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是男子》
1. 楔子
滚烫黄沙似汹涌金海,沙浪绵延至天际,不带一丝绿。狂风呼啸,卷起漫天沙砾,遮天蔽日,凶狠地鞭挞着这片荒凉土地上的断壁残垣,发出令人胆寒的尖啸。
沙粒无情地抽打着裸露的上半脸,生疼生疼的,仉勇不得不往上扯了扯面帘,让自己黝黑皴裂的脸尽可能地不暴露在空气中。
“唉~最近几年的天气真是越来越糟了。”站在仉勇旁边的中年男子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粗布,用它将眼眶里烦人的细小黄沙弄了出来,没有再感觉到异物感后,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对着同伴抱怨道。
仉勇艰难地从黄沙中拔出脚,向前迈了一步,“是啊,像我们这种才刚是锻体四级水平的,在这个鬼天气里来巡逻,可不是遭罪受。”
两人皆是壮实魁梧身材,像座小山峰一样矗立在大漠中,却也只能勉强抵抗住这狂暴的沙尘。
“没事,圣女不是说了吗,再忍一天,我们的灵魂便可以得到解放。”
“嘿,老四,你这一说倒是提醒我了,我今天的祷告还没做呢。”仉勇今早一起来,就连忙赶到了巡逻队那里报道,他根本抽不出时间去完成今天的祷告。
“哎呦,我的也没有做!求圣女勿怪啊!”老四大惊道。
“现在快做了吧,别拖到等下又给忘了。” 说完,仉勇立马停下脚步,双手合一,虔诚地闭上眼睛,低着头,在心里默念,“愿圣女安康,愿黑喀族壮大,愿母神再次降临世间,信徒为此愿意奉上毕生一切之物……”
老四也停了下来,在心里做着今天的祷告。
两位信徒安静地闭着眼睛,向着信仰的神明倾诉着内心的愿望,周围只余沙尘奔涌所发出的咆哮声。
过了一会儿,两人睁开眼睛,互相对望。
“走吧,那边应该是最后一处了。”仉勇指着北边,话语间,早已破裂的嘴唇擦过粗糙的面帘,殷红的血珠从裂口处洇了出来。
仉勇感受到轻微的刺痛,他将唇上的血珠舔了干净,淡淡的铁锈味在唇舌间蔓延开来。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一点心慌。
还没等他细究,老四就点了一下头,朝着北边走去,并大喊着:“太棒了!再干一会儿,我就可以回去抱着我的媳妇儿了!”
仉勇不再去乱想,他连忙追上了老四,搭上他的肩,开玩笑般的说道:“那我这种没媳妇的怎么办啊,老四你可以把嫂子借我抱一下吗?”
“滚一边去!兔崽子!”
两人一路上互相打着诨话,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这里是大漠的最北边,也是最接近妖族的地带,一般都需要经过很细心的巡察。两人很快便正了正神色,分头行动,开始执行他们各自的任务。
半个时辰过去了,仉勇他将自己这边的地盘转了个差不多,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异处,他拉伸了一下身子,打算去找老四汇合。
突然,旁边的岩石后面发出一道轻微的响动,仉勇立马警惕起来,浑身肌肉紧绷,朝着那块形状独特的岩石走了过去。
脚底与沙粒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
仉勇将体内的灵力汇聚在自己的双手里,以手作拳,刚要将蓄力好的拳头挥出去,却在下一秒发现岩石背后根本没有什么东西。
呼~自己吓自己。
仉勇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紧绷的身体也松懈了下来,刚刚大概可能是一些小爬虫在作怪。
虽在心里如此宽慰自己,可仉勇却始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果不其然,下一秒,一道猛烈的劲风直接从脑后冲刺过来,仉勇瞬间反应过来,连忙侧开身子,朝一旁滚去。
可惜,对方的动作实在是太快,就算仉勇的反应时间再短,他的脸还是不慎被划了一道。那道劲风威力巨大,直接将仉勇的面帘划破,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黑喀族有一种很神奇的物质——奇善丝,这种丝是从黑喀族的神树里提取出来的,外表虽薄如蝉翼,却异常坚韧,由其所制作的东西一般都能抵抗世间绝大部分攻击,于是,它经常被族内的人称为“神明赐予的宝藏”。黑喀族人人都要佩戴的面帘以及他们日常的服饰都是是用野犀牛的皮外加奇善丝所制作而成的,除了特殊情况,一般没有人能在黑喀族人的身上留下痕迹。
但是,仉勇就是倒霉,遇到了这一小部分情况。他望着掉落在沙上的面帘,心疼了一秒钟,然后迅速抬起头,朝着敌人看去。
刚刚袭击他的是一只沙狐,体长三米,四肢灰棕,内面白色,额头到背部那一块都被黑褐色的毛覆盖,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不明的神色。
仉勇一眼就能看出这不是普通的沙狐,而是一只修为很深厚的狐妖,他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沙子,“不知阁下越过边境线,一个招呼也不打就擅闯我黑喀族境地,所谓何事?”
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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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妖族与人族的矛盾日益恶化,战火不断,两边都处在一个水深火热之中。五年前,双方各退一步,签订天道合约,其中一条就是人族不许有了神智的妖兽踏进人族地盘半步,违者必杀。
而作为从古就生活在边境周围的黑喀族,谨遵这条铁律,自发成立了巡逻队,日夜都在这块土地上坚守着,只要一发现有妖物的踪影,就地屠杀。
那沙狐张开棕色的吻部,假惺惺地说道:“无事无事,只不过我自幼就呆在妖族,未曾踏出半步,觉得妖族那块地实在是无趣的要命,前几日突然听说黑喀族自古以来就是个好玩的地方,所以今日特意带着族人前来拜访一番。”
话音刚落,仉勇便感觉脚底下的沙土开始疯狂地震动,大大小小的数不清的沙狐从沙子中钻了出来,站着那个沙狐的身后,以它为首,皆露出戏谑又带着血光的眼神。
仉勇的一颗心好像都要跳到了嗓子眼,明明空中只余沙土在飞扬,他却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仉勇咽了咽口水,干笑着说道:“你们直接不请自来,怕是有点不太厚道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袖子里偷偷掏出一块方形的骨头。
“呵,我们妖族身来高贵,愿意来你们这块破地,是你们的荣幸。”沙狐轻蔑地眯了眯眼。
“啊…对对对…”仉勇附和完,连忙将手里的骨头塞进嘴里,转身就跑。他将自己的灵力全都运到双腿里,拼着一条命,朝着和族内居聚地相反的方向跑。
他不敢想与他随行而来的同伴现在如何,只是带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去奔向远方。
震耳欲聋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漠中响起,急促又悠长,带着无比的慌乱,直达这块土地上每一个人的耳中。
听着这哨声,为首的沙狐没有管那个跳掉的黑喀族人,它反而激动地用粗壮的尾巴拍了拍地面,溅起一大片的沙尘。
它咧开嘴,露出带着血丝的犬齿,“孩儿们,该开饭了!”
一声令下,所有沙狐一涌而上,朝着目的地跃进,高昂的嚎叫声仿佛一秒就要将那还在回荡的哨子声淹没。
不远处,一个被挖空了的尸体躺着落日余晖下,他双目怒睁,身体里的器官早就不翼而飞,谁也不知道他临死前想着的是什么,可能是他的妻儿吧。
残阳将要浸在血月里,这块饱受困苦的边陲之地,终于迎来了另一种形式的解放。
2. 荷花酥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走卒贩夫们扯着嗓子,向过往行人卖力推销着自己的商品。阳光如碎金般洒下,将整个街道都染上了一层金黄的光辉。然而,这炫目的阳光却与突兀横出的飞檐纠缠不休,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角斗。
沈辰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中,感受着这独特的烟火气,心情难得有几分雀跃。
“还是山下好玩啊!!”站在沈辰旁边的圆脸少年兴奋地喊道,眼睛里闪着迫不及待的光,这一个月来,他日日夜夜都在为宗门考核作准备,简直是达到了废寝忘食,呕心沥血的地步。
今天他刚考完最后一门,还没等执法长老宣布成绩,他就直接从擂台上跳了下来,然后拉着两位师兄,兴冲冲地赶到了山下,平常一个时辰的路程硬生生只花半个时辰就到了。
“这令人着迷的味道,一闻就知道是王婶家的肉包子出炉了。”向阳闭上眼睛,享受着空气中飘散的香味,脸上露出一幅陶醉的神情,“等下我一定要多吃几个。”
“切~你现在开心了,等识药考核成绩出来了,就有的你哭了。”陆修远睨了这小傻子一眼,毫不留情地打击道。
认识向阳的人,几乎都知晓他的识药能力有多差劲,只要有他在,他们丝毫都不会担心自己在这一门课里垫底。
这小子的识药考核成绩就从来没有从丙下这条线上爬出来过,教识药的长老每次看见他的成绩都要垂足顿胸,气到胸梗,完全不明白就那么几根破草药,他为什么就是认不出来。
每次成绩一出,看着自己的总评分硬生生被识药拖了好大一截的后腿,向阳便开始抱着两位师兄痛苦流涕,并发誓自己以后一定要学好识药,如若在课上打瞌睡,就要被天打雷劈。
当然,此等誓言在向阳口中比比皆是,但他却从来不敢朝着天道发誓,毕竟,若他真是这样做的话,怕不是每年都要被天雷劈个半死不活。
“那又如何,至少我提前知道了识药这一门的成绩,不像某人,怕不是现在还在担心自己能不能拿到好成绩吧?”向阳鼓着一张脸,面朝陆修远,瞪着眼,继续说道:“而且现在考核都已经结束了,还想那劳什子事作甚?我们既然来到了山下,就应该好好玩乐一番,来时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吗,这段时间里不许提考核半个字,你违约了,等下我们去樊楼的钱你付了哈。”
“你!!”陆修远悔得肠子都青了,他竟然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南淮宗山下有大大小小的镇子,世世代代都依附于南淮宗,受其庇护,而其中最出名的镇子莫属于云间醉。此镇之独特,在于家家户户都有一手极高超的酿酒本领,所酿之酒,揭盖时都是飘香十里,令人未品先醉。不管是在凡人还是修士里,都流传了这样一句话:来了云间醉,留恋醉花丛,不醉不方休。
而樊楼则是云间醉里的第一楼,不仅供应着种类繁多的酒品,吃食也称的上是世间独一绝,但是,它有一处很不好,就是非常的贵。上回师兄弟三人一起打赌,也是陆修远输了,然后向阳那小子可是狠狠地宰了他一顿,花了他将近半年的俸禄,之后的几个月了,要不是大师兄救济了他,他怕会直接饿死在宗门里。
“陆修远你现在就给我去樊楼里订座,我先和大师兄去买王婶家的肉包子,在顺便去买大师兄最喜欢吃的荷花酥,你可要跑快点啊,可别等我俩到的时候,你还拿着个号牌在门口吹冷风。”向阳一边说着,一边使劲戳着陆修远的肩膀。
“滚开,滚开,下次我再也不和你们俩赌了!”陆修远嫌弃地拍开他的手,沉着个脸,扭头就走,但在转身间,飘逸的马尾尖就像预估好了似的,直直地甩到了向阳的脸上。
虽然一点都不疼,但向阳还是被惹得跳脚,“你这混蛋,你给我等着!!”
陆修远头也不回,直接跳到了旁边的房屋顶上,溜走了。
“大师兄,陆修远他就只知道欺负我,他明明都违约了,他还有理了。”向阳委屈巴巴地抱着沈辰的胳膊,一双猫眼无辜地控诉着,要是陆修远还在场,约莫是要骂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沈辰刚刚一直站在一旁,眼里含笑地看着两人打闹,见向阳此状,也知晓这孩子就是想借个理由朝他撒娇,便出声道:“那就要阿阳委屈一时了,毕竟你二师兄等下怕是要将他身上好不容易攒到的一点灵石都掏空了,让让他吧,不然二师兄要哭了。”
“那倒也是,嘻嘻,大师兄,我们快去买荷花酥吧,差点忘了,那东西也是难抢的很。”向阳拉着沈辰的袖子,急匆匆地赶去了揽明坊,还好那荷花酥还剩余两份,于是二人便将其都买了下来。
等二人在王婶家买了五个大包子,然后赶到樊楼的时候,却发现陆修远正鼻青脸肿地站在门口,和一群人在激烈地理论着。
“陆修远也是他们能欺负的!!”还没等沈辰反应过来,向阳便直直地冲了过去。
“哟,这不是万年老二吗,为什么要欺负我二师兄?”向阳站在陆修远的前面,望着面前那群人中为首的少年,双眼似火烧,朝着他大喊道,引得街道上的人都对他们侧目而视。
沈辰稍落后向阳几步,待他到时,他先摸了摸陆修远的头,然后低声询问道:“怎么回事?”
陆修远低着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双眼充血,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来,“我打伤了他们的朋友,然后何风寒不让我进樊楼,因为樊楼是他家开的,还要求我向我打伤的那位赔礼道歉,我不同意,打算直接离开,他们却拦着不让我走。”
听到向阳这般称呼,何风寒身后的几名少年都预感不妙,朝着何风寒偷偷看去,果不其然,为首的少年早已黑了脸。
“呵,你这泼皮,你可知你二师兄刚刚做了何事,他直接把我的友人打到了吐血!这我能忍!我只不过让他不许进我家开的樊楼而已,又没有打他一顿来替我的友人保仇,已经算够不错了吧!再说了,陆修远仗着他有灵力就欺负弱小,我让他道个歉怎么了!”为首的少年,也就是何风寒,咬着牙说道。
每次宗门考核他都被沈辰压一头,他平生最讨厌的词就是万年老二,要不是沈辰运气好被乘风剑尊捡到,从小就被剑尊亲自扶养,不然他哪来的这般实力。
他何风寒只不过是一个小酒楼之子,不然,他定比那沈辰强一百倍。
“樊楼是你家的又如何?凭什么你说不让进就不能进!”向阳瞪着双猫眼,插着腰,怒火冲天,丝毫不知自己说的是什么破话。
“蠢货……”陆修远避着嘴唇上的伤口,歪牙咧嘴地吐槽着,他都能想象到那群人等下该如何嘲笑这小傻子,果不其然,下一秒,挡着门口的那一群人捧腹大笑,何风寒虽然没有笑,但脸上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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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鄙夷的神色,“就凭樊楼的楼主是我爹,就凭我爹宠我。”
他突然第一次感受到这卑贱的身份带来的好处。
向阳撸起袖子,打算直接在这可恶的嘴脸上抽一巴掌,身后的沈辰制止了他,把他拉到陆修远的旁边,然后上前一步,“何道友,我相信我的师弟是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不如你且听一听二人为何起冲突,再做决定如何。”
“好,我就给你一个面子,小顺子,你来,问你,陆修远是因何伤你。”一个瑟缩的身影站了出来,他是樊楼的小二,平日里伶牙俐齿,靠着机灵劲经常能和食客们打成一片,每次何风寒来樊楼时,总是会去找他唠一会儿嗑。
“我也不清楚啊!”小顺子的脸上也是惨不忍睹的样子,他大喊着:“掌柜命我在门口招揽客人,这位陆公子来了樊楼,说要订座,我便带他到掌柜那去拿号牌,可谁知他突然让我抬起头,盯着草民看了一会,说我长得像他认识的一个人,就莫名其妙揍我,我总不能任着修行之人打吧,我虽一届凡人,但也是有骨气在的!”
陆修远红着眼,死死地盯着正滔滔不绝的小顺子,那恐怖的眼神让小顺子感到心惊胆战,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强忍着,努力装作一幅可怜的模样,但说完后,他连忙躲到何风寒的背后。
“听见了吧,这回可是陆修远不分青红皂白得打人。”何风寒略低着头,看着站在台阶之下的几人,尤其是沈辰那张温温和和的脸,不知为何,倒产生了几分得意之感。
“阿远,你愿告诉我们为何要打伤小顺子吗?”沈辰回头,看着陆修远那破了相的脸。
陆修远抿了抿嘴,“其中缘由,我不能说,但我向大师兄保证,在打他之时,我并未动用任何灵力,而且我也不会向他道歉。”
“师兄明白了。”沈辰转过身,对着何风寒说道:“我师弟此举虽有过错,但却并未用仙术与小顺子进行争斗,且两人都受到了差不多的伤,也不存在谁占了上方之说。鉴于事情的争端是由我师弟引起的,作为师兄,在下在这里替师弟陪个不是。”
虽是这样说道,但沈辰依旧挺着背,清清冷冷的脸上也没有什么歉意,看见师弟那副样子,他可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哪有犯错了事反倒让旁人替为道歉的道理,这样子就想把事情糊弄过去,未免也太没礼数了吧?”何风寒的身后的一位少年出头道。
“那你们想如何?”陆修远从沈辰背后的站了出来,冷着脸说道。
何风寒骨碌碌地转了几下眼珠子,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如这样,就按我们云间醉的规矩来,等下我会让人端上一百种酒酿,谁先喝完这一百种酒酿,并且没有倒下去,谁就算赢,但是在此过程中不可偷偷用灵力稀释酒意。不过要让沈辰和我比试,若他赢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并且你们今日在樊楼的消费由我出钱,要是输了,陆修远就要在明日的早训上大喊他是一个只知道恃强凌弱的贱人并告诉所有人沈辰输给了我这件事,如何?”
他把“沈辰输给了我”这几个字咬得很重。
虽尚不知沈辰的酒力到底如何,但何风寒毕竟出生于云间醉,五岁就学会了喝酒,从小到大也参与过不少次品酒大会,他可不信有任何外乡人能在这方面胜过自己。
沈辰不顾身后两位师弟焦急的拉扯,淡然回应道:“可。”
3. 河下村
“大师兄!!”陆修远急得大喊,这是他自己犯的事,却没料到要把大师兄搭进来,“我道……呜……”
沈辰连忙捂住陆修远的嘴,朝他揺了揺头,接着,沈辰转过身,对着何风寒说道,“那请何道友带路吧。”
何风寒盯着眼睛变得更红的陆修远,笑了笑,他可不在乎陆修远和小顺子之间的恩怨到底是什么,明眼人都能看出陆修远的难言之隐,他何风寒就是要理由这点,化身为正义的使者,来维护自己那“可怜”的友人。你不道歉,又不说出伤人的理由,就该是你的错,至于真正的是是非非,也只能往肚子里吞。
只要能赢过沈辰,不管是什么比试,他都甘之若饴。
一行人在何风寒的带领下移步二楼的一处包厢内,里面有一大圆桌,沈辰随便挑了一个座位做好,向阳和陆修远连忙坐在他的旁边。
何风寒带着狐朋狗友们坐在三人对面,吩咐着小二去取酒。
向阳坐如针毡,他长这么大,就没见大师兄喝过酒,这怎么能比的过那个何风寒啊!都怪陆修远,这个混蛋,平日里那张嘴可以把人怼死,刚刚却和哑巴一样,问啥啥也不说。
而且云间醉里的酒可不是开玩笑的,外地很多认为自己酒力好的人,来到了云间醉,却直接就被几小杯干倒了,更何况这么多种类混在一起喝,就算是修士,如果不让用灵力去稀释体内的酒意,身体素质再好,也是会出事的!
想到这里,向阳抬起头,刚想瞪一眼陆修远,却发现他转过身子,朝着沈辰说道:“大师兄,要不我们认输吧,不就是在早训上骂自己是贱人吗,我陆修远丢得了这张脸。”
“我的酒力尚可,你们不用担心。”沈辰看着两位师弟脸上都带着明晃晃的质疑,心里稍有些无奈,他狡黠地眨了眨眼,压低声音,“你们的大师兄好胜心很强的,我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输给那个万年老二。”
陆修远还想说什么,就见包厢里的门被打开了,几个小二进来,将托盘里数量很多的小巧酒杯一一放在沈辰和何风寒面前,每人刚好一百个。
向阳盯着这酒杯,提着的心稍稍松懈了一点,这酒杯很小,感觉一口就能闷完,他只能暗自期待大师兄刚刚说的是真话。
接着,一群衣着典雅的婢子鱼贯而入,手里都端着白玉壶,一个接一个的往俩人面前倒酒,很快,圆桌上的酒杯都被倒满了。
这场面还是稍有些震撼,两百个酒杯里盛满了清透的酒液,在大圆桌上一个一个地站立着,各式各样的酒香在空中纠缠,散发出独特的气味,令人未品先醉。
向阳和陆修远都没有喝过酒,问到这个味道,当即有些受不住,头晕乎乎的,忍不住地捂着鼻子。
沈辰面色不改,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会喝酒的,这是何风寒偷偷观察着对面,总结出来的。
这样才有意思吗,不然他一下子就赢了,多没趣。这般想着,何风寒开口道:“对了,为防止比试的公正性,等下双方要各派一人,在比试过程中检查对方是否使用了灵力,如何?”
沈辰朝他点了一下头,便朝两位师弟看去,用眼神询问谁上。
向阳站起了身子,没有多言,直接冲到了对面,生怕陆修远抢他似的。
何风寒也命令他这边的一人过去,那人名叫李驰,虽是这个小团体的边缘人物,但胜在人老实本分,也不爱说话,何风寒总是很放心他去办事。
李驰走到了沈辰旁边,看着他朝自己伸出了一截皓白手腕,瘦削却细腻,有些忐忑地将自己那略显粗糙的两根手指轻轻地搭在其上。
感受着温热的触感,李驰的两根手指轻微地抖了一下,他低着头,偷偷咬着自己的嘴唇,无人注意到这一幕。
“喂!可以开始了吧。”
沈辰点点头,随意拿起桌子上的一杯酒,放到嘴边,直接一口抿完,秀气的喉结上下滑动。何风寒也不甘示弱,开始一口接一口地喝着,只不过动作没有沈辰看着那么赏心悦目,急躁中带着粗鲁,看得出他很想赢。
一柱香的时间很快过去了,陆修远惊呆地看着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的沈辰,他眼神清明,用两根细长的手指拿起桌子上的酒杯,依旧是一口闷。
虽然两边剩余的酒杯数量相差不多,但是对面的何风寒的酒意早已上脸,脖子连着脸都是红彤彤的,眼睛里也带着浑浊的醉意,他看着沈辰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被刺激到了,手下的动作更快,咣咣地往嘴里倒酒。
看起来就像师父煮熟的大虾,向阳一边探着何风寒的经脉,一边嘲笑这厮。
原来大师兄深藏不露啊!回去一定要让他教我喝酒。
又过了两盏茶时间,沈辰只剩下三杯酒了,反倒何风寒,还剩了十几杯左右的样子,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三杯酒,慌乱地拿起自己面前的两个酒杯,一同灌进了嘴里,辛辣的酒精刺激着早已不堪的胃,一阵恶心感从体内散发出来。
他竭力抑住,双手摸向桌上的酒杯,正准备喝下去,却没忍住,“呕”的一声吐了出来,秽物有的落到了地上,而有的却没避开,直接在何风寒的衣物上滚动着。
“何风寒!”坐在何风寒旁边的几名少年手忙脚乱地来到他的身边,想要阻止他。何风寒甩开那只正在拍着他的背的手,不顾嘴里的异味,再次拿起酒杯,抬起头,直接一饮而尽。
沈辰看着对面的闹剧,喝完了最后一杯酒。他将杯子放在桌上,撞击间发出清脆的响声,昭示着比试的结束。
何风寒站起身子,双手拍桌,扯着被酒液深深浸透的嗓子喊到:“不可能,这不可能啊,李驰,他是不是作弊了,啊!”
“没有……没有。”被问到的李驰看着何风寒狰狞的面孔,小声却坚定地说着,他没有说谎,在比试中,沈辰确实是靠自己喝完所有的酒的。
“我并未在沈辰师兄体内检测到灵力的运转。”
听到他的回答,何风寒身子一软,猛得跌回了座位上,李驰不至于为着外人说谎,而且虽然自己的确是很讨厌沈辰,但他内心一直觉得沈辰不是那种愿意靠作弊之法而取胜的宵小之辈。
由于喝了太多的酒,何风寒的脑子晕乎乎的,那正一抽一抽的胃好像在嘲笑他不过是个废物。自己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在沈辰面前却不堪一击,瞧瞧,他是多么的云淡风轻啊,而自己呢,喝得如烂泥一般,是个丑陋的失败者。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管是什么东西我都比不过他!!
难道真的要认命吗?
这一刻,何风寒觉得他和沈辰之间的距离犹如天堑,不管再怎么努力,他永远只能当个可笑的输家。
“喂,万年老二,在座的人都可以见证,我大师兄可是赢了你哈!你应当不会违约吧?”向阳的声音里带着几丝欢愉。
脑海里一片浆糊,何风寒勉强收回神智,“我何风寒一诺千金,你们只需找掌柜的报上我的名即可。”
“那就多谢何道友的慷慨解囊。”说完这句话,沈辰便带着两位师弟出去了。
三人走后,何风寒再也忍不住,留着泪,在座位上吐了个昏头黑地。
***
沈辰一行人下了二楼,来到了他们之前经常坐的位置。
此处极佳,靠着窗边,抬头一看便是暖阳伴鹊鸣,红梅噙露生,再往远眺,则是碧波湖水清,倒映山峦明。只不过此等景色,三人却无心赏目。
“大师兄,你还好吧?”陆修远看着一丝又一丝地红意涌上沈辰白净的面容,心里稍有急气。
“无碍,现在相信你大师兄的酒力很好了吧?”沈辰在喝酒的时候一般不会上脸,也会很清醒,只会在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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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那种难以言说的醉意才会涌入身体。
“大师兄,你也太厉害了,那么多的酒,你竟然全部都给喝完了。”向阳凑了过来,悄悄地欣赏着坐在旁边的醉美人,这可是大师兄难得一见的一面。
沈辰享受着体内灼烈的暖意,潋滟的桃花眼温柔又多情,霞红彻底覆盖住两颊,好似涂抹了女子的胭脂水粉一般,他笑着说道:“其实我和师父,每次都会趁你们偷偷不在的时候,去赏月对酌。”
“啊,大师兄你怎么能这样,下次你偷偷去和师父喝酒的时候,一定要叫上我啊,我也想学。”向阳嚎叫道。
沈辰笑而不语。
“对了,现在该你了!来!上供吧,说说你为什么要打那个小顺子,可别拿我们当外人啊!”向阳一双猫眼死盯着陆修远,棕褐色的眼珠子里满是威胁。
陆修远的眼框红了个彻底,他先抬手在周围设了个结界,以确保对话不会被他人听见,然后他朝着沈辰说道:“大师兄,你可记得你当时捡到我的那个山林?”
“嗯……山林……”酒意一层一层地翻涌上来,沈辰眯了眯眼,“我当然记得,当时我从那苍狼的口中救下了你,你一路上哭个不停,怎么哄都哄不好。”
陆修远继续道:“那山名为月儿山,旁边有一村子叫河下村,那曾是……我的家。我虽那时年幼,却也记得很多事,我的母亲是一名妓女,我不清楚她为何会带着我逃到这个村庄,但是我知晓她对我很好,很爱我。那年,村子里遭了鼠疫,几乎全村里的人都感染了,除了我和我的母亲。当时,村子里死了很多人,我记得每晚睡觉时,我总能听到哭嚎声。村子里的人可能是病急乱投医,认为我的母亲是个妓女,身子不干净,就是因为她的到来才给村子带来了祸害。他们将我和母亲绑起来,丢进了山里。”
陆修远缓了一口气,“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村长的那张脸,就是他带头说要把我们丢进山里,明明在此之前,母亲几乎把所有家当都给了他,让他去外面寻医问药。我记得他有一个儿子,那个小顺子,和村长长得很像。大师兄,我当时真的忍不住,我一想到我的母亲被妖兽撕得粉碎,就算他小顺子完全不知情,可看着那张脸,我就想打死他。我刚刚完全可以站出来,说出那段旧事,但我不能,母亲大概是料到了自己的死亡,她在进山前曾给了我一封信,让我在十岁的时候打开。后来我来到了宗门,打开了那封信,母亲在里面告诫我不要让他人知晓我是河下村的应儿,从此我只能是孤儿陆修远。就是因为这句话,我窝囊地缩在原地,既不能替母亲讨个公道,也害得师兄被迫喝了这么多的酒。”
这是陆修远第一次向外袒露自己的过去,说出去后,他感觉自己的郁结都消散了不少。
“我这几年一直猜测母亲的死并非意外,那时妖族已经不被允许进入我们的地界,月儿山很荒芜,连野果都没有,村里的人平时也不会去那儿。可是我和母亲待在山里的那几天,却见到了很多五六级的妖兽,要不是师兄和师父发兄刚好路过,我怕是也得死在妖兽口中。母亲的死这么蹊跷,我觉得可能是和我的身世有关,但这些年我谨遵母亲遗愿,一直没有调查。”
向阳听完后,在心里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下,刚刚他就不该那样怪罪陆修远,平日里这么威风的他,原来背后也蛮可怜的。
“那个村子在哪里,我去帮你把村子里的人都揍一顿。”向阳溜到陆修远这边,给他个大大的拥抱。
“傻子。”感受着少年温暖的身体,陆修远将头放在向阳的肩膀上,嘴唇轻启。
他身世成谜又如何,母亲大概也没能想到,她以为的孤儿陆修远,其实在那年就成为了南淮宗的弟子,不仅踏入了修行之路,还有了新的家人,从此再也不会孤独。
世上再无何下村应儿,只有南淮宗天之骄子陆修远。
4. 黑喀族
托何风寒的福,三人在樊楼里美美地享受了一顿大餐。
再次回到宗门时,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微凉的夜风吹得沈辰头脑清醒过来,他看着前方正在互相打闹着的两位师弟,唇角微扬。
圆月高挂,蝉鸣声声,填饱了肚子,和两位师弟一起闲适地散着步,倒也是人生幸事。
三人刚走到弟子阁那块地方,一只小型纸鹤便悠悠地朝沈辰飞了过来。他伸手接住,不用猜就知道是师父找他。
如今的修士传消息的方式五花八门,但南淮宗上下都喜欢捏个纸鹤。追根溯源,还是因为他们的宗主,也就是沈辰的师父,靠着纸鹤哄好了还是幼儿的长老们,长老们长大后,同样用纸鹤哄好了他们的弟子,这就导致这等风气在南淮宗里盛行,就算是那些外门弟子,也纷纷效仿。
沈辰也是被这种纸鹤哄到大的。他小时候在宗门里很乖,长老们都喜欢逗他。但毕竟是幼儿,总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每到这时,师父便会捏一只很大的纸鹤出来,点上眼睛,纸鹤就和活过来一般,悠悠飘到缩成一小团的沈辰旁,有时会蹭蹭他的头,有时直接用翅膀盖住他的整个身子。
沈辰很熟悉师父捏纸鹤的手法,他总是能从相差无几的一堆纸鹤中找出师父的那只。
手中的纸鹤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只余空中的一行字:有事,速来。
站在旁边的向阳也看见了,他抓住陆修远的胳膊,对沈辰说道:“大师兄,那我和陆修远就先回去了!”
“大师兄,明早见。”等陆修远说完,向阳便兴冲冲地带着他跑进弟子阁,两人的房舍是挨着的。
弟子阁在听雨峰,距离师父所在的凌霄峰有点远。
南淮宗禁止弟子在宗门里御剑,沈辰硬生生走了一个时辰才到。他穿过华丽壮伟的忘忧殿,来到山峰深处的几座小木屋。
这是师父闭关之地,也是沈辰小时候居住的地方。他一推开木门,就见师父正站在窗边,不知在想着什么。
听见声响,白衣剑尊转过身子,露出一张冷峻面庞,双眼修长,薄唇颜色极淡,仿佛上面蒙着一层冷霜,让人一看便觉得这是个不好接近的主。
但其实不然,南淮宗众人皆知,他们的宗主,看似不尽人情,却生了个菩萨心,长得双巧手,虽不善言词,但带孩子手段可谓是一流。
明明沈辰和师父长得根本不像,他的脸偏清秀,看起来就不像是一个剑修。但总有人说师父好福气,说他捡了个儿子回来了。
沈辰行了个弟子礼,“师父近来可安好?”
沈冬舟对他点了点头,直接进入正题:“你可知黑喀族?”
黑喀族?
沈辰在心里思索一番,他记得陈长老在通识课上讲过几句关于黑喀族的事。说他们自古一来便生活在鄞州的血妄漠里,那里是妖族和人族的交界地带,黑喀族人皆有强劲的锻体天赋,但血脉混杂,古时和人妖两族都通过婚。
“弟子略知一二。”
沈冬舟继续道:“刚刚仙盟收到鸿羽令,里面是一封黑喀族的求救信,妖族派了沙狐一支来到黑喀族进行屠杀,仙盟要求三宗七派立马派人前去救援。”
“阿辰,等下你就跟着你宋师叔一起去吧,为师算到你的机缘在那。”
沈辰向来很听师父的话,他知晓师父肯定是不会害了自己的,“弟子遵命。”
沈冬舟看着不知何时已经长到这么大的少年,眉眼好似笼罩着忧郁,“这是你第一次下山历练,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自己受伤,有事就找宋屏。”
“弟子明白。”沈辰看着面前的男人,“放心吧,师父。”
“为师已经和宋长老打过招呼,你现在直接去天梧门那里即可。”
“那徒儿就离开了。”沈辰再次行了个弟子礼,“师父再见。”
“嗯,去吧。”
沈辰最后看了一眼师父,转身离去,给沈冬舟留下个清瘦的背影。
沈冬舟再次回到窗边,抬头望着黝黑的天幕,上面竟只有两颗微小却亮闪的星辰,之前还隔着遥远的距离,但现在正以忽略不计的速度开始互相接近。
果真是天命不可违。
沈冬舟挥手一扬,原本奇怪空荡的天幕便消失了。
窗外繁星点点,他灭了桌子上的灯,走进屋子深处。
***
沈辰来到天梧门时,那里已经站了几十人。
宋屏一看到沈辰,便急冲冲地穿过人群:“我的好师侄,你可算是来了。”
他拉着沈辰的手,带着他来到队伍前面,“你师父应该都和你讲过了吧,时间紧迫,师叔我就不再说了哈。”
宋屏肉疼地从乾坤袋里掏出五块上品灵石,鄞州远得要命,不用上品灵石的话,传送阵根本不可能把他们送到那儿。
等回来了,他一定要找宗主师兄多报销点。
这般想着,他将那几块灵石都嵌入了各个方位的石柱中,五个石柱发出不同的光,上面复杂的纹路清晰可见。
中间亮起复杂的阵法,金中带白,很耀眼。
“好了,好了,”宋屏转过身,招呼着身后的人,“现在可以走了。”
说完,他便带着沈辰踏了进去。
这还是沈辰第一次用传送阵。白光扬起,刺进他的眼睛,很痛,沈辰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
沈辰掐着袖子,一阵头晕目眩之后,他再次睁开眼,面前早已换了一番景色。
宋屏看着身旁面色苍白的师侄,说道:“阿辰啊,这是你第一次用传送阵吧,没事哈,等下缓缓就不难受了,以后多用几次就没这症状了。”
沈辰乖巧地点点头,他抬眼望着面前的陌生地方。
夜月高挂,新月形的沙丘正在一片黄茫茫中扭动着,不远处的驼队拉着货物,在砂岩枯枝间时隐时现。
这是不同于青州的景色,沈辰从来没见过哪个地方能有这么孤寂空茫。
任务紧时间迫,宋屏数了数人数,确定所有人都到了之后,他和沈辰解释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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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在血妄漠的入口处,黑喀族生活在血妄漠最深处,等下我们可以直接御剑过去,记得跟紧我,别丢了,不然我可没时间找你。”
这次来的都是玄级以上的长老,不知黑喀族如今是何形势,他们根本不敢派弟子们也跟过来。师兄可好,竟然直接让这还是在金丹初期的亲亲徒弟来,宋屏完全不理解自家师兄是怎么想的,历练机会一大把,何必抓这一次。
但师兄可是宗主,他再有意见,也不敢违令。
“好的,师叔。”沈辰回应。
长老们都祭出了自己的本命剑,但沈辰还没有本命剑,他只能从乾坤袋里拿出自己经常用的鸿月剑,这剑还是师父送给他的拜师礼。
数十个素白身影乘风而起,脚踏利剑,三尺吞吐寒芒,拖曳出琉璃色的光痕,给此处低沉的色调添上难得一见的白。
正所谓修士一跃三千里,在宋屏的带领下,众人很快便来到了目的地,从高空俯视,一座座低矮的房屋趴在沙面上,呈蛛网状,好像正虔诚地朝拜着围在中间的高耸绿树。
但是这里一片寂静,只余众人飞行带来的呼啸声。
宋屏警惕着降低自己的高度,到低处观察着,暗道不妙。
刚刚在高空中看不太真切,原来此处竟早已血流成河,无数横尸乱躺,敞着腹腔,脏器不翼而飞,离得近了,宋屏还能看见其中一具尸体上那狰狞的面孔,沙蚁在空荡的肚子里钻来钻去,密密麻麻的,让人引起感官上的不适。
怕是来晚了。
沈辰控制着自己脚下的鸿月剑,往下俯冲,来到宋屏身旁,他是第一次看见此等血腥场面,但他却并不害怕,只是心中涌起一股悲凉。
众人继续向前飞着,这片辽阔的沙土早已被血液浸透,像是从中裂开无数的伤口,就连最深的沟壑里都沉淀着墨色瘀血。
黝黑的天幕为此刻添加了几分压抑,他们沉默着俯视这一幕。
为首的宋屏带着他们来到一个空处,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沈辰瞧着他们的服饰,应该是妙音派和雷奎宗的人。
毕竟妙音派和雷奎宗可是就在鄞州隔壁的朔州,来得快点也是理所当然。
淡黄夹杂着紫中很快涌入一波白。
“这…好像是南淮宗来了。”
不知是谁开了口,妙音派众人立马发现发现了不远处的沈辰等人。他们之中走出一女子,虽身袭淡黄衣裙,却不能压住她的艳丽。
宋屏凑了过去,正准备打了个招呼,那女子便急切地开口道:“一接到消息,我妙音派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可是我们一到,便发现此处的黑喀族人已经死绝了。我们和雷奎宗的那群家伙都仔细检查过这群尸体,他们根本不是近日才死的!我们是被那可恨的妖族摆了一道了!”
素来喜欢嬉皮笑脸的宋屏挎着脸,沉重地叹了口气,“我方才已经猜到了。”
他继续道:“明无仙子,现在我们唯一能为黑喀族做的,就是替他们收尸超度,让这群冤死的亡魂可入轮回。”
5. 戏剧起
这一说,明无仙子更激动了,“超度个头啊!我们在场众人中有谁可以超度?你们南淮宗离的这么远都赶过来了,那群秃驴到现在还没看见个人影!”
“要我看啊,他们其他门派之所以这么磨磨蹭蹭的,还不是因为这事扯上了妖族,不想沾这个腥罢了!”
听到动静,雷奎宗的马伯山也凑了过来,“仙子啊,冷静冷静!我刚刚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了盟主,让他来定夺吧,我们就在这稍等片刻。”
明无仙子暴起,“盟主!盟主!你是盟主的走狗吗!你以为告诉了盟主那个假惺惺的老好人就有什么用吗,到时他肯定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上几句就完事了,那几个恶心的门派屁事也没有。”
仙门众人皆知,妙音派的明无长老,虽长得明艳动人,但她在外的风评可不怎么好。那暴脾气让人望而生畏,一般没有人敢主动惹她。
宋屏插在两人中间,阻止明无仙子对马伯山进一步辱骂,“好了好了,先不论其他的,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把这些可怜的横尸先埋起来,至于怎么超度,那就过会儿再议吧。”
他先发制人,“阿辰,你现在就带着我们宗门的人去黑喀族那里,把尸体都找出来埋了吧。”
作为一名后辈,沈辰安静地待在自家的师叔身后,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刚刚看见的惨烈。
听见自己的名字,沈辰回过神,双眼轻眨,“好的,师叔。”
他转过身,带着南淮宗的一行人走了。来到那片血腥之地后,沈辰把三十多个人分成四支,分别安排到不同的方位。
虽然都是长老,但没有人不服从沈辰的安排,因为他们很清楚,沈辰作为南淮宗的首席大弟子,以后必定是要继承宗主之位的。
而且,就算是长老,也是有高低之分。他们这群人都是玄级或地级,在宗门里的地位其实没有沈辰这个宗主亲传弟子高。
在宋屏的一番劝说下,明无和冯伯山也叫这次从宗门里带来的人去帮助沈辰他们。
半个时辰过去了,尸体几乎都被清了出来,沈辰是在场众人中修为最低的,他累得要命,身上的素白弟子服破破烂烂的,污血与灰尘纵横。
他也不顾讲究了,随便找了一截短木,就竭力地直接坐了下去,他的手上有好几处擦伤,黑红的血液沿着指缝滴进沙子里。
之前沈辰一直生活中宗门打造的象牙塔中,他好胜心很强,每天忧虑地也只是如何提升自己的修为,如何在考核中保持第一的名次。唯一见过的红只有比试之间的误伤。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沈辰刚刚看见的尸体都是破烂的、不堪的,肚子里全是空的,恶心的腐肉兜着血水。他们像臭布一样随意丢弃在各个地方,散发着尸体发酵的独特气味。
他之前在《妖兽图鉴》里看到过,沙狐一族喜内脏,生性狡猾,一嘴利齿,虽体小,但却是七级妖兽,实力强焊,在狐族地位崇高,向来是妖皇的左膀右臂。
人族地界现如今只有一些不能生出灵智的低阶妖兽存在,且大部分都让修士们当作了观赏灵宠,南淮宗的一名天级长老就曾养过一只白色猫儿,平时很宠它,沈辰小时总会跑到那位长老那里玩,借机逗逗猫儿。
沈辰除了捡到陆修远的那次遇到过妖兽和那只猫儿,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其他的妖兽,书里的知识照进现实,混着鼻尖萦绕的血腥味,让他有种错乱之感。
前方有一群人在讨论着究竟要把这堆尸体埋在哪里,此时倒也没有什么门派之分,紫黄白三色混杂在一起,显得分外和谐。
今日之事有太多疑点,沈辰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突然,一道呻吟声打破了他的沉思。
他连忙转头,身后的赭石色的圆顶房屋不过丈许高,墙上布满风沙啃噬的凹痕。
那呻吟声很快消失,沈辰在周围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好像刚刚只是自己的错觉一样。
但沈辰不会放过任何可能,他觉得此处定是有人在,还很有可能是……幸存者。
低矮的石洞挂着褪色的驼毛毡,上面粘着零星血迹,沈辰拉开厚重的毛毡,走进屋里,还没等他检查完,那道微弱的呻吟声又再次响起,这次反复聚全了力般,想让人知道。
沈辰这会儿听得真真切切,他循着声源,来到了两座房屋的间隙中。这里很窄,约莫只有九、十寸,而且摆满了石块,让人下意识忽略。
他跪在地上,快速地搬开这些石块,朦朦的黄灰在周围溅起。
挖到一半,一个女人的脸露了出来,沈辰将手指放在女人的鼻子下,发现她还有一口气,他连忙继续搬开压在她身上的大石头,成功将女子整个身子都拖了出来。
可能是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女子咳了几下,面色发绀,微微睁开眼,看见沈辰,她焦急地想要开口,却因为太虚弱,只能发出几道嗬嗬声。
“来人,快来人啊!”
“我找到一个活人!”
刚喊完,沈辰低下头,女子肚子上的裂开的大缝映入眼帘,伤口已经发白,可以依稀瞧见里面的皱巴巴的肠子。
“活人?活人在哪!”
“竟然有活人!”
一堆人七嘴八舌地冲了过来,看见沈辰半抱着的女子的惨状后,又互相喊了起来。
“谁有玉骨丹啊?”
“有人有轻化丹吗?这个也可以!”
众人焦急地掏出自己的乾坤袋,手还没伸进去,就见沈辰直接拿出一颗九转还魂丹,塞进女子的泛紫的嘴巴里。
他刚刚探了下女子的经脉,发现她的体内有灵力,九转还魂丹对修士是个好东西,但是对凡人来说就是个毒药,他们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丹药的药力,会瞬间毙命。
还好女子不是凡人,不然沈辰还不知道该如何救她。
围在周围的人都大惊,九转还魂丹可是八品丹药,虽不能医白骨,但是几乎可以治愈世上任何的伤病,只要你有一口气,就能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
而且沈辰拿出的这颗,金光闪闪的,怕不是大师之作,这样的丹在外头可是天价之宝,如今沈辰却将它直接用到了一个莫不相识的人身上。
众人神色各异,有了这颗丹,他们也不用担心这女子的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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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了,原本的焦急被一股酸取代。
吃了这颗丹后,女子的脸色稍缓,肚子上的伤口被一阵白光覆盖后,直接恢复如初,她感觉自己体内的陈年旧伤也都没有了。
此刻她终于有了力气,女子坐直身子,拉着沈辰的手,焦急地喊道:“安儿!我的安儿还在沙子里,求你救救他,求你……”
她指着她刚刚被石块埋着的地方,看着沈辰,眼睛里满是祈求,“我给他留了个小口,他还活着的!”
沈辰连忙跑了回去,他刚刚一直担心着那名女子,还未曾注意到里面竟还有一人。
一部分人也跟了过去,但那个地方也太小了,他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沈辰一个接一个的把石块抛出来。
“在沙子里,我把安安埋进了沙子里!”女子站直身体,挤掉其他人,来到沈辰的身后。
听到这话,沈辰整个身体直接缩进了两个墙壁之间,他十七岁时就摸到了金丹期,虽得了个“小乘风剑尊”的好名声,但却有个弊端,他的身量自那以后便定格在少年时期,不再向上长一寸,沈辰今年已二十二,身高却和才十五岁的两个师弟差不多齐平。
没想到令沈辰苦恼的事在此刻却有了利处,他的少年身量可以刚好卡进缝隙中。
他把石块清的差不多后,便卖力地用双手挖起了沙子,生怕完了一秒人就没了。
所幸那沙子很浅,沈辰没挖几下就发现了一双小小的脚,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猛得一用力,直接把一个小孩子给拖了出来。
沈辰一屁股跌倒在地。
“安儿,我的安儿啊!”女子猛补过来,用手狠狠地掐着小孩的人中,发现他还是不醒后,女子直接甩了小孩几巴掌,打得小孩脸上的黑色面帘都掉落在地,露出一张面黄肌瘦的小脸。
深红的掌印很快在孩子的脸颊上浮现。
“这位女子,冷静啊!”
几个人拉着女子的手,阻止了她下一步动作,这种打法,可别孩子没醒,就被她打死了。
“安儿,你是娘的命啊,你快给我醒过来,不要抛弃娘走了啊!”女子被钳住了双臂,便开始朝着那小小的身体哭喊着。
悲泣声令在场所有人动容,但沈辰如今也没有第二颗九转还魂丹了,他来到小孩身边,正打算抱起他去找宋师叔,问问有什么办法。
就听那小孩轻吟一声,悠悠转醒。
“唔……”
小孩睁开眼的第一幕是沈辰满是灰尘的脸,漂亮的眼睛里带着明晃晃的担忧。他视线往下,发现沈辰的手正搭在他的身上,指盖外翻,黑乎乎的。
“醒了,孩子醒了!”有人激动地大叫。
女子终于不受那几人的钳制,她紧紧地抱着小孩,哭喊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哭完,她又凑到小孩耳边,似是悄悄说了什么。
下一秒,女子突然重重地倒了下去,溅起一片灰尘。
嘴角溢出一道血迹,她的脸在月辉的照射下是如此的安详。
这般戏剧化的一幕,在场众人傻了眼,没有一个反应过来。
6. 稚子笑
“她是咬舌自尽了。”一位雷奎宗的长老检查了女子一番,这般说道。
“这…为啥啊?”
“那九转还魂丹不就浪费了吗,唉!”有人叹息着。
众人议论纷纷,努力猜测为何此女子要这样做,争论不停。
沈辰来到小孩身边,弯下腰,正想安慰一下那个小孩,却发现他只是盯着在他面前的女人尸体,小小的脸上并无什么波澜,眼神依旧呆呆的,黑得有些诡谲,没有流一滴泪。
是被吓到了吗?
沈辰想伸手摸下小孩的头,突然意识到到自己的手如今脏得要命。
小孩终于不像方才那样一动不动,他抬起头瞧了一眼正滞在半空的那只手。
“别怕,你的母亲只是刚刚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沈辰轻声说着。善意的谎言在某些时候是有用的,小孩还太小,有一个如此爱他的娘亲,他肯定以前也拥有个幸福的家庭,他有任性的权利,不需要这个时候就懂得死亡的意义。
沈辰的两位师弟也都是家破人亡的孩子,在他们小时,沈辰便是用这句话来哄骗他们,他们那时倒也坚定不移地信了,每天都坐在宗门的山门那眼巴巴地盼望着家人的归来,看得沈辰心酸又愧疚。等他们长大后,已经逐渐意识到了什么是死亡,但幼时的记忆早已淡去,也没有多少难过,只是偶尔梦回时会有些许恍惚。
“过一段时间,她会回来看你的。”沈辰看着小孩粗糙的脸蛋,继续道。
小孩张了张嘴,他的语调很慢,一个接一个字的蹦出来,就好似很久未说话一般,“她......是......死......了......”
声音很干涩。
说完后,他又低下头,两只小手捧起黄沙。
没料到小孩这般说,沈辰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位他认识的南淮宗长老来到身边,开口对着小孩质问道:“你娘刚刚和你说了什么?”
听到这话,小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暗光,他再次抬起头,直愣愣地盯着那位长老,原本呆滞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助与惊慌,但闭口不言。
长老正想上前一步,抓着这唯一幸存的黑喀族族人问个清楚,却被沈辰拦住。
“许长老!”
“他还是个孩子。”
但沈辰也不是不辨明理之人,他知晓徐长老之所以要这样问的原因,小孩的母亲之死着实有蹊跷,黑喀族这事如今就如一团麻线一般乱,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众人的警惕。
沈辰继续接着说:“许长老,让我来吧。”
许长老也是个暴脾气,但他愿意给沈辰一个面子,他有些无奈地说着,“行,那就交给你吧。”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打算去把此事告知给宋屏。
沈辰蹲下身,和小孩平视,用温柔平和的目光看着他,“你今年多大啦?”
小孩放开攥在手间的黄沙,细粒如碎星般回归大地,他低下头,回答道:“七......岁......”
沈辰又扯了一些无关的话题,问了小孩一些很稀疏平常的事,小孩一一回答,渐渐的,他说话终于开始流畅了起来,也不怎么卡顿了。
沈辰又讲了些人间广为流传的童趣故事,小孩可能是个怕生的性子,刚开始还很拘谨,之后约莫是感受到了沈辰的善意,他也放松了下来,当沈辰讲到有趣的地方,也会送他一个淡淡的露齿笑。
身后的其他人都不知到哪里去了,此处只余二人在交谈。
感觉时机差不多了,沈辰拉回话题,“你为什么和娘亲躲在石头里呀?”
“有狐狸,好多好多的狐狸,它们会吃人,我的伯伯和婶婶都被那群狐狸给吃了,娘亲害怕,带着我躲了起来。”
沈辰大概能料到当时的场景,孤立无援的妇人望见亲人一个接一个地被沙狐残害,走投无路之际,用石头将自己埋了起来,甚至为了更好保障孩子的安全,直接把孩子埋在沙里,给他开个足以呼吸的小口,然后自己用血肉之躯压在上面,担心被发现,又往身上丢了非常多的石头,却差点被活活憋死。
“你可不可以告诉哥哥,娘亲刚刚到底和你悄悄说了什么。”沈辰凑近一点,低声询问。
小孩警惕地环顾四周,双手成环,抬头凑到沈辰耳边,尽管周围都没有人了,他也生怕被人发现。
小孩的声音小到沈辰离这么近都差点听不清,温热的气息扑在他的耳廓。
“我听不懂娘亲前面在说什么,但后面的话我知道是什么意思,娘亲说我一定要想尽办法去赖上你们,对了,娘亲还说......”
小孩停顿了一下,没在继续往下说。
深谙幼子心理的沈辰也用气音问道:“说了什么呀,哥哥好想知道啊。”
小孩满意了,他开口继续,“娘亲说她等下就要死了,她要去地府找爹,还让我别想她,等我长大以后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在地府团聚了。。”
“原来是这样啊。”望着小孩纯真的眼神,沈辰的心有些涩涩的。
“大哥哥,你让不让我赖上你啊?”小孩边问边看着沈辰低垂的眉眼。
“刚刚你后面的那些人都长得可凶了,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我如果赖上他们的话,以后肯定会天天挨揍的,我可怕疼了。但大哥哥不一样,你一看就是个顶顶好的人,是那种一定不会揍小孩的人。”
适应了说话后,小孩的语速还挺快,但这句话着实让沈辰有些汗颜。他其实也打小孩的,师弟们过于闹腾,经常凑在一起做坏事。每次他们犯了过于严重的错误后,气疯了的沈辰也会把他们拖进房里狠狠地揍一顿,让他们长个记性,不敢再犯。
但沈辰决定把小孩带回宗门,他不想辜负那一份幼小的信任。
“你当然可以赖上我啊,哥哥把你带回哥哥的宗门去,好不好?那里也会有很多其他的哥哥陪你玩。”
“好啊,好啊,我愿意的,只要有大哥哥在就够了。”小孩大大的眼睛闪着亮光,看起来很开心。
看着小孩这模样,沈辰决定等小孩以后到了宗门后,他保证自己一定不会打他一下。
这么乖的孩子,谁舍得打。
“那就和哥哥走吧,但我们先去把娘亲埋起来,这样她去地府的路上才能更加安稳,好不好?”沈辰站起身,屋外明明灭灭的灯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得那双桃花眼好似溢出了水般的温柔。
他朝小孩伸出手。
小孩迟疑了几秒后,便轻轻地把自己的小手搭了上去。
脏兮兮的大手和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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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在一起,上面沾着同样的黄沙,紧紧纠缠。
沈辰将小孩拉了起来后,便松手放开,附身抱起躺在地上的女子尸体。
他没注意到,在他松手后,小孩立马把被碰到过的那只手放在自己衣服上狠狠擦拭,像是上面有什么脏东西一般,此刻,他的眼睛里满是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暗沉。
沈辰抱着女子转过身,看见的是小孩乖巧的笑容,他的心又软了一软。
“你给你娘挑个好地方吧,好不好?”
“可以......唔......可以让娘躺在神树下面。”小孩有些激动,“我记得娘说过,我们黑喀族死后,是必须要埋在神树下面的,这样下一辈子,就还可以投胎成黑喀族的人。”
“是你们这最中间那块地儿上的那棵树吗?”
“是的,我们黑喀族只有这一棵大树呢!我们每个月初都要去祭拜它来保平安呢!”
竟然是神树。
沈辰有些惊讶,他之前在清理尸体的时候,不知道路过那棵树多少次,它长得虽然蛮高的,但确实是平平无奇,感觉随便去人间哪块地都能找到这种树,唯一特殊的也只是放在前面的石像。
虽不知这事是真是假,但刚好可以把所有的尸体都埋在那儿,黑喀族的人应该很希望自己死后能躺在自己一生信奉的神树旁边。
“那你可不可以和哥哥一起,去叫些人来,让他们把你的族人都埋在神树那里,好不好?”沈辰轻声问着。
“我的族人难道都死了吗?”小孩很敏锐,他立马从沈辰的这句话中明白了什么,他失落地低下头。
沈辰残忍地解开事实的真相,就算自己现在不说,等下小孩看见那满地的尸体,也会知道的。
“是的......以后黑喀族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一定要好好长大,好不好?”
小孩没有回应,一直低着头,沈辰静静地站在一旁,知晓此时小孩心中定不好过,没有打扰他。
过了一会,小孩抬起头,自我安慰般地说着,“没事的,那我以后去地府的时候,除了找爹和娘以外,也把其他族人一同找到就行了。”
沈辰不愿戳破小孩的幻想,这群黑喀族人是突然惨死的,怨气极大,若无人超度他们,他们残留的鬼魂就会被怨气迷了眼,根本找不到通往地府的路,只能徘徊于这一隅之地,浑浑噩噩般,不知过往,没有来生,直至消散。
但没关系,等回去以后,他会恳请师父去佛宗抓个弟子回来,就算那人再不愿,在师父修为的强势压迫下,他也没有选择,佛宗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弟子就去得罪大名鼎鼎的乘风剑尊,那人只能为黑喀族的亡魂们超度。
沈辰试图转移话题,“那我们现在就去找人吧。”
小孩点点头,脸色倒也没有方才那般沮丧。
沈辰单手抱着小孩娘亲的尸体,另一只手朝小孩伸着,示意让他牵着自己。
但没想到小孩拒绝了,他摇摇头,“哥哥,你的手上有伤,等下我碰到了,你会疼的。”
说完,小孩灵机一动,拉住沈辰的一边袖子,“哥哥,这样也可以的。”
沈辰整个身子都被暖到了,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会如此细心体贴,更加坚定了把小孩带回宗门的想法。
7. 鬼门开
已经寅时了,众人不想浪费时间,女子之死没什么头绪,他们只能暂时认为是和女子的生前私事有关,让她有了求死意志。
他们将刚刚的小插曲抛之脑后,继续做正事。
商量好埋尸的位置后,也没管沈辰和那个小孩,直奔着那个地方去。
望着这片平地,南淮宗的剑修们正准备委屈一下自己的本命剑,用他们的宝贝来为黑喀族挖出一个埋尸地,就见一名雷奎宗的人掏出一张爆破符,轰得一声,地面立马出现了一个深不可见的大坑。
炸完后,他轻蔑了瞥了一眼南淮宗那群已经掏出本命剑的人,那眼神好像在说——你们这一群愚蠢的剑修。
南淮宗的剑修们:......
他们又不会画符!!
但有主意的人清高,剑修们只能咬着牙,暗自咽下这口恶气。
就当众人一个接一个地把尸体丢进坑里时,就见沈辰抱着刚刚那名女子的尸体,带着那名小孩,走了过来。
沈辰和他们说了一下来意,重复了一遍小孩的话。
好不容易将尸体铺到了坑的一半,却来了这一出,众人虽心里有些怨怼,但也知晓这是最好的选择。
真是白忙活一场。
说完后,小孩便带着沈辰去了神树那块地方。
苍翠的绿树挺直地站立在黑喀族的正中心,树顶向高处刺去,叶如翡翠般绿得发光,在黑夜中犹如一盏小绿灯,它是如此的安详平和,与黑喀族内随处可见的干涸血迹形成鲜明对比,在微风中轻微摇曳。
沈辰发现这棵树并没有生出灵智,它确实是平常普通的,所谓神树之名,大约是黑喀族的一种信仰寄托。
神树的前面放置着一尊石像,身姿婀娜,面容慈悲,紧闭双眼,灰扑扑的颜色也不能掩盖她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神圣与佛性,她面前的供台上放置着早已风干腐败的祭品,半折的沉香气味已散,只余堆积在香炉里的厚厚香灰。
沈辰弯下身,轻轻地把女子放在树底下。
他转身问着小孩:“这样就可以了吗?”
“再等等。”小孩摇摇头,继续道:“等所有的族人都来了。”
沈辰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夜明珠,递给小孩。
黑喀族的屋子外都会挂着两盏壁灯,他俩这一路上都有光照应着,但此处离屋子甚远,灯光完全覆盖不到这儿,沈辰怕这孩子等下害怕。
修士有很强的夜视能力,沈辰在黑夜中也能如履平地。他让小孩就在这儿待着,自己原路返回,和其他人一起搬运尸体,大概一柱香的时间,一百四十六具尸体都已经堆在了神树底下。
众人都将目光转向小孩。
小孩闭上了眼,直直地跪了下去,虔诚地磕了三个响头后,他半直着身体,双手合一,在默念着什么。
站在旁边的沈辰盯着小孩嘴唇的开合,语调非常奇怪,应当不是人族如今通用的语言。
此时无风,但神树却开始猛烈地哗哗作响,无数的绿叶纷纷往下掉落,它们有目的似地,以一种奇怪的轨迹,落在黑喀族的尸体上,猛一接触,便立刻化为星星白点,消融于天地之间。
神树摇得越发猛烈,数百道鬼魂从尸体堆里钻出,他们含着血泪,魂魄浑浊无比,怨气冲天,阴气阵阵,让围观的众人都感受到了生理上的不适。
所有鬼魂全部从身体里出来后,零散的绿叶开始在半空中聚集,竟汇成石像模样,在浓烈的黑夜中,透出莹莹绿光,似绿意般,盎然又纯净。紧接着,飘荡的鬼魂们的身体边缘也发出微微金光,他们短暂的恢复意识,眼神变得清明起来,两行血泪清流,发出嗡嗡鬼鸣,凄厉尖锐无比。
浮在空中的绿叶石像抬手,一股强大的生气托举起所有的鬼魂,此时晨曦已现,三足金乌正驾驭着日车,朝东边驶去,却见西边出现暗红煞气,阴森的鬼门出现于高空,沉重的一声闷响,鬼门大开,露出里面望不见尽头的黄泉路。
阴气与金乌对立,黑与金依两方而斥,鬼门开,赤轮出,此乃人间难得一观的景象!
鬼魂们如同被控制着的木偶一般,一个接一个地朝鬼门飘去,他们身上的金光大开,好似信仰的神明给予了他们的祝福,让其在颠簸迷茫的黄泉路上不迷路。鬼魂们有序地进入鬼门,他们没有回头,不问前世,只为来世。
绿叶石像跟在队伍的末尾,待所有鬼魂都已进入鬼门后,她停了下来,俯视着地面上的小孩,手指轻点,绿光以难以辨别的速度进入他的身体,在众目睽睽之下,神树给她唯一残留在人间的信徒进行了最后的赐福。
绿叶崩烂,空中女像瓦解,绚烂炸开,消失不见,鬼门再次关闭,朝光大泄,碧空如洗,一切都恢复如初,和平时并无二至,仿佛刚才的震撼都是众人的错觉。
尸体们依旧堆在树底下,任谁也看不出他们的灵魂已去往另一个世界,神树原本茂盛的树冠变得十分稀疏,虬结的枝干暴露在空气中,互相纠缠,上面只余零星挂着的绿叶。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已经结束,准备把树底下的尸体都埋起来时,神树又开始摇曳起来,只不过这次没有刚刚的激烈,就好像和人一样没有了力气般,有气无力地让为数不多的叶子继续掉落。
绿叶哗哗落在在场的所有人身上,他们感觉自己的身体涌起难以言说的暖意,经脉里充斥着坚韧又富有生机的灵气。
很多人都直接当场坐定,炼化着这份馈赠。
沈辰卡在金丹巅峰已有一年,这股强悍的灵气一入体内,他立刻感觉到了之前难以突破的瓶颈开始松动,他连忙压住,把这股灵气运到灵府里封印起来。
沈辰可不想现在就突破,且不说他还没做好完全的准备,单单就是有个毫无灵力的小孩在这,他也得把自己体内的那股冲动抑住。
他抬头望着依旧在自主摇晃着的神树,沈辰明白,它正在燃烧着自己最后的生命,给他们这群外人送上最真诚的回报。
那这棵神树有没有生出灵智呢?沈辰在心中发问,很快,他就自己回答了自己,大概是有的,也许在小孩祈求之时,这颗平平无奇的树终于睁开了眼,低头望见信徒们的惨状,它决定燃烧自己积累了不知多少年的生气,为它的族人们送上最后一程。
又或许,它没有生出灵智,在黑喀族日积月累的供奉下,只是沾染了几分神性罢了,石像是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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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身,是它与黑喀族交流的纽带,当灾难来临时,它没能听到信徒的哀嚎,但之后的冲天怨气却唤醒了它,它靠着植物的本能,理解了何为悲痛,决定帮助亡魂们前行。
但也有可能,这只是黑喀族的秘法罢了,沈辰是个感事伤秋的人,他总是喜欢把事情联想到不一样的层次,其实也就是爱胡思乱想,师父说他这种性子,说好不对,说不好也不对,但如果坚守住本心,总归是有用的。
最后一片叶子掉落在小孩身上,神树现在光秃秃的,它已耗尽最后的生气,完全凋零,不再动一下。
小孩趁着无人注意到他,他一直低着头,眼底一片黑沉沉,但他很快便感觉到沈辰朝着自己看了过来,他连忙抬起头,露出难过的神色,“神树,死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知道要把族人埋在树底就行,但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族人们一定会怪罪我的,等我以后和他们在地府相聚,肯定会被他们打死的......不对哦,那个时候我本来就死了。”
沈辰轻轻地抚摸着小孩的头,“没事的,这是神树自己的选择,不会怪你的。”
小孩好似有些安慰,自言自语般道:“等以后我和我的族人都成功成为下一代的黑喀族后,我们就再种一颗神树......神树应该可以种出来吧,反正有神在保佑着,肯定还会是同一颗神树。”
沈辰刚想回答,就见耳边传来一道惊呼。
“是沙暴!沙暴来了!”
“怎么回事啊!”
骚动声响起,正在打坐修炼的人不得不中断炼化,沈辰顺着惊叫的人指着的方向望去,修士一眼可观千里,他看见远方的一堆黄沙正快速旋转着,以雷霆万均之势,朝着黑喀族这边迅猛扑来。
他拦腰抱起小孩,从乾坤袋里拿出鸿月剑。
其他人也纷纷祭出自己的本命剑。
沙暴已经逼近黑喀族的边缘,沈辰一跃而起,脚踩利剑,跟着众人飞上了天,他快速运着体内的灵力,努力去缩小和前面的人的差距。
长老们修为深厚,他再怎么年少有为,也比不过他们飞行的速度,沈辰在队伍末尾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地往脚底下丢着加速符。
“嗖——”地一声,他终于冲到了队伍的前头。
黄沙滚滚,淹没了这片满是血迹的土地,小孩从沈辰的臂弯间抬起头,冷漠地看着自己曾经的家园被茫茫的黄给吞噬。
剧烈的地动响起,一座又一座的屋子开始缓慢下沉,位于最中间的石像还是那般悲悯神圣,身后是只余枝干的大树,她安静地矗立在原地,丝毫不知有何种灾难正在发生。
急烈的风刮着沈辰的脸生疼的,这时他已离开黑喀族的领地,但他仍不敢停歇,他随手给自己和小孩都设了一个防护罩,就继续拼命向前飞。
再厉害的修士在此等灾难前也无能为力。
小孩最后看了一眼,那块熟悉的地方已经不在了,它和周围的一切连在了一起,从此沉封于地底,不见天地,变成血妄漠里最寻常的一部分。
它再也不是特殊的存在了。
小孩终于收回了视线,不想再看一眼。
8. 圣女命
众人赶着紧,成功将沙暴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他们终于松懈紧绷着的身体,将飞剑的速度控制在一个合适的范围,悠悠地向前飞着。
有人停了下来,向后望去,沙暴已经不见踪影,这里只剩下空寂的黄,大概以后也再也不会有人烟了。
他们来到了血妄漠的出口。
沈辰把小孩放到地上,收回鸿月剑。
那边的宋屏让妙音派和雷奎宗先行离开,送走他们后,他直接凑了过来,一只手掐住小孩那没有几两肉的脸,他也不弯腰,直接抬起小孩的头,搞得小孩双脚落空,整个身子都害怕地开始胡乱扑腾,挣扎间,他不小心踹到了宋屏的膝盖。
力气还挺大。
宋屏感受到膝处微麻的疼痛,这就是他不愿意收徒的原因,童子这玩意可真是世上最恼人的存在。
“师叔,你在干嘛!”沈辰紧张地惊呼,这个动作可真令他胆战心惊,修士手力大,稍有不慎,小孩就可以直接头身分离了。
好在宋屏只是为了瞧一眼小孩的脖子,他很快就把小孩放了下去,也没理沈辰,只是继续观察着小孩稚嫩的小脸蛋。
“你男的女的?”
这话可真是不礼貌,但宋屏才不会在意小孩的感受,又不是自家人,咋样想关他何干。
处在这等年龄段的小孩子,声音大抵都是软糯的,也分不清什么男女,沈辰带来的这个小孩,又瘦得脱相,让人瞧不出其真实性别。
“我是……女的……”小孩看着面前的这张大脸,瑟缩着身子,声音也变得比之前尖利了一些,大概是害怕吧。
“嘿!果然,我就知道。”宋屏猛一拍手,有些激动。
“师叔!”沈辰是真有些生气了,他直接抓住小孩的手,把他从宋屏面前拖到了自己的身后。
“师侄,莫气。”宋屏摸了摸自己光洁下巴处根本不存在的胡子,他之前因为一些原因,用易容术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中年人,自那之后,宋屏便留下了这般恶习,但他自己的脸其实是白净清秀那挂,做这种动作时,让旁人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他老神在在地继续道:“你可知我刚才发现了什么?”
沈辰不想知道。
无人接话茬,宋屏也不卖关子了,“你师叔我刚刚发现这孩子竟是黑喀族的圣女!!”
“圣女?”沈辰跟着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让他想起花盏宫也有个圣女,早年师父带着他去拜访过花盏宫,曾见过他们圣女几面,长的是美若天仙,端的是倾国之姿,听闻她一出门就是千人出动,鸾车开道,手指缝上随便掉落下来的珠宝可够平常人活一辈子。
沈辰低着头看着小孩,面黄肌瘦不说,衣服也是破烂不堪的,族人皆灭,尘缘已断,若她真是圣女,为何命运这般惨烈,与那名集一宫之力捧着的圣女的处境可谓是天差地别。
想着沈辰还是个未出山的弟子,宋屏解释道:“黑喀族有很强的种族天赋,他们虽在修行一道上不甚精通,却在锻体上天赋卓绝,他们曾有一先祖,明明只是元婴大巅峰,但他的锻体却修到了传说中的九级,达到了一种金刚不坏,铜皮铁骨的境界,世上再无人可伤他分毫,他也因此飞升成仙。”
“但是,黑喀族中有一例外,每二十年,族中会出生一个拥有先知能力的女孩,族人们认为她们是母神座下提灯童子的转世,于是将其奉为圣女。圣女们会根据自己的梦境为黑喀族的未来做好规划,这也是黑喀族能在这等边境之地生存这么多年的原因。虽说修为很高的修士也可以提前算到未来之事,可他们算到了也无济于事啊,天道是不允许随意篡改因果的,但是据说啊,这圣女的先知能力就是天道所赐,不仅从未出错,而且还能改变未来。唯一惋惜的就是圣女没有继承到黑喀族的锻体天赋,而且从一出生就病体缠身,寿命不超过二十五年,一旦下一届圣女继承她的位置,她们就会立马死去。”
“黑喀族圣女的脖子左侧都会有一颗红痣,我方才在神树那儿就对这孩子起了疑心,这不,你看她脖子上的红痣。”
听到这儿,沈辰立马看向小孩。
小孩的手一直在被沈辰握着,他睁着双大眼,点点头。
病体缠身......活不过二十五......
