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桂子》
1. 噩梦
空气中还带着冬天的寒气,不过太阳已经变得很暖和了,站在阳光下有种要到春天的感觉。正是午时,整个荣国府安静得很,就连着猫咪都在墙头上晒太阳打瞌睡。平儿脚步轻盈沿着游廊到了上房。她先侧耳听了一会,虽然凤姐的卧室里面安静得很,但是凭着直觉,她知道自己的主子肯定没睡午觉。
凤姐躺在床上,虽然闭着眼睛,可是整个人清醒的不能再清醒。老太太的生日刚过,全家上下总算是松口气。虽然是贾母的小生日,可是明年便是老太太的八十大寿,怎么也要热闹一场。凭着老太太的身份,凤姐忍不住叹口气。
“奶奶醒了,可要喝茶?”平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床前,手里捧着个五彩盖碗。凤姐无奈坐起来:“还喝茶呢!有一天连着水都喝不上了。大太太那边是什么风声?”平儿的扶着凤姐靠在堆起来锦被上:“大太太得了三百两银子,还有什么话说呢。我刚刚去找鸳鸯了,听着她的语气,咱们可以不用太急着把都那几箱子东西赎回来。我看老太太未必不知道的。只是担心这么多儿女,都知道了要赶着要东西。那时候才难办呢。”
“那也不能叫鸳鸯为难。这个时候,不闹腾出来什么都没有,若是闹出来,就是我们死无葬身之地。为了这个家,我是操碎心了。一场辛苦落个什么?上面三重公婆,中间无数妯娌,底下那些小姑子,小叔子!我是白操心了!”凤姐满脸颓唐,忍不住眼圈红了。她自认为了这个家操心挣命,累出来一身病。结果却是一无所有。老太太固然是心疼自己,那也是自己尽心孝顺,要是自己的出点事,凤姐心里隐隐感觉到,老太太未必真的替自己打算。她只是希望有个人实心实意的哄着她,叫她舒服过好每一天罢了。至于这个人是谁,并不重要。她那个姑妈,凤姐更是心寒。王夫人叫凤姐冲锋陷阵从不吝惜,可是一旦凤姐办事出了岔子,她先拿着凤姐做筏子。
平儿看着凤姐神色,想想近日的情形,忙着的劝道:“真是真心难换真心。奶奶,也不用这样伤心,还是得放手处且放手,咱们到底要回那边。”凤姐忽然想起什么,冷笑着道:“是呢,当初说是二太太身子不好,宝玉还小。现在宝兄弟眼看着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可是老太太倒是没表示了。是了,林家没人了。人家的钱花了,姑娘耽搁这么大了。结果一场空。这要是传出去,人家怎么看咱们家?薛家倒是得意了,薛大傻子娶个独生女,得了大便宜。这样薛家姑娘的嫁妆更丰盛了。他们岂不眼红心热!”
平儿一笑,低声的说:“奶奶哪里知道,看着是薛家占了便宜,其实他们有苦说不出呢!这个奶奶可不是个好说话的呢。听说刚进门就狠狠地闹了好几次,现在薛家上下都知道了,那位是个——火药桶呢。姨太太怎么就不来了,还不是家里媳妇吵闹!”
凤姐来了精神,抓着平儿仔细问:“我说呢,姨妈娶了媳妇正应该放手享受几天,谁知竟然没时间来这边了。我刚开始没在意,打量着是办完喜事忙着规整东西。谁知竟然是媳妇不肯安静。当初听说这个夏家也是皇商,还和他们家沾亲带故,姑娘的品行脾气必定知根知底。怎么娶了这么个厉害媳妇呢?不过薛家大傻子无法无天,正该有个厉害的管一管。要么这份家当迟早不是被诓骗了去,就是败光了。”
“自然是打听过的,其实算起开也是他们自作自受。夏家和薛家是姑表亲,夏家的老太太是薛家老姑奶奶。只是做生意的人,天下什么地方不跑,长久不走动了。上次他们家大爷做生意,正好遇上了,才重新走动起来。夏家正好只有一个姑娘,他们家老爷子不在多年了,家里的生意都是母女两个操持,如今管着宫内盆景和香料,家里单单桂花树就是几十顷,还不算别的香料生意。姑姑见着侄子就像是见着娘家人,欢喜的什么一样。立刻就留下来住好几天不肯放回去。夏家看着薛家的大爷如今也大了,还能带着人走南闯北的做是争议,应该是能顶门立户。因此薛家派人去说亲立刻就答应了。谁知——”平儿把薛家的八卦一五一十的告诉凤姐。
“结果去是被啄了眼,薛家那个傻子还给别人顶门立户呢,自己如同烂泥一般,谁都来骗东西银子。夏家没得赔了姑娘还饶上了家当。当初薛家娶亲,听说新娘子的嫁妆可是很丰盛。那个时候我身上不好就没过去,听去了的人回来说新娘子知书识礼的,颇念过几年书。怎么她竟然是唬人的?”前几天宝玉和姐妹们看望凤姐,说起来薛家的新媳妇,宝玉言语之间很是赞赏,说那个夏家的姑娘通诗书文墨,和园子里姐妹一样会读书,会作诗呢,怎么一转眼就成了个悍妇了?
凤姐想起什么,忽然笑了下:“是了,薛家的嘴里能有什么真东西?没影的事情还能编排的天花乱坠的。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平儿知道凤姐说的是宝玉的婚事,她不以为意的说:“假的到底是假的,那个什么金玉的话也说了几年了,别说老太太了,就连着太太也不理会。现在更是不能了。别的不说,宝玉那么个软绵绵的性子,太太岂能放心叫宝玉有个那么厉害大舅子老婆?”
“谁知道呢?要我说,老太太不如趁着现在赶紧把宝兄弟他们两个的婚事挑明了。夜长梦多,老太太也上了年纪了,保不准哪一天忽然,到时候有心无力。可怎么对林家交代呢?”凤姐想起林如海的家私可是被贾母拿在手里,当初修园子花了个河干海落,那可是黛玉的嫁妆!
若是宝玉和黛玉的婚事不成,贾家拿不出来那笔钱——到时候是叫人嗤笑贾家背信弃义,欺负孤女;还是随便黛玉打发出去,但是宝玉那个样子,到时候肯定会闹的天翻地覆。别的不说,传出去成什么样子了?私定终身,那不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了?到时候两个孩子都没活路了!凤姐下意识的不敢再想下去了。
“唉,事情真是越发难办了。我只希望薛家这个儿媳妇是个厉害的,最好叫他们家上下不宁。到时候二老爷是不会同意薛家大姑娘进门的。”凤姐忍不住揉揉太阳穴,无奈的叹气。平儿认为凤姐是想多了,她耳朵里吹进来不少风声,听说二太太趁着进宫的机会不知道和贤德妃说了些什么。而且二太太悄悄地叫周瑞家的去王家好几次了,应该是说宝玉的婚事。王子腾如今官运亨通,有这么个做大官的舅舅,宝玉的婚事到底会怎么样很难说。
就在和荣国府一墙之隔的薛家刚经历一场惨类的战斗,薛家几个下人躲起来,他们知道刚才那一阵打砸,院子里肯定是一团乱。只是他们谁也不想进去收拾残局,因为这个时候薛家大爷——薛蟠正在气头上呢。大爷正愁没个撒气的,他们冒失的装进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而且,宝姑娘曾或明或暗的表示,新来的大奶奶吩咐,他们不用立刻应承,总要拖延下才好。刚才大爷和大奶奶两个比着赛着摔东西,若是这么快收拾了,老太太没看见,岂不是没趣?
“你说——咱们这么样,等着大奶奶怪罪下来,怕是不好吧。毕竟她是奶奶,虽然是新媳妇,可是将来咱们都要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呢。这不是明摆着欺负她是新来的——”一个下人侧耳听了一会,心里有点没底。
“你想多了!她是大奶奶没错,但是她娘家只剩下个老娘,万贯家私能如何,还不是要靠着咱们家大爷?你忘了,姑娘身边的莺儿说了咱们家和贾家的宝玉是金玉姻缘,等着姑娘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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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咱们家靠着荣国府那棵大树,还怕什么?”另一个人则是坐在条凳上不紧不慢的喝茶。听着这番话,墙角里面一个人慢悠悠的说:“是人家绝户算是什么本事?我看大奶奶未必是个软脚虾,就随便被辖制了。”
“你知道什么?你不过是后来的,哪里知道咱们家的事情!别的不说,就是姑娘——”喝茶的那个人话没说完,就被边上的人打断了。
院子里面却是另一番天地,夏金桂冷眼看着薛蟠,薛蟠躺在地上,脸上青青紫紫的,只躺在哪里哎呦。见着夏金桂忽然被起身,整个人下意识的瑟缩下:“哎——奶奶饶我一命,今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那就赶紧写休书!夏金桂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现在还不是时候。“哼,饶你一命。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和我动手。你这条命暂时先放着!滚起来,躺在地上和猪一样!叫人看着恶心!给我跪着去!”夏金桂翘着腿,拿着脚尖指了指靠着门边的地方。
薛蟠忙着挣扎起来,他现在已经是彻底被打服了,打怕了,只要听着夏金桂的声音就浑身哆嗦,从内心深处的感到恐惧。他就像是一只训练有素宠物狗,乖巧伶俐的跪在了夏金桂指定的地方。看着薛蟠的样子,夏金桂心里很是无奈。她,夏夏,竟然穿越到红楼之中!可惜人家都是成为什么绛珠仙子,要么八面玲珑的凤辣子!只有她竟然成了的——倒霉催得的夏金桂。无数人眼里的悍妇,搅家精!
夏夏可是个独立女性,在读红楼的时候,她就隐隐觉得夏金桂有可能是被骗了。因为没有那个女孩子结婚是冲着和婆家上下斗争去的。按着封建礼法来说,夏金桂这个大奶奶是货真价实当家媳妇。因为薛蟠是薛家顶门立户的人,男主外,女主内,加上薛家和夏家都是皇商。夏金桂这个大奶奶就等于是薛家企业的总经理,不仅家务事她要管,就连着账目,京城的生意,夏金桂也有很大的发言权。结果薛姨妈和宝钗似乎没把夏金桂当成薛蟠的妻子,薛家未来的女主人,反而是把她当成了一只肥羊。带着丰厚的嫁妆,娘家没了男丁,初来乍到,竟然被隔离出了薛家的交际圈。
夏金桂刚嫁过来,薛姨妈怎么也该是带着儿媳妇认亲戚,走动下,一来是宣告薛家娶了儿媳妇,薛蟠总算是成家立业了。从今后就是名正言顺的薛家话事人,夏金桂是薛家的新女主人。二来是把薛家的关系网介绍给夏金桂,夏家也进入了薛家的社会关系。可惜这都没有,薛姨妈好像把这个规矩忘记了,反而说不要打搅亲戚们,等着过段日子再说。
当时夏金桂还有些新媳妇的腼腆,再者薛蟠和夏金桂正是新婚夫妻,也没在意,可是等着夏金桂明白过来,薛姨妈倒是绝口不提,夏金桂逼着薛蟠,薛蟠是支支吾吾的。夏金桂心里立刻不自在了,她还想再问,谁知薛蟠竟然对着夏金桂的丫头宝蟾露出垂涎之意,夏金桂正恼恨香菱,谁知又出来宝蟾,她就把这个事情放在一边了。
现在夏金桂已经是还个芯子,夏夏可对呆霸王没什么好脸色,她可不是随便任人摆布的傻子。夏金桂虽然有些手段,可惜眼界始终被社会环境,什么礼法规矩给局限住了。夏夏才不会认命呢。看看薛家都是什么人?一个无才无德,只知道溺爱儿子的薛姨妈,都已经被娘家彻底抛弃了,还痴心妄想把女儿塞进贾家。
一个虚伪至极的小姑子,整天舔着脸黏在亲戚家,追着表弟屁沟后边立贤惠人设,一张嘴爹味十足。也就是哄哄年纪小,涉世未深,被教养束缚住手脚的小姑娘们。夏夏可是不吃薛宝钗那一套。
看着薛蟠乖乖的滚出去了,夏夏在心里暗下决心,她要尽早摆脱这糟糕的处境!
