子骨才刚好利索,你一大清早跪在这儿,是急着来讨要你的‘恩典’了?” 她特意加重了“恩典”二字,红唇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向榆稳住心神,她抬起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感激和谦卑。 双手稳稳地将那个簇新的锦缎荷包高举过头顶。 第14章 自由倒计时 向榆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娘娘明鉴。奴婢不敢忘娘娘大恩。只是奴婢深知自己身份低微,留在宫中,只会惹娘娘心烦,更怕碍了娘娘的眼,徒增娘娘烦恼。” 蓉贵妃染着蔻丹的手指一顿,目光锐利地刺向那个荷包,又刺向向榆的脸,像是在评估她话里的真假。 向榆深吸一口气,“贵妃娘娘,奴婢斗胆直言。比起留奴婢这个不起眼的人在宫里,不如让娘娘您永得圣心,常伴君侧,才是顶顶要紧的头等大事。” “永得圣心”四个字,像一根羽毛,精准地搔在蓉贵妃最痒的心尖上。 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那冰冷的审视里,终于掺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向榆抓住这一瞬的机会,将手中的荷包又往前递了递,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诱人的蛊惑,“娘娘请看,这是奴婢昨夜耗尽心神,特意为您新配制的安神香囊。里头的方子,比之前那个效力更强数倍。皇上闻了,定会觉得心旷神怡,烦躁尽消,只会更依赖,更离不开您的气息!” 她顿了顿,又抛出一个承诺,如同钓钩上的香饵,“奴婢向娘娘保证,只要娘娘今日肯开恩,协助奴婢顺利拿到御赐圣旨,出宫除去奴籍,奴婢哪怕身在宫外,也必定随时候命。娘娘何时需要新的香方稳固圣宠,只需遣人送个信儿,奴婢定当立刻调配好,托人悄悄送进来。绝不耽误娘娘的大事。” 偌大的玉芙宫内,只有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在无声流淌。 蓉贵妃的目光死死钉在向榆高举的那个荷包上。 她眼前闪过昨日金銮殿上,萧彻那暴戾疯狂的模样,以及他最终在那个小宫女触碰下奇异地平静下来。 嫉妒的毒火又在心底翻腾,但很快被“永得圣心”的诱惑压了下去。 小小宫女,捏死她容易,但是若向榆真能配出这种让皇上依赖的香囊,让她滚出宫去,对自己反而更有利。 这笔买卖,似乎不亏。 时间一点点流逝,向榆举着荷包的手都微微发酸,后背也渗出冷汗。 终于,蓉贵妃的手指,慢悠悠地伸过来,轻轻捻起那个崭新的荷包。 她放在鼻尖下,深深地嗅了一下,那带着安抚力量的药香让她紧蹙的眉头也不由自主地舒展了几分。 “呵……”她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眼神居高临下地扫过跪伏在地的向榆。 “算你还有些本事。”蓉贵妃红唇轻启,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慵懒骄矜,“起来吧。念在你为本宫调养身子,又还算懂事的份上。” 她朝旁边侍立的大宫女懒懒地抬了抬下巴,“去,把皇上曾经下的圣旨拿来。再赏她二十两银子,算是本宫给她的‘盘缠’。” “谢娘娘恩典!谢娘娘恩典!” 向榆心头狂跳,巨大的喜悦和难以置信的解脱感瞬间冲垮了紧绷的神经。 她重重地磕下头去,声音带着哽咽。 很快,宫女双手捧着一份盖着皇帝印鉴的圣旨,放在向榆面前。 蓉贵妃把玩着新得的香囊,眼神幽深地看着向榆。 她最后只冷冷地丢下一句,“记住你说的话。若敢耍花样,你知道你的下场……” “奴婢不敢。奴婢定当谨记。” 向榆再次叩首,然后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退出了玉芙宫。 宫门在她身后合拢,隔绝了那满室的奢华与无形的压迫。 清晨微凉的风吹在脸上,带着自由的气息。 向榆低头看着手中那薄薄的圣旨,又摸了摸袖子里那二十两硬邦邦的“盘缠”,感觉像踩在云端,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她不敢有丝毫停留,跑着冲向自己的小屋。 她要立刻收拾她那点可怜的家当,趁着蓉贵妃还没改变主意,趁着皇帝还没注意到她。 她要立刻马上办理离宫手续,省得夜长梦多。 阳光终于刺破云层,落在宫道上,也落在她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背上。 宫墙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仿佛在为她指路,通往那未知却充满希望的宫外世界。 带着皇上的圣旨和蓉贵妃的手谕,司宫处很快便签署了放行文书。 向榆捏着盖好印章的通行文书,像只快乐的小鸟,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出宫门。 “向榆!” 刚回到小屋取包袱,门外便想起两道熟悉的声音。 回头一看,正是小蝶和阿萝。 “小蝶,阿萝。”向榆喜笑颜开得看着她们。 小蝶一把抓住向榆的胳膊,眼圈红润,“向榆,你终于梦想成真了。真替你高兴。” 阿萝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羡慕,“向榆姑姑,你真的要出宫啦?太好了,真为你高兴!” 向榆转过身,将早已准备好的瓶瓶罐罐分发给小蝶和阿萝,“这是我做的金疮药,效果不错,都给你们,以备不时之需。” 