这些词一直在沈辰的脑海中旋转,他喉头发紧,对宋屏问道:“师叔,这种短命难道是不可避免的吗?”
宋屏摆摆手,“哎呀,这我怎么知道啊,反正这是这个孩子自己的事,生死有命,天地之间每时都有那么多人死亡,你以后见得多就好了。”
沈辰语不惊人死不休:“师叔,我打算把他带回宗门里。”
“什么!你把他带回来干什么啊,这孩子是黑喀族的遗孤,仙盟的人肯定会把他带去审问的,只要他乖乖交代知晓的一切,仙盟必会安排好他的去处,我们宗门可不能收这个拖累,这孩子的能力过于特殊,这会涉及很多事的。”
宋屏继续说道:“而且你师父不是说了不再收徒吗,你要是把她带回宗门,往哪儿放啊?”
沈辰现如今虽还没接触过什么宗门事务,却也模糊地知道南淮宗和仙盟之间的不和,他刚刚确实被小孩迷了心一样,没有进过脑子般,答应的过于爽快,现在被宋屏这番话给点醒了。
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而且这孩子的确很和沈辰的眼缘,总让他不由自主地心软。
沈辰斟酌一番,开口道:“师叔,我是打算先和仙盟争取一下,如果他们同意把这孩子放在我们宗门的话,我就暂时把这孩子放在外门,至于以后那便先不提,但如果仙盟不同意放人,那就算了吧,以后就只能看这小孩的造化了。”
宋屏是看着沈辰长大的,别看他这师侄长得没什么攻击性,性格也看起来温柔平和,但底子里其实是个比谁都犟的脾气,“行行行,都随你。不过,师叔我先给你提个醒啊,仙盟的人小气吧啦又多疑,最喜欢物尽其用,他们有很大的机率是不会把这小孩给你的。”
“我知晓了,师叔。”
在二人谈话间,小孩一直低着头,很安静,似乎并不知道他们俩正在讨论自己。
可能也是不敢吵闹,宋屏这般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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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这小孩还是有优点的,至少识时务。
一直小孩小孩地叫着,宋屏觉得别扭死了,他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啊?”
“我叫……仉安。”
之前没有时间提及此事,沈辰听到宋屏的问语,也转过头来看着小孩。
小孩的声音很胆怯,他抬起头,望见宋屏的两个大鼻孔刚好对着自己。
“仉……哦!哦!我想起来了,这好像是黑喀族的族姓。”
“那你先跟着我们回南淮宗,至于能不能留在那儿,就看天意了,明白吗。”
小孩乖巧地点点头。
“行。”刚刚宋屏和沈辰在交谈时,众位长老一直待在不远处,没有打扰他们,宋屏走了过去,招呼他们离开。
所有人都准备进一旁的传送阵。
“师叔,这个孩子……不是。”沈辰连忙改口,“仉安这么小,怕是承受不住传送阵的威力吧。”
“哎呦,这事我竟一点儿也没想起来!”宋屏把手中的灵石放入孔槽后,单手扶额。
早已思量好了的沈辰开口:“师叔,不如这样,你们先走吧,我带着仉安到无衣城那里去买个灵舟。”
虽说直接御剑回去也是个办法,可沈辰如今的灵气还不足以支撑着他回到宗门,把小孩带回去只是他的一己之愿,他也不好意思麻烦宋屏和其他长老。
他的储物袋里啥都有,师父送的灵宝仙器更是堆成了山,可就单单没有灵舟这一事物,沈辰从小到大的活动范围都是宗门那块地儿,就算偶尔和师父外出,那时他自己也早已踏入修行之道,直接和师父一起坐宗门里的传送阵就行。
“可以,你要注意安全啊。”
嘱咐完这一句话,宋屏打哈哈般地继续说道:“要是你丢了,掌门师兄不得把我脱层皮,到时候师叔也要和你一起流浪天涯了。”
宋屏知道沈辰身上有自家师兄封上的一道剑意,他根本不担心沈辰会出什么事,只是他嘴欠惯了,少时喜欢怼师兄师姐们,现在年纪上来了,就光逗着宗门里的小辈玩。
但沈辰被掌门师兄带久了,也养出了那般正经的呆性子,每次宋屏打哈哈,他都接不住话,只是很规矩的回答着,根本察觉不出他那句话只是开玩笑。
他最喜欢的还是掌门师兄座下的三弟子,每次看到向阳被气到跺脚,他就感到一种成就感。
“师叔,你言重了,我已二十余岁,不会丢的。”沈辰有些无奈。
“那就行。”宋屏微微颔首,示意自己要离开了。
待所有人都走后,沈辰牵起小孩的手,也不知刚刚是何时放开的。
拂晓已至,血妄漠这儿还是那般干燥,完全不似南淮宗,早上的时候一般都是薄雾起,露水凝,让人感到舒适畅然。
微微的驼铃声响起,沈辰望着身后的血妄漠,黑喀族已亡,再也不会有人愿意居住在这片黄沙之中,与妖族为邻,日日活在胆战心惊中。
这样的骆铃声以后大概也只会掠过这块他曾来过的土地。
沈辰带着小孩越走越远。
9. 无衣城
无衣城位于鄞州最东部,是离血妄漠最近的一个城池,里面鱼龙混杂,无人管治,各中势力错综复杂,修仙界最大的黑市就在这里。
沈辰不想惹是生非,打算买完灵舟就赶紧走,他和小孩来到城门,抬头看上面写着无衣城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此处不似其他城池一般,会有守卫专门在城门处管控,无衣城没有门派驻扎,自然也不会有人管谁进谁出。
他带着小孩一进去,就遇到了一场打架滋事,那两帮人没有什么灵气波动,应当都是凡人。但凡人也有凡人的打架方式,他们鼻青脸肿地朝着对面扔臭鸡蛋、生菜叶……甚至还互相丢着生禽,场面可谓是鸡飞狗跳,鸭毛与臭味并飞,还差点波及到路过的沈辰。
围观的人众多,把大街围了个水泄不通,其中不少正拍手叫好,想把火越拱越大,沈辰紧紧握着小孩的手,在散发着体味的人堆中努力挤着。
他突然感觉手上一空,连忙回头,但周围却都是陌生的人脸。
“仉安!仉安!”
急切地叫喊声在此处响起,不少人朝着沈辰看去,发现是一名气质不俗的公子后,又继续看着两拨人打架。丢孩子在无衣城这种地方可谓是很常见,还不如看别人这番乱斗有意思。
哄哄闹闹的杂音在耳旁嗡嗡着,沈辰成功挤了出来,他放出自己的神识,仔细地扫了一遍身后的人群。
此时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进入了一个白热化阶段,起因还是因为有一人掏出了一口大锅,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直接把它丢了出去,对面刚好有人倒霉地用脑袋接住,头上瞬间破了个大洞,血呲呲地往外流。
之前只能说是小打小闹,都是凡人,也不至于太过分,但见了血,这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只见受伤之人的那方直接朝着对面冲了过去,一场恶战起幕,刀光剑影之间,鲜血横流,冲刷着地面。
这样的反转吓呆了围观的其他人,他们只是想看热闹,可不想死啊,人群立马散开,慌乱跑远。
但这对沈辰可谓是非常不利,他还没用神识扫完这里,除了还在打着的两帮人,其他人便开始纷纷逃走,沈辰不知晓仉安会不会也跟着跑了,他一边继续用神识查看这这块地方,一边暗自期待那孩子聪明点,找个安全的地方等他。
这孩子果然不在这。
“啊——兄弟们,冲啊!”
“杀——”
沈辰远离这块地方,朝着人群慌乱奔走的方向走去。
***
仉安趁着混乱松开沈辰的手,他个子矮,旁人也不太会注意到他。
在拥挤人群的掩护下,仉安偷偷溜走了。
他按照约定,来到一个破旧的小巷子里,里面有三个男人等候已久。
“小子,你可以啊,竟然真的搭上了沈辰这条线。”其中一个男人吊儿郎当地说着。
仉安低着头,盯着墙缝里的青苔,没有说话。
“他可是狐狸,骗人的本事肯定了得啊!”另一个男人搭腔道。
“也是,不然怎么勾引人。”
小巷子里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哄笑。
老毛长得有些正气,却在色咪咪地看着仉安,都说狐族皆美人,其中赤狐更甚,不仅艳丽无比,还擅长魅惑之术,他们有一老祖,就成功勾引到了人族如今的皇帝,让其为她遣散后宫,享尽万千宠爱,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古往今来,这般行事一般都会得个妖后的名声,但这位老祖不然,外人评价她是天子的贤内助,蕙质兰心,德才与品行皆具,以后必定会流传千古,享尽赞誉。
这位老祖是妖族最大的棋子。
人族那群蠢货,怕是等他们侵占了人族地盘后,都不会知道自家皇后实则是他们最恨的妖族。
别看这小玩意如今面黄肌瘦的模样,但狐族的种族天赋可不是吹的,男人曾见过仉安的父亲,知晓他是何等风华,他相信只要好好养着,仉安以后长得肯定不会差。
仉安默默忍受着那种粘稠到令人恶心的目光,低头摸着贯穿整个掌心的疤痕。
“老毛啊,你可千万要忍住,如今他是最有希望混到乘风那老东西身边的妖,你要是动了他,尊上恐怕会直接要你小命啊。”
“知道了,知道了。”老毛有些不耐烦地回答着,要是这小狐狸没有完成任务该多好,不然他就可以向妖皇请示,让他把这小狐狸送给自己。
狐族在妖族的地位向来很尴尬,他们生来就是要被送去给那些妖王妖将们当爱宠的,普通妖平日很难见到他们,看起来低贱又高贵。
“喂!”老毛一改刚刚的饿狼样,他抬起腿直直地踢向仉安,“小子,现在情况怎么样啊?”
仉安被踢得身体一晃,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淡然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明明自己身上本来就脏得很,“沈辰对带我回宗门这件事产生了犹豫。”
他把沈辰刚刚的话向三人复述了一遍。
“啧,不会真出什么变故吧。”一只鼠妖有些烦躁地说道,他还想借着此事升官进爵呢。
仉安抬起头,眼里尽是漠然,“我有办法让他一定会把我带回去。”
“那行,我们可不能在人族待太久,还等着和妖皇复命呢。”
说起妖皇,倒是给老毛提了醒,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黑乎乎的丹药,一把掐起仉安的脸,直接硬生生地塞了进去。
仉安也没有反抗,在嘴巴里随意地嚼了两下,便直接咽了下去。
咽完后,他的唇舌间泛起浓烈的苦味,“我的妹妹如何?”
老毛丢给他一个小发簪,说道:“你妹跟着妖皇好的不得了,每日吃香的喝辣的,前几天还和侍女说要把她最喜欢的发簪送给你,这不,妖皇多通情达理啊,直接让我给你带过来了。”
仉安一接住小发簪,就立即把它塞进衣服里。
“对了,妖皇还让我给你带句话,他说,如果你真的混进了南淮宗,就切记不要暴露你其实是个男的,要懂得发挥你最大的利处,明白吗?”
南淮宗皆剑修,里面几乎都是一群不解风情的男修,女修在里面犹如凤毛麟角。老毛倒是能理解为什么让仉安装成一名女的,身份不容易暴露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大概是因为那群剑修都对女的很好,仉安这样的狐妖可以在南淮宗里混的更加如鱼得水。
当然,老毛觉得更多是因为妖皇的恶趣味。
仉安点点头,“嗯”了一声。
“等你到了南淮宗以后,会有新的妖来对接你,你老实等着就行。”
嘱咐完,老毛朝身边的那名鼠妖使了个眼色。
鼠妖不负他的种族名字,长得确实是贼眉鼠眼的,他朝空中小声地“吱”了两下。
巷子里有一道很深的阴沟,一只很肥的老鼠从中钻出,一溜烟地跑到那名鼠妖的肩膀上。
“吱!吱吱吱吱!……”老鼠疯狂地叫着,两条长长的胡须在空中乱舞。
“吱吱。”鼠妖回应了它,表示自己知晓了。
吱声一落,老鼠便提着自己快坠到地的肚子,从鼠妖的肩膀上离去,再次回到阴沟里。
“沈辰在南边的铁铺附近。”鼠妖对着仉安这般说道。
老毛:“听到了吧,该说的我们都说了,现在去完成你的任务吧。”
仉安听话地转过身走了,他听到身后的老毛似是伸了个懒腰,正和同伴抱怨道:“希望这事快点结束,在人族又不能变成原形,我都快要憋死了,等回去的时候,我一定要去草地那里多打几天的滚。”
仉安走出巷子,他抬起头,停在原地,用大但无神的眼睛望了望变得昏暗的天空。
阴沉沉的幕布好像下一秒就要坠落,压得仉安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看了一会儿,便收回视线,他要快点回去找到沈辰,不然等下离开的时间长了,那名人族直接抛弃自己走了怎么办。
想到沈辰,他抬起自己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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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瘦的左手,看着上面的疤痕,还好那名人族一直握着的是他的右手,不然他肯定会忍不下来,撕破外面那层乖巧的表像,直接翻脸。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有点难以忍耐,他最讨厌别人的触碰。
他把自己的右手搓到发红,用过了力,尖锐的指甲直接在上面留下深深的血痕。
仉安看着几滴血从掌心低落下来,他环顾四周,来到墙壁旁,蹲下身,从地缝里挖出一些灰土,然后直接涂抹到受伤的掌心处。
灰扑扑中夹杂着些血丝。
干完这事后,仉安也没管那只手,随便抓住一个人问了路,就来到了南边的铁铺,这里离小巷子不是很远,拐几个弯就到了。
他看见沈辰在铁铺周围徘徊,正用神识四处扫着,大概是在这里感觉到了他的踪迹,但沈辰还没有修炼到那种地步,能直接用神识找到仉安究竟在哪。
仉安主动站了出来,他先走了几步,觉得距离差不多了,然后噔噔噔地跑了起来,他很卖力,声音有些大,试图引起沈辰的注意。
沈辰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连忙转过头,看见小孩朝自己奔来,脸上全是害怕的神色。
他微跑起来,接住了仉安,任由他扑进怀里。
“哥哥,你刚刚去了哪里啊?”仉安先发制人,“我……我一直在找你,可是怎么都找不到你。”
声音中带着几丝哽咽。
沈辰轻拍着小孩的背,他安抚道:“哥哥刚刚被人群挤走了,对不起,是哥哥没有看好你,等下肯定不会把你丢下的。”
小孩双手围着沈辰的脖子,将头深深地埋了进去,他的身体依旧在抽噎着。
沈辰只好又轻轻地拍了几下这小小的身体,尽量用比较温柔的声音说着好话,但这还是无济于事,仉安反而哭的更加起劲了。
沈辰的两位师弟小时候很少哭,就算哭了,只要安慰两下子就能好好的,然后又继续活蹦乱跳地出去玩。但仉安完全不一样,不管沈辰怎么哄,他还是一直在哭着,就像要借此机会,把肚子里的委屈都哭出来一样。
滚烫的泪落到了沈辰的脖子上,他没有相熟的女修,从小到大围在身边的几乎都是男子,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此等情况。
到底要怎么哄女孩子?
沈辰手下动作不停,思索着方法,他摸到小孩背后衣服上的破洞,突然有了注意。
“别哭了好不好?哥哥带你去买漂亮衣服怎么样?”
“你是个漂亮女孩子,就要打扮的好看,对不对?”
沈辰轻声哄道。
看见小孩果真止住了哭泣,沈辰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哄女孩子的方式。
但其实仉安根本不是被这句话哄好的,他如今七岁,从出生到现在就只哭过两次,其中一次还是有人从娘亲的肚子把他挖出来时的啼哭。
他刚刚本来只想装成很害怕的样子,随便象征性地哭两下给沈辰看就行,但不知怎的,感受着后背温柔的轻拍,他竟停不下来了。
可能是这个动作让他想起了娘亲以前也这样哄过他睡觉。
在温柔的哄声中,他越来越想念娘亲,想念曾经拥有的一切,眼泪如洪水般奔涌而出,他知晓以后大概没有这种机会了,他不会让自己变得如此懦弱无能。
刚好借这个机会哭个痛痛快快。
但当仉安听到沈辰说要带他去买漂亮衣服时,他终于清醒了过来,抽了抽鼻子,离开沈辰的怀抱。
沈辰看着眼眶通红的小孩,此时倒显得有几分可爱,但却衬着他的面皮更黄了。
“哥哥,我们走吧。”
小孩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他努力压住自己的情绪,在心中默念正事要紧。
“好。”沈辰正准备起身,却被仉安抓住手臂拉住了。
他转头,对上了一双深红还带着血色的眼睛。
沈辰被拽入一场晕眩中,无知无觉地失去了意识。
10. 王麻子
“跟我过来。”
仉安的眼睛完全变成了红色,里面似有魅惑的色彩在旋转,看起来分外诡异,他对着沈辰命令道。
沈辰垮着身体,眼神呆滞,木木地跟着仉安来到间隙很小的小巷子里,走路间左脚重右脚轻,身体不断晃悠着,完全不似平日。
此处昏暗非常,没有多少光照进来,寻常也不会有人走进来,仉安站在黑暗处,一双红眼显得有些恐怖。
“你要带仉安回南淮宗,知道吗?”他看着沈辰无神的眼睛,缓慢地说道。
“知道……”沈辰木讷地回答着。
“你要去求你的师父,让他收仉安为徒,知道吗?”
“知道……”
沈辰抬起头,原本没有光彩的眼神开始翻动,一会清明一会混沌,仉安连忙加重自己设下的法术,他的眼睛变得更红了,现在还带着几丝奇怪的粉。
沈辰再次低下头,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仉安的唇色变得苍白无比,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变得更加憔悴,在黑喀族的时候,他就偷偷地对沈辰设了一个小法术,所以沈辰才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他。
在加上刚刚为了在沈辰体内种下暗示,他如今体里的妖气所剩无几,经脉枯竭,浑身刺痛。
他抑着气,努力不让自己叫出来,“跟我回去。”
沈辰被控制着和他走回原来的地方后,仉安解除了沈辰体内的法术,沈辰往下一倒,他立马扶住他的胳膊。
“唔……”沈辰扶着自己的额头,眉毛紧皱,他不知怎么突然眼一黑,痛感在脑海里胡乱窜着,格外强烈。
“哥哥,你怎么了?”仉安从下往上,吃力地扶着沈辰,很担忧的问道。
听见这软糯的声音,沈辰混乱的痛觉慢慢消退,他睁开眼,舒缓刚刚好似打了结的细眉。
“没事。”刚刚的那种痛苦已经无影无踪,好像一切只是沈辰的错觉一般,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可能是出了些小问题,打算回去去找青长老看看。
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仉安。
沈辰拂开小孩抓在手臂上的小手后,便直接把那只手抓在自己手里,“好了,现在哥哥带你去买衣服,好不好?”
“嗯嗯!!”仉安立马将刚刚的担忧抛之脑后,他的眼睛里闪着激动的光。
沈辰找了一家看起来挺不错的店铺,他和仉安埔一进门,就受到了掌柜的热情招待。
“哎呦~客官这边请~”
“公子你是要给谁买衣服呀,要什么样的款式呢~”
……
女掌柜妙语连珠地在沈辰耳边吧啦着,吵得他脑子好像又痛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买衣服,本以为挑好后直接买了就行,却没想到还会要面对不相识之人的话语轰炸,不仅如此,那女掌柜趁着沈辰没反应过来时,想拉着他去看看新来的一批货。
沈辰抬起手,制止了女掌柜进一步动作,“我自己看一下就行,掌柜的你先去忙吧。”
掌柜的只好不情不愿地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算着这一个月的账单,只不过会时不时地望着沈辰,好似希望能找到机会冲上去。
沈辰问小孩喜欢什么样的衣服,但小孩却一个劲地摇头,眼睛怯怯的,应该是不好意思。
他只好凭借着自己的审美挑了几件,考虑到小孩的一张黄脸,可能不适合那些淡颜色的衣裙,沈辰拿来两件黑的一件灰的,感觉长得都差不多,他一股脑塞进小孩的怀里,让他去试试。
小孩穿好衣,拉开布帘走了出来,沈辰让他转两圈,他就乖巧地一直转着,衣摆在空中挥舞。
沈辰哭笑不得,连忙让他停下来。
仉安晕晕地待在原地,瞬时感觉天旋地转,沈辰弯下腰,稳住他晃动的小身体。
“你怎么这么傻啊!”
仉安缓过来,他期待地看着沈辰,“哥哥,你觉得怎么样!”
“好看!”
其实黑色也不怎么适合小孩,显得他更加瘦骨伶仃,沈辰看着小孩的笑脸,有些心疼,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他一定会仉安养得白白胖胖的。
其他两件沈辰也不打算让小孩试了,反正效果肯定差不多,他来到掌柜那儿,“掌柜的,就这三件吧。”
“好的,好的。”女掌柜连忙接过沈辰手里的衣服,把它包起来。
“客官,我们这里还有好多挺适合你的衣服呢,你要不要试一试。”掌柜盯着沈辰身上血与灰交杂的衣服,上面甚至还有数道不是很大的划痕,有些殷切般地说着。
南淮宗的弟子服是为每个弟子量身打造的,上面有很多小阵法,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沈辰虽然爱干净,但在此等混乱的城池中,他可不敢脱下自己身上的弟子服。
“不用了,我赶时间。”沈辰拿出几块银子丢给掌柜,还好他的乾坤袋里备了些银子。
掌柜连忙接过银子,听到沈辰和她说不用找了。
这番财大气粗,为什么不给自己也买一套,不然她就可以多赚一点了,掌柜很不解的想道。
沈辰又对她问道:“无衣城有哪个地方卖灵舟吗?”
“灵舟......”女掌柜拂着下颔,思索了一番,“公子你应该知道我们无衣城里其实有座隐藏的黑市,那里面简直是应有尽有啊!公子你是外来人,大概是不清楚黑市的入口,但是,公子!你遇到了我啊!你可走运了,我啊~可是刚好知道入口在哪呢!”
掌柜用眼神示意着沈辰,“只不过,这毕竟是少数人才知道的消息,需要公子你付一点报酬哦~”
沈辰没想到自己随意遇到的一人,竟知晓修仙界千金难买的消息,他一直都对这黑市蛮好奇的,但现在不行,仉安跟着他,沈辰还没有能保他在黑市里安然无恙的实力。
于是他拒绝了,“掌柜的,我带着个孩子,怕是不方便,不知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好地方可以买到灵舟。”
沈辰补充道:“如果下次我还有机会来到这无衣城,我一定会来到掌柜这儿,买掉这条消息。”
下次!下次!掌柜撇了撇嘴,她可深知男人的嘴就是骗人的鬼,怕是她在这儿等一辈子都等不到他来这儿吧!
为什么她想赚点钱就这么难啊!掌柜在心里哀嚎,但看在沈辰在她这里买了衣服,也算是出了钱,她才不是那般小气之人,还是愿意告诉沈辰的。
“公子你可以去王麻子那里,就从我这铺子出发,向左转后,再穿过那条街,最后去那胡同的最里面就行。别看王麻子的铺子破破烂烂的,他的手艺活可是一流的,有不少仙者专门来无衣城,找王麻子做仙器呢,只不过,我还真不清楚他做不做灵舟。”
她这也算是给王麻子招揽到了生意吧,等下一定要去他那儿狠敲一笔。
掌柜暗暗想到。
“多谢。”说完,沈辰又给女掌柜丢了两块银子,转身便走。
掌柜顿时喜笑颜开,她挥着手,对着沈辰的背影喊道:“公子以后一定要来无衣城啊!我就在这里等你!”
沈辰和小孩出了店铺,按照掌柜指的路,穿过小胡同,成功找到了深处的小店铺。
果真和掌柜所说,破破烂烂的,不仅如此,它甚至连个门也没有,就一块脏兮兮的破布挂着,上方匾牌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砸下来,模糊能辨别出上面是“王麻子修理铺”几个苍蝇小字。
沈辰掀开布,走了进去,仉安被牵着手,紧跟其后。
一进门,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味扑面而来,整个屋子的乱糟糟的,靠墙的柜子里塞满了灵器,地面上横七竖八地丢着各式各样的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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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甚至还有一张小床,铺盖很符合如今的环境,脏乱无比,衣服和被褥搅乱在一起,大部分都发霉了。
屋子正中间坐着一个头发如鸡窝般的男人,他身材高大,穿着一身破布,身前有一个非常不符合他体型的小木桌,此刻,男人正佝着腰,憋屈地缩着身体,在桌上看似胡乱地敲敲打打。
沈辰只能强迫自己不在意此等环境,按理说,只有有灵力的修士才能制作出灵器,但沈辰都走到了屋里了,这名男子却好似没有发现他一般,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如果他真的是修士,那么应当在沈辰出现在屋子周围时,就能发现他的存在,就算灵力过于低微,但感官总是会强于凡人稍许,不至于沈辰都走进来了,还没发现他的存在。
同时,沈辰也没发现男人的身上有任何灵力波动。
那个男子究竟是个凡人,还是单纯不想理他。
掌柜的不会骗他的吧,沈辰一秒闪过许多念头,但来都来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他轻咳一声,试图提醒男人有客来了。
男人放下锥子,朝沈辰看过来,他露出一张脸颊上满是麻子的脸,蓬乱的胡子挂在下颔处,倒真是人如其名。
“什么事。”
男人的声音带着些许磁性,沈辰觉得还挺好听,他回道:“您好,我想来买个灵舟。”
“现在没有现成的,而且我排期很满,想要的话,先付一块上品灵石,下个月十五来拿。”
沈辰皱着眉,“可我现在急用,可不可以先做我的,我今天必须要拿到。”
沈辰是真的不敢在无衣城里待太久,因为一到晚上,城内必是群魔乱舞,白日藏在黑处的恶人们蜂拥而出,黑夜对他们而言,就是他们的主场。虽然无衣城内有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沈辰之前遇到正在打架的两帮人的那个街区,就是凡人聚集的地方。凡人们被这群恶势力当奴隶般圈养着,既不能随意外出,还要经常被迫上演一出安居乐业的假象供恶人们娱乐。
他们只能把苦咽在肚子里,装出一副笑脸去阿谀奉承着那群能随意掌控他们生命的人。
但没有人敢插手这件事,之前有路过的正直修士,看不惯这番做派,觉得自己实力强悍,上门去说道,当然,下场极为惨烈,他的首级被挂在城门处,风干了一个月。
杀鸡儆猴的效果很好,从此,再也没有路过的修士敢干预此事,他们只能眼不见为净,假装听不见城内的无数哀嚎。
外人不能救,也不是没有里面的人尝试自救,就曾有一凡人,在其他人掩护下逃了出来,他很聪明,将此事上报给了仙盟,但仙盟却不管,反而将他轰了出去。那位凡人最终心灰意冷,投江自尽。
宋屏之所以放心沈辰一人去往无衣城,不仅是因为那道剑意,他相信沈辰应该知道无衣城的特殊之处,不会在那逗留太久。
沈辰没料到事情竟会有转变,如果他真的待在无衣城里等着灵舟做好,他这个露了财的外人,怕是会被拿去第一个开刀。
那男子有些嘲讽般地说道:“小子,你知不知道先来后到的道理啊?我凭什么给你先做啊!”
沈辰试探地回道:“我可以再给你九块上品灵石,加在一起就是十块。”
男人的眼睛一直被厚厚的头发遮着,看不见一点。听到沈辰这话,他抬起头,终于露出两只眼睛的下半部分,里面流露出激动的神色。
男人飞快地回答,没带一丝犹豫,“成交。”
他拍着胸脯保证道:“给我一个时辰,我给你做出一个最好的灵舟。”
说完,他连忙起身,在柜子里翻找着材料,和刚刚形成了鲜明对比,好像那句“先来后到”完全不存在一样。
看着这一幕,沈辰晒然,在无衣城,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11. 南淮宗
还没到一个时辰,那位名叫王麻子的男人就把新鲜出炉的灵舟双手奉上,沈辰接了过来,发现女掌柜所言属实,这个缩小了的灵舟做工精致,华丽非常,他能看得出,这是一件地级灵器,虽说这种等级的灵器对沈辰来说多得如过江之卿,但是他没遇见过有人能把地级灵器做得这般快。
之前沈辰听到王麻子和他保证一个时辰便能做出灵舟,他以为做出来的肯定是黄级的,再敢想一点,最多就是玄级。
可真是深藏不露啊!沈辰有些感慨,等回到了宗门,他一定要问问师父有没有见过这位王麻子。
沈辰如约掏出十块上品灵石,递给王麻子。
王麻子捧着流光溢彩的灵石,脸上全是陶醉的神情。
他也没管沈辰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一个劲地宝贝着这几块灵石,今天可真是赚大发了!
沈辰带着仉安赶去了无衣城的城门,灵舟变回原型后过于庞大,不能随意在城内放出,在路上的时候,沈辰被一抹红吸引了注意。
那是一个卖冰糖葫芦的铺子。
仉安看着沈辰停下脚步,有些好奇地问道:“哥哥,怎么了?”
“你想不想吃糖葫芦?”沈辰记得他的两个师弟都很喜欢吃这种酸甜玩意,每次下山时,那两个家伙总是要缠着他给买一串。等下路途遥远,小孩可能受不住,刚好可以买下一个送给他。
“哥哥,糖葫芦是什么呀,我还没吃过呢?”
沈辰该想到的,仉安应是从小就生活在血妄漠里,没有见过平常小孩见过尝过的玩意。
他有些心疼地说着:“糖葫芦很好吃的,酸酸甜甜的,哥哥买一个给你尝尝好不好?”
“好!”小孩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沈辰带着仉安向那个铺子走去,挑了一个又红又大的糖葫芦,给小贩付了钱。
仉安拿着糖葫芦,晶莹剔透的糖浆紧紧包裹着圆滚滚的果子,色泽鲜丽。
在沈辰的眼神示意下,仉安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截舌头,轻轻地在糖葫芦上面舔了一口,酸甜的口感沁入唇舌,果真和沈辰描述的一样。
甜腻驱散了原本萦绕在仉安舌尖上的苦味,那颗丹药的存在终于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是仉安从来没有尝过的味道,他的记忆里只有混着血水的肉块带来的腥味,之后来到了黑喀族,嚼的也是干巴巴的饼子,不过仉安向来对口腹之欲没有什么兴趣,倒也吃的下去。
但糖葫芦的味道激起他的味蕾,仉安迫切地又咬下一口,尖锐的犬牙刺进果子里,浓烈的酸取代了嘴巴里的甜,让他变得清醒起来。
他本该是茹毛饮血的野兽,不该为这点甜痴迷。
仉安放下将糖葫芦送到嘴边的手,他装作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哥哥,糖葫芦真好吃。”
沈辰看着仉安水灵的大眼睛,轻笑一声。
仉安用眼角瞥到了路边有一个络腮胡子大汉正偷偷望着他们,就算那人做了些伪装,但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老毛。
他心中有了个想法。
“哥哥,我们快些走吧,这里的人都凶巴巴的,我好害怕呀!”仉安抓住沈辰的袖子,控制不住地瑟缩着身体。
“怎么了?”沈辰有些奇怪,刚刚不还是好好的吗。
“哥哥,那里有个人在瞪我!好像要把我吃了一样!”仉安告着状,手指着老毛的方向。
沈辰将仉安挡在身后,给予路边那大汉一个凶狠的眼神,同时,他还偷偷解除了一点师父那道剑意的封印。
老毛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威压,双腿颤抖,连忙灰溜溜地跑了,他可不觉得这是什么意外,一定是仉安那个死狐狸发现了他。
真是皮痒了!敢利用爷爷我。
“没事了。”沈辰看着正把整个小身子都埋在他怀里的仉安,感受着腰部轻微的禁锢感,他慢慢地摸着小女孩的头。
“我们现在就走吧。”
就等着这句话,仉安连忙脱离沈辰的怀抱,他紧紧地攥着糖葫芦,“好的,哥哥。”
沈辰带着仉安继续出发,出了城门,他们俩找了一个空旷的地方。沈辰将乾坤袋里的灵舟放出,一个庞然大物轰然出现在眼前。
放大后的灵舟也经得起细究,线条流畅,做工精良,舟身微闪着金光,无一处不好,很难相信这是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做出来的东西。
沈辰把小孩夹在胳膊下,直接带着他跳了进去。
进了灵舟里面,沈辰发现里面也很不错,虽然只有一个房,家具也很普通,虽没有外观那般华丽,但组合起来却异常赏心悦目,让人看得出制作者的品味之高。
“哥哥,这就是灵舟吗?它怎么一下子变的这么大啊!”仉安童言童语的惊叹着。
欣赏完房间,沈辰来到甲板上,找到运转台,将几块灵石塞进凹槽里。
“轰——”这座庞然大物启动了,它扶摇直上,在云霄里畅快翱翔。
原本在房里四处乱窜的仉安感受到这股动静,连忙噔噔噔地跑了出来,发现沈辰不在,他来到灵舟最前面,低着头,看外面极速掠走的白云,整个大陆正在他的脚下涌动,分外渺小。
仉安将糖葫芦丢了下去,漠然地看着它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呜呜呜~~”仉安又噔噔地乱跑起来,他的声音里带着恐惧的哭腔,“哥哥~你在哪里啊!”
“哥哥!!”
听到声音,沈辰连忙从灵舟后方走了出来,仉安一发现他的身影,就立马扑进了沈辰的怀里。
“哥哥,我的糖葫芦掉了!!”
仉安岔着气,话语哽咽,看得出是非常伤心了。
他向沈辰解释道:“我刚刚感觉到灵舟起飞了,想出去看看,我还没看够呢!那外面的云就把糖葫芦给吃了!!”
“我的糖葫芦没了!呜呜呜~~”仉安哭得越发大声。
如此混乱不堪且没有逻辑的语言让沈辰有些发笑,他能看出来,应当是仉安在灵舟边观望着景色,入了迷,小孩还没有发育好,尚不能一心二用,于是糖葫芦不由自主地从他手中脱落,掉了下去,等仉安欣赏完,却发现糖葫芦莫名其妙地没了,于是误以为是外面的白云将它吃了。
沈辰不好解释其实是仉安自己不小心把糖葫芦搞掉了,他憋着笑,“没事的,没事的,这云怎么这么坏啊!等会儿哥哥替你揍它好不好?”
沈辰继续安慰道:“哥哥以后再给你买好多,好不好?”
那倒不必了。
仉安在心中暗想,刚刚那副样子,他都有点唾弃自己,但好在是混过去了,他真的不想再尝一口糖葫芦了。
经过这短短的相处,仉安已摸清了沈辰的性格,他吃软不吃硬,虽有些假惺惺的圣人性格,但这点仉安刚好可以拿来利用。
现在在沈辰眼中,他一定是那种爱哭胆小的人,不仅如此,还有些傻里傻气。
他虽然很厌恶这样的自己,但仉安很清楚只有越是无害的性格,他才有可能不暴露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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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也能得到更多人的好感。
火候差不多了,仉安渐渐停止哭泣,抬起头,发现沈辰的眼里正含着笑意,他有些恼羞成怒,虽然这行为是很傻,但沈辰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敢笑他。
但仉安面上没表现出来什么,他回复这沈辰刚刚那句话,“哥哥,真的吗?”
仉安的脸上立马浮上一层不可置信。
沈辰承诺地点点头。
“可是……哥哥,其实我刚刚听到你和那个人的话里,虽然很多我都不清楚,但我知道我不一定会和你回到你的宗门,不一定会和你在一起,对不对?”
仉安失落地低着头:“哥哥就是个骗子,如果我以后不能和你在一起,你怎么会给我买那么多糖葫芦啊?”
沈辰愣了几秒,很快回道:“你放心,哥哥一定会把你带回宗门的,不仅如此,我还会求我的师父收你为徒,以后,你就可以当我的小师妹,哥哥会给你买一辈子的糖葫芦,好不好?”
说完,他总是感觉哪里不对劲,好像冥冥之中有股力推着他往外这样说,但其实心里不是这般想的。
可他明明有把握将仉安带回宗门啊?
不对!是必须要把仉安带回宗门。
沈辰在内心纠正自己的想法。
确定自己的法术有效后,仉安松了口气,不枉费他在疼了一路的同时,还要演戏给沈辰看。
这灵舟着实不错,速度比寻常灵舟快了很多,刚半个时辰多一点点,沈辰已经看到了南淮宗山下那些熟悉的小镇,一天一夜的奔波导致的疲累都被此时此刻的喜悦给冲刷掉了。
“你看,那就是哥哥的宗门!”
在往前飞了一点儿,沈辰便指着某块地,对着身侧的仉安说道,他的声音里难掩激动与自豪。
仉安顺着面前那修长的手指瞧去,云雾飘渺,群山环抱,重檐飞阁,仙鹤缠绕,让人一眼就产生了敬重与服从感。
空中泛起金色涟漪,他感受这周围澎湃的灵力,心想怪不得南淮宗能成为天下第一宗,它的底下一定有好几条灵脉。
妖兽生来就有妖力,但一旦它们生出灵智,有了妖丹后,身体便可以像那些人族一样吸纳灵力,但它们自古一来就地位卑微,天道只承认灵力的存在,仉安一直觉得,天道其实根本就是不接受妖修们的存在,但为了维持平衡,却又不得如此。
妖族们若想飞升成仙,就必须靠灵力修炼,但它们的地盘里灵力稀少,为数不多的几条灵脉都被那些血脉天赋强的妖族霸占着,导致普通妖能修出妖丹就已是它一生的结局。
仉安从一出生就拥有妖丹,他的家人隐瞒了这件事,妖皇到现在还以为仉安体内的妖丹是仉安父亲死时将自己的妖丹刨给他的,这也是妖皇讨厌仉安的原因之一。
他从来没有机会靠灵力入道,这次来到了南淮宗,就是他的机遇,仉安暗自下了决心,他一定要在没有暴露的时间里拼命修炼,利用好南淮宗的一切资源。
弱肉强食的生存之道他从一出生就知晓,仉安既恨人族,也恨妖族,这世上本就没有他的留身之地,如果不是为了妹妹,他才不会选择给妖皇也就是他最大的仇人做事。
心中的仇恨猛烈燃烧着,仉安努力控制自己,自从看见南淮宗的影后,他一直伪装成一幅很激动的模样,脸上荡漾的全是兴奋。
没人知道仉安脑海里的思绪乱飞,他依旧时不时地和沈辰说着些傻得要命的话。
沈辰什么也没发现,一一轻声回答。
12. 二人语
宋屏埔一落地,就急匆匆地跑到凌霄峰里去,凌乱的发丝全糊在他的脸上。
掌门师兄在临行前让宋屏在回到宗门后就去找他复命,宋屏也不敢耽搁,毕竟他从小被大师兄养大,大师兄在他心里亦兄亦父,很有威严。
他一路狂奔,喘着气推开小木屋的门,就见自家掌门师兄似乎早已等候多时,正静静地站在窗边。
“大师兄,安好。”宋屏揣着手,声音间带着有些急促的呼吸。
“去那里坐着吧。”沈冬舟看着宋屏这般模样,示意他去屋子中间的小木桌旁坐着。
宋屏怀念般地坐上木桌旁的低矮小凳,他小时候便是在这里由大师兄抚养,那时的大师兄还只是一名长老,没有如今这般忙碌,平日里闲暇下来就喜欢做些木工打发时间,这屋子里的所有东西包括屋子都是由大师兄一手做的,这里不仅承载着他和其他师兄们的童年回忆,还有大师兄为数不多的柔情似水。
想到这里,宋屏看着面前板着脸的大师兄,叹了一口气,自从他年岁渐长,大师兄再也不会哄他,也不会给他露出个温柔的笑了,之前他看着大师兄这般照顾他的弟子们,把明明该是对他的关怀与照顾全都附加于那群小屁孩上,当时的宋屏可是醋的不行。
宋屏有时感觉自己和大师兄的距离真是越来越远了,每次相见不是为了正事,就是为了那三个小萝卜头。
真是的,他虽然已有千岁,难道就不能得到成为大师兄的小宝贝了吗!!
宋屏满是感伤。
沈冬舟坐在对面,看着师弟的脸上莫名其妙地出现五彩纷呈的神色,他斟了一杯提前准备好的玉尖茶,推到宋屏面前。
“阿辰是不是没有与你们一道回来?”
听到这话,宋屏心中满是悲愤,难道第一句不该是问问他有没有累到,这次任务受伤了没有吗?一开口就是大萝卜头。
他拿起杯子,如牛嚼牡丹般一口闷,“是啊,师侄如今还在无衣城。”
宋屏并不奇怪大师兄是如何知晓沈辰不在的,毕竟沈识的神识如海般深不可测,如若不是闭关,他一般都会将神识放到整个宗门里,这意味着,宗门里的任何事都会被他知晓。
沈冬舟的神色有些许不悦。
宋屏连忙解释:“师侄他想将黑喀族圣女带回来,那孩子年幼,受不住传送城,于是师侄打算在无衣城里买个灵舟,稍我们几步归来。”
说完,他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师兄,那黑喀族圣女......”
沈冬舟打断了宋屏的话,不想让他再说下去,“我已算到此事,你来之前,我就写了一封信给仙盟,让他们将那圣女留在我宗,他们欣然同意了。从此之后,他便是你的新师侄,待阿辰归来,你就把这件事告诉他吧,我稍后要去闭关。”
宋屏没想到欣然同意这四个字还能这样用,仙盟竟然能如割肉般将香饽饽送给他们宗门,不敢想象大师兄的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同时,他的嘴里又一阵酸,大师兄不是说他不会再收徒了吗,怎么一下子就为沈辰破例了呢!!
“师兄,你怎么又要闭关啊!不是去年才刚出来吗?”宋屏努力安慰着自己,在心里默念着他是一个成熟的老头子了,他压下那股情绪,开口问道。
“我近日发现自己心境不稳,修为似有下跌之象。”
沈冬舟简略地解释完,继续补充道:“等我闭关后,按老规矩来,阿勉是代理宗主,你在一旁辅佐他,知道吗?”
宋屏点点头,大师兄口中的阿勉叫张子勉,此人狡猾至极,总是在大师兄面前装做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但实则心黑得要命,别人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他是大师兄一套其他人一套。
但张子勉比他更能取得大师兄的信任,真是他天生的死对头,宋屏暗伤。
沈冬舟突然发声,打断了宋屏还没凝聚起来的悲,“阿屏,你是直面黑喀族此事的人,我相信你应当有所考量,我只提醒你一点,在收到仙盟的消息时,我便前去查看天伏金莲,发现它在鄞州的分身完好无缺。”
这事可真出乎宋屏的意料了,天伏金莲是如今天地间唯一的神器,自古以来就由南淮宗保管着,据说它是由炼器鼻祖邓闻溪所制,历经了九九八十一天的锻造才出世,那天,金光大泄,晴空万里的天上出现了漫漫霞光与电闪雷鸣之景,两厢对立。世人皆言,那是天道在为天伏金莲的出世喝彩。
妖修向来妖身强悍,变回原形时能发挥出比人形多好几倍的威力,越是修为强的妖修,越喜欢用妖身作战。而天伏金莲能在一定范围内让妖修们不能显回原形,不仅如此,它还可以让他们只能发挥一成功力。天伏金莲在人族七洲处皆有分身,以强大的禁忌之力保护着人族。
当初,妖族与人族关系尚可,经常会有往来,很多人都不解邓闻溪为何要做出如此无用的神器,邓闻溪笑而不语,只说一切都是天道的指引。直到人族年号改为天佑,妖族开始向人界进攻时,人们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在第一次人妖大战时,人族靠着天伏金莲仅仅只能险胜,这时的他们才意识到那群妖在背后究竟成长了多少,不敢想象若没有天伏金莲的存在,人族之地该是何等生灵涂炭。
妖族没想到人族竟有此等法器,它们憋屈地签下了天道合约这等缓兵之计,灰溜溜地退回它们的一隅之地,这场旷日之战才就此落幕。
宋屏在路上一直猜测着那沙狐一族竟然能直接用原形进入黑喀族地界,可能是因为在鄞州的天伏金莲分身失效了,但没想到是因为妖族就在这短短几十年里竟然研制出了对抗天伏金莲的方法,他当年也参加过人妖大战,深知其中的惨烈,大师兄这句话搅得他心神不宁,再也无法思考其他。
看来妖族这是要卷土重来了。
沈冬舟最后嘱咐道:“你平时注意点那个黑喀族圣女,他有些问题,不过你不用公之于众,只需要在阿辰和他过于亲密的时候阻拦一二即可,切记,你把他当成普通的弟子看待就行,只要别让阿辰对他产生过于深的感情。”
这奇怪的要求让宋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相信大师兄这样说肯定是有缘由的。
宋屏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
灵舟在南淮宗的正山门停下,沈辰抱着仉安落地,收回灵舟后,他们的面前是望不见尽头的石阶,宏伟壮观。
沈辰向仉安解释道:“这是我们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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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升仙阶,上面被开山老祖设立了一道禁制,所有人都不许在上面用任何飞行法器,也不能用灵力,只能靠双脚走完。南淮宗弟子外出归来,都要走升仙阶,目的不仅是为了考验弟子,也为了给他们敲个醒钟,要他们知晓无论在外如何,进了山门,就要收心了。”
“升仙阶一共有九百九十九阶,虽然你还未入道,却也会对你以后的修炼有些好处。走完全程可能会有些许困难,哥哥先带着你走一段,如果遭不住,就要和哥哥说,到时哥哥抱着你走,听懂了吗?”
仉安乖巧地点点头。
沈辰抬起脚,踩上了第一块石阶,这条升仙阶他已走过无数次,小时候他一在修炼上遇到瓶颈,就会来升仙阶这儿走上一遭,感受着强大的威压降临,整颗心便会变得毫无波澜,也能静下心来去思考突破不了的原因。
仉安被沈辰牵着手,跟着他一步一步地上了升仙阶,他才往上走了十阶左右,两条腿就已经控制不住的开始颤抖,背上恐怖的威压仿佛要将他压垮。
仉安没有吭声,他咬着牙,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被沈辰发现。
但沈辰实则发现了仉安的不适,看见小孩这般坚持,他内心有稍许惊奇,没想到爱哭的仉安竟有这样一面。
他不打算制止仉安的行为,修仙之道危机四伏,本就需要毅力和勇气,多磨炼一下也不错。
两人继续向前爬着,沈辰为了等着仉安,故意走的很慢,保持始终和他并排,仉安没注意到沈辰,准确来说,他现在已经达到一种心无外物的境界,眼里只有面前的石阶,他听不见任何声音,世间万物都好似静止一般,天地间只余仉安一人。
干涩的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混杂着脸上的灰尘,刺得仉安眼睛生疼,他整个人都濒临在痛苦中,离倒下去就只差那么一点,但他心中却有一口难以咽下的气,吊着仉安拼命往前走。
到了石阶的三分之二时,仉安双膝都跪着石阶上,抬不起一分力,他便用手紧紧扣着上一阶石阶,拖着自己弱小的身体往上硬爬,沈辰那句话一直在他的心里环绕着,仉安虽天生拥有妖丹,但他出身普通,父母皆是修为一般的狐妖,他不觉得自己可能在修行一途上有什么天赋,只要有一丝向上的机会,他都会拼命抓住。
沈辰看见小女孩这般模样,心里涩痛,他不是那种会因为心疼就去阻止的人,既然仉安有这般毅力,宁愿这样也要继续向上爬,他不会阻拦,这是仉安自己的选择。
心疼之时,沈辰感动稍许欣慰,他之前在路上摸过仉安的根骨,可谓是一般水准,但沈辰觉得自己测的可能不会太准确,具体还是要用宗门里的测灵石。
可尽管如此,沈辰觉得,凭着这般毅力,仉安定能在修行一途走得越来越好。
修仙之人可长寿,也不知能不能打破仉安的短寿命。
走石阶一事接近尾声,这具小小的身体爆发出异常强悍的力量,仉安又重新站了起来,双腿不自主地颤抖,他艰难又缓慢地走完最后几个石阶。
还是稚嫩的脚掌踏上高处的平台,仉安看见面前气势磅礴的山门,终于身一舒,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往下倒。
沈辰连忙接住他,把他抱在怀里。
13. 青长老
仉安双脚离地,他微闭着眼,难以形容的疼感贯穿着身体,比他之前被妖皇打的半死不活还难受,那时是绝望,这次仉安却产生了爽快,他终于可以成功做完一事了。
可惜……可惜没有人能看到了。
脑海中闪过着一句,仉安便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中。
看见小孩昏了过去,沈辰正打算把他带去灵蔼峰,让青长老好好诊治一番,进了山门后,还没走出几步,就见宋屏急匆匆地朝他冲过来。
“我的师侄哟!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宋屏大呼,他很快便注意到沈辰怀里的仉安。
“这是……怎么了?你们是在路上遇到什么事了吗?他怎么昏过去了?”
沈辰回道:“师叔,等下再和你说,我先带他去青长老那儿。”
说完,他抬步就要走,却被宋屏拦了下来。
“等等!等等!师叔可是被你师父要求一直在这儿等你呢,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你师父又要闭关了,这次可能要很久,他让我和你说,他算到你把黑喀族的圣女带回来了,他已向仙盟写信,说我们南淮宗要这个孩子,你师父一出马,仙盟一下子就同意了!除此之外,他还决定收这个孩子为他的弟子。”
“师侄,没想到吧!你看你的师父多疼你啊!这下你的愿望可算是实现了。”
宋屏拍掌叫好。
沈辰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消息,他愣住了。原本以为会有些许阻拦的事,如今他还没准备,就轻易实现了,这让他有一种不真实感,师父虽然对他不错,但不会是那种有求必应的类型,按师父的那种性子,怎会因为沈辰就轻易收人为徒,他本来还以为自己肯定要磨上好一段时间才能完成这件事。
等师父闭完关再问问吧,他一定是算出了什么。
虽是这般想着,沈辰脸上倒也露出几分喜悦,不论过程如何,好歹也是实现了,总比他设想仉安被仙盟那群人......不对啊,他好像没有想过这件事。
最近的记忆真是越发不行了,也不知是不是和上次的头疼有关,沈辰看了一眼宋屏。
还是仉安要紧。
沈辰对着宋屏轻笑两下,这是对他刚刚的话的回应。
“宋师叔,我先带仉安去青长老那里。”沈辰打断宋屏的进一步话语,直接和宋屏拜别后,他抱着仉安朝宗门深处走入。
沈辰走得比较急,一炷香的时间便赶到了灵蔼峰,这里不似其他峰一样都是那种格调很高的布置,满山全是灵植灵药,充沛的灵气环绕着整座山峰,让人经脉疏通。
对于经常打打杀杀的修士们来说,丹药是最基础的,无论是以剑闻名的南淮宗、还是善音律的妙音派、用符的雷奎宗,以及仙门中大大小小的门派,都会专门重金招募药师。
由于药师数量稀少,且几乎都被各大宗门搜刮,散修们想买丹药都必须要去拍卖会、黑市等地方,不仅价格昂贵,而且品质也一般,完全比不上宗门特供丹药,所以一些没有钱的散修往往会因此不得不选择加入宗门,造成这种一石二鸟的局面,宗门们会更加卖力地寻找药师,导致散修的处境越来越低微。
通常每个门派的药师等级会体现这个门派的实力,灵蔼峰的青长老原本是隐居于山林的天级灵师,不仅炼丹技艺高超,且医术了得,每日悠然自得地享受着垂钓生活,却碍于金钱势力,被南淮宗请下山,不仅一来就成为了长老,还拥有地处灵脉中心的灵蔼峰。
沈辰和青长老的关系尚可,宗门里每月的弟子供奉里包含三瓶轻化丹,每次都是师父先派沈辰去青长老这儿取,然后再让人往下分发。久而久之,两人关系倒也混得不错。
沈辰走到灵蔼峰山腰,一位正在路旁采药的药童有些激动地和他打了声招呼:“大师兄好。”
他看到沈辰怀里的小女孩,“大师兄你是来找青长老的吗?”
沈辰点点头,语速略有些急促,“是的,青长老如今在何处?”
药童背起放在地上的竹筐,“大师兄,我带你去吧,青长老应该在后山那块地里研制丹药,我知道一条近路。”
“那就辛苦禾风师弟了。”
禾风听见沈辰称呼自己为师弟,连忙摆手,他只不过是青长老座下药童,平日之事便是照顾青长老的日常起居和辅佐炼丹,他都不是青长老的弟子,如何担当地起沈辰这一声师弟。
同时,他又有些小开心,他只与沈辰有过几面之缘,刚刚遥遥看见沈辰朝他这边走了过来,为了表示尊敬,便学着南淮宗众人喊了一声大师兄,没想到沈辰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虽心绪澎湃,但禾风知晓人命关天,他没有拖拉,带着沈辰抄着一条平日里经常走的小路。
很快二人就来到了灵蔼峰的后山之地,此处茂林修竹,分外典雅,还没等禾风带着沈辰走到青长老经常炼丹的地方,就听不远处的竹林里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沉闷地响彻云霄,惊得山鸟扑掕扑掕四溅。
悠悠的黑烟升向半空。
禾风转过身,他不想自家青长老在沈辰心中留下不好的一面,他有些局促地解释:“青长老……应当是又在炼一些新奇玩意,只不过,这次失败了……但是!!这肯定是意外,青长老以前可是很少有炸炉的呢!”
撞见这般事,沈辰也不知该如何回话,只能干巴巴地吐出:“青长老真是辛苦了。”
对话完毕,两人继续向竹林深处前进,还没走几步,就见一黑黝黝的人躺在泥地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天。
禾风着急地冲了过去,“青长老!青长老你怎么了!”
青长老借着药童的力坐起身子,他的头发带着一股焦味,“禾儿啊,我又失败了,唉~为什么就是不行呢?到底少了什么!”
说话间,青长老的嘴里不断秃出黑烟,他很快注意到了几寸之外的沈辰,他一跃而起,给自己施了个净身术,原本被炸得外焦里酥的身子恢复往日的整洁模样。
青长老整理好乱糟糟地衣袖,轻咳一声后,便放开药童禾风的搀扶,如无事发生一般对着沈辰说道:“这不是沈辰吗,我刚刚正在研制新的丹药呢,回去告诉你师父一声,不去半年,你们南淮宗就会有强化版的净颜丹了,倒时我保证宗门里的每个弟子都能变得美若天仙,一出门就能靠脸秒杀仙门其他弟子。”
沈辰没接茬,“青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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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我想让你帮我看一看这个小女孩。”
青长老如才看见沈辰怀里的人一般,大呼:“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晕过去了呢?真是可怜见的,快抱过来让我看看。”
沈辰依言走近,青长老立马凑近瞧着仉安,八卦般地问道:“这是你的谁啊?不会是你的女儿吧,沈辰啊沈辰,没想到你这么小就知道祸害良家女子,我一定要告诉你师父这件事!”
沈辰着实有些无奈,几个月不见,青长老的性子怎么越发跳脱了,“青长老,这是我新来的……小师妹。”
他有些不甚习惯地说道。
“你师父怎么又收弟子啦!他不是之前说他再也不会收了吗!果然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看到漂亮小女孩就忘了自己的本心,啧啧啧~~”
沈辰皱了皱眉,有些不悦,“青长老,师父是因我才会收仉安为徒的,你不要乱说。”
青长老连忙收回嬉皮笑脸,带着夸张的歉意对着沈辰说道:“原来是这样啊,你师父果然是最疼你的。”
他又低着头看着晕过去的仉安,“瞧着小脸蛋,以后又是个天之骄女了!我们南淮宗真是人才辈出啊!来来来,把这孩子给我吧,我保证把他治得活蹦乱跳的!”
沈辰把仉安递给青长老伸过来的双臂里。
“沈辰你应该知道规矩吧,我诊治的时候可是不喜有外人在一旁,你可千万不要因为担心就偷偷跑过来哦,就放心把你小师妹交给我吧。”
青长老随意地单手抱着仉安,朝沈辰嘱咐道。
沈辰又皱了皱眉,但他不是因为刚刚青长老那句话,而是担心他这般抱法,仉安下一秒就要摔下去。
“千万不要跟过来哦,沈辰你就在这儿耐心等着,不然我可是会生气的!”青长老狡谑地眨眨眼,丢完这句话,他便抱着仉安,带着禾风没入竹林中。
沈辰掏出鸿月剑,它跟着自己于黑喀族一事奔波,上面已有些许灰尘,刚好可以趁着这段时间擦拭一下。
应该等他把鸿月剑搞干净,仉安就能蹦蹦跳跳地出现在他面前吧,他还没有听仉安喊他一声大师兄呢。
另一边,青长老带着禾风来到了一座简朴的药屋处,禾风正想跟进去打下手,却听长老说道:“禾儿啊,你再去采几株寒玉花吧,一个小屁孩而已,我一人就能搞定。”
“遵命,长老。”禾风很听话,他背着竹筐,渐渐消失在青长老的视线中。
青长老抱着仉安进屋,随意把小孩往床上一扔。
仉安的头重重地磕到床沿,上面立马鼓起一个大包。
“竟然是只小狐狸,也不知妖皇那家伙是怎么想的,进来不就是送死吗?”
一边嘟囔囔地小声念叨着,青长老从靠墙的柜子里掏出一灰不溜秋的布包,铺开在床上,各式各样的银针闪着冷光,他随意挑了一根,猛得扎进仉安脖子上的某处穴。
在青长老手里分外小巧的银针,扎在仉安细小的脖子处,倒显得粗大非常。
青长老拔回银针,看着床上的小女孩慢慢睁开眼,眼里只迷茫了几秒钟,很快就被警惕取代。
仉安发现面前的陌生男人后,立马坐直身体。
14. 小师妹
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仉安的身体戒备起来,他迅速闪到床的最里面,背靠着墙来汲取一点安全感。脑海中一秒闪过无数的念头,最大的可能是他昏迷时身份暴露,沈辰将他抛弃了。但很快,仉安就反应了过来,周围的灵力那么浓厚,他应当还是在南淮宗。
青长老看着突然松懈下来的仉安,他板着脸,神色漠然,完全不同于刚刚在沈辰面前那副贱兮兮的模样,“我叫青颂,是青鸾一族的,以后我就是你在南淮宗的接头人,你的一切行事都要听命于我,不可擅自行动,明白吗?”
这话猛一丢到仉安头上,搞得他有些愣住,他没料到这么快就有妖找上他。
青长老看着仉安朝自己平静地点点头,脸上没有什么服从亦或是温顺,像是个不听管教的硬骨头,可那又如何,他会一根一根的把骨头拆下来,然后细细磨碎的。
这般想着,他继续解释道:“如今成功潜入南淮宗的妖族共有一百二十六,其中,你是除了我之外,混的地位最高的,虽不知你这小狐狸究竟有何本事,但是妖皇既然命令我好好关照你,放心,以后有什么事,你就来灵蔼峰找我,我会尽量帮的。”
说话间,青颂的眉眼间流转着高贵睥睨,虽尽量控制着自己,但眼底却还是露出几丝目中无人,仉安瞧得清清楚楚,青鸾一族总是自言有凤凰血脉,天生高贵,平等地瞧不起任何妖,它们不仅向来是妖皇的左膀右臂,还是妖族三大族之一,每个族人出门哪个不是鼻孔朝天,尾羽快要翘到天上,但仉安每次看见它们都很嗤之以鼻,觉得它们不过只是一群替代品,每天都在蠢兮兮地被妖皇利用,却自以为是地沾沾自喜,明明连嚣张的底气都没有,就认为自己是天地间最高贵之物。
虽不知面前的青颂是青鸾族的哪一只,但这副模样可真令仉安产生了一种熟悉的厌恶感,说起来,他和那群绿鸟还真有一段颇为不妙的渊源呢。
“这是可以遮掩妖气的百尾囊,只要你戴上它,就算是沈冬舟都不会发现你的真实身份。”青颂丢给一个仉安一个外表形似香囊的东西,呈椭圆状,白色锦布上绣着非常俗透了的鸳鸯戏水,味道也淡寡如水,唯一有出彩之处的就是那五颜六色的坠子,触感细腻,不似凡物,这是用百只妖的尾毛制作而成的,也是此物中最重要的地方。
仉安摸着坠子里的一抹红,另一只手在背后紧握,过于用力,原本在无衣城里自残留下的伤口再次裂开,他认得出来,这是娘亲的尾毛。
“对了,妖皇让我告诉你一声,这个百尾囊可是他亲手制作的,你可一定不要辜负他的期待啊。”传完话,青颂便仔细观察着仍坐在床上缩成一团的仉安,觉得他这张脸实在是难以下咽,根本不似一只赤狐,也不知身上哪点能得到妖皇重视。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有些嫉妒,只不过是好奇罢了。
青颂也没注意到仉安的异样,他继续道:“以后呢,你每月十五来我这里拿解药,我同时也会告诉你下一步该做什么,记住一定要找好借口,我可不想因为你暴露了,大概就这么多吧,我该说的都说了,以后如何发展就只能看你的造化了。”
仉安看着手里的百尾囊,三心二意地听着青颂在那里叭叭叭。
“你过来点,我给你看看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口,我方才看到沈辰对你挺关心的,这是一个很好的利用点,你一定要和他保持好关系啊,就算你接近不了沈冬舟,你也可以靠沈辰来偷取天伏金莲,虽然可能性不是很大。”
仉安把百尾囊塞进怀里,让它和小发簪靠在一起,他依言从床里面爬了出来,来到了床尾。
青颂随便检查了一下仉安的身体,但他没有碰一下仉安,而是让他自己拖了衣服给自己看。
瘦弱身子上有无数暗沉的疤痕,青颂眼都没眨一下,只是在暗庆刚刚自己留了个心眼,没有亲自上手,小狐狸脏成这样,身上全是凝结成块的污垢,血红血红的,让他好想吐。
但青颂很快又产生了一阵恶寒,因为他想起来刚刚是他自己把仉安抱到这里来的,虽有衣物挡着,但他还是有些受不了。
发现仉安只有右手心里有一道裂口,青颂简单地用净身术给那只手搞干净,他懒得管仉安其他的地方,尽管只是施个诀的事。
他往仉安的手心处敷了点草药,然后有些恶趣味地把那只手包成了如粽子般那样厚实。
“这是我送给你的机会,好好向沈辰卖惨。”
仉安漠然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包扎好后,他很快就被青颂轰了出去,那个绿鸟也不告诉他路,仉安只能自己在这片陌生的竹林里胡乱地摸索着。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他不仅还没有走出去,而且依他之前划在竹身上的记号来看,怕不是还在原地打转。
幸运的是,仉安遇到了采完药的禾风。
“嘿!道友~你怎么在这里啊?”禾风老远就看见有一个身影在竹林里埋头乱窜,他以为是灵蔼峰的其他人,凑近一看,没想到竟然是之前躺在大师兄怀里昏迷不醒的小女孩。
“我……我迷路了。”仉安有些局促,他背着手,脚也下意识地在地上磨来磨去,“我找不到哥哥了……”
他看起来快哭了呢。
禾风今年已有十一,看着面前似乎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保护感,他尽量柔着声,问道:“你的哥哥是谁啊,是大师兄吗?”
“应该不是吧,我不认识什么大师兄。”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交谈着。
禾风很快意识到自己话中的歧意,他连忙解释道:“大师兄就是刚刚抱你过来的那个人,他叫沈辰,你应该认识他的。”
听到熟悉的名字,仉安有些开心,他双眼放光:“沈辰!那是我哥哥!!”
但他很快又有些维持不下去表面上的兴奋了,因为他突然想到,好像沈辰一路上并没有告诉自己他的名字,他应该是装作不知道这个名字的。
不过禾风不知道他和沈辰之间的事,暴露了也没事。
听到这话,禾风有些惊奇,“哥哥?大师兄竟然真的是你哥哥!原来大师兄竟然在尘世还有个妹妹啊!他这次下山就是为了带你回来吗?”
“他……其实不是我的亲哥哥,我是他捡来的。”仉安有些低落地解释着。
“那也没关系了,反正你们以后也会是很亲密的关系了,小师妹也是妹妹呀,说不定会比亲妹妹还亲呢!”禾风有些艳羡地说道。
在这个宗门里,谁不想成为大师兄的师弟亦或是师妹呢。
“小师妹?”仉安他开心地手舞足蹈,“真的吗?哥哥真的承认我是他的小师妹了吗?”
“真的真的,大师兄刚刚亲口和我家长老说的。”禾风坚定地回答。
“小哥哥,你可不可以带我去见哥哥啊?我现在真的好像见他啊?”仉安迫不及待地想结束这场弱智游戏,他想里面去验证禾风这句话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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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的,原来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竟发生了许多事。
“好的。”禾风愉快地答应了,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先把刚采好的寒玉花送到青长老手中,他和小女孩解释一番后,不愧是大师兄的小师妹,就是善解人意,同意在这里等自己一会儿。
禾风急冲冲地跑会仉安刚刚待的那个小木屋里,青长老还在里面,不知道在鼓捣个啥。
“青长老,我把寒玉花采来了。”禾风将竹筐轻轻放到青长老面前。
“嗯~品质不错,你现在可以休息一会了,去找其他人玩吧。”青长老把寒玉花拿出来观摩一番,赞许道。
得到青长老的夸奖,禾风的脸上满上一层红意,“青长老,我刚刚看见大师兄的小师妹在竹林里迷路了,我可不可以先把他送回去,再去找其他人玩。”
青颂侧视他一眼,“你倒也是好心,去吧去吧,你青长老又要开始他的创作了,只要不来打搅他就行。”
不愧是人族,就是这般“乐于助人”。
“多谢青长老。”禾风最后朝青颂行了个礼,先是慢悠悠地出了竹屋的门,脱离了青长老视线后,他开始不顾形象地奔跑起来,生怕那看起来很胆小的小师妹会害怕。
“大师兄的小师妹,我来啦!”禾风喘着气,望着腰,双手扶膝。
“你这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呀。”仉安夸张地大叫。
“嘿嘿,我从小就在灵蔼峰长大,知道些近路,不说了,你一定等急了吧,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大师兄。”禾风直起身。
“好!!”
仉安跟着禾风,两人走上了一条仉安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路,这里全是竹子,都长得差不多,仉安根本不能分辨出自己有没有走到过这里,他也不敢当着禾风的面去查看有没有自己留下的标记。
沈辰将鸿月剑擦拭干净后,又耐心等待了一会,发觉过了许久仉安还是未回,不禁担心是不是他真的受了很严重的伤。
但再焦急也无济于事,而且有青长老,沈辰相信仉安应当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心绪,随便在周围找了块石头就入定打坐,打算把自己灵府内那神树赠送的澎湃灵气炼化,而不是胡思乱想。
还没等他炼完三分之一,就听一道熟悉的软糯声从不远处悠然飘来,带着清新竹香,来到了沈辰身边,他立马中断自己的炼化,脸上带着若隐若现的微笑。
沈辰睁开眼,发现仉安正朝自己飞扑过来,他稳稳地接住了如小炮弹一般的身子。
“哥哥!哥哥!我现在是不是成为了你的小师妹啊!”仉安还没站稳身体,就叽叽喳喳地吵着。
“是的。”沈辰轻声回答。
“我为什么一睁开眼,就成为了哥哥的小师妹啊?真是好神奇哦!”仉安睁大眼,满脸说不出的童真与稚气。
“因为你的新任师父,同时也就是我的师父,算到了我们仉安的存在了呢,发现你实在是太可爱了,于是决定收你为徒了。”
“从此以后,你就可以唤我一声大师兄,而不是哥哥了。”
说完,沈辰有些期待地看着仉安。
一双漂亮眼睛凑到他面前,仉安下意识地想逃离那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溺毙了的视线,他垂着头,从沈辰的视角来看,似是有些害羞。
仉安小声地开口,糯糯地说了一声:“大师兄。”
沈辰满足了,果然还是小女孩叫得好听点,让人心都化了。
15. 明雅堂
“以后我叫你安安好不好?”
“好的!!”仉安两眼放光,又有些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声“大师兄。”
沈辰被叫得心花怒放,但他很快发现面前的小女孩与平日似是有点异样,具体就表现在她的眉眼有些恹恹的,只有一只手搭在沈辰的肩上。
“安安,你的右手怎么了?”
“没怎么呀!”仉安心虚地离沈辰的怀抱远了一点,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就被沈辰一把抓住,直接拉到了两人面前。
被包得很厚实的手映入沈辰眼帘,一看便知肯定是受了很重的伤,他皱了皱眉,“你这是什么时候弄的?”
仉安见瞒不过,他忐忑地说道:“哥哥……不是,大师兄,我……是在和你走散的时候,被一个长得很坏很坏的男的给撞了,他的力气太大了,我直接摔到了地上,手就不小心破了个有一点点大的口子。”
“但是,他应该不是故意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没注意到他,大师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说的,我只是怕你觉得我很粗心,就不想要我了。”
仉安的脸上控制不住地流露出委屈,大眼睛也变得水润起来。
沈辰摸了摸仉安的头,知晓这孩子在族人灭亡后,是真的没有什么安全感,“以后受伤了或者生病了,不要在自己一个人扛着,要和大师兄说,好不好?只有说出来了,你才会好呀,这样子,你的娘亲在地府里才会更加安心地等你归来,对不对?她一定也不希望我们安安在人间没被照顾好。”
“嗯!!”仉安努力将委屈憋了回去。
“好了,这里是别人的地盘,我们先走吧。”沈辰起身,牵起仉安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看见小孩手心里分外明显的疤痕,心中又有些心疼。
仉安感受着手里温热的触感,他的身体僵了僵,早知就不让那只绿鸟把右手包这么厚了,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禾风师弟,我先带着安安走了,下次有机会再来拜访你。”沈辰对着一直站在不远处偷偷观望着的禾风说道。
“好的,大师兄,我等你下次来玩呀!”禾风挥了挥手,稚气的脸上此时不知为何带着几分矜持,他补充道,“当然,还有安安,也欢迎你来玩!”