2. 自救
薛姨妈正等着媳妇来请安呢。谁知太阳已经很高了,却还是没见着夏金桂的影子,薛姨妈有些不满对着身边的丫头说:“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没起身吗?躺了这几天了,请医生吃药,也该是起来了。”薛姨妈心里很烦躁,对着薛蟠这一门亲事,她本来是很看好的。夏家和薛家是亲戚关系,夏金桂的亲娘可是薛家的女儿,虽然不是薛蟠这一支的,到底是一个祖宗,如今做亲,也是亲上加亲。而且夏家没儿子,今后夏家还不都是薛家的。
当初薛姨妈带着一双儿女的狼狈的离开金陵,想起来那些不能带走的田产家私,薛姨妈一阵肉疼。本来担心家里就这么败落下来,谁知天上掉馅饼,娶了个有钱的独生女。也算是没赔本。
唉,要是这个夏金桂和凤丫头那会奉承婆婆该多好!想着贾家规矩森严,做媳妇对婆婆毕恭毕敬。薛姨妈很是期待被媳妇鞍前马后伺候的感觉。但是这个夏金桂似乎和想象的不大一样。夏家只是个皇商,可是他们家的姑娘可比贾家那些个真正的千金小姐们脾气大多了。
“妈妈是长辈,总要拿出来长辈的体统来。不能因为是新媳妇就迁就。时间长了想要再立规矩就难了。”宝钗的话浮现在耳边。薛姨妈皱皱眉头,决定按着女儿的意思办。新媳妇的新鲜劲过去了,就该立规矩了!“同喜,你去看看。到底是谁家的规矩,怎么这个时候还不起身,难道是等着长辈去看她不成?”
同喜忙着答应一声,赶紧去了。谁知一会同喜一个人进来了:“大爷早就出门了!”
“谁问你这个了,蟠儿媳妇呢?”薛姨妈带着几分不满,瞪一眼同喜。这个丫头拨一下,动一下,什么都要自己摊开了说才肯明白。按着薛姨妈的想法,同喜就该拿出来身为主母身边大丫头的派头来,去敲打下夏金桂。看着同喜的样子,只怕是被人家随便打发回来了。
果然同喜一脸懵的说:“宝蟾说了,大奶奶身上不好,还没起身呢。”这个丫头连着夏金桂的面都没见着。薛姨妈脸色灰暗的坐一会,半天才无奈的说:“都是蟠儿造孽。也罢可!叫她养着吧。”话音未落就听着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但是很快的就安静下来了。薛姨妈向着外面问:“是谁在外面呢?”
半天才来个小丫头,含含糊糊的说:“是宝蟾姐姐派来的人叫了香菱过去。”薛姨妈很是疑惑:“她不是病着吗,叫香菱做什么呢?”
那个小丫头摇摇头:“不知道,反正香菱过去了。老奶奶要是叫她,我去叫香菱姐姐回来。”
薛姨妈想了想:“算了,香菱到底是那边的人。我看这个媳妇也不是那种不能容人的。”
“妈妈可梳头了?”正说着,宝钗带着莺儿笑盈盈的进来了,看着薛姨妈还没梳头,屋子里冷冷清清的,宝钗不易察觉的皱皱眉。她心里明白夏金桂根本没来给母亲请安。谁家的媳妇能做到夏金桂这么随性,也是千古奇观了。今后母亲的日子还不知道在呢么样呢。“时候不早了,那边老太太已经起身了,只怕是一会就要出门呢。咱们还是快点。”说着宝钗亲自服侍母亲梳头。薛姨妈好奇的问:“你怎么过来了?现今你帮着那边管家,每天晚上巡查上夜的,已经很辛苦了,何必起这么早呢。我横竖在家无事。他们府里现在忙得很,我不过去也没什么。”
凤姐小产需要休养,正巧遇上国丧,贾母王夫人和邢夫人这些有品级的贵妇们都要入宫举哀,因此叫探春和李纨暂时帮着管理家务事,王夫人有特别叫了宝钗去,叫宝钗帮着她们两个。薛姨妈知道这个消息心里很是满意,觉得一块大石头已经落地一半了。
“你姨妈是真心实意的为你打算,你可不能丢了她的脸。”薛姨妈疼爱的拉着宝钗的手:“你就在园子里帮着你大嫂子。他们家三姑娘虽然好,了到底是个姑娘家,说话做事要拿捏分寸。你可要抓住机会啊!”宝钗被薛姨妈满是深意的眼神看的不舒服,忙着抽出手,装着撒娇:“妈妈说什么呢?不过是姨妈叫我帮看管下,哪里惹出来这些话。”说着宝钗望向后院:“哥哥出去了?嫂子的病好了?”
“不说她了。我按着你说的,不管她!”薛姨妈忍不住对着宝钗抱怨起来媳妇的无礼。宝钗只能安抚母亲:“妈妈别管他们的事,或者嫂子是真的身上不好吧。我进来的时候,听着哥哥出去了。我说的没错,哥哥成家了也懂事多了。以前,他什么时候这么早出去过?”
“话是这样说,可是谁家的儿媳妇日上三竿不给婆婆请安——”薛姨妈还是耿耿于怀。
“妈妈,时间长了就好了,嫂子在娘家也是娇生惯养的。”宝钗别有深意的看着薛姨妈,“我在那边怪没意思的,如今嫂子也进门了,想来香菱闲着没事,还是叫她跟我进去作伴好了。”
“也好,你带着香菱进去吧。”薛姨妈点点头:“你们叫了香菱来,叫她收拾东西跟着姑娘进园子去。”
自有小丫头去传话,宝钗则是陪着薛姨妈说话,一会就见着香菱来了。宝钗笑着说:“我如今帮着姨妈看家呢,身边传话的人就不够了。我和妈妈商量,叫你白天跟我在园子里,晚上再回来。你可愿意?”香菱以前跟着宝钗在园子里住过一段日子,每天和姐妹们看书,还跟着黛玉学习作诗。如今听着宝钗说还要带她进去顿时眼睛亮起来:“真的?那可是太好了!”
“只是你们奶奶不知道什么意思,我想哥哥现在每天忙着铺子上的事情,白天横竖不在家。她也没什么事情,不如叫你跟着我,省的她跟前人多嘴杂。只是不知道——她愿意不愿意。”宝钗一副为夏金桂解决麻烦的意思。香菱根本没听出来宝钗的话外之音,一个劲的点头:“姑娘放心,大奶奶再也不管这个。我这就跟着姑娘去。”
“你还是和她说明白了。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着她喜欢清。况且她带了不少丫头来,那都是她使唤习惯的。你个呆子,什么也做不好,没得在那边碍手碍脚的。”宝钗满脸温柔笑容:“不过你到底是那边的人,总要和主人说清了。”
香菱一心只想去园子里跟着黛玉学作诗,想也不想:“姑娘等等我,我这就和奶奶说一声去。”
说着香菱忙着去和夏金桂请假了。薛姨妈有些担心的看着香菱出去:“我的疏忽了。前些日子我还和你哥哥说你身边人不够使唤的,再买个丫头给你才是正经的。”
“莺儿就够了,再说买来的不是根底,若是好还罢了,要是个淘气,更生事。至于别的,妈妈别担心。香菱性格好,又老实,从老太太起,到底下的姐妹们都怜惜她。她跟着我进去再也不会有人委屈她。”宝钗心里带着几分痛快,她几乎能想象出夏金桂的愤怒了。
大概是母女连心,薛姨妈察觉到了宝钗的心思:“何必呢?既然是嫁过来,也该认识下亲戚们。你这样一味地抬举香菱,叫人看着该多心了。我想还是算了吧。你真的缺人使唤,我叫同喜去伺候你。然后买个好的给你。”
“妈妈想多了。我看这个嫂子不是个省事的,既然嫁到了咱们家就该磨一磨性子。还有就是——”宝钗压低声音在母亲耳边低声的说:“当时说亲的时候牛已经吹出去了,总不好这么快就露出马脚来。等着她和哥哥一心一意的过日子,那个时候带过去。新嫂子的性子都磨练好了,也不会叫人笑话了。”
不说薛姨妈母女两个如何说话,夏金桂这边宝蟾满脸愤怒的对着香菱的背影抱怨:“奶奶真是菩萨心肠!只是他们薛家太欺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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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奶奶进门这些日子了,却像是见不得人一样不肯叫奶奶去见他们家的亲戚。还叫香菱那个蹄子来和奶奶叫板?什么意思?他们姑娘要带着香菱去那边府里的园子?还那边都喜欢她?!这个蹄子怕是忘记了她是谁的人了!仗着先进来这里,就不把奶奶放在眼里!我看大爷也不是很待见香菱,奶奶何必这么容忍她?依着我说就该拿出来奶奶的派头,先把这个眼里没人的小蹄子打了,再去问问他们宝姑娘!一个没出阁的小姑娘掺和自己哥哥屋里的事情!”
夏金桂冷眼看着宝蟾抱怨:“嗯,你说得对。只是你是为我抱不平呢,还是嫉妒香菱呢。我知道你跟着我陪嫁过来的,自然是存着别样的心思。你放心,只管说明白了,我一定会成全你。”宝蟾这个丫头——夏金桂有些摸不准,这些天看起来宝蟾对她还算尽心,但是——夏金桂发现宝蟾时常拿着眼角偷着瞄薛蟠,几次自己教训薛蟠,宝蟾虽然不敢当面劝阻,但是背地里可是小动作不断。
听着夏金桂的话,宝蟾浑身激灵一下,眼圈红了,哭着说:“奶奶是要置我于死地了!我生是奶奶的人,死是奶奶的鬼,绝不敢有一点别的心思。”
“真的?你敢对天发誓?”夏金桂满脸笑容,不紧不慢的端着茶杯,可是那一抹笑容只浮在脸上,眼里却没什么表情。人与人的差距真是比南极和北极还大,夏金桂以为不会有女人会喜欢薛蟠,谁知她身边的丫头竟然对着那头蠢猪有意思。认知不同的人不可能在一起,夏金桂心里暗想她的确需要培养几个得力的人了。
宝蟾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装腔作势的跪下来,刚要说着言不由衷的誓词,夏金桂一摆手:“算了,逗你玩的。你从小在我身边,我脾气不好,可怜你跟我受气。如今我也不能亏待你。你是个女孩子,女人最要紧的是什么还不是终身有靠吗?大爷对你也有点意思,我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你人才,相貌也不比香菱差。机会在你眼前,就看你自己了!”夏金桂抛出诱人的大饼,果然宝蟾立刻上钩了。
“奶奶别拿着我取笑开心了——”宝蟾脸上羞得通红:“我情愿一辈子跟着奶奶,服侍奶奶。我若是有一点非分之想——叫我不得好死!”
“行了,你跟着大爷难道就不是一辈子跟着我吗?本来呢我想给你寻个好婆家,今后也好自己当家作主,当个不愁吃喝的当家奶奶。你可想清楚了,你做了大爷的人,今后是福是祸都要自己挨着了。”夏金桂上上下下打量着宝蟾,真是可惜了一个伶俐的丫头。
宝蟾一愣,她看着夏金桂,看得出来她心里也在飞快的盘算。宝蟾从小服侍夏金桂,可是这些天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奶奶似乎变了,但是到底是什么地方变了,她却说不上来。要是按着奶奶说的,聘出去做正头夫妻,宝蟾动摇了一瞬,但是很快她就要拿定主意:“奴婢愿意跟着奶奶!”
跟在奶奶身边这些年了,她吃了多少苦,出去做个锱铢必较的穷婆子,那不是她的归宿。凭着自己的心机、口齿和美貌,她不甘心!没准她今后可以和自己的主子掰手腕。
你可别后悔!夏金桂心里冷笑一声,决定今后任何重要的事情都不能交给宝蟾!她靠不住!
“好,我自然尽力促成你的好事!今后是福是祸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夏金桂嘴角闪过一丝笑容。
潇湘馆中,黛玉正站在树荫下出身,不防备后背被人拍了一下,她一惊转过身正看见香菱那张笑脸。“你怎么来了?冒冒失失的,吓我一跳!”薛蟠已经娶亲,香菱怎么却跑进园子了?难道宝蟾的嫂子不生气吗?或者真如传言那样,他们家这位新奶奶是个厉害不讲理的,把香菱赶出来?可是不对——香菱脸上并没受欺负的痕迹。
3. 异类
香菱笑嘻嘻的对着黛玉说:“我们姑娘带着我进来了,她如今帮着你们大奶奶和三姑娘管家,因此带着我进来帮着跑腿。我闲着没事去找你可好。你上次给我的书,我都看了只是有些地方不明白。”黛玉笑着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这次和以前不同,你要帮着宝姐姐办事呢。先把事情做好,省的叫她教训你。”
正说着就见着宝玉来了:“我老远就见着你们,还心里疑惑呢。薛大哥刚成亲,怎么肯把你放出来了?”说着宝玉上下打量下香菱,见着她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忍不住低声念佛:“阿弥陀佛,看来是我想多了。那些人的嘴里的话如何信得呢。”
黛玉问道:“什么事情?神神鬼鬼的!”宝玉笑着说:“也没什么,只是听人说薛大哥这位新婚奶奶是个厉害人物,我担心香菱这样的人品,性格又好,只怕是——”宝玉尴尬一笑:“该死,是我杞人忧天了。这也是你的福气。薛大哥和嫂子都疼。这个时候还肯叫你进来转转。”
香菱脸上一红:“你这个人真是一贯会鬼鬼祟祟的叫人肉麻。我还有事情先走了。”说着香菱转身就走。宝玉看着香菱的背影忍不住感慨道:“真是个可怜人。父母家乡都忘记了,,沦落到了薛大傻子手里。当初我还担心薛大哥成亲了,她肯定不能被容下。现在看来,老天对她不薄。”黛玉听着宝玉的话,眼神异样,半天才冷笑几声:“你还真是个糊涂人呢!”说着黛玉拔脚就走,并不理会宝玉。宝玉莫名其妙的看着黛玉的背影,愣了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黛玉回忽然生气。正想着赶上去赔不是劝解,却不知道袭人从什么地方出来,拉着宝玉说:“二爷叫我好找,太太回来了。要见你呢!”
