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期关系》 第 1 章 “老师?您没事吧?” 略带着关心的女声从身侧响起,陈词将游离的思绪扯回,视线落到一侧。 是一个穿着校服扎马尾的女孩子,化了点淡妆,显得比同龄人成熟,却也依旧娇俏可爱,是他现在所带的高一七班团支书。 陈词温润笑开,“没事,你通知下去,今天晚自习开个班会。” 他回到办公室,几个女老师还在讨论今天的热门娱乐新闻。 “你看了吗,热搜第一条,已经爆了,说是顾言在国外酒店逗留一整天。” “这没什么吧,不就是出国参加活动然后住宿吗?”方茜说着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总不至于被拍到跟哪个女生一起吧?” 顾言是当下国内最红的演员,年纪不过二十八岁,已经拿下了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的影帝殊荣,团队正在打开国际市场,想让他身价更上一层楼,是以经常会在国外出现。 而热搜榜上今天出现的这条,是八月份拍到的,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今天突然爆出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陈词将手中教案放下,拉开椅子坐上去,随便抽了支笔开始写晚上要开的会议内容。 马上国庆,这群高一刚入学的孩子经历了两个星期的军训和一个月的学习,好不容易盼到一个长假,心早就野了。他今天上课的时候还看到后排好几个男生在打游戏,甚至前排女生也是一下课就拿出了手机点进微博热搜。 谁知道下课不小心瞟到了一眼,连进了办公室还有人在议论。 由此可见,顾言国民度的确很高。 “不是女生,听说是男人,跟顾言住了一个房间,整整二十四小时都没开房门,而且正好是威尼斯电影节那几天。” 王莉说着想到了一件事,探过身来食指弯曲敲了下陈词桌上隔板,“诶,陈老师,我记得学校今年给毕业班班主任的福利就是去威尼斯旅游吧,你们当时住哪来着?” 陈词手下一顿,笔落在纸上染出一个黑点,他面不改色地将黑点划掉,抬头报了个酒店名。 王莉低下头看手机,小声嘀咕,“果然,学校那么扣,怎么可能跟明星定到一个酒店呢。” 陈词笑笑,低下头继续写会议内容,心思却早就飘了出去。 王莉如果点开某个旅游应用app搜一下的话,会发现他报的那个酒店名和热搜上出现的那个,直线距离不过两百米,走路过去也用不到十分钟。 但两个男人住一起,就算牵扯到一个大明星,只要对方没出柜,热度总会下去的。方茜也就没和王莉聊,看上课还有三分钟,低着头走到了陈词位置边,问道:“陈老师,明天晚上你有空吗?” 陈词微愣,抬起头刚准备说话,便见方茜脸红了红,急促道:“我朋友送了我两张电影票,找不到人陪我去看,你要一起吗?” 王莉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不拆穿她,只是拿着教案和书出了去,路过的时候还丢下一个促狭的眼神。 方茜便更害羞,补道:“是顾言主演的电影,听说很好看,明天首映,你有时间吗?” 听到顾言两个字的时候,陈词一直维持着的浅笑才有了一丝变化,他推了下眼镜道:“不好意思方老师,我对象明天出差回来,我得回家陪他。” 方茜脸色一僵,“陈老师你结婚了?” 陈词:“还没。” 还没,就是快了,方茜想。 恰好预备铃响起,她赶紧抬头看了一眼,像是解决了眼前尴尬的景象一样,轻快地说了一句:“陈老师这么顾家,嫂子一定很幸福,结婚的时候记得请我喝喜酒呀,我先去上课了。” 说完扭头就出了去,一直勉力维持着的笑也跌了下去。 陈词是他们办公室里最俊秀的男老师,今年二十七岁,研究生毕业就进了学校,已经带过一届,现在在带第二届。 学校不仅会评校花校草,就连老师里面也会评个最好看。而无论是女老师还是女学生来选,最好看的一定是陈词。 白皙的皮肤,干净的黑短发,一双含情般的桃花眼遮在眼镜后,说话时总是笑着的,声音像是暖春三月的风,轻易就醉了进去。 然而最要命的是他身上时不时流露出来的禁欲冷清,会让人觉得……辨不清真实和虚幻。 喜欢他的人不在少数。 只是可惜了,是个有家室的。 陈·有家室的·词看着她的背影,唇角那抹笑意压平,终于点开手机看了眼热搜第一。 视线在九宫格中间那张照片上停了好一会,很轻的声音漫在电脑显示屏后—— “没嫂子,也结不了婚。” · 曦城一中晚自习一般上到十点,高三则会多加一个小时。 陈词便利用晚自习时间开了个班会,主要内容就是马上到来的国庆节放假安排,以及安全注意事项。 每次放假前都会说,但总有学生会出事,他也就每次都不厌其烦地提醒好多遍。 不要去水库、不要在网吧逗留、未成年人不要去酒吧…… 这些话要给他以前同学听见了,准保大跌眼镜,可是这几年书教下来,性子倒是沉稳了不少。 晚自习窃窃私语一直没有停过,蚊虫还多,等到放学铃声一响起,陈词便收起看了一晚上的小说。 有学生凑上来问他在看什么,陈词便大方的摊开封面——《零夜》 “啊!我知道这本,顾言演的那部电影的原著小说!好看吗。” 女孩子眼睛亮晶晶的,陈词点头笑:“好看。情节挺有趣。” “那我能看吗老师?我一直没买到。”这话说的很直接了。 “可以。”陈词答应的干脆,语意却一转,“八百字读后感。” “啊——”女生哀叫一声,“八百字都赶上一篇作文了老师。” 陈词笑意浅浅:“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国庆再给你们布置两篇作文吧。” “别!!!”顿时前排几个在收书包的学生齐刷刷地将视线扫了过来,“老师你放过我们,求你了。” 青年彻底笑开,起身道:“都快点回去,别在路上耽误时间了,注意安全。” 大晚上的,没个人来接他还真挺不放心这群十五六的学生。 先前问他书好不好看的女生见他要走,心一横拦住了路,“我写!老师您借我看吧。” 陈词乐了:“借你,明天放学前来我办公室拿。” 女生有些呆滞:“为什么不是今天?” 陈词:“今天借你了你明天还上课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现在学生一本小说能看一晚上不睡觉。” 被人一下点破,女孩子有些羞涩,挠着头嘿嘿笑。 手机响了一下,陈词掏出来看,神色不变地又将其放回去,转身叮嘱了一下记得关灯,便回了办公室,连脚步都不自觉轻快了几分。 东西不多,他又有些怕黑,从来都会和学生一起出校门,今天却难得的在位子上坐了一会。 方茜进来看到他还没走有些愣愣,“陈老师还不回家吗?” 陈词正拿着手机打字,闻言抬起头,“我对象来了,我一会跟他一起走。” 他唇边挂着笑,明明是很平常的样子,方茜却莫名觉得心跳都慢了一拍。 陈词常是笑着的,只是他的笑意通常都温和有礼,可现在这个笑,却从眸子里透出了一丝喜悦和期待,化作丝线一般勾着人。 方茜摇了摇头,笑道:“提前一天出差回来了吗?你们感情真好。那我先走了,陈老师也别让嫂子一个女孩子等太久,挺晚了。” 陈词手一顿,“嗯,我一会等人少点就走,不然太挤了容易出事。” 方茜下意识以为车祸,学校放学的时候最拥挤,晚上光线也不好,的确容易出车祸,她便没再多说,收拾好东西就出了去。 而等到这一幢教学楼声音已经变的很微小,隔壁高三还亮着一整栋楼的灯的时候,陈词才锁上门出了去。 他径直走到西门,是学校的偏门,平时放学走这条路的学生也不会很多,这时候人更少,那人就在门前银杏树下等他。 是一台黑色奥迪,不是很惹眼的款式,陈词微松了口气,将车门拉开很小的一道缝钻了进去。 顾言在车里等了好一会儿了,见状不免笑开,“又瘦了?怎么缝开的越来越小。” 陈词系安全带,“谁让你没事往学校跑,人这么多万一被拍到照片了怎么办?” 一说照片他就想到了白天办公室里方茜和王莉聊的,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今天热搜……” 顾言等了一会没听他往下说,指节敲了敲方向盘,“热搜没事,团队会处理。” “哦。”陈词木木,等车开出一段距离,又张口了,“照片上另一个人,是我吗?” 八月出国旅游那次发生的事绝对是意外,只是这个意外居然持续了这么久他还挺惊讶的,所以看到照片的一瞬间都没敢确定另一个主人公是不是自己。 顾言闻言却踩了下刹车,手握紧了几分方向盘,余光瞟到陈词皱着眉头认真思考的样子,又不着声色地松了力道,淡声道:“不然你以为还有谁?缠了我一整天你觉得我还有精力去找别人?” 陈词脸一下烧红,似乎也没想到他会说的这么露骨直接,张了张口想反驳,张开又合上好几次,最终只能闷闷地说一句:“那是个意外。” 早就该散掉的意外。 顾言面色不变:“嗯,意外,我会处理好的。” 他说的这么自然,陈词反倒不知道再说什么,一路无言到了他家。 是这几年工作加上公积金买的房,三室一厅,不大,贷款还有二十年,但好歹也算是自己的房子。 顾言跑剧组的时候草棚都住过,自然不会嫌弃,只是第一次来的时候对他卧室的床很不满意,隔两天就有师傅过来连床带被套都给他换了新的,一时卧室里一眼看去就只剩张床,顾言反倒觉得不错。 陈词洗过澡出来恰好看见顾言坐在他床上玩手机,擦着头发走了过去,“怎么今天过来了?”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码子明显大了一圈,底下套了条宽松睡裤,整个人都变成了五五分,将线条好处完全收敛了起来,像是在躲着什么一样。 好在锁骨还露了出来,热气将其熏成粉红色,正有水滴从发上落下,顺着那两处骨头往下流,染进白t下藏着的身躯里,又若有若无地贴着衣服勾勒身形。 瘦削、优美。 顾言眸色暗了几分,将手机摁灭放到一边,伸手揽他到身边坐下,接过毛巾将他头发擦拭到半干才于耳边轻声道:“想你了,陈老师。” …… 第 2 章 陈词保持着良好的作息习惯,就算前一晚荒唐到半夜,也能在晨光透过窗帘落到眼皮上的时候醒来。 头有点重,身子还有些酸软,腰上搭了一只胳膊,他小心翼翼地将其往下放,掀开被子一角就打算下床,那人却又抱了过来,眼睛都没睁,闷着声音道:“还早,再睡会。” 陈词浑身一僵,半边身子躲在温暖的被窝里,半边却被清晨的凉气侵染,瞬间就冷了下来。他挣扎两秒钟,“我该去学校了。” 闻言,顾言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放开了箍住他的胳膊,默了一会道:“我今天要去跑活动。” 意思是回来他就不在了。 陈词愣了一下,又很自然地勾出一个笑,一点也不挽留:“好啊,祝你好运。” …… 他和顾言的认识实在是玄幻,玄幻到隔了一个多月他也依旧觉得那不过是水乡的一场虚梦。 陈词循规蹈矩了二十多年,却突然在带完一届高三之后想要放肆一把。 喝了几杯酒,迷蒙间,威尼斯水城光火一点一点,铺在水面,映入眼帘。 他想,闭着眼睛从这里往前走一百步,睁开眼如果能看见一个中国面孔,就带他去开房。 如果没有,那就自己回房间睡觉。 耳边是听不懂的语言,他英语很好,意大利语却并没有学过,陌生的很。心里默念到四十九的时候,有一道很轻的问询自耳畔响起:“你还好吗?” 国语,陈词脚步一顿,笑着摇头,“我没事。” 眼睛却是没睁,继续向前走去。 没有固定的终点,也就不在乎一步会迈多远,可是寂静与嘈杂并存间,他听见身侧一直有一道脚步声。 声音不重,像是漫无目的,也像是并行一程;与他的重合,几乎乱了自己心里的拍子,融进威尼斯的夜幕水色中,将身周听不懂的声音都变得虚幻缥缈。 数到99的时候,他脚步停在空中,终于收了回去。陈词扭头睁开眼看向跟着他走了一路的男人,问:“做吗?” …… 有些事不能多想,一想就觉得自己当初特别傻逼。 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就敢在大马路上随便拉一个人去开房。 还那么巧拉到个大明星。 陈词唇边扯出抹微小的弧度,拿了套卷子和书就往班级走。 没迟到,但到底一夜纵欲的下场并不怎么好受,腰眼处酸胀得厉害,走路也有些无力,他不太想再站着上课。 结果刚走到一半,一侧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下去,来人一眼扫到他手上试卷,啧了一声:“马上放假了你还给他们考试,过不过分呐?” 是八班班主任张齐让,也是他们班的数学老师,一起从高三下来的。 陈词重心不稳,半边身子往下跌去,张齐让一惊,赶紧拉住他,好死不死地睁大了眼睛瞟到他脖颈间的红痕。 张齐让:“……你家那位力气不小啊。” 那一片片嘬出来的印子,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个有主的吗? 陈词一脚向侧踏去,堪堪稳住身形,下意识将衬衫翻了个领子,“闭嘴吧你。” 这人无论是同事还是学生看到,都是温润有礼的,只有他们这些一起合作了两年的才能偶尔见到他长刺的一面,但也是少数。 这时他单手拿住所有试卷和书,右手翻上,干脆利落地提两道将衣领竖起遮住颈间红痕,紧接着食指和拇指交叠,将最上面一颗纽扣扣到锁骨处;半包式金边眼镜挂在鼻梁上,一双没睡好的桃花眼眼尾下垂着,睫翼扫下一片阴影,徒然生出丝丝糜颓禁欲感。 而他一开口,哪怕是低斥,声音也是冷清,像是一碗凉水,泼到初秋未消的暑气里。 张齐让:“……”绝了。 幸好是个有对象的,不然这一办公室的男老师还怎么脱单。 他愣了半天,咳一声道:“藏好点吧,给学生看见了影响不好。” “我知道。”陈词面不改色,缓步向前走着,刚刚一闪而过的锋芒全都收了起来,依旧是一块打磨光滑的璞玉模样。 上课铃已经打过一遍了,赶在第二遍铃响之前,两人走到七班门口,张齐让瞟到他手里那本小说,问:“晚上有事吗?我朋友送了我两张电影票——《零夜》,一起去看?” 怎么哪都有送电影票的? 陈词微微皱眉,张齐让连忙道:“别误会啊,不是方老师那两张。” 话锋一转,“不过我也是不该问,你今天要回去陪你女朋友吧?” 陈词一脚跨进七班门槛,停了停,“不用,他今天就走了,放学一起。” 教室里的学生看到试卷顿时一阵阵哀嚎,张齐让怔了怔,低叹了一句:“啧,异地恋啊。” 哪天被绿了都不知道。 · 曦城近些年发展的很好,南边新做了一个游乐基地,占地近万亩,带动整座城市经济都飞速飙升。 又恰好赶上国庆假期,陈词和张齐让吃过饭下来陪人去商场逛了一圈才十点,离电影正式上映还有两个小时,周边却依旧是灯火通明的繁华景象。 说是今天晚上,其实是赶在了十月一号的零点场。 《零夜》大制作大班底,前前后后耗时两年,明明不是科幻片,后期却足足磨了近一年的时间,足见剧组对其上心程度。 其实两年前顾言还没有大火,导演挑中他纯粹是看中了他那一身可痞可贵带着颓唐又散发出张扬和清贵的气质。 事实证明,人选的不错。 威尼斯电影节上,顾言正是凭借的这部电影拿下了影帝殊荣。于是代言接到手软,随便走进一家商场都能看见海报上微睨着眼扫下目光的男人。 张齐让手里拿着杯奶茶,另一手拎了四五个包装袋,咬着吸管看海报:“真好看啊这人,要不是微博爆出来我还不知道当初他们就住咱旁边,白白亏了一大好机会。” 陈词挑眉:“什么机会?” 张齐让:“你不知道这人多棒,人也特别好,粉丝追上去要签名的话都会给的,我当时要是知道离咱那么近,我绝对要去蹲他签个十张八张签名的,拿回来卖也能赚一笔。” 陈词:“……”我还真知道这人挺棒的,我到现在腿都软。不过赚一笔是个什么鬼。 他推了下眼镜,“穷疯了么你。找个地方歇会,时间还早。” 说是歇,其实是他真的走不动了。陪这祖宗逛街,陈词能忍着丢了他的冲动走这么久都是涵养好。 最后就近找了一家网吧,没开包厢,直接坐在大堂,一排四台机器,张齐让一坐下来就开始玩游戏。 陈词有些困顿,但周围声音挺大,他便带了耳机随便点了个直播进去看,顺便扫了眼微博。 