看着禾风这幅不值钱的的模样,仉安心里有些发笑,之前在黑喀族听到沈辰对带自己回宗门这件事犹豫不决后,他就发现沈辰不亏是仙门中人,外表高风亮节,内里早就黑得不行,明明根本不愿带着他回宗门,却依旧假惺惺地对自己、对别人说想争取一下,怕不是在心里早就想着怎么把他这个包袱甩给仙盟。
要不是仉安刚好会些种族自带的魅惑之术,他可能真就完成不了此次任务了,不仅自己会死,他的妹妹肯定也难逃一劫。
虽不知沈辰这些哄骗小孩的话背后有几分真意,但仉安相信自己十分清醒,他才不会上当,他一定要把沈辰利用到极致,一定要拿到天伏金莲,回妖族救妹妹。
既然沈辰想维持自己善解人意的大师兄形象,仉安不介陪他演一出师兄师妹的相亲相爱,只是可怜了面前这个傻子,被沈辰的外表蒙蔽了双眼。
算了,管他干嘛,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弄清楚沈冬舟为什么同意收他为徒,仉安如今觉得有两种原因,其一是沈冬舟确实是过于宠爱沈辰,愿意为了沈辰将他纳入座下,其二就是沈冬舟发现了他的身份,想来了将计就计,一网打尽。
以后得想个办法向沈辰套话,刚刚那句沈冬舟算到了他肯定是唬小孩的,他肯定知道原因,只是不愿意告诉自己罢了。
仉安思绪乱飞,任由沈辰牵着自己下山,他想得太过深入,完全没有听到沈辰在路上叫了他好几声。
沈辰低着头,看着小女孩臭着脸,双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没打算打断仉安,只是轻笑了几下,就拖着自己新鲜出炉的小师妹继续往前走。
两人成功来到了灵蔼峰的底下,仉安发现眼前的场景似是发生了变化,他的眼睛重新聚焦起来,他在脑中挖了个坑,把刚刚想出来的事都火急火燎地埋了进去。
“大师兄,我们等下要去哪里呀?”仉安盯着两人互相牵着的手,感到一阵烦乱,但他只能劝自己忍一忍。
“快天黑了,大师兄现在要带安安去选一个好的住处。”
“嗯!!”仉安似是好奇般,正胡乱张望着。
如今已是酉时,西边的落日半掩在不远处的山峰后,沈辰估摸着向阳和陆修远应当下学了,也不知等下能不能在弟子舍那里碰到他们。
他带着仉安来到了明雅堂,这里是管理宗门杂事的地方,除了月初领俸禄的时候会稍有些忙碌,平日里一般都没有多少人来光顾,沈辰和仉安到的时候,简朴的门口只有一个洒扫弟子正拿着扫帚清理落叶。
那弟子发现沈辰,简单地行了个礼,“大师兄好!”
沈辰朝他轻轻地颔首一下。
注意到被沈辰牵着的小女孩,那弟子好奇地问道:“大师兄,这位是……?”
“他是我的小师妹。”沈辰言语中不乏几丝高兴。
“那就恭喜大师兄了!”
弟子的脸上闪着兴奋,他笑着继续道:“没想到我们宗门又可以再添一个女弟子了!”
弟子表面上风平浪静,但他在心中呐喊着他一定要把这件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告诉其他人!!
沈辰也跟着笑了一下。
“大师兄你有事就快进去吧,我要继续完成自己的任务了。”
沈辰和那名弟子拜别后,就带着仉安朝明雅堂里面走去。
穿过大门,大堂里只有一名撑着手正在打瞌睡的弟子,白玉发冠直直朝着上方,沈辰一眼就知晓他应是内门弟子,南淮宗在弟子成年后,会分发与弟子服相匹的发冠,内门弟子的为白玉,外门弟子就只能带木制发冠,比如刚刚的那名洒扫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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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上带的就是外门弟子专用的发冠。
也不知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沈辰这般想着,他抬手在柜台处敲了三下,那人猛然被惊醒,身子往上一震,露出令沈辰熟悉的剑眉星目。
“额……大师兄,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执法长老来了,真是吓死我了!”那弟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长舒一口气。
“思邈,又被我抓到你在偷懒了吧。”沈辰眼里含着笑意,整个人都带着在熟人面前的放松。
“大师兄,我的好师兄,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行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每次一偷懒就会被你碰到!”李思邈双手合十,成乞求状。
沈辰威胁道:“那师弟你等下可要帮我好好办一件事,不然,你懂的……”
李思邈知晓大师兄只是在和他开玩笑,他自从领了这个在明雅堂值班的任务,就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每次一下学就急冲冲地跑到这里来,亥时才能回去休息,而第二天卯时还要跑去晨训,他虽是修道之人,但也熬不住啊。
但这任务他领都领了,而且报酬确实颇丰,于是李思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他有时也会遭不住去和其他人抱怨,大师兄和他不是同一个师父,但他们俩从幼时就玩得好,他不仅支持他的选择,还会在必要时帮他遮掩一二。
那柜台有些高,把仉安挡得个严严实实,他看见沈辰这般谈笑风生,完全不似他一路上见到的样子,仉安有些好奇地踮起脚,想看看和他交谈的人是何人。
可惜他再怎么努力,也根本就看不到任何东西,但仉安黑乎乎的发顶却从底下成功越过了柜面,并且被李思邈给注意到了。
“大师兄,你怎么带来个小矮子过来了?”
听到这话,仉安“嗖”得一下缩了回去,虽没见着脸,但这人已经在他的心里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
“思邈,这是我的小师妹,他才八岁,不许这般叫他。”沈辰弯下腰,把仉安抱了起来,让对面的李思邈看得很清楚,他似是有些炫耀般的说道。
仉安终于成功见到了脸,并在心中用一个小本本将此人记了下来。
“沈剑尊不是说不会再收徒了吗?没想到这个小不点还能得到他的青睐啊。”李思邈在心中有些幸灾乐祸,这师妹这般小,还是个女孩,依大师兄的性子,以后肯定会宠到没边,向阳不是天天念叨着自己是大师兄最喜爱的师弟吗,到时看他笑不笑得出来。
沈辰不好解释,他轻笑一下,换了个话题:“我来找你就是为了他,思邈,小师妹的住处就靠你了。”
“放心吧,大师兄,我保证把最好的住处安排给小师妹!”说完,李思邈立即转过身,在后面的柜子里翻找着,大概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他轻快地转了回来,将一块玉牌重重地拍在柜面上。
“大师兄,位于最中心,不仅很新,院里还有一株格外漂亮的玉兰树,就在你住处的后方,如何?”
16. 弟子舍
“不错。”沈辰赞许。
但被沈辰抱在怀里的仉安可就不怎么快乐了,他不想和沈辰住得那么近,这对自己很不利,而且他也不愿真的天天看到沈辰。
但仉安又改变不了一切,他看着沈辰腾出一只手去接那块玉牌,只余一只手托着自己,他连忙双手环住沈辰的脖子,怕自己摔下去。
真是的,怎么还不把他放下来。
仉安有些烦躁地抬起头,就不小心瞧见了隔着柜台的李思邈。
李思邈发现小师妹朝他望了过来,他连忙露出一个自以为很温和的微笑,想伸手逗逗他。
猜到李思邈的意图,仉安立马背过身,把头埋进沈辰的脖子里,不想再看一眼这个办了好事的人。
小师妹真怕生。
李思邈在心中总结道,当然,他很快也说了出来。
听到这话,沈辰轻轻拍了拍仉安的后背,“等你们混熟了就好了。”
“这我当然知道啊。”李思邈眼睛又眯了起来,“对了,大师兄,向阳和陆修远他们知不知道这件事啊?”
沈辰摇摇头:“我今日才归,还未来得及告知他们,不过等下回弟子舍的时候,我会带安安去给他们看看。”
“那就行。”李思邈在心中暗喜,明天晨训时他就去向阳面前耍一圈,然后还要狠狠地戳他心窝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的表情了呢,肯定很有意思。
“大师兄,天色已经晚了,你就先带小师妹走吧。”李思邈催促道,越早知道越好,他定要向阳睡不着觉。
“也好,那我便先走了。”
沈辰瞅了一眼外面,他终于将仉安放了下来,“思邈,再努力熬一段时间,偷懒也不要像刚刚那样这么明显,要是真的被执法长老抓住,你前段日子可就白费了。”
“好的,大师兄,我知晓了。”李思邈应付道,他看着沈辰带着小师妹转身离去,给他留下个清瘦单薄的背影。
“大师兄,再见!”
喊完这句话,李思邈终于正襟危坐起来,他板着个脸,端出一幅威严之相,目光如炬,胡乱扫射着整个大堂。
他在众弟子中,是除了沈辰和一名师姐外,辈分最大的那一个,平日里走到哪里都会被叫一声师兄,所以,李思邈只有在几个特定的人面前才会表现出本性,平日里他可都是很严肃正经的。
***
弟子舍。
沈辰带着仉安来到了李思邈选的那个住处,他拿起玉牌,贴在门口的一块石碑上。
温暖的白光在石碑上亮起,大门无声地朝外打开,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宽敞的院子首先映入仉安的眼帘,里面有着刚刚那个人所说的玉兰树,正伸着细长的枝丫,在夜露的浸润下泛着冷釉色。
仉安难以用自己为数不多的词汇去诉说这棵树的独特,妖族中没有这种植物,他也没见过有哪个妖是这种树所化。
但仉安从看到这棵树的第一眼,就觉得沈辰的外表真的很像玉兰树,如果沈辰能是妖族,原形就应当是此等模样。
“这棵玉兰长得真不错。”注意到仉安一直死死地盯着院子里的玉兰树,沈辰也不由得投过视线,发现李思邈这次是真的干了一件好事。
小女孩愣愣地呆在原地,沈辰将他直接拉了进来,关上了门,他算是知道了,安安可真是喜爱这种漂亮事物。
树下有一套石桌,上面正稀疏地铺着些白色花骨朵,沈辰走近,在其中挑了一朵外形比较完美的玉兰花。
他走回仉安的身边,拂开他耳边的细小碎发,轻轻地将这朵玉兰花插在其间。
仉安小小的耳垂感受到夜晚的寒意,微缩了一下。
“安安真好看!”
听到沈辰的夸赞,仉安装作一幅很羞涩的模样,他低下头,有些矜持地回答:“是花花好看,安安不好看的。”
“怎么会呢,就是因为安安本来就好看,所以这朵花才能把你衬托得更加出色。”沈辰的声音卷着晚风,显得有些温柔。
可真会说些甜言蜜语,仉安在心里吐槽。
他抬起头,朝沈辰甜滋滋地笑着,“嗯,花花好看!安安也好看!”
沈辰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他的头,除了院子稍有些不同,这所住处的构造和他的差不多,只有简单的两间房,他轻车熟路地推开门,带安安走了进去。
沈辰检查了一番,里面该有的东西几乎都有,除了床铺上没有褥子外,不过,刚好他那儿备了一套多余的。
这让沈辰想起了一件事,他拍了一下自己的额,“诶呀,差点忘了正事。”
沈辰放下手,继续说道,“安安,我们已经看完住处了,大师兄现在先带你去认识一下其他两位师兄,我们可以刚好顺路去我的住所把你今天晚上睡觉需要的一些东西拿过来,好不好?”
仉安收回四处乱窜的视线,他朝沈辰乖巧地点点头。
得到首肯后,沈辰迫不及待地拉着仉安来到了陆修远和向阳的住处,那里离这儿有些距离。
为了让弟子们都得充分的休息,南淮宗给每个屋子都设了一层结界,它们毗邻相隔,每天都安静地矗立着,互不打扰。
此时夜月高挂,弟子舍无一人在外溜达,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只有沈辰和仉安二人穿梭其中,屋外的一盏小灯为他们照着前行的道路。
到了以后,沈辰决定先去找年岁大一点的陆修远,他在门上轻轻叩了三下,还没等到几秒,就见门从里面打开了。
“谁呀?大晚上的。”
沈辰没想到是向阳露出头来,他正准备开口,就听向阳叫了起来。
“啊啊啊!大师兄!!你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了多久啊,还一直担心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看着面前日盼夜盼的人儿,向阳万分激动,他紧攥着门把手。
听到这动静,待在房里等着向阳回来的陆修远也跑了出来,看着向阳那么一大坨人碍在门口,却开了个那么小的缝。
他直接把向阳放在门把手的爪子拿下来,把门完全打开,自己也终于可以挤到向阳旁边。
陆修远先注意到完好无损的大师兄,他松了口气,然后他很快就注意到了地上正盯着自己的仉安。
向阳还在滋哇哇地叫着,他只看着沈辰,根本没注意到和他们不在一个水平线的仉安。
“大师兄,这个小女孩是……”陆修远打断了向阳,让他注意到了这个紧紧挨着沈辰的小不点。
“以后他就是你们的小师妹。”
面对着两个人的虎视眈眈,仉安开始往沈辰的身后躲着,沈辰摸了下他的头后,就直接抓住他的手。
但仉安已经完全躲在沈辰的后面,他把整张脸都埋在沈辰的腰上。
沈辰只好轻轻地捏了捏他的小手。
“什么!!大师兄,你是不是在唬我?师父不是说不会再收徒了吗,他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向阳开始语言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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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生气地跺了跺脚。
“师父他亲口说收安安为徒的,阿阳,你冷静一点,安安被吓到了。”
沈辰的手被仉安抓得紧紧的,他能感受的到仉安的害怕。
向阳闭了嘴,他不想把师兄分给其他的人,和陆修远一起享受着大师兄的照顾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谁知现在又来了一个,还这么小,大师兄对他的关心肯定会从原来的二分之一变成三分之一的!!
向阳孩子气地鼓着脸,本来就圆的脸显得越发圆润。
陆修远乜了向阳一眼,他从小就比向阳心智成熟,立马就能猜到这玩意心里想着什么。
对于又有了个小师妹这种事,他虽然没有料到,但倒是无所谓的,陆修远没有向阳那般排外,于他而言,以后只是多了个要照顾的妹妹而已。
陆修远在背后悄悄地拉了一下向阳,“大师兄,这么晚了,你先带小师妹回去休息吧。”
沈辰很清楚向阳的孩子心性,他当然知道此刻自己这位师弟是何想法,虽他来前有些预料,却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沈看着向阳恹恹的眉眼,平日里和仉安不相上下的大眼睛此刻正半掩着。
陆修远朝沈辰使了个眼色,让他把这件事交给自己。
“那我就先回去了,阿远,阿阳,早点休息。”
“师兄,晚安。”陆修远开口拜别,向阳也木讷地跟着念了一句。
回自己的住所里拿出那套备用的褥子,沈辰心事重重地带着仉安往他的住所走。
仉安一路上都安静非常,他懒得触沈辰的霉头,只是怪罪那向阳凭什么不欢迎自己。
沈辰在为他铺床时,他终于有些忍不住,开口道:“大师兄,那个哥哥是不是不喜欢啊?”
沈辰将褥子抚平,“没有的,那个哥哥是你的三师兄,他只是还没有适应过来。”
仉安装作一幅似懂非懂的的样子。
沈辰也不愿多说,铺好床后,他就直接给仉安施了个净身决。
“好了,安安,你应该睡觉了。”
仉安乖巧地脱了鞋,他爬上床,正准备脱掉自己外衣时,就听沈辰大喊一声:“安安!”
仉安疑惑地转过身,看着沈辰。
“安安,你是个女孩子,不要在男子面前脱衣服,明白吗?”
沈辰继续教育道:“就算是师兄我也不可以哦,谁都不行。”
仉安完了还有这回事,他点点头,放下自己放在腰带上的手,“大师兄,我知晓了。”
沈辰来到屋子正中间的桌边,他嘱咐道:“安安,如果有光睡不着的话,你就直接把桌子上的这盏灯吹灭就行,记得不要靠太近哦,小心受伤。”
仉安半坐在床上:“好的,师兄,娘亲以前教过我的。”
见仉安这般听话,沈辰又上前摸了摸小孩的头,“安安,那师兄就先走了,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就去前面敲师兄的门,知不知道?”
“嗯嗯!!”
“晚安。”沈辰走到门口。
“大师兄,晚安!”仉安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沈辰,见他终于出去,屋门被他从外面轻轻地关上。
仉安的整个身体都松懈下来,他仰躺在床上,也懒得脱衣服,脸上恢复了往日的面无表情,黑黝黝的眸子盯着屋子上的木梁看了一会,就把耳边的那朵玉兰花那下来,夹在手中。
灯关的剪影照着窗纸上,谁也不知道屋子里的小孩在想着什么。
17. 劫云涌
修仙之人无需睡眠,沈辰回到自己的住所后,便在床上打起坐来,一晚上都在炼化自己灵府内的那股灵力。
天已破晓,微光爬进屋内,沈辰体内的瓶颈终于被澎勃的灵气冲开,丹田下沉,里面被温养的金丹表面开始浮现蛛网般的裂纹,金色液体缓慢地从缝隙里溢出,以一种违背自然规律的方式自下而上流入胸腔内的灵府中。
屋外劫雷滚滚,轰鸣阵阵,此时离卯时还余两柱香,大部分弟子都已早起,正于同伴相携走在山间小路上,他们惊异地望着此番异象,纷纷猜测是何人在渡劫,竟有这般架势。
沈辰睁开眼,压住自己想要突破的冲动,强撑着自己下了床,走出屋子,渡劫期间最好方圆十里内不要出现旁人,不然容易误伤。情况紧迫,他也顾不上遵守门规,沈辰来到院子中,从乾坤袋里拿出鸿月剑,直接踩着它飞上了天。
赶到师父在凌霄峰事先准备好的山洞后,沈辰埋头钻了进去,洞口石门立刻闭合,淡蓝色的结界也悠悠升起。
山洞里黝黑无比,沈辰拖着快要濒临极限的身体,向里深入,他也不知走了多久,经脉里的灵气一直在胡乱窜着,找不到归处。
在看到前方几丝微弱的光亮后,沈辰憋着气,加快步伐,终于一鼓作气走进山洞最里面的地方。
此时天关大泄,朝阳顺着头顶的大洞射进下方的石台处,在放在上面的蒲团打着放肆的滚,沈辰上了台阶,一屁股坐了上去,冲散了那束光的玩乐,让其只能在自己身上泄愤。
一明一暗,沈辰的整张脸都浸润在光中,显得格外光洁细腻,如同入定的菩萨般,圣气大开,慈悲萦绕身侧。
他闭了眼,微长的鸦羽根根分明,劫云已跟随他来到此地,在头顶处汇集,紫色天雷在黑云里翻涌,蓄势待发。
“轰隆——”
第一道天雷狠狠砸下,沈辰弟子服的边缘卷起了焦黑,骨骼泛着麻意,经脉内原本无厘头乱撞的灵气在他的指挥下开始有序地朝灵府内涌入,在里面疯狂地冲刷着,带着将此地不断扩张的目的,势不可挡。
又有几道天雷劈下,威力越来越大,沈辰的外袍终究是承受不起,寸寸裂开,露出里面如凝脂般的肌肤,他的口处也溢出一道鲜血,顺着下巴往下,在石台上形成浓重的圆。
修士渡劫九死一生,唯有抓住时机,便可向死而生,迈入新的境界。
山洞里并无任何灵器,沈冬舟知晓沈辰的性子,便没有给他准备。沈辰苦修多年,对自身颇为苛刻,他要做就要做到最好,不愿借助任何外力,唯有靠肉身硬抗,他才能获得真正凝练的修为,而不是那种虚浮无比、不堪一击的假把式。
越来越多的天雷落下,沈辰的身体开始如碎瓷般破开,细纹在他的皮肤上蔓延,散着一股焦味。
他知晓自己快要抓住那道玄而又玄的东西了。
还差一点点。
***
仉安早早起了床,他来到新环境,着实是不敢入睡,硬生生睁着眼度过了前半夜,但他这从黑喀族到南淮宗一路奔波,没有怎么休息,年幼的身体终究熬不住,放在桌上的油灯依旧在燃着,他渐渐地闭了眼,陷入不是很安稳的沉睡。
但待一缕微光沿着没有关上的窗户悄悄爬进屋子时,仉安立马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也许是因为远离了那黑得不见光的地下,他昨晚竟还梦起了三岁之事。
那时父母亲尚在,妖皇也没有盯上他们一家,他还记得梦中的自己吃力地抱起才五个月大的妹妹,小狐狸软塌塌地趴在他的臂弯处,湿漉漉的眼睛正胡乱转着,观察着四周,然后不知怎的,竟直接在仉安的怀里撒了尿。
温热的液体在胸前氤氲,他无措地抱开妹妹,让她远离自己的身体,可又不能把她放下,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捧着小狐狸,两眼慌乱地看着父母,想要得到他们的帮助。
但蔫坏的两人看到儿子可怜巴巴的救助,抱作一团,互相对视,开怀大笑。
梦境到这里就截至了,仉安的耳边似是还能传来他们的笑声,他花了点时间平复下自己的心情,任由那颗皱巴巴略带苦味的心沉浸在这段回忆中。
仉安昨晚是和衣而睡,他下了床,想换身衣服,在房里找到一个很像衣柜的东西,仉安打开,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继续在房里找了一圈,发现沈辰的确是没有给他备上衣服,仉安犹如抓到他把柄一般,有些恶毒地想着沈辰可不是这种粗心之人,不会是从现在就要开始怠慢他了吧。
这可不行。
心里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仉安打开房门,直接冲到自己住所的前面,想要找沈辰“兴师算账”。
但不论他怎么敲门,这座外面和自己住所别无二致的屋子就是不对他敞开大门。仉安刚开始还装了装,非常轻地敲了三下,发现无用后,便开始拳打脚踢起来,弄出非常大的动静。
沈辰是死在里面了吗?
他一个修行之人,睡什么觉?
还是说他起床比我还早,直接抛弃我不管了?
仉安没有再敲门,他一屁股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打算就在这儿赖着不走,等沈辰发现他以后,就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让那个圣人好好给他补偿一番。
但仉安的算盘终究还是落空了,他还没有坐上一会,就听一串脚步从不远处传来,仉安抬起头,正要把嘴往下撇,就发现来人竟不是沈辰,而是昨晚沈辰带他去见的那个男的之一。
仉安顿时收回自己的表情。
“小......”陆修远有些生涩地开口,“小师妹,大师兄正在渡劫,怕是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了,他让你今日暂且跟着我,如何?”
陆修远昨晚好不容易才和向阳讲清楚理,把他哄了回去,还没空闲一会,大师兄就用纸鹤给他发了消息,说自己将要突破,恳请他照顾一下仉安。
于是陆修远就马不停蹄地跑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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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告诉他的住所,却发现院门大开,他走了进去,在察觉仉安根本不在里面后,便猜测他可能是去找大师兄了,果不其然,那个小孩正乖巧地坐在大师兄住所的外面。
仉安垂着眼,回道:“好。”
“那......小师妹,我们现在就走吧,我带你去晨练,顺便给你拿一套弟子服。”陆修远没怎么和小孩打过交道,他只能尽量保持一种温和的态度。
仉安怯怯地坐在原地,没有动弹,两人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陆修远不知该如何是好,僵着身体,嘴巴开了又关,想着应吐出什么样的话。
好在仉安最终还是站了起来,他低着眉眼,非常怕生地走到陆修远的身边,在隔着一段安全距离时停下,“二师兄.....”
软糯的声音传到陆修远耳边,不禁让他愣了愣神,向阳那厮,认为他俩同岁,从不肯叫他一句二师兄,每天都是直呼其名,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叫他二师兄。
“啊......这......我们现在就走吧。”
仉安一路上都温顺地跟在陆修远的身后,保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这安静得让陆修远颇有些不习惯,要知道他从前每次走这段路时,身边都是向阳的叽叽喳喳声。
两人来到了晨练的那座山峰,宽阔的地方已经站了不少弟子,都在温习着剑术,有的互相斗着,有的一个人站在角落琢磨着动作,寒光剑影之间,翩翩少年郎气势如虹,个个都如蛟龙之姿,所向披靡。
站在边缘的弟子眼尖,很快就发现了二人的到来,纷纷停下手头的事,有些好奇地看着跟在陆修远身后的小女孩,目光中带着几丝激动。
昨日沈辰遇见的那名洒扫弟子,一回去就把多了个小师妹这件事告诉了同伴,一传十,十传百,外门传内门,现在几乎宗门里人人都知晓乘风剑尊新收了一个弟子,还是个才七八岁的小女孩。
新弟子很常见,乘风剑尊的弟子不常见,但女弟子却更是不常见到极致,众人都很想一睹这位小师妹的面貌。
发现这么多陌生的视线盯着自己,像打量什么商品一样,仉安把头低得不能再低,恨不得整个人现在就埋进地里面,他的心中有些恼怒,觉得这些南淮宗弟子可真是无礼,真想把他们的眼睛都给挖下来。
小师妹并不如他们所想地那般长得粉雕玉琢、娇憨可人,反而和瘦猴子一样,有些黑,少数人失望地收回视线,但大部分人依旧在观察着小女孩,想着他们宗门有多久没有来过女弟子了?好像有十几年了吧!
仉安能敏感地感受某些视线的变化,他心中怒火更甚,逼着自己面上露出一副害怕的模样,眼眶瞬间红了个彻底。
发现小女孩要哭了后,陆修远立马把仉安挡在身后,替他隔绝掉这些视线。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们杵在这儿干吗,今日大师兄因为渡劫而不能来,就想着偷懒吗?”
陆修远板着个脸说道。
18. 晨练时
陆修远的这句话让这群弟子又兴奋起来。
“我就说今日渡劫之人是大师兄吧!!”有人对着同伴这般炫耀般地说道。
“大师兄才二十余岁,就进阶元婴了?”众人议论纷纷,开始疯狂讨论这件令人兴奋的事,哄闹的声音在此处传来,一波又一波地盖过来,吵得要命。
“吵什么吵啊?不好好晨练围着干什么?谁再吵就把名字记表上了!!”
一个黑着脸的中年男人站在最前方的台子上,看着面前如此轰乱的场景,大声吼道。
发现执法长老来了,此地顿时安静如鸡,弟子们纷纷拿出自己的佩剑,装作一副很忙的样子。
执法长老虎视眈眈地盯着下面的一切,他今日一大早就听到消息,知道沈辰去渡劫了,便火速赶往尚德场,担心那群小崽子没了沈辰的管制后会乱来。
果不其然啊,果不其然,他就知道如今的弟子才没有表面那般安分。
整个晨练的时候,执法长老就一直站在台子上,目光如炬,弟子们不敢造次,只得认真地投入练剑之中。
尚德场内飞剑乱舞,只有仉安一人尴尬地站在状况之外,他如今还未修习任何术法,陆修远让他待在不会被人误伤的角落里后,自己就跑到不远处练剑了。
看着场内华丽的剑势,仉安在心中想着,如果沈辰还在的话,他定不会把自己随意丢下,独自一人跑去练剑,
真是的,早不突破晚不突破,偏偏要现在。
小孩孤寂地蹲在角落里,他看不懂那些弟子的剑术,颇有些无聊。
但好在晨练的时间也不是很长,悠长的打钟声一响,弟子们整齐划一地耍了个剑花,收回自己的佩剑。
陆修远很满意地来到仉安这里,他的身边跟了个气鼓鼓的向阳。
刚刚他在练剑的时候,向阳不知从那个地方窜了过来,对着他就是一阵输出,两人斗着剑,一早上就这么过去了,当然,输家是向阳,不然也不会出现这一幕了。
向阳看到角落里的仉安后,他头往右一甩,势必不愿再看他一眼。
陆修远懒得理他,他走到仉安身边,说道:“小师妹,你再在这里等待一会,我先去给你那一套弟子服,稍后就待你去上课,如何?”
他其实是可以让仉安跟着自己的,只不过向阳又要整幺蛾子,非要和他一起走,还说早上陆修远为了仉安而没有等他,是不是已经开始偏心了,胡搅蛮缠了好一通。
陆修远无法,只能让他跟着自己,可他又着实是不敢把向阳和仉安放在一起,怕他等下直接欺负起来这个胆子很小的小师妹,要是大师兄渡劫归来,发现自己没有照顾好仉安,他怕不是不能交差。
为了稳妥起见,陆修远决定先送向阳去上课,然后在回来的路上刚好拿上仉安的弟子服,再来接他。
仉安点点头,看着陆修远带着向阳越走越远,两人互相打闹着,你锤我我锤你。
此时朝阳高挂,大片的金撒在这块场子上,但仉安蹲着的地方过于偏僻,他刚好整个人都陷在黑暗中,没有一丝光能泄进来。
不少人路过此地,都要光明正大地看一眼仉安,他恼得要命,把自己整个人都往里缩了缩。
沈辰不会渡劫渡死了吧?怎么还不来。
仉安胡思乱想着,他在地面上画着圈圈,用最大的恶意诅咒着南淮宗的所有人。
祝那个二师兄以后每次出门都要狠狠摔一跤。
那个对他臭着脸的就一辈子修为都无法进步,不仅如此,他还会很快老去,周围没有一个人喜欢他,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和他说话。
还有那些盯着他看的那些人,就祝他们的眼里长针眼,每天都被痛死。
仉安的脊背崩得笔直,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等了多久,反正等他诅咒到第四十六个人的时候,陆修远终于珊珊来迟,手里拿着一套说好了的弟子服。
陆修远把那套弟子服递过去,他给仉安周围设了个结界,让他就在这里换掉衣服。
他本来还担心小师妹不怎么会自己穿衣服,可还没在结界外等一会儿,就注意到穿戴整齐的仉安从结界里走了出来。
松了口气,陆修远就带着仉安赶去上课。
南淮宗门规森严,课程也诸多,虽弟子们都主修剑法,但也会要求他们学习一些其他东西,讲究地就是一个全面发展。
不过这可苦了仉安,虽说妖族语言和人族一样,但他自出生起就没接受过多少教导,父母在的时候还好,他们会一个一个地教仉安认字,可等他们都死了,仉安就只能一个人生活在永无天日的监狱中,自然也不会再有什么方式去认字。
这就导致仉安看不懂书本上很多复杂的字体,陆修远带他去的是朝露班,里面虽然都是今年的新生弟子,但都差不多十一二岁,比仉安大上许多。
他坐在正中央,听着教习长老的嘴里蹦出一个又一个陌生的词汇,越发烦躁起来,他还想着充分利用南淮宗的一切资源,好好修炼,如今看来,怕是要在第一步就倒下来了。
硬生生地听了一天的天书,中途教习长老还总是点他回答问题,可能是因为看他是新来的。
不过仉安每次站起来都一言不发,只是摆出一副可怜相,搞得教习长老们也不好说什么,都只好让他坐下,叮嘱仉安以后要好好学习。
打钟声响起,仉安煎熬的一天总算是结束了,他看着窗外等着自己的陆修远,努力松动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肌肉,板了太久的脸,都差点忘了怎么做出柔和的表情。
班上不少弟子都悄咪咪地观察着仉安,看着他走出门,朝那传闻中的乘风剑尊的二弟子露出一个怯怯的笑。
“二师兄好。”仉安乖巧地打了一声招呼。
陆修远点点头,“走吧。”
两人无言,沉默地一前一后地走着,但当仉安走到弟子阁边缘时,发现不远处有一道熟悉着身影正逆着落日站着,白衣扑扑,勾勒出美好的弧度。
他笑着看着两人走过来。
“师兄!!大师兄!”仉安开心地小跑起来,直接朝他骂了一日的人扑了过去。
沈辰稳稳地接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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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惯用的姿势摸了摸他的头。
“安安穿弟子服真好看。”
听到这话,仉安很想翻个白眼,他能从那些弟子的眼神中看出,他们对自己如今这般容貌的嫌弃,沈辰这个圣人,就只知道睁着眼睛说瞎话。
“嗯嗯!!”仉安害羞地捂住自己的脸。
“大师兄。”站在一旁的陆修远对沈辰打了个招呼,看见仉安这般娇羞模样,有些牙疼,今日小师妹永远都是很胆怯地看着自己,可从来不会露出以外的表情。
“阿远辛苦了。”沈辰放下放在仉安头上的手,直起身,也摸了摸陆修远的头。
他在心中有些感概,怎么一个两个的,头发都生得如此粗糙,下回得向青长老问问有什么东西可以治一治。
陆修远眼神闪烁了两下。
“大师兄,大师兄,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仉安直接抓住沈辰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眼巴巴地瞧着他。
“什么事呀?”沈辰不由得放下放在陆修远头上的手。
仉安瞥了一眼陆修远,犹豫不决。
陆修远又感觉到那股怯怯的视线了,他有些无语地想着一个孩子能有什么事,不过他还是开口道:“大师兄,我先告辞了,我要去找向阳一起写今日的作业。”
“去吧。”
陆修远走了以后,仉安牵起沈辰的袖子,拖着他来到了自己的住处。
看着小师妹这幅模样,沈辰倒真的是好奇他要和自己说的是何事,不会是今日有人欺负他吧?
“安安,现在可以说是什么事情了吧。”
沈辰任由仉安把他推进房间里,看着神情很忐忑的小女孩,他一边想着自己不会真的猜对了吧,一边开口发问。
“大师兄……就是……嗯……我想你教我认字。”仉安绞着手,扭捏地小声说着。
“娘亲她……没教过我多少字,今日我上课时,有很多的字……都不……认识。”
仉安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差点趋近于无,要不是沈辰是个修士,耳力好,怕真可能会听不真切。
他有些哭笑不得,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小师妹这是觉得自己不怎么会识字,不好意思了。
还好不是他那般所想。
沈辰开玩笑道:“当然可以啊,师兄保证会把安安教成一个文曲星。”
仉安抬起头,原本的忐忑一扫而空,他亮着眼,撒娇般朝沈辰说道:“大师兄,你真好!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说完,他要扑进沈辰的怀里,搂住他的腰,“师兄,我最喜欢你了!!”
沈辰挂着笑,轻柔地摸了摸这个手感不是很好的脑袋。
“那以后你下学时,就去大师兄那里学一个时辰的字,如何?”
“好的,大师兄!”
“那我们就从今天开始吧,怎么样?”
沈辰一直挺欣赏上进好学的人,仉安的性子可真是完全符合他的口味,哪哪都可爱,把他带回来真是个正确的选择。
他越发觉得这个小师妹和他是有缘分的。
19. 一年后
仉安在南淮宗的修行之旅也算是正式开始了,但如他所料,他的天赋确实是一般,在朝露班只能是个中等水平。
平常人一般要花一到两个月就能引气入体,但仉安却硬生生用了三个半月,他问过沈辰他那时引气入体用了多久,沈辰刚开始还不愿说,被他纠缠哭闹后,才吐出一个三天。
听到这个数字,仉安简直是羡慕嫉妒恨,知晓自己天赋确实是不行后,他越发努力,白日就认真听课上内容,晚上回去不仅要缠着沈辰认字,还要让他讲解一些不是很懂的东西。
每天都只睡三个时辰,这让沈辰心疼得有些生气,还在长身体的阶段,睡这么点怎么够?沈辰勒令他必须要在规定时间里上床,不准偷偷摸摸地看书,还会经常不定时地跑过去看他有没有睡觉。
仉安不敢忤逆沈辰,怕沈辰一个不快就不喜欢自己,那他的任务不就泡汤了。他表面上装作一幅温顺的模样,连连保证自己再也不会这样做了,但一到半夜,他就用被窝闷着自己,提着小夜灯悄悄看书,时刻关注着外面的动静,生怕被沈辰抓住。
他以为自己伪装地很好,没有被沈辰发现一次,但修仙之人神通广大,尤其是沈辰到了元婴,就相当于来到了一片新的天地,他都不用眼睛看,单单控制着神识一扫,便知他这个好强的小师妹在背着自己做什么。
沈辰无法,知晓仉安大抵是不会放弃学习,他只能如他所愿,假装真的没发现他的挑灯夜读,只不过是自己的小师妹,还是向着他的,于是沈辰每天都会给仉安开小灶,做一些比较有营养的灵物给他吃,怕他以后真的长不高了。
在沈辰每晚的投喂下,仉安原本凹陷的脸颊变得越发圆润,渐渐有了这个年岁的稚气,又由于他已踏入修行一道,身体内的污垢也随着修炼不断排出,整个人都慢慢白皙起来。
一年时间已过,仉安已八岁,如今的他长得越发好看,五官精致,唇红齿白,眉眼依稀带着狐族特有的艳丽,只不过他平日里会特意低着些眉眼,倒能显出几分可爱来。
而且仉安平日里好学的样子让教习长老和同窗们刮目相看,不仅教习长老很看好他,就连那些大上许多的同窗也喜欢偶尔问仉安一些问题,还会时不时找他玩乐。
只不过仉安着实是不喜欢与这群在他看来很虚伪的人族打交道,但他又不得不维持自己装出来的那种性格,只得每天和这些同窗们虚与委蛇。
今天是年终考核成绩出来的的日子,朝露班一大早就开始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焦急的氛围在众弟子中流转,要知道他们除了仉安外都是外门弟子,对他们来说,此次考核甚是重要,这关系他们能不能被长老们挑上,顺利进入内门。
新入门的弟子在第一年都会待在外门,学一些基础的东西,在年末后,长老们便先会根据考核成绩,来挑选些还不错的弟子,然后会再与这些弟子们进行交谈,从中选着最顺眼的几个,最后带回内门。
每年从外门进入内门的竞争都很激烈,十个人中能有一个人进去就不错了,不过这不关仉安的事,他用灵力在耳道处覆盖了薄薄一层灵力,让自己听不到周围的杂音。
他垂着头,看着手里的《修真实录》,有几缕头发搭在书页上,挡住了字。
仉安把头抬高了一点,没让自己的发丝再碰到自己心爱的书。
他在心里想着,该让沈辰给他剪头发了。
“出来了!”
“成绩出来了!”
不知是谁吼了一声,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急哄哄地冲了出去。
仉安终于放下书本,他去了自己耳边的灵力,落在最后一个,跟着其他人来到了前面的一处空地上。
空地上正漂浮着一块巨大石壁,仿佛遮天蔽日了一般,在地面上留出很大一块阴影,不仅如此,它上面还有无数的小字,整齐有序地排列着,像鎏金般浮动在底下众人的视线中。
此榜名为定松榜,以一年为一届,分区域显示出每一届的排行,不过南淮宗弟子只能在讲堂学习十五年,若是内门弟子,之后便可由自家的师父亲自教导,若是外门弟子,也会被安排在一些外门长老门下,继续统一学习。
仉安微微眯眼,他对自己有信心,找到天佑十二年那一块儿后,便从上开始看。
果不其然,他又是这次的第一。
仉安满意了,等回去了,他一定要让沈辰给他做个满汉全席出来。
想到沈辰,仉安不由自主地把视线投向了石碑的左上角,他记得沈辰是最大的一届,那么他们的排名应该就在此处。
仉安一眼就看见了最顶端的“沈辰”二字,金光闪闪的。
毫无悬念,没有一丝意外。
他收回视线,打算离开。
“怎么又是仉安啊?”
“他天天学成这样,除了他还能有谁。”
周围的同窗开始窃窃私语,都在悄咪咪地看着表面上风平浪静的仉安,他懒得理会他们,直接扭头一走。
人族就是不行啊,没一次能打败他。
这般想着,仉安回了讲堂,成绩出来后,弟子们就可以说是正式放假了,他收拾好自己的桌子后,就直接夺门而出。
一路上有不少人都和他打招呼,一口一个“小师妹”,仉安柔着脸,压低声音一一回应。
等他好不容易回到了听雨峰,他松了口气,有些兴致冲冲地加快脚步,一口气来到了沈辰的住处。
仉安有礼仪地轻敲三下大门。
“吱呀——”
大门从内打开,露出沈辰那张清隽的脸庞,一双桃花眼此时正含着水潋般的笑意。
他薄唇轻开:“安安,先不要说话。让大师兄猜一猜……”
沈辰假作思索状:“嗯……你这次是不是又考得很好,难道是取得榜首了呀?”
“是的!!大师兄!”仉安仰着脸,他知晓自己这个角度是最好看的,也比较容易引起别人的保护欲。
所以每次和沈辰说话时仉安都会把头仰到这个角度,沈辰可是从来没有拒绝过他什么事。
沈辰上前一步,摸了摸仉安的头,在他的细心照顾下,仉安的头发倒不似以前那样燥得如枯草般,但还是硬硬的,虽说手感不怎么好,但沈辰还是挺喜欢摸的。
他哄小孩般继续道:“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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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想要什么奖励呀?”
“嗯……我想要大师兄给我做满汉全席。”
“你这个小馋鬼。”沈辰轻笑,“大师兄做的有什么好吃的,不如我带你下山去吃樊楼怎么样,说起来你进宗门到现在,大师兄还没有带你下一次山呢,那里面的吃食才称得上真正的珍馐美馔。”
“在我心中,大师兄做的就是最……最好吃的!”仉安皱了皱眉,似是颇不赞同沈辰的话语。
看着小师妹一张包子脸,沈辰被这话取悦到了,“那大师兄以后再独自给你做满汉全席吧,你的两位师兄可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下山呢,我们今天就去樊楼吃,庆祝一下你们取得好成绩,如何?”
仉安表面乖巧地回了个“好”,但心里却在疼骂那两个傻子,放着沈辰做的饭不吃,非要跑去吃外面的东西,也是纯纯脑子有点毛病。
他的满汉全席就这么泡汤了。
要是向阳和陆修远知道仉安所想,怕是要大声喊冤,沈辰在做饭一事上着实没有天赋,明明学了差不多有五六年了,但做出来的东西虽说不是难吃,却平淡无比,让人食之无味。
仉安之前也没有吃过什么人族吃食,就算是他在黑喀族的那段时间里,吃的也都是特色的饼子和熏干了的肉片,干巴巴的咽不下去。自从仉安第一次品尝到了沈辰做的东西后,就深深地爱上了这股味道,一有机会就缠着沈辰给他做饭吃。
仉安能待在南淮宗的时间里本来就少,能吃一顿是一顿,如今却因为那两个傻子,害自己少了一次机会,他能不生气吗。
他可不觉得外面旁人做的东西能有沈辰的好吃,虽说沈辰这个性子令他生生厌恶,但好歹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会做饭这点就深得他心。
不过沈辰可不知道自家乖巧的小师妹在心里想着什么,他说道:“那我们现在去找你的二师兄和三师兄吧。”
“嗯!嗯!”仉安重重地回着,任由沈辰牵着自己的手,一年的时间已过,他已经逼迫自己习惯沈辰时不时的牵手,如今倒也心无波澜了。
沈辰带着小师妹来到了陆修远和向阳的住处,大老远就能看见有两个高瘦的背影正杵在门口,百无聊赖地对着彼此动手动脚。
“大师兄,你可算是来了~~”向阳先发现沈辰的走近,他一把拍掉陆修远的臭手,朝着沈辰撒娇般地喊着,尾音拖得很长。
看见他这副模样,仉安在内心翻了个白眼。
他这位三师兄,可是讨厌他至极,表面上装作一幅其乐融融的样子,背地里却非要和他暗戳戳地争沈辰的宠,要不是为了任务,仉安才不会理这等幼稚之事,一个沈辰而已,有什么好的。
沈辰任由向阳扑进怀里,又摸了摸他的头,他这个师弟如今的身高倒是比他矮了两个垫子差不多,终于不再是以前的齐平了。
这让沈辰找回了一丝身为大师兄的尊严,自此进入元婴期后,他停滞不动的身高也开始抽长起来,体型也由原本的少年模样逐渐向青年过渡。
虽说两个垫子的差距不大,但好歹也还是沈辰高,他相信自己以后定会长得很快,越来越高,永远不会让自己的两位师弟超过自己。
20. 草编狐
“大师兄,你猜我这次的名次怎么样”
向阳抱住沈辰的胳膊,看见他这番动作,另一边的仉安不自觉地把手牵得更紧了。
“嗯……肯定是很不错的。”沈辰回道。
“嘿嘿,我这次可是第十哦,这还是我第一次挤进前十,就连陆修远此次也才第七呢!”向阳满脸骄傲。
“阿阳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沈辰含着笑继续说道:“等下去樊楼,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大师兄请客。”
“大师兄真好~”向阳黏糊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过这次还是我来请客吧,今年是大师兄在讲堂里的最后一年了,我要给你好好庆祝一下,你可是终于能摆脱那些教习长老的魔爪了呢!”
“那就多谢阿阳了。”沈辰没想到两位师弟缠着自己去樊楼,原来是打着这个算盘,他心里很感动,又揉了揉向阳毛茸茸的脑袋。
向阳微屈着身子,试图把自己整个人都挤进沈辰的怀里,“大师兄,多摸几下,为了考核,我可是好久没有来看你了!”
“大师兄,我可想你了~~”
“哎呀!你够了吧,别腻歪了,我都快要饿死了。”陆修远很嫌弃地看着向阳。
向阳撇了撇嘴,放开沈辰的胳膊,走到陆修远身边,狠狠锤了他一下:“你这就是羡慕嫉妒恨,又拉不下面子像我这样做!”
陆修远脸上显现怒气,“你胡乱说什么,我明明就是单纯肚子饿了!”
“为了这次去樊楼,我已经好几天每次辟谷丹或者任何饭食了!!”
辟谷丹是修士必备的丹药之一,一颗便可让人半月不用进食,陆修远之前为了好好复习功课,不愿浪费时间去食堂吃饭,就一直嚼辟谷丹来填保肚子。
前几天向阳和他说,要不等考核结束后,他们就去樊楼搓一顿,庆祝一下师兄在讲堂的时光圆满结束,为了那天能多吃点,他就没有再嚼辟谷丹,每日就只吃些果子。
少年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消耗大,陆修远可真是饿昏了头,才不是向阳那厮所说的那样!
“好了!好了!那我们就走吧。”沈辰看着两人快要打起来了,连忙出声。
“好的!大师兄!”向阳暂且大度地放过陆修远这惹人厌的玩意。
三人交谈片刻,终于可以出发了,南淮宗占地大,弟子阁所在的听雨峰较偏僻,离最近的门也要半个时辰的脚程,沈辰担心仉安会受不住,路上一直瞧瞧地瞧着他,却发现仉安神色自如,没有丝毫不适。
踏入修仙一道,果真是脱胎换骨,沈辰很欣慰仉安的进步。
他牵紧了仉安的小手,两人一路上都没有放开过。
下了山后,令人熟悉的烟火气扑面而来,沈辰听着嘈杂的乱音,细细碎碎的,夹杂着些幸福的交谈,让人身心愉悦。
仉安从未见过这番景象,街道两旁摆满了小摊,呦呵声此起彼伏,看见沈辰一行人,不少人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大声招呼着他们。
“仙长们又来下山玩了!”
“仙长们,来尝尝我们家的果脯吧,不收你们钱!”
“仙长们长得可真是俊啊!”
“仙长……”
仉安从未见过这么多人族,准确来说,是他没见过那么多的目光看着自己,他不禁把身子缩在了沈辰的后面。
山下镇子繁多,都终年受着南淮宗的庇护,百姓们为了感谢南淮宗,不仅每年都会给宗门送上自家酿的最好的酒,而且每次看见这群身穿白衣的修士,都会表现得分外热情。
沈辰第一次下山时,也被这群百姓给吓到了,那时他是和师父一起下山的,每当有人向往他怀里塞东西,他就死死地抓住师父的袖子,整个人都爬进了师父的怀里,非要他抱着自己,不愿再走一步。
小师妹的动作让他想起了旧事,他有些恍惚,发觉原来时间竟已过了许久,明明记忆还是那么鲜活。
沈辰侧着身,对仉安轻声问道:“要抱吗?”
仉安低着眉眼,摇了摇头,他逼着自己从沈辰身后走出来,一把抓住了沈辰的手。
刚刚他不小心放开了。
沈辰也没有强求,他知晓仉安好强的性子,只是又摸了摸仉安的头。
身则的向阳被一个卖草编的小贩拉住了脚,“仙长,真是好久没见你来过了,我最近又发明了些新玩意,快来瞧一瞧!”
这位小贩可谓是向阳的熟人,他每次下山总喜欢光顾他家的铺子,那小贩手巧得很,里面有些东西着实是稀奇有趣,偶尔让向阳移不开眼,想花钱买下,那小贩非要硬送给他,不过向阳从小大师兄被教养不准随意拿凡人的东西,他连连拒绝,每次都是把银子往桌上一丢就跑。
向阳任由着小贩抓着他的胳膊往那拖。
沈辰带着陆修远和仉安二人跟了过去,那小贩正在对向阳介绍着自己的“新货”:“仙长,你看,我最近在一处山谷发现了一种颜色奇特的草,那一根上面竟有红橙蓝青紫五色,我闯荡多年,可真是闻所未闻,于是我就拔了些回来,参考着画本,用它做出了传说中的神龙!”
龙族早在千万年前就已灭绝,没有留下一点踪迹,断的可以说是个干干净净。不过妖族的妖皇总会对外自称自己有龙族血脉,虽说人族如今仍无人知晓妖皇原型是什么,但他们个个啼笑皆非,认为此事定是假的不能再假。
之所以不信一点,究其原因,还是龙在人族心中有着不一般的地位。无人见过龙,人们只能靠广为流传的故事来塑造龙的形象,大肆创作,但其中心都和威猛神武、神圣高贵绕不开边。虽说如今妖族与人族关系恶劣,但从来没有人会把龙这种事物归为妖族一族里,他们认为龙是独特的一个种族,不属于任何一方,只是天道的化身,带着使命下凡来拯救他们的苍生的。
值得一提的是,人族每个朝代的皇帝,都会让人在自己的衣物上缝制一些神龙图案上去,甚至于,一些明君还会被后人称为“天龙”之子,以彰显其丰功伟绩,这足以见得龙在人族中的地位。
这小贩做的神龙就是人间广为流传的一种模样,蛇形长身,头顶鹿角,细长的脸部挂着鱼须,五爪紧握,再配上这熠熠发光的五彩色,真是好一个活灵活现。
向阳眼里瞬间冒出惊讶的光彩来,他从小贩的那里接过这条草编神龙,任由它盘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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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己手心里。
他仔细观摩着,啧啧称奇:“小其,你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太厉害了吧!”
说完,他就把手凑到沈辰和陆修远等人面前,让他们也来看看。
“这么栩栩如生!”陆修远也惊了。
“真是厉害,真不敢相信这是用手做出来的。”沈辰也跟着说道。
仉安生得矮,他根本看不见向阳手里的草编神龙,还没等他怎么想,那沈辰倒还算是贴心,竟直接把他抱了起来。
看见大师兄这番动作,向阳有些不情不愿地把这个草编托在仉安面前,尽管他年岁已长一岁,却也知事许多,平日里作为师兄,还是会爱护一下这个小师妹的。
虽然向阳如今对仉安的存在还是有些别扭,但看着沈辰在中间努力地想要一碗水端平,他便觉得那不过只是一个才八岁的小屁孩而已,没必要和他争什么。
看完后,沈辰又把仉安放了下去。
发现向阳如此稀罕,那小贩嘿嘿一笑,对向阳说道:“仙长,你可喜欢?如若想要,我就送给你,如何?”
向阳把草编神龙放回摊子上,然后连连摆手:“这可不行,你这草编如此厉害,定是花费了不少功夫,我怎可白嫖,多少钱?我直接买下来。”
小贩和向阳相处也算长,自是知晓向阳的性子,刚刚那句话不过也只是客套。
他给向阳打了点折扣:“那仙长就给我二两银子吧。”
“行!”向阳从袖子里摸出二两银子,放在了摊上。
沈辰低头问着仉安:“安安,这摊子上可有你喜欢的,告诉大师兄,大师兄给你买好不好?”
仉安摇摇头:“大师兄,我也有钱的,我可以自己付。”
南淮宗给弟子的俸禄很多,不仅有灵石和丹药,还会考虑到弟子的需求,包含一些银子。仉安一年以来的花销用的几乎都是沈辰的钱,自己的压根没往外流过,于是他便都存了起来。
“我们安安也真是出息了。”沈辰摸着小师妹的头,说道。
仉安将视线投入到小摊中,这草编做得确实是精致非常,他打算买一只,以后如果能有机会活命回到妖族,就送给妹妹。
他在各式各样的草编中仔细寻找着,突然被一抹红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憨态可掬的草编狐狸,是用一种红色的草编的,侧着身,黑黝黝的豆眼正注视着前方。
仉安觉得它长得有点像妹妹,他指着那只小狐狸,转过头,对着沈辰说道:“大师兄,我想买那只小狐狸,她看起来好可爱呀!”
狐狸……
沈辰脑海里面立马出现了一些不愉快的回忆,大片大片的血色,落在黄沙里。
原来此事已有一年之久了。
沈辰有些担忧地看着仉安,发现他神色如常,松了口气,心里有些感慨地想着,果真是小孩,就是不记事。
如此也好,不必被痛苦的旧事困扰,才能健康快乐地长大。
沈辰顺着仉安的手看过去,发现那只狐狸原是只赤狐,虽说与沙狐相似,但大抵还是不一样的。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才让小师妹没想起来。
21. 芙师姐
听到仉安的话,那小贩连忙从摊子里挑出那只草编狐狸。
“小仙长,你可真有眼光,这只狐狸可是我的得意之作呢!”
他小心翼翼地把草编送到仉安面前,“小仙长,你给我半两银子就行。”
仉安接了过来,把他塞进自己的袖子里,然后顺便掏出自己的乾坤袋,拿出半两银子递给那小贩。
就在那小贩正要接过银子时,一旁的向阳冷不丁开口道:“哎,小其,我瞧你这摊子里最近怎么多了这么多草编妖兽啊?你难道不担心卖不出去?”
自从那年的人妖大战后,不少人都非常恨妖族的那些妖修,甚至于,他们就连看到没有生出灵智的妖兽,都要忍不住上前杀死,向阳记得小贩以前用草编的都是些平常事物,可是从来不会主动去编那些妖兽。
那小贩把银子塞进兜里,他嘿嘿一笑:“仙长,你这可就有所不知了,我这儿的东西月月都是那么几样,客人们早就厌烦了,于是啊,我这半年的生意着实是惨淡,可真把我愁昏了头,但是前段时间,我遇到一个算命的,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他就给我想了这个法子,还说我此后必定财运亨通。”
他继续道:“刚开始我还很犹豫呢,现在这个年头,谁愿意和妖族扯上关系?但是看那位道长长得仙风道骨的,我就决定先做几个猫儿狗儿试一试,嘿!可谁知,竟真的有不少人来买,于是我现在就开始编一些常见的妖兽,收入可是比以前还要好上三分。”
“可能是有些人想买这些草编妖兽回去泄愤吧。”听完小贩的话,向阳摸着下巴,胡乱猜测着。
“仙长说得有几分道理,让我恍然大悟啊!”那小贩恭维着,“反正管他们是怎么想的,我只要能赚到钱就行。”
向阳点点头。
忍耐已久的陆修远头昏眼花地催促道:“现在应该都买完了吧!再不去吃饭,我就真的要饿死了!”
“行行行!”向阳把手半放在陆修远的肩上,看见陆修远这副菜色,他开始犯贱:“哎呀,那我们快些走吧,可不能让我的二师兄饿着肚子了~”
“二师兄,我看你饿得都要走不动路了,不如让我这个尊老爱幼、善良无比的师弟抱你去,如何?”
陆修远给了他一肘击,“滚蛋,离我远点。”
“嘻嘻~”向阳恢复了正经模样,对小贩说道:“小其,我们现在要去吃饭了,就先走了哈,下次再来光顾你的摊子。”
“仙长们慢走~”小贩看着沈辰四人越走越远,朴素的白渐渐消失在一片粗布麻衣中。
***
仉安看着面前华丽精致、宏伟非常的阁楼,眼睛里好似冒出了闪闪星辰,“哇,大师兄,这里可真好看呀!”
娇滴滴的声音再配上精致可爱的小脸,惹得路过的不少人都侧目而视。
有一女子刚从大门出来,就看见了这令人心化了的一幕,她连忙朝仉安那里冲了过去,裙角在空中飞舞,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哇!这是哪里来的漂亮小妹妹啊!”那女子直接蹲下身,疯狂地揉搓着仉安只有一点肉的小脸。
“唔!唔!”仉安在女子的手中疯狂地挣扎着。
沈辰看见女子这副模样,有些无奈:“阿芙啊,别玩小师妹了,她怕生。”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女子抬起头来,刚刚她眼里只注意到仉安,完全没发现大师兄竟然也站在这儿。
那女子,也就是周芙,她连忙直起身,英气的眉眼里带着几分心虚,“大师兄,原来你也在这儿啊。”
沈辰很清楚周芙的性子,大大咧咧的,平日里最讨厌宗门里的男人,认为他们又脏又臭,可作为宗门里唯一的内门女弟子,她又没人陪着,每日都孤单地修炼着。
这就导致,周芙每次下山,看到女孩,都会忍不住想瞧上一二,甚至于,看见好看的,还会不分场合地直接上手摸,也不问人家同不同意。
虽然周芙也是个女子,但她这行为简直就像个登徒子,周芙的师父也就是宋屏,总是会被山下的一些女孩找上门,告状说她们被一位女仙长给轻薄了。
次数多了,宋屏简直烦不胜烦,他管不了周芙的性子,便直接把此事丢给了沈辰,让他这个宗门大师兄来处理。
沈辰对周芙好言相劝,循循教导,有时不得已还会用上武力压制,终于,周芙在沈辰的威力下收敛一二,再也没有女孩跑到南淮宗哭诉了。
周芙没想到她这次竟然会被沈辰当场抓住,她试图转移话题:“大师兄,她就是新来的小师妹呀?怎么变得这般可爱了?”
“我记得我去年见到的可是黑不溜秋的一个小不点呢!”
沈辰扶额,他这位师妹,可着实是不会说话。
“阿芙……”沈辰欲言又止。
感受到大师兄的压迫感,可真是令人熟悉,周芙立马反应过来,她连忙改口:“我记得小师妹去年也真的很可爱,深得我心,我一直想见见她呢,可惜着实是没有时间!”
她又弯下腰,露出一个比较友善的笑容:“小师妹你好呀!我是你的周芙师姐,我刚刚是在和你玩呢,因为你长得太可爱了,师姐就忍不住想摸摸你,你可千万不要被吓到啊!”
仉安的大眼睛里满是警惕,他微缩着下巴,弱弱地回道:“师姐……好。”
“嘿嘿。”周芙朝他笑了笑,嘴角快要裂到耳后根了。
一旁的沈辰开口:“阿芙,小师妹叫安安,以后不能不经过同意就随便摸她,知道吗?”
“嗯嗯!”周芙直起身,疯狂点头,“大师兄,你放心,我早就改过自新了,我刚刚看到小师妹穿的是我们的弟子服,便以为是我们宗门里的外门弟子呢,想着是一家人,所以有些没忍住。”
陆修远插嘴进来:“师姐,你是刚在樊楼里吃完饭吗?”
“是的呢,陆师弟。”周芙连忙将身子转向陆修远的方向。
“那我就不邀请师姐与我们一起进食了,只不过我已经有好几日未吃一粒米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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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可不可以让我们一行人先进去吃饭,等回到宗门再叙。”
“那陆师弟你们快些进去吧,我以后再来找小师妹玩。”周芙兴致勃勃地回着。
她朝仉安挥了挥手:“安安小师妹,我们宗门见。”
目送周芙风风火火地离去,陆修远连忙扯着其他人进了樊楼,此时人不是很多,幸好不用排队,他们去掌柜那里拿了号牌后,便直接冲去了靠窗的老地方。
“客官,您们要吃什么?”一个脖子上围着白汗巾的小二走了过来。
这让沈辰不由得想起了一年前在此地所发生的事,那个小二之后就没看见过他的人影,应当是被何风寒辞退了。
一边想着,他接过菜谱子,放在桌上,向阳立马拖到他那边去。
等向阳和陆修远点完后,沈辰又把菜谱子拿了过来,低声问着身侧的仉安,“想吃什么?”
看着面前五花八门的菜名,仉安脸上装出一幅纠结的模样:“大师兄,我都可以的,随便点一些就行。”
沈辰平生可是最讨厌“随便”二字,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那大师兄就尽量按照你的口味点几个菜。”
点完菜后,那小二便退了出去,还没等四人聊上几句,就见一人从隔壁屏风里走了出来,重重地咳了一声。
沈辰转过头去,发现那人竟是何风寒,桀骜不驯的脸微微扬起,鼻孔朝天,还是那般睥睨的神色。
向阳一看到他就大叫起来:“你这玩意,来干什么的?想打架吗?”
何风寒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向阳的狗叫。
他盯着沈辰,慢慢开口:“沈辰,如今你我已不在讲堂,以后概是也没有什么互相竞争的机会了,这是我与你争斗的最后一年,我希望我们以后能和平相处,我敬你一杯,让我们以前的恩怨就随着这杯酒烟消云散,如何?”
何风寒抬起手,拿着手里早就准备好的酒杯,朝沈辰示意。
沈辰没有动静,他有些不留情面地回道:“何道友,此事还是算了吧,这杯酒,我着实是不敢喝下。”
他补充道:“怕等下难以下咽。”
“你……”何风寒僵了脸,他虽来时便觉得沈辰不会同意,但也没想到他会这么不给自己面子。
他冷笑地说道:“既然沈大师兄不愿喝下我这杯交和酒,那还请你以后多多指教了,毕竟,就算以后没有考核,我也会常常找你比试的。”
沈辰回道:“那我就恭候何道友的到来了。”
听到这话,何风寒“哼”了一声,“做一辈子敌人也行,反正我可一直想着打败你,一想到以后会和你和和爱爱,我就起一身鸡皮疙瘩。你放心,终有一天,我会让世人知道南淮宗第一人究竟是谁。”
“你今天这顿饭,我请了,以后就可得要认真接下我的拜战贴了。”
丢完这句话,何风寒甩袖就走,回到隔壁了。
隐隐绰绰的数道黑影印在山水屏风上。
22. 四人旅
“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向阳吐槽道。
陆修远锐评:“只不过想找大师兄求和,没想到大师兄不同意,又拉不下面子,所以才会乱放狠话。”
向阳深感同理:“哎呀,反正他永远就只能是个万年老二,我们大师兄都已经元婴了,他到现在还卡在金丹大圆满呢,要我瞧,他这种人,不愿弯腰又嘴硬,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成就了。”
沈辰拿起桌上的免费茶水,轻抿一口,不置可否。
小插曲一过,小二们就端着菜上来了,四人这次可谓是带着敞着肚子吃的决心,共点了十几盘菜,令人眼花缭乱。
“我要开动了!”向阳从沈辰手里接过烫好的碗筷,非常兴奋地说着。
说话间,身侧的陆修远已经一筷子伸了过去,用行动证明了什么叫食不言。
两人埋头苦吃,大快朵颐,如同恶狼进食。
沈辰把碗筷轻置在仉安面前,“安安,想吃什么就快些夹,等下你的两位师兄怕是一点都不会剩给你了。”
仉安乖巧地点点头,用筷子夹住面前的一盘叫不出名的灵兽肉,平静地往自己嘴里塞。
独特的味道充盈在味蕾中,仉安觉得着实是不如沈辰所做的,虽然口感确实是可以,但就是少了那么一种东西。
可仉安描述不出来究竟是少了什么,就好像他一直都浮在虚空中,落不回实地。
他看着对面两个都快要将头埋进碗里了,完全不理解这些菜为何会使他们变成这般......不顾颜面。
沈辰一直在一旁看着,仉安也不好意思说没胃口,他继续矜持地小口吃着,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
不过他人矮,手短,就算站起身,最多也只能碰到面前的五六道菜而已,沈辰见状,直接拿出一双没有用过的木筷,帮他夹起菜来,很快,仉安的小碗里便冒出了尖,就似小山峰一般高。
仉安盯着这恐怖的一碗,有些下不了嘴,他的手停滞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虽然心中有些埋怨沈辰,觉得他不该擅自就给自己夹这么多菜,不过仉安还是转过头来,甜甜地朝沈辰一笑:“谢谢大师兄!”
沈辰终于停下手,也对仉安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快吃吧。”
“嗯!!”
收回头,仉安有些苦仇大恨地扒拉着碗里的饭菜,只能把它们都想象成是沈辰身上的肉,一口又一口地细嚼着。
可别小瞧修士的胃口,一顿风卷残云之后,桌子上的菜被一扫而空,只余盘上的一点油渍和细碎的骨头,每个人都像死鱼般瘫在椅子上,仉安揉着仿佛要撑爆了的肚子,有些惊奇地看着旁边的沈辰,他那一把细腰上竟然显现出一点微鼓的小肚子。
这是吃了多少啊!
感受到小师妹诧异的目光,沈辰的脸上涌上一层薄红,他有些羞愧地直起腰,轻轻地吸一口气,来了一个小肚子消失术。
还不是因为弟子服过于合身,沈辰感觉自己作为大师兄的尊严要没有了,感受到小师妹的视线还停留在他的肚子上,他不好意思地对着仉安笑了一下。
仉安终于放过了他,没有再看着沈辰。
四人休息了一会儿后,沈辰突发奇想,说要带他们去买些衣服,觉得他们几人天天穿弟子服,着实是单调,还有十几天就要过年了,刚好去买新衣服,喜庆一点。
向阳和陆修远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这等东西,衣服有的穿就够了,何必费那心思去多买,吃完饭,他们实在是不愿再多动一步了。
但仉安表现出一幅很感兴趣的样子,看着其他两人都拒绝了,他刚好可以借此机会去俘获沈辰的心。
你们都不愿意,就别怪他趁虚而入了。
沈辰想着之前确实给那师兄弟两人买了不少衣服,便没有勉强,只是带着迫不及待的仉安去买衣服,留下向阳二人在樊楼,等买完后,再一同回去。
仉安跟着沈辰走出樊楼金闪闪的大门,由着沈辰带着他踏破了一个又一个店铺的门槛,五颜六色的衣裙都堆进了仉安的乾坤袋里。
不得不承认,沈辰的审美着实是好,作为一个男的,仉安都不由得被吸引了目光,有点想穿上去试试看。
不过,这么多衣服,他怕是穿到猴年马月都穿不完,仉安决定随便挑几件穿穿就行,等一会回到宗门,就把其他的都给妹妹,妹妹肯定会欣喜若狂,毕竟她可是很爱美的的。
从街头的最后一个铺子走了出来,沈辰终于停住了脚,虽然他的钱袋已经半空了,可看着小师妹脸上一直洋溢的笑容,他就觉得值了。
小女孩爱美,沈辰觉得就得多给他买些衣服,让小师妹变得漂漂亮亮的。
“大师兄,不要再买了,安安已经有了好的衣服了!真的够了!”仉安拉着沈辰的手说道。
沈辰摸了摸他的头,“好的,天色已晚,我们也该回去了。”
仉安决定加把火候,他继续甜言蜜语:“大师兄,我今天过得可真开心呀,不仅吃到了好吃的饭菜,还拥有了超级多的漂亮衣服,师兄,我真的好喜欢你呀!”
“师兄今天也很开心。”沈辰又摸了摸仉安的小脸。
感受到脸上轻微地触感,就像羽毛拂过一样,仉安嘿嘿一笑,“大师兄,你为什么不给自己也买一件呀?”
“大师兄也有很多很多衣服了,不用再添了。”沈辰耐心回答。
“哦~这样呀!”仉安由着沈辰牵着自己往前走,“那以后大师兄没衣服了,记得要和安安说呀,安安也要给大师兄买好多好多好看的衣服!”
“好的,大师兄等着那一日。”
两人一路小声交谈着,聊着一些非常幼稚又没有营养的内容。
沈辰刚夸完仉安的一个古怪想法,余光就瞥到了一处摊子卖着的东西,他停了下来,低头问着小嘴还在叭叭着的小师妹:“安安,我们买了这么多衣服,还没有买配套的发饰呢,不如我们去前面那个摊子那里看一下,如何?”
怎么又来了……
仉安的脸都快要僵了,再挑下去,他的眼真的要花了。
虽很不情愿,但他却只能装作一幅很开心的样子,对沈辰说道:“好的呀,大师兄!”
得到首肯,沈辰便兴致勃勃地带着仉安赶去那个卖发饰的摊子,他之前也没买过女子的用品,自从刚刚给仉安买完一些衣服后,便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沈辰不得不承认,女子的东西确实比他们的好看百倍,要不是性别不对,他也真想试试。
哐哐地挑了十几个发饰后,沈辰也没问仉安的意见,直接付钱让小贩包了起来,不是他愿意擅作主张,而是沈辰每次问小师妹这件怎么样,那件如何,他要不只会回答个随意,要不就是都行,沈辰无法,好在他觉得自己的审美不错,就看着选。
“大师兄!师兄!”仉安在底下拉了拉沈辰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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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辰低下头,用眼神询问小师妹何事。
仉安朝他一笑,“大师兄,我也想给你买一个发簪。”
听完这话,沈辰的心暖暖的,他没有推脱拒绝,“好呀。”
仉安手指向摊上的某一处,那一格放着一个白玉簪子,简单朴素,唯一的亮点就是上面娇翠欲滴的玉兰花,小巧秀气。
他对着小贩说道:“婶婶,我想要那个簪子。”
“这……”那位打扮得略微花枝招展的婶婶有些迟疑,“小仙长,这是女子的发簪,怕是不太适合这位仙长吧。”
“无碍,试一试便知。”沈辰从摊子里把那只玉兰发簪拿了出来,他此时是盘着发,上面罩着一个弟子冠,于是沈辰便当场摘了发冠,任由三千青丝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站在旁边的仉安好像问到了一股若隐若无的清香。
长发垂腰,美人如玉,带来了束发时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对着面的婶婶看傻了眼,街道上也有不少人发现这一幕,驻足而立。
仉安感受到周围的惊艳的目光,他皱了皱眉。
沈辰随意挽了一下发,就将那发簪插了进去,“安安,怎么样?”
仉安抬起头,看见的还是那张熟悉的笑脸,却感觉有什么不一样。
如果说束着发的沈辰是谦谦公子,看着温润儒雅,容易引起旁人的好感,那如今披着发的沈辰就是如同下凡的神明,高贵又圣洁,明明触手可及,却又让人摸不着。
发间的簪子衬得他更加清新脱俗。
“好看……大师兄,非常好看!!”
“这簪子很适合大师兄的!”