中午黛玉午休,紫鹃和雪雁坐在廊檐下做针线,雪雁放下针线,压低声音说:“我脖子低了半天,实在不能再做了。”紫鹃想起什么:“对了,这会太太回来了,你赶紧去把燕窝拿回来。省的太太走了和他们费口舌。”雪雁忙着答应着起身走了。
紫鹃一个人接着做针线,但是她却始终无法集中精神。今天宝钗带着香菱住到了园子里,紫鹃心里总是有种不好的感觉。但是具体是为了什么她又说不上。正想的出神,就见着平儿笑嘻嘻的来了。紫鹃忙着站起来,刚要说话,平儿忙着摆手:“我闲着无事进来走走,姑娘还睡着呢,我们去后边走走。”紫鹃知道平儿来必定有事,笑着说:“我也低头做了半天针线了,该散散了。”说着两个人向着后院走去。
后院种着梨树,此时梨树已经开花了,尽管还没开的很繁茂,可是枝头上星星点点,和芭蕉交映成趣。紫鹃拉着平儿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你这个时候怎么来了?你们奶奶如今正养病,难道她还暗地里不肯放下?是什么事情,叫我们姑娘帮着看呢?”凤姐虽然精明强干,奈何不识字,有些账目还要请黛玉帮着看。
“倒是被你猜对了。我们奶奶说了三姑娘是姑娘家,而且只是暂管,有些事情不好叫她知道。这个是庄田上的账目,奶奶算了几天,总是觉得有些不对。你知道她那个性子,最要强,我劝了几天才愿意叫林姑娘帮着看看。她这几天心里不好,身自刚有了起色又不好了。这么下去可怎么好呢?”平儿忍不住满脸担忧,紫鹃感慨道:“我们姑娘身子也是起起伏伏的,越发叫人担心了。不过我看三姑娘和大奶奶都是乖觉人,并没仗着管家就作威作福的。”
“咱们家奶奶姑娘自然是好的,只是——”平儿皱皱眉,忽然转换了话头:“香菱那个傻丫头还不知死活呢。别是他们家那位新奶奶真是个徒有其名纸老虎?或者是他们薛家姑娘会调理人。”
“什么意思?你怎么和我打哑谜来了?”紫鹃满脸疑惑,平儿嗤笑一声:“你平时也挺伶俐的的,怎么装糊涂呢?香菱是那边薛大爷的屋里人,你见过那个屋里人放着自己爷,奶奶不奉承,只跟着姑娘跑到亲戚家做丫头跑腿传话的?除非他们家奶奶是摆设,或者他们奶奶存心要抓她的错处呢。就算是那家的奶奶是个宽厚人,也不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再者,你可听到了,听薛家那边的人说,他们这位新进门的奶奶可不是个好说话的。”
紫鹃如同醍醐灌顶:“哦,是了!我竟然没想到这一层。都是以前香菱跟着他们姑娘住在园子里,我把她当成是他们姑娘的人了。前些日子那是因为薛家大爷出门做生意,家里没人,香菱跟着进来也还算说得过去。如今他们家大爷娶亲了,香菱还这么往外跑!叫人怎么说呢?这个傻丫头还什么都不明白——我今天见着她,她还高兴呢。等着那天见着她了,等着没人和她提醒一声。”
“你不用做这个烂好人。第一,香菱不是咱们家的人。再一个,你一个姑娘家都,不好管人家屋里的事情。我只是好奇呢,当初薛大爷的亲事,翻天覆地的闹了这几年,那些女孩儿家都倒霉,被人嘴里拿出来批评比较,闹的人尽皆知。后来好容易定下来,把这位夏家的姑娘吹得天花乱坠的。什么家里有钱,人长得好,还读书识字的。结果娶进门就成了脾气不好,敢和婆婆小姑子瞪眼了。也不知道是为了抬升自己身价吹牛呢,还是得了手就开始压迫磋磨人家姑娘呢。”平儿一针见血,点出薛家前后不同的态度。
紫鹃低头认真的想想:“幸亏你提醒我,我竟然糊涂了。咱们虽然没见过薛家这位新奶奶,可是也犯不着跟着别人随风编排人。只是香菱这个丫头要可惜了。可怜她身不由己——今后不知怎么了局呢。”
还能怎么样,若是夏金桂弱一点,没准被薛家拿捏了,香菱固然逃过正妻的猜忌嫉恨,可是也没扣上个眼里没主子的帽子。好的时候,大家都好,若是有朝一日夏家真的来算账,香菱就要被推出来做替罪羊。若是这位夏家的姑娘厉害,香菱轻则被赶出去,重则小命难保。平儿忽然想起自己身世,也忍不住叹息起来:“咱们做奴才,总是身不由己,一切都是命罢了。”
“二奶奶对你极好,你也算是有了结局了。”紫鹃宽慰着平儿,她忽然想起黛玉,也不知终身大事落在什么地方,就算是老天成全了姑娘,可是做姑娘和做媳妇是不一样的。夏家的姑娘还有个老娘可以依靠,黛玉呢?老太太在一天还好,若是老太太不在了都,黛玉岂不是比夏金桂还要可怜?被婆家拿捏挤兑——紫鹃不敢想下去了。
一时间平儿和紫鹃两个都默默想心事,两人默不作声的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就见着雪雁拿着燕窝过来:“平儿姐姐,紫鹃姐姐,你们坐在凉石头上干什么呢?我和你们说个好玩的事情——薛家那边闹起来了!这些日子只怕宝姑娘都来不了!”
平儿很是诧异:“这是哪里来的话?”雪雁一五一十的说:“我去太太那边拿东西,就见着宝姑娘身边的莺儿,正找彩霞姐姐呢,她脸色不好,说他们家大奶奶回娘家了,临走还大闹一场。我随口说回娘家也没什么要紧的,做媳妇还不能回家看看了?雪雁说这次大奶奶可是气坏了,都是因为香菱。说什么香菱眼里没主子,谁家大爷房里的人,到别人家住着。薛姨奶奶刚说了几句,就被他们大奶奶骂的狗血淋头,一口气上不来,晕过去了!”
平儿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但是很快恢复了平静:“这样自是全家上下都知道了。二太太是菩萨一般的人,一贯不理会底下人。他们最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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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嚼舌根子,只怕是最后不知道传出什么来呢。我要先回去了。”平儿说着急忙走了
这边紫鹃对着雪雁说:“你也学坏了,跟着她们学扯老婆舌。看姑娘知道了,又该说你了。”
“我又不傻,刚才在那边我躲在角落里面,他们都围着莺儿打听呢,我就赶紧出来了。其实也不用咱们刻意打听,很快就尽人皆知了。紫鹃姐姐,你在想什么呢?”雪雁看着紫鹃眼里似乎闪过一丝兴奋,恍然大悟的说:“哦,我知道了!你其实也想打听那些事情,只是不好露出来罢了。咱们整天连个门也不能出,就当着是听说书先生说书解闷吧。”
“你个小东西,胡说什么呢!去看看姑娘醒了没有。”说着雪雁和紫鹃忙着去看黛玉了。
黛玉午睡刚醒过,雪雁把燕窝给黛玉看了,紫鹃忙着舀水上来:“姑娘睡得好!这几天姑娘晚上连一个更次也睡不到了,中午也是闭眼随便休息一会。今天倒是实实在在的睡一觉。”
黛玉摸了摸脸,无奈的说:“已经这个时候了,你们却不叫我。”
雪雁嘴快:“姑娘可错过了好玩的呢——”
话音未落就见着香菱苦着一张脸进来:“林姑娘,我这就要回家去了。你能不能再借给我几本书?”
黛玉不知发生了什么,忙叫雪雁:“我挑出来的那几本书呢?给香菱拿去。”雪雁忙着去拿,还没等着黛玉问,宝玉急急忙忙的进来了:“原来你在这里,我看你还是跟着宝姐姐,不要轻易到你们奶奶跟前去。”
宝玉满脸正色,满腹心思,黛玉忙问:“什么事情?可是香菱闯祸了?!”
宝玉无法当着的黛玉说薛家婆媳打架,香菱也不敢久留,忙着拿了书就走了。等着香菱走了,宝玉才把原委说了:“……只没想到薛家这嫂子是这这么厉害的人!姨妈素来是不会和人拌嘴的,这下只怕是伤心了。”宝玉对于夏金桂敢于和婆婆起冲突表示很惊奇。在贾家,尽管也是礼崩乐坏,贾府的爷儿们一个个醉生梦死的,但是体面还是要维持的。
像是贾赦那样无法无天的,别说顶撞贾母了,就是满肚子不满,也只敢背地里抱怨几声。更别提王夫人,邢夫人两位做儿媳妇的,都一把年纪了,也做了祖母的人,还要给老太太站规矩。因此夏金桂直接硬刚薛姨妈,还把薛姨妈气晕了,在宝玉看来就像是天外来客一样。
黛玉却是进皱眉头,担忧的说:“不知道香菱那个傻丫头怎么了局。这下可真是凶多吉少了。”
“你放心,这和香菱有什么关系。你要不放心,等过几天我悄悄地问薛大哥。”宝玉话未说完,黛玉白一眼宝玉,转身走了。宝玉满头雾水的站在原地,疑惑道:“这又是为了什么呢?好好的又生气了!”
宝钗带着人急忙赶回来,就见着几个下人正在收拾地上的碎片。宝钗看见母亲最喜欢的一个官窑五彩盖碗碎在地上,忍不住皱眉:“你们快些把哥哥找回来!妈妈怎么样了?”
同喜小心翼翼的问:“老奶奶正在屋里躺着呢,刚才是一口气没顺过来,现在捶背揉胸,总算是顺过来了。只是只嚷嚷着肋下疼!还是请个大夫看看。”宝钗想了想:“我先看看情形,这个时候兴师动众的,叫人笑话。”
说着宝钗进了里屋,就见着薛姨妈躺在床上,脸色蜡黄不住地唉声叹气。宝钗仔细看了看薛姨妈气色,对着同贵说:“你去叫人到铺子上拿几钱钩藤来,煎一碗汤。妈妈这是刚才气狠了,等着喝了钩藤汤,疏散开就好了。”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竟然找个这样疯癫的媳妇!”薛姨妈见着女儿,忍不住哭诉娶来。
4. 挑拨
薛姨妈见着女儿,眼泪一下子下来了:“我就说你那个法子不行,太急躁了!你看如何,她这会抓住了香菱是你哥哥的人,和我狠狠地闹。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会好了,她哭天喊地的闹一场,东西摔了无数,带着人回娘家了。也不知道害羞,吵嚷出去去叫人怎么看呢?”薛姨妈见着女儿,抓着他的手哭起来。
宝钗一遍心疼母亲,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被儿媳妇欺负,一边觉得心里堵得慌。母亲竟然把事情都推到自己身上。宝钗一阵心寒,和夏家结亲是母亲和哥哥的意思。当初看上夏家人口简单,孤儿寡母又家资富饶也是母亲和哥哥。怎么全成了自己的不是了?
不带着夏金桂去见亲戚,也是母亲的意思,带着香菱去园子也是母亲首肯的!本以为夏金桂新媳妇腼腆,不会撕破脸闹的难看。可惜夏金桂竟然不按常理出牌!宝钗顺顺气:“妈妈小心身体。这个事情要尽快解决才好。我想干脆叫哥哥上门取,说几句好话,把她哄好了。至于别的,香菱当初是请客摆酒席,算是过了明路,咱们大方点,干脆把香菱给她处置好了。或打,或骂,或者卖了都随她好了。”宝钗缓缓地说出意见。
薛姨妈有些不甘心:“香菱模样性格都好,只饿么打发出去亏了!再者,她不是更蹬鼻子上脸。咱们这样的人家,做爷们儿的有个屋里人怎么了?就她行不得!”薛姨妈有些不甘心和宝钗抱怨起来。
“我这是为长远着想呢。妈妈仔细想想,夏家和咱们结亲本来动机不纯,他们家和咱们都是皇商,都在户部挂名。这几年夏家生意做得越发大了,京城花卉盆景生意全是他们家的。听说香料生意也八成都是他们家的。我听夏家跟着陪嫁过来的人说,夏家母女一直想做内府的皇商。他们和咱们家结亲大概也是冲着这个来的。姨妈和舅舅家——”宝钗给薛姨妈分析前因后果。薛姨妈忍不住唉声叹气:“都是你哥哥不争气!咱们家何尝这么衰败过!”