顾言公关团队效率很高,热搜已经撤了,又因为这种捕风捉影的事连个石锤都没有,没有去深度解释而是借热度宣传了一波新电影。 张齐让正好被人打死,扭过头来看到这个,漫不经心道:“有人在搞他吧。” 陈词一愣,“什么?” “马上国庆了,网民其实大多数不愿意在这种日子看到明星的花边新闻,又是赶在新电影上映前,十有八九是对家在整他。” 陈词蹙眉:“你怎么知道的?” 张齐让一张娃娃脸笑得灿烂:“我也追过星啊哥,这种娱乐圈惯用的路数,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他说:“等着吧,过两天肯定还会有人说是顾言自己买的热搜,为了给电影宣传。隔了根网线,节奏好带得很。” 陈词当然也知道这种节奏多好带,眉头拧深了些。 一天一夜过去,顾言超话广场被屠了个遍,照片里另一个主人公是谁却一点风声都没透露出来。所有消息像是被一只手死死地压着一般,莫名有一种自己被保护着的错觉。 而一旦这种错觉化成实质,他自然也就不希望对方一个人承受外界伤害。 哪怕他们俩只是一个短期的炮友关系。 · 踩点进到电影院的时候,门口有记者,甚至还有粉丝举着应援牌,陈词愣了愣,偏头问:“什么情况?” 张齐让存好之前买的东西,分给他一桶爆米花,“零点场,他们主创过来观影了。” 陈词:“……”所以那人早上说要跑活动是指这个? 张齐让见他一脸迷茫,疑惑着道:“我没跟你说么,这票不对外售卖的。” 是朋友送的票,如果不是恰好看到陈词上课都带着小说去,他原本没想大半夜跑过来看电影。 人群前方有一阵躁动,陈词抬眼,顾言身姿挺拔,穿着笔挺的西服,正向观影厅走去,转身的那一瞬甚至能看见他脸上清淡的笑意。 这人明明早上还裸着上身睡他床上,带着没睡醒的困倦和小脾气。 “……” 陈词一看到他腰就发酸,抚了抚额接过爆米花和票,“我忘了,进去吧,要检票了。” …… 影院并不亮,除掉荧幕的光便只剩下安全指示牌微弱的光芒。 陈词视线有些飘忽,从黑白的幕布上又移到中心一排。 然后很突然地,一人自前方扭头回看,在漆黑的影院里梭巡两秒,视线对准一个方位,勾唇露了个笑,正和幕布上披满星光的人重合。 陈词心跳慢了一拍,手机在身侧亮起。 gy:来看我电影吗陈老师? gy:坐我这儿来。 第 3 章 他这两条消息之间间隔很短,短到陈词几乎是刚看完第一条正准备回复第二条就来了。 坐过去? 玩儿呢这人? 虽说为了防止电影被二次拍摄外传盗版,记者都留在了影厅外,但是这众目睽睽之下的,他坐过去,生怕别人找不到热搜另一个主角是谁? 陈词推了下眼镜,视线自然下垂,打字—— 陈词:不了,跟同事一起的。 影院光线很暗,顾言先前只注意到了后排坐着陈词,此时看到这条消息也不好再回头去找,眼底温度冷了冷,却还是笑着,赶在电影开场前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gy:好,一会散场你去停车场找我。不是怕黑么,一起回去。 · 《零夜》原著原本发表在某小说网站上,故事背景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从市井百态的小人物着手,编织出了一个布满脏污、黑暗,却又在黑暗中藏下点点璀璨星光的蛛网。 蛛网从中心蔓延,将故事里的每一个人物聚集联系,而后将眼睛落在主角身上。 那双眼睛很亮,内里藏着桀骜和不驯,却又在更深的地方裹住了温柔和光芒。 影片一开场,陈词就没挪开过视线。 能让观影人这么入戏,活该顾言得影帝。 原著小说他看过,以最平淡的口吻叙述了一个时代,在时代的转折点一里一外写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顾言在里,活成荧幕上青年张扬的样子;环境在外,娓娓道来一代人在时代变迁时面临的挑战。 不得不说,这种可以拨出深刻内核的电影历来备受国际电影节的青睐。 影片最后一幕,青年站在江桥上,下方是打江而过的邮轮和船只、天上有月和蒙着红紫色柔光的日晕,而故事的主角扬唇一笑,于小社会里养出的不驯隐去,落于荧幕之外的全是张扬但不会刺伤人的温柔。 夜幕散去,光明如约而至,夜归于零。 …… 影院灯光亮起来的那一瞬,身周有掌声响起,主创人员纷纷起身,从容地跟大家道过谢然后签名。 规模不大,除了陈词在场的几乎都是知道他们会来的。 张齐让坐不住,从裤子口袋里找出来一本本子就拉着人往前挪,还不忘塞给陈词一张纸。 “你干嘛去?”陈词问。 张齐让:“签名啊,他们没提前走就是默许了的!” 人不多,但也不可能都给签名。张齐让好不容易挤到了前面,保镖已经开始拦人了。 主创带着笑意说抱歉离场,陈词便就近站进了两排座椅的中间,张齐让在他前面。 开场他就把手机调了静音,后来再亮起来的时候他没看,这时候想起来,低下头开始掏手机。 刚碰到面前就多了一只手,根骨匀称、白皙修长,肌理下藏着的青筋无一不显现出这属于一个男人——还是个挺有力气的男人。 他微微怔住,甫一抬头便看见顾言绕过张齐让走到他身边拿走了他手上那张纸,又低头问张齐让借了一支笔。 “劳驾?”顾言笑着摊开手。 陈词有些懵,但莫名就觉得自己懂他意思,伸出右手放在他手下,在空中隔了一点距离。 纸张落到手上的重量很轻,笔尖却不一样。很细小的一个着力点,每一个笔划走过都会在手心引起一阵颤栗,顾言又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工工整整地写了两个字。 17个笔划一笔都不落,拿出去说是明星签名都没人信。 合上笔帽的瞬间,陈词听到身前这个人轻声问:“怎么样?” 他还在纠结那个签名,闻言随口道:“什么?” “电影,你觉得怎么样?” 这种感觉挺奇妙的,前一秒还隔着人群、排椅和幕布看他演了一段别人的人生,后一秒这人就越过人群、排椅,像是从幕布上走下来一样,温声问了一句“怎么样?”、“你觉得我演的还好吗?” 也许还带了一句:“你喜欢吗?” 演员向来擅长饰演温情。 于是陈词唇边勾了个笑,隐在镜框下的桃花招子里终于多了那人的影子。 他道:“很好看,恭喜你。” 有人在催顾言快点走,他定定地看住陈词几秒,然后将笔还给张齐让,转身之前低头道了句谢,声音里裹着笑意,苏的人心眼儿发麻。 直到人群消失在通道口,而影厅里的人终于要出去的时候,张齐让还捧着那支笔愣愣的。半晌他一把抓住陈词胳膊,激动又压抑地问:“我我我我靠!他刚刚是在对我说谢谢吗!!!” “顾影帝用了我的笔!!四舍五入握手了啊我的天!我要把它供起来!!!” 吵人又闹腾,一点也不像一个高中数学老师。陈词无奈哄道:“是是是,跟你道谢的;供吧供吧,我们先出去,挡人路了。” 他们俩一直堵在这一排的出口,一个被顾言签了名一个被人借了笔,身后早就一群柠檬精了,陈词不回头都能闻到酸味。 张齐让这才收了声,赶紧捂住嘴巴往外走。 而陈词边走边看着手心那张纸苦笑不得。 这工工整整的两个字,比起签名,他倒觉得更像是平时收作业的时候,班上最听话的学生写在封面上的名字。 最是让人赏心悦目。 他摇了摇头,完全不懂这人特地折回来给他签这个名是什么意思,只是手心有些发痒,笔尖划过的触感依旧清晰。 陈词搓了搓手心,然后纸张横竖各一道叠成一个小正方形塞口袋里,顺手拿出了手机。 又多了条消息。 gy:谢谢你来看我电影。 陈词挑眉,所以刚刚临走前那句谢谢是对他说的? 他深觉自己有责任和义务跟顾言说一下公众场合他们并不适合这样接触,毕竟他们俩关系既暧昧又含糊不清。 不是恋人,只是看对了眼可以上床的关系而已,随时可能一拍两散。 万一在那之前真被有心人发现了,顾言演艺生涯离毁估计只差那么一点儿,不值得。 可是一抬眼瞥见他上面那条消息,脚步都不自觉地顿了一下。 ——“不是怕黑么,一起回去。” 陈词怕黑,也从来没瞒着顾言。 这一个多月来,不论是在他家还是酒店,做爱的时候他会关掉所有灯光,只是一旦那段既癫狂又令人窒息愉悦的时间结束,陈词缓过来一定会去浴室清理干净穿好睡衣再留一盏灯入眠。 顾言注意到了,所以才会发这么一条消息,用最温情的话语哄他入网。 陈词心下微暖,按几下键盘回了条消息过去然后便跟刚从储物柜里拿出大包小包的张齐让说:“我先走了,你一会自己叫个车回去。” 张齐让一愣,张口就道:“你不跟我一起吗?” 陈词摇头,张齐让狐疑地打量他半天,最后视线落到他脖间吻痕上,“嫂子没走?” 陈词:“……” “嗯,回来了。”他说,“我去见他。” · 曦城偏南方,凌晨两点多的地下停车场冷风阵阵,陈词一进去就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手机响了一下,他拿出来看。 gy:c区,昨天去接你的那辆车,还认识吗? 陈词:认识,不过这边没有记者吗? gy:之前有。 他这句话一出来陈词便安心了一些,之前有的意思就是已经被引开了。 从意大利回来之后,他们见面次数其实不多,陈词又谨慎。是以顾言一旦出现,要么就是一点风声都不会露出去,要么就是会提前让助理扮做他先走引开记者。 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次次弄得像是偷情。 陈词突然笑开,视野里已经出现了那台黑色奥迪,上去的时候唇边还挂着笑意。 顾言坐在驾驶位上,口罩戴的严实,见他过来才往下拉了拉,问道:“笑什么?” “笑我们俩像是偷情。” 也不知道是累了一天麻痹了脑袋,还是刚看了一部好电影心情变得愉悦,陈词这句话很自然地说出口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实在不像自己该说的话。 果然,他还没改口,身边这人便低低地笑了一声。 油门踩下去的那一瞬间,顾言说:“为人师表啊陈老师,这词用的是不是不太对?” 他长得很好看,又有明星滤镜,今天因为是观影,脸上甚至还带了很干净的妆。陈词下意识向身侧看去,恰好看见这人上扬的唇角。 许是夜色惑人、美色当前,他摘了眼镜,隔着一层很淡很淡的雾看着顾言笑:“那你说该用什么词?” 桃花眼微微眯起,没休息好的困倦加上走了一天的疲乏使他整个人都露出几分慵懒来。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衣,因为不在学校,最上面一颗纽扣并没有扣上。 从顾言的角度看过去,能看见白色和肉色之间影影绰绰的几道红痕,暧昧旖旎。 顾言喉咙一紧,“……不知道。” “陈老师教教我?” 签了名的纸张在裤子口袋里,隔着布料陈词都能想起来那上面用正楷写的两个字,以及那十七个笔划从掌心划过时留下的痕迹。 于是便真像是在跟虚心求教的学生对话一样,他笑着回:“那就床伴吧,比炮友好听一点。” 车厢里温度适宜,顾言又开的很稳,陈词没听到回声坐了一会便生出困意来,昏昏欲睡。 夜风从车窗扫进,窗外初秋的星辰挂在城市上空,又被灯火遮住身形,看不真切。 迷蒙之间,青年似乎低叹了一声,又带着宠溺地轻声道:“这词更不对了,陈老师。” 第 4 章 顾言 曦城观影 啊啊啊我撞了什么运了!正好碰到《零夜》剧组在曦城观影,我男神也太亲民了叭,还特意折回来签名呜呜呜。 -woc!明明只是简单签个名而已,我为什么觉得cp感这么足!!! -在手心写字什么的,我顾哥这么会的吗呜呜呜! -那是粉丝吗!这么帅的粉丝我不允许他没有姓名!!! 霍丘明看到微博热搜的时候,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死,他先联系好人撤掉热搜,然后给顾言打了个电话。 凌晨四点多,天还蒙着一层雾气未很亮。 手机铃声在卧室里响起的时候,顾言皱了下眉头以为是闹铃,随手关掉结果对方又打了过来。 床头一盏夜灯微弱地发出光芒,陈词在他怀中很轻地哼了一下,像是被吵到了。 电话一直在响,顾言有些烦躁,按了静音之后歇了几秒,等陈词重新入眠才很小心地掀开被子下床。 “霍哥。”顾言走到客厅阳台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被吵醒的不悦。 霍丘明微愣,扫了眼时间开口,“你还在睡?” “嗯。”顾言捏捏鼻梁,“又出事了?” 霍丘明是他经纪人,从出道开始就一直带着,敬业负责,比之一般的明星经纪人工作关系,他们俩私下里更像是朋友。 所以对方也就没藏着,估摸他大概清醒了些才道:“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热搜往微博上一挂,路人好感能给你败光。” 顾言问:“什么热搜?” 霍丘明:“曦城,《零夜》首映。”他说着顿了顿,“按理说电影首映剧组观影没事,但你是不是给一个男粉丝签名了?粉丝看出cp感了,正在扒。” 楼下有早起的摊贩出摊做早点,也有觉浅的老人晨起运动,顾言只是在这站了一会,初秋的凉气浸染身体,竟带了几分许久未经历过的生活气。 稀松平常,却暖和。 他转身进屋,道:“撤了。” 语气强硬,顾言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人,霍丘明带他比带其他人放心得多,“已经撤了,就是过来给你打声招呼,下次别做这些容易被带节奏的事,最近风声不对你也清楚。” 顾言应了声,“之前热搜还没查出来吗?” 霍丘明拧眉:“快了,昨天已经联系了拍照片的那家,他们说照片卖给别人了。” 明明谈论的是可能影响前途的大事,顾言却显得兴致缺缺,只是跟霍丘明聊了几句便作罢。这事不是他擅长的领域,扔给团队去做比他亲力亲为要好得多,他问一句只是担心两张照片会被人联系在一起。 霍丘明在电话那头又提醒了几句,叮嘱他别忘了今晚要出席的一个活动然后就要挂电话。 顾言走到浴室前,主卧就在旁边,他刚刚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关门,此时视线落过去恰好看见床上睡着的青年侧颜。 惯常被眼镜遮住的桃花眼浅闭着,碎发搭在额间,白皙的皮肤在灯下映出一层暖黄。 于是生活气便着了地,化作一道微热的暖意从四肢百骸流过。 他带上门,出声喊住了准备挂电话的霍丘明,“霍哥。” “热搜微博关键词是什么,我想看看。嗯……想看一下照片。” …… 顾言洗过澡出来天刚刚亮起来,担心吹风机声音过大吵醒睡着的人,他只是拿毛巾擦几下便进了房门。 比起酒店,两人更多的还是在陈词家见面,是以这边放了几套他的衣服,就在侧卧的衣柜里,和陈词的放一起。 陈老师很多白衬衫,打开柜门一眼扫过去挂起来的有七八件。 有正常码数的日常穿,也有大一码的直接当了睡衣。 顾言伸手取自己衣服的时候无意碰到了一件,很柔和的布料擦过手掌,他怔住一瞬突然就笑了。 陈词做爱之前会洗澡,洗过澡之后热气蒙着水汽,衣服便会紧紧地贴在身上。表面上看起来非常禁欲的一个人,其实到了床上也相当放得开。 顾言很喜欢一颗一颗慢条斯理地解开他衬衫纽扣时,陈词微显不耐又有些羞涩的表情。 会…… 觉得很可爱。 · 陈词一觉睡到八点,睁开眼第一反应是又要迟到了,缓了两秒才想起来今天放假,再一转眼发现床侧已经空了。 他揉揉头发坐起来,点开微信看见顾言给他发了消息。 gy:要赶飞机,先走了,你睡的香就没吵醒你。 gy:下次见。 陈词有些呆滞,昨天晚上回来的迟,他们并没有做那些事,他累了一天,困到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现在想来,他在车上就没意识了,怎么回来的? 他愣愣,想到了什么又没敢确定,只是低下头打字。 陈词:嗯,注意安全。 隔了一会—— 陈词:昨晚谢谢你。 窗外有略显嘈杂的谈话声顺着遮光的窗帘飘进,陈词扭头关掉夜灯,揉了下眼睛要起床却见手机上已经多了条消息。 gy:没事,背床伴上床是一个良好的品德。 陈词:“…………”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唇边勾了抹笑,动作停住,索性靠在床边给他发消息—— 陈词:您这样说话合适吗? 