仉安脸上适当地摆出一幅激动的模样。
“仙长,是我狭隘了,这簪子确实是适合你的。”那婶婶也接着话。
沈辰朝她一笑,“不用打包了,如今我头发已散,刚好直接带着算了。”
“好的,仙长。”
“大师兄,我来付钱,我来付钱!我要给你买簪子!”仉安举着银子跳了起来,生怕沈辰直接付了。
“好好……安安给大师兄买簪子。”沈辰看着小师妹这反应,很欣慰地哄道。
仉安给那婶婶付了钱,便迫不及待地拉着沈辰走出路上众人的视线,两人很快就回到了樊楼,发现向阳和陆修远那两个家伙竟还在座位上瘫着。
向阳一眼就发现沈辰的不同之处:“大师兄,你怎么还买了簪子啊,可真好看。”
沈辰拂开脸颊处的碎发,回道:“这是安安买的,他说要送给我。”
“你这家伙,我也是你的师兄啊,你怎么不给我买?”向阳盯着仉安说道。
“三师兄,谁让你懒,不和我们一起!”仉安对他摆出一个可爱的鬼脸。
“你这家伙……”向阳指着仉安,甩了甩食指,“大师兄,以后我也要给你买簪子,保证比小师妹的好看!!”
瘫着的陆修远也直起身子来:“还有我,我相信我的眼光才是最好的。”
“咦~不信!”向阳轻蔑地撇了撇嘴,他由上而下地瞧着陆修远这副鬼模样。
“你这家伙!”
陆修远被向阳的动作激怒了,直接起身扑了过去,两人又开始打作一团,互相挠着对方的痒处。
沈辰笑着摇摇头,对仉安说道:“我们等你那两个师兄打完再走吧,他们可真幼稚,一点都不像我们安安,是不是?”
仉安赞同地点点头。
23. 过春节
十几日后,热闹的春节也如约而至,南淮宗上下都成了红色,走在路上,你可以随处可见红彤彤的小灯笼,就连一些灵树也被绑上了鲜艳的红绸带,喜气洋洋的氛围萦绕在南淮宗上方,给这群仙山上沾染了些俗气。
沈辰走在山间小路上,他刚刚去食堂那里拿了些新鲜菜肉,打算回去给师弟师妹们做一顿热腾腾的年夜饭。
享受着与往日不同的气息,沈辰玉白的脸上都被染上一层薄薄的胭红,他提着菜篮子,微笑地看着路边玩闹的弟子,并和他们一一打着招呼。
但愉悦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沈辰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叫,还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大师兄,你快来评评理!”
沈辰一听就知道是谁,他重重地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去面对他这个有些过分淘气的师弟。
来人是李思邈,他此刻正揪着一个男弟子的领子,怒气冲冲地把他拖向沈辰那里。
“思邈,发生何事了?”
沈辰保持微笑,询问道。
李思邈答非所问:“大师兄,你觉得我今天有什么变化吗?”
他眼巴巴地看着沈辰,有些硬朗的长相显得有几分委屈。
那被他揪住领子的弟子刚想说话,就被李思邈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嘴,这恶霸相,把刚刚的错觉冲得一干二净,如今该是那个可怜的弟子满脸委屈了。
听到这话,沈辰把视线投向李思邈的身上,仔细地观察起这个师弟。
嗯……脸还是那张脸,没有破相,发型也和以往一样束了个高马尾,四肢也是完好的……
“大师兄,你难道真的没有看出来吗!”李思邈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大师兄在那里尬住。
看着李思邈这副表情,沈辰莫名有了一种负罪感,他屏气聚神,势必要找到师弟的不同之处。
沈辰的视线落到了李思邈的衣摆上,他恍然大悟,大“啊——”了一身。
“师兄知道了,你今日换了新衣,对不对?”
“看见没有,只有你这个瞎子才看不出来,我就说我这件衣服和弟子服根本不一样。”李思邈满意了,他终于放开了他压制住的那个弟子,有些得意洋洋地炫耀着。
他继续道:“你这个瞎子,自己看不出来,就怪我审美有问题,呸!!”
那弟子理了理他被李思邈搞乱了的衣领,有些委屈地反驳着:“你这本来就和弟子服差不多吗!而且大师兄他看了那么长时间才发现,我当时只看了那么一会儿,没认出来也很正常吗!”
“你!这明明完全不一样,你还想狡辩,大师兄用的时间哪里长了?明明只有一会儿好不好!”李思邈争辩道。
那弟子显然是被李思邈的话气到了,他撸起袖子,就朝李思邈冲了过去。
李思邈也做出应战之态。
“好了!好了!有事好好说嘛!到底怎么了!”沈辰连忙站到二人中间,当起了和事佬。
“哼!”李思邈把头一甩,马尾尖在空中摆动。
在两人的阐述下,沈辰可算是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那弟子乃是李思邈隔舍的邻居,两人平时关系良好,经常会互相去对方住处做客,今日那弟子在路上刚好碰到李思邈,发现他在新年时还穿着弟子服,不禁开始嘲笑他,而那时李思邈才刚换好新衣,心里正喜着呢,却迎面袭来这番话,如同浇了一桶冷水一样,他未免生起气来,拉着那弟子就要他好好看看,非要他道出自己这衣服和弟子服究竟有何不同。
在沈辰看来,李思邈的新衣与弟子服确实是很像,看着款式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衣摆处绣着精致的红线,但那地方往日也不会有人注意,沈辰刚刚也是好不容易才看出来。
但那弟子确是个耿直不会变通的性子,他找不出来,也不委婉一二,就直直地说了出来,气得李思邈忍不住想和他打一架,精心准备的新衣,却被旁人这般说,能不生气?
正准备动手时,李思邈余光却瞥到了沈辰的身影,于是决定就拉着那弟子来求证一二,带着打那位弟子脸的想法,让他看看自己的眼睛究竟有多瞎,于是就有了刚刚那幕。
沈辰哄着李思邈:“这只是小事啦!这位师弟又不是会女工之人,平日里在宗门也很少接触其他衣物,所以看不出来很正常的,你今日的衣服很好看,但是你摸着心说一下,如果你看见别人穿这件衣服,能不能立马分出来其中的差异?你看,就连大师兄,也是用了点时间才看出来的。”
他又对着那弟子说道:“这位师弟,此事不怪你,不过你性子太急,以后在给某事下定论时一定要先认真观察,不然会吃大亏的。”
沈辰缓了一口气,他又转到李思邈那边:“还有你呀,也是个急性子,动不动就想用拳头说话,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以后出事打错人了怎么办?”
他最后说道:“此事,你二人皆有错,你们现在互相给对方道个歉,就一笔勾销,从此再也不论其他,以后遇事要注重戒骄戒操,心平气和,我们虽是修行之人,但不可随意就打打杀杀,知晓吗?”
“知晓了!”两人异口同声地开口道。
那位沈辰不是很熟悉的弟子,他刚才发现自己搞错了后,就有些愧疚,但又拉不下面子,此时沈辰刚好给了他个台阶下,他先行开口:“对不起啊,我不该嘲笑你的,没有认出你穿新衣就算了,还说你审美不好,是我不对。”
沈辰转过头,微笑地看着李思邈。
李思邈只好别扭地回答:“没事,是我过于暴躁了,这衣服可能因为是我自己精心挑选的,所以才会觉得哪哪都不一样。”
少年的脸面大于天,说完后,两人相顾无言,一时有些尴尬。
沈辰打破了这场面,他直接抓住两位师弟的手,把他们放在一起,说道:“你们现在就握手言和,以后此事就一笔勾销了,懂吗?”
李思邈和那弟子都跟着点点头,沈辰放开手,他们俩就连忙把自己的手给收回来。
沈辰把菜篮子往上提了提:“我还要回去做饭呢,你们俩自己去玩吧,如果等下想来蹭饭,也是可以的。”
“真的吗?那我今日就不去食堂了!”李思邈兴奋地说道。
沈辰笑着点点头:“你们想来就来,但就你们两人哦,偷偷的,不要告诉别人,不然你们大师兄怕是会累死在厨房了。”
“那就多谢大师兄的款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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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那位弟子用胳膊戳了戳李思邈,“你等下要去的时候叫我一声,可以不?”
少年人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说开后,待那阵尴尬消散,又可以和以前一样好起来,李思邈端着身子,微仰着头,说道:“既然你这样求我,那我就勉为其难叫你一下吧!”
沈辰笑着看着他俩:“好了,那我就先走了。”
“大师兄,等会见。”李思邈最后说道。
***
沈辰一回到自己的住处,就发现门前正蹲着一个小不点,他故意把自己的脚步声弄得很大,看到小孩转过头来,他悠悠开口道:“嘿,这是谁家的小孩呀,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
仉安站起身来,两眼亮晶晶地看着沈辰:“大师兄,我等你好久了!”
“咳——”沈辰清了清嗓子,继续自导自演,“哎呀,难不成是迷路了?竟然如此,那我就抱回家啦!”
听到这话,仉安觉得沈辰甚是无聊,不过今天是好日子,他愿意给沈辰一个面子。
仉安装作一幅害怕的模样:“你!你不要过来!我告诉你,我才不是迷路呢!我大师兄等会就回来了!他可厉害了,小心他等下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沈辰露出思索状:“那又如何,你大师兄厉害,我肯定比你大师兄更厉害,趁他现在没来,我就先把你偷走吧!”
说做就做,沈辰立马弯下腰,单手抱起仉安,然后,他一边把玉佩贴到门口的石碑上,一边说道:“好了,你现在就是我们家的了!”
“你!你这个人牙子!我才不会跟你回去的!我大师兄一定会来救我的!”
“哈哈哈!”看见仉安这副样子,沈辰着实是憋不住了,他没想到仉安竟然能演的这么活灵活现。
少年的声音清朗而又辨识度,听起来就像串珠落在玉盘上那般动听,仉安把双手环在沈辰的脖子上,有些愣神,这还是他第一次听沈辰这般开怀大笑,都有点不像是沈辰了。
“怎么了?”沈辰把仉安放进院子里,“难道是怪大师兄破坏了我们的戏?”
“才不是呢!”仉安回过神,下意识回的话里也带着一种撒娇味。
他看着沈辰手上的菜篮,问道:“大师兄,你带那么多菜回来干吗呀?”
“嗯……因为今天是过年呀,所以大师兄要做一顿年夜饭给安安和其他几位师兄吃,这样可以让我们明年也能团团圆圆的,每个人都好好地在一起!”
原来人族过年还有这种习俗,仉安端着小脸,妖族从来不会有什么节假日,就算是过年,也只是大吃一顿就够了,他也是来到人族后,学的东西多了,才知道这群人族竟有这么多节日,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习俗。
仉安抬头看着沈辰,他脸上的笑意从刚刚就没有下来过,早在一个月前,沈辰就开始念叨过年这件事,仉安本来没什么实感,觉得每一天都是一样的,就算是给某天附上了特殊的意义,那不也还是这样过。
不过他今日看见沈辰这般,虽不理解他为何这般高兴,心里倒也染上了几分愉悦。
仉安开口道:“大师兄,我来帮你吧!我也想学做饭!”
“好,好。”沈辰笑着应下。
24. 炸玉兰
每个弟子的房舍都是两室一院的格式,一间是寝舍,另一间则是空的,由着弟子折腾,南淮宗大部分弟子都会选择把那间房改成仓库或者练功房,不过沈辰考虑到两位师弟的身体状况,当时一搬到这里,他就把那间房改造成了一个小厨房,平日里无事的话,就给两位师弟改善一下伙食。
沈辰带着仉安来到了厨房,他将菜篮子放到了灶台上,仉安就站在他身后,等着沈辰给自己下达任务。
沈辰转过身,看着自己小师妹,思索一番后,对他说道:“安安,你去你的院子里摘一些玉兰花,好不好?”
仉安有些疑惑:“大师兄,我们不是要做饭吗?摘花干什么?”
沈辰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朝他眨了眨眼,“你等会就知道啦!先保密!”
说完后,他从桌上拿起一个小竹筐,朝仉安递了过去。
“好吧……”仉安接过小竹筐,走出沈辰的住处,回到了自己那个院子里,玉兰花花期一般都在春季,不过沈辰之前在它的根基处埋了一个小型灵阵,不仅可以起温养之用,还能保证玉兰四季不败。所以此时虽是正月,但这棵玉兰依旧开得很茂密,枝桠向上斜长,散着淡淡的香味,高洁清雅地在寒冬中绽放自己的美丽。
仉安运起灵力,由于他是火灵根,所以灵力也如火焰一般赤红,和仉安原形时的皮毛很像。
灵团在白色花骨朵儿中穿梭着,仉安控制着它寻找着外形长得不错的玉兰花,他长得矮,只能用此方法。
仉安轻轻地用灵力将玉兰花掐下来,任由它们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轨迹,然后扑簌簌地落在底下的小竹筐里。
将小竹筐填满后,仉安便收了手,他猜测沈辰可能是用这些玉兰花来装饰菜品,就像山下的酒楼一样,只是为了美观,但实际上它们没有任何用处。
他抱着小竹筐回到小厨房,沈辰此刻正在准备着等下的菜,发现小师妹进来后,他连忙走过去将竹筐接了下来。
沈辰给仉安递了根胡萝卜,“安安真棒,现在你就坐着吃吧,等下师兄有事再找你。”
仉安摇摇头,不愿接下这根胡萝卜,狐狸虽是杂食,但他其实更偏向于吃肉,后来被沈辰发现后,这个人族就总是给他投喂一下蔬菜,搞得仉安烦不胜烦,可他为了维持自己的人设,又不能拒绝,每次只能强颜欢笑地吃下。
仉安很体贴般地说道:“师兄,我想给你帮忙,我不想吃东西,我要留着肚子吃那个年夜饭!”
“好吧。”
沈辰也没勉强,他将胡萝卜放回灶台上,然后给那筐玉兰花施了个净身诀后,他从那筐中随意拣出一朵玉兰花,对仉安说道:“安安,现在师兄就告诉你玉兰花有何用。”
仉安抬起头看着沈辰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夹住一片白色的玉兰花瓣,然后他凑到嘴边,轻呡着边缘。
仉安看着沈辰两颊微鼓,下一秒,那片玉兰竟然鼓了起来,充盈成一个圆润的弧度。
仉安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师兄,它竟然还能被吹鼓起来,真的好神奇呀!”
就知道小师妹会露出这副样子,沈辰心里这般想着,这是他前几日下山的时候,跟一位相熟的嬷嬷学的,他第一次见到这手艺时,也是很震惊,没想到玉兰花还能做成一道菜。
惊奇之余,沈辰然后就迫不及待地求教,想给师妹和师弟们露一手,换换新花样。
“现在呢,师兄再交给安安一个任务,你等下就负责把这些玉兰花给吹的鼓鼓的,然后再由师兄往里面塞些灵兽肉,好不好?”
“嗯嗯!!”仉安装出一幅迫不及待的样子。
他连忙凑到灶台前,拿出一朵玉兰花,学着沈辰的模样,向里面吹气。
“哇!大师兄,我也可以把它吹起来!”
沈辰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便一直做着此事,分工合作,仉安不得不承认,他摘下来的玉兰着实有些多,他感觉忙完后,整个人都要晕厥过去了。
他顶着红扑扑的小脸,看着沈辰将那些被灵肉撑得鼓囊囊的玉兰都用面粉裹上薄薄的一层,然后就起锅烧油,劈哩叭啦的响声在这间厨房里荡漾。
油烧了差不多后,沈辰将那些玉兰一个一个地顺着锅的边缘滑进去,埔一沾油,玉兰花边缘就浮现出剧烈的气泡,它们渐渐蜷缩起来。
沈辰发现仉安靠得有些近,他一边挥着铲子,将那些玉兰翻了个面,一边对着仉安说道:“安安,离远些,小心油溅到你脸上去了,会很痛的。”
“哦哦,好的。”仉安听话地将脸挪远了一点,动作间,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锅里,有些好奇这出来后该是什么味道。
炸了差不多有一柱香了,沈辰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他将那些玉兰花捞了出来,让仉安给自己递了个碟子。
金黄的花朵抱团堆砌着,有些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不过真的很香,勾得仉安有点想尝一下。
沈辰看出自家小师妹的意图,他用筷子夹起一个,放在嘴巴吹了吹,感觉温度差不多后,就直接凑到仉安嘴边:“安安,尝一下,这还是大师兄刚学会的一道菜呢,也不知味道好不好。”
竟然如此,那他就帮着试一下味道,仉安张开嘴,努力将那团玉兰一口包下,不过它实在是太大,仉安只能尽力吃到三分之二。
外焦里嫩,带着一点鲜美的汁水,肉香混着淡淡的花香,充盈在仉安的唇舌间。
“大师兄,好吃!真的很好吃!”
“那我就放心了!”看见小师妹吃完后,沈辰将筷子上剩余的一点也塞进了仉安的嘴里。
“唔……大师兄,你也吃呀,味道真的很好呢!”仉安边嚼边说道。
沈辰给那一大盘玉兰花上设了一个恒温阵,回道:“不用了,师兄要开始做其他的菜了,等会再吃。”
仉安也没有再劝,之后的时间里,他就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沈辰身后,准备找准时机去帮沈辰的忙。
“大师兄,你是不是要这个?”
“师兄,我帮你择菜吧!”
“师兄,我来,我来!”
……
中途向阳和陆修远也结伴而来,他们看见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的二人,不禁想上前帮忙,不过沈辰把他俩赶了出去,让他们去外面玩一会再回来,这厨房本就不大,再塞两个人,岂不是影响自己发挥。
看见沈辰将向阳和陆修远赶出去后,仉安更加卖力地跟着沈辰,恨不得直接抢过沈辰手里的铲子,帮他做饭。
耗费了将近两个时辰,沈辰设想的饭菜都已做好,李思邈和那名弟子也已过来了,此刻正在院子里和向阳陆修远他们聊着天。
沈辰招呼院子里的四人来端菜,一盘又一盘热气腾腾的菜被放在石桌上,白气袅袅升起,又很快在空气中消散。
“耶——终于可以吃饭了!”向阳大叫一声,首先落座。
其他人也纷纷落座,仉安手疾眼快地一屁股坐在沈辰的旁边,动作非常迅速。
桌上约莫着有将近二十盘菜,卖相看着也不错,李思邈和那位弟子就是两个活宝,一直在疯狂地用各种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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夸着沈辰厉害。
向阳和陆修远不甘示弱,较起劲来,用尽毕生所学,你一句我一句的插在李思邈和那弟子的话语中间。
他们甚至愈演愈烈,斗起诗来了。
只有仉安,还没有积累那么多的字词,只能沉默地看着四人在那里吵得要命,虽然他外表还是平日里那副模样,但心里其实一直在咒骂着他们。
沈辰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一幕,好好的年夜饭,怎么就成斗诗大会了,他制止道:“好了,好了,我已经感受到你们的心意了,现在该开饭了。”
听此话,刚刚那激烈的场面才停了下来,几人纷纷拿起筷子,开始享用着这顿幸福的年夜饭。
夜月高挂,屋檐处的明灯随着微风摇起,宁静安详的气息伴随着黄澄澄的灯光,被它一齐送进了这座小院中。
民间有句古话,猪的饭量是一槽,少年人的饭量是两槽,但修仙之人的肚子可是整个天地都填不饱的。此话虽有夸大的成分,但说的确实是极贴切事实的,还没过多久,桌子上的菜有不少都空了盘,尤其是那盘炸玉兰,直接被一扫而空。
仉安在吃饭期间,一直努力地伸着自己的小胳膊和其他几人抢着菜,他虽年纪小,但速度可快得很,一直候在一旁的沈辰,都完全不需要帮他夹菜。
最后,所有的菜都空了盘,众人扶着肚子,瘫在椅子上,向阳和修远都微仰着头,赏着月,李思邈在和那名弟子说着小话。
而作为此次大功臣的沈辰,正拿着帕子给自家小师妹擦着嘴儿。
“大师兄,你觉得我以后去当话本子里那种劫富济贫的大侠怎么样?”向阳不知思维扩散到了何处,突然直起身,对沈辰这般说道。
沈辰不没有把此话当成是空想的玩笑话,他认真地回答道:“嗯……这也不错,不过你要记住一点,修行之人不可对凡人动手,就算是恶行累累的凡人,你也不能用灵力对着他,如果想要惩善扬恶,得用其他方式,明白吗?”
“这我当然知晓啊!”向阳信心满满地说着。
“就你,怕不是还没走几步,就要被别人气得要死。”陆修远又开始和向阳唱着反调。
“切——就你知道。”向阳翻了个大白眼。
沈辰微笑地看着二人玩闹。
“哎呦!不行了,我得消消食,肚子真的要受不住了!”李思邈忽然暂停了和那位弟子的对话,抱着肚子大声喊着。
“那我们去比试比试,如何?”那弟子两眼放光地问着。
“不错!!那来吧!”李思邈猛地跳了起来,和那弟子来到了院子里的空白场地。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想来!”向阳说完,也从乾坤袋里拿出自己的佩剑,“陆修远,快走,我们也上,这次考核那李思邈刚好压我一头,我不信我打败不了他!”
说完,他便冲了出去。
陆修远此刻倒也听向阳的话,悠悠起身,走向那处地方。
剑声响起,冷光在院中快速地闪着,沈辰静静地看着混战的四人。
仉安垂着眼,摸着自己身上的新衣,细密的纹路手感很好,这是他在妖族时完全不敢遐想的东西。
他抬头看着沈辰的侧脸,下颚连成一条线,泛着莹白的光泽。
那边的四人不知怎的,边打边骂,仉安放空自己的心绪,回味着嘴里残留的饭香味。
他感觉今日一切的一切都很不错,于是,仉安决定接下来几天都不会再骂这院子里的任何一个人。
沈辰除外,仉安可以给他优待,尽量一个月都不骂他。
25. 师父至
仉安打了个哈欠,那边的四人总算是分出了胜负,赢家是李思邈,其余三人被他叠了起来,一个压着一个地趴在地上,李思邈直接一屁股坐在向阳的背上,压得最底下的陆修远面目狰狞,苦不堪言。
“你这家伙,玩够了吧,快从我身上起开!”向阳咬着牙说道,他晃动着自己的身子,试图把李思邈给摇下去。
被夹在中间的那名弟子脸的都要绿了:“啊啊啊!李思邈快给我滚,我真的要被压扁了!”
见二人这般说,李思邈轻飘飘地站起身,感慨般地说道:“真是高处不胜寒啊!寂寞~寂寞~”
感受到身上的重量消失后,向阳直接挺腰跳起来,他站直身体,朝着李思邈愤懑不平道:“你等着,我以后一定会打败你的!到时候,看你还说不说得出这番话!”
其他二人也终于可以接连起身,陆修远拉伸了一下自己僵直的身体,那名弟子朝李思邈挥了挥拳头,说道:“你这人真不厚道,打赢了还要想法子来折磨别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李思邈毫不在意:“那又如何,现在的事实就是你们输了我呀!”
陆修远阴阳怪气道:“是是是!我知道我们李师兄就是最强的!”
向阳受不了李思邈这副嘴脸,朝他做了鬼脸后,就直直地冲向沈辰那里,抱着他的大腿告状道:“大师兄,李思邈欺负我,你要帮我揍他。”
仉安看见向阳这副模样,心里有些鄙视他,打不过还要来告状,真是窝囊。
沈辰笑着摸了摸向阳的头:“这是你们的事,大师兄可不能插手,不过我相信你日后再勤加修炼一点,也一定有机会欺负回去的。”
向阳将整个身子都贴在沈辰腿上,“大师兄,那你以后可得好好辅导我。”
“好。”沈辰欣然同意。
比试完后,五人又围成一圈闲聊起来,讨论着宗门内的一些八卦,仉安觉得甚是无聊,他发现沈辰在偷偷看自己的时候,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小师妹困了,夜色已晚,我们今日也该散了。”
“好吧。”向阳不情不愿地收回嘴,他还没聊尽心呢。
反正他又不用睡觉,向阳朝陆修远三人一一使了个眼色,其余人秒懂,偷偷地朝他点点头。
“那,大师兄,小师妹,明日见。”三人一一道别。
“明日见。”沈辰回道。
“各位师兄们,明日见!”仉安紧接其后,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三人走后,沈辰垂首望着仉安,打算把他送回住处去。
他朝小师妹伸出手,道:“安安,大师兄带你回去睡觉。”
仉安牵住沈辰的手,可还没等他仔细感受到掌心的温度,就见发现面前的沈辰抬起头,有些惊奇地望着门口。
发现他的异样,仉安连忙转过头,发现大门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白衣男子,身姿挺拔,面若寒霜。
“师父!”沈辰的声音里带着明晃晃的开心,“您终于结束闭关了!”
原来他就是人族那个大名鼎鼎的乘风剑尊,仉安垂下眼,虽然他身上有百尾囊,一年来也相安无事,但他还是有些担心被这个修为深不可测的男人识破身份。
“嗯。”看见沈辰,沈冬舟脸色缓和了几分,然后便把视线投向了身侧的仉安。
如鹰般的目光在仉安身上流连,他能感受到里面充满了打量。
仉安装出一副胆怯的样子,脚跟后退几步,想把自己藏进沈辰身后。
看着小师妹怕生的模样,沈辰主动开口介绍道:“师父,这就是小师妹,你应当还没见过他,他可乖了,非常懂事听话,从来不会惹什么麻烦。”
沈冬舟朝他点点头,收回了放在仉安身上的目光。
“安安,这是师父,你快和他打声招呼。”沈辰半转身子,对着身后的仉安说道。
仉安用力抓着沈辰的衣服,在上面留下几道深深的褶皱,他怯怯地看着沈冬舟,声如蚊小,“师......父好。”
沈冬舟没有什么反应,他反而转过头看着沈辰说道:“阿辰,我此次出关,是为了你选本名剑一事,明日你就和我一同前去剑冢,挑选你的本名剑。”
“弟子遵命。”
沈辰看着沈冬舟风尘仆仆的样子,继续开口道:“师父,你是不是早就来了,为何......不下来与我们一同吃一顿年夜饭,我已经好久没有和你一起过过年了。”
小辈的聚会,他去凑热闹岂不是会搅了他们的兴致,虽是这般想着,但看着自家徒儿沮丧的眉眼,沈冬舟解释道:“我也是刚刚才来的,看见你们在聊天,便隐了气息等了一会儿。”
但事实上是,他在几人刚吃饭时就赶了过来,之后就一直在旁边侯着,顺便偷偷观察了一会他那个新的“徒儿”。
知道师父肯定没说实话,沈辰也没有拆穿,“师父,那你在这儿再等一会,我去做些吃食给你,可好?”
眼看沈冬舟就要拒绝,他继续补充道:“就当我们一起过年了,吃了同一顿年夜饭。”
本想说夜深露重,不用再如此麻烦的沈冬舟噎住了嘴,他改口道:“那你去吧。”
“师父,我很快就回来。”说完后,沈辰就一头扎进了厨房,院子里只剩下沈冬舟与仉安二人。
仉安有些不安地搓了搓手,他这种弱小的存在,在沈冬舟面前就如同蝼蚁一般渺小,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这人为何收自己为徒,仉安用法术魅惑的是沈辰,他可没那能耐去动到沈冬舟头上。
但好在沈冬舟也不打算和他有什么交际,他脸色平淡地坐在石椅上,完全没有第一次见到徒儿的样子。
但这正是仉安所希望的,他可不想和沈冬舟有什么无聊的社交,像这种老谋深算的人,说的越多,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
但若是沈辰看到此场面,怕是要心生沮丧了,他之所以没有把仉安带到厨房去,就是带着让两人接触接触的心思。
但空中凝结的气息很快被打破,沈冬舟瞥了一眼仉安,说道:“我虽是你师父,但我很忙,没有时间教你任何东西,你平日就跟着沈辰修炼,好好遵守门规,不要逾矩。”
仉安乖巧地点点头,他站得地方和沈冬舟有些距离。
沈冬舟补充道:“千万不要做出格的事,我有时也会盯着你的,记住一点,我从来不会收品行有瑕疵的徒儿。”
他把出格那两个字咬得极重。
这看似是一名师父对徒儿的谆谆教导,但也不知是不是仉安多想,他总觉得沈冬舟是在敲打自己。
他在思考沈冬舟知晓自己真实身份的可能性有多大。
说完这些话后,沈冬舟便没有再看仉安一眼,他闭着目,任由月光洒在他的脸上。
院子重新恢复了静谧,里面有一个漠不关心的师父,还有一个心怀鬼胎的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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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我做好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沈辰欢快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他端着一盘色泽艳丽的菜走了出来,周围还漂浮着四五道菜,随着他的走动缓慢向前。
沈冬舟皱了皱眉,“怎么做这么多?”
沈辰将所有的菜都摆在石桌上,回道:“师父一定好久没有吃过饭食了吧?所以我想这次多做一点。”
听到解释,沈冬舟没再说什么,他拿起筷子,开始尝起面前的菜。
“许久未品,阿辰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沈辰刚将仉安也牵了过来,就听到师父在夸他,他回道:“我这些不都是和师父您学的吗?我只不过做了些改良而已,师父喜欢,就多吃点。”
沈冬舟微微点了一下头,他手里的筷子就一直没停过,他吃得虽快,但举止之间也透露出高雅之风,动作颇为赏心悦目。
“安安,师父这里有我在,我先送你回去睡觉好不好,现在太晚了,你在长身体的阶段,可不能乱熬夜。”沈辰蹲下身,凑到仉安耳边轻语道。
之前为了修炼而几夜没睡的仉安心虚地舔了下嘴唇,“好的,师兄。”
“师父,我可以去送安安回他的住处,等下再来陪你吗?”虽知晓沈冬舟刚刚肯定听到他和仉安的对话,但沈辰还是多此一举地问道。
“去吧。”沈冬舟边吃边回话。
沈辰看着仉安爬到床上后,他便将桌上的油灯搞暗了些,他知晓自己这小师妹怕黑,每晚都要点着灯睡,只不过安安从不愿意在人前暴露此事,沈辰就一直假装不知道。
他轻掩好门,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沈冬舟已经将所有的饭菜都吃完了,沈辰进来的时候,他正站起身,收拾着碗筷。
“师父,我来吧!”沈辰疾步走来。
沈冬舟充耳不闻,边收拾边说道:“不就一年多未见吗,你怎就和师父如此生疏了?”
沈辰只好陪着沈冬舟一起收拾,两人将所有的碗筷都放回厨房后,沈冬舟突然冷不丁开口道:“阿辰,不要对你那小师妹过于好,也不能在他身上投入太多的感情。”
这话听得沈辰可是一头雾水,“为何?”
他思索一番,猜测道:“是因为他是黑喀族圣女,天生病弱,有短命之运吗?”
沈冬舟不置可否,他没有说一句话。
“师父,这你就不用担心啦!安安被我养得很好,一年来都很少生过病的,但就是这短命之运,我真不知随着他修为逐步提升上去后,是否能打破?师父,你可以告诉我吗?”
看见沈辰这样,沈冬舟有些不悦,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简言意骇道:“他没有短命之运。”
这算是一句赤裸裸的暗示了,但沈辰这个愣子没有听出来,他面露喜色:“真的吗?我就知道入道是有用的!”
沈冬舟有些心累,他轻挥了下袖子,对他这个傻徒儿说道:“阿辰,为师先走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明日一早你就来凌霄峰找我即可。”
“嗯,好的,师父。”沈辰随口回应道,他如今整个人可是完完全全沉浸在喜悦之中。
沈辰跟着沈冬舟往外走,然后他在门口处和沈冬舟告别:“师父,明日见。”
沈冬舟走出一段路,身影渐渐缩小,他最后回头瞧了一眼正立在大门那儿的沈辰,轻叹一口气。
他终于头也不回地走了。
26. 青佛剑
第二日,沈辰早早起床,洗漱完毕后,他先来到仉安住处,在大门缝隙里塞了一张小纸条进去。
他这小师妹,粘人的很,每次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跑到前面去敲响他的门,沈辰今日如果不这样干,仉安可能会直接把他的门敲烂。
做完这件事后,沈辰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凌霄峰,他老远就看到师父正站在峰口站着,盯着旁边的一棵平平无奇的小草发着呆。
要是旁人听到沈辰的心声,怕是会捧腹大笑,威风凛凛的乘风剑尊怎可能会做这种幼稚之事,他此时肯定是在思考着新的剑招。
不过沈辰这样想是有依据的,他才三个月大的时候,就被师父从死人堆里挖了出来,沈辰很少有什么完全肯定的事情,但是他敢说,世上必然没有任何人能比他还熟悉自家师父。
师父他是个心绪很重的人,位于高位,情绪也不能外露,可能是因为事情杂积太多,他闲下来的时候就总喜欢发呆,但也不能说是发呆,那太笼统,更准确地说,师父是将自己整个人都投入天地之间,以一种特殊的视角,感受着空气的流动与万物的蓬发,享受着草儿破土而出的清香,领悟着世间一切又一切微小的事物,思考着一些没有逻辑的问题,这是师父的爱好,此时的他,才能算是真正的他,隔绝于尘世,无忧无愁。
但沈辰虽知晓师父是在发呆,可他又不是师父肚子里的蛔虫,还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直接猜出师父如今在胡思乱想着什么。
沈辰走上前,行了个弟子礼,“师父,早好。”
沈冬舟点点头,收回放在翠竹上的视线,“阿辰,早好。”
说完,他转身就走,发尖恰好掠过翠竹上的一片叶,沾染上上面滚动着的晶莹露水。
沈辰跟着自己师父来到了凌霄峰的后山,剑冢就在此处,离得近了,他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肃杀之意,凛冽却有带着几丝萧瑟。
他们俩来到洞口,剑冢每日都有专门的弟子把守着,避免一些糊涂的弟子误入进去,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当然,也是为了防止有外来人偷偷潜入进去。
站在门口的两名弟子神色严肃地站着,他们看见沈冬舟带着沈辰过来,连忙弯腰行着弟子礼,“宗主,好。”
沈冬舟轻轻地点点头,朝两人露出一块玉牌。
确认完身份后,那两名弟子向后撤一步,给二人放行。
进了洞里,就算是真正的来到了剑冢,里面的气息异常狂乱,无数细小的剑气胡乱扫射着,有的甚至交杂在一起,互相抵抗。
要不是沈冬舟在进入的那一瞬间给沈辰套上了一层灵力罩,他一个区区元婴,怕是要被这些剑气弄的个皮开肉绽。
穹顶的裂隙里投下来一缕薄光,沈辰借着它看清洞里的场面,残剑如林,有的斜插在地面上,冷光四射,如同孤傲不凡的大侠一般。而有的则被铁链缠绕着,这种剑周围一般都有很浓稠的血气,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但最多的是锈迹斑斑的断刃,它们被随意扔在地上,没有了价值,上面生着一层厚重的灰,可能曾经的某个岁月中,它们也是名噪一时的名剑,随着主人大杀四方。
这里不止是传承之地,也是无数生前惊才绝艳的亡魂的坟墓,万剑森然如碑林。
重剑、轻剑、木剑……越往里走,沈辰见到的剑的种类越来越多,就算有灵力罩,那种压迫感也是很重。
沈冬舟发现沈辰这副脸色苍白的样子,他开始提起话题,转移自己徒儿的注意力,“阿辰,你应该知道这剑冢里不仅仅只有我们南淮宗宗门前辈的佩剑,还有一些非我宗门但自愿死后将佩剑纳入剑冢,供后人继承的大能。”
沈辰点点头,讲堂通识课上有这个内容,他记得也很牢固。
沈冬舟继续开口:“但是,有一件事你肯定不知晓,这剑冢正中心,有一剑,名为倚天剑,那是我们宗门开山老祖的本命剑,一直以来,没有任何弟子能取得它的认可,将它拔出,为师想让你这次来试一试。”
南淮宗的开山老祖倚天剑尊可是修仙界鼎鼎有名的人物,不少孩童都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沈辰也是其中一员,他从小到大就以倚天剑尊为榜样。
听见师父这般说,他心里有几分期待,谁不想拥有那种人物的本命剑呢。
沈辰有些雀跃地回答:“师父,弟子愿意一试!”
沈冬舟点点头,带着他继续往洞里深入,有了前进的动力后,一路上沈辰也没有刚刚那般疲累,虽依旧很难受,但他咬紧牙关,秉着一口气,倒也能跟上自家师父的步伐。
洞内过于昏暗,只有一些寒光剑影为二人照亮着前行的道路,也不知过了多久,沈辰感觉到前方的师父停了下来。
此处的剑威甚是恐怖,沈辰抬手用袖子擦了下额头,然后整个人往旁边移了一点,怕等下直接一脚踩到了前面的断剑。
干完这些,他抬起头,中央高台矗立着的一柄重剑映入他的眼帘,它比一般的重剑还要厚重一些,刃边闪着寒光,乌黑深沉,剑脊正泛着血色的纹路,看得出是一把噬血的剑。
剑修就没有不爱剑的,沈辰也不例外,看到这把倚天剑的第一眼,沈辰就控制不住地幻想着摸上去该是何等手感。
虽然他平日里练的都是轻剑,讲究身轻如雾,但如果真的得到了这把剑,他愿意改变自己的剑术。
沈冬舟看着沈辰这副痴样,他笑了笑,脸上显现出与往日不同的温柔,“你这样子,与我当年如出一辙。”
沈辰已经迫不及待了,他说道:“师父,我现在就上去试试?”
沈冬舟点点头,“去吧。”
得到首肯,沈辰连忙冲了出去,他此时已然什么也不顾了,锋利的剑意朝他席卷而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猛烈。
沈辰迎了上去,仅仅只有十二尺的距离,走起来却难如登天,他的身上出现了无数道血痕,衣服也被吹得猎猎作响,勾勒出瘦削的身形。
但好在,虽然很慢,沈辰最终还是上到了高台上,薄而窄的腰身绷成一条线,如竹般坚韧有力地弯了下去。
他终于摸到了那令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剑柄。
沈辰心里又雀跃起来,他运起灵力,使足了力气,想把这把剑从这严丝合缝的槽里拔出。
可惜,沈辰不管怎么调动全身的灵力,那倚天剑就是岿然不动的呆在原地,如同一个严肃正经的长辈一般,有些好笑地看着未出庐的弟子竟有勇气上前挑战自己。
又试了几次后,沈辰放弃了,他知晓这是倚天剑不认可自己的意思,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他垂着眉眼,有些沮丧地收回手。
沈辰下了高台,回来的路程很轻松,没有一丝剑气游荡在其中,他很快就回到了沈冬舟的身边。
沈冬舟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没事的,为师当年也没拿将倚天剑拔出来,它傲气大,可能这辈子都只会认倚天剑尊唯一一个主人了。”
他继续道:“而且这也并不是证明实力的一种方式,世上的剑有这么多,这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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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说明,倚天剑不适合你,一定有其它剑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们阿辰去将它拔出。”
沈辰倒也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的人,既然拔不出,那就是没有缘分,听了师父的话,他一下子就缓和好自己的情绪。
“师父,我们继续往里面走吧,我今日一定要找到自己的本命剑!”
看见自家徒儿恢复原样,沈冬舟很欣慰地回道:“好。”
两人启程,继续往剑冢里面走,一路上也有不少剑发出低沉的嗡鸣声,来吸引沈辰的注意,可是他自从见了倚天剑后,再去看这些见,就总感觉缺了些什么。
沈冬舟又一次看见沈辰摇摇头,他也没有什么不耐烦,而是带着这位徒儿前往下一处。
过了许久,两人来到了剑冢的最深处,无主之剑一般都很狂躁,会控制不住地泄露出剑意,他们一路上受到的攻击就没有停过,但这里甚是奇怪,竟然没有一丝剑意。
不仅如此,此处还散发着些微弱绿光,虽稀薄,却能让人感受到几丝暖意。
沈辰找到发光源,那是一把剑,一把长得很漂亮的轻剑。
它看起来只有倚天剑的一半大,剑身银白,但依稀却能从中看出几缕薄绿,剑刃也很窄,更稀奇的是,它竟然没有放血用的血槽。
看到它的第一眼,沈辰心脏就开始乱跳,比那时看见倚天剑时更甚,他莫名觉得,这才该是他的剑。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感觉,如果说沈辰想要倚天剑,是因为对倚天剑尊的崇拜,那他对这青佛剑的喜爱,就是不知缘由,毫无厘头的。
沈冬舟注意到了沈辰的异样,:“这把剑名为青佛剑,是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散修女子送来的,它也挺不错的,虽然没有倚天剑那般出名,却也是在七十二大古剑之一。”
他补充道:“只不过,这把剑过于温和,持剑者不能随意杀生,只能杀应杀之人、有罪之徒,若违反此条规则,持剑者就会沾染上因果,天道也会降下雷罚来惩冶。不仅如此,青佛剑要想发挥出更强大的威力,是需要每天都向它喂养一些功德的,功德越多,它也就越厉害。”
“选了本命剑,那就是一辈子的事。阿辰,你觉得你能一生都坚守本心,遵守这条铁律吗?”
沈辰毫不犹豫地回道:“师父,我可以,我想要这剑,而且南淮宗不也是教导我这般为人吗,我相信我绝不会出格的。”
“好,阿辰,那你现在就去把它拔下来吧,我看得出来,它很喜欢你。”
沈辰转身,他畅通无阻地来到了青佛剑前方,有了上次的失败,他的心里现在有些忐忑,担心这剑也不认可自己。
素白的手包裹住剑柄,沈辰感觉自己只用了一丁点力,没想到那剑就这样直接破土而出。
师父方才那话竟没有哄他,这剑是真的很喜欢自己。
“师父,我成功了!”沈辰小心翼翼地捧着青佛剑,来到沈冬舟面前。
沈冬舟夸赞道:“干得好!”
“阿辰,你现在就滴血认主吧。”
“好。”沈辰点点头,咬破了自己的指尖,一滴鲜红的血顺势而下,在青佛剑银白的剑身中绽开。
精致的莲纹在剑上浮现,衬得这剑越发好看,沈辰感觉到自己的灵府里住了个绿色的小剑,此刻正雀跃地上下跳着。
这是青佛剑的虚影,说明沈辰已和它建立了一层契约,他以后就能感受到它的喜怒哀乐了。
沈辰忍不住笑了一下:“师父,我终于有本命剑了。”
27. 八年后
自从有了青佛剑以后,沈辰的修为越发精进,他只花了两年多,就从元婴初期变成了中期,不仅如此,他还感悟出了一套适合自己的剑术,由于不知道该取什么名字,便直接套用了剑名,就叫青佛诀。
修士踏入修行一道,时间就会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看着自家小师妹不断拔高的身高,沈辰才反应过来,八年的时光竟已蹉跎完了,如今小师妹也到了十七岁的年华。
实在是太快了,这令沈辰产生了几分恍惚感。
但没了就是没了,这八年的时间倒其实也发生了不少事,比如说沈辰成功突破到元婴大圆满,向阳和陆修远结伴下山去历练,南淮宗又出现了不少名扬天下的弟子。
今日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南淮宗上下还是如往常那般,没有任何变化。但无人知晓的是,今日其实是沈辰的出关之日。
为了突破元婴到出窍期的瓶颈,沈辰已闭关半年有余,但最终还是毫无收获,他有预感自己这次的闭关定是没用,再怎么熬也无济于事,而且还有可能因过分急切而走火入魔,便提前出了关。
沈辰离开洞府,马不停蹄地赶去了仉安的住处,他身上有仉安之前给的玉牌,可以随意进出这块地方。
本打算给自家小师妹一个小惊喜,却没想到扑了空,里面空无一人。
他抬头望着天,此时落日都快要被隔壁的荷泽峰遮得个严严实实了。
都快天黑了,小师妹能去哪?
沈辰一边思索着,一边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
他无聊地看着身前那棵玉兰树,还是那般花朵累累的模样,与从前别无二致。
沈辰眯着眼,一朵一朵地数着树上的白玉兰花。
等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大门终于发出了响声,一道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还没走出一步,就愣愣地待在原地。
沈辰看着自家小师妹这幅傻样,他笑了笑,调侃道:“怎么了?不过半年未见,你就不认识大师兄啦?”
仉安没有说话,只是迈着大步走了过来。
沈辰站起身,一把牵住小师妹的手,孩子大了,男女有别,他也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意搂搂抱抱。
但仉安可不管这些,他直接抱住沈辰,把自己的头埋进沈辰的颈肩处,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后,他终于放松了身体。
仉安如今再也不是以前的矮短三头身了,虽才十七,但他比沈辰还高上了一二公分。
沈辰轻轻地摸了摸的他的头,决定放纵这一次,“怎么啦,这么想师兄啊!”
他继续道:“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啊?”
仉安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埋得更深,他的手死死地锢在沈辰的一把细腰上。
沈辰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安安,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听到这话,仉安的身子僵了僵,早在十四岁时,他的声音便开始变得很粗犷,不管再怎么夹细喉咙,也不能掩盖这番变化,于是仉安找上了青颂,青颂给了他一瓶可以改变声音的丹药,并让他每月和解药一起来拿。
有了这瓶药后,仉安的身份暂时给遮掩了下去,虽说他的身高在女子中过于高挺,也更加宽一点,但仉安还在生长期,身体瘦削得厉害,再配上这细软的声音,倒也无人怀疑什么。
可坏就坏在,仉安今日下午时就发现药效已过,于是他装出一幅难受样,没有再与旁人说过话,然后一下学就马不停蹄地赶去了灵霭峰那里拿药,正打算回来吃一粒,却没想到沈辰竟提前出关,还跑到自己的院子里等着他。
好不容易对沈辰有一点好感,如今完全烟消云散,仉安有些不可避免地有些埋怨沈辰,觉得他可真是自己的祸星。
好在仉安在见到沈辰的第一眼就想好了对策,刚刚他之所以做出那番动作,才不是因为沈辰回来而高兴,只不过是为了在沈辰面前卖惨罢了,好为接下的话做铺垫。
仉安离开沈辰的身上,他站直身子,将自己的手从沈辰掌中挣脱出来,然后反客为主,握住沈辰的手腕。
仉安在沈辰白净的掌心里一笔一画地写下“我说不了话”五个字。
沈辰感受出自家小师妹写的是什么后,他有些焦急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不能说话了?”
他拽着仉安,“现在我就带你去青长老那里看看。”
仉安摇摇头,拉住沈辰,继续在他手心里写道:“我方才就去看过了,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前日不小心误食了一棵灵药,暂时不能说话而已,明日就会好。”
他一笔一画,写的很慢,沈辰虽很着急,却努力耐着性子,感受着小师妹究竟想说什么。
“你真是吓死我了!”沈辰虚惊一场,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他继续教育道:“安安,你也真是的,不认识的灵药你就敢乱吃,要不是你这么难受,大师兄保证会揍你一顿的!”
仉安知道沈辰说的这句话是假的,这么多年来,沈辰可从来没有打过自己,反倒是揍了向阳和陆修远很多次。
沈辰不忍心对他动手,仉安一边这般想着,一边对着沈辰笑了一下。
“你还敢笑!”沈辰深深地叹了口气,“安安,你是女孩子,就更要好好保护自己,知道吗?要是大师兄我以后不在你身边了,你该怎么办?”
他又不是弱智......仉安心里无力吐槽着,但他又不能辩驳,而是重重地点点头。
他在沈辰的手心里写道:“大师兄,我知道了,我以后保证不会再犯了。”
写完后,仉安又对沈辰讨好般地笑着。
看着小师妹这副单纯的模样,沈辰也不好再说什么,他道:“此次出关之后,我就会变得很忙了,师父把宗门里的很多事务都交给了我来处理,以后就不能常来看你了,安安,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再也不能出现今日之事,明白了吗?”
这事仉安也知道,他是方才从那只绿鸟那里听说过来的,而且那只绿鸟还说,这是个好机会,沈冬舟之所以会这么做,怕是以后都将会闭关不出了,没了他的威胁,他们现在就可以开始筹划之后的事情,怕是仉安再来他这儿几次,他们就可以开始行动了。
听到此,仉安也不知自己的心情究竟是如何,明明他终于看见了希望,可以完成任务回去见自己的妹妹,他却总感觉自己身上有哪块地方过于沉重,难以明言,又不敢往深了想。
仉安朝沈辰乖巧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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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头。
此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去,沈辰的一只手还在仉安手中,他只好单手摸了摸自家小师妹的头,“好了,今晚你就别修炼了,好好休息一下,当然,睡一觉是最好的,我先回去了,不打扰我们安安了。”
仉安写道:“大师兄,再见。”
沈辰朝他温柔一笑,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拿了回来,“安安,明日见。”
说完,他转身就走,还帮仉安把大门也给关上了。
沈辰回到前面自己的住处里,他已有半年没有接触过水了,打算去凌霄峰那里洗个澡。
修仙界中的很多人为了图个方便,往往都是直接施个净身诀就了事了,更有甚者,有的修士从踏入修行之道后,就一辈子没洗过澡。
但沈辰受不了这样,他喜欢热水在自己身上流淌的感觉,虽没有凡人们洗的那么频繁,但也是十天半个月就洗一次的,如今这么久没有洗,只靠净身诀维持,他感觉自己浑身都不舒服。
才收拾好洗漱用具,一个小巧的纸鹤就悠悠地从窗外飞进来,沈辰伸手接过,任由它停留在自己的指间上。
“好师侄,师叔知你今日已归来,如今刚好有一事需要你帮忙,我在议事堂等你,张子勉留。”
金色的小字浮现在空中,沈辰看完后,用手指轻轻一点,它们就立马消散。
这可真是赶巧了,沈辰陷入了纠结的境地,他是先去洗澡,还是直接去找张长老呢?
思索片刻,沈辰决定还是先去洗个澡吧,张长老的话语间也没有什么焦急的样子,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定比不得洗澡。
决定好后,沈辰就冲向了凌霄峰,后山的小木屋旁边有一眼温泉,那是师父特意为他挖的。
这温泉可不是普通的温泉,它的底下其实堆满了妖族的火晶,不仅可以保证此池终年不寒,温暖非凡,还有温养经脉之力。
妖族虽资源匮乏,但火晶却是它们为数不多值得炫耀的产物。火晶产于妖族的火域,是由里面一种名叫冥无牛的妖兽每日吞吃域火而成,但它们要历经百年的沉淀才能吐出一颗火晶,这就导致了其价格的高昂,再加上现如今妖族与人族关系恶劣,势同水火,导致火晶天价难求,极其珍贵,修仙界里明面上几乎没有它们的存在。
但沈辰的师父,再知晓沈辰这一小癖好后,硬是闯进了黑市,从里面搜刮了许多火晶,将其作为十四岁的生辰礼物送给了他,沈辰平日里无事就回去那里泡一泡,后来他也曾一一带上过三个师弟师妹前去,不过他们都不怎么喜欢,认为这里过于烫了,根本待不下去,更别提享受。
尤其是小师妹,他才只是把双脚放了进去,就大叫着受不住,要出来,那声音过于凄惨,搞得在屏风外的沈辰哭笑不得。
沈辰赶到那里后,就直接褪了衣服,毫无瑕疵的玉白胴体渐渐入了水面,滚烫的雾气掩盖住美好的地方,倒有了一种朦胧之感。
他把整个身子都浸在池中,轻阖双眼,享受着由内而外的舒适。
沈辰的青丝早已被打湿大半,湿漉漉地紧贴着细腻的肌肤,和上面滚动的水珠争着宠。
不远处屏风上的影子隐隐绰绰,倒映出不允许外人窥探的风光。
28. 少年意
洗漱完后,沈辰起身,往自己身上丢了诀,整个人重新变得干爽起来,他拿起搭在屏风上的衣服,穿戴整齐后,就急匆匆的赶去了议事堂。
甫一进去,沈辰就看见张长老和宋长老各自坐在两边的太师椅上,两人都捧着一碗茶,望天望地,就是不望对方。
发现沈辰终于来了,宋屏站起身子,连忙迎了上去,“师侄,闭关可还顺利呀?”
他的动作十分迅速,毫不拖泥带水,依稀间交杂着几分解脱。
沈辰摇摇头,“宋师叔,还是老样子。”
“没事的,反正修为提升过快也不是什么好事,你正好可以趁这机会积淀一下,把修为变得更加凝实。”
“嗯。”沈辰回道。
这时,张子勉也悠悠走过来,他晃着手里的薄扇,招沈辰打了个招呼,“师侄,好啊!”
沈辰行了个弟子礼,“张师叔也好。”
宋屏看见他就烦,他往外移了几步,不想和张子勉靠在一起。
余光瞥见宋屏的小动作,张子勉也没当回事,他假装没看见,反而看向沈辰,直接进入正题,“师侄,我现在之所以要找你来,是又一件重要却又不重要的事情需要你的帮助。”
沈辰问道:“张师叔,此话怎讲?”
“这事,唉——”张子勉拖长尾音,又摇了摇手中的扇子,他继续道:“我真的都不想说。总而言之,就是那闲到蛋疼的仙盟,最近突发奇想,拍板决定要举办一个修仙大会,想看看如今仙门中的弟子实力究竟如何,能不能抵抗住妖族以后的来势汹汹。”
宋屏也插嘴进来,“你都没讲清楚,真是的,让我来!”
他用手肘捅了一下张子勉的肚子,示意他别再说了。
然后宋屏清了清傻嗓子,开始对沈辰娓娓道来,“之前黑喀族灭亡那件事,异点重重,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那群沙狐究竟是如何突破天道合约和天伏金莲两大制约,可以以原型跑到我们的地盘来?然后呢,这事就搞得仙盟那些懦夫们惶惶不安啊,他们追查不出来,就成天提心吊胆的。最近,他们中有些人提议说要开一个修仙大会,想看看仙门中年轻弟子的实力。”
张子勉忍不住了,他接着话,“要我看啊,他们这次肯定存了什么坏心思,都过了九年了,突然找黑喀族这个借口来行事,非常不对劲。”
宋屏格外赞同的“嗯”了一声,他转头对沈辰嘱咐道:“阿辰啊,这次大会,只允许一百岁以下的修士参赛,掌门师兄闭关未出,我和你张师叔要忙于宗门事务,要没时间跟过去,这次只能靠你了,如若发现异常,你一定要和其他带队长老们一起保护好所有弟子们,有事就传消息回来,知晓吗?”
两人如同唱戏一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但好在条理清晰,沈辰也捋得清楚,他抿了抿嘴,回道:“师叔们,放心,有我在,一定不会让弟子们出事的。”
宋屏继续道:“阿辰,你先别把事情告诉其他弟子,避免恐慌,事情可能并非我们所料,虽不知仙盟里的人究竟想干嘛,但他们应该不至于光明正大地把人命当儿戏,也有可能,只是我们想太多了,他们只是真的想看看每个门派的实力,总之,就是一切留个心眼,但不要过于惊扰。”
“还有啊,这次大会好歹也是全仙门都要参加的,如若没有什么问题,你们就尽量争个好名次,从仙盟那里狠狠捞上一笔,但是有事的话,就要以弟子的安危为主,知晓吗?”
沈辰点点头。
张子勉缓缓说道:“修仙大会在这个月的中旬,到时我们会安排五名地级长老,二十名玄级长老和五十名黄级长老,你和周芙就作为此次行动的领头人,他们皆会听命于你们。”
他总是这样,说话慢悠悠的,带着独特的韵味,让人不由得抓急。
宋屏就非常不喜欢张子勉说话的样子,感觉总带着一种装样,他眼不见为净,转过头对沈辰道:“好了,就是这些事,我们已经说完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他补充道:“芙儿现在还在山下流连花丛,等她回来,我会亲自和她说,倒是你们俩自己商量一下,谁负责什么。”
说完,宋屏又忍不住小声嘟囔道:“真是的,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天天喜欢去青楼里看花魁,和她说也不听……”
张子勉轻笑一声,开口道:“是谁年轻时非要拉着我去青楼里闯一闯,后来还被掌门师兄狠狠打了一顿,这只能说明,有其师必有其徒。”
宋屏大声反驳:“我那只是好奇!好奇,不是去过一次就再也没有去过了吗?有必要翻旧账吗!”
张子勉开始长篇大论:“去了就是去了,还连累了我,你难道想抵赖吗?拿来这么多借口,做人就是要直面自己做过的事……”
宋屏不想听张子勉说话,他双指合并,直接丢了一个封口诀过去。
张子勉侧身一躲,那道金光落在后面的太师椅上,消散于空中。
感受到周围一触即发的销烟味,沈辰悄悄离去,他只是个后辈,可不能参与两位师叔的争斗。
不过,沈辰一直觉得,这两位师叔之间的相处模式和自家的两位师弟的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
回去后,沈辰打算睡一觉,好好犒劳一下自己半年没有闭上的眼睛。
第二天他神清气爽地起了床,到院子里练了一会剑,如今沈辰不用去讲堂,今日也刚好没有什么公务送给他来看,可谓是清闲。
但沈辰已有很久没有闲下来了,还真有些不习惯。他才刚出关,也不愿再去打坐修炼,没事干的他,只好钻进了厨房。
用乾坤袋里的食材钻研了一天后,沈辰终于做出了一道卖相不错的肉羹,还颇有情趣地给它取了个名字,叫“云合白浮羹”。
他用小勺尝了一小口,发现味道竟然也挺不错的。
沈辰回味着唇舌间的口感,想着若他能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那他保证会开一家小饭馆,以他的手艺,定能日进斗金。
如今向阳和陆修远都下山去做任务了,宗门里也只有仉安能品尝到这道菜了,沈辰把它装进食盒里,打算去后面找自家小师妹。
但他才刚走出自己住处的范围外,就见仉安舍前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自然是小师妹,但另一人则是一名沈辰不认识的男弟子。
两人是相对而立,都没有发现就站在前面不远处的沈辰。
“仉安……我……”那男弟子满脸通红,说话也结巴得要命,沈辰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他的心里有些惆怅,想着小师妹真是长大了,已经到了接触情爱的年纪了。
他故意隐了身形,不想让自己打扰到二人。
男弟子最终还是支支吾吾了出来,他双眼一闭,声音带着几丝胆怯:“我心悦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决定此身……定非你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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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同念词般一口气说完了。
那人长得也倒称得上是英俊,只不过身高才刚到小师妹的眼睛那儿,看上去甚是有些滑稽,沈辰虽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但还是觉得小师妹值得最好的,那男子太过软弱,连表达情意的勇气都不足够,看上去就不是一个良人。
许久没有声音传来,沈辰有些忐忑,想着小师妹不会是害羞地想要同意吧。
这般想着,小师妹似和自己有心理感应一般,竟然刚好开口了,“这位师兄,抱歉,我如今只愿求道,不想这么早就染上情爱,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但你所愿,我怕是不能做到。”
沈辰松了口气。
“没事没事……”虽早有预料,男弟子还是受到了打击,他脸上的红温瞬间褪去,“真的没事的……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他直接落荒而逃。
“大师兄,出来吧,别再偷看我笑话了!”仉安将视线转向沈辰那边,沈辰刚刚一来,他就发现了。
沈辰的身形渐渐显现出来,他朝仉安温柔一笑,然后徐徐走了过来,“这怎么能是笑话呢,有人心悦于安安,说明安安是个很好的孩子。”
仉安哼了一声,“我又不喜欢他。”
沈辰走到自家小师妹身边,“但你没有作践他的心意,也是极好的。”
仉安想着,自己一个大男人,看见别的男人对着自己透露心意,就一阵恶寒,巴不得让那个人滚得越远越好,要不是为了维持好自己在外的形象,他早就翻脸了,才不会说出那番温和的话。
他朝沈辰甜甜地笑了几下,不想说话。
“如果安安以后遇到了心悦之人,一定要带回来给大师兄看看,可不要一个人就偷偷跟着他跑了,不要大师兄了。”沈辰用玉牌打开门,把仉安拉进院子里。
“才不会呢!师兄,我才不会喜欢别人,我要证道,要飞升,情爱之事太麻烦了,浪费时间,我不想沾一点。”
“好,好。”沈辰把食盒放在桌上,他也不想小师妹这么小就染上红尘,至少要等五百岁之后再考虑这档子事吧。
他转移话题,“安安,我今日又研发出了一个新的菜品,你来尝尝。”
沈辰打开食盒,清淡的香味扑鼻而来。
仉安装作一幅开心状,“哇!大师兄,这看着就好吃!”
沈辰拿出勺子递给他。
仉安接过,很矜持地挖了一小口尝试,“好吃,真的好好吃!大师兄,你太厉害了!”
沈辰被夸的很又成就感:“好吃你就多吃点,以后大师兄还给你做。”
他继续道:“我还特意给它取了个名字呢,叫云合白浮羹,是不是很符合?”
“嗯!嗯!是的!”仉安边吃边重重点头,“大师兄,你也吃呀,这有挺多的。”
沈辰笑着回道:“不用了,这菜都是大师兄我做的,那我一定来时就吃过了。”
虽不知沈辰话里的真假,但仉安没有再劝,不吃就不吃,他自己刚好多吃点。
石桌旁坐了两人,一人小口地吃着肉羹,另一人就拖着下颌,眼里含笑地看着。
院子还是那么大,玉兰也依旧那么白,在九年时光的折磨下,他们拥有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
一天就这么悄然结束,但这只是他们浮沉一生中最平常的一天,曾有无数个日日夜夜与它一样,无趣又幸福。
29. 瑶光城
到了这月的中旬,向阳和陆修远也刚好完成了任务,及时赶回了宗门,除了一些实在是回不回来的和仍处于练气期的弟子,南淮宗上下一百岁以下的弟子几乎全都出动了。
数千人站在天梧门那儿,互相小声交流着,他们大部分都是没经过什么磨砺的少年,带着单纯的气息,有些憧憬地妄想着这次的行程。
要知道这可是整个修仙界的活动,如果能在大会上大放异彩,那岂不是直接就能名扬天下。
不少人都带着这种想法,乾坤袋里要么揣着心法,要么就是剑招,试图来一个临时抱佛脚。
沈辰和周芙一起清点完人数,确认一人未少后,他朝身后的长老们点点头。
长老们接到指令,互相对视一眼,数百人腾空而起,衣摆乱飞,他们站在空中的不同方位,运气灵气,一道巨大的阵法顷刻显现出来。
“轰隆——”庞大的灵舟从阵法中缓缓而出,一寸又一寸地露出本来的面貌,它比一般的灵舟还大上数倍,一瞬间就产生了遮天蔽日之感。
这震撼的场面看呆了底下的弟子,他们仰头看着那庞然大物。
整个灵舟完全出来后,长老们纷纷落地,一道银白色的直桥从灵舟的玄门处延伸出来,连接了地面和半空。
“所有弟子,上灵舟。”沈辰一边捏了个振耳诀,一边命令道。
弟子们有序地走上直桥,沈辰退在一旁,督促着他们。
混在弟子堆里的仉安终于找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他边朝身边的人说着“借过”,边往沈辰那个方向挤过去。
“大师兄!大师兄!”
听到声音,沈辰转过头,发现自己小师妹正努力逆着人群往他这边走过来,一张小脸都被挤的皱皱的。
这孩子……沈辰内心轻叹一声,他看着仉安好不容易寻到一个间隙,终于来到了这块地儿。
他连忙走上前,“安安,我们等下在灵舟上又不是见不到面,你何必费这番功夫。”
仉安把嘴往下一撇,撒娇般地说道:“师兄,我就是想和你一起上灵舟。”
这语气搞得沈辰的心立马软了三分,他把仉安拉了过来,“行行行,那你就跟我一起站在这儿等着,师兄要最后才能走。”
仉安立马抱住他的胳膊,“好的,师兄!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同意的!”
这也太过黏人了,沈辰觉得这不好,安安都这般大了,也应该要学会独立了,等大会结束后再和他好好聊一聊吧。
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所有弟子都已上了灵舟,天梧门这儿除了沈辰和长老们以外,空无一人,当然,还要加上仉安这个紧黏着师兄不放的家伙。
待所有长老都上了灵舟后,沈辰牵起自家小师妹的手,边往前走,边嘱咐道:“这次大会,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相信任何人,一定要留份警惕,如果找不到我,就要好好地跟着你二师兄和三师兄,不要一个人乱跑,知道吗?要是没做到,等回来了,大师兄可是会好好地罚你一顿的。”
仉安敏锐地从这话中感觉出了什么,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严肃地和他说话,甚至还威胁上自己了。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场门派间寻常的比试,但既然沈辰这么说,那么这段时间可能真的会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
仉安乖巧地回道:“大师兄,放心吧,我保证不会乱跑的!”
沈辰跨过玄门,“可别口头敷衍了事啊,一定要牢记于心,比试时若是受伤了,撑不住就直接投降,一定不要逞强,你还这般小,这种比试对你没什么影响。”
“好的,师兄!”仉安表面上满口答应,但实际上他才不会主动投降,这会比要了自己的命还难受。
进了灵舟后,沈辰带着仉安七弯八拐,来到了灵舟的最后一层,这里是众弟子住宿的地方。
“安安,这次条件有限,每个房间都要住两个人,我已经和你芙师姐说好了,等下你就和她住一间房,好不好?”
听到这话,仉安被沈辰握住的手指都不由自主地蜷曲了两下,没想到这次行程才刚开头,沈辰就给他使了个绊子,他如今这身份,和男的住不行,和女的住更不行。
南淮宗不是号称天下第一剑宗,有钱的很吗,怎么突然这么抠了!
仉安狠狠咬着牙,努力在脑海中思索着对策。
他脸上露出一幅不情不愿的神色,“大师兄~我不想和芙师姐住在一起,我听说她……她总是喜欢摸女子,而且我在宗门里有时撞见她,她也偶尔会对我动手动脚的,要是……要是我和她住了一间房,她趁我睡着时偷偷轻薄我该怎么办!”
说完,仉安的眼眶处立马浮现一抹薄红,看起来好不可怜,他这话可不是胡乱编造的,这是稍稍地省略了一点事实。
那色女人,比仉安自己还像个男人,有时在宗门里遇到他,总是忍不住想要上手,不过他每次都只让她摸了几下脸,还顺带要坑骗上许多灵器,才会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告诉大师兄。
这倒是沈辰没考虑到的事,他已有许久没有被女子门哭啼啼地找上门来,便以为他那位师妹已改了性子,知道这样不好,索性就只跑到青楼里去寻花问柳。
没想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周芙那么大胆,竟敢偷偷地去轻薄小师妹,着实是该教训一顿。
沈辰把仉安抱在怀里,这孩子长得以比他高了,抱起来着实有些别扭,他轻拍了几下仉安的背,安慰道:“都怪师兄一直没有发现这件事,我会狠狠罚你那芙师姐一顿的,我们安安就不和她住了,师兄给还认识一个靠谱的师姐,你去和她住,好不好?”
这次所有弟子中,除了周芙外,就只剩一名女弟子了,沈辰本想着和周芙关系好,把安安塞到她那儿,让她照顾一下,却没想到背地里竟有这种事。
仉安弯腰,努力把自己的头靠到沈辰肩上,“可是,我不敢和不相熟的人住在一起,我会觉得哪里都不舒服的。”
他把头在沈辰肩上轻轻地蹭了蹭,“大师兄,我想和你住一间房,晚上我们就不睡觉,一直修炼就好了,没什么大碍的。”
“可……可……我毕竟是男子,怎可与你住一间房,这说出去,不仅不像话,还会影响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名声。”沈辰有些犹豫不决地回道。
“师兄,你从小带我到大,这有什么的,在我心中,你就是我亲的不能再亲的兄长,和兄长住在一起,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旁人定不会乱说什么的。”
沈辰还是摇摆不定。
“师兄,大师兄~~我的好好大师兄!”仉安一直缠着沈辰,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身上,等他都快要把嘴皮子说烂了,那有些顽固的家伙才终于同意了下来。
“呜呼!谢谢大师兄!我最最喜欢你了!”仉安终于脱离了沈辰的怀里。
“唉~你这家伙。”看着小师妹这副天真无知的模样,沈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走吧,走吧,师兄带你去收拾东西。”
“嗯嗯,好的。”仉安连忙应道,他跟着沈辰来到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非常殷勤地上前一步,帮他推开门。
里面空间不大,两张小床正对着,中间放了一个朴素的木桌,上方空无一物。
沈辰让仉安自己选一张床,仉安就随意选了右边的那张。
经过刚刚的插曲,沈辰更决定要锻炼下小师妹的独立能力,他从乾坤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褥子,递给仉安一套,让他自己铺。
好在仉安也是学过的,平时沈辰有事或者闭关不在,他哪次不是自己照顾自己的,他麻溜地铺好了床,速度甚至比沈辰还快上几秒。
“不错!”沈辰看着仉安那干净整洁的床铺,夸赞道。
仉安朝他嘿嘿一笑。
***
中州位于七大州的最中心,地处最繁华地段,它与南淮宗所在的青州相距很远,就算是号称“日行千里”的南淮宗独家灵舟,也是硬生生花了将近两天一夜的时间,才将所有人都运到了中州。
有句古话说得好,“中州黄金流如水,肚里还有一瑶光,可以夜夜生宝珠”。瑶光城是中州最富有的城池,同时它也是都城,不仅仙盟的根据地在这,那皇帝老儿那大到离谱的宫殿也坐落在这座城池的最中心。
凡人最大的势力与修士最大的势力都在这儿,倒竟也形成了一个和睦融洽的场面,可想而知,有它们俩在,这瑶光城该能有多么的繁荣昌盛、欣欣向荣,倒也不能怪其他的城池争不过它。
在这两天一夜里,仉安一直都非常老实,沈辰在的时候,仉安就和他对着打坐,沈辰外出和长老们商量事情时,仉安就趴在床上,掏出剑诀来看,可谓是很乖顺了。
到了中州后,仉安就遵着沈辰的话,一直紧紧地跟着他,没有让沈辰脱离自己的视线一秒。
众人一下灵舟,就奔向提前订好的客栈,里面的房间足以保证一人一间,仉安也就不用再和沈辰住在一起了,这让他有些喜悦,毕竟谁乐意从早到晚都带着个不属于自己的“面具”,还要装出一幅令人恶寒的傻兮兮模样。
选好房后,仉安就一直窝在里面预习功课,这次的大会讲堂里不是所有人都会去,比如仉安他班上就有几个人,他们倒现在还没有摸到筑基期的门槛,自然也就不被允许来参加。
不过他们的课程依旧照常上,这就导致了其他要去大会的人不仅会缺了很多课,而且回来以后教习长老们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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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意给他们再讲一遍,只能靠自己学习。
仉安是个争强的人,这次大会肯定不重要,他也不会把心放在上面,竟然无事,那他刚好就趁着别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提前学一遭。
学着学着,仉安就遇到了一些不懂的地方,沈辰的房间刚好就在他的旁边,他直接离了房,敲响隔壁那扇门。
“谁呀!”开门的人是向阳,不是仉安以为的那个人,原本脸上预先做出来的最完美笑容,看见向阳后,直接往下沉了一点小弧度。
“三师兄好呀!”仉安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但他的声音依旧如往日那般清脆柔和。
“嗯!”向阳回了一声,给他让开道,“你来找大师兄干什么?”