薛姨妈可太清楚了,别看都是皇商,户部挂名和内府皇商差远了!户部皇商相当于兼职,需要了支了银子去办货按着户部需求贩运货物,没差事了就和普通商人不差什么,区别就是有些体面。但是内府皇商可不一样,那才是货真价实的皇商呢。内府皇商世袭罔替,还有官职在身上——而且能做内府皇商的,都是皇帝信得过的人。
夏家生意越做越大,自然不满意做朝不保夕的互不挂名皇商,夏家自然是想弄个江山永固的内府皇商,这样子孙今后也有依靠了,可保证夏家世代富贵。但是夏家没男丁,也没什么通天的关系。因此薛家也看准了这点,只需要暗示下王子腾和荣国府两家和薛家的亲戚关系,夏家母女就乖乖入网了。
“你舅舅还放外任呢。你姨妈也不会管这些!我算看出来了,蟠儿这个媳妇可不是个软性子。要是她不耐烦了,吵嚷起来怎么办呢?那个时候更不好收场!”宝钗的意思,用王子腾和荣国府的名声接着钓着夏家,夏金桂看薛家有厉害亲戚,又能帮夏家成为内府皇商,商人重利,她就只能捏着鼻子,老实的做薛家的儿媳妇。但是王子腾和荣国府肯定不会帮这个忙,夏金桂见不能达到目的,依旧会闹腾。薛姨妈是被闹怕了,有些犹豫。
“妈妈放心,我还发愁她不肯闹呢。舅舅和姨妈是妈妈的亲哥哥姐姐,哪有做哥哥姐姐的眼看着自己妹子被欺负呢?她又不能去找舅舅姨妈对质——别说舅舅还在外任,就是姨妈,她也见不着啊。那边府里的人,我冷眼看着都是怜惜香菱的——她那样对香菱,那边的人怎么看呢?”说着同喜已经端着煎好的药进来了,宝钗收住话头,服侍母亲喝药。
夏家,夏家老太太见着女儿忽然满脸气恼的回来了,登时着急了:“好个兔崽子!我当成珍珠一样养大的姑娘,一指甲都不弹,他们倒是作践起来!看我找上门去给你讨回公道!”看着曾经是一朵花儿一样的女儿才出嫁几天就成了满脸泪痕,憔悴哀怨小可怜,夏家老奶奶顿时急了。
夏金桂端着丫头端上的茶杯一饮而尽,然后一个眼色,满屋子服侍的下人顿时安静退出去了。
等着屋子里没外人了,夏奶奶说:“真是看走了眼!薛家以前何等显赫,现在竟然落到如此田地。我是打错了算盘,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宝蟾那个蹄子呢?怎么不见她跟着你回来?”夏家老奶奶可是个厉害人物,当初没了丈夫,自己只有一个女儿,是她一个人挡住了夏家亲戚们吃绝户各种明枪暗箭。好容易含辛茹苦的把女儿养大了,谁知却在女儿终身大事上栽跟头了。
“宝蟾是我留下的。我把一些细软带回来了,剩下的东西叫她看着呢。妈妈先别着急,咱们从长计议——我是不想和薛家掰扯了,那个薛蟠就是个傻子,除了吃喝玩乐,再没别的本事。薛家是彻底成了破落户了,当初他们是哄咱们呢——他那个舅舅,别看升了九省检点,显赫无比,可是对他们这一家根本不放在心上。至于荣国府,他们自己都穷了,哪有闲心管亲戚们,况且他们那个姨妈是荣国府二太太,人家大老爷正经袭爵,也有儿子孙子,他们家老太太不在了,二房一家子整整齐齐的就要被撵出来。什么贵妃娘娘,也就是那回事!”夏金桂把薛家和贾家实际情况和母亲说了。
夏家老奶奶先默不作声,低头想一会,然后长叹一声:“唉,真是糊涂了!当时只看在亲戚面上,就没多想!他们说什么,我就信了。那几个说媒的一个都跑不了,老娘要撕烂他们的最!什么有权优势的亲戚,什么宠妃的亲娘是嫡亲的姨妈!呸!都是骗人的!”
“妈妈和那些人生气做什么呢?他们也就是个见钱眼开,为虎作伥罢了。妈妈仔细想想,事情一开始就投着蹊跷。多少年两家都不来往了,他也不是头一次出门做生意,就那么巧的摸上门来。媒人如何知道他们家亲戚详细情况?还不是人家说什么,他们照样来学舌罢了。”夏金桂安慰着母亲,心里看一块石头落地了。夏金桂的亲娘真是个人物,在这样的环境里掌管若大家,拉扯唯一的女儿长大,而且她不被礼教束缚,夏金桂表示要离婚,夏家老奶奶竟然是很自然的表示赞成。比起来现在社会,有多少父母把子女离婚视为耻辱,甚至看着自己女儿被家暴打死也无动于衷的。夏金桂真是个幸福的孩子。
“正是呢!我这就找人去,和薛家说清楚,你只管在家住着,看他们敢不敢上门找事!”夏家老奶奶一锤定音,她娇生惯养的宝贝女儿可不是给薛蟠那个不成人形的东西糟践的。
“还不是时候,还是先派人去一趟金陵……”夏金桂压低声音:“我听说……”夏金桂把薛蟠上京之前,为了小丫头香菱打死人的事情和母亲说了。夏家老奶奶顿时瞪大眼,急了:“真是坑死人了!那样的话薛蟠不成了死人了!我说呢,当初你们成亲的时候,我和亲家母随口说知会金陵老家一声,毕竟你是明媒正娶的,要进薛家的家谱。谁知她顿时脸色难看,支支吾吾的。你那个小姑子还插嘴,我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他们心虚得很!”
夏家老奶奶咬紧牙关:“骗的老娘好苦!我必然不能叫他们家好过!”
这边夏家母女两个正商量如何体面的摆脱这门婚事,就听着外面下人通报说:“薛大爷来了!”
“什么薛大爷,是你们家姑爷!”薛蟠本来在铺子里面百无聊赖,本来按着薛蟠的性子,他那里在铺子里呆得住,可是这几天他被夏金桂打怕了,加上身上还有伤,薛蟠不好意思出去,只能窝在自家当铺里面生闷气。忽然听着母亲生病了,薛蟠立刻赶回家。
看着薛姨妈满脸郁色,病病歪歪的,薛蟠顿时着急了,又是骂人都是叫人请大夫去。宝钗则是过来说:“妈妈已经没事了。这个事情都是我一时没想到,叫嫂子多心了。”薛蟠很是疑惑,才发现夏金桂并不在的跟前服侍,他心里没底,但是在母亲妹子面前又不敢露出来,只硬着头皮问:“你们奶奶上哪里去了?叫她过来服侍妈妈。”
“嫂子生气回娘家了,我只是叫香菱跟着我园子帮个忙。结果嫂子和妈妈埋怨一通,就回娘家了。现在妈妈已经没事了,哥哥还是过去赶紧把嫂子请回来。妈妈是最疼孩子的,她把嫂子当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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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亲生女孩儿疼呢。刚才也是一时气不顺。你见着嫂子,就说妈妈上年纪难免嘴碎,还请她多担待。刚才妈妈叫人在外面参行换了二两上好的山参来,你带上送给岳母补养身体。”宝钗满脸担心,可是满嘴都是为薛蟠担心,薛姨妈不觉得委屈。
“正是呢,你岳母就一个女儿,捧在手心长大的,跟着咱们家真是委屈了!只要你能好好的,我就能闭眼了!”薛姨妈满脸隐忍,慈爱的看着儿子。
薛家母女这一出,饶是薛蟠大大咧咧,也一股无名火憋在心里!他咬紧牙关:“我这就去把这个恶婆娘抓回来,叫她给母亲和妹妹跪着赔不是!”说着薛蟠怒气冲冲的走了,薛姨妈担心的说:“你到那边好好说话,天要变了,多穿件衣裳再去。”
薛蟠答应一声,闷头就走!他那里还想着穿件衣裳呢,就想着直接去夏家,反正夏家就一个老婆子和夏金桂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自己以前打不过她,是看她是个女人,不肯和女人一般见识。哼,老子多的带上几个人,薛蟠心里全是拳打丈母娘,脚踢夏金桂,直接武力占领夏家的景象。谁知刚走到二门边上,就听见一声娇滴滴的声音:“大爷,我们奶奶吩咐了,大爷出门多穿件衣裳再去啊!”
一个窈窕的身影站在二门里面,宝蟾似笑非笑的站在那里一双眼睛含情脉脉的看着薛蟠呢。
见着宝蟾,薛蟠满腔怒气顿时消失了九成,他抢几步过去:“我先料理了你这个丫头,再去和你主子算账。”宝蟾一笑,飘飘摇摇先走了。等着到了屋子里,薛蟠忍不住对着宝蟾动手动脚起来。宝蟾却是一反常态对着薛蟠说:“大爷是存心要我死呢!”
薛蟠顿时板着脸,虚张声势:“谁敢说半个不字,我要他的命!你是担心她生气是不是?看我这就过去,叫她知道我的厉害!”说着薛蟠握紧拳头,在宝蟾眼前晃了晃:“我以前是让着她罢了。她还当着自己是新奶奶呢!今后都要听我的,要是敢说半个不字—— ”
“大爷想错了,奶奶早就想着叫我服侍大爷呢。奶奶和我从小一起,说不能不明不白的,总要有个名分。还有就是大爷不知道,为了香菱的事情,奶奶真是受委屈了。大爷想,那边阖府上下谁不知道香菱的身份。她也是也正经八百的屋里人。既然是大爷的屋里人,就该跟着奶奶服侍大爷才是。况且咱们家又不是穷家小户的。再也没有做姑娘使唤兄长房里人的。真是好笑,一边羡慕人家荣府里面规矩,年轻主子对着老爷太太屋里的人都是恭敬的,一边又把自己哥哥房里人带去院子里跑腿!奶奶说了,咱们家虽然比不上什么国公府,可是也不能叫人笑话没规矩不是。还有就是——奶奶听说他们府里那个园子不只有姑娘们住着。他们家宝二爷可是个整天在女孩子身上下功夫的!一个园子抬头不见低头见,奶奶是担心香菱那个傻丫头不防备出错,叫人嚼舌头,最后还是大爷名声不好听!谁知老奶奶不受用了——”宝蟾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口齿伶俐,薛蟠顿时觉得宝蟾说的在理,夏金桂是真心实意的为自己打算。
“原来是这样!是我糊涂了,冤枉了你奶奶!宝贝儿,你还真是个巧嘴八哥儿。难怪你们奶奶这样看重你。”说着薛蟠轻佻的捏着宝蟾的下巴就要亲嘴。
“哎呦,青天白日的放尊重些。我跟着奶奶读过几天书,知道廉耻的。大爷还是快去把奶奶接回来。奶奶心里可是盼着大爷去呢。她一颗心都在大爷身上。再者说了,奶奶回来了,才好主持咱们的事情啊!”宝蟾躲闪出去,站在门口叫人预备车马,跟着薛蟠去夏家把夏金桂请回来。
薛蟠一颗心全在宝蟾身上,越发觉得夏金桂是个贤惠人,她大概是盼着我上进,才会动手。我是错会了她了!既然她这样贤惠,我自然愿意先低头。想到这里薛蟠对着宝蟾说:“遇上你们主仆真是我的福气。你放心,我这就去把接回来,等着我回来——再来疼你!”说着薛蟠心满意足的走了。
宝蟾看着薛蟠的背影,忍不住感叹还是姑娘神机妙算,既然奶奶肯真心抬举我,我也不能辜负奶奶的心。
5. 吃瘪
夏家老奶奶看着薛蟠,刚要发作,但是想到刚才和女儿商议的事情,她面无表情的说:“可是高攀不起。你们薛家珍珠如土金如铁不算,还有两门好亲戚。我们平民百姓,可不敢高攀了。”薛蟠忙着一个劲儿的给岳母和媳妇赔不是:“妈妈别生气,都是我妹子不晓事。多谢奶奶为我着想。我虽然是个浑人,但是还得分清楚好歹的。只是我们家现在是借住在亲戚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总要和人家应酬下。”
“正是这话呢!我且问你,你也知道要和亲戚们交际应酬。我女儿是出身不好,还是没有亲娘教养,上不得台面?她嫁过去也有些日子了,怎么就见不得人了。反而是你屋里的人能够随便在亲戚家见人说话。哦,是了,想必是你们觉得你那个什么屋里人比我女儿体面!哼,既然这样你当初何必巴巴的上门求亲。直接把你的什么丫头扶正了就是了。是了,她再好,再得你的心,也只是个丫头,没有根基。倒是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是家里还有些银子。你们家好盘算,哄着我把女儿嫁过去,骗走她的嫁妆,逞着一个丫头给她没脸挤兑她是不是?”夏家老奶奶一针见血,薛蟠急的团团转,一个劲的指天画地,跺着脚发誓。
“是那个混账乱嚼舌根子!看我找出来把他的牙拔下来!这是哪里的话?妈妈想多了。那个香菱一个丫头罢了,要是奶奶不喜欢,我把她交给你,随便你怎么处置。就是杀了卖了也都凭着奶奶喜欢。我这就回去和妈妈说,连着摆三天酒席请了舅舅和姨妈那边的亲戚们过来!”薛蟠看着夏金桂脸上不施脂粉,蹙着眉头越发可怜可爱了。又想起夏金桂肯把宝蟾给自己,越发是把持不住,彻底软下来。
夏金桂见着时机已到,冷笑一声:“别强装了!我又不是瞎子。你就是摆酒,未必能请来人。背运的时候亲戚们不来落井下石就是好的了。都是做外甥的,你那个舅舅是如何对荣府的宝二爷的,是怎么对你的?还有荣国府那边,你妹子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巴巴的跑到亲戚家帮着管家。人家是死绝了,再也找不出来个有手有脚的人了?你还跟我说你妹子那个金锁是如何有来历,要配个有玉的。你妹子今年多大了?人家那个有玉的可有表示了?”夏金桂一番话说的薛蟠脸色先红后紫,再变成苍白,最后五颜六色。
薛蟠满头大汗,支支吾吾半天也说出来个整话。夏家老奶奶见着时候到了,咳嗽一声:“早知这样我就不会把女儿嫁给你。什么从一而终,难道跟着个穷光蛋一辈子?我看还是叫了媒人来,把婚书退掉。我们家自认倒霉!”