看起来挺正经的一个人,说话不能琢磨,一琢磨就琢磨出几分色情来。 gy:挺合适的,这词还是您教我的,陈老师。 陈词:“……” 瞧瞧,就连这句“陈老师”看着都跟“苍老师”似的。 他彻底没辙,一个学中文的居然语言官司打不过人,说出来实在有点丢人。 陈词突然想学网络用语给他怼一句“您不觉得您有点叛逆吗?”,字打到一半又觉得过分亲密了,还是没发,对面却又传了消息。 gy:再睡一会吧,难得有一个假期。 陈词:不了,有生物钟。 gy:那行,我先上飞机了,到了给你发消息。 陈词眉头一跳,下意识按了两个字发过去:不用。 下意识的拒绝,但其实他还想加几句话的。 床伴关系,顾言真没必要做的像是恋人一样,这人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温情容易让人陷进去。 而他不太想陷进去。 对方没回,他便没有追发,不然显得自己挺小气。 陈词起床,先是摸出了昨天穿的那条牛仔裤,将口袋里的纸条拿了出来。 放哪都觉得不合适,便随手取了正在看的一本书,将纸张摊开夹了进去。 薄薄的一片纸,折痕很快就被压平,藏进书页里,一时竟找不到它在哪。 陈词拉开窗帘,光便洒了进来,他蓦然想起昨天电影的最后一幕。 青年站在桥边,鱼肚白的光亮从东方亮起,柔化了他侧颜,眼中都是暖暖的光。 他突然觉得顾言真是演活了人物,也开始想这样星途璀璨的人目标会是什么…… 思绪是被电话铃声拉回来的。 能在国庆假期一大清早打电话吵人的,不是阎王就是仇人。 “哥,你帮帮我吧,缺个声音,求你过来试一下。” 陈词听得好笑,这是得多走投无路了,才能找到他这。 他拒绝得干脆:“专业不对口,不去。” 许霖以死相逼,“哥你要是不来,明年今天记得给我上柱香。” 陈词差点给他气笑了。 许霖是他大学同学,学生会认识的,后来也留在曦城跟人合伙开了个工作室做配音演员,是时不时就会来蹭饭吃的关系。 “国庆加班,工资三倍。”陈词拿着衣服进浴室,顺带敲诈。 第 5 章 许霖他们的工作室占了曦城商业区写字楼16层一整层。 工作室刚办起来的时候陈词常来,那段时间许霖接了个项目,缺配音老师,走投无路之下把人请了过来当外援。 陈词大学和研究生学的都是中文,配音纯粹是兴趣,又因为许霖是专业的,偶尔会跟他一起上课,多少了解一点。 但是比起专业配音演员,他最多算是个半瓶水的门外汉。 可耐不住人音色好。 工作室接的第一单是个游戏配音,手机恋爱经营游戏。 当时因为配音阵容强大而去玩游戏的人还没那么多,加上陈词配的只是一个配角人物,甚至没有主角攻略线的npc,所以影响并不是很大,配就配了。 结果这次一进到办公室,他看着剧本就有些愣,“什么意思?” 他扶了下眼镜,凝向坐在他面前吃健身餐减肥的许霖。 许霖体型微胖,据他说配音演员越胖能配的音域越宽,结果真胖到自己看不过去的地步,又开始哼哧哼哧地减肥。 折腾。 许霖抽了张擦干净嘴,“《迷梦》重做了,那边说条件允许的话,希望原版人物都用原班人马。” 陈词点头:“道理我都懂。”他哗啦啦翻了一下手里的剧本,挑眉,“但我记得我上次配音加起来都没超过两页?” 他翻到最后一页,底部页码赫然标着18。 许霖讪讪:“听说是那边拉了新赞助,赞助一眼相中你配的人物,要求制作组给加了戏份。”他说着点开手机,“哦对,成攻略人物之一了,你先把游戏下着。” 内测版,还没正式发行,下载渠道也只有内部流通。 陈词看着他动作利索又自然,没忍住,将剧本扔到桌子上,“不接。” 许霖:“别啊哥,我真找不到跟你音色一样的了。” 陈词:“换一个好了,你这边专业的那么多,谁不比我合适。” 许霖心说我倒是想,可对方强调了原班人马我能怎么办??? 他委屈巴巴地绕过来,拉过椅子跟陈词面对面坐着,比谁眼睛大。 僵持间陈词手机响了一下,他拿出来看,顾言还是给他发了消息,并且选择性忽略他说的那句不用。 gy:我到了,这段时间比较忙,应该没空回曦城了。 交代行踪什么的,陈词越跟他说话越觉得他们俩关系不那么单纯。 他没打算回,摁灭了屏幕一抬头就瞥见许霖若有所思的表情,“gy?怎么这么熟悉呢?古月?官燕?顾艳?” 听到最后一个名字陈词心下一惊,正想否认却见他特别认真地皱着眉头问:“哥你交女朋友了?” 陈词:“……” 他没忍住,抄过剧本怼到人脸上,“闭嘴,试音去。” 许霖怔在原地半天才反应过来,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卧槽!你答应了!??嫂子万岁!!!” 陈词:“……” 神特么的嫂子。 · 试音过程很顺利。 ——至少陈词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从录音室出来,许霖面如死灰,“陈词你杀了我吧。” 青年笑意清浅,被眼镜遮住的桃花眼弯起,“别,活着吧。” 他向来都是温润的,偶尔会露出一点狡黠和肆意。许霖在大学的时候经常见他笑,但总觉得那笑意隔了一层纱,雾蒙蒙的,让人觉得很远。 后来熟了之后他就不那么笑了,可一旦不那么笑他便认识到这人以前的笑多半掺着假意。 就像是刻意戴了一副笑着的面具,和谁都亲近,又和谁都隔了一点距离。 而这时候陈词调侃的一句“活着吧”,许霖居然觉得这人突然就沾了一点儿人情味。 许霖:“……” 恋爱使人落地。 陈词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一脸呆滞以为许霖还在纠结配音的事,难得松了下口,“音源发过去之后,对方如果愿意用的话我就过来帮你配。” 许霖眼睛一亮,没两秒光就灭了。 他想起来刚刚在监听室里同事看他的眼神,觉得甲方真听了陈词的试音还点名要他的话,不是个抖m就是脑子有泡。 他甚至都不想把音频传过去…… 他缓了缓,索性送陈词下楼顺便问了一句:“昨天你是不是去看电影了?” 陈词微睨着眼,见他只是随口一问便回:“嗯,跟同事一起的。” 许霖点头,“怪不得呢,我说那人那么像你。” “什么?” “就是顾言昨天给你签名的时候,有人拍照了。”许霖道,顺手将照片发到了陈词微信上,“我一觉睡醒朋友圈直接刷屏,有人猜是不是锦言要捧新人所以故意做的戏,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准备进军娱乐圈了。” 锦言是顾言开的工作室,也正是因为他自己当了老板,所以才会有比较多的自主权。要不然就光他和陈词这点事,换别的公司艺人能被雪藏十回。 陈词笑了一下,“没那兴趣。” “带学生挺有意思的。”他说。 电梯停下,许霖小声嘟囔了一句:“长这么好看,不当明星真浪费了。” 陈词还是笑着:“我读研掉了多少头发,不做本专业事你不觉得亏吗?” 许霖抬头,瞟了眼他那一头干净利落的黑发,“……您看看您那发量然后看看我的再说这话好吗?” “再说了,你保研的,掉个屁的头发。”许霖控诉。 陈词不跟他辩解,之前在打车软件上叫的车已经到了,他从大厅出去,许霖没忍住说:“买台车不方便么。” 陈词掏出手机,头也不回,“没钱,人民教师工资很低的。” 结果刚上车就被打了脸。 银行发了条汇款信息,他反射性地数了下,五个0。 再往上看,户头尾数熟悉得他都快背出来了。 陈词挑眉,打开微信,想了想还是点开了顾言头像。 陈词:? gy:收到了? 陈词好气又好笑,倚着车窗给他发消息。 陈词:睡一次给三十万,顾影帝这么大方? gy:……你真的是个语文老师吗? 陈词字打到一半电话来了,顾言那边声音比较杂,脚步声一道接着一道,隔了一会才稍微安静了些。 青年开口就笑:“陈老师您真的每次说话都能让我惊一下。” 许是因为第一次见面睁开眼扔给他的两个字就很没包袱,陈词在他面前真性情反而流露得比较多,闻言也不说话,只是想听他说什么。 顾言却问:“我给你转了多少了?” 陈词抬眼,“两百有了。”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第一天上过床,第二天他手机上就能收到一条转账信息,不会太多,但最少都是十万起步。 “这么多了吗?”顾言笑开,却没接着下去。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陈词却莫名感觉他在暗示些什么。 还不能细想,前面说了,这人说的话,一琢磨就觉得不对味。 陈词有些不耐烦,没好气地说:“账户发过来,我给你转回去。” “不是包养。”顾言安抚一般笑道,“我是想在曦城买套房子,陈老师您帮我看看?” 陈词微愣,其实第一次收到转账他就问过顾言,但对方没明说,他虽然觉得有些不爽,但钱放那不用迟早能给他转回去的,他现在直接了当地说了用途陈词反倒不知道该回他什么。 顾言似乎有些困倦,说话也是懒懒的,“一直住你那,你又不肯收钱,对你太不公平了。” 陈词:“没有。” “嗯,我知道陈老师心好收留我。”顾言笑,“过意不去罢了,只是我到处跑,在曦城也的确不认识什么人,您要是有空的话帮我看个房,好不好?” 陈词:“……”拒绝不了。 顾言:“最好是独栋,物业要好,私密性够强的。” 陈词:“……”无话可说。 “那你要是答应了我再转点,估计不太够。”顾言顺杆爬,笑意都从话筒渗了过来。 陈词:“……” “再说吧,看到合适的再跟你聊,挂了。” 说着要挂,到底也没按到那个红色键上,另一边声音依旧很低,有工作人员小声唤了一句顾老师,顾言遮住话筒应了声。 陈词原本以为他会先挂的,电话却一直接通着,等了半天顾言却回了一句:“陈老师,我到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陈词居然懂了。 这人是怪他没回他消息。 他声线微沉,懒懒的一句话顺着话筒传来,像是有电流一般烫了耳朵。 车进了小区门口,陈词下车,顿了顿,舌尖碰到牙齿,“知道了。” “……下次见。” · “顾老师?” 场务有些急了,顾言腕儿大,真拖着时间不上去他们还只能恭恭敬敬地请人家。 新来的小姑娘见他脸上挂着笑意,胆子稍大了些,“顾老师,要上场了,您看……” 顾言收了手机,带着歉意的笑道,“不好意思,耽误时间了。” “不耽误不耽误,您要是结束了的话我们上场?”小姑娘试探着问。 “嗯,过去吧。” …… 《零夜》刚上映,要跑的活动不少,顾言结束一天的行程终于躺到床上的时候,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但还是揉着眉心打开了之前助理给他发的文件。 -顾哥,您看一下,工作室那边发过来的试音。 -不过好像不太合适,那边发了两版。 其中一版时间少到只有十几秒,顾言挑眉,径直点了进去。 像是一碗凉水泼到了空中,电话那头还别扭着跟他说下次见的青年微懒又冷清着嗓子,不轻不重地笑道: “不好意思,条件可能不允许你们用原班人马。” 第 6 章 陈词接到许霖电话的时候,深觉对方有病。 再往深一扒,他觉得甲方有病。 许霖:“……实不相瞒我也这样觉得,我昨天甚至在想对方恐怕是个抖m。” “但是之前说好了的啊,甲方同意了的话,你就过来帮我配音!”他向来会抓机会,赶在陈词觉得世界玄幻要挂电话之前提醒道。 陈词:“……” “知道了。” 游戏是昨天试音的时候许霖擅自给他传过来的,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手机界面上。 浅紫色的图标,像是蒙了一层雾,雾下是黑色的字体,介于行楷和草书之间,应该是谁的手写字,很好看,甚至还透出了一点少年意气。 陈词:“……”我记得六年前配这东西的时候,人家图标还是粉粉嫩嫩的,界面上一个小姑娘笑得好看? 怎么这六年过去,不温不火的游戏多了个赞助,连画风都变了。 变得…… 有点基佬紫的味道。 陈词挑了下眉,点进去之后发现还有一些离线包要下载,索性就将手机放到一边拿了本书看。 他念书那几年,每一两个星期导师就会布置读一本书,不拘于名著大成还是网络文学,只要能从里面拨出内核和主题的都可以。 这习惯他一直留到了现在,家里三个房间,主卧被顾言改了一下,只剩了一张床和床头柜;一间侧卧里放了衣柜,另一间则是书房。 家里连个客房都没有,顾言来的时候倒是挑了挑眉,却也没问。 “……啧。” 飘窗上坐着的青年双腿支起,腿弯处搭了一本翻开的书,手指清浅的翻过一页,主人唇边却勾了一抹辨不清的笑意。 好好的看着书,怎么就想到那个人了? 威尼斯的那一夜荒唐,也许因为对方是第一次见到的人,陈词放的很开。 他惯常自律,和人也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只是那一晚,异国他乡,不算很恼人的暑气并没有国内那么重,威尼斯水面始终有一股淡淡的腥味,房间里也有。 房间里、床上,甚至他身上,到处都是味道,甚至盖住了那股自从入了城就没散去过的鱼腥味。 汗水和腥气,□□碰撞的激烈,陈词做完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睡也不行,天都快亮了,他实在没有力气再爬起来去洗澡。 又想着反正对方不过是一个陌生人,他连他名字都没打算知道,在他面前稍微懒惰放纵一点也没事……吧? 再醒来的时候身上酸痛的厉害,下身也有些黏腻。 他皱了皱眉,抬眼并没有在房间里看见其他人才好了点,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服进了浴室。 而出来才发现,原来那人一直在套房的客厅。 见他过来,沙发上坐着的青年抬眼,浅笑着问了一句:“要走了?” 陈词当时没戴眼镜,度数虽然不高,但也觉得对方身周蒙了一层雾,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熟悉,闻言下意识地点头,“嗯,走了。” 他嘴巴张了张又闭上,说不清楚自己想要干嘛,或许是想问一下要付他多少钱合适? 到底没问,那人也没要求,只是站起来向他这边走。 房间里的窗帘都拉的严实,青年起身便又遮了一道光,他唇边一直有一道微扬的弧度,递给他一只口罩和帽子,“出去的时候戴上吧。” “如果不想上新闻的话。” …… 骗子吗这不是? 还不是上新闻了? 热搜第一的排面他这辈子是不想再见到了,过分刺激。 手机响了一声,正好看不下去书,陈词索性就将书倒扣到飘窗上。 扣完又觉得不对,重新拿起来将其弯了个角度从后到前翻过。 一张轻飘飘的纸条夹在书页中间,要不是突然想到顾言,他差点就忘了这张签名。 说实话,他又不追星,这张纸是真的不知道放哪。 张齐让买的是一本素描本,纸张不算太薄,但被折了几次也难免皱巴巴的。 陈词看了一会,翻身下窗进了书房。 名字是竖着写的,规整干净,只因下方垫着的是人手,线条也显得柔和了些,倒是像那人慵懒温柔的嗓音。 陈词拿出把小剪子,一点也不心疼地将其剪成了一张长方形纸条,大小刚好够当一个书签。 家里有塑封纸,他便翻出来花了点心思抹平折痕,将纸条封了起来,真把它当书签用了。 陈词原本想将它放到《零夜》里面的,又想起来书借给学生了,便还是带回房间放进了最近在看的那本小说里,想着过几天再放进去。 做完这些,他才终于点开了手机。 一般游戏的离线包都是语音,但《迷梦》改版了,配音全部都在重做,陈词原本还在想这到底在下载什么,进去了之后才发现这降智游戏居然还把六年前的配音放了进去。 陈词:“……”有事吗您? 恋爱经营游戏,女主视角,背景是高中。 像所有套路一样,攻略人物无非就是学生会长、不良学渣、帅气校霸之类的。 陈词看着这游戏半天也没看出来什么新意来,深觉还是要糊。 更别提加的那个攻略对象了吧,是个教师。 陈词特别想跟他们制作人说一句师生恋真的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但是转念一想他们听到自己那样试音还要的话—— 估计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样交流。 