“我功课上有一个地方不是很懂,想来请教一下大师兄。”仉安保持微笑,进了房,发现原来沈辰就在里面,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个陆修远。
他们三个是悄悄地在被着他干什么坏事吗……仉安眯了眯眼。
“是安安来了啊。”沈辰笑着说道。
仉安走到他的身边,把手里的竹书摊在他面前,“大师兄,你快来告诉我这个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刚刚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来。”
“好好。”沈辰下意识地摸了摸仉安的头。
“我来看看!”向阳关上门,凑了过来。
发现看不懂后,他大叫道:“嘿!这是什么东西啊,我们有学过吗?”
“切,就你这胸无点墨的家伙,要是知道就怪了。”陆修远抱臂嘲讽。
“你来,你来,我不信你知道。”向阳指了指仉安手里的书。
“来就来。”陆修远绕过桌子,头发一甩就走了过来。
“嗯……”他盯着那本书,眉毛好似要打了结一样,“这个教习长老好像在哪日讲过,但……嗯……”
向阳看见陆修远这幅模样,得意洋洋道:“果然,我就料你不知道。”
“你别说话了!我快想出来了!”陆修远受不了。
沈辰笑着看向两人,仉安捧着个书,心里的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这两个人不会就不要来捣乱,浪费自己时间,还差点没把他挤死。
陆修远的脸微红,低着头死盯着书里的那块地方。
向阳一直在耳边煽风点火:“想出来了没有,怎么还没想出来啊?”
“怎么这么慢啊,你是不是不行?”
听这话,陆修远更不愿意抬头,他绞尽脑汁,不信自己解不出来。
沈辰看不下去这场面,他给了个台阶下:“好了好了,我们刚刚不是说等下要去这瑶光城好好玩上一番吗,我们再不去的话,等会就会错过一下好玩的事,为了省点时间,还是我来给安安教导一下,你们俩去收拾一下东西。”
陆修远总算是放过了自己,他移开位,“好的,大师兄。”
向阳偷偷侧头笑了两下,没有再说什么。
仉安整个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果然还是沈辰靠谱一点。
刚刚那两人在不经意间把他往外挤了挤,为了让沈辰看得清,仉安如今就往前去了一点,离沈辰很近,他微弯着腰,能微到沈辰发丝的一股淡香。
那是沈辰独有的味道,有点像院子里的那棵玉兰,但更浓一点,仉安从来没有在其他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闻到过。
沈辰轻声细语地给仉安解释完,他立马就搞懂了这个地方是怎么回事,“大师兄,原来是这样子,我知晓了!”
他假作兴奋状,“谢谢大师兄!”
沈辰朝他笑了笑,“会了就行。”
那边,陆修远和向阳也简单地收拾完东西,作为修士,他们的乾坤袋里什么都有,其实根本不用收拾,不过他们俩也明白这是沈辰的借口,便假模假样地到处乱转。
“好了,我们现在就出去逛逛吧。”沈辰带着三人出了房,在走廊上也遇到了其他弟子,他们一一打着招呼,花了点时间才穿过大堂,离开客栈。
外面门庭若市,粗布、丝绸、法衣……各式各样的服饰混杂在一起,摩肩接踵,车水马龙,是一幅完全不同于南淮宗山下那些小镇的画面。
沈辰四人走在街道上,也再也没有人热情地招呼着他们,瑶光城里的人什么样的修士没见过,他们大部分都没有像那些小城里的人一般,把修士当作神仙一样尊敬,在他们眼里,修士不也和他们一样,都是长了两条腿的东西,分什么高低贵贱,唯一的区别不就是他们活得长点,会点小法术而已。
但那多累啊!而且危险重重,还真不一定比他们活得久,所以,瑶光城里的人不管是对外来的,还是本地的修士,都保持着一种很平常的态度,他们背靠皇城,有的是底气。
30. 百里华
沈辰和四人穿梭于街道中,向阳那家伙,看见新鲜玩意就走不动道,就和散财童子一般,到处买买买,身上带着的银子直接一口气都花得差不多了。
陆修远忍不住斥责:“你能不能消停一会,要是你的钱花光了,我和大师兄可是不会借你的。”
向阳不以为然,他往嘴里塞了个刚买的蜜饯,边吃边道:“大师兄才不会像你这么坏呢!”
“那可不一定,阿阳太会花钱了,大师兄怕自己的银子都会让你花光的。”沈辰戏谑道。
“那又如何,还有小师妹呢。”向阳转头看向仉安,“安安,你这么好看,一定会乖乖地把银子借给你三师兄用一用,对不对?”
说完,他从油皮纸里又掏出一颗蜜饯,直接塞到仉安的嘴里。
虽然这蜜饯甜滋滋的,但仉安还是很讨厌向阳这个举动,太没边界感了。
陆修远插嘴:“你就这点出息,抢小师妹的钱。安安,别答应他,他借了是不会还的。”
仉安当然是要听陆修远的话,他嚼了嚼嘴里的蜜饯:“三师兄,我也没有钱的。”
“不信。”向阳甩了一下头,“你平时在宗门里的吃穿用住不都是大师兄帮你置办的,你肯定存了很多钱,小师妹,可不要欺骗我。”
“快,你给我拿出来。”
向阳把罪恶的魔爪伸向仉安,一张白净的脸被他胡乱扯着,上面立马浮现了淡淡红痕。
仉安真的好想撕破脸皮,和向阳打一顿,但他不能,他如今只能憋屈地在向阳手间支吾道:“三师兄,我真的都用的差不多了,你这么大了,怎么还反着向我要钱呀?”
这话当然是假话,仉安的乾坤袋里确实是有不少银子,尤其是灵石,直接堆成了几座小山。但他知晓这些东西在人界的重要性,仉安才没有那么傻,好不容易存了这么多钱,怎么可能会送给向阳打水漂。
“你这家伙!”向阳下手更重了。
仉安大叫:“大师兄,救救我,我的脸好疼!”
听到这话,向阳没有再那么用力,但他仍然掐着仉安的脸,威胁道:“给不给我?”
“不给,就不给,我的钱只给大师兄花!”
“算了算了,倒是知道念着大师兄的好,大师兄没白疼你。”
向阳勉强放过仉安,他收回手,继续道:“只不过,我这个三师兄呢,就是根草而已,谁都不待见。”
一直在旁边笑着看着二人打闹的沈辰上前来,“没事没事,安安的钱给我花,我的钱就给阿阳花。”
“还是大师兄好。”向阳最后说道,一行人插科打诨完了,也刚好走到街角,正要转弯时,就与一队人马撞了个正着。
两方人面面相觑,仉安正准备绕道,没想到身旁的沈辰竟露出个有些惊奇的笑容,然后迎了上去。
“百里道友,好久不见。”沈辰对为首的男子这般说道。
对面那批人皆着一身灰衣,其上还绣着一些朴素的云纹,他们各各神情严肃,不苟言笑,有男有女,每个人的仪态都很好,背挺得笔直,如数把出鞘的剑。
那为首的男子如破冰般对沈辰颔首一下,仉安看得出来,他的脸色也变得稍微柔和一些,嘴角甚至微微上扬了一点弧度。
仉安听那名陌生男子说道:“沈道友,别来无恙。”
“多谢百里道友关切,一切安好。”沈辰回道,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愉悦,意外见到了多年未见的老友,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那男子继续道:“观你修为,似是已到了元婴大巅峰,这些年来宗门事务繁多,没有时间去看望你,抱歉,我现在才送上一句恭喜给你。”
沈辰轻笑,“无碍,这有什么的。”
这是与面对他们三人时完全不同的态度,仉安很明显地感觉出来了,沈辰每次和他们三个人相处,就像是逗孩子一样,但和这个长得有些不顺眼的男的交流,就完全是平辈之间的惺惺相惜。
那名男子扫了沈辰旁边的三人几眼,他的目光是有一种空无一物的感觉,在场唯一进去的,也只有沈辰一人。
他轻拂袖子,说道:“沈道友,可否借一步讲话。”
沈辰点点头,转身对自家的师妹师弟们嘱咐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不要乱跑,我很快回来。”
仉安乖巧地点点头,陆修远也跟着他点了一下头,只有向阳撇了撇嘴,没有什么反应。
待沈辰跟着那名男子走后,他就忍不住了,将陆修远与仉安拉远一些,三人围成个圈,向阳设了个隔音结界,开始小声说道:“安安,你知道刚刚那个男的是谁吗?”
仉安摇摇头。
向阳要的就是这反应,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娓娓道来:“那人呢,名叫百里华,别看他年纪与大师兄相仿,但他其实是风忧派的掌门。这事可是有很深的缘故呢,风忧派他们那个前掌门啊,其实就是他的父亲,早在当年的人妖大战时就死透了,然后嘞,这风忧派不是就群龙无首了吗,他们宗门里的臭虫贼多,当年直接乱套了,人人都想争那掌门之位,那场面简直是血流成河啊,那时可有不少无辜的弟子被卷了进去,之后呢,事情出现了转机,有一蒙面人带着掌门的亲印来到了风忧派,直接用武力镇压了所有人,他说掌门遗嘱乃是他的儿子继承大统,只能是他,其余人皆不行。”
向阳缓了一口气,他平日里就喜欢聊八卦,如今更是碰上了没有什么好感的人,那简直就是滔滔不绝,根本停不下来。
他继续道:“自此之后,百里华就成为了风忧派的掌门,不过那时他才一岁多,知道个什么,于是那个蒙面人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风忧派的代理掌门,替百里华处理宗门的一切事务。谁也不知道那蒙面人是从哪里来的,他也从来不揭下脸上的面帘,寻了个面部已毁的借口,不以真面目示人。很多人都觉得等百里华长大后,他一定是不会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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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门之位拱手相让,但没想到,那人的品格可真高尚,在百里华十八岁那年,他竟真的愿意让出那充满了诱惑的位置,从此退到幕后,只偶尔帮帮百里华的忙。”
刚刚讲得都是前戏,重头的还没开始,向阳悄悄地看了一眼那边的风忧派众人,确认他们还是像个木头一样直愣愣地站在那儿,他松了口气,虽然有隔音结界,他还是有些心虚,担心自己说坏话被发现。
向阳可不想因为他的话导致两方人发生争端,然后沈辰还要尴尬地在中间缓和,这般想着,他继续道:“之前的都是些不重要的内容,只是为了让你们知道百里华是何许人也,别看他外表光鲜亮丽的,其实芯子是个满是污秽不堪的心思的变态,安安啊,我想起这事就来气,那百里华,和我们大师兄自幼相识,两人呢棋逢对手,总是会时不时地相约去比试,然后!!然后!”
向阳越说越激动,很明显是被气到了,他胸脯乱颤,身旁的陆修远拍了拍他的背。
“那百里华就是个畜生,他竟敢喜欢我们大师兄,还心生歹念,趁着我们大师兄喝醉了想要亲他的嘴儿,要不是我那时刚好意外撞见了,大师兄的清白可就没了!那变态的恶心行为被我打断了,他欲求不满,不仅瞪了我一眼,还威胁我不能说出去,这我当然不应啊,第二天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大师兄,然后大师兄就去找那个百里华去了,谁知那个贱人说什么昨晚是大师兄站起来的时候没有稳住,不小心要摔下去了,他就见状扶了一把,没有做什么其他的,很快就分开了,还说我是因为视角有误,产生了错位,看错了,我还这么小什么也不懂之类的,大师兄他还信了,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说到这儿,向阳两颗圆圆的眼珠子就和快要蹦出来似的,“不行了,真是越想越气,要是我当时再大点就好了,我保证能让那变态百口莫辩,不敢把锅扣我头上。”
仉安听完,心里也有股不知从哪里来的无名火腾空而起,男人怎么能喜欢男人的,这简直是有违天理,沈辰虽然是个假惺惺的圣人,但好歹对自己也是不错的,仉安不是个白眼狼,想到有这种人在背地里觊觎着沈辰,他就感到不舒服。
“这么能有这种人啊,真是太可恶了。”仉安总结道。
陆修远之前听向阳讲过这事,倒也没有那么激动,他说道:“等他们回来,我们就想办法赶紧带大师兄走,大会的这一段时间,一定不能让百里华见到大师兄,他现在修为越来越高,也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虽然我们人有这么多,但我怕他会使什么手段,对大师兄又......”
陆修远瞥了一眼仉安,硬生生咽下那个词,然后继续补充道:“又不利。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既然大师兄察觉不到,那我们就要好好保护他。”
“嗯!!”仉安重重地回应一声,“那我们等下找什么借口呢?”
安静了几秒钟后,陆修远和向阳同时看向自家这位喜欢撒娇的小师妹。
31. 回客栈
发现他们这般,仉安心里有些恼火地想着,这两个人怎么能这么废物,什么不好的事情都要他来干。
向阳双手合掌,作出乞求状:“安安,你是我们中最小的,不管你怎么闹,旁人都不会说什么的,我和你二师兄这么大了,着实是不好意思啊。”
难道他就好意思吗!仉安都十七了,不是之前那个可以随意撒泼打滚的小师妹,他装出一幅很难为情的样子,“可是,三师兄……这里有好多我不认识的人……我害怕……”
“哎呀,没事的,他们那群人都是呆子,是脑子里只有一根筋的家伙,不用怕的,有我们在,你就放心地去缠着大师兄,不看他们就行。”
向阳抛出诱饵,继续道:“安安,要是这次事成了,我就送你一个天级灵器,如何?”
陆修远也插了句嘴:“我送你一件好看的法衣。”
这还差不多,仉安低着头,假装陷入纠结中,“嗯……好吧……为了大师兄,我愿意试一试。”
向阳拍了拍仉安的肩,夸赞道:“好安安。”
“此事就交给你了,你就说你肚子痛或者哪里很难受,想让大师兄陪着你回去休息。”
仉安乖巧地点点头。
商量完后,向阳便把结界放了下来,那边的风忧派众人仍然板着了脸,眼睛没有往他们这儿瞥一眼,就像一群没有灵魂的傀儡一般,也不知他们宗门是如何养出这般人的。
向阳曾也听过风忧派恐怖又恶心的门规,想到这儿,他不禁打了个寒蝉,要是他是风忧派弟子,怕是还没待够一年就会直接自杀了。
三人等了挺长的时间,那百里华才带着自家大师兄悠悠走过来,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凝重的色彩。
沈辰快要走近时,向阳朝仉安使了个眼色。
“大师兄!”仉安直接朝沈辰扑了过去,语气里满是委屈。
被小师妹抱了个满怀,沈辰轻拍着他的背,问道:“安安,怎么了?”
仉安把头靠在沈辰的肩上,双手环着沈辰的腰,可怜兮兮地说道:“师兄,我的肚子好疼呀。”
一瞧小师妹这样,沈辰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又摸了摸仉安毛茸茸的脑袋,自从要照顾安安后,他也主动去了解了许多女子秘事,在安安十二岁那年,为了以防万一,沈辰还特意去向周芙借了几条月事带,说来倒也是巧了,没过几天,安安竟然就刚好来了月事。
“你要不要现在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沈辰任由仉安在自己的颈肩处蹭着头,轻声问道。
“大师兄,我想回客栈,我好难受啊,我不想待在这里,我想回去~~”仉安把尾音拖得老长,黏糊糊的,听得在一旁观察的百里华狠狠地皱了眉。
不过沈辰早已习惯仉安的说话方式,他的心被弄得更软更涩了,他摸着仉安那比一般女子宽一点的背,朝百里华说道:“百里道友,我家小师妹身体有恙,今日怕是不能再和你叙旧下去了,你的法子我已知晓,我会回去仔细思索一下的,我们下次再聚,届时我请你喝酒,如何?”
百里话微微地点了一下头:“好,你们先走吧,我们来日再约。”
沈辰朝他一笑后,又将注意力放在小师妹身上,刚刚说话间,安安一直扯着他的一缕头发,沈辰有些担心,他微低着头,问道:“安安,怎么了,是更疼了吗?”
仉安答非所问:“大师兄,快些回去吧,我好难受啊!”
“好好!”看着小师妹越发苍白的嘴唇,沈辰连忙答应,“安安,要不我抱你回去吧?”
仉安摇摇头,他都这么大了,也是要脸的,要是让沈辰把他抱回去,还不如直接暴露了算了,“大师兄,不用了,我靠着你走就行。”
他又催促道:“唔……大师兄,我们走吧,我想回客栈。”
沈辰穿过仉安的臂间,让他整个身子都靠着自己,仉安也依着他,完全放松下来,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沈辰身上。
“阿阳,修远,我们走吧。”说完,沈辰就带着仉安缓缓往前走。
向阳和陆修远连忙跟了上去,心里想着,不愧是小师妹,就是厉害。
在回客栈的路上,沈辰时不时就要看一会儿仉安的脸色,担心他撑不住,他已全然忘记了自家这个小师妹是个筑基期的修士,身体素质怎么可能有这么差。
可能是因为仉安黑喀族圣女的这个身份,在沈辰心中,他一直小师妹的身子不怎么好,就更需要得到细致的照顾,虽然这九年来仉安几乎没有生过一次病,但沈辰也只是觉得这是自己照顾得好的原因。
得亏仉安的骗人本领着实是高超,路上的脸色可谓是没有丝毫变化,一直都是可怜巴巴的模样,沈辰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看得向阳和陆修远两人叹为观止。
到了客栈后,沈辰扶着仉安进了房,不过他没有让尾随在后面的向阳和陆修远进去,女子的闺房,怎能让他们随意进去。
仉安半躺在床上,装做一幅气若游丝的样子:“大师兄,我觉得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沈辰没有到处乱看,只是坐在床头,盯着自家小师妹:“安安,那你好好休息,我晚上再来看你。”
他补充道:“要是实在难受,就来找我,知道吗?”
“嗯……”仉安虚虚地点点头,装作一幅不想说话的模样。
“好好休息。”又强调了一句,沈辰就出去了。
他轻掩好门,在外面等着的向阳和陆修远连忙迎了上去,虽知仉安这样子是假的,但他们仍装作一幅很担心的模样。
向阳问道:“大师兄,小师妹他还好吗?”
沈辰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也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大会就要开始了。”
向阳和陆修远一起互换了个眼神,一齐说道:“好的,大师兄。”
待二人走后,沈辰在门口静站了一会儿,才甩袖离去。
***
沈辰回了自己的房后,就一直琢磨着新的心法,等他好不容易弄懂了其中的一些奥秘,大喜过后,朝外望去,才惊觉天已大亮。
就一个下午加晚上的时间,整个瑶光城直接焕然一新,处处张灯结彩,好不隆重,本地人都很重视这场活动,此时才卯时,街道上就响起此起彼伏的人声,混着清脆的鸟鸣,倒也不是那么让人心烦。
沈辰半倚着窗,看着窗底下一个乞丐老汉正拖着自己残缺不堪的身子缓慢前行,他已无双腿,只能靠着底下一个自制的小木板床带着自己行动。
窗底下的那块地儿不仅过于狭窄,昏暗无比,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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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点光还是沈辰打开窗从房里传出来的。
在这所光鲜亮丽的城池的阴影处有很多这样的场景,天道规定有些人就要像蛆虫一样在富人的手底里苟且偷生,终生见不到阳光,最大的乐趣也只是在污垢中打滚享乐,他们反抗不了,从出生起自带的逆骨早就被命运削得比纸还薄,只能靠着唯一的一口气努力活下去。
沈辰从乾坤袋里掏出一粒银子,轻轻地丢进那名老汉手里揣着的破碗里,他没敢给太多,那老汉没有自保能力,留不住这些东西,会适得其反。
清脆的“叮啷”声响起,那老汉受惊般地颤了下身子,慌乱地四处张望,发现原来是自己碗里多了一粒银子后,他伸长如野鸡脖子般瘦弱的细颈,黑且无神的眼珠子就这样撞进沈辰的眼里。
“谢……谢!”沙哑的声音从那老汉的嗓子里发出,如同被硬砂纸狠狠磨透了一般。
沈辰朝他点点头,面部被房里的灯照射得更加玉白。
老汉屈着佝偻的腰,朝沈辰重重磕了下头,那声音很响,在这阴暗之处里回荡着,同时,那老汉的动作很熟练,不见一丝生涩。
沈辰僵住了身子,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也微弯着腰,将整个头都露了出去,下意识地朝那乞丐老汉温和地笑了一下。
但老汉磕完头后,也没有再看沈辰一眼,他就单手扶着自己的小木车底部,然后用另一只手在地面上借力,呲溜溜地滑出去了。
沈辰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瘦小的身影消失在不远处的晨光里。
他收回视线,掩好了窗,遮住了外面的一切凡尘。
沈辰收拾好自己的床铺后,就想去看看自家小师妹有没有起床,不过他刚走到走廊上,就见一道晃悠悠的身影正缓缓而来。
沈辰定睛一看,发现那人竟是周芙,她脸色带着潮红,平时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充满了混沌,发丝也凌乱不堪,衣裳不整,露出一截细而长的锁骨,这样子让沈辰立马就知道她定是在外鬼混,彻夜未归。
想到这里,沈辰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上前几步,板着张脸,拦住周芙的去路。
沈辰狠狠道:“阿芙,干什么去了?现在才回来!”
周芙被沈辰吓得一激灵,她站直身体,完全没有刚才那副懒散的模样,“大师兄……大师兄好!”
沈辰又重复一遍,“昨晚去哪儿了?”
周芙明显有些心虚,“我……我只是……我昨日心绪有些烦躁,就出去练了一晚上的剑而已。”
“真的吗?”沈辰才不信周芙这鬼话,“你又是去青楼了吧。”
“这……怎么会呢,我可老实了,怎么会呢……”周芙努力让自己和平时一样,眼里的酒意藏都藏不住。
“唉……”沈辰又叹了口气,脸色缓和过来,看见周芙这样,他也懒得再说什么,“阿芙,等下就修仙大会了,我先放你一马,你先回房收拾好自己,再去找小二拿一碗醒酒汤,等事情结束了,我再来收拾你。”
“好的……好的……大师兄!”说完这句断断续续的话,周芙连忙绕开沈辰跑了。
望着周芙进了她自己的房后,沈辰收回视线,来到隔壁仉安的房间。
他轻敲了三下门,轻柔地问道:“安安,你休息得如何了?”
32. 仙盟主
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了,仉安那越发精致的脸蛋显露在沈辰面前,面色已无憔悴,看起来应当是调整好了。
仉安露出一个甜滋滋的笑,两边的唇角扬起一个非常标准的弧度,“大师兄,早好。”
沈辰轻点头,回道:“还难受吗?”
“已经好了,神清气爽的,我等下可以在大会上一口气打十个。”仉安装出一幅神气扬扬地样子。
“那到时候大师兄就为你加油打气。”沈辰微眯着眼,有些蜷曲的睫毛差点就上下合在一起,缝隙里满是柔情。
“好的,有大师兄在,我一定会努力的!”仉安表面上喜滋滋道。
沈辰继续道:“但是也不要过于卖力,第二轮的比试是进入秘境之中,到时你定要跟紧我,知道吗?”
“嗯!!”
再随意嘱咐了几句后,沈辰就带着仉安一道下了楼,大堂处已有不少弟子来集合,有些嘈杂的交谈声显得此处越发热闹。
“大师兄来了!”
“大师兄好!”
有的弟子瞥见沈辰的身影,连忙热情地打着招呼,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笑容。
沈辰朝他们点点头,端着清雅的身姿,仉安紧跟其后,脸上露出古灵精怪的笑容,一静一动,对比鲜明。
待沈辰点完名,确定所有弟子都到了后,一行人也就这么浩浩荡荡地走出了客栈,这所客栈早在得知修仙大会的消息后就被南淮宗给承包了下来,所以如今也只有弟子们会在此处休息,素静的白充斥在这座装饰华丽的楼阁了,虽此时甚早,但也不担心吵到他人休息。
来到街道上,有本命剑的弟子就直接双手结印,祭出自己的剑,尚未获得本命剑的,要不就只能求师兄师姐们载一程,要不就用上普通的灵剑,不过第二种方法乃是下下策,几乎没有哪个弟子愿意,这就要谈到众弟子要用剑的原因了。
往往这种修仙界一年一度的大活动,开头一般都是用来展示一个门派财力和实力的环节,之前仙盟也曾举行过一些其他性质的活动,那场面可就谓是隆重非凡了,每个门派的出场方式五花八门,不管私下如何,来到了台面上,一个一个都恨不得把门派所有的积蓄都搬出来炫耀一番。
而作为一个很有名气的剑宗,南淮宗每次的出场方式当然就是御剑了,他们也从不展示什么外表绚丽的剑阵,亦或者是衣袂飘飘的剑舞,讲究的是简约大方,朴素无华,单是往那一站,就能给人一种很强的威慑力,次次都能将一些表演得过于“花枝招展”的门派给比下去。
而且,再说了,南淮宗弟子的剑哪个不好,哪个不利,随便拿一把外门弟子的剑,丢在外头,就可以引起一阵腥风血雨。有这些剑在,何愁无人感受到南淮宗深厚的底蕴。
沈辰也跟着众人,祭出了青佛剑,剑出鞘时,发出清脆的鸣声,悠悠翠光在剑锋处隐隐作现,勾得仉安的目光不由自主停留在这把剑上。
沈辰很少当着他的面把这把剑拿出来,每次沈辰练剑时都背着他,之前是嫌他年纪小不带他,后来他选择修行重剑后,就更练不到一处了,这还是仉安第一次仔细地观察这把青佛剑的全貌,光看外表就可猜想它会有何等威力。
他也想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一把名剑,一把可以威振四海的绝世之剑,不过这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仉安才不过筑基中期,离金丹还差了那么一截,他觉得自己怕是等回到妖族后,也不能拥有自己的本命剑。
想到这儿,仉安垂下鸦羽,至于回到妖族后会遭遇什么,他早已有了最坏的预料。
沈辰会过头,正要和自家小师妹说话,却发现他正低着头,看不清神情,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安安,你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传到仉安耳边,清朗中带着一丝温柔,他回过神,下意识抬起头,勉强对沈辰笑了一下,“没怎么呀,我刚刚在想功课的一些东西。”
沈辰哄孩子般地说道:“这样啊,我们安安真用功。”
“嘿嘿。”被沈辰这么一搅,仉安方才莫名其妙的情绪消散地一干二净,他努力装出一幅与平日里别无二样的表情,一双狐狸眼微扬,虽想让自己透露出娇憨,但随着年龄增长,五官长开,内在的艳丽不管怎么遮都遮不住。
当然,在从小照顾他到大的沈辰眼里,长大后的安安不过只是长得更加成熟了一点而已,此外没有任何变化,还是和小时候那般天真单纯,尽喜欢撒娇,黏人的要命。
“你现在还小,也没有什么好的剑,等会你想不想和大师兄一起御剑飞行?”
“真的吗?”仉安略微狭长的眼睛瞬间瞪大,此刻倒显得有几分圆润。
望着小师妹这副可爱的模样,沈辰轻笑地点点头,“当然啦,你看别的师姐师兄们不也是要载着一些年纪较小的弟子,你可是大师兄的嫡亲小师妹,我不载着你还能载谁?”
说完,沈辰故作思考状,“唔……如果安安不愿的话,那我就只能去找你二师兄,让他别一个人御剑了,和我同乘一剑算了。”
“我愿意!我愿意的!不要找二师兄!”仉安知晓沈辰最喜欢他露出什么模样,沈辰这幅清冷外表下,藏着一颗黑溜溜的心,平日里就爱逗人,这么大了,也真是幼稚又无趣。
“好,好。”沈辰踏上剑,转过头,自上而下地朝仉安伸出手。
这个角度,显得沈辰的眉眼越发温柔,仉安自从前几年长高后,就再也没有用过这种视角去看过沈辰了,此时的他倒有了些恍惚。
“安安?”发觉自家小师妹迟迟没有动作,沈辰疑惑道。
“啊,大师兄,我现在就上去!”仉安回过神,把手放在沈辰掌心中,任由他将自己拉上去。
怎么手也变得这么大了?
感受到手心里的触感,沈辰有些感慨,自己以前可是能直接将小师妹的手全部包住的,没想到如今小师妹的手倒竟比自己的还长一点,孩子真是大了啊。
他像大部分个凡人一样,矛盾又多愁,既希望自己看着的孩子长大,能认识这个世间的繁华冷暖,拥有着最好的一切,但同时他又不愿意安安长这么快,抛去自己的童真。
明明只是眨眼之间,怎么就变了许多,沈辰心里涩涩的,他记得以前看着向阳和陆修远二人长大时,没有这么难受啊,难道是因为安安是个懂事乖巧的女孩,比那两个每日只知道摸滚打爬的更让人有种心疼的感觉?
无数的佐证都在证实着仉安的成长,两人站在剑上,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无言。
“大师兄,现在可以出发了吗?”身后不远处的向阳扯着嗓子问道。
沈辰被这一嗓子喊回了神,四处张望,才惊觉所有弟子们几乎都已准备完毕了,此刻就正等着自己下指令呢。
“时候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
“好的,大师兄!”众弟子异口同声地回道,先是沈辰运起灵力,朝上空飞去,其余人有序地跟在他身后,白衣赛雪,衣衫飘逸,这仗势引得街道上不少人都注目远观,啧啧赞叹。
发觉底下的凡人在看着自己后,很多弟子心里有些飘飘然,他们努力将自己的身子站得更加端方,平日里的嬉皮笑脸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本正经的青涩面孔,显得空中的一行人更加自由洒脱,颇具剑修那种难以言明的感觉。
仉安站在沈辰身后,疾风在他的耳旁猎猎作响,他伸手抱住面前那一截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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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任由沈辰带着自己去往那个既定的目的地。
***
玉长桌上放置了许多精美菜肴,一只布满细纹的手捻起一颗圆滚滚的荔枝,任由它滚到自己的手心处。
那手长得虽白,皮肤看起来也很细腻,但加上那细纹,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内里的老气。
手的主人也不吃那颗荔枝,只是随意把玩着,感受着略微粗糙的摩擦感,他开口道:“这群门派,怎么还不来,真没规矩。”
跪坐在他一旁的老头轻拂着他下巴处泛白的胡子,回道:“老秦,不是你说的辰时开始吗?”
被那老头唤作老秦的人,全名秦明贤,拥有着一张老态龙钟的脸,与保养得当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轻“哼”一声,“他们难道就不能早点来吗,我们仙盟给他们举办大会,他们却要姗姗来迟,倒显得我们是奴仆一样,真把自己当什么玩意了。”
“好了,好了。”秦明贤身旁的那老头明显比他情绪稳定多了,他是仙盟里负责财政方面的长老,平日里最爱的事就是数着灵石,算着账单,倒也因此养成了这副性子。不像秦明贤,是负责执法的,每日要不就是打打杀杀,要不就是逮着人骂,脾气暴躁得简直惊天地泣鬼神,仙盟里除了盟主外很少有人敢惹他。
那老头继续道:“你这老家伙,耐心一点,反正等下有他们这群人受的。”
“也对。”秦明贤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将手中的荔枝往上一抛,任由它重重地落在地上,摔得个七零八碎,白嫩嫩的果肉在地上留下一道湿痕。
他起身,走到栏杆处,眯着眼俯视着下面的一切,场地还尚未布置完全,不少身着同款衣裳的婢子正到处忙碌着,如同蝼蚁一般,用微小的力量点缀起这块地方。
秦明贤叹道:“老郑,成败在此一举了。”
“是啊。”那老郑随声附和,也起了身,站到秦明贤的身边,“我们终于不用再忍下去了。”
两人在栏杆处观望了一会,发现不远处有个小黑点正朝他们急速驶来,离得近了,才看清那是一个人。
秦明贤有些震惊地掐了一下身旁老郑的胳膊,“那是不是我们的盟主?我没看走眼吧?”
“是的,就是盟主大人,他定是闭关出来了!”老郑的语气里不乏激动,他们的盟主已闭关十余年了,仙盟里的所有事物都丢给了他们四大长老来处理,没想到这次大会盟主大人竟然出关了!
待那黑衣人影飞到他们所在的高台处,两人连忙跪了下来,恭敬地迎道:“恭喜盟主大人出关!”
那黑衣男子长得一幅清俊秀气的脸庞,看起来甚为年轻,与跪着的两个老家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倒是显出了几分滑稽。
就算身着一身黑,盟主内里的温和淡雅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反而衬得更像个民间里的小白脸,他开口道:“好了,起身吧。”
这名仙盟盟主的声音不大,也很清脆,轻轻柔柔的,听起来恁没有什么威严。
得到首肯,两人连忙爬了起来,秦明贤的笑容很大,眼睛直接眯着了一条缝,脸上的褶子都快成了一朵花儿,他喜悦地说道:“盟主,你出关得正是时候啊!等下有好戏看的!”
“哦?”盟主挑了下眉,“这么赶巧?”
“来来来,盟主快坐!”秦明贤把自家盟主请到了位置上坐着,如一条老狗一般,巴巴地凑到他面前,“让我来给你细细道来。”
另一边的老郑拎起茶壶,从桌上拿起一只杯子,倒了进去。
然后他将这盏茶恭敬地递给了盟主。
盟主接过,眼含笑意地看着秦明贤,“那就说吧。”
“我还真是分外好奇呢。”
33. 大会始
在周围设了结界后,两人便开始你一嘴我一嘴地讲起来,盟主端着茶,嘴角挂着若隐若现的笑,一边听着两位下属叽里呱啦的话,一边时不时地抿上一口。
“就是这些了,盟主,你觉得我们这出戏如何?”
盟主放下茶杯:“妙哉,妙哉,届时登台,定能座无虚席。”
他继续道:“你们可真是给我了个大惊喜,这是何人所想,赏!”
秦明贤听见这话,一张老脸又开始笑起来,“害!盟主,你还记得我十几年前从外面带回来的儿子吗,当年你可还抱过他呢,这鬼主意就是那小子想的!”
“哦?我记得他好像是叫秦无,对吧?”盟主脸上露出了几丝兴趣。
秦明贤连忙应道:“是的是的,盟主真是好记性,这是犬子被找到后,我亲自给他取的名。”
这般说着,秦明贤在心里想着,他一生不知在外播了多少种,也从来没想过带回来,只有秦无是因为一场意外,不得已才将他带回了认祖归宗,本打算让他自生自灭,却没想到自己竟走了好运,捡到了个宝!这小子,比他那些嫡亲儿子不知强了多少倍,鬼点子多得要命,平日里秦明贤就总是找他商讨事情,这次的修仙大会可就是秦无那小子在二人某次的闲谈中提出来的。
秦明贤一听,越琢磨越觉得天衣无缝,他连忙告诉了其他三位长老,果不其然,都觉得此法甚好,于是双手一拍就开始规划起来,才有了如今这般场面。
要不是没有自家这宝贝儿子,他如今又怎能得到盟主的夸赞,秦明贤继续道:“盟主啊,我这儿子,可真是不得了,才二十岁就已修至金丹,不仅思维跳脱,还特别孝敬呢!每年都会给我送上一份他亲手做的生辰礼。”
“不错!不错!可担得上一句年少有为,我瞧他将来定能成为仙门中的一方英杰。”盟主薄唇轻启,夸人的话也说得轻飘飘的,好似天生就这般。
不过秦明贤早已习惯,他听着盟主这话,可谓是飘飘欲仙,“多谢盟主对犬子的美言,等我以后要退位了,我还打算把这位置让给秦无呢。”
听到这话,身旁的老郑恨铁不成钢地在背后戳了下秦明贤的腰,示意他别说了。
这傻子,仙盟里所有人的去留都是由盟主来决定,他们怎敢过问,秦明贤私下里说说也就算了,没想到这次竟然舞到了盟主的面前来。
好在盟主只是又端起了桌面上的茶,不置可否。
“你打我干什么?”秦明贤有些疑惑地看向老郑。
真是脑子里都是水,都这么老了还这样子,老郑见他这样,也不想再说什么了。
话就是这么聊不下去的,秦明贤有些搞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氛围就怪怪的,他几次想张开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空气凝滞了一会后,一道敲门声突然响起,秦明贤连忙撤了结界,快步走过去,他打开门,对着外面的一个婢子问道:“什么事?”
那婢子看见秦明贤这来势汹汹的模样,不禁身子往后缩了缩,她垂着眼,唯唯诺诺道:“秦......长老,那个场地......已经布置好了,杨长老让我来问你,盟主需不需要再添些什么。”
“我问问。”秦明贤转身,又凑到了自家盟主身边,“盟主,你还要些什么东西吗?”
正在喝茶的盟主低头瞥了一眼桌上的琳琅满目,“这种正式的场合,还是不要随意地吃吃喝喝了,秦长老,你说呢?”
“盟主说得对!!”秦明贤附和完,又回到门口,朝着那婢子道:‘‘盟主大人不需要,你可以滚了。’’
“好......好的。”婢子行了个礼,解放般地转过身,正要离去时,就听身后的秦明贤不知为何突然叫了一声“等等!”
她的心在那一瞬间慌了一下,她假装镇定地转回去,小声问道:“秦长老,怎么了?”
秦明贤眯了眯眼,用一种恶心的眼神流连在这位婢子的全身,他刚刚发现这女的后面那东西是真的翘啊,如今正面一瞧,这家伙脸竟然长得还行,倒也有几分姿色。
“你,今天晚上去我的院里等着我,明白吗?”
听此话,那婢子的一张小脸顿时煞白,她听闻过这位秦长老的传说,知晓他究竟是什么德性,本以为自己不足以入他的眼,没想到在这要离去的时候被瞧上了。
那婢子试图挣扎,“秦......秦长老,奴婢今晚有要事,怕是不能应约。”
秦明贤有些不快,脸上的褶子越发显得丑陋,他不耐烦道:“你一个下贱的仆人,能有什么要事?直接给我推了,我告诉你,只要陪我一晚上,以后少不得你的荣华富贵。”
婢子快要把她的唇给咬破了,她努力将眼眶中的泪水缩回去,“好......好的,秦长老。”
秦明贤最后道:“就这样,你滚吧!”
那婢女也没有再行什么礼,直接慌忙奔走,她一口气跑到下面,正准备回到自己的住所,却被途中的管事嬷嬷抓住,“喂,你,就是你,跑什么跑,大会都要开始了,给我过来,有事需要你做。”
“嬷嬷,什么事啊?”婢子心情低落地问道。
那管事嬷嬷瞥了她一眼,时间紧任务重,她也懒得管这个小东西的态度,她指着不远处,吩咐道:“等下你就站在那儿,给修士们端茶递水,明白吗?放机灵点,别装出这副死人样。”
“嬷嬷,知道了。”婢子的心里更加绝望了,她嘲笑着自己软弱无能,连逃跑都不敢,就连回到住处去寻求慰藉都做不到,只能如傀儡般听命行事,她不能反抗,也不愿反抗,如今世道除了这儿还有哪里能有她的容身之处。
她机械般地走到嬷嬷说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站着,一边想着今晚之事,一边试图说服自己。
此时已有不少小门派到了,他们挂着虚假的笑容,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之间,没有一个真心。
像他们这种小型门派,没有财力,没有人源,意味着没什么可以炫耀,便只能灰溜溜地提前进场,给那些大门派一些面子,以此来满足那些庞然大物的虚荣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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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打得越发火热,有些人抬起头,发现东边正有一个光团缓缓驶来,粉中带紫,紫中带金。
离得近了,才知晓那才不是什么光团,而是一架花车,轻纱摇曳,精致小巧,耀眼夺目,四周飘着许多貌美仙子,手提花篮,朝空中轻撒着粉白花瓣,留下点点星光。
“这......这是花盏宫的人吧?”
“这些大门派终于来了。”
底下议论纷纷,不少人装出一副被惊艳到的样子,情绪价值给的满满的。
原本在胡思乱想的婢子也抬起头,她修为低微,虽只有练气期,却也足以瞧见那花车中半躺着一个女人,帷帐飘扬,露出一截藕白手臂。
那应该是花盏宫的圣女,天生好命,仙门中无人比她更有这等运气,婢子曾不只一次听过身边的小姐妹们对这位圣女的羡慕嫉妒,不过她自己倒是没有什么感觉,甚至还产生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因为她觉得,关在金笼里的凤和缩在木笼中的麻雀没什么两样,都是被困之物,皆身不由己,不得自由。
她们都一样,没有向往外面的勇气。
花车落地,惊起一片惊叹,圣女掀起帷帐,提腿而出,不少人伸长了脖子,想一睹这仙门第一美人的真容,只可惜那脸上的纱帘遮住了一切,显得分外朦胧。
感受着这些不礼貌的目光,圣女身旁的一仙子有些不快,她皱了皱秀气的眉,“殿下,我们快些落座吧。”
圣女轻点头,由着身边的仙子们带着她走到位置处,这批人所过之处,香得不得了,搞得不少人正疯狂地嗅着。
婢子收回视线,此处座位上的主人还未至,自己暂时还能偷得几分空闲,她抬起头,欣赏着一个比一个精彩的门派出场方式。
这是婢子为数不多的娱乐时间。
现如今能被称为“大门派”的,大概也就是三宗七派,再加上佛宗和花盏宫两个略微有些独特的宗门,但它们中间也是有些地位差异的,比如七派低于三宗,花盏宫又低于七派,这也就导致它们出场的顺序不同,实力越差的门派就要给后面的做好铺垫。
而修士中,最不好惹的存在就是剑修,他们性子天生护短,可越级挑战,又人数庞大,高手如云,只要一把剑便可达到至臻境界,这也导致了其他门派见到天下第一剑宗——南淮宗,就会下意识礼让三分,避而远之,所以南淮宗在仙门里可以称得上是横着走,比如这次的大会,在各“大门派”中,南淮宗众人就是压轴出场的。
一群白衣从天际御剑而来,寒光随行,姿态高雅,剑气破空之声如雷贯耳,完全应了那句“简单就是最极致的美”。
为首的乃一清俊男子,端的是君子之风,让人一眼就心生好感,唯一稍有些突兀的,就是腰间横跨着的一只手。
婢子顺着那手望去,一张还尚未长开的脸庞映入她的眼帘,唇红齿白,眼尾上挑,这般艳丽的长相,却拥有着如稚子般清澈的眼睛,可真是反差。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一行白衣仙人朝她这儿落下。
34. 第一场
原来这里是他们的位置,婢子往后退了几步,毕恭毕敬地站好,背紧挨着屏风,为首那男子带着几名少年人,发现她的目光后,先是朝婢子温和一笑,再跪坐到了她前面的那处长桌。
婢子被那笑搞得愣了一下,这还是第一次有这等人物对她有这种态度。
“大师兄,这里有你喜欢的荷花酥。”仉安把那盘荷花酥推到了沈辰的面前,然后两眼放光地看着他。
“好。”沈辰捻起一块荷花酥,轻咬一口,“没有云间醉的好吃,但尚可入口。”
“这样子啊。”仉安也顺手拿过一块,大口咬下去,口感过于甜腻,他察觉不出有什么区别,只觉得整个味蕾都要被甜化了。
不过沈辰说不好吃那就是不好吃,仉安硬着头皮把剩余的部分塞进嘴里,说道:“还真是没有云间醉的好,不过我瞧这儿的其他东西也不一定能比的上它。”
沈辰捏着半块荷花酥,笑道:“安安,不喜甜食就别吃了,以后不要勉强自己。”
仉安僵了一下,努力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大师兄,不是你说的,凡人耕种不易,让我不要浪费粮食吗。”
“那倒也对。”沈辰继续道,“不过师兄刚刚那话的意思是让安安以后不要看着大师兄吃什么就跟着吃,我早就发现安安你不喜甜,既然如此,就不要去为了迎合别人而去逼自己去吃,不喜欢的东西还要装作一幅勉强的样子,这是不好的。”
“你是个好孩子,又是个女孩,何必要让自己受这等委屈,就该大大方方的,想吃什么,不想吃什么,想要什么,都直接说出来就行,不必事事依着我。”
话罢,沈辰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照顾安安这么多年了,也不知是那里出了问题,竟给他养出了一幅委曲求全的性子,安安从来不会主动向自己袒露心思,永远都是幅乖顺模样,比如每次只要沈辰做什么东西,他就满脸笑地吃着,什么都吃,也从来不说讨厌什么。
沈辰可不觉得世上真有人会如此,只不过是刻意压制着本性罢了,他不是没想过去纠正安安的性子,平日里从细枝末节里下手,潜移默化地去引导,虽然效果不大,但好歹也是有些改变,具体体现为安安不再会去顺着旁人,也学会了在外耍些小性子,只是在沈辰面前,他又变成了那副模样,非要不顾一切地讨好自己。
这样还是不妥,沈辰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摸了摸小师妹的脑袋瓜子,带着愁绪问道:“明白吗。”
仉安装出一幅无辜的模样,为自己辩解道:“嗯嗯,大师兄,我知道的,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子了,我知晓自己的口味,平日里也没怎么吃甜食,这次只不过是想尝尝你口中的荷花酥究竟有何区别。”
虽是这般说着,他却在心里想着,自己如果不委曲求全,那又如何能吸引到沈辰的目光,如何完成自己的任务,如何回到妖族见妹妹。
他知道沈辰就是喜欢乖的,要那种逆来顺受,可怜巴交还会撒娇的,不仅如此,还得哭的很好看。这个黑心莲花,嘴上这样说,一幅为他着想的模样,其实心里每天都乐开花了吧。
仉安将内心深处的鄙夷藏于乖巧的眼底。
“你知晓就行。”瞧自己小师妹这样敷衍,沈辰就知到他定是没有听进心里去,也罢,未来时日还长,何必拘泥于这一时,安安这般小,不急。
身后的婢子听完了二人的全程对话,心里如乱麻般混乱,她不知那小仙子有没有听进去,不过自己确实是听在了心里。
她也曾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虽出身普通,却依旧活得幸福美满,可一切都在自己踏入修行一道,斩断尘缘后截然而止,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天赋,修炼到练气中期已是极限,怕是终生都不能跨过筑基那道坎,为了活命,唯一的出路也只能是来仙盟里做一个普通的婢子,寻求一丝庇护。
可这换来了什么,双翼被折,日日委曲求全,贱如尘埃,连逃跑都不敢,她也被自己的父母叫过好孩子,也是个爱撒娇的少女,为何要把自己作践如此。
可是逃,又能往哪逃……
沈辰没有读心术,他可不知身后正有一婢子因他的话而思绪凌乱,与离得近的一些门派进行了一番正式的交谈后,一阵击鼓悠悠响起,空冥富有韵味。
“欢迎各位道友前来参加修仙大会,我代表仙盟给予感谢,先干为敬!”
高台上的盟主拎起一小酒杯,仰着头一口闷下。
底下无数修士也跟着拿起酒杯,朝盟主示意,沈辰仰着脖子,咽下冰凉的酒液。
没有山下的好喝,甚是寡淡无味。沈辰这般想着,发现身旁的仉安不知为何,正出神半地盯着自己的脖子,他笑着在自家小师妹眼前挥了两下手,“安安,你在看什么?”
仉安回过神,有些心虚地说道:“没看什么。”
刚刚看着沈辰喝酒,露出那一截洁白修长的脖颈,也不知为何,自己的目光有些情不自禁地黏在了上面。
这真是莫名其妙,仉安心中有些不快,这事可不能让沈辰知道,他转移话题:“大师兄,我也想喝酒,你在宗门里的时候,没让我沾过一口,可是我都这么大了,离成年也近了,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这酒味很淡,应该无碍,而且这可是安安为数不多向他说想要什么的时候,沈辰欣慰地点点头,可见刚刚安安是把自己的话听进了心里。
“那你试试吧,先浅抿一口。”
得到首肯,仉安端起面前快要溢出来的酒杯,按着沈辰的话,先是用嘴唇轻微碰了碰表面,再尝试打开嘴,任由口感略微有些奇特的液体流入口中。
他停下来品了一会,然后皱眉道:“一点都不好喝,酒怎么会是这种味道。”
“第一次难免觉得怪异,多试试就好了。”沈辰轻声道。
“算了,算了,我还是不要喝酒了。”说罢,仉安偷瞄了一眼沈辰,想着他这算没有跟着沈辰吃什么了吧?
果不其然,沈辰有些雀跃地点点头,“就是这样,不喜欢就不要了,安安做的好。”
仉安刚想回应,就听那高台上的盟主说道:“我知晓各位时间宝贵,客套话我也不再多说了,现在,我宣布,修仙大会正式开始!!”
稀稀落落的掌声在底下响起,盟主继续道:“大会第一场比试为随机比试,我等下会拿出仙盟的天级空间宝物——挪移孔明锁,各位弟子进入灵器后,会随机给你选配好对手,一场擂台赛中,赢家会继续给你分配对手,输家则有三次再上擂台的机会,次数用尽,乾坤锁会自动将你踢出,比试期间禁止出灵器,必须要完成所有的比试。对了,只有获得此次比试的前一千名才有机会进入下一场比试,名次按赢的次数来排,希望各位弟子认真对待。”
盟主继续道:“我们仙盟追求的就是公平公正,此次大会全程会有梦羽镜监视,除了我们仙盟里安排的一些人外,各门派随行长老也可随时查看每个擂台的战况,确保比试的公正性。”
这声音和沈辰有些许相似,仉安一边听着一边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来,不过长得没有沈辰好看。
那边,话罢,盟主长袖一挥,现是一个形状奇特的灵器飞出来,密密麻麻的折痕盘于表面,泛着银光,看起来个头不大,却数不清它究竟有多少面,反而倒把仉安自己搞昏了头,也是怪事。
接着,一面巨大的镜子浮现在空中,与旁边的挪移孔明锁形成鲜明对比,还没等沈辰欣赏一番这等天级灵器的模样,那镜子下一秒就“咔嚓”一声脆响,裂成无数块不规则小块,零散地漂浮在整个场上。
众人一片哗然,这次大会仙盟可真是用了大手笔,且不提这梦羽镜,单是那挪移孔明锁,可是一直被锁在仙盟的高阁中,百年来没出现过一次。
“现在,请所有弟子进入挪移孔明锁中,第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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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试即将开始。”
话音刚落,场上不少人都直接飞起,各式各样的门派服交杂在一起,沈辰抓起仉安的手,说道:“安安,要记得师兄的话,不要逞强,如果出来的早,就在此处等着我和你其他两位师兄归来,知晓吗?”
“嗯嗯!”仉安表面乖巧地点点头。
“那我们也进去吧。”
运起灵力,沈辰带着仉安飞起,跟着人群一起冲了进去。
一阵蓝光闪过,再次睁眼,沈辰发觉自己来到了一处擂台,这里和宗门里的擂台大差不差。
下一秒,他的面前不远处的空间突然闪了一下,一个陌生的男子凭空出现在那儿,身着一身紫衣,瞧着应当是雷奎宗的人。
“哎呦,我怎么这么倒霉啊!”看清沈辰的脸后,那弟子捶胸顿足,脸上尽是菜色,仙门年轻弟子中,何人不知沈辰的鼎鼎大名,这人长年位居风云榜榜首,天赋好也就算了,修炼也异常刻苦,自家长老每次数落自己时,都要带上沈辰的名字,说他如何如何,再看看你这玩意……
不是,为什么他第一场就遇到了啊!
“道友好。”沈辰脸上挂着笑,朝那弟子打着招呼。
听这话,那弟子朝他苦苦一笑,求饶道:“沈辰道友,看在雷奎宗和南淮宗的关系上,等下是否能下手轻点?”
虽心里唱衰,可弟子也不愿意投降,自家宗门自小教导他的就是遇难不放弃,遇强者视情况而定,我宗弟子决不可做那等软弱之辈,要输也要输得心服口服。
“那当然,这次是场普通的比试,何至于下重手。”沈辰轻声道。
倒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弟子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双手抱拳,大声喊道:“雷奎宗谢康,请多指教!”
沈辰也收敛神色,面上一片严肃,“南淮宗沈辰,请多指教!”
两人对视片刻,那谢康从袖中掏出一沓符纸,沈辰也祭出了他的青佛剑,任由它在自己手中发出阵阵嗡鸣。
青佛剑已有许久未和人比试了,此时简直是兴奋不已。
对面,那谢康踏着凌云步法冲了过来,他手间夹着一张符纸,“唰”地一下朝沈辰扔去,汹涌火海直逼沈辰命门。
沈辰也不慌,他提起青佛剑,手腕一转,猛地向前一劈,剑意形成一朵巨大的青莲,悠悠地飘到那片火海之中,直接轻柔地将它化解。
谢康停了步法,猛得往后一撤,要不是他速度够快,自己整个人恐怕下一秒就要被那朵青莲击中。
刹那之间,青莲在擂台外瞬间炸开,那动静搞得谢康一个激灵,再一次产生了庆幸之感。
他换了计谋,没有再朝沈辰冲过去,而是运起步法,开始在场上乱转。
沈辰提着剑开始抓自己的对手,任由那谢康朝他边跑边扔符,他想知道谢康会出一个什么样的招式,一边化解着符纸带来的威力,一边故意放慢了些速度。
将手中所有的符纸都贴到合适位置后,谢康猛得刹住脚,朝空中大喊一声“破!”
一道巨大符阵在地面上拔地而起,浓稠白雾带着刺骨寒意萦绕在整个擂台上,密密麻麻的雷蛇在其中游走,滋滋作响,沈辰的视线被掩盖住,他下意识握紧了剑柄。
霎时,周围的白雾开始剧烈翻涌,晶莹剔透的水龙发出一声长鸣,先是从雾中摆尾飞出,再以雷霆万钧之力,朝着底下被雾气掩盖的沈辰俯冲。
这可是他最近新学到的符阵,谢康的心里有些激动,这还是他第一次成功招出水火雷三种元素,以前的他最多只能招出两种,这次他不知该如何对付沈辰,便硬着头皮想试试这招,没想到竟然成了!
他相信这个符阵可以控住沈辰一时半会儿,这是他自己的阵法,所以完全不会被其影响,谢康只需要这一会儿,趁着沈辰化解时,在背地里偷袭。
他突然产生了一种自己可能会赢的想法。
35. 榜首争
沈辰挥起剑,朝着那水龙轻轻地一劈,绿色剑刃直接将龙身分成了两半,可见其威力,那被拦腰截断的水龙瞬间化为一团水雾,直直地往下沉去,融入符阵中。
沈辰感觉这浓雾更加压迫人了,他的鼻尖全是挥之不去的潮湿,就好像有人正拿着湿手帕捂着自己鼻子一般。
这招式着实是不错,可能是因为谢康尚是个稚嫩的少年郎,所以未能将其发挥出全部的威力,沈辰在心中又些许遗憾,要是再强一点就好了。
他轻阖双眼,放开神识,周围的浓雾密不透风,这阵应是可以限制神识,沈辰的脑海里一片白茫茫,看不真切。
剑修修习,除视觉外,最厉害的感官就莫过于是听觉了,他们每日练剑时,需要屏气凝神,放空脑海,达到一种天人合一的境界,这也就造成他们往往会比旁人对外界的声音更加敏感,破空的剑鸣,花儿的扑簌,草儿的破土,云海的升腾……这些声音常常伴于沈辰左右,给他日复一日的挥剑带来了几分趣味。
沈辰封闭了其余四感,只留了听觉,谢康动作很迅速,也很轻,步法应当习得不错,但沈辰依旧能听到脚底在地面上发出的轻微摩擦声。
谢康将自己身形隐匿于雾中,看准时机,手指间突然闪出数十根细长银针,“唰”地一下朝着沈辰身上一些不至于要命的穴位刺去。
但可惜的是,谢康并没有得逞,他眼睁睁地看着沈辰拿着剑将他的那些银针飞快地击下,不过也没气馁,而是立刻隐去身形,如鬼魅般游荡在雾中,开始变换位置。
正当谢康掏出了一张新的符纸时,就见擂台正中心的沈辰抬起剑,停顿两秒后,无数灵力凝聚而成的绿色小剑出现在沈辰的周围,在混沌的白中分外耀眼,温暖不凌厉,完全不似其余剑修一般有气势,但就是这温温和和的剑招,竟一下子就将谢康好不容易建起来的符阵给击破了。
迷雾瞬间消散,地面上绘制的符阵开始寸寸破裂,他暗道不妙,下意识想跑远一点,却见一绿色小剑直逼眼前,剑锋抵着自己的喉处。
自此,胜负已定,谢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朝着远处风轻云淡的沈辰说道:“沈道友,是我输了。”
果然,他就不该这么盲目相信自己的实力,迄今为止,沈辰就只出了三下剑,这真的好丢脸啊,谢康表面上无所谓,内心里可谓是泪下三尺。
沈辰挽了个剑花,然后将青佛剑收回鞘中。
由于这挪移孔明锁检测到这处擂台已结束,谢康才刚认完输,两人身上又泛起熟悉的白光。
“谢道友,来日再会。”丢下这句话,沈辰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秒,他便来到了一处新擂台。
沈辰喜欢快刀斩乱麻,准确来说,是大部分剑修都是这等性子,遇事从不会拖拖拉拉的。由于之后的这些对手的实力,还不如谢康,于是他次次都是一招解决,到如今也差不多赢了五十多场。
挪移孔明锁外,众人头顶有一块巨大的梦羽镜碎片,沈辰的名字浮在其最顶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这当然也包括高台之上的仙盟众人。
“沈辰……这是乘风那徒儿吧?”盟主看着场下,问道。
“是的,是的,我记得这小子,当年他不小心在我们仙盟出了事,然后乘风那老东西为了他,可是差点把我们这块地儿给掀了。”秦明贤狗腿子般地回道。
“才过多久啊……就长这么大了。”盟主有些怀念地说着,脸上依稀是一些感时伤怀,不过配上他这过于年轻的模样,倒显得有些许奇怪。
没过一会儿,盟主就立马从这状态中抽出身来,他抿了口茶,继续道:“秦长老,你的儿子不是很厉害吗,怎么我这一瞧,他的排名似乎还在沈辰的下面啊?”
秦明贤盯着被压在“沈辰”二字底下的那个名字,心里有些恨铁不成钢,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讨好般地说道:“盟主,这不是比试还没有结束吗,胜负都仍是未知数。”
“哦,那依秦长老的意思,就是你的儿子能在最后的时间里反超沈辰,夺得魁首,那假若结局大出所料,你又该当如何?”盟主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毫不客气的话。
秦明贤没想到盟主会这般发问,盟主这完全就是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啊!不过他也不敢反驳,只能讪讪一笑,“这……盟主大人啊,我……”
秦明贤已然词穷,他总不能现在就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和盟主说,自己的儿子必能赢了那沈辰,要是等下秦无那小子没那么争气,这不就是啪啪地打自己的脸吗,还会引得盟主更加生气。
盟主瞥了眼秦明贤这副支支吾吾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秦长老,不如这样吧,我来帮你暗箱操作一回,直接让你的儿子秦无和沈辰比上一场,这样我们不就可以清晰明了地知晓二人究竟谁更出色,秦长老意下如何?”
“不错,不错,好主意,还是盟主想得周到。”秦明贤连忙附和,得亏是盟主啊,才能解得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行。”盟主闭上眼,静默片刻,高台上众人皆屏气凝神,谁也不敢出声打扰。
须臾之后,盟主缓缓睁开眼,他的瞳孔颜色很淡,泛着无机质的银,面无表情是就显得有些冷漠,好像会将旁人冻伤似的。
“各位,新的一出戏,就要开始了。”
***
沈辰睁开眼,看向自己的新对手,他经历了太多场擂台,整个人都有些许麻木,可是当他将视线投向对面时,两颗眼珠子全然亮了起来。
大概是同类之间惜惜相惜,高手之间互相感应,沈辰一眼就看出这次的对手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是个劲敌。
之前他不是没遇到过和他同修为的人,但是沈辰仍然是可以一招就能解决,没办法,剑能克千敌,制万式,同修为之下,剑修无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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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对面的那人不一样,非常不一样,他身上那股气势就给了沈辰一个预警,一个遇到了同道中人的预警。
那对面的男人长着个吊梢眼,看着就很精明,五官不是很好看,不过胜在皮白,组合在这张脸上,倒也能称得上一句翩翩少年郎。
只不过那少年郎的眼着实是浑浊,不知为何,让沈辰有些许不喜,这可真是不该,他不应以貌取人,在内心教训了自己一顿后,沈辰先行开口道:“这位道友,你好,在下是南淮宗沈辰。”
那少年的眉与眼之间挨得过于近,盯着别人的时候,容易让人产生一种不好相处的错觉,听见沈辰开口,他回话道:“嗯,我是仙盟的秦无,别废话那么多,逼逼叨叨的,直接开打吧,我赶时间。”
话音刚落,那少年的手里就出现了一把刀,怨气环绕着黑漆漆的刀身,不寒而粟的感觉铺满在整个擂台上。
他直接提着刀,朝沈辰冲了过来。
倒是个急性子,沈辰也不再说什么,而是祭出青佛剑,作出应对之态。
“铮——”剑和刀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两人隔着武器,对目而视。
下一秒,两人同时撤手,瞬间换了个招式,十招、百招、千招……招招被挡,沈辰的素白道袍化作流云残影,与对面的黑交织在一起,互相胶着。
正所谓知音难觅,对手难寻,沈辰已有多年未有这种畅快的感觉了,他越打越勇,体内的好胜心被激起,眼里全是势在必得。
从小练的是轻剑,沈辰修行的剑术大多讲究一个刚柔并济之道,他身形瘦削,出剑时轻盈灵动,但又坚韧有力,而对面那秦无则和自己完全不同,修的应当是沉稳霸道的刀法,这路子倒是和小师妹有些许相似。
两人也不知打了久,总归是过了很长时间,沈辰足尖轻点于地,倒飞而起,用青佛剑在身前划出一道猛烈的剑意,但可惜,那秦无也学着自己,用灵力凝实了自己的刀意,挥出刀,与沈辰的那道剑意相抵,两者一起消融于这处空间里。
“没想到你这个小白脸倒竟能有着这般实力。”秦无用刀在自己手掌处划了一个大口子,任由鲜血往下滴,聚成一坨。
他知晓若用普通的招式,两人定不可分出胜负,这样耗下去,不仅浪费时间,还会害得自己在比试结束时再也不能去打其他的擂台,这可不行,他还想要夺得此次的魁首呢。
倒不如拼死一搏,亮出最后的底牌。
“哈哈,你且来尝尝这招如何!”越来越多的血流在刀上,显得分外邪性,秦无面上有些许狰狞,握着这刀,倒也不违和。
狂妄的话语刚说完,万千怨魂从刀中涌出,瞬间塞满了整个空间,他们无形,只是黑乎乎的一团,一个个地黏在一起,发出听不懂的哀鸣。
阴冷的怨气缠在沈辰的身子上,他的脑海被这刺耳的哀鸣搅得一片混乱,可谓是天翻地覆。
36. 遇邪道
“平儿……我的平儿在哪里……”
“将军战死,魂归兮!!”
“死……都给我去死……”
泣血椎心的女人,满身鲜血的士兵,两眼迷茫的游子……万般鬼嚎交织在一起,悲凉与威压齐具,所有的痛,所有的悲,所有的世间之苦,皆化作这浓到极致的煞气,充斥在整个擂台上。
竟有这等阴毒的招式……沈辰用灵力覆盖住双耳,感觉稍微好了些许,他站直身子,那哀到极致的声音却好似在他脑海里留了烙印一般,有一种似在非在之感。
沈辰把目光再次投向秦无,看着这位同龄人嘴角溢着血,直接把他的刀狠狠地插入地面里,用来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这次沈辰再没有对那人产生什么惺惺相惜之感了,刚刚是自己瞎了眼,这人分明是堕入了邪道。
想修炼,飞升成仙,为首要做的事就是选择自己的道。而正道有百道,道道可飞升,各道之间也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能飞升的就是好道。
在正道中,修士不管怎么选,都不会超脱于五常之外,他们一生都要受辖于天道,战战兢兢地走好自己的道。选了正道,虽然不能意味着你是个好人,但碍于因果,头顶着天道的虎视眈眈,无人敢乱撒野,这也就导致了世间能出现一个平衡场面。然而,在不知哪个时候,修仙界里莫名出现了一种特殊的流派,他们随意屠杀凡人,无恶不作,所做之事皆为享乐,但奇异的是,这等人竟没有沾染上什么因果,修为反而还节节高升。
正派众人大惊,发现那帮人的功法也奇怪无比,他们不用学习各种各样枯燥无味的心法,也不用没日没夜的练着自己的武器,更不用坚守着道心,他们靠杀人来提升自己的修为,靠鲜血来壮大自身。
这样简直是天理难容,不少门派联合在一起,开始绞杀这帮人,但不劳而获谁不愿,不靠努力只需杀人谁不中意,越来越多的修士放弃了自己的道,转而加入了他们,人数一多,仙门里的人焦头烂额,今日杀完了这个,明日便会蹦出来另一个。
这帮人越发猖狂,杀伤抢掠,可谓是坏事干尽,如野草般,烧不尽,一茬接着一茬地活跃在仙门众人的视线中,让所有人无可奈何。随着队伍的扩大,他们修炼的方式也多了起来,不再拘泥于杀人,而是更加残忍非人,后来,仙盟前盟主称这帮人统一为邪道,发出鸿羽令,命各门派见邪道者,格杀无论,但这终究还是无济于事。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现任盟主继位,他认为如今妖族与人族之间战况过于激烈,每个人都应团结起来,一起抵抗妖族的来势汹汹,于是他下令废除了前盟主对邪道的鸿羽令,虽然仙门中有很多人都发出抗议,但也无可奈何,盟主郎心似铁,坚决不收回这道指令。在后来的人妖大战中,这群邪道倒是知晓大局为重,和正道中人暂时握手言和,由于他们的功法没有流传很广,妖族根本就不知他们的路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又因邪道在大战中确实是发挥了很大作用,大部分人都转变了对他们的看法,连连夸赞盟主有远见,真是计谋过人,尽管仍有人不喜邪道,觉得他们修炼的法子过于恶毒,但事已成定局,邪道的发展也是越来越快。
沈辰就是不喜邪道的一份子,也许是从小就被师父养成了个有些古板的性子,也不怎么接触世间之恶,他讨厌鲜血,连带着看不惯这群邪道的路子,他觉得要飞升不就得吃苦,怎可投机取巧,通过对他人不利来走捷径。
邪道不是良道,终究会遭报应。
周围的怨魂越来越多,不少都聚积在沈辰脚下,大片大片的黑色流动着,无数鬼手从中伸出,扒着沈辰的身子不放,试图把他拖向深渊。
看到这一幕,秦无半跪着身体,用手擦去嘴角的血,这法子对他自己消耗太大,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在大会中遇到能让他用出这招的人,没想到人族里竟还有这般人物。
这般想着,他有些幸灾乐祸地开口道:“沈道友,放弃挣扎吧,这些怨魂可是我耗费了十年之久才收集到的,它们吃不到人,是不会罢休的。”
一些鬼魂蠢蠢欲动,趴在沈辰的身上,疯狂撕咬起来,它们完全已经没有理智,沈辰靠蛮力根本就不能将其弄下来。
越来越多,他整个人直接被黑色淹没,只余一双眼,沉稳又带着丝怜悯,漠然地盯着面前的秦无。
他不想伤害这些无辜的鬼魂,所以任由其在自己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伤口,血腥味刺激得这万千鬼魂更加疯狂,争先恐后地朝沈辰那块地儿涌去,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巨大的黑茧。
世有八怨,人有三毒,万般皆因果,痴痴缠缠,不得轮回,沈辰握着青佛剑,感受着它的悲,它的悯。
青佛剑本就是把用来救人的剑,而非杀人。救人,自然也可以救魂,他微闭双眼,手中的剑已经按捺不住,发出难过的哀鸣。
神爱世人,但坐于高台,置之不理,救世之道,又何以得,悲多者难,余一人亦难,上穷碧落下黄泉,无人可寻完全之法,故曰:“何以得”。
沈辰睁开眼,调动自己全身的灵力,任由它们汇聚到青佛剑里,自从黑喀族那事后,他的心境早已完全发生了转变,那事在他心里扎了根,忘不掉,不愿忘,辗转反侧时,感悟良多。
也因此,他于某日练剑时,在长空郎月下,想着黑喀族那流不尽的血,想着神树沁透人的绿,思绪万千,突有所感,创出一个招式,名为“何以得”。
虽然沈辰从来没有向外用过这招,也没有用于实践,但它的剑却告诉自己,这招为悲悯之式,可化怨气,净亡魂,斩万恶。
柔和的绿光大现,剑尖直指天际,一招,只需一招,多则损,繁则毁,万千青莲飘落,代表生死轮回的六瓣莲,就这么轻轻地,柔柔地,融入了擂台上每一处的黑,每一个无知的亡魂。
霎那间,世间所有的苦、悲、舍、怨……皆化作凡尘,万千鬼魂都收入这数不胜数的六瓣青莲,消失于天地之间,任由它们带着自己寻到那黄泉路,入百世轮回。
以身饲鬼,以吾入局,方可得道。整个空间凝滞下来,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停住了,秦无难以置信地看着空荡荡的擂台,他这么多年的心血,就因沈辰这么轻飘飘的一剑,毁之一旦。
窒息感涌上心头,接着,锋利的剑尖直抵喉口,在颈处划出一道细长的血线。
“你输了。”沈辰毫不客气道。
“你……”秦无还没从刚刚那场景缓过来,“怎么能有剑修会净化之法,怎么可能?”
“世态万千,你不知道的事多的去。”沈辰收了剑,回道,他刚刚有些没控制住自己,遂故意在秦无的颈处划了一道。
熟悉的白光再次闪着,沈辰最后瞥了一眼秦无,本以为会遇到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没想到却不是什么个好东西,仙盟里果然没有什么好人,沈辰颇有些以偏概全地想着。
场外,高台上的仙盟众人鸦雀无声,秦明贤憋着一口气,不敢说话,他没想到自家儿子如此废物,就这么……输了?
盟主似是格外喜欢这壶茶,他又端起一杯,抿了一口,“这出戏倒还真是……输的彻彻底底。”
此言一出,更没有人敢开口了,秦明贤擦了擦额上不存在的汗水,有些畏惧,“盟主大人,我儿他着实……是运气不好,刚好就遇到有人会净化……这……”
盟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输了就是输了,找什么借口,秦长老,现在这情形,与你所想,可谓是南辕北撤,你觉得该如何?”