薛蟠听了夏家老太太的话顿时浑身冰凉,顺着脊梁骨冒冷气。他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下来,要是夏家真悔婚了!薛蟠虽然狂妄,但是他并不是个傻子,那样的话薛家的名声就彻底完了。而且夏家已经是薛家能攀附到最好的亲家了。
“我的奶奶!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是我千万不是,可是咱们成亲这些日子我对你如何?再者说了,已经成亲了,就算是你厌烦我,我今后改了就是,何必闹得难看呢?我今后什么都听耐你和岳母大人的。我们家虽然不比以前但是这饭碗还是吃的。我愿意倾家荡产孝顺奶奶和岳母大人!”薛蟠慌张的对天发誓,一边给夏家母女画大饼。
“哼,话虽然如此,可是我们家的女儿可不是跟着你受委屈的。不过看你还知道上进!这样吧,我听其言观其行,给你半年时间。你要是做生意有起色,我就不提把女儿接回来。要是你没什么长进,就不用我说了。”夏家老奶奶一锤定音,薛蟠松口气,满嘴都是保证和感谢。
夏家母女交换个颜色,夏金桂看着狼狈的薛蟠:“你们愣着干什么呢?怎么还叫大爷站着呢?搬凳子,沏茶来?刚才大爷进来,脸上似乎带着怒气呢?怎么你是来兴师问罪的是不是?”
“怎么就容许你们家骄纵女儿,别人家的女儿就是粪土随着你们作践了?这件事我女儿走到哪里都是占着理。你们家什么显赫亲戚,还贵妃娘娘的娘家,国公府呢!这么没规矩?”夏家老奶奶一撇嘴,对着贾家行事表示不屑。
“岳母大人不知道。那个园子就是为了他们家贵妃娘娘省亲盖的。而且贵妃娘娘亲自颁谕旨叫宝玉进去跟着他们家姑娘们读书。我妹子也跟着住在那边,当初我出门贩卖货物,我母亲担心我妹子一个人在园子里没人作伴就把香菱叫去陪着我妹子。这会实在是疏忽了。”薛蟠把贾家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夏金桂母女听得认真,薛蟠把自己知道贾家的秘密的事情一五一十全倒出来了。夏家老奶奶一笑:“哎呦,我当初还以为既然是开国功臣的后人,如此显赫的人家。对了外面还有个口号呢,假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怎么也是钟鸣鼎食,知书识礼的人家。那样的人家规矩肯定是没错,家里不管是太太奶奶还是姑娘小爷们都是礼节不错的。谁知竟然都是些糊涂人。看起来那些什么王公贵族也不过是那么回事。他们家那个宝玉。年纪也不小了整天跟着姐妹厮混,是什么名声呢?还是什么贵妃的谕旨,哼,还贵妃呢,男女大防都不知道。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难怪你有这样的好亲戚。”
薛蟠忙着说:“这事情有点讲究,我姨妈就是他们府上的二太太,贵妃娘娘的亲生母亲,是愿意我妹子嫁给宝玉的。奈何他们家老太太是看中了他们家姑太太的女儿,两个人为了宝玉的婚事僵着呢。还是我姨妈进宫去求了贵妃娘娘。可是贵妃娘娘也不好直接插手——因此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夏金桂在边上听着薛蟠说着贾家的八卦,忍不住为了林妹妹伤心。林妹妹那样的才女放在现代社会该有多么人精彩的人生,可惜在这里竟然为了宝玉那个没用的东西伤心。或者宝玉能给黛玉提供情绪价值,黛玉才会喜欢宝玉的吧。
“你妹子年纪多大了?这么拖下去可不行啊。谁家姑娘年纪老大了还不出嫁?不嫁人也罢了,安分些在家跟着母亲过日子也好,还四处出风头——”夏家老奶奶是个极其精明的人,听着薛蟠说宝钗婚事,已经明白了薛家真是没指望了。人家正经贵妃娘娘亲弟弟会娶一个败落商户的女儿?就此看来薛家整天嘴上吹嘘两门亲戚都是靠不住。王子腾那边,虽然是薛姨妈的娘家,但是娘家又如何?王家这些年对薛家已经是划清界限了。
至于贾家,薛姨妈和荣国府二太太是姐妹,但是二房没有爵位,二老爷官职也不高,也就是出个贵妃撑门面。薛家一门心思的想把女儿送进去,结果宝钗年纪不小了,还不清不楚的在人家混呢。贾家就是打心眼里看不上薛家,拿着他们当工具人呢。
夏家老奶奶心里彻底明白了,女儿这门婚事是彻底失算了。想到这里她缓缓开口:“婚姻大事都是上天安排。只是你做兄长的也该上上心。既然你知道错了,我也不深究了。只是一样,我的女儿行端坐正,你们家倒是是非不分。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可不想叫我女儿去你们家受腌臜气。来人,带着车子把跟着姑娘去的人都接回来,屋子里的东西但凡是咱们家出去的,都搬回来!”
薛蟠顿时慌了:“我母亲妹子都知道错了,我回去立刻收拾房子,和她们那边彻底隔断开!再也不和她们有联系!”
“真是笑话!那是你的母亲和妹子,你这么闹,是想把我女儿和我们家架在火上呢。人家看了不说你们薛家没规矩,反而说我女儿不肯容婆婆和小姑子。真是好算计!赶紧给我滚出去!”夏家老奶奶这会看薛蟠只觉得哪儿哪儿都叫人厌恶。
听着夏家要带走宝蟾,还有夏金桂的陪嫁,薛蟠顿时急了。刚才在铺子上管事的说有一笔债到期了,可是柜上没钱,要是逾期不还,只怕要闹上门来的。到时候当铺未必能保住。薛蟠想着夏金桂的嫁妆还有不少,她手上应该还有一笔银子,正和那笔账差不多。若是把她哄回去,不仅解了燃眉之急,还能把宝蟾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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囊中。现在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是我没想周全!一切凭着岳母发落!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皱下眉头就是狗娘养的!”薛蟠噗通一声又跪下来。
还真是狗娘养的呢!夏金桂不动声色的给母亲个眼神,夏家老奶奶没忍住,噗嗤一笑:“跟该叫你妈来听听。算了,我气儿还没消,今天人你是接不回去了。你家祖上也是读过书的,该怎么做,你自己想去。什么时候你想清楚了,再过来接人。”说着夏家老太太叫人送客了。
薛蟠无奈只能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出去了。到了二门上,就见着夏金桂站在垂花门后边悄悄对他招手呢,薛蟠忙着赶过去:“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你回去想好怎么办了吗?”夏金桂似笑非笑。薛蟠见有转机,忙着黏上来:“还请奶奶提点,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照做。”
“你要知道自己要强,你能顶门立户谁还说个不字?婆婆年纪大了,你就要撑起来。至于香菱的事情,他们贾家欺人太甚了。香菱一个丫头,就是送给你那个表弟也没什么,全当着是兄弟之间送给玩意罢了。只是你妹子,她可不是丫头,这么没名没分跟着外男住在一起?婚事成了也罢了,不成,怎么办?出去说媒,人家一问,啊,原来是跟着自己表弟不清楚的。你们家的脸面要不要了?”夏金桂捏住薛蟠的耳朵,薛蟠支吾着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你知道,我们家还不敢现在就闹翻了。我家来京城这些年,可是接了贾家采办们不少生意。你知道,我姨妈上面还有婆婆,管家的人,谁不想弄点私房钱?那些采办不少都是我姨妈那边的人。”
“哼,我就知道你真是为人做嫁衣。好了,大家分好处。要是不好呢?赚亲戚的家,你的脸不要了?”夏金桂嗤笑一声,难怪她读书的时候探春抱怨说贾家采办们买来的脂粉都不能用,还要姑娘们自己掏钱请自己的奶娘重新买来。当初夏金桂以为是千金小姐们娇惯,现在看来是贾府真堕落的无药可救了。
“你明天再来,我今天晚上劝劝妈妈。还有,就是我可不想听别人啰嗦,要是谁刚还拿着规矩说嘴,我可要和她好好地掰扯了。”夏金桂给薛蟠吃个定心丸,叫人送薛蟠出去了。
薛家母女两个等着薛蟠走了,正各自心里惴惴不安。要是夏家真翻脸了,可怎么收场呢?薛姨妈心里乱糟糟,她一会想要是夏家真的翻脸——夏金桂的母亲当初在娘家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没准真的要接了女儿回家跟薛家和离呢。为了薛蟠娶亲,已经是把老底拿出来了。这下可是鸡飞蛋打了。
儿子婚事不顺,女儿更是没着落。眼看着宝钗年纪大了,再托着不是办法啊!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呢?丈夫早逝,扔下他们无依无靠的。
宝钗沉默不语,本想着哥哥成亲,靠着夏家,没准薛家还能再支撑一段日子。谁知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个嫂子根本油盐不进。来京城这些年,宝钗在贾家自觉是如鱼得水,觉得京城这些富贵人家的女孩子也不过如此,都是好拿捏的!就像是湘云,侯府千金还不是跟在自己身后,唯马首是瞻。贾家的姑娘们也算是不错了,可是在自己面前还要退避三舍。贝莱宝钗以为夏金桂就算是在刁钻,不过是和黛玉一般罢了。谁知夏金桂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更没把什么规矩放在眼里。自己浑身的本事竟然无处施展!
薛家母女正各自相信是,外面人进来说债主上门了!薛姨妈顿时慌了,忙着叫人去找薛蟠,还要叫人请贾琏来:“这个时候偏跑的不见,你去把琏二爷请来。咱们家都是女眷,总要有个男人出面主持才好!”
“妈妈且慢。这个事情不宜声张。你们先去稳住债主们就说哥哥快要回来了。而且铺子每天开门,我们全家也都在,还能跑了不成。我先回园子去。嫂子这一顿闹,只怕是那边也知道了。我先安抚下姨妈。”说着宝钗忙着走了。
6. 警醒
潇湘馆,紫鹃刚把洗干净的手绢晾起来就见着探春和迎春惜春一起来了,她笑着说:“是谁下的帖子请,可真是齐全!”说着忙着向里边通报:“二姑娘,三姑娘和四姑娘来了!”黛玉刚吃了药,正想有人说话,忙着迎出来:“巧得很,你们都来了。”说着大家互相见礼,早有丫头们安排座位,大家在月洞窗下坐下来。探春看着黛玉书案上一本摊开的书:“林姐姐读什么?”
“我身上刚有好了点,读什么呢?不过是闲着无事随手一本诗集罢了。”黛玉打量下迎春,见着她头上是个赤金簪子,就知道她被奶娘拿走的那个金凤应该拿回来了。惜春站在书架前四处打量,笑着说:“提起来作诗,可惜香菱不在了。她倒是一心要读书,若是宝哥哥有香菱一半读书的心,也不会整天闹大家不能安静。”
提起来香菱,探春忍不住皱起眉头:“真是可惜,她那样的人品本来不该这么做个俗人。可惜她小小年纪,却是如此坎坷。听说薛大哥家的那位嫂子十分厉害,只怕香菱今后的日子难了。”
像是贾家这样的高门大户是没秘密的,加上薛家就住在贾家,因此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这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三春和黛玉都是姑娘家,尽管也听到不少夏金桂如何辖制丈夫,气倒婆婆的“英雄事迹”,可是她们自有做姑娘的矜持,不肯轻易议论别人家的事情。这会探春提起香菱来,几个小姑娘八卦之魂立刻熊熊燃烧。
惜春压低声音:“不是听说宝姐姐的哥哥十分霸道吗?怎么竟然也——败下阵来。真不知道竟然有比宝姐姐哥哥还厉害的人。”惜春眼里竟然有些钦佩,薛蟠当初打死人命的事迹,荣宁两府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惜春心里,薛蟠就是个无视一切法律的亡命之徒。想想,一个新媳妇能把一个杀人犯整治服服帖帖,夏金桂难道是个凶神恶煞母夜叉?