他玩了一会,女主的cp感他没玩出来,反倒是他要配的那个老师,他怎么看都感觉跟学生会长有一腿。 陈词:“……”这游戏真的能过审??? 过没过审他不知道,反正国庆假期他几乎被许霖绑在了录音棚里。 顾言期间给他打过几个电话,陈词没多少力气,说话声音也哑哑的,电话那头的人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一截,问他:“陈老师您嗓子还没好吗?” 很正常的一句话,带了个“还”字就不太对了。 初夜那天他没收着,被人顶的狠了也就放纵着自己叫出了声,第二天起床嗓子就像被火燎了一般疼。 后来隔了一段时间在国内见面,在后台跟顾言相顾无言的时候没忍住咳了一声,青年也是这般浅笑了一句,随手给他拧开一瓶水递过去,“你嗓子还没好吗?” 陈词这时候再听见这句,没忍住,跟许霖打了个手势往外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才回了一句:“你说话不带点颜色能死?” 脾气外露的明显,冷冷清清的声音里带着疲惫的哑意,那边似乎顿住了,半天也没个声音,正当陈词要岔开话题的时候,顾言笑了一下。 “你倒是难得会发脾气。”顾言道,“最近很忙吗,累到了?” 陈词微愣,空着的手不自觉地插进口袋里,“还行,朋友这边有点事缺人,最近在帮他做。” 顾言没问他在忙什么,寒暄几句之后便要挂电话。 陈词却破天荒地喊了他一下,“房子我最近没时间看……” 说话难得有些吞吞吐吐,顾言来了兴致,半挑眉扬着嗓子嗯了一声。 “那怎么办呢陈老师?下次去曦城还要住你家了。” 顾言时不时会说出一些挑逗的话,陈词原本都无视,只是近来无视地却很费力,他蹙着眉没好气地说:“来就来了,我还能赶你走不成?” · 霍丘明进到房间的时候顾言正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唇角微微扬起,见他进来甚至还问了一句他怎么进来的。 霍丘明有些懵,“房卡我也有一张啊。” “忘了。”顾言抽过椅子坐下来,胳膊搭在桌子上支着下巴,“有事吗?” 霍丘明:“……” “照片是庆瑞那边传出去。”霍丘明说,“买倒是买回来的,但是……” 顾言抬眼,示意他直说,霍丘明拧眉道:“小言你跟我说实话,这照片什么情况?” “霍哥你想问什么?”顾言道,收了一开始的轻佻随意。 霍丘明心里直犯嘀咕,照片刚出来的时候他就问过顾言是不是真有这事,他当时没说,只是笃定这事闹不大,照片买回来就行。 只是这照片真买回来了,他就像被人一棍子从天灵盖砸到了尾椎骨。 这叫闹不大??? 没事大晚上的跟着人屁股后头走,那人还一副明显不认识他的样子,结果睁开眼就给人带到了自己住的酒店? 他怎么没听说威尼斯也有人会下降头呢??? 霍丘明皱着眉,看着面前青年,脑子里过了很多话,最后抓住了最主要的一条,“确定对方干净?” 严阵以待以为会被自家经纪人严刑逼问的顾言:“!?” 您在问什么??? 第 7 章 顾言缓了两秒,勾起一抹笑,“霍哥您在问什么?” 霍丘明想不明白这么重要的事这人怎么还能笑,拧着眉头道:“就是有没有病之类的,男人跟男人做爱,清洁没做好容易出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顿了一顿,“况且你搁大街上随便拉了一个回房,人要真的有病怎么办?”霍丘明越想越觉得心里七上八下地静不下来,大手一挥,“不行,我给你把明天通告往后挪一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顾言插不进去话,等他停下来之后挑了挑眉,“说完了?” 霍丘明:“?” 顾言:“明天通告真能挪吗,我想要天假。” 霍丘明听出来一点不对劲,“不去医院?” “去什么医院。”顾言笑开,“真在街上拉人回房的是他又不是我,况且……” 他顿了一顿,荧幕上最擅长饰演众生千面的演员卸了伪装,从眼底露出一丝光亮,“他是初夜。” 霍丘明:“……” 过了两秒他眉头倏然皱起,比之前拧得更深,意识到了什么,“等等,小言你这是谈恋爱了?” 艺人恋爱这事可大可小,真到了时间和咖位都合适的时候,爆出恋情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顾言现在正处于上升期,粉丝黏着度还很大,就冲两个月前的照片被爆出来都能搁热搜第一上躺一天一夜来看,他现在宣布谈恋爱百害而无一利。 霍丘明公关能力不弱,但他带了顾言八年,太清楚这人骨子里的傲气了。 这么无畏的承认,估计是真喜欢上了对方…… 霍丘明拧着眉,只盼着顾言嘴巴里说出一句否定的话,又怕他一张口出柜和恋爱一起宣布了,纠结得不行。 顾言手机放在桌面上,轻巧地转了个圈,道:“没有。” 霍丘明松了口气,还没彻底放松下来,顾言就好死不死地补充:“他觉得没有。” 霍丘明:“???”敢情您觉得有了? 顾言并不多言,只是说:“明天通告推迟吧,我要出去一趟。” 霍丘明看他半晌,确定他不会乱来,拿出手机看了眼行程表,“推迟倒是也行,只是之后要加班。王导那边你下个星期就要进组了,这边宣传还没跑完,你这时候请个假,后期会累死。” “没事,习惯了。”顾言道,“对了,庆瑞那边是不是要推新人?” 庆瑞是圈内比较老牌的传媒公司,顾言当时合约到期出来单干的时候,庆瑞还给他递过橄榄枝。结果这才两年,对方就把阴人的主意打到他身上来了。 霍丘明道:“王导新电影,当时有一个男演员跟你一起争一番的,叫何文,你有印象吗?” 顾言坦诚道:“没有。” “也没指望你会有。”霍丘明没好气道,“就你这不记人的傲慢劲,在圈里混到现在没被封杀都是运气好。” 顾言不反驳他,只是听他继续说下去:“照片是他经纪人传出来的,打了你要是爆出绯闻,剧组会担心影响换人的念头。” 他说着拿出一根烟,点燃之后道:“虽说有点痴人说梦,但估计真要进组了,消息明天应该就会传过来。” 顾言挑眉:“你让步了?” 王导电影一般情况下重要配角的人选会经过主角,如果主角不答应的话,为了拍摄质量并不会采用,霍丘明说这话,大半可能是为了买照片答应了对方什么。 “嗯,照片太多了,虽说没拍到正脸,但人家要真爆出去对你影响不好,先答应着吧,反正你跟谁都能搭得起来戏。” 顾言抓住重点,“没拍到正脸?” 霍丘明话卡在喉咙里,“啊?啊,嗯对,没正脸。” 顾言转了下手腕,“有点可惜。” “???”可惜啥?可惜人家没有一次性搞凉你的机会? 霍丘明懒得再跟他说这些话,随便交代了几句之后掸掸烟灰站起来,“你请假是要干嘛的先说清楚,别到时候又出了事。” 顾言正好在收拾身份证和钱包,闻言头也没回,“去见一个人,应该出不了事。” “谁?”霍丘明问。 “唔……一个小美人。” · 陈词接电话的时候还困着,眼睛都没睁,带着起床气低低地应了一句,“喂。” “睡了么?”电话那头的人声音低沉,甚至带着催眠的意思,“你家备用钥匙在哪?” 人一旦睡着脑子就会犯迷糊,警惕性会降的很低。 顾言以前演过一个心理医生,为此还特意去跟专业医生请教过,按理说陈词在这种时候,他又是刻意放慢了语速懒着嗓子问他这一句,就算套不出来对方也会松懈。 可他问完之后隔了两秒,那边有很轻的悉悉索索的声音传了过来,陈词轻咳了一声润过嗓子,试探着问道:“顾言?” 就算在防备力最低的时候,也要确定对方是认识的人吗? 顾言眸光暗了一瞬,旋即浅笑开,“嗯,是我,我在你家门口。” 陈词揉了揉头发,掀开被子,“……我去给你开门。” “不用,你不是睡着么,我自己拿备用钥匙开门好了。” 话筒里已经有脱鞋在地面上滑动的声音,陈词低声说了一句:“没有备用钥匙。” 门锁几声咔哒,应是锁了好几道。陈词拉开门,顾言站在门前,口罩拉到下巴上,仰头对他露了一个笑。 门后的青年乱着头发,眼睛微微眯起,一侧脸颊有很浅的被压出来的睡痕,粉红的一小片,无端地觉得有些可爱。 顾言眼底原有的冷意悉数散掉,浅笑着打量了他一眼,“所以陈老师你那些睡裤都是用来防我的?” 以前他就在想,衣柜里用来做睡衣的衬衫全都大了一码,陈词身形瘦削,穿上去之后直接就遮到了大腿,为什么还要穿一条长到脚踝的睡裤。 而此时青年从睡梦中醒来,确认来人身份之后,便毫无防备地将自己暴露在了对方面前。 腿部线条优美流畅,并没有任何遮挡物,白皙修长,在初秋的夜里撩着人心。 顾言眸底暗色重新袭上又被强行压了下去,像寒暄一般问着:“不让我进去吗?” 直到这时陈词才意识到顾言真的大半夜的出现在他家门口了,微愣着侧过身子放他进来,“不是说最近很忙没时间过来吗?” 顾言背了一个双肩包,“你嗓子不是不舒服么,之前出国助理帮我买了点药,润喉效果挺好的,就给你送过来了。” 陈词:“……” “你过来就是送药的?” 他觉得这事有点玄幻,当物流都是假的吗,还是说顾大影帝对每一任床伴都这么贴心? 顾言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又担心他有压力,半调笑着说:“也不全是,主要是我想你了,陈老师。” 后半夜将近一点的时间,屋子里安静得不像话,窗外有几只秋蝉叫着,这人在光下拿出来几瓶药笑着说这么一句话,诱惑意味明显。 陈词缓了缓心神,半冷不热地说:“你上次说这话的第二天就去参加活动了。” 顾言挑着眉看向他,眸中仍是璀璨的笑意,并不辩解。 哪怕那次观影活动原本不在当天的通告里。 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像是催命符,明明该是从梦中被人吵醒时的恼怒,陈词却突然觉得嗓子有点干。 他脚步往前挪了一下,“想我了?” 顾言坦诚:“有点儿。” 青年长了一双不语也带笑的桃花眼,偏偏表情常是冷漠或者温润的,不惑人,倒是禁欲得像个僧人。 而这时陈词往前走着,纯白的衬衫下摆飘动,黑色的四角内裤隐隐约约地露出来,他唇边勾了一抹玩味的笑意,凑到顾言身边低下头轻触了触他脖子,“想我了还是…想睡我了?” 满意地看到青年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陈词凑上去咬了一口,退出的时候带着一抹晶莹的涎丝,那道清冷的嗓音里裹着慵懒,问他:“做吗?” “……” “只是我嗓子有点不舒服,不想出声,你收点力。” 第 8 章 在陈词一开始的想法里,和顾言的第一次见面不过是水城的一场419。 那天过去,自然就该散在云烟、落入河流里。 只是这水流,流着流着又绕回到了自己脚边。极尽缠绵和温柔地盘旋。 渐渐地,整个人便落在一汪碧水里。 上不得、下不得,只能随波逐流。 他微眯着眼,在黑暗中漫无目的地梭巡。 哪怕一开始说好了,喉间还是会时断时续地溢出破碎的声音。 破碎、迷茫、压抑,又舒服。 …… 事后陈词照例要去洗澡。 只点了一盏床头灯,暖黄色的光。陈词下床,捡起衬衫套上,起身就欲走,手却被人抓住。 顾言轻声问:“不累吗?” 陈词:“……” 他坦诚,“累。” 这人多折腾人自己不知道吗,怎么好意思问他累不累…… 顾言却勾了个笑,“那先睡吧,我没弄进去。” 陈老师勾人的时候胆子大得很,这时则有些害羞,轻蹙了蹙眉,耳垂染上一抹红,也不说话。 灯光很暖,照在皮肤上都泛了一层柔光,顾言眸色暗了暗,从这人微蹙的眉看到锁骨上的红痕,再一路向下,看向他腰腹。 那里遮住了一只蝴蝶,彩色的纹身。一道别扭畸形的伤疤做了虫身,延伸出繁复的花纹蝶翅,美丽又致命。 而这时候,那上面还有他刚刚吻出的红痕。 顾言怔了一下,另一只手在身侧虚虚握成拳又松开,同时松开的还有抓住陈词的手。 还没等人开口,他便浅浅笑开,靠坐在床上,于一片暖黄的灯光中开口,“去吧,早点回来,我给你暖床。” · 陈词第二天去上课的时候嗓子有些哑,顾言送的药的确有用,但架不住这人精力旺盛。 原本配音就伤嗓子,又在床上被折腾成那样,陈词都快怀疑顾言其实是给一颗糖再打一巴掌了。 将放假前随堂考的试卷讲完,下课铃正好打响,他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团支书却突然冲了过来,“老师!” 陈词微愣,停下脚步转向她,“嗯?” 徐慧慧将之前借的书还给他,顺带还真交了两张a4纸的读后感。陈词挑眉,“这么听话?” “那是,我连带着电影放假都去刷了三遍。”小姑娘笑得灿烂,“不过顾言演的真好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又会演的人。” 她夸的认真,一打眼瞟到陈词并没有指责她不务正业,胆子便又大了一点,试探着问道:“老师,《零夜》首映那天你是不是去了啊?” 陈词停了一秒,笑道:“嗯,我去了。” “啊!”周围几个学生听到他答案一脸兴奋地叫了起来,然后又竭力憋了下去,徐慧慧深呼吸一口气,问道:“那顾言是给您签的名吗老师!” 这哪是问?分明就是只等他点个头。 眼睛里的光都快溢出来了。 陈词无奈,身子稍微放松了一点,半靠着门点头,“嗯,是我。” 几个学生更加激动,互相抓着手控制不住要往上跳的脚。 徐慧慧眼神更是直接落到了他手上,陈词顺着看过去。 得,顾言当时当垫板写字的手。 追星的人一旦发现自己身边有人和偶像冥想有过什么联系,向来都会激动到跳起来,更何况这还是在学校,一群学生闹的连天花板都快掀掉了。 场面一度失控,好在张齐让拖了会堂,拿着教案气鼓鼓地出来的时候看见陈词被堵在门口,更是来气,皱着眉就道:“干什么呢!问题目去办公室,挡这挡着想干什么!” 学生大概都怕数学老师,明明在陈词看来,张齐让一张娃娃脸好欺负的很,可一旦他板着脸这般凶人的时候,原本还围着他甚至想要看看他手的学生就全做鸟兽状散掉了。 就算再依依不舍,还是不敢当着数学老师的面太过火。 陈词觉得有些好笑,摇摇头走到张齐让旁边,“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张齐让憋了一肚子的火,却听到他问话,刚刚还有些愤怒的脸一下就垮了,略显委屈地说:“我觉得我布的作业也不多啊,你说他们什么情况。要么不写要么就抄。” “抄就抄吧,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怼到正确答案就往上填,是他们能做出来的题吗就瞎写。真的是……” 张齐让叹了口气,“真是一届比一届难带了,抄作业都没我当时会抄。” 陈词哭笑不得,作为一个老师,您说学生抄作业没您会抄还委屈上了,您可真有本事。 他勾了个笑,并没有开解他,只是听人自己不停地叨叨叨。 可是张齐让说着说着又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问:“刚刚他们堵你干嘛啊,问题目?” “不是。”陈词笑了一下,将手里小说摊开,“还书。” 张齐让明显不信,“不可能吧,还书为什么那么多人。” 陈词想了想,还是扔出了两个字:“顾言。” 名字一处,张齐让就懂了。那天规模虽然不大,但好歹也是闹上了热搜的事,他当时震惊到没时间拍照片,却在网上看到了陈词。 电影散场的时候,灯全都点亮着,红色排椅中间,一左一右地站了两个人,距离离得极近。 荧幕上光彩照人的青年唇边扬着笑意,眼底也全是温柔,一手在下虚虚托住另一人右手,另一只则握了笔,认真地在他手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顾言原本就好看,只是照片里的另一个人却也不赖。 明明戴着眼镜,却还是透过薄薄的镜片看清了他眼下那一丝迷茫。干净的白衬衫、利落的黑短发,眼底一丝迷茫,怎么看都像是校园剧里面的男主角。 陈词长得干净俊秀,带着书生气和禁欲感,很容易就会让人忽略掉他的年龄。 他会不自觉地让人想到其他的东西。 像玉,也像花。 