“盟主,这我也没想到啊,不如这样,我回去就好好教训一顿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再罚他去让他长个记性,磨砺磨砺他!”秦明贤也不怪罪自己,反而将责任推到自家儿子头上,也真是……难以言说。
可怜秦无那孩子,什么也不知道,就摊上了这么一口锅,倒是多亏了秦明贤这副性子。
“唉。”盟主放下杯子,一言不发,不想再理蠢货一眼,觉得是时候要考虑一下换届的事情了。
***
“各位,时间已到,第一场比试到此结束。”盟主站于高台,宣布道。
话音刚落,空中的挪移孔明锁开始旋转起来,如下饺子般,唰唰地把其内残留的弟子给吐出来,他们都是战到最后的佼佼者,不少人脸上都带着少年人的傲气。
“名次就在上方,大家也应该看到了,此次比试完全公平公正,不管名次如何,各位弟子都是我们人族的希望,未来都必将在对抗妖族的过程中发挥作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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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要相信自己的实力,没晋级上,也只是因为缺一点运气罢了。”
盟主口头话倒是说的极好,他望着下方,转而继续道:“才只是第一场比试,我就发现了不少惊才艳艳之辈,真是思绪万千啊,想当年我曾也是你们的一员……唉,人老了,就是喜欢追忆往昔。”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反而是笑了笑,“好了,废话不多说了,明日辰时第二场比试将会开始,愿前一千名的弟子好好做准备,取得更好的成绩。”
也终于是结束了,沈辰回到原处,找到自家小师妹,却发现他有些许闷闷不乐。
“安安,怎么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仉安抬起头,仿佛找到了归宿一般,有些委屈巴巴地盯着沈辰。
但他很快就发现沈辰身上甚是严重的伤口,连忙焦急地问道:“大师兄,你这是怎么了,这么伤得这么厉害!”
看见小师妹都快哭了,沈辰笑了笑,“无碍,都是些皮外伤,我吃颗丹药就好了。”
说做就做,沈辰直接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枚回春丹,塞入嘴中,浓烈的苦涩融入唇齿之间,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咬痕正以一种十分迅速的速度愈合着。
“这些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伤,倒像是别人咬出来的,大师兄,难道你遇到的对手,是靠咬人来打架的吗?”仉安皱着张脸。
“具体的,回去说。”沈辰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谈及此事,他转移话题,“安安,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的不高兴啊?看的大师兄心里可难受了。”
仉安受不了沈辰这般说话,他忍住了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说道:“大师兄,我这次只是刚好卡到了第一千名。”
仉安本以为按自己的实力,应该可以拿一个几百名左右的名次,他没想到会遇上陆修远那家伙,虽然陆修远手下留情了一些,但仉安还是很快就败了下来,要不是后来运气稍好了一点,匹配到的都是和自己差不多修为的人,不然仉安怕是都不能去第二场比试。
他越想越委屈,陆修远不就是仗着年龄大,修为才能比他高,要是……要是他再大一点,定不会是这般名次,“大师兄,我比试时遇到二师兄了。”
“这样子啊,安安运气确实是差了些。”沈辰继续安慰道,“但无碍,你不还是晋级了吗,还有机会的。”
沈辰本以为自家小师妹不可能晋级到第二轮比试,没想到是自己低看安安了。他心里有些惆怅,刚刚他数了一下,南淮宗共有一百八十四名弟子进入了第二轮比试,百里华的话在他耳边流连着,让沈辰有些不安。
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待所有弟子都按他的话来此处集合后,沈辰和长老们便带着他们回了客栈,在大堂叮嘱了一番大会的注意事项后,他就宣布原地解散,各自回房休息。
仉安如跟屁虫般,紧紧挨着沈辰,正当他扶着木梯准备上楼时,就听周芙在身后唤着:“大师兄!大师兄!等一下!”
沈辰转过身,温和地问道:“阿芙,怎么了?”
周芙面色有些不好看,薄唇正泛着白,沈辰注意到她的手心里正紧攥着一事物,看上去像是一封信。
“大师兄,我今晚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我能否出去一下,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像昨晚一样彻夜不归的!”周芙语速有些快速地回道,同时,她的心里格外懊恼,要是她昨日细心一点,未被沈辰抓住,她现在不就可以不用顾忌太多,直接跑了算了。
沈辰有些不放心:“是何事,我可以知晓吗?”
“就是……就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她突然有急事,想找我帮忙,所以我打算去看看。”周芙支支吾吾地回道。
虽心有怀疑,但沈辰瞧周芙这模样,也不好阻止什么,他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好吧,要注意安全,夜深了就要归来。”
“大师兄,放心吧,我不会拖太久的!”说完这句话,周芙也没等沈辰回应,直接跑出了客栈,只给沈辰和仉安二人留下了一个越来越远的小黑点。
“唉。”沈辰叹了口气。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背上突然闪烁出来的白色鹤痕,然后转头看向仉安,“安安,我们上去吧。”
“好的。”仉安眨眨眼,乖巧回应。
37. 四人聚
上了楼,沈辰就发现自己的房门口站了两个大高个,皆抱着双手,无聊地四处张望。
那二人是向阳和陆修远,看见沈辰的身影,他们眼睛瞬间亮了。
“大师兄!大师兄!”向阳凑上前,大鸟依人地贴在沈辰身上。
后面的仉安看他这模样,悄悄地撇了撇嘴。
“阿阳,怎么了?”沈辰眼含笑意,摸了摸向阳的头。
“没什么,就是想来找大师兄说说话。”向阳已经一整天没有和沈辰说过什么话了,可把他憋坏了,“大师兄,你今天要不是在比试,要不就带着小师妹,我可想你了。”
他的话里满是醋味,仉安受不了,心里觉得向阳怕不是把沈辰当娘了吧,一天天和没断奶一样,次次都非要黏着沈辰。
沈辰倒是没听出来,他轻声回道:“好,好,我也甚是挂念你们两个,等下我们师兄妹四人就畅快痛聊,不把话说尽就不归,如何?”
“就这样!”向阳立马把头从沈辰肩上挪开,只抓着他的手,“我刚刚可是听到了很多八卦呢!大师兄,我们快些进房吧,我一定要和你们说!”
谁想听啊……仉安有些不高兴,他本打算去找沈辰问一些招式上的问题,没想到却被向阳给截了胡,真是……讨厌。
一直在一旁的陆修远倒是发现了仉安的不对劲,他走到仉安身边,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安安,今日的比试,我已尽量留手了,你可别怪罪二师兄,与你撞见,并非我愿。”
谁要你手下留情了,仉安觉得陆修远这样不像是愧疚,反而是邀功来了,他装作一幅很大度的样子,“二师兄,你这是什么话,擂台上本就不分什么亲疏远近,要是你故意输给了我,我反而还会觉得你是在羞辱我呢!”
“遇到二师兄是我自认倒霉,哼!等我以后年龄上来了,到时我们再战一场,我保证可以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行,我等你长大。”
陆修远本想装一个好好师兄,可他嘴有些贱,忍不住调侃道:“到时候安安出落成大姑娘了,我也就老了,安安你可千万要留下我的两条腿,不然倒时候我就只能天天靠爬行来赶路了。”
一想到那画面,仉安就忍不住一阵恶寒,这厮是存心来故意恶心自己吧,他给了陆修远一个虚假的微笑,“好的,二师兄,到时候我也会手下留情的。”
他把“手下留情”这四个字咬得有些重。
“你们两个,快进来!”向阳打开门,发现陆修远和仉安二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也不知道说着什么。
“来啦!”仉安不想再和陆修远聊下去,连忙应道。
他上前一步,来到沈辰身边,和他一起并肩进房。
向阳是个活宝,他的名声在南淮宗里非常响亮,不是因为乘风剑尊的亲传弟子这个名头,而是因为他喜欢凑热闹,每次都是闻着味就冲过去,不仅如此,他也喜欢听别人讲一些炸裂的事情,越猎奇越好,在宗门里,向阳总是会花钱让别人来给自己讲故事,时日一长,次数一多,不少弟子们都知晓了他的“大方”,一个个的纷纷凑到向阳身边,绞尽脑汁地胡乱扯着,编得越离谱,越得向阳喜欢。
久而久之,向阳这个奇怪的爱好就在宗门里流传下来了,耍一个嘴皮子的功夫,就能轻轻松松的赚到钱,谁不愿?越来越多的人扒着向阳不放,其余人也觉得有趣,当个乐子看看。
但可怜了向阳,八卦是听得多多的,但他不知道这些都是假的,每个月的俸禄花得个干干净净,经常会找自家的两位师兄借钱,甚至被说教了一番后,仍不知悔改,厚着脸皮悄悄地找当时丁点大的小师妹借。
好在人长大了一点后,也知晓了事情的缘由,故事不仅是假的,还被全宗门当了个笑话,向阳颇有些恼羞成怒,可人数太多,他也不知找谁算账,只能这么不了了之,只不过他再也不会在宗门里花一分钱了,而是时常跑去山下,要不就去茶馆里听说书,要不就去小摊上转两圈,试图从中淘到几本符合心意的话本。
这次的比试向阳可是遇到了各色各样的人,出了宗门,他才知道外面根本没有雨。在候场前,他就和几名妙音派的女仙子们打成一片,竖着个耳朵听着女子之间流传甚广的故事,稍后进了挪移孔明锁,要去打擂台,又好运地撞到了一个小胖子,刚聊几句,就发现对方竟是同道中人,连忙手牵手地坐下来,开始互相倾诉,等聊尽兴了,才亮出武器,砰砰砰地打起来,得亏向阳后面遇到的都是实力一般的,他才能次次几招就解决完,不然就剩下的这么点时间,向阳这家伙最后的名次怕得是垫底。
沈辰三人给足了面子,看似在认真地听向阳叽叽呱呱地说着,实则仉安和陆修远两人早已神游天外,只会偶尔“嗯”一两声来敷衍,只有沈辰一人,含着笑,眼里满是向阳手舞足蹈的样子。
“怎么样?有意思吧!”向阳终于歇了下来,他端起桌上的茶润了一下口,“还是外面好啊,山下的那些东西我都快听吐了。”
沈辰回话,“不错,甚是有趣。”
陆修远回过神,连忙应道:“炸裂,太炸裂了。”
仉安也跟着说,“好,好听!”
向阳美滋滋地放下茶杯,他得意洋洋道:“我有时真觉得自己是个天才,打听到这么多八卦,浪费了这么久时间,还能成功晋级,也是厉害。”
沈辰顺从地夸道:“我们阿阳当然是很天资聪颖的啦。”
仉安受不了了,偷偷地扣了一下左手上暗沉的疤痕。
向阳的话倒是给沈辰提了个醒,“你们刚刚有没有牢记我在大堂时对所有弟子说的话?”
陆修远嘴快地抢答:“那当然了,大师兄的话我肯定会牢牢记住,第二场比试时尽量找到宗门里的弟子结伴,不要孤军一人,也不要和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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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起冲突,取得个不错的名次就赶紧出去。”
沈辰从百里华那里得到风声,第二场比试时所有人都会进入一张画卷,虽不清楚里面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不过名次却是按猎杀妖兽的头数来排。
百里华还告诉沈辰,他们宗门的一颗棋子打听到仙盟这些日正在暗自谋划着什么,很有可能会与这次大会有关,他有预感,事态的转变定会发生在第二次比试中。
言尽于此,百里华让沈辰小心一些,再加上出发前二位长老的话,他更加有些不安,虽然认为仙盟应该不会拿全仙门弟子的性命开玩笑,但沈辰还是直接告诉了所有弟子,让他们注意一下。
“记住了就行,也别有什么惶恐之感,有师父在,仙盟不敢对我们如何的,放心。”沈辰安慰道。
向阳有些不高兴,“怪不得仙盟的风评这么差,原来是喜欢做一些小人之事,大师兄,明知有蹊跷,我们为何不直接走了算了,参加什么比赛。”
身边的陆修远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板栗,“你真是个傻子,仙盟好歹明面上是处理各派宗门关系,打理仙门事务的地方,我们南淮宗虽不怕得罪它,但是仙盟在仙门中拥有很高的地位,仅靠几句口头之言,也无什么证据,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直接撕破脸皮,不就是给仙盟留了机会,让他们可以倒打一耙,到时候旁人都说我们南淮宗一点大宗风范都没有,甚是无礼,以后还有谁敢进我们宗门拜师学艺。”
“这样子啊。”向阳倒是懂了,他先是有些委屈地摸了下头,虽然不痛,但是心中的怒火也是蹭蹭而起,然后他猛地一拍桌,“但是,这不是你打我的理由,陆修远你这混蛋,大师兄都舍不得打我呢,你凭什么!”
“我就打,怎么着?”陆修远毫无畏惧地回道。
“你这家伙,甚是可恶。”向阳伸出手,直接朝陆修远扑了过去。
大战一触即发,沈辰连忙起身,拖着仉安站远一点,可别被误伤了。
向阳和陆修远开始扭作一团,扯头花般地打了起来,沈辰对这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这种时候最好不要去拦,不然其中一个定会说自己偏心。
仉安有些辣眼睛地看着二人在地面上滚来滚去,他觉得过于幼稚了,偏过头,盯着沈辰的侧脸来洗洗眼。
“怎么了?”感受到一股炽热的视线,沈辰转头问道。
仉安和沈辰温和的目光撞在一起,他无声地笑了笑,显得他的眼尾越发上扬了。
倒是生了双狐狸眼,没有小时那般圆润了,沈辰脑海中突然闪现出这个念头。
待二人闹得差不多后,沈辰估摸着如今倒也是挺晚了,他想把几人打发回房,没想到向阳摆摆手,说要休息一下。
陆修远也跟着这样说,他们俩靠在一起,身子懒懒散散的。
沈辰只好说道:“那行,我就先去看一下你们的芙师姐有没有归来吧。”
38. 法印落
说完这话,沈辰就出了门,仉安不想和另外两人独处一室,遂就跟着沈辰一起出去了。
来到了周芙的房门前,沈辰不抱希望地轻敲三下,果不其然,静待片刻,依旧无人回应。
“芙师姐竟然没有好好地听大师兄的话。”仉安有些幸灾乐祸道。
“唉。”沈辰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家这位师妹是个什么性子,还好他刚刚早有准备,在周芙的身上下了个追踪印,本来觉得她应该没有那胆子犯两次错,这追踪印应当派不上用场,原来是自己低估了周芙。
虽说如今这情形,周芙第二日不去大会更好,还有这现成的借口,到时沈辰直接说自家师妹不见踪影,只少了一人,仙盟也不能拿他如何。
但周芙好歹是女子,夜深了还独自一人在外,虽她修为高深,处于这样一个陌生的城池中,鱼龙混杂的,沈辰终归是有些担心的。
要是放在往日,沈辰才不会管周芙是否会夜不归宗,毕竟南淮宗山下那一片治安很好,除了宗门外,一般不会有其他的修士会在此处。
他凝神,手背上白光微现,鹤印随之而出,感应到周芙的位置后,他心里真是又气又愁,纳闷道,这青楼究竟有何魅力,让周芙天天流连忘返,在宗门时常常这样,来到了他处也不安生。
难道这瑶光城的女子还会比山下的好看几分吗?
如今甚至还扯出谎来了,沈辰心累的很,他先是又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对着仉安说道:“安安,你先回去,告诉两位师兄,让他们老实回房待着,我要出去把你的芙师姐抓回来。”
仉安担忧地说着:“大师兄,如今这么晚了,我陪你一起去吧。”
沈辰拒绝,“不可,安安你还小,不能去那种地方,乖乖地在客栈里等我归来,听话。”
“好吧。”仉安低着头,觉得自己真是一番真情喂了狗,自己主动提出陪同,沈辰竟还敢拒绝,以后他定不会在关心沈辰一下。
“好安安。”沈辰顺毛般地摸了下自家小师妹脑袋,“你且回去吧。”
“好的,师兄。”仉安虽心有怨怼,但他表面上却装出一幅懂事的模样,“师兄,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嗯。”沈辰随口答应,最后嘱咐道,“早点休息,记得和你两位师兄也说一声。”
“好。”仉安眼睁睁地看着沈辰下了楼,离他越来越远。
***
沈辰跟着追踪印,一路寻到了青楼,瑶光城的青楼名为春宵楼,金漆牌匾被檐下的灯笼映衬着,暧昧一片。
他还未走近,门口站在的两位女子就娇滴滴地扯着嗓子,喊着:“客官,这位客官,不进来瞧瞧吗?”
这是沈辰第一次来青楼,他有些不适,看着面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两位女子扭着细腰朝他走来,那鲜红的口脂似是比恶鬼还恐怖,“公子长得这么俊,不进来真是可惜了~”
“客官,里面可是如销魂窟一般,会让你爽快的很呢~~”其中一女子娇嗔着,想挽住沈辰的手。
沈辰自然是吓得不轻,他迅速退让,避开了那位女子,“我本就打算进去的。”
“那就行。”女子掩面轻笑,“那公子就快些进来吧,这可惜我们二人无这福气,倒便宜了其他的姐妹。”
另一女子听这话,戏谑道:“阿紫,这有什么的,能看见公子这般俊美的长相,不也是一种福气吗?”
“说的也是。”二人相视一眼,发出莫名的笑,惹得正准备跨腿入门的一男子看直了眼。
“好…好的。”沈辰干巴巴地回了这一句,就连忙火急火燎地跑了进去,和那男子擦肩而过。
看着这副模样,他身后的那两位女子又是笑作一团。
进了楼,那就是另一番场景,觥筹交错,起坐而喧哗者,大快畅饮者,绫罗绸缎者,粗布麻衣者……描金的团扇在其间翩翩起舞,香肩半露,中间的莲花台上有清倌儿拂着琴,柔情似水,如珠玉落盘般清脆,倒也可知其主的技艺之高。
红纱灯笼摇曳生姿,映得此处荒唐又诱人,颇为纸醉金迷。
此处好歹是大堂,众人知晓收敛一二,没有多少出格动作,再加上空中淡淡的脂粉味,并无沈辰所想的那般糟。
他才在此处停留几秒,就立即被一群穿着轻纱的女子们围住。
“公子,你喜欢什么样的呀?”
“这位公子着实长得不错!”
“公子!”
……
沈辰第一次遇到这架势,如同没见过世面般,脸涨得通红,这些女子皆是凡人,他也不好用灵力,只能靠自己的身体推拒着。
“不……不用了。”
“我是来找人的。”
他可谓是头疼的厉害,抵着这个,下一秒另一个就会靠过来,甚至还有不知道从那里伸出来的手,在他的腰上揩着油。
好在一旁忙着事的老鸨发现了这处的混乱,她连忙走上前,制止道:“你们都团在这干嘛,还不快去接客!”
听这话,原本充耳不闻的众女子此时倒是乖巧了下来,如流水般纷纷退散,站到老鸨身边。
一女子柔声笑道:“妈妈,我们就是在接客呀!”
老鸨笑骂道:“你这坏妮子,可真会想!”
那些女子又开始莫名笑起来,一片莺声燕语,老鸨没有再理她们,反而转向沈辰,虽浓妆艳抹,却也遮不住脸上的几丝老气,“这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家姑娘们瞧见公子你的这番气度,就一时有些没忍住,她们平日里才不会这般没有礼数,望公子海涵。”
沈辰一直紧绷着的身体终算是懈了下来,“无碍。”
老鸨可是在风尘场纵横多年的人,眼光自然也是毒辣非凡,“公子,我猜您应该是个修道之人,也定是第一次来这等风月场所,竟然如此,我就先提前告知您一声,我们这儿虽都是凡人,但也是有规矩的,您来玩可以,但万不可用那种仙人手段,要是逾矩了,我们的楼主可是会找您麻烦的。”
“自然遵守。”沈辰回道,心里想着,这老鸨敢这般说话,心里定是有底气的,看来这青楼背后的人不简单。
“那就多谢公子体谅。”老鸨瞧沈辰的面相,就觉得他应不是那种无理之人,也未再多说什么,话题一转,开始招呼着,“公子,您来我们这儿,是想住一晚体验云雨之乐,还是单纯地想找人伺候您,您和我说一声,我这就给您安排下去,如何?”
沈辰摇摇头,“不必了,我是来找人的,不知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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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见到过二十模样的女子,身着白衣,大概到我眼处。”
他感应到周芙应当就在这春宵楼的二楼,不过这毕竟是别人的场地,还是要把来意说上一说的。
老鸨见他不是来照顾生意的,却也没怎么怠慢,反而思索了一番,回道:“公子,您说的这人我还真有印象,她一个女子,这两日尽往我们这儿跑,我当时还纳闷呢,特地观察了一番,发现她就只点了一位名叫阿月的姑娘,想着她们俩可能是有什么旧识,便也没再怎么管了。”
老鸨继续道:“您要找的人,此刻应在二楼最左边的厢房里,我可是亲眼见她进去的呢。”
有了周芙的消息,沈辰正准备道谢,就听那老鸨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公子,我刚刚那一番话可是实实在在地透露了客人的隐私的,要不是我瞧您不像那种心怀不轨的人,我可是万万不会告知你此事,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上去找人可以,不过需要我和你一同前往,要是您不答应,我们春宵楼可就是不会欢迎您了。”
沈辰倒也理解,“好,多谢。”
“你们还不快些去招呼客人。”老鸨打发着周围的姑娘们。
那些姑娘刚刚也都听到了沈辰的话,皆面露失落,毕竟谁不想伺候这般俊人呢,就算是她们身处这等境地,也何该要争取一下。
“是,妈妈。”姑娘们纷纷退去,如花蝴蝶般,游离在大堂中。
老鸨朝沈辰作了个礼,“公子,请随我上二楼。”
沈辰颔首,跟在那老鸨身后,上了二楼,这里和底下不一样,没有那般热闹,静悄悄的,走廊上房门皆紧闭,空中溢着若有若无的熏香,搞得沈辰莫名有些体热。
“公子,就是这儿了。”老鸨停在一处厢房前,转身道。
沈辰点头,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他先是轻敲三下门,却并无任何动静。
这场景可真是似曾相识,他叹了一口气,由于他怕等下会看见什么不好的画面,于是转而对老鸨道:“我是男子,直接擅入,怕是不妥,不知你可否能帮我进去看一看。”
“好的。”见沈辰自觉地退到一旁,老鸨把门打开一个不大不小的缝后,便闪身进入。
精致华丽的厢门在沈辰眼前关上。
不一会儿,老鸨就出来了,她面色有些奇怪,“公子,这厢房里……空无一人,不过我那时确实是见那女子进了此处。”
怕沈辰不信,她继续道:“公子可以亲身进去瞧瞧。”
手背上的鹤印闪烁着,显示着周芙就在这厢房的里面,沈辰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猛得拉开门,走了进去。
老鸨紧跟其后。
这房不大,可以一眼望到头,里面确实是空无一人,沈辰顺着追踪印,来到正中心,他亲手设下的法印竟被完全剥了下来,此刻就正躺着桌上,如同被折断翅膀的白鹤一般,奄奄一息。
它被放在如此瞩目的地方,就像一个赤裸裸的嘲讽。
沈辰可不觉得周芙能有这能耐,直接神不知鬼不觉地剥落下他的法印,这房内并无任何打斗的痕迹,也不知周芙是主动离去,还是……因实力差距过大,未能反抗便被掳走。
他的心完全降到了谷底。
可真是不省心。
39. 子母体
“公子,您要找的人可能是出去了,我这就帮你瞧瞧我们楼里的其他地方。”身为凡人,老鸨看不见桌上的法印。
“不必了。”沈辰走到床塌处,上面一片凌乱,被褥如腌菜般绞成一团,南淮宗门规不多,一般不会拘着弟子的性子,但却很看重礼仪琐事,经常会派执法长老去检查弟子内务,只要发现没做好,惩罚是不可免的。
这也就导致宗门上下人人都养成了整理内务的好习惯,虽不乏有人手笨学不会,直接行投机取巧之道,让他人来为自己整理内务,但沈辰却很清楚周芙的性子,别看她平时一幅顺心所欲的样子,内里却也是注重小事的人,就算真的躺在这张床上睡了一会儿,也绝不会让此处如此凌乱。
如果周芙是被虏走的,凶手应当不会特意去弄乱这里,那么极有可能这是周芙自己所为。
想到这儿,沈辰弯腰,掀开那一团被褥,一只纸扎的鹤从中飞出,朝他悠悠扑来,沈辰伸手抓过,把它困在手心,任由它在其间胡乱扑腾着翅膀。
这鹤也是追踪术的一种,和沈辰的追踪印一样,都隶属于宗门讲堂里的基础课程之一,也是南淮宗弟子出门在外的必备之物。它有一母体,和一子体,通常母大子小,在一定距离内,子体会顺着灵力的气息去寻找到母体,很多弟子都把这过程戏称为“小鹤找妈妈”,倒也是颇为形象。
沈辰手里拿着的这只就是子体,他检查完后,终于松了口气,周芙还是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傻,不至于因美色迷了心智,就把一切都给忘了。
他将这只鹤收回袖中,转身对一旁什么也不知道的老鸨道:“我已知晓她的位置,不必再麻烦你了。”
沈辰没有解释,直接朝那老鸨递上一锭银子,“多谢你的帮助,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老鸨下意识地接下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沈辰已进快步除了门,朝楼下走去。
他离开了这春宵楼,门口两位女子有些惊奇地看着沈辰,心里有些纳闷,她们这么多漂亮的姐妹,竟无一人能留住这位公子嘛。
沈辰可不知她们所想,他一来到外头,就连忙放出了袖中的鹤,那鹤可能是不满被沈辰如此对待,颇有些委屈巴巴的,在空中摇头晃脑,不愿前进一步。
沈辰无奈地摸了摸纸鹤小得可怜的脑袋,“好鹤儿,帮我一把,找到你的主人,好不好?”
也许是温声软语打动了这纸鹤,它振了振翅膀,直接从沈辰手下飞出,接着向后一转,分明没有眼睛,却无端让沈辰觉得它正在看着自己。
“好鹤儿,真乖。”沈辰轻笑道。
纸鹤听此话,似是亢奋起来,它转回头,哼哧哧地就开始飞起来,速度之快,沈辰差点都没跟上它。
街道两旁的事物迅速退让,沈辰跟着鹤儿来到了一处繁华非凡的地方,车水马龙,摩肩接踵,他根本不能快速地穿过人群,沈辰有些急,遂就直接跳到了一旁的屋顶上,在心里默念了一声抱歉后,便轻巧地在屋顶之间穿梭,脚下虽是瓦片,但他刻意抑着脚步,倒也没发出什么动静。
半柱香后,沈辰就来到了瑶光城外一处十分偏僻的小山里,这里空无一人,也没有什么活物,只余一个破败的小庙矗立在这。
微风击打着落叶,发出沙沙之声,惨白的月光从稀疏的树冠缝隙间落下,照得地面上的黑影纵横交错,随之摇晃,形销骨立,显得有几分诡谲。
面前的鹤也不管周围环境的变化,它感应到母体此刻就正在这庙中,就直直地飞了过去。
“啪——”地一声,它撞在了破旧的木门上,整个纸身子都在往下滑,头部甚至还往里凹了一点。
伤心欲绝的纸鹤飞回沈辰的身边,用翅膀蹭着他的脸,无声地诉说着委屈。
沈辰摸了下它的小脑袋,把凹进去的部分给挤了出来。
接着,他放下手,祭出青佛剑,剑无声地出了鞘,在夜色中泛着银光。
四周寂静一片,沈辰警惕地向那旧庙走去,枯败的落叶铺满在此处,踩上去倒有着异常的感觉,恢复了原状的鹤儿又似是开心了起来,正围着沈辰打转。
“吱呀——”
沈辰缓缓将门打开,空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霉味,剑锋正对的地方是一尊大佛,面目狰狞,三头六臂,脸上挂着异常诡异的笑,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到耳后根一般,它面前的香炉正插着数不清的陈旧断香,但突兀的是,中间却有三柱正在烧着的香,袅袅灰烟升起,香头的那一点红芒衬得此处分外怪诞。
这分明是有人来了,沈辰进了庙,用神识环顾四周,只发现了最角落的地方躺着一个女子,他看着原本在空中飞着的鹤儿扑腾了两下,然后矜持地落在了女子身边的空地上。
不过地上的灰尘过于多,全沾到了鹤儿的身上,它连忙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再次飞起。
沈辰走近,用剑将这人的身子侧过来,却大失所望,这张脸陌生非凡,不是周芙。
但既然她的身体上有母体的存在,定然也是和周芙有关系。
那女子眉头紧锁,似是陷入了昏睡,沈辰也顾不得其他,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小巧的白瓷瓶,这是付清散,闻上一口,可以使深眠之人立马醒来,这本是青长老无聊时的搞怪之物,上次沈辰去青长老那儿,他打着试试效果的名头,非要塞给沈辰,沈辰见这玩意甚是稀奇,便未推拒,而是收下来了,没想到此刻竟到派上了用场。
他将白瓷瓶放置那女子鼻下。
刺鼻的气味散开,那女子无意识地“唔”了一声,鸦羽轻颤,似是悠悠转醒。
沈辰将付清散收回乾坤袋中,用青佛剑抵着女子细长的脖颈。
片刻之后,女子完全睁开了眼,先是迷离了一瞬,然后立马警觉地坐起身来,动作过快,青佛剑直接在脖颈上划了一道血痕,要不是沈辰立马收了力,怕就不止这么点伤。
轻微的刺痛在脖处蔓延,夜黑风高的,又是凡人,女子也瞧不清沈辰的脸,只见面前站着黑乎乎的一片,甚至还拿剑划伤自己,她强装镇定道:“你是何人?”
怎么抢了他的话,沈辰有些无奈,看着这位色厉内荏的女子,长得倒是端庄秀丽,脸色因害怕显得分外苍白,看起来不似凶手。
不过人不可貌相,沈辰还是留了份心,他没有回答这位女子的问题,反而问道:“你是否认识一位名为周芙的女子,和你大概是同龄。”
剑依旧是放在女子脖上,虚晃地抵着,她下意识地抿了下嘴,“不认识。”
褐色的眼睛里满是绝望,她暗示般道:“如果你告诉我你是何人,我就可能认识她。”
沈辰听懂了这话,他收回剑,自我介绍道:“在下是周芙的大师兄,南淮宗首席大弟子。”
女子警惕心很强,“有何依据?”
沈辰想了想,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封信,这是上次周芙犯错后写给他的两万字告罪信,虽字字泣血,但毫无悔过之意。
他把这封信递给女子,看着她慢慢拆开信封,然后将其展开。
如果这也不行,那沈辰也不能掏出其他东西来证实自己的身份了。
“这……确实是周芙的字迹。”女子摸着这信,有些怀念道。
静默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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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信还给沈辰,“我勉强相信你一把,如今事态紧急,我也无法。如果你真的是周芙的大师兄,那请你现在就去救她,因为我,她被一名修为高深的修士给掳走了,生死未卜。”
沈辰语气焦急地问道:“他们去了何处?”
“迷音林,断魂谷。”女子虚弱地回道,倒显得有几分楚楚动人。
沈辰虽是那种怜香惜玉之人,但如今这情况,他可不会完全信她,“你为何确保他们就在此处?”
听此话,那女子悠悠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焦急,“我认识那修士,周芙惹怒了他,他刚刚说,他要把周芙丢进断魂谷里,令其魂飞魄散,他们刚走不久,你现在去追,可能还来得及。”
沈辰可是很清楚女子口中所说的地方是何等之凶,他没有再说什么,用剑尖在女子周围划了一个圆润的圈,“抱歉,暂时需要委屈姑娘一下了。”
女子发觉周围似是有一股禁锢之力,她试探着伸出脚,却只触碰到一片坚硬。
她抬起头,恳求道:“无碍,我就在此处等你归来,请你……一定要把周芙带回来。”
“好。”丢下这句,沈辰就冲了出去,他御着剑,从这破庙一路往东赶,不过运气不好,没有遇上周芙,很有可能是他们始终快沈辰一步。
大约耗费了半个时辰他才到了迷音林的边缘地带,高耸树干笔直地刺着天际,黑夜给此处带来了几丝腐烂,倒显得凄厉。
迷音林位于大陆最东边,以前它凶名远扬,因为其是高阶妖兽最喜欢出没的地方,普通修士随意进去,还未走近内围,就极易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尽管如此,旧时仍有不少修士想往里闯一闯,证实下自己的实力,不过这些人中不乏自视甚高者,当然也不是没有有能耐的人可以全身而退。
但自从人与妖的矛盾爆发后,仙门中不少门派都联合起来,一同前往迷音林驱逐妖兽,再加上后来的天伏金莲的启用,导致人族地界再无开了灵智的妖兽,迷音林也因此没落下来,无人问津。
如今迷音林看似危险已全无,其实不然,它最深处还有一地方,那是修士们茶余饭后都不愿提及的禁忌——断魂谷,顾名思义,它由一条深不见底的大裂谷形成,位置险恶,底下全是恶到极致的鬼魂,罪气滔天。
断魂谷是独属于恶鬼的监狱,自古以来,所有被抓住的恶鬼都会被人投入此间。如果说秦无的那群鬼魂凝结的是世间所有的悲,由怨而成,死后也不得安宁,为人所用,才方成这般架势,那么断魂谷底下的恶鬼们,生前便是恶贯满盈、丧尽天良的屠夫,死后自然就会更加恶劣,无活人进入,他们就只能经常互相厮杀,弱肉强食的道理在这块地方体现得淋漓尽致,愈演愈烈,实力低下的鬼魂消散于天地,从此不留姓名,而实力斐然的,则在手下败将的滋养下变得更加强大,如今能留在谷内的,无一不是鬼王级别的存在,随便一只放在外面,都能引起腥风血雨。
沈辰虽没来过此处,却在书里看到过断魂谷的具体位置,他飞到最高处,剑身掠过树尖,一边向里飞去,一边用神识探察着下面。
很快沈辰就发现了异样,他连忙降了下来,落地站稳后,观察着四周,这里全是长势异常好的枯草,都快要到他的大腿处了,厚且密,就意味着一碰就会很明显,西南方向有不少枯草都被压倒成了一片,紧贴于地,硬生生地被人力劈成了一条小径,附近的树上也满是剑痕。
有了线索,沈辰的心紧绷起来,生怕自己晚了一步,自家芙师妹就没了,虽不知他们为什么会在此处留下这么大的动静,但沈辰还是沿着这条小径快速行着。
40. 断魂谷
到了断魂谷上方,沈辰在边缘处止了步,细碎的小石子随着他的动作滚了下去,没有一丝回声。
底下全被一层浓稠的黑雾掩盖着,就算沈辰用上了自己的神识,也看不清下面的情景究竟是如何,这黑雾应有屏蔽之能。
他没有贸然进去,而是环顾了四周,很快就发现不远处躺着个蓝色的物件,连忙走近一瞧,发现是周芙平日里最宝贝的玉佩。
这周围的泥土上满是挣扎的痕迹,一直延伸到断魂谷的最边缘,沈辰有了这条线索后,就毫不犹豫地沿着这痕迹跳进了断魂谷。
先是大片大片的黑盘踞在眼前,给人一种孤寂之感,仿佛已被整个世界抛弃,沈辰生理性地闭了眼,感受着身体极速下坠的快感,发丝因自然法则而铺开,不可避免地有几缕搭在额前。
这断魂谷极深,他耳边的呼啸声不止,在这种空间中,时间也成了不可掌控之物,也不知过了多久,沈辰终于感觉到自己快要到了,他用青佛剑猛得向旁一插,“滋滋”的摩擦声不绝于耳,又在某一刻霎时消散。
沈辰的身子停了下来,他吊在青佛剑上,只靠握着剑柄的那只手来支撑着自己,同时有些心疼地想着,回去一定要给自家青佛剑好好包养一番,此行真是太受苦了。
这念头浮现在脑海以后,沈辰也没有再浪费时间,他突然放了手,下一秒直接双脚踩在山壁上,就这么一蹬,借力落到了地。
脚底刚踩到实处,无数鬼气混杂着浓厚的黑雾,袭面而来,沈辰往旁一侧,躲开攻击,然后迅速提起青佛剑往前一刺,绿色剑痕在空中闪出,猛然炸开,就像刺破了这块空间一样,黑雾瞬间消散,原本被遮了个严严实实的场景也全都显露,地上野蛮生长的杂草,在污泞不堪的泥土中穿梭的爬虫………以及被堆成山的尸骨。
没了黑气后,从顶上射进的月光也终于可以照进来,那些骨头泛着冷釉,其中有无数枯瘦手臂穿过缝隙,朝上伸着,压在最底下的是陈旧变色的血块,看起来分外诡异。
“啊啊啊啊——”在沈辰出了那招后,不少鬼魂都发出了哀叫,纷纷窜逃,追着不断向外消散的黑雾,他们大概是只能生活中黑雾中,很多没赶上的,实力也较弱,就这么魂飞魄散了。
沈辰有些懊恼,真是急性上头,丢了脑子,他本想抓住一只鬼问问,看见有鬼气袭来,就下意识地想抵抗,没想到办了坏事。
他只好继续追这那些鬼,打算和他们一起融入黑雾中,虚假的夜与被沈辰劈开的夜中间自发有一条泾渭分明的界线,就当他正准备跨入其中,半条腿就要被黑雾给缠上时,世界迅速寂灭了下来,这种看不见又压迫人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沈辰回过头,原来这黑雾竟然如同有自我意识般,主动地填补了他劈掉的那一部分。
又要当瞎子了,沈辰叹了口气,没有再白费力气去对付这些黑雾,他猜测若不找到源头,它定是如同那河流一般,流不尽,灭不完。
还是找周芙要紧,就算没有视力,也用不了神识,沈辰也可靠其他感官来识别自己的位置,他往前走了几步,更加刺耳繁杂的鬼鸣吵得人脑袋疼,凄厉尖锐,让沈辰无端产生一股无名火,他循着声源,随意一抓。
一只长相磕碜的鬼就被他掐住了脖子,双眼一翻,瞬间发出惊人的叫声,那之大,掩盖住了周围的一切细碎哀嚎,由于看不见,沈辰并不知晓他抓的这只究竟是何面貌,只是被这声音吵得更加烦躁,“给我闭嘴。”
这可谓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恶狠狠地说话。
那鬼瞬间闭了嘴,被削得整整齐齐的脑袋止不住地颤抖着,空荡荡的眼眶也因害怕随之流下血泪,只剩下骨头的脖子正被一只玉白但有力的手抓着。
沈辰在一人一鬼周围设了一个结界,不想等下还要分神去对付其他恶鬼。
他手下用了力,这触感有些奇异,人摸着是温热的,但鬼摸上去,在被冰到的同时,倒是有股虚假之感,颇不实在。
他问道:“你刚刚有没有看见一个二十左右的女子?”
“看……看到过。”鬼魂颤颤巍巍道。
“她在何处?”沈辰继续狠狠威胁,“要是你敢骗我,下一秒我就会让你魂飞魄散。”
“我……我……”这鬼魂流下越来越多的血泪,生前怕是个胆小之辈,它伸出手朝某一方向指着,沈辰发现其上面的指盖全部都外翻了。
鬼魂断断续续道:“她应当是在那边,她……刚好落到了我的旁边,把我吓了一跳,所以我才记住了她……她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
一听周芙受了伤,沈辰就狠狠皱了下眉,“带我过去。”
结界外的恶鬼早已闻到了活人的气息,它们一直疯狂地攻击这结界,却只能在上面留下一些波纹。
恶鬼的身体和黑雾融为了一体,沈辰只能看到数不清的红眼睛正趴在结界上,死死地瞪着里面的他和另外一只同类。
越来越多的恶鬼飘了过来,沈辰料到自己的结界应当是撑不了多久。
“不……不行……真的不行啊!!”那鬼魂抖得更厉害了,他泣声泪下,“那块地方是溟幽的地盘,他可是我们谷底最强的鬼!如果我去了,定会完蛋的!不可!不可!”
鬼魂这副模样,沈辰倒是有些好奇他怎么会被扔到此处,还能在这么凶险的地方尚且能存留于世,怕是有些不同于表面的本领。
他没有被鬼魂的求饶声蒙蔽,只是道:“若你不同我前去,那我现在就直接掐死你,但若你和我一起去的,我保证我会护你周全。”
说着,沈辰又狠狠用力掐了下去。
“不行,不行,你肯定打不过他的!”大概是那溟幽的威压已深入骨髓,鬼魂也是完全不顾了,他破罐子破摔地大叫,“算了,你把我掐死吧,也好过被那溟幽折磨死,呜呜呜!我不去!我不去!”
沈辰想强鬼所难,但又着实是有些下不了手,明明是恶鬼,怎偏生了幅这性子,无赖又胆小,弱者姿态演绎的可谓是淋漓尽致,他有着青佛剑,不能乱杀无辜之人,还真不能拿这鬼如何。
可这地方会剥夺视力,沈辰单靠自己,怕是不能突破重重恶鬼们走到那里。
时间不允许他优柔寡断,沈辰折中一下,“你把我送到周围就行,难道你真的想魂飞魄散吗?”
“好……好吧。”见事情没有缓转的余地,鬼魂哭丧道。
商妥完毕,沈辰撤了结界,抓着这鬼就往前冲,路上虽有许多鬼魂的阻挠,但他们大部分见到青佛剑后就不敢上前,只有为数几个实力强大的来攻击沈辰,不过都被他一一击退。
越发深入,沈辰越有些吃力,这断魂谷就似个养蛊场,以实力划分场地,越往里鬼气越浓,代表着居于此地的恶鬼实力越强,他一边抵抗着一路上随时随地的偷袭,一边保护着手里的那只鬼,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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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是力不从心。
当然,还得加上那只鬼凄厉的叫声,真是给沈辰印证了何为鬼哭狼嚎。
“呜呜呜,你放过我吧,公子,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会被它们咬死的!”怂兮兮的恶鬼蹬着腿,避开朝他伸过来的一只鬼手。
“闭嘴。”沈辰一剑帮它砍掉那只手,实在是受不住了。
“呜……”那鬼没有再怪叫,而是无声地留着血泪。
终于清静了,解决完挡路的恶鬼后,沈辰继续赶着路,过五关斩六剑,也是很不容易才来到了那恶鬼所说的地方附近,也不知周芙一个受伤之人,是如何闯进来的。
“就是这儿,就是这儿!你再一直往前走几百米就到了,可以放我下来了吧,求求你了!”恶鬼憋了一路,不敢说话,如今快要临近溟幽的地盘,终究是恐惧战胜了沈辰的“强权压迫”。
沈辰没有多言,直接松手把恶鬼往地上一放,他在路上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也没管那鬼什么反应,就提着剑走了。
也许是因为这名叫溟幽的鬼威压太大,此处竟到没有一只恶鬼的存在,除了黑雾有些烦人外,沈辰一路可谓是畅通无阻,估摸着自己差不多走了两百多米了,他停了下来,却并没有感受到什么活人的气息。
“阿芙!阿芙!”
“周芙!”沈辰顶着和瞎了没区别的眼,在原地大声叫着,可惜无人回应。
正当他准备继续向里深入时,一阵阴风突然袭来,直逼眉心。
在毫米之间,沈辰瞬间反应过来,青佛剑立马出现在眼前,挡住了这道阴风。
“铮——”撞击声悠长空鸣,回荡在这个孤寂之地。
沈辰立着耳,开始和这位躲躲藏藏的敌人打起来,你来我往,鬼气与剑气相抵,激得此处的黑雾如被搅乱的流水一般,疯狂涌动。
这鬼的实力着实是了得,沈辰与它交战了差不多有千招,身上全是被鬼气所伤而留下来的血痕,他提着剑,艳红的血顺着苍白的手延伸到剑身上,倒是削弱了青佛剑的几分佛性。
好在这鬼应当也好不到哪去,一人一鬼实力相差无几,现在就是要看谁坚持的更久,沈辰只能继续消耗着它,如果周芙真的在这块地方,这鬼一定知道她的下落。
银白剑刃砍朝不远处砍去,黑雾先是在空中凝滞几秒,如同被这剑劈坏了一般,其中露出一道细长的白,但很快又被其他的黑雾补了这块空缺。
沈辰又和那鬼缠斗着,最后,他用尽全力祭出一击,趁着敌人气息不稳,直接将那鬼挑了出来,一团巨大的黑影在地面上滚动了几圈,其势之大,使黑雾四溅。
要是沈辰看得见,就会发现这恶鬼正紧紧抱着什么东西,如同珍宝般护着,在在滚落的过程中努力不使其受到伤害。
它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露出怀里东西的原貌——那是一个昏睡不醒的女子,恶鬼一双猩红的眼死死地盯着沈辰,面上全是不甘与疼恨,但下一秒它就有些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女子悠悠转醒。
“呜……”
听到这声音,沈辰立马辨别出来,失焦的眼睛此刻也是微微瞪大,他看不见对面一人一鬼的亲密姿态,只是觉得周芙定是被那恶鬼挟持了,不然二者的距离怎会听起来如此之近。
沈辰决定先要给周芙报个信,他朝着声源处喊道:“阿芙,我是沈辰!我来找你了!”
周芙完全睁开了眼。
41. 鬼阿紫
“大……大师兄。”周芙一边呐呐,一边意识回笼,她开始微微地挣扎,对着那恶鬼叫着,“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阿芙,你先冷静,别惹怒它,我来救你!”沈辰听到这动静,有些着急。
但那恶鬼竟没有伤害周芙,反而是把她抱得越来越紧了,它蜷着腰,整个鬼都快要伏在周芙的身上。
“阿紫,阿紫,你放开我吧!”周芙继续哄道,“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你说过你会答应我所有的要求的。”
恶鬼阿紫似是听进去了,它一愣,过了几秒钟后,倒竟把周芙放在了地下。
“大师兄!大师兄!”周芙一落地,就如同倦鸟归巢一般,奔进了沈辰的怀里。
阿紫没了斗意,神智清晰了几分,身上的阴气渐散,在原地开始缩水起来,最后竟化作了一名面目清秀的女子,除了略微透明的身体外,看起来如人别无二致,只不过唯一显眼一点的是她脖颈处狰狞的剑痕,血肉外翻,还在滴答滴答地流着血。
它瞬息间就变成了这副模样,然后就亦步亦趋地跟着周芙,缓缓飘了过来。
“阿芙,没事了。”沈辰先是摸了下周芙的头,然后直接把她塞到直接身后,防备似的将脸对向几步之外的恶鬼。
周芙整个身子都被沈辰遮住了,阿紫瞧不见她,又躁动起来,阴气从脚底蔓延。
沈辰感受到危险,他提起剑,做出防御之姿,却没想到身后的周芙突然攥住了他的手腕。
“大师兄,她不会伤害我们的。”
周芙走出沈辰的身后,感受着恶鬼的位置,道:“她……是我的一个故人,她还有些许人的意识,方才我落到谷里时,就是她救了我,我才没有葬身于这些恶鬼中。”
她继续解释道:“我刚刚因伤势过重而昏迷,让她鬼性大发,才会胡乱攻击人,但阿紫真的很乖的,在我掉落到断魂谷后,她一直都很听我的话,她……记得我的。”
周芙最后那话似是有些难过。
沈辰微侧过身,摸了下她的头,“伤到了何处?”
也没等周芙回答,他直接一股脑地从乾坤袋里掏出许多瓶丹药,塞进她怀里。
“先治伤。”沈辰吩咐道。
“好的,大师兄。”周芙从刚才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她没有客气,从怀中找出有用的丹药后,直接将其全部吞下。
阿紫看见了周芙的身影后,它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想赶走待着她身边的男人,周芙一听这动静,连忙大喝道:“阿紫,不要过来,就在那里待着。”
这话就像命令三岁稚子一般,阿紫踌躇一会,竟没再动弹。
结合种种,这鬼不仅有这自己的意识,而且还格外地听自家师妹的话,既然不是敌人,沈辰整个身体也松了下来,他也就把青佛剑收回鞘中,对着周芙道:“阿芙,你竟让自己沦落到此境地,等回去了,我定要好好罚你一番。”
沈辰袋里的丹药都是好东西,没过一会儿,周芙的伤势就好了个七八分,她开口道:“大师兄,我该罚的,我回去定会给你解释清楚事情的缘由。”
先是主动认错,接着她抱住沈辰的胳膊,眼里满是祈求,“但是,你能不能帮我救救阿紫,这断魂谷里如此危险,她终有一天会魂飞魄散的,她生前没享受过好事,我不想她做鬼了以后也这么没了,我想把她带出去。”
沈辰有些为难,他思索了一番,想去了一个两全之法,“阿芙,你知晓的,虽然有的恶鬼能保留一些生前的意识,可它们终究还是已死之物,你这旧友,怨气及大,实力也很强悍,若是带出去,稍有不慎,必会引起灾祸。”
他继续道:“既然你不想要她再受苦,我先试试看能不能用青佛剑给她净化怨气,然后让她入轮回。”
“好。”听大师兄这么说,周芙的眼里瞬间放了光。
沈辰再次抽出青佛剑,灵气汇聚于剑尖,一朵玲珑剔透的六瓣青莲显现出来,缓缓飘到那恶鬼的身上,她似是被吓了一跳,不断地闪躲着,却依旧没有逃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奇怪的绿色东西飘进她的身体里。
绿光乍现,又很快消弥于黑雾中。
阿紫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暖洋洋的感觉,她闭着眼,很享受地沉浸在其中,但青莲消散后,连带着那股暖意也没了,她有些迷惑地睁开眼,好奇为什么刚刚那个绿色东西没有了。
她张开嘴,试图让那个陌生男子再给她来一个那东西,可惜阿紫忘记了自己声带受损,只能发出嘶哑的“啊啊啊”。
周芙听到这声音后,就立马看向恶鬼,“阿紫,你怎么了,是很难受吗?”
阿紫立马闭了嘴,有些沮丧地低了头,她又想起了什么,两指一并,朝着沈辰眼处丢了一团阴气。
沈辰下意识想避开头,却被周芙拦住了,他知晓师妹不会伤害自己,便没再有下一步动作。
阴气入眼,他的视野上蒙着的一片黑如同被擦除一般,渐渐露出周围的事物。
沈辰能看得见了,他朝阿紫那边望去,正准备对她表以谢意,一瞬间,瞳孔因诧异而微缩。
阿紫的长相竟和方才那女子相差无几。
沈辰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周芙。
此时周芙在一旁期待地盯着沈辰,等待着结果。
他知晓此刻也不是谈论这事的时机,但账肯定是要算的,却不能是现在。
沈辰看着周芙充满亮色的眼睛,可从未见她露出这等表情,虽有些不忍,但他还是遗憾开口道,“无用。”
“那……那怎么办……”周芙嘴里吐出这句话,她很快想到了什么,“大师兄,你应该也看到了,阿紫她真的很乖的,我们把她带出去,然后就立马去找佛宗,他们一定有办法可以净化她的,我不求她还能再陪我,只希望她不这么稀里糊涂地活在痛苦中……”
话突然被斩断了,周芙突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鬼气正朝着离着二人较近的恶鬼袭去,她瞬间破了音,“阿紫,快躲开!”
沈辰比周芙反应的还更快,他直接朝那恶鬼的方向冲了过去,但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那道鬼气直接贯穿阿紫的身体。
她往后踉跄一下,半跪在地上,低头发现自己的肚子上出现了一个空荡荡的大洞,怒火那是噌噌往上涨。
“哈哈哈哈哈哈,我终于报仇了!!”邪气的声音回荡在这块空间内,沈辰闭着眼,感受着这位外来客的位置,很奇怪,处处都有这道陌生的气息。
“阿紫!阿紫!你还好吗!”周芙直接冲了过去,精准地跪到恶鬼旁边,阿紫连忙用阴气将肚子上的那个大洞遮住。
看不见阿紫的伤势,周芙就用手胡乱摸着。
“阿紫,要是你受伤了,你就挠三下我的手臂,好不好?”
恶鬼方才的怒气因为周芙这话消了不少,她刻意离周芙远了一点,没有动作。
周芙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她扶起阿紫,甫一站立,周芙就感觉手上一空,一阵阴风吹起自己额间的碎发。
原来是阿紫如风般冲了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次有这群活人在,溟幽,我必能击败你。”
“嗬……嗬!”沈辰找不到这位说话的鬼究竟在何处,但阿紫却是有目的似的,面露凶相,朝着某处快速飘去。
很快,一阵打击声响起,沈辰和周芙刚想冲去那里帮忙,突然数道恶鬼显现,将二人围了起来。
“嘿嘿嘿,好浓的活人味,香,太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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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饿!好饿!”
恶鬼们盯着中间的师兄妹二人两眼泛着饥饿的绿光,他们已有许久未吃到人肉了,各各皆垂涎三尺,面容甚是丑陋。
沈辰瞧见这场景,有些被恶心到了,他将周芙护在身后,拔出青佛剑。
他能感觉出来,这群恶鬼的实力不同凡尔,每一个都只比阿紫差一点点。
战斗一触即发,恶鬼们相视一笑,朝着中间二人扑去。
周芙也祭出自己的剑,她想快点解决这群恼人的东西,二人靠背而站,他俩从幼时就一起长大,其默契自然也是不必多说,你一招,我一招,用的剑法虽有些许不同,却配合的非常得当。
由于沈辰青佛剑的局限性,他不好胡乱将这些鬼一击毙命,万一里面就有无罪之鬼,他岂不是就这么平白沾上了因果,几率虽小,但为了以防万一,沈辰不得不防。
但事态之下,他也开始钻起了天道的空子,每次沈辰将某只鬼砍得只剩一口气时,都会由周芙去给它最后一击。
这次的偷袭似是有目的般,师兄妹二人伤了这边,成功打出了一条路,但很快,就会有不知从何处的恶鬼给填补上空缺。
杀了这只,又多了那只,青佛剑上隐隐约约地缠上了一股阴气,遮住了平日里的璀璨银光,变得倒是黯淡了不少。
“大师兄,我们得想个法子,这群东西根本杀不完,别再白费时间和它们耗着了。”
周芙听着那边的动静,有些急躁,她很担心阿紫,本以为此生再也不会见到她了,却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地方遇到还是鬼的她,虽然其中不乏人为,还有可能是阴谋,但不管怎样,这次周芙一定要护好她。
沈辰一边挥剑一边道:“你去找阿紫吧,大师兄可以抗一会。”
“可是……大师兄……”周芙面露犹豫,话还未说完,沈辰就打断了她。
“你得相信我,作为南淮宗的首席弟子,我如果连这群恶鬼都抵不住,那还怎么当你的大师兄,你且放心去吧,万事有大师兄在。”
周芙背靠着,看不见沈辰的脸,但她也知道沈辰说这话是一定是神采奕奕的,他总是这样,对自己大师兄的身份感到自豪,同时再背地里又努力担着这份责任。
“多谢大师兄。”周芙领了这份情,“我会速速归来的。”
“去吧,大师兄来给你开路。”沈辰嘴里念着这句话,将全身灵力汇聚到剑里,“唰”的一下,朝右侧的恶鬼们劈去。
绿色剑刃轰然而下,看似温和无害,实则却蕴含着雷霆万均之力。
“哎呦!”
“怎么回事!”
不少恶鬼被击到很远的地方,然后倒落在地,瞬间留出了一个空缺。
周芙把握好时机,脚尖踮起,飞出了包围圈,朝着阿紫那边赶去。
沈辰看着她轻盈的背影,先是笑了笑,然后才沉了脸色,刚刚那一招着实是有些耗费灵力,他感觉自己全身经脉此时有些刺痛,不过没关系,沈辰有的是灵石。
他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枚极品灵石,流光溢彩的颜色在这块只余黑的地方分外显眼,不少恶鬼都被它晃了眼。
沈辰将它紧握在手里,瞬息间就失去了光泽,化为一堆灰扑扑的粉末,消融于黑暗中。
充沛的灵力再次在体内流动,他抬起头,那茶褐色的眼是炯炯有神的。
没了周芙的助力,他虽不能将恶鬼们一一杀死,却也有法子让它们近不得身。
阴气越来越浓,和黑雾混杂在一起,分不出你我,但中位有一白衣修士,立于此间,提着银剑,数不胜数的恶鬼围着他,攻击着他,却怎么也不能使那抹白染上一点黑。
反而绿光大胜,越战越勇。
42. 出谷时
周芙赶去了阿紫那儿,她能感觉到周围正有两只鬼死命纠缠,挨得很近,分不清你我。
她也不好贸然过去,万一误伤了阿紫,可就不好了。
周芙隐去气息,本打算找准时机,趁着阿紫和那只鬼分开时,悄然偷袭,来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正在打斗的阿紫却眼尖地看见了周芙,她面上的凶相立马散了不少。
对面,那不知名的恶鬼发现了阿紫的异样,大笑一声,“溟幽,原来你竟如此在意她,怪不得方才不许我吃了她。”
恶鬼名为赫陀,自从做鬼一来,就一直视溟幽为自己的仇敌。早在周芙掉落到断魂谷时,赫陀的一名手下就立马发现了这位昏迷的活人,连忙在其余鬼怪的手中抢到周芙,兴冲冲地把她上供给赫陀,可时机不巧,之前赫陀给溟幽下了战贴,此刻正值二人赴约之时,直接给撞了个正着。
那溟幽一见那活人,连架也不打了,直接抓着那活人就跑了,赫陀还以为她是饿昏了头,脸面都不顾,就这么抢了自己的食物,本来就深有旧怨,他越发气急,又碰巧撞到了一个又掉下来的活人,修为还很高深,他先是伪装一番,把那活人勾引到溟幽的地方,趁着一人一鬼互相消耗之际,便开始召集了不少恶鬼,谋划如何让溟幽魂飞魄散。
本以为溟幽只是把这两名活人当做贮备粮,赫陀命令其余鬼抓住他俩来让溟幽不得不分心起来,谁能想到天过于遂鬼愿,原来这只活人在溟幽心里这般重要。
计划有变,但是却朝着好方向,赫陀又忍不住“哈哈”两声,放弃与溟幽缠斗,直直朝着周芙的方向俯冲过去。
阿紫,也就是溟幽,脸色巨变,凶狠地呲着牙,猛追着那恶鬼,远远望去,只见两团比黑雾还要黑上几分的阴气正一前一后地从上空中降落着。
危机感来临,周芙下意识提剑格挡,尖利的指甲在剑身上划过,却未能留下一丝痕迹。
下一秒,阴气直扑面门,她朝恶鬼猛得一踢,借力在空中一翻身,阴气略过鼻尖,就这么躲了过去。
赫陀见偷袭未遂,连忙再次飞向空中,但阿紫已然追了过来,被惹怒后,朝他丢出更凶猛的招式。
见自己已被发现,周芙也提剑飞起,来到阿紫身边,和她一起并肩作战。
有帮手,那又如何,这断魂谷内,溟幽得罪的鬼可算是不少,赫陀猖狂一笑,阴气突然向四周荡去。
越来越多的鬼怪从四周钻出,阿紫总算是意识到不对,立刻将周芙护在身后。
另一边,正在恶战的沈辰早就发现了不对劲,那鬼说的话多了,音色越发熟悉,他也就发觉这鬼分明就是方才自己抓住问话的那只,结合种种,他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那边的动静突然变大,沈辰心里不免滑过担忧,但自己这边还没解决,贸然前去帮忙,会将这群恶鬼带了过去,平白添乱。
真是……唉。
***
周芙从来没有杀过这么多的鬼,南淮宗晨练颇为严格,往往都会要求弟子们先挥剑万次,再练习其余剑术。
有此基础在,周芙平日里练剑时可是从未感觉到累,但在这不分黑夜白昼的断魂谷中,她却第一次觉得手酸,也可能是伤势刚好之故,筋骨之下,从内而外,皆为酸痛,甚至于她差点握不住剑了。
剑乃剑修此生最重要的东西,在战斗中握不住剑,岂不是废物一枚,说出去也会让其余同门平白笑话,周芙硬咬着牙,大汗淋漓,明明细长的手臂已颤抖不止,剑尖却仍快速地挥向周围的一只只恶鬼。
她未看到身边阿紫频频朝自己投来的目光。
“哈哈哈哈哈!”四周皆回荡着这诡异的笑声,天上地下,无处不在,周芙完全不能感知到领头那只恶鬼的位置,他就像和黑雾融为一体般,哪里都是他的气息。
他应是盯上了自己,要不是有阿紫时时帮自己挡着那只恶鬼的攻击,周芙怕是瞬间就能丧命于此。
也算是困境之局。
赫陀他自化鬼一来,便是无形之态,意味着他不仅可以随意将自己捏造成各种形状,还能直接融入黑雾中,变成其中的一份子。
这般不同于其他恶鬼的能力让他逐渐在断魂谷里称王称霸,可自从溟幽来了以后,万事都变了,明明看似如此弱小的女子,却意外有着滔天怨气,甚至比上自己还要强上几分,赫陀一直活在溟幽的威压下,再也不能像以前那般随意地在断魂谷内兴风作浪。
但他相信如今一切定皆能改变,在这等地方,有软肋的鬼,再强大,都只能是输家。
赫陀的笑声越来越大,又有不少恶鬼似得到号令般,从黑雾中涌出,张牙舞爪地朝着周芙扑去,阿紫面色也逐渐凝重起来,她试图将周芙挡在身后,可周围的恶鬼实在是多,根本无济于事。
周芙体力早已耗尽,她嘴唇泛着白,却依旧要站在阿紫身边,和她并肩作战。
随着时间的推移,二人逐渐落了下风,赫陀抓住空子,迅速朝着周芙丢出一道攻击。
“咳……”周芙抑制不住地弯下腰,胸腔处的肋骨似是断了好几根,血腥气直逼喉管,呛得她禁不住地咳嗽。
阿紫听到这声音,瞬间转过身,左手擦过周芙的肩膀,猛得按在她身后的一只正准备偷袭的恶鬼头顶上。
那只恶鬼在她手间还没坚持住一秒,就凐灭成星星点点的黑光,融于黑雾中。
“啊……啊……”阿紫闲不得手,她一边击退疯狂进攻的恶鬼们,一边发出急促又断断续续的声音。
“阿紫……没事的……咳,我没事。”周芙捂着嘴,连忙安慰道。
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流,刺痛了阿紫的眼。她张大嘴巴,发出几串无能狂怒的“啊啊”叫。
手间聚起一团阴气,瞬间将周芙遮了严严实实。
霎那间,周芙整个身子都被阴气托了起来,她漂浮在半空中,以流星般向远处划去。
“阿紫……”
依稀的余音荡漾在原地,阿紫最后望了眼周芙离去的方向。
“去追!”赫陀连忙喝道,身边一只小鬼立刻冲了出去,却立刻被阿紫拦住,让她一手捏爆了头。
“嗬……”发出一道不屑的声音,阿紫直接对着赫陀扑了过去,两人再次缠斗起来。
周围一部分的恶鬼朝着周芙那边追过去,另外一些则加入了战斗,在一旁时不时地给阿紫使绊子。
从上方望去,黑雾被搅得个天翻地覆,各式各样的鬼气流窜其间,肆意妄为,阿紫孤军作战,越打越颓,不少地方正滋滋地冒着阴气,整个鬼身逐渐趋于透明。
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疲惫过,简直是比当人时还累上三分。
感觉到自己的阴气成功将周芙送到断魂谷上方后,阿紫迟缓地躲避着赫陀的攻击,正想把那部分阴气收回来,却发现周芙从地上爬起来后,就急急忙忙的想要跳下去。
怎么还是和小时候那般不听话。
阿紫勉强有了些精神,她控制着阴气,这次直接用它将周芙捆在原地,尽管周芙一直在疯狂挣扎着。
也不知道长大了还没有人能管住她这个性子,这个念头刚浮现在脑海里,又一只不知名的小鬼偷偷靠近,猛得扑到了阿紫的身上,如同融化了一般,将她的整个身子渐渐淹没。
可惜实力太弱,瞬间就在阿紫身上爆开。
下一秒,赫陀抓住空隙,欺身而来,直逼眼前,五指成爪,狠狠地掐住阿紫的脖子。
她实在是筋疲力尽了,待反应过来了,就已经被赫陀拿住了命脉。
阿紫重重地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
赫陀看着手下的那张脸,嘚瑟的同时,又有些飘飘欲仙之感,看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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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对手成为手下败将,被他以弱者的姿态掌控在手中,简直是一种难以言明的爽感。
“溟幽,哈哈哈哈,你终究还是输了!”
他下意识地用了力,可惜阿紫还是那副模样,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她没有理脖子上的那只手,也没有管赫陀在说什么,只是看着不远处时隐时现的青光,突然想起周芙似是还有个大师兄在那。
看起来挺靠谱的样子,他应该能管住周芙。
如此想着,周芙将视线停到上方的赫陀脸上,在窒息中发出“嗬……嗬”声。
“你这个哑巴,想说什么?”赫陀略微凑近了一点,刚想开起一番长篇大论,来嘲讽下溟幽这个败者,就见眼前突然出现一波阴气,将他炸向了十里开外。
溟幽这个贱人,竟然自爆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也真是舍得!赫陀爬起来,看着自己身上冒着得黑烟,很是心疼。
早知道不嘴碎了,这下好了,到嘴的鸭子飞了。
他看着溟幽朝着另外一个凡人那边飞去,气急败坏地吩咐道:“追!快和我一起追上她!”
说完,他也带着怒气冲了出去,身后跟着一溜串的恶鬼。
阿紫忍着身上的疼痛,迅速来到了周芙的大师兄这儿,此处也是恶鬼颇多,那男人被围在其中,看起来一副力竭的模样。
她刚刚为了对付赫陀,直接把自己的右手给自爆了,看着如今这场面,阿紫毫不犹豫地自爆了另一只手,成功扫荡出一大片恶鬼,给自己开了条路。
轰天裂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辰朝着声源转过身去,就见那阿紫竟直直地朝自己扑了过来。
下一秒,一大片阴气紧紧地缠在自己的身上,沈辰就这么“唰”地一下离开了原地,在空中迅速飞着。
“怎么回事?周芙呢!”他漂浮在半空中,没有动弹,只是朝着身边疯狂飞着的阿紫问道。
但可惜阿紫只是瞧了沈辰一眼后,就并未有什么表示。
沈辰这时才注意到阿紫双手已无,整个身子也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状态,定是经历了一番恶战。
她应当不会不管周芙的死活,也许是把周芙藏到了某地,此刻正准备带自己过去。
那就好。
“溟幽……溟幽……”身后断断续续地传来索命般的声音,都到这种时候了,沈辰还突然有了闲心起来,觉得恶鬼不愧是恶鬼,这模样还真是展现地淋漓尽致。
阿紫虽受了重伤,但速度丝毫不慢,呼呼风声在沈辰耳旁涌过,觉得这速度和自己御剑比起来也丝毫不差。
阿紫她身体的颜色越来越透明,感觉下一秒就要消散了,与周围的黑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辰虽瞧不见她的模样,却感应到她的鬼气正常应当是靠燃烧自己的生命来赶路。
“要不你歇一会,我御剑带你飞吧。”他提议道。
可惜这次阿紫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沈辰只好作罢。
没过多久,一人一鬼就来到了断魂谷的边缘地带,当然也包括后面跟着的一连串。
在沈辰鼻尖挨到山壁,差点撞上去后,他整个身子猛得刹住,又在下一秒腾空,直直地朝着上方飞去。
沈辰知晓阿紫是想把自己送出断魂谷。
他还未问出那一句,你怎么办,视野就逐渐亮了起来。
沈辰离黑雾越来越远。
发丝胡乱飞扬着,他透过这浓稠黑雾,此刻依稀能瞧见阿紫那平静的目光,很有力量。
“照顾好她,别来这。”
沈辰看懂了她的口型,知晓她是什么意思。
混杂的空间里,阿紫就这样伫立在其中,被身后无数只鬼手拖入深渊。
但可惜,沈辰很快就来到了天关大亮之处,什么也看不见了,一切都被掩埋在脚底下。
43. 忆往事
周芙发现缠绕在自己身上的阴气突然消散了,她欣喜过望,刚往前走几步想跳进断魂谷里,下一秒,就见大师兄的脸冷不丁地冒了出来。
“啊——”她吓了个激灵。
沈辰双脚落地,踩到了实处,身上流水般的阴气发出“滋滋”声,就如同被蒸发般,一瞬间趋于无。
“大师兄,你怎么也出来了,你看见阿紫了吗?”周芙扶着沈辰,急忙问道。
沈辰往前走了几步,带着周芙离崖边远了一些,然后开口回道:“是她送我出来的。”
“但是阿紫她此刻应该还在谷内与那恶鬼缠斗。”
他不打算隐瞒周芙。
听此话,周芙果然有些急切,“大师兄,那我要去找她。”
“等等。”沈辰拦住周芙,“听我说完。”
他将阿紫最后的那句话告诉了周芙。
周芙立马不再动弹,而是低着头,耳侧发丝垂下,看不清神色。
沈辰安慰道,“阿芙,你我现在灵力皆空,去了也无济于事,我们都会死在恶鬼手下,阿紫既然在断魂谷里能待上一些年,那她定是有某种自保能力的,此局之下,我们唯有离去才是最好的破解之法。”
“你要相信阿紫。”
周芙抬起头,“可是,大师兄,我能察觉出来,阿紫在断魂谷内树敌众多,万一她稍有不慎,不就是万劫不复了,而且,就算此次无碍,但只要她待着谷内,我就不安心。”
沈辰硬了下心,“可就算你能将阿紫顺利带出来,又能如何,她乃恶鬼,虽无伤人之心,却也为世道所不容。且不提阿紫可能会抑制不住恶鬼自带的杀欲,周芙,你应该知道的,恶鬼不能活在日下,阿紫出去后,唯一能待的地方就是专门装鬼的灵器,可这般,不也是暗无天日,与断魂谷下又有何区别。”
他话锋一转,哄道:“我们先回去,好不好,大师兄会尽快找一个佛宗之人,来为阿紫超度的。”
周芙抬头望着底下漆黑一片的断魂谷,不置一词,沈辰站在一旁,静静地等着她。
过了许久,她才哑着嗓子妥协道:“大师兄,那我们先回去吧。”
“好。”沈辰摸了摸她的头。
二人返程离去,路上沈辰想起那位与阿紫长得一般模样的女子还被他困于寺中,遂开口告诉了周芙。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周芙反而说起了其他:“大师兄,你不是想找我算账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一段往事,如何?”