迎春则是不以为然:“世上的事情,一切都有规矩,若是错了,就该改正。至于别的,我看薛家大嫂子并没抓着不放,至于香菱。也不能全怪在香菱身上。我倒是觉得薛家大嫂子是个按着规矩办事的人吗,大概是有点急躁罢了。倒是有些人,抓着就大做文章,大惊小怪的。叫人觉得薛家大嫂子是个没王法的厉害人。其实仔细想想,大家就明白了。”
探春听着迎春的话,心里了然。她一边吃茶一边说:“正是呢。我倒是喜欢这样直爽的性格。只可惜世人多是喜欢粉饰太平,喜欢阿谀奉承的。却不知道这样直爽才是最珍贵的。”
黛玉心里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点破:“是了,希望薛家大嫂子是个赏罚分明不会随便迁怒的人。咱们也不是因为和香菱私底下交好,把人往坏处想。实在是香菱是个可人疼的。”话音未落,惜春忽然举着一本书大声的说:“林姐姐,你这里竟然有这本书!可否借给我好好的读读。”
“是什么好书?叫四妹妹这么喜欢?”没等着黛玉回答,就听着宝钗的声音,大家抬头看,宝钗已经是到了廊檐下了。探春看见惜春的脸明显的沉下来,她忙着说:“我好容易偷懒一会,你怎么找这里来了?大嫂子这几天身上不好,说了要歇一歇。幸而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宝姐姐是从大嫂子哪里来的?”本来王夫人叫探春和李纨管家。探春心心念念,本以为可以大展拳脚谁知他筹划很久的事情却被宝钗三言两语给毁了。
如今园子里面的地都被分给了奴才们,倒是叫贾家平白了损失了几百银子。这些奴才们各自领了营生,一个个锱铢必较,反而生出来无数的口角。连着几天都是因为随便在院子里摘花,摘果引起来口角甚至动手的。李纨和探春越发觉得没意思。因此李纨干脆是推身上不好,也不经常来议事厅了。
宝钗被探春一问,竟然没接上话,顿了一下,才笑着说:“我这几天心里乱的很,就出来散散心。本想着找你说话,谁知你却不在。四妹妹看的事什么书?”惜春不冷不热的,也不理会宝钗,只把书放在黛玉面前:“林姐姐竟然在看画经,我只听说过,却没认真读过。原来林姐姐才是真正善于丹青的妙手呢!怎么没见你画画?”
“那是我家里的藏书,你也知道我身子不好。作画讲的是精气神,偏生这三样我短的很。你既然喜欢就拿去。”黛玉早就察觉到迎春和惜春对宝钗态度外秒的改变。黛玉一边叫雪雁把一些关于画画的书籍都拿来给惜春,一边对着探春笑着说:“本来我还想着若是身体好些了咱们还可以开一社,谁知你现在不得闲,也只能暂时搁置了。倒是昨天我看见一幅字,很是不错。”
探春立刻来了精神,和黛玉看字画去了,一时间迎春闷头摆弄着月洞窗前盆景,惜春看着雪雁收拾书,宝钗坐了一会也就借口走了。
看着宝钗走了,探春忽然从字画中抬起头,神色严肃的说:“那些老妈妈们越发无法无天了,现在上夜的人竟然夜聚饮博,开始不过是小玩意,现在竟然大张旗鼓的开局赌博。本来我想等着找机会会明了太太和老太太,狠狠地教训下她们就是了。但是出了香菱的事情,我这几天越想越觉得害怕。我心里没底,特别过来想听听林姐姐的意思。”
黛玉心里清楚,探春拿定主意了,她看着外面苍翠的竹子:“你有这个心自然是好的。我也不会扫你的兴,有些事情总要亲自做过才知道。不过——总要想周全些。老太太上了年纪,太太忙得很。”黛玉心里明镜一般,迎春是个最宽厚大度的人,元春进宫,她就是长姐,按理说就连着宝玉都该对迎春礼让三分才是讲究孝悌人家的行事。可怜迎春从小没了亲娘,邢夫人对她不过是面子上的事情。更尴尬的是迎春住在贾政二房这边。人在屋檐下,还没人撑腰,迎春也只能低头了。
不过迎春并没新生怨恨,或者嫉妒弟弟妹妹,反而是尽姐姐的义务,对弟妹们都很照顾,平常姐妹相处,就算是一时言语冒犯或者闹点小意见,迎春也都一笑而过,根本不放在心上。上次白海棠诗社是迎迎春为数不多可以在姐妹之间崭露头角,主持事情的机会。结果宝钗拉着湘云又是请老太太,太太吃螃蟹,又是抢险出题限韵,把迎春和惜春彻底从诗社中排挤出去了。迎春不计较,不代表她心里没波澜。
还有探春——黛玉心里很为探春惋惜。本来可以施展报复,谁知却被宝钗三言两语给差地搅乱了。本来王夫人只叫宝蟾监管园中上夜的婆子丫头们,倒是宝钗反客为主,成了主角了。
当初园子里面上夜的人晚上值夜的时候,为了消遣时间不过是玩个小牌,谁知现在竟然开始开赌局了。这风气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要真的深究起来,可有意思了。黛玉担心探春身份尴尬,真的要是牵扯太多,她该怎么收场呢?平日探春一直远着赵姨娘,王夫人对她还算是不错。可毕竟不是亲生女儿,黛玉很是为了探春担心。要是追查的狠了,王夫人面上无光,必然会牵连探春。
“林姐姐放心,我自有打算。本来我是想叫老太太知道,趁机刹住歪风邪气也就算了。但是自从那边薛大嫂子为了香菱来园子的事情生气,我心里越想越怕。她一个皇商之家的女孩子都想到的,我们竟然没想到。你们想,若是园子里底下人各种无法无天的失事情传出去。三人成虎,还不知道到了外面怎么添油加醋的说我们呢!”探春激动起来,她开始害怕了。前些日子听见已经有管媒婆上门相看迎春了,她们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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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婚事就在眼前。
夏金桂抓着香菱是薛蟠的侍妾,贾家只是亲戚,没有年轻小媳妇子跟着姑娘住在亲戚家的,况且宝玉还在园子里,仔细追究起来大观园里面并不是只有姑娘和守寡的奶奶,算不上是真正的男女大防。薛家有什么风吹草动,宁荣两府就传的沸沸扬扬,同样贾家有点什么也会添油加醋被传出去。
到时候真的有个什么难听的话被编排出来。探春只恨自己不是男人,可以早点离开这个烂摊子。女孩子的名声坏了,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惜春脸色严肃,很赞成探春的想法:“正是呢。咱们虽然是女孩子,不该多嘴。但是他们太无法无天了。再这么下去,咱们清白人白白的被连累坏了。二姐姐,我有句话一只在心里。今天三姐姐点出利害关系,我也不想再瞒着你了。你身边的人也该敲打下。虽然绣橘和司棋都是和你一起长大的。她们知道你的事情,你未必全知道她们的事情。你要小心些!”
探春顿时脸色严肃,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惜春有些犹豫,迟疑着该不该说。黛玉对着紫鹃做个眼色,紫鹃会意立刻出去,坐在门前廊下守着不叫人靠近。“我们都知道你不是那种心口乱说的人。咱们姐妹之间有什么藏着掖着的?”
“就是,都到这个时候了,就别想独善其身了。咱们姐妹早就是被拴在一起了!”探春催着惜春快说,迎春则是一脸懵,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惜春看看窗外,低声的说:“二姐姐身边的司棋,她可有个什么姑舅哥哥在我们那边当差呢?听说他曾经喝醉的时候说要出去闯荡,挣钱来娶二姐姐身边的司棋!司棋是二姐姐身边的人,今后是一定要跟着二姐姐出门子的。若不是他们有些首尾,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原来是这样。司棋是我们太太陪房王善保家的外孙女,似乎她姑姑嫁给了东府那边,不过早就是脱籍出来了。司棋从小服侍我一场,她私底下求过我,想回家去。我已经跟她说了,大不了求求太太,不叫司棋跟着我就是了。”迎春表示惜春草木皆兵。
大家见迎春如此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宝二爷来了!姑娘们都在呢!”“哈哈,你们躲在屋里说过什么呢?叫我听听!”宝玉一进院门,紫鹃忙着通报进去。宝玉进来见着姐妹都在,更是高兴的。
“也没什么,不过是闲着无事看书闲聊罢了。二哥哥从哪里来?”探春打量着宝玉,见他穿着出门的衣裳,很是好奇:“老爷虽然眼下回不来,可是你也该收收心,仔细着老爷回来问你功课。”
“今天是冯紫英约我出去,本来我是不想出去的,他死活邀我,说得了一个好东西,要我一起鉴赏。不过可真是个好玩意!我要了几盆,送给你们。”原来冯紫英得了好几盆新鲜盆景,公子哥儿心情,有了好东西要炫耀下。因此他特别办酒席,请日常来往的朋友来赏鉴。
“什么盆景?值得这样?”探春表示不以为然,盆景不过是奇石精致一点,花草珍奇一点,还能怎么样呢?
“我已经叫小厮们抬去了,等着你们见着了就知道了。”宝玉故意卖个关子,洋洋得意带着点神秘。
“宝兄弟,你倒是偏了我家的好东西了!”没等着探春等细问,宝钗摇摇晃晃的进来了。
“奇怪,怎么成了宝姐姐家的东西了?冯紫英竟然一个字都没说!”宝玉很是疑惑,薛家什么时候做起来盆景生意了?而且那些盆景精致新奇,不然是内心有丘壑,见识不俗的人才能设计出来。薛家似乎没这样的额人才。
“那是我嫂子娘家的盆景。他们做的新鲜样子。”宝钗很自然把夏家的生意算在薛家。
7. 蜜糖
平儿正服侍凤姐吃药,就听着外面有声音。凤姐对平儿使个眼色,平儿会意忙着出去了,却发现是探春身边的丫头,她立刻明白是探春悄悄地叫自己,于是低声的说:“三姑娘叫你来是什么事?”那个小丫头笑着说:“我们姑娘本想着来瞧瞧奶奶,就是担心奶奶养病,喜欢清静,怕打搅了二奶奶休息。因此叫我悄悄地过来,看奶奶可好些了,若是好些了,我们姑娘就过来。”
“多谢费心想着,二奶奶正睡着呢。等着午后姑娘若是方便就请过来。”那个小丫头答应着回去回话了。等着平儿进来,凤姐已经吃完了药,正靠在枕头上休息呢:“是谁?鬼鬼祟祟的?”
“是三姑娘那边的人,问奶奶可好些了,她要过来看奶奶。我想她一定有不想别人知道的事情要说给奶奶。我就说现在奶奶睡着了,请她午后再来。我等着出去,叫小厮们都出去。那个时候丫头们也都歇着呢。正好院子里没人。”平儿皱皱眉头:大概是为了管家,大奶奶三姑娘,意见不一致。她想过来找奶奶讨主意呢。”
“哼,大嫂子才不会和三姑娘纷争呢。到底一个做嫂子的,一个是小姑子,若认真掰扯起来怪没意思的,再者三姑娘也不是那种没分寸的。”凤姐欲言又止,平儿知道凤姐这些日子闲着,想的更多了。凤姐辛苦这些年,结果却是没落着什么好,家里上上下下反而对她越发不满。尤其是凤姐是大房贾赦那边的儿媳妇,等着宝玉成亲,她就要回去的。邢夫人正心里恨凤姐呢,今后她们的日子可就难了。
还有就是三姑娘李纨管家这些天,别人还罢了,薛宝钗却是仗着王夫人,不动声色的掌握了主动权。她的气势简直比贾家正牌小姐还足。若是宝玉真的娶了宝钗,岂不要把凤姐彻底压倒?