小蝶一手握着药瓶,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荷包,递给向榆,“拿着,这是我攒下的一点碎银子,不多,你路上买点吃的喝的。出去了,万事开头难,别委屈了自己。” 向榆眼泪差点涌出,赶紧推拒,“小蝶,我不能要,你留着。” “拿着!”小蝶不由分说地把荷包塞进向榆的包袱里,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你出了宫,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在宫里,吃住都不愁。”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情绪,“你出去了,一定要好好的,找个好营生,找个好人家娶妻生子。” 向榆用力抱了抱小蝶,又轻轻抱了抱阿萝,“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们在宫里也万事小心。” 向榆背起她的小包裹,头也不回得朝宫门口走去。 宫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都是等着出宫办事或者轮休的宫女太监。 向榆老老实实地排到队尾,探头张望着前面。 队伍移动得很慢,她有些心急,生怕横生事故。 终于,前面的人越来越少,轮到她了。 向榆心跳加速,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把文书和身份腰牌一起递给守门的侍卫大哥。 “大人,这是奴婢的放行文书和腰牌。”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期待。 侍卫接过文书,低头仔细查看。 向榆屏住呼吸,眼睛紧紧盯着侍卫的表情,期待着他点头放行的那一刻。 第15章 终于能出宫了 向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侍卫的脸。 阳光照在宫门的铜钉上,晃得她有点眼晕,但那光芒此刻在她看来,就是通往自由的曙光。 “就是她!拿下!” 一声炸雷般的厉喝猛地炸响。 向榆还没看清是谁喊的,只觉得肩膀像被铁钳狠狠夹住,剧痛瞬间传来。 她眼前一黑,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得向后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啊!” 向榆吓得尖叫出声,手里的包袱“噗通”掉在地上,小蝶给的荷包也滚了出来,几块小小的碎银子散落在尘土里。 她惊恐地扭头,只看到几个穿着盔甲的侍卫,像抓小鸡一样死死地扭着她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她动弹不得。 “你们干什么?我有文书,我有贵妃娘娘的手谕和皇上的圣旨。你们为何抓我?” 向榆气急,眼泪唰地涌出来,拼命挣扎,声音都变了调。 为首的侍卫长冷哼一声,看她的眼神像看一只蝼蚁,“大胆贱婢!还敢狡辩。你胆大包天,竟敢配制药引谋害贵妃娘娘,人证物证俱在。奉娘娘懿旨,即刻将你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谋害贵妃?有毒药引? 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向榆的心上。 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所有的色彩都褪去,只剩下一片绝望的灰黑。 “不!不可能!我没有!贵妃娘娘已然痊愈,我怎么可能下毒害她?” 向榆撕心裂肺地哭喊,巨大的恐惧和冤屈让她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地想要辩解。 夏太医明明诊断蓉贵妃已然痊愈,还赏了她银子放她走。 怎么可能中毒? 可侍卫们根本不理睬她的哭喊。 侍卫长厌恶地一挥手,“堵上她的嘴,带走。” 一块散发着汗臭味的破布粗暴地塞进向榆的嘴里,堵住了她所有的呼喊和辩解。 她只能发出“呜呜”的绝望悲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疯狂滚落。 强壮的侍卫像拖麻袋一样,毫不费力地拖着她往宫墙深处走,她那双渴望奔向自由的脚,无力地在石板地上拖行。 排队的宫女太监们吓得魂飞魄散,纷纷低下头。 巨大的欢喜如同一个被戳破的肥皂泡,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绝望。 向榆停止徒劳的挣扎,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软绵绵地任由侍卫拖着。 她眼神空洞,泪水无声地流淌,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侍卫长那句冰冷的“谋害贵妃”,“打入大牢”在不停地回响,像地狱的丧钟。 大狱中,散发着霉味和血腥气的黑暗,倏地吞噬了向榆。 她被像破麻袋一样狠狠扔进了大牢的角落。 向榆蜷缩在潮湿的稻草堆里,肩膀被扭伤的地方火烧火燎,胳膊上全是挣扎时留下的青紫淤痕。 她嘴里那块臭烘烘的破布被凶神恶煞的狱卒粗暴地扯掉了,呛得她一阵干咳 “我……我没有下毒。”她虚弱地试图辩解,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闭嘴!” 一个满脸横肉的狱卒猛地一脚踹在旁边的铁栏杆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吓得向榆浑身一哆嗦。 “进了这里,就由不得你嘴硬。说!