温温润润的,谁都想拿着放手里把玩一会,又怕只是放手里这一个细小的动作都会让他掉了花瓣枯萎,不忍心再去逗弄。 只有顾言会觉得这人其实硬的很。 明明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带着让人软了心神的能力,但骨子里却硬的碰不到心脏。 用坚硬的壳包裹着,妄图碰一下都可能被驱逐出境。 而顾影帝从床上起来,身侧早就空了。 他这些天一直很忙,在酒店经常睡不眠,在陈词家里却总能一觉睡到自然醒。 陈词早上去上班的时候他留了一下,依旧没留住,这时候醒来已经过了十一点。 顾言揉了揉头发,洗漱好准备走的时候却发现餐桌上留了张纸条。 ——“不知道你会睡到什么时候,给你煮了点粥,你起来热了吃着再走吧。” 厨房很干净,不是电视节目拍摄时那种全新的干净,而是每天都有人使用,用完又会仔仔细细的刷洗干净的整洁。 他打开火,明火滋滋的声音很像是某种讯息,拉着人入地。 从一个个剧组里搭设出的虚幻里落地,任由世俗的气息将自己沾染。 霍丘明打电话催他快回去,顾言应付了几句之后便慢条斯理地喝完粥又将碗筷刷洗干净放入柜子里。 筷子只备了两双,四支并在一起的时候,他心里竟然有很诡异的满足感。 “啧……不想走了。” 总有人会耽于美色耽于情爱耽于温暖,顾言觉得,他估计是耽于陈词。 而终于收拾好东西走到玄关处要穿鞋的时候,他抬眼,瞥见鞋柜上一道银色反着瓷砖的光亮映入眼帘。 …… 陈词上午就两节课,坐在办公室的时候难得心绪不宁时不时瞟一眼手机。 许霖给他发过消息,配音还有一些收尾工作,但出于他嗓子考虑这两天不用去,先让他歇会。 陈词随便回了一条就没管了,但手机一旦亮起还是会第一时间拿起来看。 张齐让看得惊奇,他鲜少见到陈词这般沉不住气的样子,忍不住问道:“陈哥你这是在等谁电话?嫂子吗?” 陈词耳朵一红,索性倒扣了手机不再看,却只换来张齐让揶揄的笑。 而等到最后一节课上完回来的时候,还是没有消息他就忍不住蹙了蹙眉。 想了半天,他决定先发制人。 陈词:你起来了吗? 陈词:给你留了把钥匙,如果不想要的话放那放着我回去收也行。 陈词:我家的确没有备用钥匙,就两把,另一把在学校。 石沉大海。 他其实出门就后悔了,把家门钥匙给别人…… 傻的吗这不是? 可是悔意之下又有一点点自己都辨不清的情绪,像是隐隐期盼着什么。只是这时消息发出去一条都没有回复,那点情绪便变成了懊恼和烦躁。 果然不该给人留钥匙。 要不还是回去一趟吧,趁他还没起来之前把钥匙收回来。 陈词这样想着,可一脚刚刚踏出门,提示音便响了起来。 他一怔,点开。 gy:起来了,粥很好喝,谢谢。 gy:要的,不会不要的。 gy:学校的还在吗? 陈词愣愣,返回办公桌前打开抽屉,另一把钥匙静悄悄地躺着。 他打字:在。 那边没了消息,电话却打了过来。 顾言声音很低,笑着说:“有点可惜。” 陈词有些茫然:“什么?” “学校那把不在的话,我就可以不走了。”顾言说。 会想要从里面打开门,欢迎小美人回家。 第 9 章 顾言没说出来,只是轻飘飘地道一句可惜,随后便有门扉合上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拉回了陈词略有些怔愣的思绪。 他将拿钥匙的手收了回来,重新坐下去,“走了?” “嗯。”顾言道,“还有几个场要跑,然后下星期要进组。” 陈词从来不跟他聊工作上的事,明明是睡在枕边的人,他甚至还没有顾言粉丝清楚他的行程。闻言只是嗯了一声,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道:“那你注意休息。” 演员都累的很,每次和顾言见面,一旦卸了妆,陈词就能看见他眼底那一抹很淡却散不开的青黑。 顾言长得很好看,英俊帅气,上天给的一副好相貌。 那一道浅淡的黑眼圈落在那,丧气没觉出多少,成熟的魅力反而有增无减,也是个奇迹。 而好好休息这句话陈词自以为说的正常,顾言却一早上连粥带钥匙的,给他撩的不行,闻言笑着耍赖一般来了一句,“那完了。陈老师不在我床上,我估计休息不好。” !? 陈词惊了,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了红,并且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不是,这人在说什么? 他可以在家、在酒店,甚至在一条没人认识他的大街上跟顾言开黄腔,半勾引的邀人做爱,可这不意味着他能在学校办公室里应他这一句调情啊! 他吸了一口气,抬眼瞥见办公室还有几个收拾东西准备去吃午饭的老师。 见他看过来,王莉甚至唤道:“一起吃饭去啊,陈老师。” 陈词摇摇头拒绝,又赶紧出了办公室压低声音骂:“你要是发情就去剧组找一个,想爬你床的人不少。” 顾言一顿,旋即笑开:“那你呢?” 陈词:“……” “什么?” 顾言问:“那你呢,你想爬我床吗?陈老师。” 陈词:“……” “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刚从我床上下来?” 那边笑意深了几分,顾言收了调戏,问他:“还没吃饭吗?” “没有,刚下课。” “唔……”顾言停了停,“要我去送吗?” 陈词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要我去给你送午餐吗,陈老师。”顾言重复道。 陈词:“……” “您可歇歇吧。”他说,“真不怕再被拍到?” 一次威尼斯,一次电影院,再来一次学校,顾言是把广大网友都当傻子吗? 就算没有正脸,联系到一起挖出陈词真的不难。 挖出陈词,再怎么否认,顾言星途也会被影响,这人怕不是个傻的。 那边停了一会,顾言低笑道:“怕。” 中午放学时间,学生成群地走出大门,这时候除了零零散散的几个人,目光从楼上往下,瞥见的全都是郁郁葱葱的树。 陈词捏了下鼻尖,半眯着眼道:“那不就结了,我挂了,” 忙音从话筒里传来,顾言手搭在方向盘上,车停在一家饭店前面,还是打了转向灯。 他的确是有点怕的。 陈老师那性子,一旦爆出来跟当红影帝有暧昧不清的关系,他一定会赶在舆论相逼之前跟他提结束。 连分手都不算,只是结束一段炮友关系。 他唇边扯了个笑摇摇头,随手拨通了助理电话,“嗯,对,我在曦城。一会就走,你帮我把车开回去。” 助理迷糊着问:“顾哥你怎么每次都不回自己家啊,总是大半夜的出门,小心狗仔呀。” 顾言眼神微暗:“家里床太小了。” 助理:“???”您看看您那独栋带花园三层别墅再说这话??? · 陈词挂了电话之后张齐让就出了来,半勾着人肩膀要出门,“我们今天出去吃吧,食堂吃腻了。” 陈词正在想事情,被他这一打断思绪就散了,收过手机跟人往外走,“去哪?” “南门口新开了一家火锅店,一起去啊。” 陈词:“……” 真会挑地方。 “换一家吧,我不想吃辣。” 张齐让兴奋的表情一下颓了下去,后知后觉地发现陈词声音有些低,才问:“你放假干嘛去了,嗓子怎么坏成这样。” 陈词:“……” 配音,叫床。 ……真会问问题。 …… 吃过饭回来,午休也快结束了。 陈词听着张齐让有一搭没一搭地抱怨班上学生又多么不听话了,没忍住,打断他问了一句:“你知道最近哪边房子在卖吗?独栋别墅的那种。” 张齐让脚步一顿,瞪大了眼看着陈词,“你想做什么?” 陈词:“买房子。” “你别闹了好吧。”张齐让说,“我们一个月工资都买不起人家一平,陈哥你是隐藏富二代吗。” 陈词摇头,“不是,帮朋友问的,他想在这边买房子,要求比较高。” 张齐让哦了一声,“这样啊,那我倒是听说名苑那边房子不错,好像还有明星在那边住,治安之类的应该都还可以,你有空可以去看看。” 陈词默默记下,但也没有立即就去咨询。 原本中午打电话的时候听见顾言那一句怕,他已经在想要不要断了关系的。但是这思绪来的快、散的也快,跟张齐让一顿午饭吃回来,他突然就想起来自己早上刚给了人一把家门钥匙。 如果说顾言送药是给一颗糖再打一巴掌,他估计就是给了一筐草莓又捅了一刀子。 草莓都变成草莓酱,偏偏还流在了地上,红乎乎的一片,好看倒是好看,就是不能吃,怪可惜的。 …… 晚上没有看堂自习,陈词想了想,还是去了许霖他们工作室。 据说甲方那边放宽了时限,陈词那部分因为他时间不够,赶在国庆急急忙忙地录完,剩下来的收尾工作许霖原本打算等他嗓子好了再来的。 《迷梦》这游戏,陈词一开始是真觉得它要糊,六年前刚配的时候就这样觉得,六年后—— 还是这样觉得。 但是配完之后他改了一些看法。 俗套是俗套,画面却是真的精进了不少,就连剧情都更加完善,完美地结合了苏爽甜的所有直戳人心的套路。 每一个攻略对象都有闪光点和让人着迷的魅力。 忽略班主任老师和学生会长那一点若有似无的暧昧的话,游戏人物本身的确是人生赢家。估计到时候的确会吸引到一批小女生。 不得不说,这倒霉投资商眼光挺好。 陈词坐在会客室里,随便玩了一会游戏许霖便过了来,“你来了啊。” 陈词抬头,“嗯,想尽早录完休息的。” “你还真是……”许霖摇摇头,“能稍微放松一点吗?” 上大学的时候就是,除了社团活动就是泡自习室。教授眼里的得意门生,手里唯一一个保研名额想也没想地就给了他。 陈词笑,“太放松了不好。” 许霖随他,跟几个老师约好便把人带进了录音室。 等到全部结束要出来的时候已经后半夜了,许霖不太放心,要送人回去,陈词也没托辞,直接上了车。 每一座城市都会有安静的时候,就算再繁华的地方,午夜也总是闹不起来。 许霖开着车,陈词就坐在副驾驶上,车窗半开着,有风灌了进来,将衣领吹落向下。 他视线瞟过去,很轻易地就看见青年脖颈上密密麻麻的吻痕。 有暗红发紫的,也有刚刚吮吸出来的鲜红,每一道都透着荒唐,却也会莫名让人觉得这人是真的幸福。 陈词单手支在玻璃窗上靠住头,眼神微眯着,平白露出几分孤独。吻痕大多都在下方,而锁骨上更是有一道咬痕。 带着要将人拆吞入腹的狠厉。 可那周围星星点点的,更多的则又是吮吸出来的痕迹。 是安抚,也是给予痛苦后的舔舐,用痛感逼人清醒,又以温柔到骨子里的细吻麻痹神经。 许霖手下握紧了几分,车又往前开了一段距离。 良久,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陈词,你是交男朋友了吗?” 第 10 章 没有哪一个女孩子会在欢好的时候这样宣誓主权,如果真的有,那也该是背后的抓痕,而不是遍布在脖颈和锁骨上的草莓。 国庆那天许霖就看见了,只是当时没敢肯定,而且陈词也没在他面前出柜,他实在没敢往深想。 只是这痕迹太过浓烈,浓烈到就像是对方刻意留在他身上用来警示其他人的一样,像是做出的猎物标记,告诉别人这个人是他的。 …… 他没办法把这和女孩子联系起来。 上大学的时候,追过陈词的女生不少,从来都是被他很温柔的拒绝掉。 也传出过他是gay的传闻,但真有长相颇好的男生去告白的时候,也没见陈词答应过谁。 是以比起多年老同学是不是真的是同性恋这件事,许霖更在意的是对方是谁,关系到哪一步了,是不是可以值得托付的人。 不怪他往这方面想。 陈词像是一块玉,他怕他磕着碰着,所以真见人被这样对待的时候,他不自觉就皱了眉。 有点狠了。 而一直没听陈词告诉他,许霖又暗暗觉得应该不是多么长久的关系,最多不过是27岁的一场荒唐。 甚至他刚刚问这句话的时候,都有些犹豫。 能有这么浓烈的感情,要么就是喜欢很久了,要么…… 就是欲望驱使。 陈词的确容易激起男人骨子里的肆虐和欲望。 许霖甚至在想,万一真的是后者,他该怎么劝人分。 至于前者,他是真的没想过。 他认识陈词将近十年,从来没见他和谁特别亲切,怎么可能就从天冒出来一个深情种。 所以问话砸在车里,空荡荡了好一会,许霖听见身边一道很低的笑意。 陈词将衣领往上拉,扣起纽扣,“没有。” 不自觉地,许霖暗暗松了一口气,“那你这是……” “看对眼了,偶尔会上床。”陈词说得坦荡荡,许霖却一下没忍住猛踩刹车。 他扭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陈词,就差觉得这人鬼上身了,结巴着问了一句,“你……你说什么?” 陈词坐稳身子,半挑着眉不说话,许霖讪讪,重新开车,不过总是透过镜子看向陈词。 “……你这在哪看对眼的?” 他是真的好奇。 任谁都不会觉得陈词会是那种乱来的人,他看着就像是规矩又向上的青年人,是放出去都会被夸赞的别人家榜样。看对了眼就拉着人上床,并且还不是恋爱关系什么的…… 许霖是真不知道他陈哥这么野。 陈词想了一下,忽略细节,将重点拎了出来:“街上。” 许霖:“……” 您能不能别把这事说得跟你找了个站街小姐这么随意。 哦不对,站街鸭子。 …… 他思绪飞的很开,甚至想着想着就想到了这事被逮到了算不算犯法。 又想他在机关认不认识人,到时候能不能把陈词从局子里捞出来。 许霖比他词哥小几个月,生生操了一颗老父亲的心,相当惆怅。 惆怅着惆怅着就恨不得把勾引陈词的那小浪蹄子拖出来,好好教教他什么叫做礼义廉耻,什么叫做洁身自好。 完全忽略了这种事啊,一个巴掌拍不响。 况且邀人上床的,正是他正人君子一般的老同学…… 这事唯一一点安慰的,估计就是陈词否认了恋爱关系。 那总有一天会跟人各奔东西吧,许霖想。 “唉!” 良久,知名声优许霖在车里看着陈词进楼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真的是…… 一颗好白菜被猪拱了。 作孽。 · 站街鸭子·顾·小浪蹄子·言·猪刚下了飞机就被人接走了。 他原本就正当红,拿下影帝后更是邀约不断,霍丘明是真不知道他被谁迷了心窍,忽略掉所有挡在路上的风险都要跑大老远去见一个人。 而且据说那人还没松口跟他谈恋爱。 找罪吗这不是,各行各业上哪找不到喜欢顾言的人,犯得着这样迁就一个人? 刚出道那几年,一堆说要包养他的大老板,全给人几杯酒拒了。 成名之后,时不时就有几个想要爬他床的小明星,男女不限,顾言却连个正眼都没给人。 这怎么就出国领了个奖项就跟遇到了艳鬼一样,魂都给勾掉了。 霍丘明想不通就不想,一门心思给人谈合作,顺便还分个心准备应付随时可能会发生的意外。 毕竟他家艺人,艺高人胆大,看着就像是会惹事的主。 好在顾言还真安分了好几天。 《零夜》票房很好,在国庆档的大潮里杀出了一条血路。 也正因此,顾言忙的脚都不着地,经常在车上就睡了过去。 霍丘明并不一直跟着他,工作室还签了几个新人,他也一并带着。 顾言演艺和公司都发展得很好,要不然霍丘明哪怕是跟人闹翻脸也要将主市场放到海外的。 其实在电影节之前他们谈过,已经开始考虑重心偏移,但是从意大利回来之后霍丘明再跟他说这个事,顾言便说之后再谈。 之后再有时间谈的时候,他回绝得干净,顺带还接了王导的电影,差点没给他气吐血。 那时候是八月,天正热的时节。 他记得是有一个活动,在曦城游乐园,顾言一个人在后台待了一会,再出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一个青年。低着头,戴着顾言的帽子从后门走了。 他当时问过他是谁,顾言只说是个朋友。 他那时语气很自然,自然到像是跟他对下一个通告一样。霍丘明没往深处想,只是这时再想起来,他忍不住回忆了一下青年的模样。 帽檐遮住头发,看不清眉眼,只记得戴了一副眼镜,另外半张脸则被口罩遮住。 顾言的口罩。 他一边气得牙痒,一边觉得这事有点不太对。 那副眼镜…… 他拿出手机,翻到之前在微博上找到的图片。 明亮的灯光,鲜红的排椅,白衣青年伸出一只手微微发着愣,一双含水带情的桃花眼眼底透着迷茫。 而眼睛,被一副金边眼镜半遮着。 霍丘明:“……” “操!” 他阴着脸,点开了从庆瑞那边买过来的照片,对比良久,好歹松了口气。 还好,在威尼斯的时候他没戴眼镜,两次穿的衣服也都不一样。 不然…… 不然什么?他反正不敢往下想。 