主仆两个沉默一会,平儿忙着岔开话题:“二爷方才急匆匆的出去了,是什么事情?我看好像是薛姨妈家的人来叫二爷出去的。”
“能有什么事情?薛家大傻子自作自受,如今债主找上门了。你二爷真是分不清楚远近亲疏。人家正经外甥都不伸手,他算是什么亲戚,就上赶着了。要我说太太未必会管这样的事。”凤姐言语之间带着薛家的不满。
“奶奶别这样说,薛姨妈家到底是住在咱们家呢。被人闹上门来,咱们家面子上也难看。”平儿话音未落就听见外面人通报:“二爷回来了。”一语未了贾琏已经进来了。凤姐似笑非笑看着贾琏:“怎么,琏二爷一出手,就变出来真金白银,债主们退散了?我竟不知道你有这样的本事呢!赶明也给我变点银子出来。”
“别拿我打趣!我哪有什么变金子银子的本事?赚钱我不会,叫我花钱我倒是会。那个薛大傻子真是个扶不上墙的东西,看着整天做买卖,结果被人诓骗了不知道多少。亏欠就罢了,守着他们家的本钱,日子还是能过。谁知他自己不甘心,竟然借了不少银子——要翻本!结果亏得一塌糊涂,债主都堵门来了。姨妈哪里见过这个,想着叫我去壮壮声势,吓唬下那些债主罢了…
“怎么,那些要债的不敢要债了?你怎么把他们打发走了?”凤姐警惕的盯着贾琏:“太太可不管这个事情,老爷还在外面呢。那边大老爷要是听见你管闲事,看不骂你!”凤姐担心贾琏拿着荣国府的名声压服债主,最后薛家的债要算在贾家头上。
“我难道是傻子吗?白送房子给亲戚住着已经是够意思了,还帮人家还债?哪找的冤大头来。是薛蟠的媳妇,人家想办法找个保人来,那个保人面子大,债主们同意宽限几天天。原来夏家在商场上竟然这么有面子!难怪呢,姨妈家被闹的鸡犬不宁的,姨妈却不敢出声。”贾琏有些惋惜的咂咂嘴:“挺精明能干的一个女人,偏生眼神不好!”
“若是那样好,你干脆把我休了,娶她就是了!”凤姐酸溜溜哼一声,心里却是觉得惋惜,薛家那个德行,就是金山银山填进去也好不起来。
“我说你是醋缸,你还不高兴。人家可是面都没见,就送你了一盒子老山参,说等着你好了,进来拜访你呢。真是翻天了,我跑前跑后的,还没谢礼呢!”贾琏拿出来个盒子,打开看,里面都是些手指粗细的山参。凤姐看着那些人参,沉默半天:“我哪里用得这许多,留下一些预备着太太那边要用。”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呢?你要是不用,干脆给我拿去换些银子好了。”贾琏半真半假,作势要拿走。“你给我放下,什么都算计!你换银子想干什么?”凤姐一把抢回来,白一眼贾琏。她心里忽然感到一丝温暖,但是很快一股酸楚涌上心头。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还能想着自己,送给她这些珍贵的东西,自己的枕边人却只想着拿着她救命药换银子!
“我和你说笑呢!你病这些天了,缺配药的人参也不是一天两天。咱们都求到了他们跟前,结果呢,装傻充愣。还好大的口气,说什么买些好的来。哼,半天连个人参须子都没见着。”贾琏看着凤姐依旧苍白的脸色,心里有些冷。他们夫妻这些年,奉承着贾政夫妻,一刻也不敢懈怠,结果呢?事情办好了,不过是嘴上轻飘飘夸奖下,有时候连个夸奖都没有,仿佛他们就应该如此。若是事情出岔子,那他们就是背锅的!
薛家,债主们总算是走了,薛姨妈心有余悸的躺在炕上,刚才那些吵嚷还在耳边,没想到薛蟠竟然在外面欠了那么多银子。幸亏是夏家出面暂时支应过去了,但是债总要还的。贾琏刚才过来帮着压制债主,因此那些债主才没立刻搬东西抵债!但是这个事情也不能一直求贾家压制债主啊。
“妈妈可好些了?”薛蟠脸上看不出来什么情绪的站在门口,不住的向着薛姨妈这边张望。
“我的儿!你是想要我的命啊!咱们家不比以前了,你还这样不管不顾的。现在好了,亲戚跟前脸是彻底没了。今后可要怎么办呢?”薛姨妈想起这次多亏是夏家伸出援手,虽然暂时缓解燃眉之急但是今后呢?“今后你要在你媳妇跟前抬不起头了!她可真是一点不知道心疼自己的男人。男人什么最要紧,脸面才是男人的根本呢。她要是省事的,就该早就把钱拿出来,何至于闹到现在?”薛姨妈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宝贝儿子,别人永远都是她一双儿女的陪衬。
听着母亲的话,薛蟠难得脸红了下:“妈妈何必怪别人呢?我那个时候可是吓死了,当初说亲的时候,咱们说大话了,若是夏家真的闹起来,咱们不占理。幸亏她不和我计较。对了,我知道个商机,正要出去走走。妈妈放心,我问了家里几位老人,他们都说这个生意做得!我收拾下,就出门去了。至于我媳妇,她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心还是好的。你们安生在家,千万别叫我担心!”薛蟠说自己的打算,薛姨妈听着儿子要出去做生意,顿时眼泪下来了:“你何尝吃过那个苦?我是断然舍不得的!”
薛蟠听见母亲不同意,气的唉声叹气,重重的跺脚:“你这不叫我做,那不叫我做!咱们家是做生意的,我一辈子在家算什么事情?!”
薛姨妈拉着薛蟠,哭道:“我只有你一个儿子,你有个闪失,我今后靠谁去?况且咱们还没到吃不起饭的地步。你要是出去遇上什么事情可怎么好呢?”薛蟠忍不住和母亲吵起来,最后薛姨妈哭天抹泪,薛蟠气的出去喝酒。
晚上薛蟠醉醺醺的回来了,谁知却见着自己的院子张灯结彩的,“这是怎么回事?”薛蟠张望下,自己没走错啊?谁知夏金桂身边的管事媳妇笑嘻嘻的过来:“本来奶奶是想亲自主持的,但是老娘家里有事,把我们奶奶叫走了。大爷怎么忘记了,奶奶说过了,把宝蟾姑娘给大爷啊。今天就是好日子!”
薛蟠使劲的摇晃下脑袋,酒醒了一半。他欢喜的拍手捶胸的:“好!奶奶真是我的观世音菩萨。只是我这个脑子被猪啃了,竟然把这么大的事情忘了。”薛蟠欢喜的抓耳挠腮,就要进去看宝蟾。那个管事媳妇拦着薛蟠:“大爷别着急,奶奶吩咐的。宝蟾是她陪嫁来的,总不能委屈了她。大爷还是先洗澡更衣。”
薛蟠身上酒臭冲天,听着如此说立刻点头如捣蒜:“是,奶奶想的周到。香菱——伺候我洗澡!”
大观园里,宝玉难得坐下来看书,谁知刚看了没半个时辰,就见着袭人进来:“茗烟那个猴儿在外面鬼鬼祟祟的,我问他什么事情,他也不肯说。”宝玉忙着扔下书本:“我出去看看——”没说完就一溜烟的跑了。
茗烟站在二门上,不住的向里张望,见着宝玉出来忙着说:“二爷可出来了,可听见那件大新闻?”
“没头没脑的,什么大新闻?”宝玉作势要敲茗烟的脑袋,茗烟忙着抱头蹲下来:“二爷这一向是在园子里,不知道外面的事情。薛家要把香菱发卖了呢!”听着茗烟的话,宝玉就像是被雷击了,整个人傻呆呆的站在原地,三魂七魄跑了一半了。茗烟被宝玉的反应吓着了,赶紧说:“都是我多嘴,本来我早就听见了风声。奈何最近园子各处门上越发严谨了,今天还是碰见薛家的婆子出来,才托她传话的呢。”
“真是可恨!香菱那样一个人不知要被怎么磋磨呢。你知道不知道她被卖到什么地方了?”宝玉无奈惋惜的跺脚,茗烟低声的说:“是外地的人牙子,今天就要走了。只怕今后是再也不能见了。本来这和二爷没关系,可是我想着平日里二爷最是怜香惜玉,这次香菱被卖了,二爷肯定要送她一程。趁着这时候,我们去薛姨妈那边。”
宝玉忙着和茗烟去去了,一路上宝玉问起来:“好端端的怎么闹成这样了?”茗烟把听来的胡啊,一五一十的学舌给宝玉听,那天薛蟠喝醉了,香菱服侍薛蟠洗澡,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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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薛蟠一会嫌水热,一会嫌冷了,香菱只说了一句,就被薛蟠抓着头发,拖在地上狠狠地拳打脚踢。香菱挨打受不住,只能挣扎着跑出来。薛蟠却是一肚子气,趁机要发泄出来。他浑身上赤条条的,抓着门栓追着香菱满院子打。最后还是薛姨妈被惊动了,赶过来喝住了薛蟠。此时院子里面那些灯彩布置都被薛蟠打烂了,本来预想中洞房花烛也没了。
第二天早上夏金桂从娘家回来,看着自己一番苦心被糟践了,顿时气哭了。薛蟠稍微上前劝几句,就被夏金桂狠狠地甩开:“你别和我装什么无辜了!分明是你心里恨我,想着我为什么不把自己娘家家底早点掏出来给你们薛家垫脚,因此变着法的糟践宝蟾!你们薛家好厉害,大活人娶进来了,金的银的陪嫁来了,略微有个鼻子眼睛霸占去了,结果还是不满意!是了,你们是想先摆布了宝蟾,然后干脆把我弄死了!好吃我们家的绝户是不是?好,既然如此,你跟我去见官!叫来阖族上下,当着面给我写休书,我立刻拿着就走!”
薛蟠百口莫辩,只恨香菱坏了好事。他自己理亏,又不能和夏金桂动手,只能把一切都推到香菱身上。他气势汹汹的闯到了香菱的屋子里。此时香菱昨天被打一顿,这会躺在床上已经起不来了。薛蟠那管这些,依旧是拎着香菱一顿打。
宝蟾则是哭着跪在院子里,叫起来委屈:“大爷要生气只管冲着我来,别找香菱的的不是!一切都是我和奶奶的不是!香菱可是老奶奶特别给大爷的,她来得早,比我们奶奶得人心。大爷这样对香菱,不知道别人怎么说我们奶奶呢!这不是要逼死我们主仆吗?”
底下的人看着香菱被打得不成样子了,赶紧去找薛姨妈。薛姨妈忙着过来,拦住了薛蟠。“既然如此,干脆把香菱卖了,拔去眼中钉,肉中刺!”结果夏金桂立刻抓住了薛姨妈的话,阴阳怪气的怼上去:“拔谁的眼中钉,谁的肉中刺!当初什么盘算别叫我说出来,都拿着香菱当成工具,叫我担个嫉妒的名声。谁也不傻!我是坐的正行得端,把亲戚朋友都叫来,把事情摊开说明白!你们纵着个傻丫头和我打擂台。这会自己玩砸了,又要给我头上扣帽子!”
薛姨妈心里有鬼,被夏金桂说中了毛病,只能强撑着婆婆的身份:“这是和长辈说话呢?!”
结果夏金桂一个眼神过去,薛姨妈再也不敢之声了,夏金桂一屁股坐在正堂主位上:“你们薛家真是靠着豪横亲戚就剩下目中无人,无法无天了!我今天就叫你们知道什么是靠山!”说着夏金桂把薛家的借债契约拿出来,毫不客气对着薛姨妈怼脸开大。
“长辈?我是么见过把烂摊子交给别人,自己装死的长辈。这会拿着架子,在我跟前装长辈了?要债的堵上门的时候你怎么不拿出来薛家当家主母的架子来?还金陵一霸占,还有好些厉害亲戚。怎么你的亲戚厉害,还要我拿了银子出来。自己撒泡尿照照,别装腔作势的充大头蒜了!”薛姨妈被说中了短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薛蟠看着母亲捂着心口,赶紧对着夏金桂作揖求饶:“我的奶奶!你是我的亲妈,你看妈妈成什么样子了,要是她有个好歹,我们出去可怎么见人呢!”
“你还真是个傻子,装!那些窑姐儿都嫌弃的手段,拿来给我上眼药了。要是喜欢装,就装去!”夏金桂冷笑一声,对着宝蟾大声吩咐:“把东西收拾了,叫人去报官。就说赖账不成要杀人灭口!”
薛姨妈剑苦肉计行不通,也只收拾示弱嘴脸,对着薛蟠说:“儿大不由娘,你既然娶了媳妇,也不用事事听我的了!至于香菱,她是你的人,随着你们处置就是了!”