是不是你在贵妃娘娘的药引里下了毒?谁指使你的?快招!” 向榆拼命摇头,泪水混着脸上的污迹流下来,“没有。我真的没有。那药引是夏太医开的方子,娘娘她喝了药明明已经好了啊。夏太医也说娘娘已然痊愈。” “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另一个瘦高个的狱卒阴恻恻地走过来,手里掂量着一根浸了辣椒水的皮鞭,“给她点颜色看看。” 鞭子抽打在她单薄的身上,每一下都火辣辣地疼,瞬间就皮开肉绽。 她被打得在地上翻滚,惨叫连连,却始终咬紧牙关,不肯承认那莫须有的罪名。 “不是我,我没有下毒!我是被冤枉的!”她一遍遍地重复着,声音越来越微弱,意识也开始模糊。 冷水一桶桶地泼在她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刺骨的寒冷让她牙齿打颤。 她被吊起来,脚尖勉强着地,手臂仿佛要被撕裂。 各种残酷的手段轮番上阵,向榆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旧伤叠着新伤,血水混着冷水浸透了破烂的囚衣。 她无数次疼得昏死过去,又被冷水泼醒。 “骨头还挺硬!” 横肉狱卒喘着粗气,看着地上像破布娃娃一样的向榆,也有些下不去手了,“上头吩咐了,不能让她死。先关着,饿她几天,看她嘴还硬不硬!” 狱卒骂骂咧咧地走了。 黑暗和死寂重新笼罩下来,只剩下向榆痛苦而微弱的喘息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惨淡的月光,落在向榆满是血污的脸上。 “水……”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狱卒果然说到做到,整整三天,没有人给她送一滴水,一粒米。 伤口在发炎,高烧让她浑身滚烫,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她躺在冰冷的稻草上,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抛在岸上等死的鱼,生命力在一点点流逝。 她闭上眼睛等待死亡,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向榆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时候,牢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和钥匙开锁的“哗啦”声。 铁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瘦小的身影闪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借着门外微弱的光线,向榆努力睁开肿胀的眼睛看去。 那身影……有点眼熟? 来人紧张地四处张望。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向榆身边,看到向榆浑身是伤,气息奄奄的样子,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眼圈瞬间就红了。 “向,向榆姑姑。”他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小声唤道,“是,是我。” 第16章 打入大牢 向榆混沌的脑子费力地转动着。 他赶紧回道,“我是御前的小路子,三日前,就是姑姑您从皇上手上救的我。” 向榆忽而想起来,这小路子就是那日在御案边被吓得差点尿裤子的小太监,她及时拉住皇上的手,才让他活下来。 她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小路子赶紧放下食盒,手忙脚乱地从里面拿出一个水囊和一个还带着温热的馒头。 “向榆姑姑,快,快喝点水,吃点东西。”他把水囊凑到向榆干裂的唇边。 清凉的水滋润了几乎要冒烟的喉咙,向榆贪婪地吞咽了几口,感觉一股微弱的力量似乎回到了身体里。 她又就着小路子的手,艰难地咬了几口馒头,慢慢咀嚼着。 “你……你怎么进来的?”向榆的声音依旧嘶哑微弱,但总算能成句了。 小路子抹了把眼泪,压低声音,“今日是王狱卒值班,他是我的舅父,我央求了他,他才勉强答应让我进来一会儿。” 他想起那天向榆扑过去救他的情形,声音更哽咽了,“姑姑,您救过我的命。我不能看着你这样。” 向榆心中涌起一丝暖流,在这冰冷的地牢里显得格外珍贵。 她看着小路子,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混沌的脑海。 她猛地抓住小路子的手腕,力气大得让小路子一惊。 向榆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虽然虚弱,却燃烧着强烈的求生欲。 “小路子!”她凑近他耳边,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帮我……帮我传句话给蓉贵妃娘娘!” 闻言,小路子看着向榆眼中那孤注一掷的光芒,又想起她的救命之恩,一咬牙,用力点点头,“好!姑姑,您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 他匆匆把剩下的水和馒头塞给向榆,快步溜出牢房。 牢房里再次恢复了死寂和黑暗。 小路子的办事效率很快,第二日清晨,死寂的牢道里便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和钥匙碰撞的哗啦声。 来人不是凶神恶煞的狱卒,而是两个穿着体面些的太监。 “云向榆,贵妃娘娘召见。