沈辰知晓她只是想找一个倾诉者,来宣泄自己的情绪罢了,便应声答应。
在沈辰看来,这是一个简单却又悲情的故事。在拜入宗门前,周芙只是寻常人家之女,她过着平淡幸福的生活,不知道什么是修仙,每天最大的忧愁大概就是自家爹娘不怎么允许她去山上打野味。
后来,妖族侵略人族之际,周芙的爹娘为了保护周芙,将她卖给了一个达官显贵,以求一份庇护。在那里,她被要求去照看这户人家的大小姐,宋泽兰,小名阿紫。
周芙与父母分离,只偶尔有书信往来,但阿紫虽身为小姐,性情却很温和,格外喜欢周芙,刚开始周芙做事总是大手大脚的,她也不生气,还会帮周芙遮掩一二,二人相处久了,感情也渐渐深厚。
虽少了爹娘的陪伴,但周芙倒也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是能过的下去的。
后来战况日发严峻,书信也这么戛然而断,没有回应。周芙日日担惊受怕,察觉到某种可能,却不敢深究,只能恳求阿紫帮她去寻找一下爹娘,但最终却是了无音讯。
妖组越发猖狂,开始在皇城里肆虐,血流成河,名门世家各各都吓破了胆,不少人收拾好行李就带着家奴逃跑。阿紫的父亲见此番场景,不想坐以待毙,连忙叫人连夜准备,打算逃出皇城,去往一处幽静之地。
在出城的前一天,阿紫还握着周芙的手,信誓旦旦地保证待出城后,她一定会继续为周芙寻找爹娘。
可天不遂人愿,谁能想起杀心的不是妖,反而是人。高高在上的皇帝听闻逃跑之事,龙言大怒,连夜下令,关闭城门,禁止城中任何人逃出去。他向来会拿捏人心,一眼就挑中地位不轻不重的阿紫父亲,来了个杀鸡儆猴。
在府中众人喜滋滋地期待着明日的出逃时,一队官兵破门而入,刀光剑影之间,血流成河。
周芙记得那天是雨夜,瓢泼大雨打着地上,让血液蔓延地更快,府中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在灾难发生之前,阿紫的妹妹正提着新奇玩意来找二人玩耍,三人抱作一团,嬉戏打闹。
待发现异常时,平日里就最稳重的阿紫连忙带着二人来到府中的假山之中,这是周芙和她平日里藏东西的地方,没想到此刻竟派上了用场。
假山内空间很窄,好在三人皆是尚未发育的小女孩,挤挤倒也是能塞的下。个个惊恐非常,互相无声安慰。
但他们今天的运气似是衰到了极致,官兵们最终还是发现了这处假山。
“这假山里面是空的,里面必定有人,快给我出来!”官兵用剑敲打着,那一声又一声如同惊雷般在三人耳边响起。
“不要出去,我们不出声,他可能就以为没有人了。”周芙很清楚地记得她当时在阿紫手心中写的这句话。
“算了,管有没有人,直接劈开算了,横竖都是死。”另一位官兵有些不耐烦。
阿紫咬了咬牙,她无声说道:“府中有一地道,爹只把这件事告诉了我,等下我出去就往那边跑,不会被抓到的。”
看着阿紫的口型,周芙慌乱地摇着头,因为急,有些大幅度地张着嘴:“不行,万一有什么差错怎么办!”
阿月也紧拉住阿紫的手,无声道:“姐姐,不要这样。”
阿紫对二人露出释然一笑,“放心,我会点武功,不会这么快就被抓住的,如果我不出去,我们三个人可就真没法子了,只能等死。你们先在此处待着,等官兵走了,我就来找你们。”
“照顾好阿月,还有你自己。”
周芙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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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纪虽小,却不清楚这话背后的含义,却也微微意识到了什么,还没等她理清楚,阿紫就如同游鱼一般钻了出去。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总算是出来了。”
随着这话落下,清脆的“噗呲”声紧跟其后,周芙好像幻痛了一般,感受到剑在自己的血肉中搅动,骨头也寸寸断裂。
“姐——”阿月刚发出一个字,就立马被周芙捂住了嘴,她疯狂挣扎,周芙只好用自己的身体将她整个人锁住。
雨越下越大了,还时不时地伴随着隐隐约约的雷声。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没有了一丝声响,周芙慢慢将阿月放开,她也懒得管阿月会不会叫了,那一瞬间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想着被发现了也好,还不如一起去死了算了。
但没想到阿月只是迅速退离到一边,整个人抱作一团。
细小的呜咽声渐渐蔓延在假山之中。
待着黑暗中,就极易忘却了时间,周芙也不知她们二人在假山中待了多久,等到她饿到两眼发黑的时候,总算是忍不住了,让阿月一人待着假山里,然后自己爬了出来。
看着外面的场景,她如同被摄了魂般的愣住了。
昔日繁华的宋府如今尸横遍野,血,到处都是血,没有一处可以下脚。
阿紫就这样安静地躺着这般污秽的地方,干涸的血液浸透了素雅的衣裙,她的面上带着惊恐,双眼死死地望着假山这边的方向。
细弱的脖子上挂着深可见骨的剑痕。
一股后知后觉的绝望涌上心头,周芙双眼充血,发出困兽般的嘶吼。
她走到阿紫身边,刚跪了下来,就被突入其来的力道扑向一边,雨点大小的拳头狠狠地打在身上。
但周芙没有动弹,只是与死人般躺着,任伏在身上的人动作。
“我恨你!我恨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一起去死不好吗!”阿月又哭又恨道,她许久未进食,没打一会就卸了力。
“走吧,我们出城,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周芙最后道。
二人将全府的尸体都埋葬好,又费劲了千辛万苦才出了城。
但周芙没想到,在她出去找食物时,阿月就这么消失了。
周芙望着空荡荡的山洞,内心里什么感受也没有了,她不知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之前是为了阿紫的最后一句话,才勉强站起来去保护好阿月。
可如今周芙又倒下来了,阿月是主动离去,还是被人掳走,她都没有任何能力去找她,算了,就这样吧。
周芙转身,身影逐渐消失在丛林中,在她听天由命,等待着被一名妖族吃掉时,宋屏从天而降,将她带回了宗门。
兜兜转转数年,三人再次重逢,一人作鬼,一人入风尘,只有周芙一人,修了仙,短暂地抛去前缘,成了南淮宗山上一个幽默风趣的师姐。
双生并蒂,凋零落土;主仆相见,阴阳两隔。
倒也是令人唏嘘。
44. 妖兽至
回忆结束,周芙心中长年积累的那口郁气消散了不少。
她把自己调整回原来的模样,“大师兄,还有多久才到啊?”
沈辰庆幸当年宋师叔刚好路过了那里,他算是发现了,别看他这些师弟师妹们成天嘻嘻哈哈的,其实底子里都有段伤痛。
“快到了。”他也收好情绪,回道。
二人一时无言,只是沉默地飞着,底下是连绵不绝的群山,簇拥在一起,侧面的弧度如线般跳动着。
很快,沈辰先行降落,周芙紧跟其后,二人踩着枯叶,穿梭在这座落败的小山里。
此时已然天明,落日半悬如空,沈辰估摸着大会应该早就开始了,他当时在断魂谷里就有预感,自己和周芙是如何也赶不回去的,但就二人而已,仙盟也不能拿南淮宗如何。
虽信任仙盟不至于拿人命开玩笑,可是沈辰觉得自己不在,他就始终都放不下那群师弟师妹们。
想至此,沈辰的脚程又快了三分。来到寺庙门前,他推门而入。
庙内散落着些许光点,结的很大的蜘蛛网要掉不掉地挂在墙沿处,佛像在白日时倒没有那么诡异,只是落败罢了。
原来的角落里空无一人。
沈辰连忙走上前查看,发现他布在地上的禁制被人一击击破了,周围却并未有任何挣扎的痕迹。
他起身,转头对周芙问道:“你口中的阿月是否有修为?”
虽当时见那女子周身似未有任何灵力波动,但保险起见,沈辰还是问上了这一句。
“大师兄,并无。我去青楼里见过阿月几次,确实是一届凡人。”
周芙脸色有些不太好,“大师兄,她是不是又是被那人掳走了?不可能啊,那人修为平平,怎么可能弄坏你的禁制!”
沈辰追问,“何人?”
他话音刚落,就连忙道:“算了,先回去吧,我们再路上说,大会已始,我要去现场看看。”
“好。”
二人再次御剑,路上周芙继续道:“那人名叫柳佑宗,乃瑶光城一望族的嫡子,听说似和皇帝沾亲带故,素来喜爱欺男霸女,我昨夜在大会归来时,客栈门口的一名乞儿就往我手里塞了一封信。”
她停顿几秒,继续道:“阿月在那信上向我求助,说这柳佑宗今晚会买下她一夜,她虽流落于风尘,却从来是卖艺不卖身的,这柳佑宗势力极大,钱给的也多,还放言今晚若未见到阿月在他房中,他就找人端了这春宵楼,嬷嬷也无法,只能弃了阿月来保住春宵楼,同意了此事。我见这字迹确实是阿月的,便连夜前往了。”
“我抢先一步买下了阿月,那嬷嬷刚开始不应,但我的剑抵在她脖子上,她也只得答应。到了房后,我一直陪着阿月,谁知那柳佑宗竟排出了三名元婴期的高手,我不敌,被他们打昏了过去,再次睁眼就发现自己已躺在断魂谷下,大师兄,此事定有阴谋。”
听完后,沈辰道:“待比试结束后,我会立刻彻查此事。你先不要慌,这么点时间,他们定不会拿阿月如何。”
周芙却道:“大师兄,你一人去大会吧,有你在,宗门里的师弟师妹们不会有什么大碍的。我还是想前去那柳佑宗那里探查一番,我着实担心阿月,这次没能救到阿紫,我不希望阿月也出事。”
“也可。”沈辰深知周芙的性子,也感同身受,左右他一人去大会也即可,便允许了。
因此,二人分道扬镳,朝着不同方向御剑而行。
很快,沈辰就瞧见了仙盟某处地方的塔尖,他顺着记忆来到了比试的地方,却发现这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粥这个词,形容底下这场景,可真是万分贴切。不同颜色的弟子服中夹杂着种类繁杂的妖兽,桌椅倾倒,酒液乱洒,鲜血更是如不要钱般,在刀光剑影间四处流窜。
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为何会有妖族,沈辰先是大惊,连忙踩着剑直冲下去。
南淮宗弟子们正围成一圈,以人身为引,起剑阵,万千小剑如同流星一般,瞬间将周围数不胜数的妖兽一击毙命。
这种大型剑阵是每个南淮宗弟子都必需学会的技能之一,为的就是以防人数较多的战斗。在讲堂中,每个教习长老都会耳提面命地教这种阵法,学不会,就罚抄门规五十遍,当时可是把不少弟子搞得苦不堪言。
不过现在他们只余庆幸了。
仉安站在东南位,一眼就瞧见了沈辰,他两眼一亮,大喊道:“大师兄!”
剑阵中引起不少骚乱,沈辰一落地,就有好几只妖兽围攻了过来,他立马进入到战斗状态,青佛剑亮起,朝其一劈。
他忘记自己灵脉已然干涸,微弱的剑意只杀死了一两只妖兽。
其余几只借着这个机会,一个猛子扑了上来,血盆大口近在咫尺,沈辰甚至能瞧见牙间的口涎。
仉安自从沈辰来了后,就一直看着他,发现沈辰即将被那丑到极致的妖兽咬上一口时,略免有些生气。
“唰!唰!”
他控制着剑阵的一部分,数道剑意直直朝着那几只妖兽刺去。
妖兽们的身体在半空中僵住,轰然倒下。
沈辰额上落了一层薄汗,他剑尖朝下,来到仉安身边。
“大师兄,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要不你来阵眼休息一会?”仉安挥着剑,语气担忧地问道。
“不必。”瞧着局势,沈辰掏出一枚丹药,没有废话,随意往嘴里一塞,事态紧急,他也不得不如此。
此丹名为天元丹,可以在短时内令自身的灵力翻上一倍,不过有因必有果,服用此丹后,体内灵脉会如蚂蚁般噬痛,半年才可缓解。
但沈辰也没有其余法子了,他乾坤袋内的极品灵石在断魂谷时就皆用尽,而其余品级灵石不能像它一样能迅速吸收,妖族突然出现,它们可等不得沈辰慢悠悠地恢复灵气。
天元丹一入喉,汹涌灵力在体内喷涌而来,沈辰握紧剑,“你们只要运好剑阵,就不会有什么大碍,我在外围助你们。”
“好的,大师兄!”数十个南淮宗弟子异口同声道。
场上的修士都是各自抵抗着妖兽,只有南淮宗是聚在一起,由于剑阵是坚不可破的,遂至今无一人伤亡。
不少人见此,都故意朝着南淮宗的方向跑过来,目的就是为了将妖兽引到此处,然后故意逃脱。沈辰方才从上空时就发现南淮宗此处的妖兽与他处相比,就格外的多。
他来到外围,如同天神降临般,“唰”得一下就将一大片妖兽击退。
这些妖兽数量虽多,但实力却甚是一般,大部分都是筑基水平,只有零星几个金丹而已,沈辰刚开始还不解为何此处会伤亡如此之重,后来有一合体期长老打着打着就来到了这里,他发现,与之相战的竟是一只也有这合体期的妖兽。
沈辰瞬间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这群妖兽定是有人控制,实力低的用来对弟子们进行车轮战,实力高的则就用来对付这些长老们。
瑶光城的天伏金莲被锁在仙盟深处,固若金汤,就算是渡劫期大能来了,也无法突破重重防线,摧毁天伏金莲后全身而退。
况且天伏金莲的作用之一本就是让妖族只能现出原形,场上全是横冲直撞的妖兽,看似无一妖修在场,实则莫不是天伏金莲仍在发挥作用。
那为何会有数量如此之多的妖兽能在人族眼皮子底下,偷偷潜入处在大陆正中央的瑶光城。
沈辰一边凝神思索,一边运着剑诀来击退妖兽,发丝随着动作飘扬,整个身子轻盈跃起,借着身后一只扑过来的妖兽的力,在空中一个翻身。
低阶妖兽们如雨般落下,在空地处堆成了一座小山。
杀欲在这块场地上涌起,无论是实力超然的长老们,还是刚迈入筑基的弟子,他们皆见妖兽如同仇人一般,咬着牙就是打。
妖兽数量过多,根本不知究竟是从何处冒出,死了又有,源源不断的,众人不知杀了多久,场上妖兽却感觉并未减少万分。
这不是个办法,一定是那里有问题,沈辰的白衣上沾染了不少鲜血,分不清究竟是他自己还是妖兽的。
他刚刚一不留神,胸口被一只虎妖一爪子挥过,现在喉腔处卡着不少血沫,难受至极。
环顾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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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辰不在只拘泥于击杀妖兽,而是放开神识,观察着周围。
此处弟子甚多,不少人都在负隅顽抗,南淮宗的剑阵似是完好无损,但沈辰一眼就能看出,他这群师弟师妹们坚持不了多久了。
一旦剑阵溃败,届时必有不少弟子伤亡。
究竟是哪里有异?沈辰暗自劝自己莫要急切,他跃起到另一头,继续放开灵识。
突然,一张略微熟悉的脸在高台背后的一根柱子处一闪而过,沈辰心里一咯哒,直接冲了过去。
旁人可能不清楚他是谁,但沈辰可是记忆犹新,虽只是一瞥,但他认得出来,那分明是南淮宗山下卖草编的小贩。
一届凡人,为何会在此处?
沈辰步子轻,那小贩躲在高台后面,身形看起来分外慌乱,并未发现他的到来。
银刃亮起,就这般横在小贩面前,给他吓了一跳,直接“啊啊”大叫。
小贩转身,发现是沈辰后,尴尬地笑了一下,冷静下来后道:“仙长,你这是干什么?”
沈辰并未回答,而是问道:“你为何会在此处?”
“啊……”小贩眼珠子咕噜转了几下,“仙长,最近山下的生意不太好,人们都看腻了我的草编,我一家老小天天都揭不开锅了,我这实在是没有办法,所以决定铤而走险来这瑶光城。”
“可此处乃大会举办之地,你做生意怎会做到这来?”沈辰的剑并未放下,依旧横在小贩脖子前,只余分毫。
“嘿嘿,仙长,我这不正是听说此处开了个什么劳什子修仙大会,就是想来凑热闹,一睹你们这种仙长的风采,顺道来卖卖货而已,没想到突然出了这番变故,还好我机灵,找了个好地方躲起来。”
“是嘛,那你运气可真好,如此显眼之处,竟无一只妖兽发现你的踪迹。”沈辰冷讽道,此处甚是安逸,没有一丝血迹,他眼睁睁地看着不远处的一只狼妖瞅了二人几眼后,便如同不感兴趣一般,绕过了此地。
“哎呦,仙长,你别说,我也觉得自己运气甚好,我琢磨这上面毕竟是高台,那可是仙盟盟主这种大人物待的地方,可能有你们的说的什么灵力在此残留,所以我才侥幸躲过一劫罢了。”
小贩乐呵呵地继续道:“要不仙长你也和我一道在此处躲会,等外面风波平了,再出去也不迟。”
“不必了。”沈辰不想和他再废话,他没有任何顾忌,直接出了剑,“一家老小……呵,可我听阿阳说,你父母早亡,又是从哪里变来的老!”
那小贩身子极为灵活,直接往地下一滚,躲了过去,“仙长你这话说的,我就不能认个义父义母之类的嘛,如此果断行事,作为正道之人,实为不妥啊!”
“你不是那小贩,到底是何人?”沈辰边和那人缠斗,边问道。
“好吧好吧,竟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现在,我瞧瞧告诉你,其实我是妖族哦,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欣赏一下你们人族的风景罢了。”
“小贩”笑着眯眼,双手揣在身前,十分轻松地躲过了沈辰的攻击。
“别再扯谎了,天伏金莲仍在,妖族是不可能化成人形的。”沈辰发现这人身手如此之敏捷,次次都能避开他的剑,心里不禁凉了半截。
他意识到这是自己不能解决的劲敌。
“仙长可真是聪明啊,不愧是南淮宗的首徒,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啊哈哈哈哈哈!”
小贩原本老实巴交的脸上此刻正露着猖狂的笑,他突然莫名伸出手往怀里一摸,“事到如今,我也懒得藏着掖着了,嘿嘿,今日过后,人族必败!”
话音刚落,他就从对襟里扯出一个小型乾坤袋,欢叫着朝空中一撒。
“妖族兴,邪道盛,正道亡矣!”
万千草编如同天女散花般,在空中炸开,其中不少都被一堆黑气托着,向四面八方扩散。若是往日,倒还能勉强瞧出几分意趣,但今时,这草编一落地,竟直接变成了一只妖兽。
“嘭!嘭!嘭!”越来越多的草编落地,原本精致小巧的手工之物,如今却成了只知杀戮的妖兽。
场上开始四处传来惨叫声。
45. 浮岚楼
沈辰完全没料到这群妖兽竟是这样得来的,他惊奇之余,试图抓住那罪魁祸首。
“小贩”实力虽高,却无一点想与沈辰缠斗的想法,见沈辰朝他冲来,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后,就摇身一转,消失在原地。
只余些许黑气弥漫在原地。
见他逃了,沈辰止住了身子,转头冲向了场上,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这些妖兽。
很多人见无数妖兽从天而降,本就脆弱的神经,难免有些崩溃。
场上的血越来越多了,不少修士体力耗尽,逐渐不敌,被妖兽一爪子给捅穿了身体。
沈辰想回到南淮宗那块地方,却实在是过不去,层层叠叠的妖兽围着他,寸步难行。
他无法,只能边杀着妖兽,边观察着南淮宗那边的方向。
周围的哀嚎声越来越多,大多都很年轻,沈辰的心如浸在冷水里一般,难受得要命。
可他也只是元婴罢了,自命难保,无暇顾及其他。
原本无尘的青佛剑此刻满是暗色的血,从断魂谷的恶鬼再到此处的妖兽,它已经经历了太多了,得多亏妖兽不同于恶鬼,虽不知原因,但沈辰能冥冥感觉到,青佛剑杀妖兽时,是不受天道限制的。
血肉模糊的妖兽尸体逐渐在地上堆满,和人族的修士们混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死敌同眠,也是可悲。
沈辰边走变杀,虽速度很慢,但也正慢慢地接近南淮宗那块地儿,突然,他发现东边的天际之处有如同黑云般的东西,正朝着这里压过来。
他连忙放出神识。
那是一群修为高深的修士!
不少人也发现了那群人的身影,暗自松了口气,援兵总算是到了。
那群修士甫一落地,场上局势瞬间逆转,这次轮到妖兽们开始哀嚎了。
沈辰发现他们几乎都是元婴往上的的实力,其中甚至还有一名渡劫期。
身边围着的妖兽可算是稀疏了不少,沈辰转身跃起,边观察着这群修士,边冲向南淮宗那边的剑阵。
那群人统一穿着黑袍,金线绕边,冰冷的面具将容貌遮了个严严实实,身侧皆挂着一个形状奇怪的玉符。
沈辰猜测这应当是浮岚楼的人。
浮岚楼是最近几十余年出现的一个门派,虽无人敢言,但世人们都门儿清,浮岚楼背后的人可是当今天子。
都说修士修行,不可沾尘缘,因为入凡尘,极易染了因果,飞升之途异常受阻,这也是为何大多数门派都会建在与世隔绝之地,不过南淮宗却是个例外,开山老祖开辟先例,直接将山门放在镇子们的附近,还放出承诺,只要是南淮宗一日仍在,就必定会庇佑山下的凡人。
有南淮宗的威压在此,无人敢惹这些镇子的百姓,仙门中的修士一般无事时都不愿意来这,怕有是非是其一,其二则是这些镇子在仙门中已经默认为是南淮宗的地盘了,随意闯入也不妥当。
百姓们千年来都安居乐业,如同生活在世外桃源一般,也无甚大灾,就是喜欢一遇事就找南淮宗去主持个公道。弟子们平日里处理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外乎于男女情仇、家庭纠纷,虽也有关系性命之事,但少之甚少,大部分百姓还是比较平和的,历届弟子也无甚大因果。
但南淮宗毕竟是个例罢了,大部分修士都是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不愿问世俗,力求心境与天地合一。然而,自古以来,也不乏有些修士觉得修行之路一眼望不到头,还不如及时行乐,有人沉迷于酒池肉林,也有人想进入朝廷,凭着一身本领加官进爵,享至高无上之位,不过这是少数,只有零星几个成功了,甚至一生都不高不就,因为历代皇帝都是比较排斥修士的。
不过当今的这位圣上可真称得上是一位奇人也,在他登基没过几天后,就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不仅废除了很多从古流传至今的繁琐制度,还试图要去成立一支全是修士的军队,这提议自然是令不少守旧派抗议,修士怎可入朝堂,他们这群凡人该怎么活,简直就是乱了套。
但无论是大臣们上书哭诉,还是在上朝时抱着龙柱就往上撞,如今的天子也依旧不改其意,只是略微退了一步,既然不允,那他就不拿到台面上,在私下用他自己的库房养之。
浮岚楼就如此成立了,大臣们无可奈何,却也只能无可奈何。世人们也知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由于浮岚楼确实在战场上有利,立了许多大功,大家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揣着明白装糊涂。
当然,这位圣上还奇在一直不愿立后宫,却突然于而立之年,在某一日外出时冷不丁地带回来一名风尘女子,也就是当今的皇后,至于为何会同意风尘做凤,那也是后话了。
总而言之,这次应当是当今天子派了浮岚楼这群人来支援,也确实是一大助力,妖兽们节节败退,修士们越打越勇,最终,这场突发起来的战斗终算是结束了。
“大师兄!”剑阵须臾间停了,弟子们纷纷一屁股坐到地上,脸色苍白的休息着,唯有仉安还有些精力,小跑起来迎接沈辰。
“安安,你还好吗?”沈辰用袖子将他脸上的些许血迹擦落。
仉安顺势微弯着腰,由着沈辰捧着他的脸,“大师兄,我没有什么大碍,等回去休息几天就好了。”
“就是你可有何处受伤?”他看着沈辰身上的血迹,眼里满是担忧,真是妥妥一个贴心小师妹。
而实际上,仉安其实也在心里略有些埋怨沈辰,明明灵力已无,还非要吃下天元丹,真的是,为何非要逞强,老实待着剑阵中又无碍,南淮宗弟子虽个个令人生厌,却也不是那么废物,不至于连个剑阵都维持不了。
仉安知晓沈辰这般行事定是为了不让自己高风亮节的形象破裂,他可是好好师兄,怎能居于阵眼里,让师弟师妹们保护。
只是害的他还要再多装出一幅担忧的模样。
擦完脸后,仉安主动牵住沈辰的手,由着他带着自己往众弟子那边走去,想起方才要去寻周芙时沈辰未带上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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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账还没算呢,瞧他刚刚那快死了的样子,就知此行定是不简单。
不带他,活该受伤!
至于周芙,仉安早就发现她似乎并没有同沈辰一并回来,但这不重要。
沈辰一一检查每个弟子的状态,发现他们都只是过于疲累,而并未受伤后,松了口气。
“呜呜呜,大师兄,你知道我刚刚经历了什么嘛!”看见沈辰缓缓朝他这儿走过,原本在地上躺成一滩的向阳立马垂死病中坐起,一把抱住沈辰的大腿,满脸憔悴。
见向阳这模样,站在沈辰身后的仉安撇了撇嘴,默默松开了抓着沈辰的手。
这小动作被沈辰发觉了,他瞧了一眼自家小师妹后,就被向阳做作的哭声唤回了头。
“大师兄,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好像是我把妖兽带了进来!”
沈辰连忙弯腰,先是拍了拍向阳的背,然后再摸了下他的头。
“就在刚刚,那时离比试还有一会,我本想去找之前的那个小胖子聊聊天,却没想到在路上就直接被妖兽突了脸!”
“我将其击杀后,却发现妖兽越来越多,莫名其妙就有了七八只了,我低头一看,发现我的乾坤袋不知何时被打开了!”
“那群妖兽怎么能这样子,竟然藏在我的乾坤袋里!我吓的直接把它丢了,却没想到有越来越多的妖兽从里面蹦出来,大师兄,我是不是完了,我问了问宗门里的不少人,几乎都没有这般情况,那群妖兽就和逮着我薅似的,感觉全是从我的袋子里蹦出来的,我会不会被认为是罪魁祸首啊,大师兄!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向阳半个身子趴在地,半个身子伏在沈辰腿上,委屈地哭诉着。
沈辰又摸了摸他的头,毕竟草编能变成妖兽一事,确实是闻所未闻,向阳一时没料到,也无可厚非。
他将此事讲出,向阳顿时傻了眼,其余人也是目瞪口呆,没想到起源竟来自于此。
向阳连沈辰的大腿也不抱了,他整个人都爬起来,“小其,不!那死邪修,不会老早就开始策谋此事了吧,我记得我第一次从他那里买草编是在八岁的时候!”
“大师兄,其实我也从那个邪修那里买了草编,但只有零星几个,刚刚见乾坤袋里突然冒出了妖兽,惊恐至极,瞧着无人有这般迹象,向阳师兄也并未问过我,以为自己是个例,所以不敢随意与旁人言说,本打算事后悄悄告知于大师兄。”一位弟子突然凑过来说道,声音里满身忐忑,是个很内向的孩子。
“大师兄,还有我!”
“还有我!”
沈辰大致数了数,此次在场的南淮宗众人约莫有二十余个,其中竟有七八人都买过那个邪修的草编。
陆修远站出来说道:“大师兄,我觉得此事定有问题,他为何要潜伏在我们宗门山下?”
沈辰道:“此事我会禀告仙盟以及各大门派,事态紧急,需要细查。”
他最后道:“定是要变天了,以后再也没有安宁日子了。”
46. 议事堂
妖族突如其来的袭击,直接让这场修仙大会戛然而止,仙门众人人心惶惶,不过沈辰倒是有些庆幸这第二次的比试没有进行下去。
待风波结束后,他将各师弟师妹们都在客栈里安置好,便回房马不停蹄地画起了传音咒。
符纸边缘开始变得焦黄卷曲,直到化为灰烬,空中也随之露出一道鹤印,上面闪烁着些许蓝光。
“谁呀,是沈辰吗?”宋屏的声音从鹤印里传来。
“宋师叔。”沈辰并未废话,直接进入正题,将方才之事告诉了他。
“啧,这是真没想到,本以为会是仙盟来搞事,谁知妖族竟然卷土而来了。”宋屏的声音很忧愁。
“宋师叔,你可否去看看山下是否出事了,那邪修这些年一直生活在镇子上,我担心……”
“哎呀,你放心,在你刚刚告诉我的时候,我就立马将神识放了出去,山下还是那般模样,并未有妖族的存在,这段时间我也会一直留意的,倒是你和其余弟子们,虽然如今风波停了,但还是要万分小心。”
“好的师叔。”沈辰的目的就是担心南淮宗山下的那些老百姓会出事,此事既未发生,那他则需去解决另外一件事了。
他朝宋屏告别,“宋师叔,我会尽快带着宗门众人回来的,我还有要事要忙,就先告辞了。”
“好。”
随着话音落下,鹤印逐渐淡化,消失不见。
沈辰出了房,又安顿了师弟师妹们一番,便想再次赶回仙盟,不过此次他并非一人前往,身后还跟了个小尾巴。
“安安,你长大了,唉,算了——”沈辰本来想苦口婆心地告诫一下自家小师妹,让他不要这般黏人,乖乖地在客栈里等自己回来,但瞧着这可怜巴巴的眼神,他却又舍不得说出口,此次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安安肯定也是受惊了,他从小就是自己陪着,经常会没有安全感,算了,先放纵一次吧。
此后定要改。
“那你等会跟紧我,也不要发声,知晓吗?”沈辰将仉安耳鬓的一缕碎发捋直。
“我一定不会乱说话的。”仉安盯着沈辰的眼睛说道。
那里面有他自己的倒影。
“好。”沈辰祭出青佛剑,刚想一脚踩上去,就感觉自己的腰带被身后一股微弱的力道给扯了一下。
他转身,果不其然,自家小师妹正眼巴巴地瞧着自己。
为了是自己更像女子,仉安每日都会起个大早,来描眉梳妆,尽可能地掩盖自己的男性特征,可尽管如此,他的眉眼依旧英气十足,得多亏仉安生了一双非常标准的狐狸眼,外眼角向上翘起,眼尾呈狭长且微微上挑的弧度,倒是能冲散那份英气,呈现出几分中性之美。
所以仉安这副艳丽又英气的长相是如何都不可能和眼巴巴这种词沾上边的,宗门里也就只有沈辰,永远都觉得自家小师妹真是可怜又可爱。
“大师兄,刚刚我用了太多灵气,现在好累啊!”方才见了太多妖族,仉安也不知自己此刻该是何等心情,只是想再问一问那熟悉的玉兰味罢了,所以瞧见沈辰要走,他就有些克制不住自己,想跟过来。
还不是因为院子里的那颗玉兰不在,而沈辰身上一年四季总是这种味道,不然仉安才不会摆出这副姿态来求沈辰带上自己,明明带着客栈好多了。
沈辰立马就懂得仉安这话背后是什么意思,他有些无奈,朝仉安伸出手,“上来吧。”
“谢谢大师兄。”说着客气的话,但仉安所做之事可谓是丝毫不客气,他借着沈辰的力道踩上剑后,就立马用手臂环上了沈辰的细腰。
“大师兄,我们快走吧!”仉安将头靠在沈辰的肩窝处,欢快地说道。
熟悉的气息喷在颈处,有些许痒,沈辰叹了口气,运起灵力,带着自家小师妹前往仙盟。
一路上仉安没有怎么说话,只一个劲地嗅着沈辰身上淡雅的玉兰香,瞧着小师妹这副模样,沈辰有些心疼,看样子还是被那些妖兽给吓到了。
毕竟安安可是第一次见到此等事物,吓到也在所难免。
终究还是个孩子。
他轻摸着环在腰间的手,以示安抚。
仉安感受到手上温热的触感,不禁用了些力,他此刻心思繁杂,虽不知今日会发生此事,但瞧见那些妖族,他意识到自己留在人族的日子恐怕不多了。
明明马上就能见到妹妹了,为何会如此。
仉安不明白。
还没等他理清情绪,二人就已到了仙盟,沈辰收了剑,向门口的守卫亮出弟子符,便带着仉安抬腿走了进去。
遭遇大事,各门派之人定在议事堂商量,沈辰二人畅通无阻地在仙盟里走着,途进了方才大会时的场地。
仙盟的速度很快,此处收拾的十分干净,让人根本不能料到几柱香前,这里曾被尸体浸透。
沈辰静静地站了会儿,然后虔诚地鞠了个躬,身后的仉安也学着他的模样,不过动作很浅。
但这是他故意为之的,自己这般身份,若真假惺惺地鞠了下去,那帮刚入黄泉路的人族们怕是会气个半死。
到了议事堂后,果不其然,这里已有不少人站着,沈辰瞧见了人群中的百里华,对他浅笑了一下。
没想到百里华端着身子,直接走了过来,他先是上下扫视了一遍沈辰,然后才不急不缓地问道,“可有受伤?”
“无甚大事。”沈辰反问,“你呢,可好?”
“我当然无碍。”百里华摇了下头,带着略微惆怅地语气继续道,“只是门下弟子和长老都损失惨重。”
身后的仉安瞧他这副在沈辰面前故作可怜的模样,就很想翻白眼。
有向阳说的那事为先,他一瞧见百里华,内心里就透着一股烦躁,仿佛要从他的皮肉中钻出来似的,此时瞧着二人在那眉来眼去,嘘寒问暖,更是觉得百里话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也不是眼睛,方才在路上的种种情绪,早已不知被冲到哪去了。
沈辰也不知该作何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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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好起来的。”
“先不提此事,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妖族之事。”百里华恢复神色,好像方才那副脆弱只是仉安的癔想一般。
“现在里面的各门派都在讨论这么多的妖族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我大概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沈辰朝百里华看去。
二人一瞬间对视,一同朝着议事堂深处走进,仉安连忙跟上,心里非常不满。
来到了仙盟主跟前,沈辰发现他面色憔悴,腰间横贯了一大口子,鲜血直往下流,强撑着做到大堂的正中心,听着底下所有人的不停争论。
“盟主,你怎受如此重的伤?”沈辰问道。
“唉,别提了。”仙盟主抬起头,俊秀的脸上毫无血色,“当时妖兽的踪迹一出,我就想下去斩杀,可谁知竟来了一个渡劫期的妖兽,口吐人言,与我缠斗在一起。”
“那妖兽实力雄厚,应是开了智的妖修,只不过碍于天伏金莲的作用,才会以原形现身,我们俩修为相当,打的不可开交,可惜最后那妖兽发觉场下妖兽们的形势不利,就直接跑了。”
“盟主辛苦了。”沈辰礼貌一番,进入正题,“盟主,我大概知晓妖族为何能进入城中的原因。”
听此话,仙盟主立马坐直,语气有些焦急地命令道:“速速道来!”
被众多人围着,其中不乏些年岁很大的长老,但沈辰却丝毫不慌,条理清晰地将事情的经过都讲了出来。
听了沈辰的话后,众人可谓是半信半疑,世间怎会有如此奇事,草编变妖,怎么可能!
可如今这却也只能是最好的解释。
“你可记得那邪修的容貌?”仙盟主问道。
沈辰很通透,他连忙说道,“晚辈可将其画出。”
“好,好,那等下你就将他的容貌画出来吧,到时我定要将画像下发到大陆的各个地方,让那邪修绝对无处遁形,以祭死去修士的在天之灵!”
说着说着,盟主突然如同泄了气般,深深地叹了口气,颇有些老气横秋的意味,只不过面容过于年轻,没能做出那种感觉,“此事对我仙盟来说,可谓是损失惨重,真是死了太多人了……唉,不止是仙盟,在场的门派也都是或多或少地有些伤亡,倒是你们南淮宗,瞧着倒是没事,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宗啊!”
听此话,沈辰依旧是淡笑着,倒是身后的仉安不悦地皱了下眉。
“盟主过奖了。”沈辰回道。
“今日之事只是开头,妖族在边界修整已久,定时要卷土重来了。这修仙大会也不必再办了,各门派直接回去罢,好好准备一下,日后之御敌,你们可是中流砥柱。”
仙盟主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尤其是那些保管天伏金莲的门派,告诫他们一定要严防死守,大战来临,它千万不能有什么损失。
最后,他道:“放心,就算妖族实力大增,有了新奇法子,那又如何,有仙盟以及各门派在,我相信定能再次将妖族打的个落花流水。”
47. 入柳府
妖族之事也就这般告一段落了,众人散了以后,沈辰回了客栈,将回宗之事交付给陆怀远负责后,便想去外面寻周芙。
当然,他的身后自然跟着个尾巴,只不过这次还多了一个。
向阳那家伙,一听到要去寻芙师姐,就抱着沈辰不放,念着人多力量大,要和他一并去。
于是沈辰也就这般拖家带口地上路了,方才与周芙分离之际,沈辰经过她的同意,在她身上下了个追踪印,沈辰感受到周芙此刻就正在城南方向。
他在路边随机找了一人问路,城南那边确实就是柳佑宗所在的柳府。
随后,沈辰还向其问了些关于柳府的事,那凡人似是爱凑热闹之人,说起柳府之事来可谓是滔滔不绝,从祖宗说到徒孙,各种各样的谣言层出不穷,若不是沈辰假装有要事在身,他怕是得拉着三人说上了三天三夜。
与那凡人道谢后,一只新的鹤儿又从沈辰手中出现,它分外高冷,与之前那只完全不同,一路上就只知道闷头飞,谁也不理。
跟着效率很高的鹤儿,三人很快就来到了目的地。
“大师兄,应该就是这了。”仉安瞧着面前匾牌上龙飞凤舞的柳府二字,开口道。
“哼,这么恶心的人凭什么住的这么好!”向阳瞧着这气势恢宏的大门,满是不屑,他在路上就已从沈辰那里得知事情的原委了。
“还在人家门口呢,小点声。”沈辰无奈道。
“那又如何。”向阳勉强降低了点声音,“大师兄,我们等下要怎么进去啊!”
既然周芙是进去寻仇的,他们直接这样大摇大摆地进去找她,怕是没到门口就要被轰出来了吧。
“你们芙师姐确实是在这柳府里,不过我有办法。”
三人围在一起,头挨的很近,仉安忍不住去看旁边沈辰白皙的侧脸,他发现他的耳垂竟然有一枚红痣,如血一般艳丽,就这么吸附在这薄薄的皮肉上。
他如同被蛊惑般,一直盯着。
“安安?安安?”熟悉的声音将仉安的思绪拉回来,他有些恼羞成怒,觉得这红痣定是有古怪,怎能迷了自己的眼。
“大师兄,怎么了?”
“你方才在发什么呆呢?”沈辰温和地笑了一下,“刚刚我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没有……”仉安的脸上适当地露出心虚的神色。
“我就知道。”沈辰也并未说什么,只是将方才的计划再重复一遍。
“等下我们就说我们是一届散修,住在偏远地方,互为邻居,修为都不高,但又不愿和村里的凡人混为一谈,窝囊度日,遂结伴来瑶光城,想份事做,去干出一份事业,路上听说柳府待遇不错,便想前来试试。”
“你们记得别再叫我大师兄了,就喊我沈兄就行。”
“沈……兄……哈哈哈哈……”向阳捂着嘴,眼里满是笑意,把自己的脸都给憋红了。
“不行啊,大师兄,这称呼真是太别扭了,很容易露馅啊!”
仉安赞同地点点头。
“那你们直接喊我兄长亦或者是哥哥吧,应当也无碍。”沈辰看着向阳这模样,有些无奈。
“兄长,这个可以。”向阳总算是消停了他恢复原样,喊了好几声“兄长”和“哥哥”。
沈辰看向仉安。
仉安下意识地抿了抿嘴,自从来到南淮宗后,他就再也没有叫过沈辰这个称呼了,那段日子真是犹如黄粱一梦般。
“哥哥。”他轻轻开口道。
“嗯。”沈辰弯了眼。
“不是,大师兄,你觉得我们三个人有谁像是从偏远地方来的吗?”向阳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沈辰想了想,又有了主意。
三人离开此处,找了一家店铺,买了些粗布衣裳。
当沈辰将一套男装放到仉安身前时,他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仉安僵着脸笑道:“大师兄,这是何意?”
他心里暗想着自己的身份不会被发现了吧,是何时暴露的。
“你方才也听到了,这柳佑宗惯是个强求民女的玩意,我们此次是为了寻芙师姐,还是不要出太大的乱子,我们安安长得如此好看,我怕他倒时看上你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暂时要委屈安安扮一下男子了。”沈辰哄孩子般道。
“好的……大师兄。”仉安在心中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还好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他摸着这身男装,内心想着他似是有好多年没有穿过了。
三人皆当场换上了衣服,当仉安出来时,向阳发出一声惊叹,“安安,你这样真的好像一名男子,不知情的人肯定看不出来你原本的性别!”
听此话,沈辰锤了向阳一下,试问有哪个女孩子愿意听别人说自己长得像男子呢,他这三师弟真是不会说话。
但向阳说的是确实是实话,仉安穿上男装后,肩宽腰窄,人又高挺,虽容貌过于艳丽,但加上眉眼间的英气,看起来确实就是个长得有些许漂亮的男子。
尽管这身男装很普通,做工甚至有些粗糙,但依旧没能压住仉安那份艳丽,沈辰觉得甚好。
“安安这模样也很好看。”沈辰走上前,替他整了整有些许凌乱的领子。
“大师兄也好看。”仉安看着面前的沈辰,离了那件仙气飘飘的弟子服后,沈辰就没了之前那般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距离感,此刻他就像是个温柔漂亮的兄长,看起来就是只会低声细语之人,抬手间满是如沐春风的味道。
沈辰抬头和仉安对视,朝他浅笑一下。
仉安正准备回一个笑,那旁边的向阳却凑了过来,不满道:“为什么没有人夸我好看!”
沈辰放下在仉安领子上的手,“我们阿阳当然也好看的,真是英姿飒爽,玉树临风。”
“那当然。”向阳满意地昂起头。
换装完毕后,沈辰三人便走近柳府,门口的守卫杵着脸,问道:“尔等何人?”
站在中间的沈辰将刚才的言辞再重复了一遍,守卫沉思了一会,说道:“那你三人先在此处稍等一会,我进去通报一声。”
三人对视一眼,沈辰道:“多谢。”
没等一会,一个长着胡子的中年男人就走了出来,他枯瘦如柴,一张脸拉得老长,仉安觉得他就像一只山羊精一般。
“三位是来我府上找事做的?”那中年男子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三人。
“是的,我们三人听闻贵府待遇不错,就想来试一试。”沈辰回道。
瞧出沈辰是三人中的主心骨,那中年男子眯了眯眼,“你们三人容貌都颇为不错,看来你们村子真是个风水宝地啊!”
沈辰知晓这人定是有了怀疑,他笑道:“让您说笑了,其实我们三人之所以会是这般模样,实则是在来时耗巨资买了净颜丹,想给你们留了好印象,这样机会才更大一点。”
说罢,沈辰从袖中掏出一白玉小瓶,道:“这就是我们用的净颜丹,十分好用,凡人用了也无碍,还剩挺多的,不如就献给您,当一份见面礼如何。”
沈辰拿出来的其实是上次青长老硬塞给他的那瓶净颜丹,没想到此刻竟派上了用场。
那中年男人笑了一声,假装不情不愿地收了下来,“我是柳府的管事,瞧三位少侠一表人才,以后也定会为我们府上发光发热的,来,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找我们老爷,让他见见你们。”
他将净颜丹塞到衣襟处后,补充了一句,“我们老爷可是瑶光城里最欣赏修士的人了,每次一有修士来投奔,就必须要给他掌掌眼。”
沈辰三人随着这柳管事进府,最难的一关也就这般过去了。
路上,沈辰问道:“像柳老爷如此德高望重之人,平日里应当会很忙吧,我等就这样前去觐见,怕是会打扰到柳老爷吧。”
柳管事收了礼,态度就完全转变了,他回道:“嗨,没事,你们赶上好时候了,今日是老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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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之日,他一整天都在府中休息,此刻正闲来无事呢。”
沈辰这番话是为了试探下周芙究竟有没有找上柳佑宗,但如今这回答,怕是并没有,如此大事,柳老爷不可能现在闲来无事,要么就是此事已处理好了,周芙有大危险,要么就是周芙根本没要闹到柳佑宗跟前,此刻就藏在府中。
他不是很担心周芙,有追踪印在,他如今能知晓周芙在府中的位置,还是等晚上行事。
“原来如此。”沈辰回道。
这柳府着实是大,一行人走上些许才到目的地,应是有下人早已汇报此事,柳老爷此刻就坐在厅堂里,百无聊赖地端着茶。
“尔等就是想来投奔我府上的三名修士?”柳老爷生得幅富态样,两眼眯成一条缝,看起来和蔼可亲。
沈辰握拳敬礼,“正是草民三人。”
“好,不错,三位小生瞧着年纪甚轻,不知是……何等修为?”柳老爷发问。
沈辰道:“我们兄弟三人看着年轻,实则早已三十有余了,修为皆为筑基,虽说不高,但皆性格温和,老实能干。”
厅堂正前方的紫檀条案微微翘起,面目和善的小型金身佛像被恭敬地摆放在正中央,仿佛散发着神圣而温和的气息。佛像前,一盏青玉莲瓣纹双扦烛台静静地燃烧着,烛光摇曳,映照出一片宁静祥和的氛围。
仉安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盯着那座佛像。
他感觉那处似有同类的气息。
“好,足矣足矣!”柳老爷似是很高兴,“你三人才三十有余,就有筑基修为,我瞧着也并不比那些仙门中人差嘛!”
“说到此,你三人有此番天赋,为何不选择入仙门,反而是做一届散修?”
沈辰意料到不妙,没想到自己修为报高了,他们三人一直生活在宗门里,并不清楚俗世的散修该是如何,他们觉得三十有余才筑基就以很低了,却没想到其实在俗世中,而立之年能是练气期的大巅峰就算是难得了,更别提筑基。
他苦笑一声,道:“柳老爷,您怕是不清楚,我们这样的,在仙门中不过尔尔,去了那里也只是泯然众人而已,况且那些仙门弟子自幼接受的就是良好的资源,比试之事更是常态,我们这样的筑基期在他们面前,又与练气有何差异。”
“也对。”柳老爷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砰”声,“那我们柳府也真是有幸,能招揽你们这种筑基修士。”
沈辰连忙回道:“柳老爷说笑了,明明柳府能接受我们,才是我们兄弟三人的三生有幸。”
向阳和仉安都在他身后站着,一直未置一词。
听着沈辰和这柳老爷来来往往的对话,仉安只是觉得不愧是沈辰,这般假惺惺的模样也就只有他才能这么熟练了。
“哈哈哈哈。”柳老爷客套地笑了两声,“既然如此,以后你三人就是我柳府的一员了。”
“多谢柳老爷。”三人纷纷道。
“如今你们来的正好,府中恰好有一事需要去做,我有一儿,名为佑宗,最近不知是怎么了,经常夜不归宿,好几天不回家,每次回来,身上总是带着伤口,我担心他是被外面的人欺负了,还有可能是修士,不然凭着他身边那群武艺高超的侍卫,何人敢伤他?作为父亲的,我实在是担心他,可问他他也不说,你们的到来可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不知你们三人是否可愿混入他的侍卫之中,在替我保护那不听话的儿子的同时,将他近来发生之事告知于我?”
沈辰心中有些窃喜,可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他假装思索一番,然后与仉安向阳二人分别对视一眼。
转过身,他说道:“柳老爷请放心,我们必会竭力完成您交代的事。”
“好好。”柳老爷唤下人叫来柳管事,然后朝他吩咐道,“你现在就给他们兄弟三人安排一下住处吧,并把此事告知于宗儿。”
“好的,老爷。”
柳管事说完此话,便带着沈辰三人出去了。
48. 柳佑宗
柳管事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处小院,指了三间空房,介绍道:“此处离我家少爷的院子最近,三位可在此歇息片刻,等会我会来带你们去少爷跟前。”
“麻烦了。”沈辰回道。
“没事。”柳管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沈辰,直接转身离去。
沈辰随便选了一个刚刚柳管事指的房间,就带着他的师弟和师妹走了进去,他们今日定是要把周芙这事解决的,不会久待,所以没有必要真的会去做表面功夫,假惺惺地收拾东西。
“大师兄,我们等下该如何?”向阳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问道。
沈辰也跟着坐下,“等下我们先去见见那柳佑宗,试探一番,待夜深时就直接出去寻你芙师姐吧,然后等汇合后,再一起去帮她找到阿月。”
“柳府如今这般平和,我猜阿芙此刻定还没有什么行动。”
向阳朝沈辰那边凑过身,又问道:“大师兄,芙师姐如今正在何处?”
“离我们不远,似就在东北的一处地方。”
沈辰说完这话,忽而将头一转,脸色露出些诧异,他看着还呆呆站在门口的仉安,问道:“安安,你是有什么事吗,为何从见到柳老爷时,就感觉一直有些心绪不宁。”
仉安回过神来,“啊”了一声,连忙从门口走到正中间的桌处,他一屁股坐到了沈辰的另一边。
他看着沈辰那张清风霁月的脸,装出一副别扭模样,“大师兄,我不太习惯男装,总感觉怪怪的。”
“安安再坚持一会,好不好?我们今日定会将芙师姐这事给解决的。”沈辰柔声哄道。
仉安听此话,心想着这可不一定,他刚刚之所以会被沈辰发现心绪不宁,还不是因为方才在厅堂内的佛像上发现了妖族的气息,他努力去确认,心却降落到了谷底。
这股妖气气息看似微弱,但仉安能感觉出来,背后的主人定是个比自己强上好几倍的大妖。
再联想到大会上妖族偷袭的事,仉安有些担心这大妖是跟随着他们来到了此处,他不知道这群妖族究竟要干什么,只是有些不明所以。
其余两人身上除了沈冬舟亲传弟子这一身份外,还有什么好图的。
有看不见的妖在背后躲着,是敌是友尚且不明,仉安很烦,他们几个实力低微,在那种大妖手下不就是如同蚂蚁一般,随意就可捏碎,尽管自己同为妖族,他可不觉得那妖会手下留情。
可何况,要是那妖没有眼力,直接一语道破了自己的身份,这才是更完蛋。
一边想着,仉安一边回道:“好的,大师兄,我再多穿会就好了。”
看着小师妹这副乖巧的模样,沈辰的眼神也是渐渐温柔。
“对了,大师兄,等找到芙师姐和那个阿月后,我可以偷偷把柳佑宗这个狗东西给打一顿吗?我不会用灵力的,管不住下半身的玩意,还胆敢欺负我家芙师姐和她的朋友,真的很欠揍!”向阳愤愤不平道,他紧握着拳头,在空中胡乱挥舞着,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沈辰狡黠地笑了一下,“当然可以,毕竟我们如今可只是来找事做的兄弟三人,而不是什么不可对凡人动手的仙门弟子。”
早在他踏入了房中的那一刻,沈辰就给整间房都设下了个结界,所以三人无论如何说话,他也是不担心的。
“懂了,大师兄。”向阳展开拳头,笑容诡异道:“到时我定要把他打的三个月下不了床。”
仉安在一旁伸出大拇指,给予肯定。
三人又聊了一会,无外乎是对以后人族境况的担心,但他们虽还年轻,身前有前辈给他们扛着,没经历过什么事,所论之言单薄又苍白,却含着一腔少年意气。
仉安听着听着,忍不住问了一嘴,“大师兄,你是不是很讨厌妖族这种坏东西。”
沈辰还未说话,向阳就抢先开口道:“妖族自古以来就是人族的敌人,它们不知道杀了我们多少族人,心思卑鄙,无恶不作,大师兄肯定厌恶之极啊!”
沈辰笑着摇头,“话不是这样说的,你瞧那些灵兽,不也是未开智的妖族之一,只不过它们与体内有些许灵力,没有什么危害,所以人们才会不怕他们,甚至于当做灵宠来养。阿阳,你之前总喜欢下山时逗的那只猫儿,还有平日里吃的灵兽肉,不也是妖族吗,你觉得它们憎恶吗?”
“并未。”向阳摇了摇头,似是意识到接下来沈辰会说什么。
沈辰继续道:“人有多面性,妖也一样,它们中也定有心怀慈悲之辈,当然也不乏奸恶狡诈的,所以我们要讨厌的应是这种妖才对。”
向阳回道:“好吧,大师兄说的也对。”
但这话并没有使仉安有多雀跃,他的心里甚至还有些难受。
他从不觉得自己属于沈辰口中说的“心怀慈悲之辈”,要是日后他回了妖族,沈辰会不会完全忘却这么多年的相处,直接对自己兵戎相见?
仉安觉得答案都不需要猜了,这是必定的。像沈辰这种假惺惺的修士,嘴里喊着永远都是什么正道啊、责任啊,他知晓像沈辰这般薄情寡义之人,到那时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这次妖族的偷袭给仉安一个预警,他意识到自己快要离开南淮宗了。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仉安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沈辰徐徐起身,去开门。
柳管事那张刻薄的脸露出来,沈辰朝他微微一笑。
“我家少爷现如今正无事,你们三个可以过去了。”
“好的。”沈辰转身,朝屋里的二人使了个眼色,他们立马起身,跟着沈辰走了出去。
路上,柳管事对几人道:“我们家少爷性子温和,对待下属也好,你们放心,在他手下做事,定是不会吃一点亏的。”
“那我兄弟三人可真是幸运。”沈辰恭维道。
柳管事给了个甜枣,又打了一巴掌,他虎着个脸,继续道:“老爷让你们去少爷跟前,是为了好好保护他,同时去探查一下少爷近日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们一定要恪守本分,别让少爷受一点伤,也别被他察觉出你们修士的身份,少爷他最讨厌修士了,一定不能让他知晓,明白吗!”
沈辰回道:“我们会谨记管事的话的。”
见他这般听话,柳管事又将目光转向一直待在沈辰身后的仉安和向阳二人。
他们俩瞬间明白了,齐说道:“管事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柳管事收回目光,终于满意了。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目的地,这院子与三人之前所待的院子完全不同,不仅大了好几倍,而且无一处不精致,向阳有些咂舌,他感觉自己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寸土寸金的,这狗东西,怎么家里这么有钱。
虽说他从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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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淮宗里,见过的珍宝那自然是不少,所以他才能认出这所院子里所有东西的价值,但南淮宗的门规之一就是禁骄奢淫逸,向阳永远也不能像这柳佑宗一般,能把院子装饰成这样。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他没有那么多钱。
向阳这般在心里胡思乱想着,一双猫眼四处瞟着,他脸上藏不住事,沈辰有些想笑,他知晓他的师弟如今在想何事。
他们进了屋,见到了一直存在于口中的柳佑宗,中等身材,相貌普通,年纪看起来倒是轻,只不过脸色不好看,有些泛着青,眼袋拉的也是老长一个。
一看就知道是一个色欲熏心的人,沈辰暗想着。
“你们就是我爹找来的什么武艺高超人?”柳佑宗吊儿郎当地坐在塌上,略仰着头,趾高气扬地开口问道,他一眼就注意到了为首的沈辰,眼睛瞬间有些呆住了。
“是的,柳老爷让我们来保护少爷您。”沈辰恭敬回道。
柳佑宗眯着眼,用一种粘腻的眼光看着他,沈辰感觉自己如同被人舔了一身一样,非常不适。
“嗯……身段不错,脸也挺好,可惜是个男的。”柳佑宗思索一番,看着沈辰如谪仙般出尘的脸,突然露出来个莫名的笑,“不过倒也没事,小爷又不是没有玩过,你,今晚来我房里找我,别去当什么侍卫了,浪费你的价值。”
“你——”听此话,向阳第一个受不住了,也不想隐藏什么身份了,直接出去把这狗东西暴打一顿算了。
他紧握着拳头,正想冲出去,就见沈辰抓住他的手,轻轻地摇了摇。
向阳立马冷静了下来。
“哼,你什么你,一个卑贱的下人,能被看上是我的荣幸好不好!”柳佑宗很不屑,“美人,等我今晚宠幸了你,保证你以后吃香的和辣的。”
方才目光都被沈辰给吸引住了,直到现在,他才发觉其余两位长得也挺不错的,但可惜,在男人这一方面,他还是喜欢这种清冷类型的。
而沈辰则是他见过的人中,长得最带劲的,清冷又不失温柔,周身仿佛有股独特的气质一般,让人忍不住想将其玷污。
仉安瞧着柳佑宗这恶心的眼神,想直接去把他的眼睛挖了,他真的不明白这些人族繁杂的规矩,非要绕一大圈来达成目的,生怕影响到一点自家宗门的名誉。
若是自己没掩盖身份,仉安才不会如此,他会直接一口气掀了这柳府,然后逼着这柳佑宗交出周芙和那个什么阿月,这样子多好啊,这狗东西定是害怕的要死,而不会露出令人作呕的眼神。
仉安和向阳都挺生气,但沈辰这种当事人却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待今日晚上找到周芙和阿月后,他们直接跑了就即可。
不过他也不是会吃下闷亏的人,既然柳佑宗如此让他不适,那也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的。
沈辰心中立刻有了个好想法。
为了以防万一,怕自己未去,那柳佑宗会前来寻自己,沈辰说道:“有此等机会,我自然是答应的,就是小生日夜奔波于此,还未好好收拾一下自己,少爷可否等待些许,待我乔装一番,再去与你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如何?”
“哈哈哈哈,不错,你够上道!”柳佑宗觉得沈辰真是越来越顺眼了,“那我就且等你一会,美人你可不要让小爷失望哦。”
沈辰故意朝他柔柔一笑,“包君满意。”
49. 烛上头
夜至,月光如水般流淌在院中,一只飞蛾扑向昏黄的廊灯,翅膀发出微弱的扑簌声。
突然,旁边的房门被轻轻地打开,“吱呀”一声,将飞蛾吓的不轻,连忙挥动翅膀,一股脑地飞走了。
大概过了有一分钟后,明明此处无人,但这扇门却莫名其妙地自动阖上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般,没有丝毫流动。
夜还是这般宁静,无人知晓有三名少年正大摇大摆地走在回廊处。
“大师兄,你这是什么时候学的法术,怎么这么厉害?”向阳猫着腰,用气音说道。
沈辰看着他这番偷摸的模样,眼里含笑道:“放心,这法术不仅可以隐藏气息,也能隔绝声音的,阿阳,你不必如此遮掩。”
“那就行。”向阳立马直起腰,恢复了平日声音的大小,“大师兄,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
仉安和向阳一左一右,将沈辰夹在中间,他听向阳此话,直接插了句嘴,“这事我知道,当时我和大师兄在藏书阁里学习,大师兄意外发现了一本书,里面正写了这个法术,然后大师兄很感兴趣,就当场学了。”
“原来是这样,大师兄运气可真好,以后若有了这法术,那岂不是可以干些无伤大雅的偷鸡摸狗之事,嘿嘿,大师兄能不能教教我?”
向阳眼巴巴地望着沈辰。
“唉。”沈辰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只要你不做有损道德之事即可。”
“那肯定啊,大师兄,我的人品你难道还放心不过吗?”向阳摆出一副伤心的模样。
“对了,要注意一点,这法术只有夜时才生效,白日是无用的,不然我为何不白日时行动?”沈辰补充道。
柳府在瑶光城内属于名门望族,在朝廷上也十分有地位,沈辰之所以用如此迂回的方式混入柳府,为的就是不惹上他们,给宗门招致大麻烦。
还好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之前学过这种法术,这样刚好可以在不暴露身份的同时,直接悄无声息地溜走。
至于溜走之后,柳府勃然大怒,那又如何,这锅可是由三位不知名的散修背下的,而不是什么南淮宗弟子。
就算是柳府自己,怕也是不信的。
三人边走边聊,如同进了自家院子般,有恃无恐,沈辰的身上闪着法术运行的微光,整张脸衬得更加莹润。
“那待回去后,我便教授于你,安安,你想学吗?”
仉安微低着头,瞧着沈辰的一双翦水秋瞳,假装出不好意思的模样,“大师兄,我也有些想。”
“好,你们两个都想,陆修远肯定也是一个德行,到时我就一口气把你们都给教了,不错。”沈辰斩钉截铁般地决定了。
他们为了节省时间,在灵力用于脚底,走得飞快,还没有聊上几句,就到了沈辰所感应到的地方。
此处颇为落败,瞧着似已许久未有人居住了,墙皮大量剥落,露出内里灰白的砖石,和恶心的霉斑,角落里,一颗老树虬枝盘曲,树杈子全部朝上,仿佛在无声呐喊着什么。
但诡异的地方是,此处野草疯长,与不知名的藤蔓一起,吞噬着地面,压抑又蛮横,但它们却很懂事地中间留下了一条只能一人通行的小径。
里面定是有人在。
三人见此番场景,这念头一并在各自脑海中闪现。
沈辰放出神识,他感觉到面前的房屋里只有一人的时气息存在,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朝自己的师弟师妹们使了个眼神,向前一步,打了头阵。
这屋子连门都没有,里面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五指一样,沈辰运起灵火,赤橙的小火焰在他的手掌心中跳跃,照亮了门口这一块地方。
他另一只手握紧了剑,缓缓跨过门槛。
“锃——”
一只飞镖从灵火上方穿过,划过空气,直指沈辰眉心,但可惜,下一秒它就被青佛剑给拦住了,且并未在其上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
飞镖气泄般地落地。
“哼~倒是机敏。”妩媚的女声响起,刹那间,散落在屋内各处的烛台也随之亮了起来,它们数量众多,被刻意有规律的摆放着,到也能瞬间将整间屋子点亮。
屋子整个全貌露了出来,与外观完全不同,这里面倒竟是被装饰的金碧辉煌的,各式各样的法宝随意堆积着,有一种富有又充满土气的感觉。
沈辰的不远处甚至有一处由珍宝堆成的小山,不过他只瞧了一眼,便警惕地看向正前方。
那是一名婀娜多姿的女子,五官艳丽,半躺在沈辰面前的榻子上,瞧他望了过来,还颇有闲情地对他单眨了下眼。
“你是何人?”沈辰问道,他竟完全察觉不到这女子的任何气息,她的实力定是深厚无比。
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哎呀,小女子无德无才,区区无名之辈罢了,着实是羞于报出自己的大名。”边说着,那女子款款起身,肩头的轻纱顺势滑落,泻下一段银白,玉足轻点于地,如水中倒影般缓缓而立。
“不过呢,我瞧你们三人有这番脸蛋,应是无缘知道小女子的真实身份了。”那艳丽的女子朝前走了两步,“毕竟……像你们这种可恨的人族,可是只有成为他们的下场!”
话落,那女人风情万种地笑了一下,随意地打了个响指,下一秒,屋内每只烛台上都出现了一颗头,他们被烈火烤炙着,却依旧保持着生前的原貌,不仅如此,每颗头的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容,双眼也睁着,就如同有生命一般。
可谓是诡异又残忍。
看着这一幕,一股冷气从沈辰脚底涌出,渗进心肺,冻的他指尖发冷。
追踪印所显示的位置就在这女子身上。
“这这这……”向阳瞠目结舌地盯着这些人头,弱弱地抱紧了自己的身子。
在他一旁的仉安察觉到沈辰背影中的不对劲,他上前一步,默然地握住了沈辰的手。
真冰。
他虽也不知面前这位实力的的深厚,但仉安乃狐族,嗅觉灵敏非常,当时进门的一瞬间就发觉这里有妖族的气息。
果不其然,后面这个女人一出现,他就明白了,这是方才厅堂里那股妖气的主人。
这可如何是好,仉安相信这女妖定是能发现自己的妖族身份,但不确定她会不会因为同族而放过自己。
如若这般,他的身份不就要被沈辰知晓了。
不行。
仉安神色越发凝重,他宁愿和这妖族打起来,深受重伤,也不想被发现身份,多年的埋伏岂不是功亏一篑。
而且一想到沈辰会对他露出厌恶的眼神,他就觉得烦躁,虽然不知为何,但目前这状况,他还是不想这么早和沈辰撕破脸皮。
仉安用力握紧抓住沈辰的那只手。
那女妖注意到这一幕,忍不住笑道:“哎呀,这真是患难与共的情谊啊,人家可真是心生艳羡。”
她眼尾上扬,颜色越发艳了,“我在不久前抓到了一只偷偷摸摸的小老鼠,它听见你们的声音,竟然突然躁动了起来,可见也是有缘分啊,不如我把它带出来容你们几人欣赏一下。”
这女妖也是说话算话之人,她双手成爪,往虚空中一抓,透明波纹惊起,一道熟悉的身影就这么被她徒手抓了出来。
“芙师姐!”向阳忍不住大惊道。
周芙一出来,就立马怒目圆睁地盯着那女妖,接着,她转过头,用眼神示意着不远处的三人。
沈辰看的懂,那是叫他们快逃。
可他没有任何动作。
另外二人虽没有沈辰那般了解周芙,可结合此情此景,傻子都能猜到周芙是什么意思。
他们也没有任何动作。
“哟,还认识呢,那可真是好玩了。”
女子做作了露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像是对此事完全不知一般,她单手拎着周芙晃了晃,“人家方才不知这老鼠乃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溜出来的,见它调皮的很,一张嘴叫个不停,就直接把它用了个闭口咒,没想到它竟是与你们相熟啊,真是罪过,罪过啊!”
为聊表歉意,她直接解开了周芙嘴上的闭口咒。
嘴巴得到了自由,周芙立马动起了嘴皮子,“你能不能饶过他们,我愿意随你处置。”
“阿芙——”沈辰还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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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几个字,那女子直接不管不顾地插了进来。
“唉,单纯的小老鼠,我可是贪心的很呢,你一人可满足不了我呢,不过……”女子假装纠结地思索了一番,“这样子吧,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你这只小老鼠如今在我手上,对面呢,我瞧着中间那个应该是你们的主心骨,对对!就是你!”
沈辰眼神平静地看着那女子指着自己,但他手心里却攥满了汗。
仉安安抚似的捏了捏他的手,就如同平日沈辰对他那般。
“大师兄,不要听这人馋言,她是妖……唔!”又一张闭口咒被贴到了周芙嘴上。
女妖沉着脸,面上满是不虞,“你这臭老鼠,一张破嘴有什么好叫的,我还想让他们猜一下的,你直接一语道破了,还有什么好玩的!”
知道这女子是妖,沈辰反倒缓了口气,他虽未接触过妖族,但修仙界未雨绸缪,因为担心妖族不知何时会卷土重来,这些年来特别注重的就是除妖,每个门派都会专门开设课程来给弟子们讲授如何除妖的知识,尤其是像南淮宗这种大门派,还会偶尔发放一些除妖的法器,这也是之前妖族偷袭修仙大会时,虽然在场大部分都是未经世事的弟子,却能坚持这么长时间的原因。
妖其实有时比人好对付多了。
他脑子飞快地转着,试图寻找对策。
“这个交易很简单的,我手上有一只小老鼠,你身旁也有只,我瞧着甚是喜欢,着实是想把他的容貌保留下来,如果你愿意把他的头砍下来,送于我,我就放了手中的这只小老鼠哦!并且你们也可以安全离去。”
女妖的脸上可谓是兴致盎然,她最喜欢看的就是这种戏码。
“大师兄,要不……”仉安正准备提议,他不是圣人,之所以想答应这女妖的请求,是因为他有一定的把握不会丢掉性命。
仉安第六感很准,这女妖指名道姓的要自己而不是要别人,里面定是有猫腻的,毕竟自己的脸只是一般水准罢了,为何不要沈辰反而是他,要么是认识自己,要么就是单纯因为自己的妖族身份。
还有极大可能,这是妖皇派来给他送解药的妖,仉安来这瑶光城也已有些许时日来,算了算,也确实是快到毒发之日了。
就算他猜错了,也无碍,到时再找机会逃走就是了。
仉安这些年可是暗自藏了不少遁走的法宝,当然是为了日后盗得天伏金莲时能顺利逃脱。
仉安知晓像沈辰这种人,是定不会放弃救周芙的机会的,在此人心中,自己这嫡亲小师妹,怕是和周芙这隔了几层的师妹没有丝毫区别。
总之,此招虽有风险,但仉安胜算极大,所以他才愿用自己来换周芙,这正好可以在沈辰面前表现下自己多么的舍己为人。
“不可。”沈辰反握住他的手。
仉安有些急,他凑近沈辰的耳边,说着悄悄话,“大师兄,你放心,我有一法宝,可以让自己逃离这人的魔爪的,到时等你们一离去,我就立马逃走,然后再于你们汇合。”
沈辰压着眉,有些生气的抬手敲了下他的头,“不行,你们两个都不得冒险,我有法子,让你和芙师姐都可以好好的,别自作聪明。”
仉安可不想领沈辰的好意,万一真是来给自己送解药的,错过了怎么办,他总得赌一赌。
“大师兄……”仉安故意拖长了音调。
“不必再说了。”沈辰有些无奈,他强硬说道。
见他这副模样,仉安真是有些恼了,知晓沈辰这话的意思定是又要牺牲他自己,他总是这样,为何如此道貌岸然。
但同时,仉安内心不知怎的有些雀跃,沈辰好歹还是在意自己的,是不是说明他比那周芙重要些许,所以舍不得自己冒险。
女妖见他们磨磨蹭蹭那么久,有些烦了,换了个姿势,将单手掐住周芙的脖子,将她重新拎起。
她还特意撕了周芙嘴上的闭口咒。
但可惜,周芙悬在半空,面色渐渐充血,脸上青筋暴起,却咬着牙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女妖啧了一声,收回目光,反而转向沈辰他们,威胁般说道:“你们好了没有啊?”
50. 陷柳府
沈辰放开握着仉安的手,上前一步道:“这位姑娘,想必你方才也听到了我们所言,两个人我都是要的。”
女妖听这番异想天开的话,禁不住冷哼一声,“既然都舍不得的,那我也没办法了,给过你们机会却不好好选,那就都留下来吧,反正长得都不错的,倒时我会发下善心,尽量把你们的头都放在一起的,如何?”