圈里同性恋不少,真爆出来的没几个,爆出来之后还在圈里混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虽说没有顾言这个咖位的,但这也不意味着他就有特权。 但是…… 或许有呢? 他带的这个演员,韧性十足、魄力也够,如果不会自毁前程的话,他不介意尊重顾言的选择。 …… 《零夜》宣传活动刚跑完,顾言就要进组了。 王安是业内知名导演,多少人争他的角色争的头破血流。 可是这部不同,这部刚传出要开机的消息的时候,圈内就有人听说主角是王安特意留给顾言的。 霍丘明说何文和他一起争一番,顾言是真的没印象,因为压根不存在争这回事。 当时他工作重心在考虑转移的节骨眼,王导电影要拍又是板上钉钉的事,不到最后一刻没有人敢确定顾言会回来接戏,所以想要去试戏的人不少。 谁知道顾言回来了。 电影开机祭祀是十月十六,顾言是当天凌晨才赶到的剧组。 强撑着祭祀完顾言倒在床上好好地睡了一觉。 晚上剧组有聚餐,为的是在开拍前熟悉一下,好联络感情。 何文是早两天到的这边,早上就想跟顾言打招呼,但是他一直被人围着插不进去。等到晚上终于有点时间了,已经是宴快散的时候。 都喝了一点酒,但因为第二天就要拍定妆照,谁也没敢喝多。 何文出来找顾言的时候,他正站在包厢外面吹风,手机屏幕亮着,一眼扫过去只能看见绿色的对话框。 全是他发出去的。 何文微微怔住,纳闷有谁能让顾言这样对待,但还是不敢直接看,只是扬起一个笑过去打招呼:“顾哥。” 叫哥其实有些套近乎的嫌疑了,按理说顾言这样的,第一次见面该唤一声顾老师。 但是何文却强撑镇定地说:“顾哥您可能不记得我,我们俩一个高中的。” 顾言发出去的消息一直没收到回复难免有些烦躁,这时听到他说这句话毫不掩饰地勾起了一个笑。 笑里几分陌生几分嘲讽,何文没看明白,只当对方给了自己一个好脸色。 他急忙说:“我比您低一届,您记得我吗?” 顾言歪过头想了一会,笑意转为歉意一般,温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记性有点差,记不太清。” 不管哪个圈里混的,都擅长套近乎。 一个大学的叫校友,一个省的叫老乡,要是一个高中的,那就是校友加老乡,亲上加亲。 何文听他这么说也不气馁,只是挠挠头解释道:“正常,我当时一点也不起眼,没顾哥您出名。” 出的什么名就不知道了。顾言没心思听他叙旧,手指搭在开机键上,隔一会就会按亮看一眼。 何文看出来他有事要做,连忙将卡在喉咙里的话一口气说完:“谢谢顾哥给我这个机会,我知道要不是您王导是不会让我进组的。” 把不光彩的事拉出来磨着说,作死作成这样,顾言兴趣一下就散光了,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介意吗?” 何文以为他要给自己,连忙半伸着手摇头,“不介意不介意……” 话音刚落便见顾言手腕翻转,以一种极为优雅地姿势将香烟点燃,靠着栏杆半眯着眼示意他继续说。 只是眼中的不耐已经懒得掩饰了。 何文心下一惊,他惯常听说顾言是个好脾气的,真看见他这一面却只觉得这人周身都裹了寒意。 温柔的假面下全是狠绝和高高在上。 他咽了口口水,不敢再耽搁,解释道:“顾哥,之前照片那事我的确不知情,不是我让他们做的。” “他们?”顾言重复。 “就是李哥,我经济人……还有营销号。” 他本意是打着和盘托出顾言之后在组里不会为难他的念头,可是真说出来的时候,提着的心不仅没有落下去,反而又往上悬了几分。 拍摄剧组比较偏远,连带着周围环境都很安谧。就在这诡异的安静之中,烟蒂燃烧传出来的气味格外清晰,那抹越烧越往下的红光竟像是计时香,总觉得燃尽了便会发生什么。 最后一口烟抽完,顾言笑着将其按灭,轻声问了一句:“你之前说你是我校友?” 何文愣愣着点头,“嗯……是的,比您低一届,理科班的。” 顾言抬手打断他,语意清浅,缓声问:“那怎么还会这么蠢?” 第 11 章 何文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得动弹。 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嘴唇抖了两下,最后扯出来一个笑,“顾哥……您说什么?” 黑暗下最容易滋生无边无际的恐惧,拍摄基地周围有很多山,一片连着一片,在初秋的夜里无声坐落,平白生了几分压抑。 顾言并不说话,已经燃尽的烟蒂夹在食指和拇指中间,微睨着眼扫向他。 到这时候何文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一件多么蠢顿如猪的事。 或许是两件。 照片的事相当于已经跟顾言站在了对立的立场,这种时候能保住他的明明就是公司和经纪人,在不知会任何一个人的情况下单枪匹马上来找顾言,妄图凭借一点同学情让人不计较自己的过错。 不可笑吗? …… 其实也不,一开始自己是怎么想的来着。 哦对了,既然拍到了照片而且顾言没有澄清,多少说明了这事不是捕风捉影。 他是不是……还存了一点握住他的把柄可以借此要挟他的意思? …… 到这种时候,和顾言面对面地对立着,何文才恍然发觉自己犯了多么大的错误。 当时有多么侥幸,现在就有多么后悔。 何文唇色发白,甚至忘了刚刚顾言近乎轻蔑地说出的那句话。 有的人,他只是站那站着,淡淡地垂着眸子看向你。不论他说什么,你都会觉得他看的是一个死物,说的每一个字都意味着你死期将近,压根就不用在意他究竟说了什么。 何文没听到他应话,强撑出一个笑,继续唤,“顾……顾老师。” 奇迹般的,这三个字一出,顾言身周冷得能冻裂空间的气息倏然消散,他甚至弯了下唇,将语速放得自然平缓,问道:“怎么不接?” 何文怔住,“什么?” 顾言:“台词,你没背吗?” 何文愣在原地,大脑像是浆糊粘成块一样,搅了很久才散开。 台词…… 好像…是有这么一句。 顾言在戏里演他老师,在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作死之后问了一句—— “你怎么会这么蠢?” 他原本以为这种感情强烈的话起码也该是拔高音量恨铁不成钢一般地说出来,只是刚刚…… 何文感觉背后有些潮,顾言一个眼神一句话,他冷汗下来了。 原来抛除所有公式化和理论化的东西,浅淡的一句对白也能达到这个效果吗? 他眼睛里光暗了又亮,明明暗暗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言懒得再往下看,连做戏也有些恹恹的,见状抬了下脚,“回去好好背词,我先走了。” 等到人影消失,何文才从怔愣中缓过神来,倏然发觉从始至终,顾言根本就没说过一句关于照片的事。 原来自己以为捏住的把柄,在当事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吗…… 冷风吹过,何文酒醒了一大半,浑身打了个寒颤,又紧紧咬住下唇直到发白。 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在经济人信誓旦旦地说拿到能搞垮顾言证据的时候点头默许他做哪些腌臜事? 顾言这个人,根本不是他能动得了的。 · 顾言回到席间,也到了该散的时候。 他回到酒店房间,白天补了很久的眠,现在其实不算太困,只有酒意有些上头,他有点醉。 陈词一直没回他消息,顾言思绪散着,不自觉就想到了一些事。 入行这么久以来,他其实很擅长在别人面前掩饰情绪和真实。 就算何文那么蠢的撞上来找死,他也不至于在电影开拍前和搭戏的演员这样说话。 之所以会这样,其实不过是因为何文一遍又一遍的强调中,他真的对十年前有了点印象,埋在骨子里的戾气突然就不受控制。 印象很浅,浅淡到只看见了一件蓝白色的校服、一道瘦削的身影。 瘦削、孤独,却浑身都是外散的锋芒。 顾言拇指压在唇边,笑了一下 ,刚想去洗澡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 陈词一下班就被许霖喊到了工作室,录音室里不可以带手机进去,等出来才发现微信从上到下顾言足足给他发了七八条消息。 最近的一条没头没脑的,这人竟像是个孩子一样给他抱怨了一句—— 好冷,我想进屋了。 陈词看着这八个字愣了半天,都快怀疑他被盗号了。 后来又觉得顾言要是被盗号了,估计娱乐圈早炸了,哪有功夫给他发消息。又实在是困得一个字都不想打,索性将电话拨了过来。 “你在外面?” “你在忙?” 两道声音一起响起,陈词愣了一下随手招了辆车道:“嗯,朋友这边最后一点事了,一晚上都没看手机。” 话说出来他才意识到自己这样简直像是在解释,解释为什么没回他消息。 陈词微愣,手在身侧虚虚握了个拳然后赶在顾言反应过来之前说:“今天进组?很冷吗?” “难得陈老师居然还记得我行程。”顾言笑开,“还行,刚刚在外面吹了会风,现在回房间了。” “哦。”陈词道,“找我干嘛的,消息发太多了。” 顾言:“你嫌我烦吗?” 啧,这人怎么这么腻。 陈词捏了下鼻尖,“不是,你不知道文字容易留证据吗?” 他不混圈,但是也知道娱乐圈很多人名声尽毁靠的就是一张一张截图。实锤放那,不相信都不行。 而顾言似乎没想到他会说这个,顿了两秒噗地一声笑开,“知道啊,所以呢?” 他问:“所以你打算把这些聊天记录卖出去吗?”说着顾言颇为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我想想啊,我应该还在上面问过你喜欢什么味道的润滑剂,卖出去的确能赚一笔。” 他拿最直观的做比较,“至少房贷应该能还掉了。” 他语意暧昧,陈词不经意就红了耳廓。 顾影帝很会撩拨人心,陈词总是会被他哄的把持不住。 既是顺着他,也是顺着自己赴一场酣畅淋漓。 陈词:“……” “操!” 他突然低声咒骂了一句,顾言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耳就听见话筒里略加重了的呼吸声,脑子里过了个想法,又觉得实在是荒唐,立马就压了下去。 可是转念一想,顾言心情又好的不像话,连日的疲倦加上刚刚那一点戾气全化作一池水,绕着心脏最柔软的地方流动,水流上头站了一个人。 羞涩含恼的眼睛,冷清的表情,薄唇微微张开。 不是骂,是恼。 他低下头,很低很低地笑了一声,然后走进浴室里放了一浴缸的水,问:“您骂我呢?” 陈词这时候根本就懒得搭理他,喉咙里闷闷地嗯了一声,顾言却笑:“那我等着您。” 陈词:“……” 要点脸吧我的顾影帝,被骂了您还等什么呢??? 顾言没听到回应,不恼,反而笑着:“不过我很高兴。” “到家了吗?”顾言问。 陈词别扭着不太想理他,往窗外看了一眼,“快了。” 水流漫了浅浅一层,顾言温声问:“所以你还打算卖聊天记录吗?” 陈词:“……” “滚蛋!” 顾影帝心情大好,耍赖一般道:“不滚,我滚了谁帮你。” 陈词面色一红,一口气差点没给他气得喘不上来,“离那么远你本来也帮不了我。” 司机有些起疑,透过后视镜往后座看。好在已经到了小区门口,陈词赶紧下车埋头往回走。 顾言眯了下眸子,手在浴缸里握了一下,握住一拳一松即散的水,他压低声音,第一次对陈词提出要求,“不要找别人。” 陈词微愣,“什么?” 那一瞬的阴鸷压下,顾言笑着:“我怕你忍不住找别人解决了。” “?” 陈词完全不明白这人的脑回路,脸还红着,反骨却被激了出来,忍不住怼他:“你是我什么人呐?” 脸真大。 顾言也不恼,从善如流地半威胁半撒娇:“床伴,陈老师你自己说的。” “我暂时还不打算换,所以是一对一的关系,你如果给我戴绿帽子的话我会吃醋。” “唔……”顾言顿了一顿,绽开一个无害的笑容,“我吃醋的话,可能会表现得比较明显,陈老师您不一定受得住,到时候哭了我会心疼的。” 陈词:“……” 操! 神他妈的床伴还有一对一的! 可这人威胁完又开始诱哄,“到家了吗?” 陈词又气又急,开了门就将钥匙扔到一边,“嗯,挂了。” 他真要挂电话,顾言却唤住他,“等等。” “开个视频?” …… 直到视频电话也被人挂了,顾言才终于放任自己笑了出来。 心情很好,哪怕小美人什么也没给他看,就是心情很好。 他先前被何文激出了点点戾气,可是一碰到陈老师便全都消失了个干干净净。这个人很干净,像是初秋的一片叶,像是暖春的一朵花,一旦看见便满心满眼都是他。 似兰似松竹,君子端方,却更像一簇桃花,艳得让人想将其从枝头折下来,再寻一尊胎釉精美的白瓷瓶,兑上半瓶凛冽的山泉水,然后将花枝放在里面,放在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于是清香便盈了满身,从心底涌上愉悦。 第 12 章 顾言一旦进了组就很专心,从来不会出现赶场轧戏的情况,也不会无端跟同组女演员出门吃饭或者大半夜聊剧本。 霍丘明很放心他,只在这边留了一个生活助理跟着就回去了。 可他打死也想不到,全公司最让人放心的顾言能大半夜隔了两座城跟人玩了一场电话play。 这要是录了音被人传出去…… 呵,上香。 顾影帝您生前是个体面人。 …… 然而那句带着恼意的怒斥从听筒里传出来的时候,顾言听见对面那人喘着气骂他,好心情一下就到了顶。 直到陈词恼羞成怒挂了电话,他才捂着唇低低地笑了出来。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呢? 会在他提出开视频diy的时候犹豫着答应,搅得一池春水动荡;却在一切结束之后听他说句荤话就气得骂了一声然后果断挂电话。 真的是…… 顾言眼睛微眯,泡在浴缸里将手擦干拿起手机打字。 gy:陈老师您这提了裤子翻脸不认人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 那边陈词刚穿好衣服,听见手机一声提示音,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发的。尚且还恼怒着,压根不打算理人。 可是等到心静了下来,再点进去,顾言又给他刷屏了。 gy:不改其实也行,很可爱。 gy:只是我现在还难受着怎么办? gy:想你。 陈词:“……” 一双桃花招子里还带着水汽,雾蒙蒙的,陈词却兀地勾了一个笑,给他气的不行,又实在是忍不住就想逗弄他。 想了想他打字—— 陈词:想干我就直说。 那边噤了声。 点着灯火的居民楼里,陈词看着久久不动的手机屏幕心情大好,唇边笑意愈加清朗,坐到窗台上半支着下巴用手点着侧脸。 然后很突然地,那边传来了一张图,陈词笑就僵在了脸上。 接着是第二张。 第三张。 第四张。 …… 全都是同一个聊天界面,不同的只是左上角的备注。 -“不说人话的小美人” -“点了火不负责的小美人” -“想睡的小美人” -“在哭的边缘跃跃欲试的小美人” gy:喜欢哪个? gy:不然我一天换一个? gy:其实还有更荤的,怕你受不了就不发了。 gy:[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jpg] 陈词:“……” 去你妈了个小美人! …… 有些先河不能开。 比如在街上拉一个人上床这种事,你以为只会是一夜情,但实际上一夜情的对象也可能变成长期床伴。 再比如爆粗口这种事。 陈词性子冷清,就是再叛逆嚣张的时候,也不会这么轻易地被人激出来怒气和恼意。 可是看着那一句接着一句的小美人,他脸红了。 脸红了之后心里突然就不受控制地低骂了一句。 但其实换任何一个人来听,这与其说是骂,不如说是撒娇了。 情人之间的小情趣。 他原本憋着气,离拉黑顾言就差那么一点。 可转眼又想到是自己不怀好意地先撩的人,气鼓鼓的一只皮球就被针扎了一下,气全泄了。 自讨苦吃怪得了谁? · 等到陈词将房子看好,准备问顾言意见的时候,才恍然发觉已经到了十月底。 半个月的时间,消息框里一条接着一条的,全都是顾言发给他的。 陈词知道自己说不过他,素的荤的都比不了这个在娱乐圈侵淫良久的影帝。 连做戏都不会的时候,他干脆就不理人。 