跟我们走。”为首太监的声音平板无波,听不出喜怒。 向榆的心猛地一跳,巨大的求生欲瞬间压过了身体的疼痛和虚弱。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牵动了满身的伤,疼得直抽冷气。 两个太监皱了皱眉,其中一个上前粗鲁地把她架了起来。 向榆咬紧牙关,忍着剧痛,任由他们拖拽着,离开了牢笼。 再次踏入玉芙宫那奢华明亮的正殿时,向榆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蓉贵妃正慵懒地歪在贵妃榻上,手里把玩着向榆之前献上的新香囊。 她妆容精致,但仔细看去,脸色似乎比前几日更苍白了些,眉宇间也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和烦躁。 看到被两个太监半拖半架进来的向榆,浑身血污,狼狈不堪,她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和审视。 “奴婢,叩见娘娘。”向榆被放下,忍着剧痛,艰难地想要行礼。 “免了。”蓉贵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你说你知道真凶?说吧,别在本宫面前耍花样。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或者敢攀咬他人……” 她冷哼一声,未尽之意充满了威胁。 向榆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身体的颤抖。 她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娘娘明鉴。”向榆的声音嘶哑,但努力保持清晰,“奴婢斗胆,想先看看娘娘这两日所用药引的药渣,再为娘娘请一次脉。” 蓉贵妃眯起眼,打量着眼前着她。 片刻后,她朝旁边的大宫女抬了抬下巴。 很快,一个装着黑乎乎药渣的托盘被端到了向榆面前。 同时,另一个宫女搬来一个小杌子放在榻边。 向榆用手指仔细地拨弄翻看药渣,她捻起一点凑到鼻尖下深嗅。 突然,她的动作一僵。 一股极其细微的独特草木气息,混杂在浓重的药味里,钻入了她的鼻腔。 这味道,清苦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腥气。 她浑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 这味道……她绝不会认错。 她又用膝盖向前,指尖搭在蓉贵妃的腕脉之上。 向榆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彻骨的寒意。 她看向蓉贵妃,声音因为极度的心碎而颤抖得不成样子,“娘娘,这药渣里被人下了其他药物,此物性寒,少量可清热,但若与娘娘之前所用汤药中的几味主药相合,食之便会损伤心脉,令人烦躁易怒,体虚盗汗,形似中毒之兆。” 她顿了顿,巨大的悲恸几乎要将她淹没,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挤出来的,“奴婢知晓是何人所为。” 闻言,蓉贵妃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死死盯住向榆苍白的脸,刚想追问“是谁”,殿外却传来太监尖细的通传声,“娘娘们前来请安。” 紧接着,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妃嫔鱼贯而入,按照位份高低,依次向蓉贵妃行礼问安。 站在最前面的纯妃先行见礼。 而后其他妃嫔一一请安。 众人本跪着,不约而同眼神聚焦到地上跪着的宫女。 她浑身是伤,血污狼藉,原本安静的请安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好奇。 “都起来吧。” 蓉贵妃脸色苍白地歪在榻上,眼神锐利得吓人。 慧贵人胆子稍大些,试探着开口,“娘娘,您今日凤体可安?这……这宫女是犯了何事?”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探究。 蓉贵妃没直接回答,只是冷哼一声。 向榆将头紧紧贴在地砖上,不敢抬头再引起任何注意。 这时,殿门外,太监尖利的声音划破空气,“皇上驾到!” 所有妃嫔如同被惊散的蝶群,慌忙转身,齐刷刷跪伏在地。 明黄的龙袍一角带着凛冽的风卷入门槛,皇帝大步流星地踏入殿中。 “都起来吧。”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惯有的威压,目光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瞬间攫住了那个跪在大殿中央的身影。 向榆伏在那里,单薄的囚衣早已被暗红的血痂浸透,新的鞭痕撕裂了旧伤,皮肉翻卷,惨不忍睹。 皇帝的心口猛地一窒,一股莫名的烦躁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 就是这个向榆,胆大包天。 竟敢暗暗拿走圣旨,都不知会他一声,便想消失得无影无踪。 更可恨的是,她竟敢对蓉贵妃下毒。 “呵。”皇帝一声极冷的嗤笑,视线如冰锥刺在向榆身上,“你倒真是命硬。” 蓉贵妃连忙在宫女的搀扶下欠身,声音带着虚弱的委屈:“参见皇上。” 萧彻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眼神依旧停留在向榆脸上。 向榆明白,此刻是她洗脱冤屈的唯一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