薛姨妈走了,夏金桂叫人进来:“你们看看香菱,还活着没有?”底下人一看,可怜香菱花儿一样的女孩子已经被打的不成样子,气息奄奄了。赶紧进来说:“不好了,香菱看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可要给她请个大夫看看。”说
没等着夏金桂开口,薛蟠则是不耐烦地一摆手:“什么请大夫,死了就拉到乱葬岗扔了就是了。谁叫她惹——是惹我生气呢!”薛蟠本想说香菱惹夏金桂生气,但是被夏金桂眼神扫过去立刻硬生生咽下去了。
夏金桂沉吟了下:“叫个大夫看看,宝蟾你去叫人把咱们家常走动张姨娘叫来!”宝蟾知道这张姨娘是个人牙子,她眼看着自己要做薛蟠的侍妾,巴不得把香菱打发出去,立刻答应着出去了。
“香菱留下来也是个废人了,你要好模样的,这世上只要有银子什么买不来?等着你发财了,那些女人会成群的扑上来。香菱若是死了,伤了,就砸在手里了。还是赶赶紧处理掉的好。”夏金桂给薛蟠画大饼。
“好,奶奶说得对。听着张德辉说奶奶已经规划好了一个万无一失生意。”薛蟠满脑子都是的挣大钱幻想
8.分寸
等着宝玉感到薛家,就见着薛家门前停着一辆车子,几个人正扶着不成人样的香菱把她送到了车子上。宝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花朵一般的香菱竟然成这副样子,头发已经散乱下来,而且露出了几块头皮,很明显是被硬生生拽下来的,她的脸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样子,只是她穿着那条石榴红绫的裙子叫宝玉认出来那个人是香菱。
茗烟死死地抓着宝玉:“我的好二爷,你可不要过去!薛大爷可是个火爆脾气。你也看见了,他打起人来可是没轻重的。你忘记了,薛家是因为什么上京城来的了?”茗烟心里清楚,薛蟠这么揍香菱,一半是因为喜新厌旧,来了新人为表忠心,就要拿着香菱递投名状。还有就是宝二爷总是不在注意,一时间见着标致的女孩子就忘乎所以了。香菱可是薛蟠的女人。谁喜欢自己的女人和自己的兄弟不清楚?
宝玉这个时候过去,别碰上薛蟠那就好看了!宝二爷要是有个什么磕碰,他就死定了!
竟然是薛蟠打的,宝玉一时间竟然还不相信,香菱对薛蟠也是尽心尽力了,结果一片真心这么个结果!“该死,本来都是女孩子,谁成想成亲之后竟然这么狠毒?”宝玉认为都是夏金桂为了立威撺掇薛蟠的。
“我当着是谁呢,原来是荣府的宝二爷啊!”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宝玉下意识的转身,对上一双满是嘲讽的眼睛。宝玉脸上一红,开始心虚腿软了。这个女子看穿着打扮,应该就是薛蟠的妻子。那个也读书识字,听说见识不俗的夏金桂了。
宝玉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是该先自我介绍呢,还是立刻板着脸给香菱讨回公道?正在这个时候,薛蟠笑嘻嘻的跳出来:“是宝兄弟!难得你今天怎么上我家找我来了?”说着薛蟠上前亲亲热热的挽着宝玉:“进去坐,这是你嫂子。等着过几天我要出门做生意去。你嫂子在家,还需要姨妈多帮着照应点。这是宝兄弟,怎么样?这通身气派,真是个粉琢玉砌!正所谓是貌比潘安!”薛蟠抓着宝玉介绍给了夏金桂。
两个人见了礼,夏金桂笑着对薛蟠说:“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请宝兄弟进去啊!”宝玉却很迟疑,对着薛蟠说:“我不过是随便走走,等下还要去给老太太请安呢。”说着宝玉就要走。夏金桂给薛蟠使个眼色,薛蟠立刻会意:“走,我也想出去走走。”说着两个人一起走了,薛蟠和宝玉一路上漫无目的的溜达着,谁知正遇上了贾蓉。
贾蓉忙着给宝玉请安:“给宝叔请安,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竟然遇上了两位。”薛蟠则是好奇的问:“你在府里不好生待着,出来做什么呢?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他们站在荣国府后边的街角上,这里都是贾家族人或者下人的房子。
贾蓉脸上闪过一丝古怪,但是很快恢复正常:“没什么,从这边出去有个不错的地方,我们过去喝杯茶好不好。”说着贾蓉拉着两个人径自走了。从荣宁街往南一射之地,就见着个黑漆小门,宝玉很好奇:“我们到了别人家里来了?”
“这才不是别人家里呢。这是春兰书寓,里边可有美人呢!”贾蓉轻车熟路,薛蟠一拍大腿:“我说呢,你小子在外面金屋藏娇。”“哪有那么容易,春兰书寓和别家不一样,他们家虽然也有标致的倌人,但是那都是其次。”说着贾蓉故作玄虚对着宝玉和薛蟠挤挤眼。
夏金桂并没在薛家,人牙子带走了香菱,她嘱咐了宝蟾几句:“你先留在这里。这会没了妨碍,我今天回去,明天一早上就过来。都铺垫好了,就看自己争气不生气了。”夏金桂拍了拍宝蟾的肩膀,宝蟾感激的说:“我一定不叫奶奶失望!今后我愿意为奶奶赴汤蹈火。”
“不用你赴汤蹈火,只要你别忘了我就行了。”说着夏金桂就坐车回娘家了。现在薛家上下都被夏金桂彻底拿捏了,谁也不敢说什么。
香菱被打得半死,卖掉的消息传进了大观园。园子里面别人不过是感慨一下,觉得香菱可怜,从小被拐走,家乡父母,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落到了薛蟠这样的呆子手里,被磋磨了几年。现在又被殴打发卖。真是老天不长眼!
唯独是袭人心里越发不安,香菱人品才貌都在自己之上,更是摆酒请客,名正言顺的薛蟠屋里人。结果却是落得如此下场。自己在宝玉屋子里,王夫人悄悄地把自己丫头的份例止了,自己现在拿的月例银子和赵姨娘和周姨娘一样。可是毕竟是妾身未明白,有朝一日宝玉娶亲,自己就是香菱的下场!
袭人心里乱来越乱,午饭也没吃。她对着正在吃饭的麝月和晴雯说:“我身上不耐烦,不吃饭了。你们安生的吃饭,我出去走走就回来。”说着袭人就出了怡红院。她信步就到了沁芳桥,坐在哪里想心事。
“你怎么大中午的坐在这里呢?”宝钗一个人笑嘻嘻的看着袭人。袭人忙着站起来:“是宝姑娘,我出来转转,刚才看见水里面的鱼,就看的入神了。宝姑娘去哪里?若是没事就到我们院子坐坐。”宝钗随便坐下来,指着身边的位子:“我本想来去看林丫头,谁知却看见你在这里。宝兄弟屋里上下都要你操心,难得他今天不在家,你可该出来散散了。”
袭人心里一动,往日听老太太和琏二奶奶的口风,将来宝玉肯定要娶林姑娘了。林姑娘是个心细如发,眼里不揉沙子的人,况且宝玉平日的言语行事,什么都依着林姑娘。若是林姑娘真的嫁给宝玉,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倒是宝姑娘宽厚大方,对自己极好,极尊重。今后若是在宝姑娘手下讨生活总是比在林姑娘手下容易点。
宝钗被袭人打量的有些不好意思:“你真看我做什么呢?可是有什么活计要我帮忙。我们之间何必藏着掖着,有话只说。”
“啊,还是宝姑娘有涵养,最体谅我们。我哪有什么活计敢劳动宝姑娘,有的也是那位小爷的东西。好在现在麝月她们也都长起来了,服侍的也像模像样,我可轻松不少。我刚才想起香菱来了,前些日子还在一起说话,今后却不能见面了!”袭人低下头,语气满是担忧。
宝钗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她倒不是愧疚香菱被卖掉其中有她一份力,而是觉得自己家里的破事叫人看笑话了:“香菱就是个替死鬼罢了。我家的事情倒是叫你看笑话了。”“谁家没有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宝姑娘也不用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我只是感慨,像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就像是风中的柳絮似得,不知道最后落在什么地方。当初我家里人说要赎我回去,我若是当初回家了,也就不想了。”袭人赶紧表示她是物伤其类,并非笑话薛家妻妾争斗。
宝钗哪里不明白袭人的心思,她无奈的叹息:“我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妈妈前几天还和我诉苦呢。当初相看的时候也是个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读书识字的,是个极聪明伶俐的人。谁知嫁过来却是这副样子。真是判若两人!大概是她从小就被娇生惯养的,养成了这副脾气。可怜了香菱,明眼人一看都知道她是个傻子没心眼,偏偏还是容不下。”说着宝钗站起来:“我先走了,想是宝兄弟也该回来了,你回去吧!”
袭人心里更没底了。宝钗说的很对,香菱是个最没心眼的人,对谁都是傻傻的,没一点隐瞒欺骗。她这样的都不被夏金桂容下。夏金桂从小跟着母亲长大,是被当成命根子溺爱的,又是知书识礼,据说做姑娘的时候也是千伶百俐的,口齿心机都了得。袭人越想越觉得这个人设似曾相识啊。
老太太心疼林姑娘,林姑娘一切用度都是和宝玉一样,倒是贾家正经三位姑娘都比不上。而且林姑娘也是读书识字,嘴上不肯让人的。想到这里袭人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冷。她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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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先探探黛玉的口风。
潇湘馆的下午静谧悠闲,黛玉身体好些了正坐在廊檐下看着院子里的竹子,紫鹃陪着黛玉做针线。见着袭人来了,紫鹃先站起来:“袭人姐姐来了!”黛玉好奇的看向袭人:“你可是来找宝玉的,不巧得很,他今天可没来。”说着黛玉对着紫鹃说:“你去给袭人倒茶。”说着指着一边的位子叫袭人坐。
要是放在以前袭人肯定不会坐下来,她总是一副怡红院片刻不能离开她,她要时时刻刻跟在宝玉身边的架势。谁知这次袭人却是谢了黛玉坐下来,顺手拿着紫鹃的针线看着:“我不是来找宝二爷的。他今天出去了。薛姨妈家香菱的事情,姑娘可听说了?”
黛玉听着袭人的话心里咯噔一下,袭人怎么和自己背后说人长短呢?她一向是个沉默寡言的,如何和我诉后这些。况且香菱是薛姨妈家的事情,这里边都是内宅男男女女的事情。没等着黛玉说话,紫鹃端着个茶盘过来,黛玉对着紫鹃说:“你去看看雪雁做什么去了?一下午跑的不见影子。”袭人忙着接过来紫鹃手上的茶盘:“劳动妹妹了。多谢姑娘赏我茶喝。”
黛玉不想背后褒贬人,而且香菱的事情论理也不该她发表意见。今天见着宝姐姐,她连着香菱一个字都没提。黛玉更不会在人前表示任何意见了。
见着黛玉一脸懵,袭人以为黛玉还不知道呢,就绘声绘色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真是可怜,听说香菱走的时候连个人样儿都没了。薛家大爷虽然脾气不好,可是这几年对香菱还是不错的。谁知一朝翻脸竟然下这么狠得手的。一日夫妻百日恩,香菱好歹服侍这些年竟然一笔勾销了!”
黛玉越听袭人的话,心里越是古怪,她干笑道:“谁知道呢,人家家里的事情,来龙去脉我们做外人的如何知道。”
“不过是他们家那位奶奶不肯容人罢了,何苦如此呢,非要赶尽杀绝。都是一样的人,何必自相残杀。”黛玉听着袭人的话不对,她忙着打断了袭人:“家庭之事不过是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有什么奇怪的?”
袭人还要说话,就见着雪雁笑嘻嘻的进来:“我刚才看见宝玉了,一个人失魂落魄坐在水边上呢。”袭人只带再说下去任何用处,就站起来告辞:“二爷回来了,我也该走了!”
“雪雁,你送送袭人姐姐。多谢你来看我。”黛玉叫雪雁送袭人出去了。
夏家,夏金桂的母亲有些不满的看着躺在炕上正悠然自得翘着脚的女儿:“一个丫头罢了,竟敢想在你头上作威作福?!哼,自不量力!只是你费劲把她弄来做什么呢?随便买点银子就算了。张姨娘和我说了,你不仅要给那个丫头治伤,还要把她送到茗玉坊去!那不是抬举她了?”
夏金桂对着母亲一笑,翻身坐起来:“我是不会暴殄天物的。香菱那个丫头长得不错,而且是个读书的种子。茗玉坊最缺的就是这样有灵气的姑娘。她现在这个样子,能买几个钱啊?”夏金桂压低声音:“而且很多事情还在她身上呢。”
“嗯,既然你坚持也罢了。茗玉坊养瘦马是最有名的,没准那个丫头因祸得福,还享福去了。要是她忘恩负义了怎么办呢?”夏老奶奶想的更长远。她虽然没见过香菱,但是听儿女身边的人说过这个丫头,的确是有几分姿色。茗玉坊里边出了不少的瘦马,其中有不少做了达官显贵身边的宠妾。夏老奶奶是生意人,最讲究的是广结善缘。
“妈妈想多了,就薛蟠那个德行,你觉得香菱会对他恋恋不舍?咱们家去金陵的人可有消息来?”夏金桂盘算着要如何尽快从这段婚姻里脱身出来。
“老奶奶不好了,胡管事和祁掌柜的来了。他们有要紧的事情禀报!”外面天已经黑了,家里的管事和掌柜来了,肯定是要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