顾言耐心倒是足,依旧每天会给他发晚安,也会在每条消息都石沉大海的时候忍不住给他打个电话。 陈词一直很懵。 他从来没跟别人达成过类似合约的关系,连做爱这种事都是一上来就碰见顾言,他是真的不知道别人家炮友相处该是什么样的。 但是在隐约的意识认知里,难道不是有那方面需求的时候才会联系对方吗,顾影帝这是闹哪样? 实在想不明白,他就只能把这归结于是顾言独特的对待床伴的方式。 毕竟从一开始他们俩就说好了,干干净净,不牵扯感情。 给自己绕出一条看似合理的解释,陈词微松了口气,才缓下心神来给顾言找房子。 他说之后可能要在曦城常住,主要原因是打算把工作室迁到这边来。 陈词不疑有他,听张齐让的话去名苑找了一圈。 名苑位于曦城南边山坡上,天气好的时候站在楼上能看见远处游乐园的摩天轮,是一座独立的别墅区。 治安和设施都很完善,每一栋中间都隔了不近的距离,私密性也不错,挺适合顾言这样的明星住。 顾言之前说他看好了直接付定金就好,可等到他真的要付定金跟顾言说的时候,对方听到小区名字顿了好几秒才笑叹一口气。 陈词微愣,试探着问他:“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 顾言当时正好是一场戏不断ng的中间阶段,整个人气压都有些低。 搭戏的女演员估计是想传绯闻,一场借位的吻戏愣是拍了十多遍都没能过,最后还故作羞怯地提议真吻。 王安脸色相当不好看,自然是真亲效果才会好,但是顾言在签合约的时候就跟他提过要求,要么删掉亲吻镜头要么借位。 王安不愿意删,那就只能是借位。 结果谁知道出这种事。 他正郁闷着,大手一挥让演员休息,和跟组编剧商量这戏能不能改。 而顾言一回到休息区,助理就将手机递了上来,说有人给他打了电话。 顾言冷声问是谁,袁飞心下一惊,还是小声道:“小、小美人。” 于是在全剧组工作人员提着心生怕顾影帝发火耍大牌的时候,亲眼看见这人柔了神色拨电话回去。 期间似乎还怕自己语气不好,他甚至喝了口水润过嗓子才开口。 一开口却是笑。 他们离得远听不清,袁飞却听见顾言笑完就说了句“喜欢”。 他心下一惊,知道自己不该再听下去,往一边让了让。 而等到顾言挂了电话,女演员见他脸色稍霁打算上来跟他商量再试一试的时候,他笑着摆了摆手走到王安那边。 “王导,这场戏能删了吗?” 王安心下一个突愣,内心叫苦不迭,却还是冷静道:“能是能,不过小言你好歹给我个理由。” 本来就是大男主权谋剧,感情戏份只是用来辅助调剂的,刚刚他和编剧已经聊到了删,只是顾言难得给他提个要求改戏,他突然就想问个明白。 死也死的痛快点。 然而,出道以来一直兢兢业业的顾影帝闻言,脸上露出个笑,指着手机道:“家里那位来电话查岗了,要是真亲被发现了,我怕进不了门。” 王安:“???”哈? 袁飞:“???” 您啥时候家里有人了?您连家都不回好吗!? 第 13 章 袁飞一直知道自家老板藏了个人。 时间线往前推两个月,是从威尼斯回来之后开始的。 顾言入圈以来花边新闻少之又少,就算最难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跟女明星一起合作炒过绯闻博关注。 袁飞原本以为这人是打算死在戏里,跟镜头谈恋爱了。 可谁曾想顾影帝要么就不声不响,要么就一下憋了个大。 他看着倏然安静下来的剧组,估摸着霍丘明大概还有多长时间会杀过来。 脑子里连那句“敌军还有五秒到达战场,请做好准备”都不自觉地有了画面,冷汗直流。 其实顾言声音不大,但总有人站在人群里,你眼睛就会不自觉地抓住他,连五感都变得清晰。 于是他说的话便轻飘飘地传进了大多数人的耳朵里—— 又空灵灵的传了出去。 王安最是震惊,手里原本拿着剧本,呆滞好半晌,剧本直接掉到了地上。 顾言轻笑一声,弯下腰给他捡起来,“所以能删了吗,王导?” 王安是见惯大场面的,从来也不关心演员的私生活,只要不在剧组里给他捅娄子,他完全可以无视。 只是这时候他嘴巴动了动,又强自镇定地合了上去,跟副导演交代了两句,直接布置下一场戏的景。 想问,但没法问。 剧组里人多眼杂,随随便便多说一句话都能延伸出来十七八个版本,他对顾言有偏宠,不想在这个时候无端惹起话题。 可是其他人却不这么想。 原本见他笑了笑的,搭戏的女演员心里一喜,自觉有望搭上这条线。 她本来就是一个二线女星,费了很多力、下了很多苦功夫才好不容易讨到这个角色。 但是一旦有捷径在面前的时候,很多人就忍不住。 顾言现在说是圈子里的顶流一点也不夸张,人品好、长相好、业务能力强、还宠粉,能跟他传上一点绯闻,就算被人喷也值了。 谁知道这人居然宁愿自爆恋情都不愿意跟她做场戏。 可想到这里,她又不禁暗暗嫉妒和欣羡。 该是多么幸运又优秀的人,才能让顾言冒着脱粉的危险这么大方从容地含着笑意说一句‘家里那位’呢? 这样偏宠,这样奋不顾身,足以让每一个人羡慕。 …… 而何文自从那晚意识到顾言戴着副面具之后,一点歪心思都不敢再动。 这时闻言第一反应居然是去看自己的助理在不在这里。 助理是公司派的,跟经纪人一条心,他有点担心。 到底担心什么他也说不清,只是下意识觉得如果这次这事再从自己这里传出去的话—— 他估计是自掘坟墓。 圈子里水本来就浑,偏偏还有人不停地在搅,顾言这句话估计过不了两天就能被捅出去。 往常他会想着看戏,这时候却莫名想为给媒体送消息的人默哀两秒钟。 作死不自知。 · 顾言耍大牌 娱记第一线:顾言耍大牌近日,有热心网友爆料,刚刚拿下威尼斯电影节影帝奖项的顾言在拍摄王安新戏的时候,不顾对手演员感受,黑脸要求导演改戏。 -???就这一句话你说尼玛呢?图呢?石锤呢??无锤滚呐! -不可能吧,顾言我记得圈内名声挺好的啊,保持观望。 -无锤不约,静待哥哥新戏。 -顾言……他最近热度很高啊,飘了? -黑脸要求导演改戏?脸这么大的吗? -我先不管真实性,“刚刚”这两个字够了啊,两个多月前的事拉出来轮着说,都知道你家得了影帝行了吧,有本事拿个三金啊。 三金指的是国际上影响力最高的三个电影节的奖项,顾言八月在威尼斯电影节上拿回来的金狮就是其中一个。 陈词看到这条评论的时候还愣了一下,然后去浏览器搜完回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届网友有点意思啊,他一个不追星的都知道拿到三金根本不可能,一个得到公认的国际电影节奖含金量就足够他立足了,这些人扯什么呢? 他点开微信对话框,看着顾言头像停了会,还是摁灭了屏幕。 他有些烦躁。 一点点的。 上课的时候看见几个平时乖巧听话的女生低着头在桌肚里暗暗较劲,他就下来走了一圈顺带让她们交出了手机。 结果一收上来看见微博那些骂战,他居然有点想把手机还回去…… 意识到自己反应不对,陈词摘了眼镜闭眼捏了会鼻梁。 他从来不过问顾言的工作,也不会去涉足或者关心。 但是看到这条微博的第一反应就是谣言。 假的不能再假了,首先拍戏这事本来就不是导演一个人的,演员发现剧本问题提出更改放在哪里都是常见的,顾言这被单拎出来主要还是话题度高。 至于顾言黑脸? 陈词反正不信,他是没看到过。 他暗暗觉得这事应该还有后续,但脑回路绕了绕,他居然想知道顾言是为什么要改戏的。 到晚上娱记就让他如了愿。 娱记第一线:顾言耍大牌小编拿到第一手资料,图片如下。顾言拒拍吻戏在片场直接黑脸,请问顾言,演员的基本素养您遵守了吗? 图片拍的挺糊,不知道是在剧组哪个角落拍出来的。 是一部古装历史剧,根据服饰推断应该是魏晋时期。 青年长身玉立,一袭长袍白衣胜雪,只是眉眼如松,在深处渗出丝丝寒意,透着不耐烦和冰凉;而他身后站着一个女人,娇弱委屈的模样,瘦薄单衣,手指绞着衣角,怎么看都是弱势的。 陈词:“……” 还真黑了脸。 明明不是什么好事,他却不自觉勾了下唇,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机屏幕上显示图片已保存。 陈词怔住一秒,返回删掉照片才继续看下去。 评论飙升的很快,就这么几秒钟就多了一千条。 -演员不是应该有什么拍什么吗,拒拍吻戏什么的,是有点过分了吧? -啊悦悦好惨啊,接吻明明吃亏的是女孩子吧,顾言凭什么给我们悦悦甩脸色。 -我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 -正常应该不会拒拍的吧,除非…… -前两天不是爆出来绯闻了吗,顾言谈恋爱了??? -应该是吧,是不是为了掩饰真实情况才故意爆出个男生?其实顾言早就谈恋爱了? 越往下看唇角压的越平,偏偏手机恰好响了一下,陈词心下一惊,差点没拿稳。 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反应大了一点,微蹙着眉点开手机。 好死不死的,顾言又给他发了句晚安。 于是莫名就有些恼意从心底渗了上来,没有缘由,就是觉得有些烦。 这人是不是太儿戏了一点,这事闹的连粉丝控评都赶不上水军的速度,他怎么还有时间给他发晚安? 可是恼完之后又有一丝丝的不舒服。 他看那些评论都会不舒服,他不敢想顾言亲眼看见会怎么想。 聊天界面上一行字一直出现又消失,陈词看着‘对方正在输入……’这几个字半天都没等来下文,到底没忍住,直接给顾言发了消息。 陈词:还没睡吗? 他原本以为顾言不会回,单腿弯曲顶住下巴,却也没再切回微博,视线在聊天界面和窗外来回转。 很迟了,将近凌晨一点的时间,他跟顾言隔了两座城,甚至没有立场问一句‘你还好吗’,只能故作清浅地问他是不是还没睡。 深夜容易胡思乱想,一点点影子顺着那缕烟丝刚飘出来,陈词立马就将其切断。 这样往下想容易出事。 他闭了闭眼睛,刚准备翻下窗睡觉的时候,手机上多了一行字。 gy:嗯,刚收工。 然后又是无休无止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陈词突然就想问他一句到底有什么话吞吞吐吐地说不出来,手按到键盘上又换了个字母按下去。 陈词:行,那你早点休息,我也睡了。 似乎是怕他真的睡了,顾言这次回的很快。 gy:等等。 gy:那是谣言。 半提着的一口气松了下去,陈词挑眉。 gy:戏份是早就跟导演签了合约的,具体情况不方便说,这两天就会处理掉。 陈词:我知道。 他顿了一会,忍不住打字: -不用跟我解释,跟你粉丝说比较好,他们怎么看才最重要。 那边一直没有回音,陈词只当他在忙。提着的心放下去之后困意就涌了上来,他走到床边点开灯,手机屏幕却在微弱的暖色下亮起。 gy:可是我想跟你解释,我更在乎你怎么看。 gy:谢谢你相信我。 gy:晚安,小美人。 刚有些感动的陈词:“……” 去你妈了个小美人! 第 14 章 被‘小美人’这三个字戳到的不止是陈词。 霍丘明大老远赶到剧组,又等了很长时间才将顾言接上车,刚说出一个字这人注意力就全被手机吸引了。 他拧着眉扫了一眼,备注直直地撞到眼珠子里,看着发酸。 ——小美人最可爱了 霍丘明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黑着脸盯住顾言,“你在干什么?” 顾言头也没抬,“等会,我回个消息。” 回消息你倒是回啊,打了一对话框又全给删掉是闹哪样!? 霍丘明没看他聊天内容,光是一个备注就已经够说明问题了,再没收人手机看一眼聊天记录,他估计能当场撞死在这里。 而等到顾言终于回完消息将眼神分过来的时候,眸子里的笑意浅淡却真实,浅浅的一层自眼底散开。 霍丘明想起晚上赶到剧组时看见的情况。 顾言情绪不外露,哪怕外界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他拍戏的时候面对秦悦该笑就笑,该温声细语绝不话里藏刀。 任谁从监视器里看去,都不会不觉得顾言对秦悦有情。 就连霍丘明看到那一幕的时候,脑子里甚至都闪过了一个‘干脆让他们俩传绯闻吧’的念头。 只是当王安喊了声“卡”,说了收工,再往片场看去,青年眸子里的温润情意悉数消散,周身裹着一层浅薄的冰。 并不会刺人肌骨,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生生的隔出了两个世界。 只是现在,他自己将薄冰消散,很突然的,霍丘明觉得顾言整个人都真实了一点。 霍丘明入行将近二十年,带过的艺人不计其数。 有趋炎附势的、有口蜜腹剑的、有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也有清高的…… 他原本以为顾言和他们没有区别,总该有些人设和面具。 刚出道的那几年都很难熬,有投资商邀请的局顾言照去不误,却又能在每一次擦线的时候及时抽身出来。 他干净又老练,绝对不是纯洁的那一挂,可气势内敛的同时偶尔也会露出锋芒。 就好像……有很多副面具戴在脸上,总让人看不清真实样子。 他不否认顾言天生是个演员的料子,可这层层叠叠的面具难免会让人觉得不真实和心悸。 然而最近这几个月以来,顾言似乎变了点。 原本以为是拿了影帝奖项之后他稍微放开了,结果却是因为那个“小美人”吗? 霍丘明一阵宽慰一阵惆怅,拧着眉松开又皱起,点开微博看了眼舆论趋势,见顾言彻底关了手机才开口。 话到嘴边也不知道怎么的,他没问他剧组的事,反而问了一句八卦,“你喊他小美人他不生气?” 他可记得真真的,夏天在曦城游乐园看见的是个男人。 做这一行的都会看人,只一眼他就觉得对方不会是个乖巧听话的,怎么就跟可爱沾上边了? 他有些迷茫,顾言却愣了一下兀自笑开,“会。” 霍丘明:“……” “那你还这样喊?” 什么情趣吗真的是,气人? “我这边的备注他看不见,我自己看着舒服。”顾言捏了捏手腕,“况且他的确很好看。” 霍丘明点点头,“知道了,颜控。” 袁飞在前面开着车,心提了一整天,突然被这神展开闹得有些懵。 这两人现在这态度要是传出去,那些编黑料的人会不会气死??? 袁飞叹了口气,见后面话题已经发展到顾言要给霍丘明看照片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唤道:“顾哥。” “嗯?” “给人点面子吧。”他说。 顾言挑眉,“谁?” 袁飞:“……秦悦姐。” 后座一下静了下来,袁飞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手下意识地握紧了紧方向盘,暗骂自己不该多嘴。 顾言却突然笑了一下,头往后靠,“我很给她面子了。” “啊?”袁飞犹自怔愣,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老板的脑回路。 霍丘明却扫了一眼顾言,后者已经开始闭目养神了,他才说:“连你都看得出来这是秦悦散出去的消息,你以为别人看不明白?” 袁飞:“……” 这话怎么有点点奇怪…… 霍丘明:“王导不喜欢剧组演员太招是非,现在还没到电影宣发阶段,平白闹出绯闻和负面消息,对剧组来说弊大于利。秦悦她选在这时候往外爆料,最多只能给她自己招点话题度而已。” 换句话来说,秦悦这个名字,至少已经进了王安的黑名单了。而这事顾言不适合直接出声,态度强硬了容易被说不尊重女性,态度轻了又容易被带节奏。 顾言没选择直接说出他和王安在开拍前就有合同这件事,真的很给秦悦面子了。 袁飞半愣着,“那我们这边就不回应吗?” “回啊,不然我过来干什么。”霍丘明道。 顾言睁开了眼扫向他,“我以为你过来旅游的。” 霍丘明没好气往回怼,“你少惹点事我倒是能放个假。” 他的确是不至于大老远亲自来剧组一趟,如果袁飞没把顾言在剧组说的那句话告诉他的话。 神他妈家里那位。 营销号明显在一波一波带节奏,从最开始语焉不详地黑脸改剧本,再到拒拍吻戏。 霍丘明等的就是他们将顾言那句话捅出来。 倒是有人联系了他要不要买料,他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剧组人太多了,这料根本买不下来,现在他只是想跟顾言统一口径,到时候发澄清微博的时候也好做到逻辑自洽。 