“那还是算了吧。”
话音刚落,沈辰握紧青佛剑,提着它冲了上去,“谁死谁活,还未定呢!”
女妖并未将其他这种蝼蚁的反抗放在心上,只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她轻飘飘地说道:“不自量力。”
站在原地的仉安和向阳没有想到沈辰就这么莽的冲了过去,这难道就是他所说的“办法”吗?
仉安脸都黑了,他就知道会如此。
他看了向阳一眼,两人一对视,连忙也提着剑一并冲了过去。
绿色剑气猛得向前一劈,女妖也不躲,直接单手接住,她本以为以沈辰区区元婴的实力,自己定能毫发无损,没想到掌心竟刺痛无比,一道血痕贯穿了整个手掌,深可见骨。
大片大片的鲜血落在地面。
“如此年纪,剑倒是练得不错。”女妖有些惊奇道。
不过她仍没拿沈辰当回事,就算剑气再浓厚,可修为不够,也还是无异于螳臂当车。
若沈辰修为能往上升一个参差,倒是有可能与她一战。
在她这般想时,沈辰已至女妖面前,他从袖中掏出一物,猛的向她撒去。
“什么东西!”女妖方才分神,没反应过来,她快速用妖力击退,却还是中了招,一些细小的粉尘不可避免地飘进她的眼里。
辣!辣!辣!女妖低着头,紧闭双眼,泪水不受控制地簌簌往下留,火辣辣的痛感灼烧在眼处,好像要种要将她烧伤般的错觉。
趁着这会儿,沈辰直接一把将周芙夺了过来,女妖感觉手里一空,她也没精力去管。
这样她反而能空出手来,她两手都运出妖力,疯狂丢在眼上,试图缓解这股灼烧感。
沈辰将周芙抱在怀里后,就立马往后一蹬,与女妖隔出些距离,他继续从袖中,其实也就是乾坤袋里掏着东西。
无数法器被丢了出去,纷至沓来,朝着女妖涌出,那场面可谓是壮观无比,五颜六色的光劈哩叭啦地响着,将女妖整个淹没,看不见里面一点情况。
当然,沈辰也没机会去看,丢完所有有杀伤力的法器后,他扛着周芙,转身就跑。
沈辰这一系列的动作皆在瞬息之间,向阳和仉安二人还未冲过去,就见到了自家大师兄这番操作,立刻明白了什么,刹住了脚。
待沈辰来到他们身边时,三人外加一个被扛在肩上的周芙,并肩逃命。
“呜!呜——”周芙如同一个被烧开的壶一般,一边叫着,一边戳了下沈辰的背。
沈辰懂的她是什么意思,知晓她是想下来与他们一起逃命,“放心吧,大师兄这点力气还是有的,你受了伤,还是不要有太大动作了。”
听此话,周芙也是立马安静了下来。
三人不敢有丝毫停留,也来不及再用上那个法术去隐藏气息,急促的脚步声在柳府里回荡,引得不少守夜的侍卫的注意。
“何人在此?”
好几队人马举着火把朝这里冲过来,但修仙人的脚力可不是吃素的,他们四人一冲到叫空旷的地方,就连忙祭出剑来,直接踩着飞了上去。
沈辰不想和他们起冲突,这样会耽误时间。
有女妖这个巨大的隐患在,当务之急还是得出去找救援。
沈辰已经决定好了,等下直接把三位师弟师妹们都给送出去,让他们赶快去仙盟那里求助。
至于他自己,就留下来保护下柳府这些无辜的凡人。
“快!快!在这边!”
底下不知何处的人喊道。
四人上了天,也总算是松了口气,快出柳府时,沈辰越往前飞越觉得不对劲,他凝神观察,突然大喊道:“快停下来!”
仉安听此话,跟着沈辰一起刹住了剑。
但向阳,由于御剑之术还未过关,直接一猛子往前扎去。
“砰!”清脆的撞击声响起,向阳姿势怪异地停在半空中,前面似是有个无形的东西阻碍着一般。
他在宗门时,就一直没能学会该如何快速停住剑,只能慢悠悠地减速,但向阳一直不怎么当回事,自从没有御剑课后,他就完全没有练过,毕竟他认为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没想到之前埋下的坑,在现在狠狠绊了他一脚。
向阳欲哭无泪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还好没有摔下去那才是糗大了。
沈辰见他无事,说道:“以后回去还是要好好练一下。”
说完这一句,他便运起灵气,试图将着结界击破。
但现实却并未如他所愿,这结界竟然丝毫未变。
沈辰在进府时可是没有这结界的,应该是那女妖察觉到了他们几人的到来,特意偷偷设下的。
可真是狡猾。
其余二人也跟着他一起,手上成诀,不同的招式往上丢,却仍是无济于事。
好了,这下所有人都出不去了。
沈辰一直生活在安稳日子中,这可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束手无策。
“他们!就是他们!”下边吵吵闹闹的,有声音嚷嚷道。
沈辰朝下望去,只见不少人都聚在他们底下,如毛鸭般抻着脖子,朝他们望着。
忽然,其中一人掏出弓来,准头极好地朝沈辰几人射去。
有弓的人也纷纷效仿,掏出弓来,密密麻麻的箭矢疾驰而来,沈辰连忙以灵力做屏,挡在他们几人面前。
沈辰见他们这番模样,觉得他们怕是还不知道自己府上有妖族存在,只是单纯想驱逐他们这些外客罢了。
他朝下说道:“各位,在下无意冒犯,只不过如今你们府上正有妖族出没,此事兹大,不如先把我们之间的私事放在一边。”
沈辰本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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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这话后,这群人会放下武器,没想到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反而箭射的更加猛烈了。
恨不得把他们全部弄死。
沈辰放出神识,发现他们头上都隐隐有很深的红气环绕。
这气不是灵力,沈辰猜测那应是妖气。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女妖能在那破败的院子里为非作歹,本以为是她特意隐藏了起来,没想到是她直接控制了柳府里的所有人,这里已是她的天下了。
自然是想干什么都可以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沈辰看到女妖气歪着脸,肿着眼睛就冲到了此处。
他知道那种粉是拖不了这女妖多久的,但沈辰本以为,这点时间足够他们几人逃脱的。
没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这层结界直接将最后的机会给掐断了。
无力感如恶蛇般,悄无声息地缠绕在沈辰身上,仿佛下一秒就要一击毙命。
有结界在,他们几人不就如同深入狼窝一般,只余死路一条。
“大师兄……这下子该怎么办?”向阳在一旁弱弱地问道,显然他也明白他们的处境。
“没事,有办法的。”
沈辰这话也不知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但总归得要去搏一把的,坐以待毙不是南淮宗弟子的风格。
虽然他现在一点法器也无了。
“你们现在此屏障后面待着,试试能不能找到结界的薄弱之处,我先去下方会一会那女妖。”
“不行!”仉安突然抓住了沈辰的手,他内里因沈辰这副假惺惺的模样而难免有些气愤,自己和其余二人又不是废物,为何要在沈辰背后坐享其成。
沈辰这人,真是坏到骨子里了,凭什么要让自己领他的情。
一想到以后还要还回来,他就觉得麻烦。
这般想着,向阳却并未表现出来,而是装出一副好好师妹的样子,眼里满是担忧:“大师兄,这太危险了,我想陪着你。”
向阳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大师兄,哪有这样的,遇事得我们一起面对啊,毕竟人多力量大嘛!”
早已被沈辰放下,如今正和他同乘一剑的周芙也道:“大师兄,我已休息妥当,这女妖修为太高,再加上这群凡人碍手碍脚的,唯有我们一起联手,才有一线生机。”
在四人谈话时,那女妖也已至眼前,她一拳下去,沈辰的屏障上立刻出现不少狰狞的蛛网状裂纹。
但很快,这些裂纹就消失不见了。
向阳三人都将手放在屏障上,努力地传送着灵气。
沈辰侧头看着这眼前三位师弟师妹青涩的面庞,发觉他们真是长大了不少。
也是都比自己高了,也何该长大了。
是他犯傻了,总是想下意识把他们保护在身后,却没询问他们自己究竟需不需要。
“好。”沈辰继续道,“那我们一起并肩做战。”
说完这话,沈辰朝其余几人使了个眼色。
下一秒,他直接撤了屏障,带着他们与这女妖拉开些距离。
51. 父子死
女妖怒喝道:“方才你们这般对我,如今都别想逃!”
她嗞着牙,直接显回原形,五米高的赤狐立在空中,带着小山般的压迫感,让人不寒而栗。
女妖也懒得再搞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她一爪朝沈辰几人拍出,似有千钧之力。
面前的屏障哗啦啦地碎了个稀巴烂,沈辰没料到这一掌竟有如此之威力,他们几人被击落了下去,得亏沈辰反应快,立刻在每个人的身下隔了一层灵力,才不至于狠狠摔到地面上去。
四人一平安降落,柳府上的其余人也跟着冲过来,他们应当是完全被这女妖控制了,每个人都带着煞气,恨不得一口气将他们全都弄死。
沈辰再次握紧青佛剑,剑气纵横,将柳府众人全部都给击飞了出去,但他刻意收了力,只是会让他们受点皮外伤罢了。
毕竟他们还是一群凡人。
女妖瞧见这群人哀嚎地躺在地上,也没在管他们,她本来就不指望这群废物能有什么用。
身后九尾在空中乱舞,巨型赤狐不紧不慢地朝四人走去,想直接把这群讨厌的人族拍成肉泥,突然,一个渺小的人影突然从旁边的回廊处跑了出来,一眨眼间,他就已至女妖的爪边,叉着腰破口大骂道:“你在干什么,为何要变成原形,是想把我的家拆了吗!”
“滚——”女妖最见不得有人和他这样说话,不过想着此人的身份,她收了些力,只是将他踢走。
柳佑宗在地面上灰头土脑地滚了几遭,他爬了起来,发现沈辰正在望着自己,心中恼火更甚。
“你既然要在我家住,总得告诉我你为何这般做吧,如今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都把我府上的人给你用了,不至于连这点事都不说吧!”
就算是在这女妖面前,柳佑宗也依旧是嚣张无比。
听此话,女妖只好道:“他们惹了我,我只想取他们小命而已,你——”
解释就这般戛然而止,柳佑宗还未反应过来,就见眼前有一虚影略过。
瞬时一阵天旋地转,再次睁眼,他已被沈辰拿剑抵住了命脉。
按理说一般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惊恐,但柳佑宗却不,他如今和沈辰离的极近,淡雅的玉兰香如同迷药般萦绕在鼻间。
真香……
他不知不觉将心中的念头脱口而出,沈辰眉头一皱,只是将青佛剑离的更近了,柳佑宗的脖子上依稀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放了我们,不然我就杀了他。”
“人族果然都是废物。”女妖受不了了,一张狐头上满是嫌弃。
但蠢人总是一个接一个的,凄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余音拖的老长。
“我的儿啊,你糊涂啊!”胖滚滚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正是那柳老爷,富态的脸上此刻正两泪纵横,踉踉跄跄地走到柳佑宗面前。
“你为何不将此妖的存在告知于我?”
柳佑宗见自家爹来了,明显有些心虚,他强装说道:“爹,这妖狡猾的很,我怕你应付不来。”
此话自然是半真半假的,早在女妖要与他做好约定时,他就不打算将此事告知于他爹。
毕竟柳佑宗不用脑子也能知道,把全府的人都拿去饲养这狐妖,他爹能同意就怪了。
可他自己又确实是想要狐妖的这份力量,柳佑宗不过一届凡人,在这偌大的瑶光城里,再有势力也还是屈居于那些修士之下,之前他在外惹上一修士,差点被打了个半死,又不敢回家,只能找借口在外窝囊的疗伤。
经此事后,柳佑宗就越发渴望这种至高无上的力量,所以在女妖找上门,说她可以让自己拥有与修士一般的力量,但需要每日给她提供充足的人肉时,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还允许女妖将府上的人都控制起来,不让自家爹发现异样。
“你这个混账玩意!落到这种地步就是你活该!”
在府上闹出大动静后,柳老爷就立马跑了出来,发觉外面竟然空无一人后,察觉到了不对劲,误打误撞地来到了此处,躲起来看到了方才沈辰与女妖对峙的那一幕。
他本惊奇于自家府上竟然出现了妖,却没想到自家那傻儿子跑了出来,柳老爷年轻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结合他儿子说的那番话,他立马猜到了什么。
“仙长,我求求你,饶过我儿吧,我知道你们修士最为善良了,我只有这一个儿子,能不能不要以他为质?”
沈辰没有动容,他知道此刻不能心软,不然没命的就是他们四人。
而且单柳佑宗这样也不值得去心软。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柳老爷,道:“抱歉。”
“你!你真是愧为修士!”柳老爷没得到想要的回答,指着沈辰丢下这话,反而转向了那女妖,他想着她既然与他儿做了约定,应当不至于让他失去性命。
“这位……”柳老爷看着女妖庞大的原形,有些不知该如今称呼,他咽了咽口水,忐忑般地开口道:“这位妖修,您好,可否请您救下我儿,以后我柳府必将唯您是命。”
女妖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她觉得这群人族真是一个比一个地烦。
柳老爷还没反应出来这个眼神的意思,下一秒就已经身首异处。
鲜血喷溅而出,抹红了柳佑宗的眼,他看着自家爹的头颅轱辘轱辘地滚在不远处,一双眼睛睁得老大。
死不瞑目。
“爹!!”他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柳佑宗开始猛得在沈辰手里挣扎,沈辰见他这副模样,还是松了手,把他给放了。
柳佑宗跑去将他爹的头颅捡了起来,放在倒落在地的尸体上,归回原位。
他紧紧抱着柳老爷的尸体,感受着尸体的余温,质问般地抬头问着女妖:“你为何要这番作为,当时我们不是说好了,不许动我爹的吗?”
女妖甩了甩巨大的尾巴,“他威胁我,为何不得?”
若是柳老爷还活着,怕是得气的吐血,他的话哪里来的威胁,也不知这女妖是怎么理解的。
可谓是父子同心,柳佑宗粗着脖子道:“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我爹什么时候威胁过你了,他明明只是想让你救一下我,我们乃盟友,这有什么问题?”
女妖本来就被沈辰四人搞得格外生气,那老不死的还非要这般凑过来,简直可以说是将她的怒火点燃到了顶峰。
她不喜欢搞这些弯弯绕绕,也从未将柳佑宗看做盟友,只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凡人罢了,不值得因为他而去放掉沈辰四人。
这凡人不要也罢,反正她刚刚接到消息,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她不需要再留在此处。
“麻烦。”女妖说完这句话,直接一爪朝柳佑宗拍去。
沈辰暗道不妙,连忙冲了过去,却还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柳佑宗被拍成了肉泥,紧紧地黏在地面上。
他又快速地回到原处,与那女妖拉开距离。
“可算是清净了。”女妖方才真是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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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得头疼,她看着面前面色已有些许慌乱的四人,有些趣味地道:“现在,该你们了。”
话音一落,周围被控制住的柳府众人蜂拥而至地涌了过来,步步紧逼,沈辰带着师弟师妹们快速退去,不想伤及他们这群无辜的人。
女妖瞧他们这般窝囊样,轻笑了下,她先是舔了舔爪子,然后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便如同一道飞箭般,朝四人冲去。
“你们留在这儿应付这群凡人,我去对付那女妖。”丢下这话,沈辰便迎战而上,和女妖在空中缠斗着,一人一妖打得不可开交。
他有些庆幸那颗天元丹的药效并未过去,不然以自己这般实力,怕是在狐妖爪下活不过十招。
女妖打着打着,也逐渐发现了异样,她分明能感觉出此人才是元婴修为,为何出手却并不如此,不过她毕竟是妖族,并不知道人族丹药之事,误以为沈辰方才是在隐瞒自己的实力,只觉得这人族可谓是着实狡诈。
底下的三人一边围观着战况,一边对付着这群无了神智的凡人,仉安有些恼火,打不得,伤不得,只能节节退让,真是十分憋屈。
他受不住了,对身旁的二人道:“这些人不构成什么威胁,你们在此撑住,我去助大师兄。”
向阳和周芙还未制止,他就已经飞了上去。
“哎呀,他去有什么用呀,还不如让我去,我至少实力比他高啊!”
向阳有些焦急,可他总不能丢下受伤的周芙,只得一边避开这群凡人,一边在原处急得团团转。
上方,沈辰发现仉安竟然来了此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他击掉狐妖朝他劈过来的九条尾巴,吼道:“你来这儿干什么!”
这可是仉安第一次听见沈辰对他这般,他有些委屈,觉得沈辰凭什么这样说他。
可他还是依旧来到了沈辰身边。
“大师兄,我担心你。”
“你!!”沈辰又气又急,还未等他继续开口,女妖那猛烈的攻势就已经冲了过来。
见状,仉安也拿起剑加入了战斗。
沈辰知晓自家小师妹性子的执拗,危急关头,也没再废话,打算等事后去算账。
二人本就是一起长大,平日里也总是会约好去一同练剑,对于对方的招式自然也是熟悉的,其中默契不必明说。
沈辰总是时不时地替仉安挡着,尽量保护着他,时间渐久,二人还是落了下风,毕竟双方实力过于不匹,能坚持许久也算是很好了。
一个分神,仉安就见那女妖已近身前,她假作要一爪朝他拍去,脸上却露出兴味的神情,甚至还眨了下眼。
沈辰处于死角,并未看见女妖的脸,只是见仉安有危险,连忙闪身过去,着实是来不及,只能靠肉身接了这一掌。
他闷哼一声,迅速抱着仉安往后退。
“大师兄!”仉安看着他嘴角溢出献血,心脏如同被揪紧了一般。
“无碍。”沈辰宽慰道。
但实则不然,这女妖力气奇大无比,他感觉自己胸前的肋骨似是断了好几根般。
“可真是相亲相爱的一幕。”女妖津津有味地看着二人。
仉安一双眼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同族,这女妖定是故意的。
感受到小狐狸这般憎恨的眼神,女妖心里有些纳闷,想着他不会真的被人族给养熟了吧,不应该啊,他们狐族生性凉薄,可是妖族中最难驯化的。
如此想着,女妖乘胜追击,朝着沈辰攻去。
52. 消恩情
沈辰从仉安怀间挺起身,他感受着胸口麻木般的疼痛,尽量将抽气声抑在喉中,便提剑与那女妖又再次打了起来。
真是的,挡什么挡,他又不是受不了这一击。
仉安觉得自己被沈辰给看扁了,他看着不远处,这狐狸原形过于巨大,衬得它面前的沈辰越发渺小,也越发势弱,单薄无依。
他也跟着沈辰冲了过去,想着此局该何解才为妙,不然沈辰最终定是会没命的。
仉安有心但无力,他太弱了,帮不了沈辰什么忙。而且这女妖特别过分,根本不伤自己,反而只对着沈辰输出,仉安只能在一旁弄些如抓痒般的动静。
他痛恨自己实力为何如此之弱。
沈辰本就因方才一击受了伤,如今坚持了许久,身上已出现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如同被血染上色的白花般,脆弱摇曳在空中。
反观仉安,和他身着同样的弟子服,身上确是干干净净的,和往常别无二致。
多的只不过是眼里那份藏匿着的心疼罢了。
“倒是顽强。”女妖看着面前站都要站不住的沈辰,美人受伤,自己还是有些怜香惜玉的。
她停下手,好意般道:“反正你如何都是打不过我的,倒不如直接放弃,还能省了那份苦。”
沈辰脸色惨白如纸,他虽觉得自己今日有很大的机率怕是会栽在这儿了,但不行,他必须得要把师弟师妹们平安送出去。
“不必,请继续。”
真是不识好歹,女妖想着自己也无需再手下留情了,身后九尾“唰”的一下全部竖立,这是狐族的攻击之态。
她要一击毙命。
一只比原形还要大上几倍的狐魂跃然于空中,泛着透明般的红,带着一种遮天蔽日的威压之感,仿佛下一秒就能将此处毁个稀碎。
正苦苦与柳府众人纠缠的向阳和周芙二人也连忙抬起头看着这一幕。
沈辰汗毛暮得立了起来,他猜测自己定是抗不过这一招的,想将仉安推到地面上去。
“你快走!”
但事情却不能如他所愿,仉安早有预备,他如同狗皮膏药一般,紧紧地黏在沈辰身上,不管沈辰怎么扒,就是纹丝不动。
按理来说沈辰想把仉安弄走简直是轻而易举,但他受的伤太严重了,力气还无平时的三成大。
沈辰动作间不断扯到自己的伤口,疼到心一抽一抽的疼,他脾气也突然上来了,大骂道:“你还不快给我滚下去,这里不需要你了!”
话语间完全无往日的风度。
“大师兄,我不走......”仉安哀求着,余光看见那狐魂已朝二人逼近,趁沈辰还未反应过来之际,连忙将沈辰的头按在自己怀中。
他虽还无发育完全,仍是单薄的少年体型,但也足以将沈辰包裹住了。
仉安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般做,他想着自己只是不想再欠沈辰人情而已,会有因果的。
“啧。”看着那小狐狸挡在前面,女妖甚是不理解,觉得他定是被下了降头。
但她本不想看在同族面上而放过仉安,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若能活着,就当是个教训,若死了,那也是自作自受。
在狐魂滚烫的热气离仉安只有几毫米之际,女妖突然感受到了结界上剧烈的波动,看着仉安面容熟悉的轮廓,她突然改变了主意,就当是还个恩情吧。
狐魂张开嘴,将仉安一把吞下,便和女妖一起跃到远处,消失不见。
沈辰瞳孔微缩。
下一秒,笼罩在整个柳府的结界瞬间消失了,许许多多的白衣弟子闯了进来。
“大师兄!”陆修远御剑而来,抱住了沈辰。
“快去救安安,他被那妖抓走了。”沈辰靠在陆修远怀里,强撑着说道。
“好。”
底下的那群柳府众人在女妖一走后,就纷纷倒地,横七竖八地躺在地面上,一动不动的如同尸体一般。
一位长老听到沈辰的话,连忙掏出一法器,他是名器修,平生就喜欢研究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之前无趣时曾鼓捣出一个可以探测妖气踪迹的法器,本以为如今的和平时候是不会派上用场的,没想到世事难料。
古铜色的指针快速旋转着,最后停在了某个方位。
***
狐魂将仉安吐出,他在地面上滚了几遭后,连忙爬了起来,双手握剑,警惕地看着不远处的女妖。
“小狐狸,你这是什么眼神,你不应当该认出我了吗?”女妖已变回人形,她坐回自己的塌上,接着撑着手,慵懒地半躺下去。
“你方才想杀了我。”仉安回道,虽不知道这女妖为何改变了想法,但他毫不怀疑,那时女妖是真的想杀了他和沈辰。
“呵。”女妖看着不远处戒备的仉安,觉得好笑,果然是被养傻了,恨不得把命都给敌人,反而对着同族刀剑相对。
虽然他们妖族中人其实也不看什么同族情谊就是了。
“我这是想给你个教训,虽然我这次设局就是为了引你前来,但是你可别把自己看的过于重要,毕竟少你一个,我们也有其他法子去盗得天伏金莲,只不过过程迂回了一些罢了。
女妖瞥了仉安一眼,似是告诫道:“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替一个人族赴死,要是让妖皇知道了,那还留在妖族的妹妹怕是会生不如死吧。”
听到妹妹,仉安慌了一瞬,“沈辰是我夺取天伏金莲的关键一环,他不能死。”
“行行行。”女妖敷衍道。
“看在我和你母亲的情面上,我可以不将此事说出去,再加上方才不杀之恩,也是完完全全地抵了你母亲的恩情了。从此恩怨一笔勾销,以后我可不会手软了。”
仉安很快顺杆子爬,“我母亲既然与你有恩,可我又不知是何等恩情,不知是大是小,若很大,就凭你一张嘴就能抵了债吗?”
“你可真有意思,真和你母亲一样伶牙俐齿的。”女妖先是笑了几下,但很快她就变了张脸,眼睛里满是轻蔑,“但就你现在这副弱小的模样,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
“你太废物了。”
仉安沉默不语,只是将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女妖观察了他几息,突然朝他怀里丢了一个东西。
仉安低头一看,发现是一枚解毒丸。
“这是妖皇让我交给你的。”女妖特意解释道。
“青颂已传信回妖族,在你们为修仙大会奔波的时候,他已将所有的准备都搞好了,届时你一会去,就可以开始行动了,你是最关键的一枚棋子,妖皇命令你此次只可成功不可失败。”
她继续补充道:“不然你的妹妹可不会再有好日子过。”
仉安吞了那枚解毒丹,回道:“是。”
女妖挑了挑眉,“南淮宗之事就要告一段落了,你很快就可以回妖族了,怎么瞧你,不是很高兴呢。”
“并未,能回妖族我自然是欣喜万分,只不过还没从方才之事缓过来罢了。”仉安想着这女妖也是真瞎,也不知她是从哪看出的,能回去见妹妹他怎么可能不高兴。
女妖意味深长道:“你最好是。”
“我此行之事已完成,给你送解毒丸也只是顺带的而已,过会儿我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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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成草编,你将我放入你的乾坤袋里即可,不会被发现的,届时时机一到,我会辅佐你夺得天伏金莲,毕竟以你如今这般实力,想要顺利从南淮宗逃脱,怕是难啊。”
这女妖一直在贬低仉安废物,他也并未恼火,他只是痛恨自己为何不成长地再快点。
他面无表情道:“好。”
“哟!这群人族还是有些实力吗,这么快就要找到了,好了,不说了,你好好想想等下出去如何解释吧,我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女妖话音刚落,她身上就一阵红光闪过,接着,一只精巧的草编掉落在眼前,仉安上前将其捡起,放入乾坤袋中。
他走回原处,在四周稍稍地制作出一些打斗痕迹出来。
做完此事,仉安便迅速弄散了他的头发,两指并拢,灵力成形,在脖子上狠狠地划了一下。
刺痛开始疯狂蔓延,他重重地跌落在地,半阖着眼,在等待的过程中想了很多。
终于,女妖设在此处的幻境破碎了,一如同仉安的幻境一般。
“安安!”
熟悉的声音响起,仉安捂着脖子上的伤口,气若游丝地说道:“大……师兄……”
幻境甫一碎掉,沈辰就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冲了进去,看见仉安浑身是血的躺在不远处,衣服也是乱糟糟的,周围还有许多打斗的痕迹。
他心里一凉,整个人慌的要命。
“安安,安安,你怎么样?”
仉安没有回答,只是一味地喊着沈辰,他也不知怎么了,就是想喊。
陆修远也走了过来,看着自家小师妹这副模样,眼里满是怒火。
“把手拿开给我看看。”沈辰半蹲着一旁,不太敢触碰仉安,看着小师妹往日那双灵动的眼睛早已没有了神彩,手臂上青筋暴起。
仉安听话地移开手,任由狰狞的伤口暴露在沈辰眼中,深可见骨,细长的脖颈仿佛下一秒就要断了一般。
沈辰心如刀绞,颤声问着陆修远:“此行可否带了医修?”
陆修运回道:“并未,医修仍被安置在客栈。”
沈辰没有再开口,而是开始运起诀来,试图治愈一下仉安的伤口。
此诀乃仙门子弟必备的技能之一,能愈外伤,但效果却很一般,沈辰慢慢输送着灵力,好歹是将血止住了。
过程中,仉安看着沈辰这幅模样,想着自己是不是演的有些过了,早知就不划这么深了。
“大师兄,我好些了。”仉安试图起身,却被沈辰给阻止了。
“先别有太大动作,我带你回去找医修。”
沈辰弯下腰,想把仉安抱起来。
但仉安不太愿意,他看着沈辰苍白至极的面容,觉得他肯定会把自己给摔着了。
他虚弱道:“大师兄,让二师兄来吧,你也受伤了。”
“好,好。”沈辰往旁退了一点,让陆修远能更方便地将仉安抱起。
接着,他站起身来,整个人却猛得一震,身体如同坠入冰窖一般,麻木到没有知觉,剧烈的疼痛蔓延在灵脉之间,游走于识海之中,仿佛下一秒身体就要爆开一般。
冰,难以言说的冰。
沈辰知晓这是天元丹药效已过所带来的副作用,没想到如此突发其然。
仉安没有发现沈辰的异样,他绷着身子,如同死鱼一般僵着,努力让自己离陆修远远一点儿,他不是很喜欢被他人触碰。
没想到,下一秒,身边突然想起了清脆的一声“砰”!
他脖子处受了伤,也不能转头,只是听到陆修远大喊着“大师兄!”。
53. 回宗时
沈辰睁开眼,脑袋一抽一抽地疼,他意识如浆糊般,有点分不清今昔是何为。
身体十分空虚,还残留着些许冷意。
“唔……水……”沈辰干哑着嗓子说道,他的喉咙火燎般的痛。
很快,周围响起一阵劈哩叭啦的声音,沈辰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朝他靠近。
“大师兄,快喝水。”向阳用手撑在沈辰后背,让他能半坐起来,接着,他将茶杯抵在沈辰唇边,慢慢地给他灌着水。
他生怕自家大师兄喝不够似的,见一杯见底,还站起身来试图再去倒一杯。
“好了,不用了。”沈辰有些无奈道。
喝了水后,他的意识也渐渐回笼了,他发现此刻自己正躺在一块红色玉石上,淡淡的暖意从身下传来。
看着陌生的地方,他咳了一声后,问道:“这是何处?”
向阳猛得将茶杯往桌上一放,“大师兄,你知道刚刚你差点快死了吗!”
沈辰有些心虚,“应该没这般严重吧?”
“我可没有骗人,方才你身体上可是连冰渣子都出现了,还不严重,而且你还受了这么多伤,我生怕你要被冻死了,还好宋师叔他开了一处被封印的宗门福地,就是这儿,才将你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原是如此,那等会我得去好好谢谢宋师叔。”沈辰完完全全坐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好多了。
“这不行,大师兄,你必须得在此处好好静养几日,天元丹的副作用可是有半年之久,宋师叔说你得先把体内的那些寒气给压制住,以后才不会很难受,所以,这几天你就好好待着这里吧。”向阳也是体验了一把说教大师兄的感受,一时觉得十分新奇。
“好吧。”沈辰没有再挣扎,他观察着向阳,见他如往日般活蹦乱跳的,“你可否有受伤?”
“我就是待在底下应对着那群凡人,能有何事,倒是周芙之前在那女妖底下受了些伤,不过如今也好的差不多了,差点忘记说了,大师兄,你知道你睡了几天吗?可是足足五天啊!”向阳滔滔不绝地开口道。
沈辰温和地笑了笑,“无事就好。”
他继续问道:“那安安呢?”
向阳答道:“小师妹也还好,他就脖子那块地方受了伤而已,早就被医修治好了。”
说着,他拍了拍头,“哎呀,看见大师兄醒来太兴奋了,忘记将此事告知其余人了,刚刚小师妹和我换班的时候,可是一直眼巴巴地舍不得离开。”
“你且去吧。”
听到所有人都无事,沈辰也完全放下了心。
待向阳离开之后,沈辰便直接下了床,睡太久了,他有些遭不住,必须得要活动一下。
绕着这座山洞转了一圈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也算是渐渐舒展开来了。
但待他试图继续走动时,一股熟悉又恐怖的寒意又从灵府里涌出,在经脉间迅速蔓延,沈辰半弯着腰,闷哼了一声。
他咬着牙回到方才那块红色玉石上,整个人痛苦地躺了下去,在彻骨寒意中,还有闲情觉得自己真是作死。
还好阿阳已经走了。
沈辰不免有些庆幸。
但他很快就庆幸不起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很快仉安的脸就完全出现在了洞口处。
看着面前这幅场景,他瞳孔一缩,直接冲了进去,“大师兄!”
“你怎么又发作了?”仉安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不敢随意触摸沈辰。
“无事,只不过下来走动了一会。”沈辰抽着气道,豆大的冷汗从他额角滑落。
听此话,仉安着实有些恼了,都受伤了还要如此作为,真是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还要枉费自己假惺惺地上演乖巧小师妹的戏码。
“大师兄,以后你可不许这样了,宋师叔交代了,你如今可千万不可下这百火晶,也不能动用任何灵力,得至少等到十日之后,难道刚刚向……二师兄没有和你说吗?”
“说……说了。”沈辰一边难受一边回道。
仉安瞪大了眼睛,他本以为是向阳并未和沈辰说此事,这样还有一半的责任在向阳头上,没想到到头来竟完全是沈辰活该。
他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道:“大师兄,以后不能再这样了,若是你无聊,我会时常来……”
仉安差点忘了,他快要走了,“时常”这个词自己怕是用不得了。
他改了下口,接着方才的话,“会和几位师兄一起来给你解闷的。”
“好。”经此遭,沈辰也是彻底老实了,先是向阳,接着又是仉安,两个人轮着来教训他,倒是让他有些感慨。
真是完全长大了啊。
仉安蹲下身,离沈辰的头很近,试图通过交谈来让沈辰转移痛感,二人还未说上几句,没过多久,外面响起了数几道脚步声。
沈辰连忙努力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可不想被好几个人轮番教训。
知晓仉安心急,而且他刚好离的最近,向阳先是找到仉安,将大师兄醒来的事告诉了他,接着才去通知其他人,所以他们比仉安来的稍晚了些。
向阳带着宋屏以及周芙和陆修远走近沈辰那儿。
宋屏摇了摇手中的扇子,他可不是瞎子,一眼就瞧出了沈辰的异样,瞬间就能猜到刚刚他这好师侄定是坐不住了,他故意问道:“沈辰,可好些了?”
有百火晶在,沈辰确实是比方才好上一些,倒是能忍住了,他努力将痛楚抑在喉中,“多谢师叔关心,好多了。”
宋屏可不会放过他,“可我瞧你的脸色,怎么还是如此之苍白啊,莫不是这百火晶对你不起作用?”
听此话,向阳也凑了过来,“好像比我刚刚看的脸色还差了许多,这百火晶不会真坏了吧?”
沈辰苦笑一下,知晓宋屏是拿他逗趣,“师叔我做错了,我以后定会老实的。”
“你呀……”宋屏叹了口气,“这几日必须得好好静养着,这天元丹威力极大,若不好好诊治,是极易落下病根的,好师侄,你也不想你师父出关时发现你拖着个病体吧?”
“弟子知晓。”沈辰道。
几人拉着沈辰聊了会天,倾诉着一些关心之语,正说到兴头上,宋屏突然冷不丁开口道:“好了好了,你们快去各做各事吧,你们大师兄才刚醒,不要闹腾他太久。”
“好。”四人异口同声地回道,尽管颇有些依依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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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还是一个一个接着出去了。
嘴上虽这般说着,但宋屏却站在原地,并未离开。
沈辰知晓他是有话和自己说,开口问道:“宋师叔,是还有何事需要交代吗?”
“唉。”宋屏重重地叹了口气,“你不是和仙盟说了草编之事吗,仙盟他们已经确认妖族就是通过此等法子来混入我们的地盘的,他们自己查不出来这种草编是如何制作的,反而把锅扣到我们头上来,说我们宗门里定有投靠妖族之人,里应外合,包庇那个草编小贩,才能让他能隐姓埋名于我们山下十几年之久。”
沈辰有些不理解,“为何他们要如此之说,妖族乃人族之敌,我们南淮宗若真投敌,对自身也并不会有什么好处啊。”
“我们自己这般觉得,外人可不一定,虽有大半部分的门派觉得此事过于牵强,但还是有些门派盲目相信的,方才仙盟要求我立刻前往瑶光城去讲此事道个明白,我也只能是遵从。”
宋屏继续道:“不过结果应当也是无碍的,在修仙大会一出事时,我就料到会有此事,早就派人去将那个邪修查了个底朝天,有这些证据在,仙盟应不会拿我们如何。”
沈辰皱了皱眉,“这仙盟真是倒反天罡,我倒是怀疑是他们中有人与妖族有勾结,此次修仙大会就举办的莫名其妙,更别提周芙之事,两者虽毫无关联,但我总觉得他们都是妖族设下的局罢了。”
宋屏欣慰地看着沈辰,“我也是这般想着,我已在他们四小只的口中了解了事情的全部面貌,虽不知那女妖为何要待在柳府之中,还要讲你们找来,但是我会派人去调查一番的。”
“明日我便要赶往瑶光城,此事暂且位下定论,所以我才借机叫他们离去,只讲此事告知于你,你向来靠谱些,也别先将此事告知于他们。”
沈辰如今半躺在床上,面色凝重却苍白道:“好的,师叔。”
“说到女妖之事,我倒是差点忘记说了,那女妖不知为何竟可以人形显身,是不是瑶光城的天伏金莲出事了?”
听此话,宋屏大惊:“他们几个方才可未将此事告知于我!”
沈辰替几位师弟师妹们辩解道:“可能是当时情况紧急,他们毕竟还小,所以未反应过来。”
宋屏捋了捋脸侧一缕碎发,“我此行会向仙盟问清此事,我猜瑶光城的天伏金莲怕真是出事了……”
说到一半,他没有再开口,转而继续吩咐道:“这几日妖族应当不会再兴风作浪了,不过还是需要警惕,我离去后,你就和你张师叔一起开个弟子大会,……哎呦差点忘了,你现在可不能下这百火石,这事就让你张师叔一人操劳吧,不过你若无事的话,就给你那四小只说下如今事态的严重性,让他们加强下戒备,好好修习,毕竟以后可没有好日子过了。”
“好的,宋师叔。”沈辰乖巧应道。
宋屏最后道:“就这样吧,你暂且好好休息,千万不能离开此地,不然以后有你受的,还有啊,也不要对这些事太过焦虑,毕竟天塌了还有我们这些长老给你们顶着的,放心。”
说完,他便拍了拍沈辰的肩,拂袖离去。
“宋师叔再见。”沈辰看着他的背影道。
54. 离别际
宋屏走后,沈辰便老老实实地在百火晶上躺着,体内的寒气已然被压制住了,疼痛过后身体满是空虚,他很疲惫,就这么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再次睁眼,也不知到了何时,沈辰感觉洞内多了一股气息,他向一旁转头瞧去,见仉安正坐在不远处,低头发着呆。
“安安?”沈辰问道。
听到声音,仉安连忙回过神,“大师兄,你醒了!”
他连忙起身朝沈辰走去。
沈辰被他扶着坐起身来,“你怎么又来了?”
仉安顺势坐上百火晶边缘坐下,在宋屏让他们出去后,他就一直待在山洞不远处的地方,直到宋屏走后,才偷摸摸地溜了进来,不过瞧见沈辰竟然睡着了,便没有打扰。
“大师兄,我……”仉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在回宗之后,青律就以给自己疗伤为借口把他召了过去。
不过大概是出于不信任,他并未将全貌告知于自己,只是告知了仉安该如何混入放置着天伏金莲的藏宝阁以及逃脱路线。
宋屏走后,南淮宗只有张子勉坐镇,其余长老皆是些小虾米,不足为惧,所以伪装在南淮宗的妖族们觉得越早越好,他们把行动定在了宋屏走后的第二天,也就是明日。
而仉安要做的第一步,就是从沈辰手里拿到藏宝阁顶楼的通行令,准确来说它并不属于沈辰,而是沈冬舟的。
藏宝阁顶楼除了放置着天伏金莲,还有着一些不出世的秘籍孤本,上一届掌门临死前将通行令分为三份,由他的三名亲传弟子保管,而这三名自然就是如今的沈冬舟,宋屏和张子勉。
没有通行令,就算是神仙来了也闯不进去藏宝阁,这也是当初妖族为何要派仉安去俘得沈辰的心,然后借机获得沈冬舟的亲传弟子之位,目的便在于这块通行令。
在沈冬舟闭关前,沈辰曾向沈冬舟要来这通行令,想去顶楼品读一下这些秘籍孤本,看看有没有适合自己的,虽后来确实是找到了,但由于当时沈冬舟已经闭关,他只好自己将此通行令保管好。
而仉安此次前来就是试图向沈辰借来这通行令。
沈辰始终用柔和的目光看着他。
仉安终于憋出了一句,“我就是想找你说说话。”
“这样子啊。”沈辰笑了一下,觉得自家小师妹定是被近日之事给吓到了,他从小就待在自己身边,会下意识寻找自己寻求安慰也无可厚非。
他安慰道:“你啊,是不是被瑶光城那些事给吓到了,没事的,近日多休息几天吧。”
仉安不明白沈辰为什么总觉得自己那么废物,但他也顺着台阶下,“好的,大师兄。”
沈辰看着自己面孔依旧很稚嫩的小师妹,叹了一口气,“我们安安,可真没生在个好时候,妖族如今虎视眈眈,以后定是恶战在即,但你还这般小……算了,如今你和阿阳修远他们虽没能到选本命剑的年龄,但世态如此,待我好些时,我便领你们去挑选本命剑吧,愿日后能遇妖族时能保护自己。”
沈辰想着不只有自家的师弟师妹三人,还有宗门里其他年纪较小的修士,都应当去剑冢里试试能不能挑到本命剑,过几日他就将此事同张师叔说下,他定也是会同意的。
这想法在他欲欲昏睡之际,就已形成。
仉安心里有些许道不明白的情绪在流动,不是因为本命剑,他知道自己应无缘得到本命剑了,反正他不过是一届妖族,还是卧底十年要对南淮宗不利的那种,本也不配得到宗门剑冢里的剑。
那究竟为何会如此,心闷闷的。
仉安不清楚,离别之际到来,能回到妖族,他应当喜悦才对。
不过他定不会将这幅模样展示在沈辰面前,反而难以置信道:“真的吗,大师兄,我难道终于可以拥有自己的本命剑了?”
“是的。”沈辰继续,“不过要等我和张长老明示一下,到时候宗门内与你这般大的弟子都能进入剑冢,至于能不能拥有本命剑,那就各凭本事了。”
仉安自信地抬起头,“放心吧,大师兄我到时定能取得本命剑的。”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沈辰看着他道。
气氛烘托至此,仉安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对了,大师兄,妖族在即,我很想让自己变强一下,可最近不知为何我修习的心法似是出了些问题,总是不得其关窍。”
“怎么回事?”沈辰问了些他具体的表现,但由于二人所习心法并不相同,可以说是千差万别,所以他最终也帮不上什么忙。
“要不你让张长老给你看看?”沈辰问道。
仉安趁热打铁道:“好的,大师兄,过几日我就去找张长老,看看是怎么回事。”
说着,他还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大师兄,除此之外,我还想去藏宝阁的顶楼看看有没有适合自己的剑诀,我真的很想变强,然后去保护大师兄。”
这话如同暖流般淌进沈辰的心,他知道自家小师妹可是一直这般乖巧的,“那我等着安安以后来保护我。”
“你想何时去顶楼?”
仉安假意思索了一下,“要不就明日吧,越早越好,不然可能赶不上挑选本命剑了。”
“好。”沈辰从乾坤袋里拿出通行令,交予仉安。
通行令是一尾鱼,看似完整,但实则前后都缺了一小节,仿佛以前是衔着什么东西般。
仉安将这枚精致的通行令捧在手心里,有些惆然,他没想到就这般轻易得到了,本以为还要与沈辰周旋一会。
沈辰嘱咐着,“你用完后把它换给我即可,切记不要弄丢了。”
他继续道:“不过安安自小就很细心,我也很放心你的。”
仉安露出个有些自得的笑容,拉踩道:“那是自然,我又不像三师兄这般马虎。”
沈辰轻轻地刮了下他的鼻子,“要是让你三师兄知道了,保证得和你跳脚。”
“他这分明是没有认清自己。”仉安狡黠道。
“你呀。”
沈辰此刻嘴唇虽没有血色,整张脸上透露着一丝病气,仉安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在他记忆中,沈辰总是喜欢端着仙人姿态,对熟人说话温温柔柔的,装出一副好人模样。
那时的他一直都是意气风发的,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病气缠眠。
但这张脸还是好看的,仉安怀疑这沈辰肯定是背地里偷偷用了什么焕颜丹。
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仉安连忙撇开眼睛,不想自己被沈辰这张脸给迷惑,他连忙另起话题道:“大师兄,我好希望你早日康复啊。”
沈辰又有些想睡觉了,他半眯着眼,努力强打精神,“再等些时日,快了。”
看出仉安的惴惴不安,他想再陪他说下话。
由于心里思绪繁杂,仉安一时也并未发现沈辰的不对劲。
二人又继续聊着天,如往日般平淡,似是未有什么不同。
但其中一人并不知,对方此刻正带着的面具,他怎么摘都是摘不下来的。
***
伺候着沈辰睡下后,仉安出了山洞,带着这枚通行令去了灵蔼峰,与青颂汇合。
一路上安安静静的,并未有什么人。
青颂已在他的竹舍里等候多时,瞧见仉安的到来也丝毫不意外,似是早就料到了般,“终于来了啊,不就是要一个通行令吗,怎么磨磨蹭蹭这么久。”
仉安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就这般肯定我会拿到通行证,要是没有拿到,该如何?”
青颂古怪地笑了一下,“沈辰这般宠你,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会给你的。”
他高傲地抬了下头,“别浪费时间了,我方才得知宋屏已经在前往瑶光城的路上了,所以行动改了一下,今晚就开始,知道吗?”
“好。”仉安面无表情地回道。
青颂继续道:“回去好好记下逃离路线,你若太过于废物,我可是不会返回来救你的,不过你倒是好运,竟然白捡到仉苏叶这一大助力,此行我们可真是事半功倍了。”
在他原本的计划中,仉安是必死无疑的,根本不会有机会从南淮宗活着逃出来,青颂对此根本无所谓,仉安本就是枚没用的棋子,失去了作用后,丢了就丢了吧,无伤大雅。
但自从从仉安口中得知仉苏叶就在他那儿的时候,还主动要帮助他们这次行动时,青颂倒是有些嫉妒他的运气了,有那臭狐狸在,他倒是有挺大的机率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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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出去的。
真是走了狗屎运,青颂不喜欢仉安,自然是希望他死在南淮宗最好,可他倒底是青鸾一族,自诩高贵,是万万不会自己动手的。
“放心。”仉安回道,他心里莫名涌上一股空洞感,便下意识地咬了咬唇。
青颂也不愿和他多聊,“就这样吧,你想回去待着,像平日一样即可,不要让人发现什么异样,等我通知后便开始行动。”
“好。”说完这话,仉安扭头就走,徒留青颂在后面觉得这臭崽子可真是没礼貌。
回到了弟子舍那块地儿,仉安路过沈辰住处时,突然停住了脚,抬头看着已经伸到墙外的枝桠。
经过沈辰和他这么多年的照顾,如今的玉兰树长势喜人,洁白的花骨朵缀在其上,终年不败。
以后大概是瞧不到它了。
仉安遗憾地想着。
他收回目光,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想收拾一下东西。
收拾收拾着,却发现屋子里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沈辰带给自己的,他本是身无分文的。
仉安觉得自己不应该拿走,就让它们留在此处吧。
他停住动作,把乾坤袋里的东西也整理一遍,只留下些当弟子这么些年来得到的俸禄,把沈辰这么多些年来送给他的灵器全部塞到了床底下,满满当当的。
干完这些,仉安已无事可做,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心里闷闷的,只是坐在椅上,无趣地等待着时间流逝。
突然,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响起,仉安立刻起身,出了屋,去开院门。
是向阳和陆修远,二人站在门外,手里提着食盒。
一瞧见仉安,向阳就快速地开口道:“安安,大师兄不在了,最近就我们俩照顾你,我刚刚和陆修远做了些菜,来来来,我们一起尝尝!”
说着,他就直接挤了进去。
身后的陆修露出了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仉安瞧见了,觉得深感不妙。
三人一同坐在了院子里的石椅上,向阳打开食盒,从中拿出一道又一道的菜。
仉安面露凝重,这些菜都黑乎乎的,能吃吗?
向阳可是眼尖瞥见了,他连忙解释道:“别看它们卖相不好,但味道很可以的,我和陆修远可都是尝过的,陆修远,你说是不是?”
陆修远忍不住了,他在路上本想委婉地劝下向阳,谁知他过于自信满满,但为了自家小师妹的人身安全,还是开口道:“还不是因为这是你自己做的,你才觉得好吃,叫你刚刚非不让我动手。”
“明明就是好吃!”向阳很愤愤不平,“你方才还说不错,怎么如今又说难吃了!”
他不想再理陆修远,转头和仉安说道:“安安,尝尝,真的很好吃的!”
仉安拿起筷子,试探性地夹起一块不知名物体,奇怪的味道顿时蔓延在唇舌之间,又苦又咸的。
完全比不上沈辰做的。
他看着向阳那双亮晶晶盯着自己的猫眼,决定还是得让他有些自知之明,“三师兄,我觉得这菜确实是有些难以……入口。”
没得到想要的回答,向阳立马变了脸色,“你们一个个的,知不知道我做的有多辛苦,哼!不吃拉倒,我一个人吃。”
他又从食盒中掏出一壶酒来,“本想趁着大师兄不在,给你们偷偷拿点酒喝,如今这样,你们两个就别吃我的菜下酒了,去喝空酒去吧!”
仉安弯了弯眼,觉得还是找补一下,“三师兄,这毕竟是你第一次吗,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以后我相信你定会越做越好的。”
向阳被此话哄好了些,他斟着酒,决定放自家小师妹一马,“那自然,等我以后厨艺大成,我天天做菜给你和大师兄吃,不给陆修远这混蛋吃。”
酒刚倒好一杯,陆修远就从向阳手中夺走,“就算如此,反正我有大师兄,大师兄会做给我吃的。”
向阳拍了下桌,嘟囔道:“等大师兄回来了,我就向他告状。”
仉安从桌上拿起酒杯,小抿一口,这般吵吵闹闹的场景,要是放在以前,他可是会觉得这二人烦的要命,可如今倒是还好。
应是这酒乱了他心,搞得自己都有些神志不清了。
55. 盗金莲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向阳一人将这些饭菜扫荡干净,仉安只是埋头闷喝着酒,他平日里可是被沈辰管的很严,很少有机会能喝的尽兴。
陆修远看着他这副恨不得把这壶酒都干完的架势,问道:“安安,你是否有些不开心,为何低头不语,只是一直喝着酒?”
仉安抬起头,装作有些羞涩的模样,“还不是因为大师兄平日里不准我沾这些,这不是憋坏了所以一时有些放纵。”
陆修远:“原是这般,没事,待你成年后,大师兄就不会这般管你了,我和向阳当年也是这般惨兮兮的,但自从成年了以后,那可怎一个爽字了得。”
向阳放下手中的筷子,也在一旁搭着腔,“是的,大师兄这也是为了你好,等熬到成年了,他就不会再多加管教了,不过我还真有些怀念大师兄管我的日子。”
陆修远讽道:“怕是怀念那些挨揍的日子吧。”
“大师兄揍我代表他爱我,你懂不懂?”向阳翻了个白眼。
但他这般无心之话却引起了仉安的一些气愤,他细数和沈辰相处的这几年,似乎好像从来没有挨揍过,果不其然,在沈辰心中,他根本比不上陆修远和向阳二人。
他只不过一直是个外人罢了。
真是有够假惺惺的,仉安又猛得灌了一杯酒。
“说到成年,安安,我偷偷的告诉你,大师兄到时定会给你准备惊喜的,不过我可不能说,等你冠礼上你就知晓了。”向阳朝仉安炸了眨眼,买了个关子。
凡界一般是女子行笄礼,男子行冠礼,但修门却不同,不论性别,统一行冠礼,一视同仁。
听此话,仉安一点都不好奇,反正他又得不到,也本该不属于自己。
他只是回道:“那我可要好好地期待一番了。”
三人就这般说着小话,一壶酒很快就见底了,如今时候不早了,仉安也不想让其余二人多留,便借机把他们赶了出去。
待向阳和陆修远走后,仉安收拾好院子里的凌乱,就回了屋,不过没多久,就听窗外传来一阵扑簌声。
仉安打开窗,一只鸟儿就立刻飞上他的肩头,歪着头吱吱叫了两声。
这鸟儿甚是可爱,圆滚滚的,乌身白头,黑湫湫的眼睛里闪着还没通人性的光,但仉安听见它清脆的声音,就根本喜悦不起来,仿佛悬在头顶的剑终于落下了般。
但他还是进了屋给鸟儿找了些吃食,细细地喂给它。
鸟儿吃饱喝足后,甩了甩与肥硕身子不怎么相匹配的翅膀,摇头晃脑地飞走了。
见鸟儿的背影渐渐远去,仉安关上窗,最后环视了一眼他生活了九年的地方,他很爱干净,屋子里一尘不染。
将住处的玉牌放置在门口的石碑后,他观望了一会,终究还是转身离去。
与来时般,什么也没有。
***
藏宝阁位于南淮宗的南边,仉安到时,里面倒是还有挺多人的。
南淮宗上下不乏勤苦学习之中,尤其是这些愿踏入藏宝阁的,自然是其中翘楚,各各都垂头伏案,专心致志,有人来了也是充耳不闻。
这倒是方便了仉安,他如同一般弟子一样,畅通无阻地往上走去,越到藏宝楼高层,人就越来越少,最后在顶楼与下一层的交界处时,竟也只剩仉安一人了。
他拿出那枚通行令,放置在门上的凹槽处,白光在通行令边缘亮起,勾勒出它的轮廓。
厚重的铜门缓缓打开,仉安徐徐进入。
里面并不如同他所想般那般金碧辉煌,古朴陈旧的孤本整齐地排列在架子上,纤尘不染,看起来毫不起眼,根本想不到这其中一本拿出去都会引起腥风血雨。
这是一处很普通的地方,唯一一点儿鲜明的色调约莫就是正中心的一抹金,他一进去就被吸引住了。
仉安不知不觉地走上前去,那是一朵璀璨至极的金莲,似是世间的阳光都凝聚在此般,耀眼夺目。
金光流转之间,花瓣层层叠叠,吐着淡黄的蕊儿,通体澄净,高贵圣洁,那一刻,似是周遭的一切都被虚化了一样,仉安眼里只余了这朵天伏金莲。
不愧是神器,竟还有迷惑妖心之用,仉安连忙回过身来,开始查看天伏金莲的周围。
果不其然,它的周围被下了层层叠叠的禁制,单凭仉安可是解不开的。
还好有那女妖在,仉安心想着,那死绿鸟也不知好好查上一番,若没有女妖那番际遇,他自己就单枪匹马地冲了上去,也只能对着这天伏金莲干瞪着眼。
虽因柳府之事,仉安对着女妖有些许恨意,可如今事态如此,他也只能求助于她。
他从乾坤袋里掏出女妖所化的草编出来,还没一秒,就听“噗”的一声,一只活灵活现的赤狐就出现在仉安的眼前。
那赤狐不似在柳府时那般巨大,只是猫儿般的大小,她环顾四周,舔了舔爪,口吐人声道:“你这小狐狸,有点能耐啊,倒竟真的让你混进来了。”
仉安不想与她废话,“这些禁制我打不开,你快点把它打开,我们速战速决。”
女妖瞥了他一眼,决定先暂时放过他的不礼貌,她跳至天伏金莲附近,抬头细细琢磨片刻。
须臾,女妖道:“我倒是能解开,不过一解开的同时一定会招致这设下禁制的人,到时我们一定要拿起这破莲花就跑。”
仉安:“行,你将它们解开吧。”
女妖咧开嘴笑了下,露出雪白的犬齿,“别急嘛,反正如今又没人发现我们,倒不如先从这里拿些东西,再解开这禁制。”
仉安立马回道:“不可。”
“为何?”女妖调侃,“莫不是真把自己当成这南淮宗弟子了?”
“不是。”仉安觉得这女妖甚烦,一个小小的举动怎会被她曲解至如此,“太浪费时间了,我们快点搞完快点走。”
女妖可不信,她戏谑地看了一眼,没有再开口,她低垂着尾巴,开始解除此处的禁制。
这禁制过于繁琐,一层叠着一层,女妖在妖族可算得上是修为高深了,就连妖皇也要敬她三分的,可就算如此,这禁制解起来真是困难非常,她本事就不是什么细致耐心之人,此番操作下来,可谓是烦躁无比。
过了许久,女妖一条毛发蓬松的大尾巴猛得朝前一甩,终于,这禁制碎了。
没了禁制的遮挡,天伏金莲更加鎏金闪闪,漂亮到了极致。
与此同时,急促的警戒声在南淮宗的地盘里回荡,每个弟子都放下手中之事,边朝声源处奔去,边向同伴嚷嚷着发生了何事。
“真是的,怎么吵成这样。”处在声源旁边的女妖受不住了,一双狐耳下意识地折了下来,她修为高深,听觉自然也比常人或常妖高上几倍。
仉安立马伸手将天伏金莲放在乾坤袋里,抓起女妖就往外跑。
他跑到下一层,按照计划直接从窗处跳了下去。
烈烈风声作响,仉安滚到地面上的一处假山后,偷偷观望着四周,藏宝阁门口已聚了不少人,他若直接跑出去,怕是不行。
还好还有招。
仉安将女妖塞进怀里,乾坤袋里不可放活物,除非她像之前那样变成草编模样才可,当如今是万万不可能的,他也只能出此下策。
被塞到此处,女妖有些嫌弃地伸爪打了他一下。
理好衣襟,确实没有问题后,仉安便面色无常地走了出去,他希望没有人上前来找他,自己就能偷偷走了,但事不如愿,有认识的弟子看到他,打招呼道:“仉安,你也来的这般快啊。”
仉安连忙回道:“我就在附近,一听到声音就过来了。”
接着,他装出一副好奇又凝重的模样,“郑兄,你可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不少人已经冲进了藏宝阁里,若不是仉安拦着,这名他唤作郑兄的弟子怕也是得冲进去。
“虽不清楚,但无外乎是什么珍贵的法宝或者秘籍被偷了呗。”郑兄突然停顿思索了一下,“但别说,我入宗这些年,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警戒声响起,我听说……”
仉安懒得和他攀扯,他装出忧虑模样,突然插嘴道:“郑兄,我知道这警戒声响起时,所有弟子都必须到达,但前几日大师兄不是受了重伤被勒令不能出去吗,他这般死板,我担心他就不顾及自己身体就出来了,我想去把他拦回去。”
“害,这事我知道,你且放心去吧,若被问起来我就如实说就行了。”郑兄无所谓道。
“多谢。”终于摆脱他了,仉安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直接走了。
离了人群后,仉安便按照脑中的路线快速跑了起来,他走的全是偏僻之地,但也不时有许人经过,虽觉得仉安与他们反方向有些奇异,但忙着赶路,他们也并未有多加理会。
终于,趁着混乱之际,仉安跑回了青蔼峰,青颂密谋数久,早就在此地偷偷设了个传送阵。
在他的计划中,当仉安一到,他就会开启阵法,带着南淮宗里所有的妖回到妖族。
仉安拼了命跑着,不敢耽搁一秒,但他突然似是看见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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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孔一缩,猛的刹住了脚步。
这条小路的尽头竟然站着张子勉!
“没想到是你。”张子勉背手而立,眼里盛着明晃晃的失望。
仉安下意识辩解:“张长老,你在说什么啊,我想来找青长老拿些药来。”
“唉。”张子勉叹了口气,“安安,天伏金莲外面的禁制可是有追踪之用,你的消息可不怎么灵通啊。”
这声“安安”让仉安的心都颤了颤。
接着,他听张子勉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我猜你定是与妖族勾结了,为何会如此,你在宗门里可是从来没受过什么罪,安安,我最后给你一次,你将天伏金莲交予我,此事我就不会再追究。”
仉安整个人都很僵硬,他还未开口,衣襟里的女妖就直接跳了出来,叫嚣道:“你这人族话怎么这么多,你的对手可是我。”
说完,她就猛然变大,朝着张子勉奔去。
一人一妖立刻缠斗起来。
仉安知晓她这是在为了拖住张子勉,趁着张子勉无法分神之际,他立马从旁溜过,试图逃走。
但许是张子勉在来时就告知了一些人,很多长老也紧随其后跟来,瞧见仉安逃跑的背影,立即飞身上前将他拦下。
“大胆叛徒,还不束手就擒!”
一金刚怒目的长老大喝道,与人一般高的巨刀唰的一下插在了仉安面前。
仉安立刻刹住了脚。
见他被困,狐妖朝天大吼,充满野性的声音响彻在整个青蔼峰里,百余妖修顷刻而出,他们瞬间化成妖形,将那些长老团团围住。
他们化形虽很快,但张子勉及各长老还是在其中看见了不少熟悉的面孔,他们是万万没想到,平日里和他们生活在一起的竟是妖族。
怎会如此,有天伏金莲在此,他们是怎么一直维持人形的?
但事态紧急,如今也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有了这些妖修的助力,长老们开始节节败退,仉安顺势躲到这些妖修的后面,尽力不让这些长老抓住他。
青蔼峰里的动乱自然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很多弟子意识到不对劲,连忙转变了方向,冲往青蔼峰。
妖族们隐匿数年,心中早已生了不少怨怼所以此番更是凶猛无比,如同释放天性一般,两只眼都杀红了,这群后来的弟子毕竟实战经历略有些逊色,不少都受了些伤。
仉安见到血色,有些不忍,他想找准时机,直接逃跑,只要他顺利走了,这场战斗也就结束了。
长老们盯着他,妖修们却也将他保护地很好,仉安刚开始只是一味躲避,不想参与,这里有他昔日给他讲课的长老,也有平日里和他嬉戏的弟子。
他身上有一股助力,让他抬不起手,甚至是抬不起头来。
为何会演变成这般局面。
借着妖族在前面的掩护,仉安默默观察着,不断向后退去,来到最边缘地带,他终于找到一个间隙,趁着他们未发现之际,想转身离去。
但仉安突然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他应是才刚赶来,本就大病未愈,整个人气喘吁吁的,面色白的可怕。
只瞧了一眼,仉安的心就如同不会跳动了般,他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想让沈辰看见自己。
要快点走。
他的脑海中只余此念头。
手臂上猛的传来一股拉力,仉安向后望去,原是青颂也赶到了此处,他朝仉安道:“等下你立刻就跑,传送阵就在我的竹舍处,我带着妖族稍后再来。”
还未等仉安反应,他就化作一只巨大的青鸾,衣物碎了一地。
刺耳的鸣叫声传来,青鸾高盘于空,场上的修士们皆神情痛苦,低着头,纷纷倒了下去。
就连实力最高的张子勉都不能幸免,但他好歹能暂时站得住。
在鸣声响起的那一瞬间,仉安忍不住抬头瞧了一眼沈辰,而此时,沈辰也刚好看向了他。
两目汇聚之际,隔着混战的人和妖,仉安瞧的分明。
他的眼里满是难以置信,掺杂着些许失望。
下一秒,沈辰嘴角溢出血来,他也和旁人一般缓缓倒了下去。
仉安不敢再看,他运气灵力,朝着传送阵的方向冲去。
来到了青颂的竹舍处,他看见那个名为禾风的药童正不知死活地到在地上。
仉安的步伐只是慢了一瞬,就直接冲进了早已打开的传送阵。
白光闪起,他在颠簸中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沈辰从未这般看他。
56. 凉风过
几日后,沈辰又再次从百火晶上醒来,他脑海里一片恍惚,只余空白。
突然,猛烈的寒意直窜骨髓,他牙齿开始战战作响,在突然的痛苦中,沈辰想起来昏迷前所发生的事。
警戒声响彻整个宗门时,他立马从提着青佛剑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发现似是藏宝阁那里出事后,他本打算赶往那儿,却在路上突然听到了一声吼声。
那绝对是妖兽才能发出的,沈辰的心沉入了谷底,他连忙转变方向,朝着声源方向奔去。
他刚开始只以为是单纯的妖兽入侵,脑海中一直都是修仙大会时那副血流成河的场景,担心自己宗门也会变得如此。
到了青蔼峰后,却才知并不是此回事,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小师妹和妖族混在一起,被它们保护地好好的,而自己宗门里的人却节节败退。
为何会如此。
沈辰痛心地看着对面的仉安,素来就爱笑的脸上此刻是面无表情,眼里满是漠然,仿佛换了个人般。
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沈辰却预料到了什么,不敢往深了想。
当那只像是青鸾的鸟儿发出尖锐的叫声,沈辰灵府里如同万针穿过一般,痛到不能呼吸,他禁不住地要倒下去。
在晕倒之前,沈辰最后朝仉安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他眼里的一丝留念。
终究还是来晚了,他还未向小师妹问上一句。
寒意如潮水般阵阵涌入,心肺仿佛如同被冰封了般,沈辰在百火晶上痛苦地打着滚,平日里能带来暖意的家伙此刻发挥不了任何作用,他的眉上都凝上了一层冰霜。
沈辰一边努力用灵力抑制着寒意,一边分神想着仉安的事,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沈辰!”
张子勉一进门就看到此番场景,他连忙上前,朝沈辰疯狂输送着灵力,他灵力本就浑厚,这般下去,好歹是压下去了。
沈辰脸色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待好些后,他咬着牙试图撑起身来。
“好了好了,阿辰你就躺着吧,不必再讲究什么礼节了。”
依张子勉之言,沈辰没再挣扎,脱力般地倒了下去。
“张师叔,你可告知于我,发生了何事?”
看着他这副模样,张子勉有些不忍心,他知晓沈辰和仉安感情浓厚,向来是形影不离的,但这事他还是要有知情权的。
“你睡了几日,我们暂时已经查清了,仉安和青颂以及南淮宗上下一百多号人应当都是潜伏在我们宗门里的妖修,他们隐忍多年,目的就是为了盗得天伏金莲,当日,待仉安……跑后,那青颂便收了神通,带着妖族中人也一并逃走了,我们的天伏金莲也被他们带走了。”
沈辰听完,只觉得仿佛有一只手狠狠地攥住了他的心,直接一口气将其捏的粉碎,他虽已然是信了,但口中却仍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他平日里这么乖,怎会是妖族,我照顾了他那么久……为何……为何未发现一次。”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从眼眶流到沈辰的下颌处,直至浸湿了衣襟。
他幼时曾被师尊宠的过于娇气,总是喜欢爱哭,但自从懂事以来,沈辰就懂得了他肩上担着的责任,难过委屈时要不憋着,要不就找师尊吐诉,他已很久没有哭泣的时候了。
此时虽不习惯,但不知为何,他控制不住。
张子勉叹道:“他们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不仅敛去了妖气,让人察觉不到一点,还能在天伏金莲的作用下化为人形,若天伏金莲真对他们无用,他们又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将其盗去……总之,我们还没查出更多,沈辰这不怪你。”
“是我的错。”沈辰哽咽着嗓子继续道,“若不是我将通行令给了安安,他怎能进入顶楼,又怎能顺利拿到天伏金莲。”
唉,孽缘啊,张子勉想起师兄曾再闭关之前告知于他和宋屏要留意仉安,怕是早就料到了此事。
那为何不直接提醒他们有此遭。
张子勉觉得师兄可能是有自己的考量,大师兄自幼就稳重可靠,他很相信他,等他出关了再问一问吧。
他安慰着沈辰:“你当时也不知晓他有问题,若是我,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将通行令给他的。”
张子勉不是心思细腻之人,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先好生休息,不要胡思乱想了,算了……我把向阳和陆修远叫来陪陪你吧。”
沈辰脑海里满是仉安,他双眼无神地点点头,也没管张子勉是何时离去了。
他回想着仉安那副面无表情的脸,有些难过的想着,难道这才是仉安的真实模样吗。
沈辰带了小师妹差不多九年了,此中感情他不相信是假,身份是伪装的,但灵魂总不能伪装出来,他想相信那个和自己相处那么久的安安。
他这么乖。
可现实却让沈辰有些迷茫,他如同一只被蛛丝绞住的猎物,被吊在半空,迟疑地不敢想前,生怕前方是自己不敢面对之物。
自己向来是顺风顺水的,从来没有对付不了的事,可如今,他却有些看不透仉安了。
也许是因为仉安身为妖族,自然得为了他们族中的利益而谋划,但也许一切只是身不由己罢了。
可再身不由己,此事也已成定局,天伏金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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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关重大,仉安将其盗走,就相当于给了妖族一大阻力。
以后的人族怕是有难了。
沈辰内心很清楚一件事,为了人族,以后他和仉安只能站在对立面了。
从前的那些美好也只不过是镜花水月,一碰即碎。
仉安再也不能是他的小师妹。
终究是人妖殊途。
“大师兄,你还好吗?”向阳和陆修远冲了进来,在路上他就已听张长老说自家大师兄情绪不太对劲,生怕他有什么好歹。
沈辰回过神来,声音有些微弱,“无碍。”
看着他那双通红的眼,陆修远有些心疼,他踯躅了一会儿,还是下定决心说道:“大师兄,你也不要这般难过了,那仉安骗了我们这么些年,一切都只是利用,你……不要再为他伤心了,不值得。”
在两位师弟面前,沈辰不愿装出脆弱的模样,“放心,我已经想清了。”
平日里就数向阳和仉安最不对付,但此刻见沈辰这般,倒是给自己勾的伤心了起来,“大师兄,安安他为何装的这般滴水不漏,我这几日时常想着过去的事,发现他真的完全看不出来有任何异样,他这些年对我们的那些……真的都是假的吗?”
“我也不知。”沈辰说的是真话,他垂着眼,“总之,以后与他再见,就是刀剑相对了。”
“我知道……”向阳一双猫眼溢出泪来,“他是妖族,该是我们的敌人,更何况,他拿走了天伏金金莲,以后注定是被仙门千夫所指的。”
他继续道:“但是,大师兄,我就是很……他凭什么这样,我一想到他骗了我们这么多年,怕是在背后得意坏了,就心里又难受又气。”
陆修远没想到此行自己还要哄两个,他叹了一口气,虽也很难过,但那股劲早就在这几日冲淡了。
“别哭了,我们以后将他当做陌路人即可,他乃妖族,不值得。”
气氛很安静,突然没人再说话了。
“我们四个人活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出了这事!”向阳情绪缓了些,开始愤愤不平,“我连他的冠礼礼物都快做好了,真是自作多情了。”
此话倒是让沈辰想起了被他藏在住处里的那顶玉冠,那是他费了一年之久才做好的,以后它的命运大概也只能是压在箱底了。
他扯了扯嘴角。
有他们师弟二人在,沈辰情绪倒是好了些,“好了,我们不要再说他了,过几日他们就要进剑冢了,你们想好要选什么样的剑了吗?”
三人开始就此讨论,刻意避开了仉安那件事。
一阵悠悠凉风从洞口吹过,带走了零落的伤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