只是…… 他偏过头,微皱着眉问顾言,“你是不是不打算否认?” 顾言:“否认什么?” 霍丘明:“……” 得,换路走。 “我记得你是独生子吧?”霍丘明问。 顾言失笑,“我没有姐妹,我妈也没禁止我拍吻戏。” 霍丘明面无表情,寒着声音开口,“你想怎么死?” 顾言笑意浅淡,“我不想死。” 他的确是没想死,这事一点也不严重。唯一让他觉得不太开心的大概就是这届娱记业务能力太差了,过了一整天都还没把他的话爆出来,到头来节奏还要自己带。 麻烦。 他半支着头,微眯着眼问了句:“霍哥,我这几个月是不是还没有直播?” 霍丘明下意识点头,“是没……我靠你想干什么!?” 顾言勾唇:“先发制人啊。” · 明星一般会有定量的直播任务,顾言这边要求已经很低了,偶尔发两条生活博,一个月带一张自拍,半年再来一次微博直播就能直接逼疯粉丝。 所以当粉丝群里提醒顾言直播的时候,还在微博上跟黑子骂战的粉丝都不相信。 直到发现特别关心的提示再点进去的时候,画面卡的都快动不了了。 顾言等了一会,霍丘明气得牙痒,但知道自己拦不住他,索性去跟微博方面打了声招呼,通知他们做好服务器维护。 终于能卡进来图像的时候,顾言露出个笑,上扬着唇角微眯着眼睛。 他刚洗完澡,妆卸得干净,头发微湿,有水珠凝于眼睫上,随着笑意滴了下来,一下砸到鼻尖,然后滚上唇珠。 顾言表情似乎怔了怔,又伸出舌尖, 散漫地舔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 【妈妈!这个人杀我!】 【你衣服给我穿好!头发给我吹干!舔你妹唇啊舔唇!你妈的你这么御你还不上我!你有本事撩我你有本事艹粉啊!!!】 顾言一下笑开,将摄像头调了个方位,“没本事。” 【哈哈哈哈暴躁姐妹实惨了。】 【哥哥是在剧组吗?这么迟了还没休息吗?】 【呜呜呜修仙党的胜利!我以后晚上都不睡了!】 弹幕飚得很快,袁飞坐在房间里看他直播画面都有些卡,顾言索性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顺手给陈词发了条消息。 霍丘明问他要播什么的时候,他有点饿,随口说了句吃播,然后在回来的路上买了一堆食物,边吃边等技术小哥维护。 【???有事吗您,深夜放毒???】 【取关了,朋友再见。】 【在现场,我是外卖盒。】 【在现场,我是筷子!哥哥舔我!!!】 【he~tui!】 【姐妹醒醒。】 顾言笑了笑,见线路稳定了才说:“是闭关了,偷偷溜出来看你们一眼。” “这边小吃挺多的,顺手就买了点。” “只播半个小时啊,明天还要早起开工,给王导知道了我又该被训了。” 【嗯嗯嗯?又?被训?我就知道我哥不会无缘无故黑脸的!】 【讲真,那张照片那么糊,谁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姐妹别聊这事了,烦,我哥盛世美颜不截屏吗!】 顾言还就想聊这事。 见状做了个了然的表情,“黑脸?你们说秦老师那事吗?” 圈子里称老师是对对方的尊重,可自从用这两个字唤陈词之后,他再这样称呼别人难免有隐隐的不悦。 一抹浅淡的不适感浮了上来又迅速压了下去,顾言笑着说:“那是个误会,你们别乱传了,秦老师一个女孩子,这事一直传对她不太好。”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具体并不打算多解释,说多了反而会让人起疑。 跟粉丝聊了一会之后,袁飞切小号进直播间发了条弹幕。 【哥哥看我!!!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为什么要直播呀!!!】 感叹号用的炉火纯青,实际上却是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霍丘明一边不放心,一边又实在不想看顾言自己作死。矛盾了好一会,最终还是说服自己留了下来。 万一能在这人进一步作死之前拦住呢? 顾言做戏做的自然,“也不算什么好日子吧,就是有个人提醒我粉丝很可爱很重要,然后我就想跟你们聊聊天了。” 【天使!!!】 【我要知道这位神仙是谁!我爱他!!!】 【求求他多提醒你吧!最好一天说三次的那种!呜呜呜我爱了。】 霍丘明眉心一跳,视线从弹幕落到沙发上那人,便见顾言勾了个唇,微弯了弯眼睛,“唔……神仙吗?颜值是挺神仙的。” “我挺喜欢的一个人。” 第 15 章 陈词一觉睡醒世界都变得玄幻了。 前一天热门话题还是顾言在剧组耍大牌改剧本,第二天微博热搜顾言疑公开恋情直接千万点击量爆掉。 陈词懵了好一会,思绪还停在起床看见的那条微信里。 顾言没头没尾地大半夜给他发了条消息。 gy:陈老师,可能要借你用一下,这事有点麻烦。 所以……? 现在这样就不麻烦了?? 改剧本这事算不得什么事故,团队公关一下隔不了两天就能洗白,但是公开恋情…… ——还是一个当红火爆男演员公开恋情。 怎么看都是脑子被丧尸吃了才会做的事。 陈词大脑死机了半天,终于从直播视频里联系到那个“神仙”是自己。 天气转凉了,早起的寒气从半合的窗飘进,陈词眯了眯眸子走进浴室。 他也不打算想别的,顾言拿他挡枪他没什么意见,而且这人也没真把他爆出去,就是……有些不开心。 还有点迷。 他看不明白顾影帝这波操作是想干什么。 第一次上床的时候他真没认出来那个人是顾言,可能是醉意可能是摘了眼镜,也可能是因为对方卸了妆,反正没认出来。 干干净净的一张脸,棱角分明,英气俊朗下又藏着极致的温柔,很容易在水城的夜里蛊惑人心。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愣了一下,转脸就想离开,对方却主动唤住了他。 后台休息室里,顾言一个人占了一间,他将助理和化妆师全部支走,笑着问他:“别来无恙?” 陈词微蹙着眉,想也没想就跟他解释:“我不是你对家找的,路人一个,当初那是场意外,没拍照也没录音,你在我这没有把柄会流出去。” 他说的颇为认真,顾言反而怔了一怔,听见他声音里的哑意,主动拧了一瓶水,“你嗓子还没好吗?” 陈词:“?” 顾言笑开,并没继续下去,只是问道:“所以你不是我粉丝?” 陈词当时只想走,直觉告诉他跟一夜情对象有第二次接触,不是个好事,闻言直接点头,“不是。” 谁知道顾言笑意更深,“那太好了。” 他说:“我不艹粉。” 男人凑近,比他高一点,低下头那双藏着笑意的眸子便直直地撞进眼睛里。顾言笑着问他:“你觉得我活好吗?” 陈词怔住,却在这道低沉慵懒的嗓音里不自觉想到那晚荒唐,耳尖泛上微红,喉间有轻微的涩意。 然后顾言便说:“我今天不走。” 他笑着暗示,“留个号码?” …… 果然,跟一夜情对象二次接触不是什么好事。 陈词捧了一把水泼到脸上,再出来的时候微眯着眼,没管湿漉漉的头发,直接给顾言发了条消息过去。 · 消息是袁飞看到的,看到的时候心下一惊,内容撞到眼里的时候顺带看见了顾言给他的备注,整个人怔住,又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 -要炸毛的小美人:朋友你谁? 他只看见了这一条,也不知道顾言之前给对面发了什么过去。但他想了想,多半跟昨晚那场直播有关系。 顾言播到两点,五点就起了床赶工,现在正在拍第一场戏。 明明该是没睡好整个人都有些低气压的状态,可袁飞等到他休息,将手机递过去,又小声地说了一句:“那位给你发消息了。” 顾言却挑眉:“哪位?” 袁飞看着他:“……老板您这样真的好吗?” 还非得要别人说一句你男朋友找你了吗? 顾言心情大好,勾唇接过手机,看清手机后唇角弧度僵了一瞬又弯得更大,“你说我该怎么回?” 袁飞给他问的一愣一愣的,“哈?” “小美人生气了,你说我该怎么哄他?” 袁飞:“……老板,我可以不吃狗粮吗?” 神经病啊,还问他怎么回,他又没有谈恋爱! 为他对行程、为他怼黑粉、为他料理生活,现在还要为他解决感情问题了吗? 这么压榨人真的合适吗? 袁飞越想越来气,特别是想到自己还帮他们引过几次狗仔偷拍,更气了。 [怒而踢翻狗粮jpg] 顾言心情却是真的很好,好到笑意挂在了脸上。秦悦今天戏份在后面,却早早地就到了片场,这时见他脸上露出了笑,心下纠结好一会,还是走了过来。 “顾老师……”她唤。 老师这两个字对顾言有不一样的意义,直播的时候他可以笑着说一句“秦老师”,这时候秦悦再找过来他是再不可能这样唤的了,闻言便只是分过去一个眼神,轻轻地嗯了一声以示自己听见了。 秦悦一晚上没睡,妆容化得再精致也掩盖不了眼底那抹疲倦。 谁能想到顾大影帝压根不管黑料,反手自爆一个大的,娱乐圈都震了两震,谁还管他到底有没有在剧组改戏。 她有些怔怔,上来说了一句谢谢。 顾言原本在想着怎么回陈词消息,闻言微皱了下眉,“谢什么?” 秦悦:“昨天您直播的时候为我说话了,谢谢您。” 她长得很好看,清纯娇美的长相,此时故意露出一个笑,是对着镜子练过无数遍、找到的最好看的一个,别的男人见到就算不会动心也会增加好感度。 顾言却像是听到了个笑话一样,顿了一下,然后勾起唇角,似嘲似讽。 他往角落抬了抬下巴,“看见了吗?” 秦悦:“什么?” “摄像头。”顾言说,“片场镜头这么多,你说现在这一幕会不会被人拍了下来?” 秦悦:“?”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我不想传绯闻。”顾言终于将消息发过去,摁灭手机捏了捏脖子,笑道:“至于谢谢这件事,该是我谢谢你,不然我还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曝光机会。” 秦悦彻底呆住,“您说什么?” 顾言:“没什么,只是我想谈恋爱了。” 他笑了笑,将手机递给袁飞,然后拿了瓶水向王安那边走去。 王安抱臂坐在导演椅上,见他过来让身边工作人员散了散,又用脚勾了个椅子放到身边,“坐。” “多谢。”顾言将水递过去,“这几天麻烦您了。” 王安留了撇八字胡,闻言也不接水瓶,只用手抹了把胡子,“你还知道要麻烦我啊。” “知道的,哪儿能不知道呢。”顾言应道,“只是我这样也省了你一点事不是吗?” 王安瞪大眼,“你在放什么屁……话!”似乎是怕别人以为他们在吵架,说到最后他还刻意降了音量,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这个睁眼说瞎话的人。 顾言:“人家直接艾特的您,说的好像我黑个脸就能逼您改戏一样,这样显得您多没面子啊。” 王安:“……” “滚吧你。” 面子这东西,早在一开始三请四请地请他过来拍戏的时候就掉光了,要不然也不至于顾言提了个要求,他就真的答应借位。 王安咳了两声,顾言见状从善如流地给他将矿泉水拧开再递过去,“您润润嗓子。” 王安睨他一眼,“得了,黄鼠狼给鸡拜年,想干嘛你直说。” 他道:“媒体那边你放心,他们进不了片场,这两天收工的时候你注意一点就行。估计要跟几天,会挺烦人。” “……” 顾言失笑,“话都给您说完了,我还说什么呢?” 王安哼了一声,等半天见他真没别的要求,不免狐疑道:“你就要这事?” 他反问:“还有别的吗?” 王安拧着眉,试探着问:“不要我帮你澄清的吗?” 现在公众视线的确被转移了,但发生过的事总会在那。以后顾言只要有一点行为上面的差池,就会有人把这事拎出来滚车轱辘。 黑脸、改戏、不尊重女演员。 哪一条都能招黑。 王安原本以为顾言特意过来找他,多少存了点让他公开解释一下的意思,结果这人陪了半天笑脸,只让他管好片场不让狗仔找到机会进来吗? 才华横溢的鬼才导演王安突然觉得…… 这事有一点点无聊。 他啧了一声,“没劲。” 顾言眼珠轻转,“您要真觉得没劲的话,帮我一个忙?” 王安来了兴致,“嗯哼?” 顾言:“您平时把嫂子惹生气的时候,都怎么哄的人家?” 王安:“……” 两秒后,全剧组的人都看见他们的导演把那只罪恶的脚伸到了男主角的椅子腿边,猛地踢了一下,“休息好了给我滚去拍戏!” 顾言及时站起,还颇为好心地弯腰扶起了椅子,“别生气啊,我又没问你哪个牌子的洗衣板最软。” 比起这个,他更想知道哪个牌子的润滑剂最滑最舒服。 王安:“!??” 做个人吧,求你了。 …… 顾言这边在片场骚,秀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家有位小美人,并且小美人生气了,正在想办法怎么哄的时候,小美人本人在办公室里看着手机心想自己当初是被哪家猪油蒙了心才会应他一句活好吗,又不知羞地滚到了床上。 gy:大概……被你睡的人? gy:[我可真可爱啊jpg] 可爱你妈了个巴子可爱,谁睡谁心里没点b数吗??? 你有本事这样说,你有本事别艹断床腿啊! 日! 第 16 章 陈词并不是很想理顾言,他看着手机半天,连输入栏都没打开。 虽然他觉得顾言应该没那个时间和精力盯着对话框看对方有没有发消息过来,但是万一呢? 就像他昨天晚上那样,无所事事到坐在窗台上支着下巴看头像右边那一行字。 “正在输入中”这五个字有种魔力。 明明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是这几个字和之后的省略号出现的时候,总会猜测屏幕那一头的人在发些什么;并且这样想的同时,心里会暗暗期待着。 陈词却连这个期待都不想给顾影帝。 太狠了这人。 …… 方茜下课回来见陈词坐在座位上,眼睛摘了放在一边,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尾透出一丝戾气。陌生、却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心脏跳了一下,又暗暗警告自己对方是个有主的,才定下心来寒暄着问道:“陈老师,你们班运动会报名表收上来了吗?” 陈词愣了愣,这两天被顾言这事弄的,都快忘了学校还发了任务了。 他揉了把头发,重新戴上眼镜,“发下去了,今天就去收回来。” 张齐让趴在桌子上一脸死气地改试卷,偏偏越改脸色越黑,一张娃娃脸皱成了包子皮儿,闻言立马扭过头来问:“运动会我们是不是可以放假!” 王莉白了他一眼,“想什么呢,学生结束之后我们还要跑的。” 张齐让哀嚎一声,“啊——我只跑接力可以吗?要一个数学老师跑步是不是有点过分,我头都快秃了。” 陈词被他逗乐了,一眼扫过去看见他茂密黝黑的头发,道:“你头秃也是因为你染的,怪不了数学。” 张齐让长得年轻,心态也特别年轻。在学生面前故意装作一副老成的样子,可是在他们面前完全没有包袱。 陈词记得,暑假的时候他甚至染了一头绿毛,问他为什么,这人一脸沧桑地说了句:“追星不真实,粉谁谁结婚,我绿我自己。” 所以这时候他就忍不住调侃他,张齐让没觉得什么,方茜却是实实在在的吓了一跳。 第一下没反应过来,再转眼瞥见陈词直达眼底的笑意她就愣住了。 不是温润似春风的,而是很稀松平常到跟朋友聊天的时候会出现的调侃以及揶揄。 不是说很突兀,只是……很少会见到陈词这样笑和说话。 她是今年年初入的职,恰好当时高一有一个女老师怀孕,她就带了半年,等人回来之后又留在了高一继续带。 她之前见过陈词。 学校每周都会开例会,青年身边人很少,总是和张齐让一起。而他们俩同框出现的时候,又极易被那个娃娃脸的青年吸引了注意力。 张齐让很跳脱,这两人并排走在一起,一直都是他叽叽喳喳地聊着些什么,大老远就能听见这人朝气蓬勃的声音。 早春的天气里总是裹着寒意,综合楼是一座连体楼,和高三的教学楼用一道连廊连起来,一前一后,平移一下能恰好相连。 方茜当时刚入职,开会总不敢迟到,老早就到了会议室帮忙布置顺便等人过来。 窗上有一层浅薄的雾气,她小女孩心性,忍不住上手抚掉,然后便在一处雾化作水的镜面里看见连廊上的青年。 张齐让微低着头,难得有些恹恹的样子,陈词站在他旁边,料峭春寒里穿了一件浅薄的羽绒外套,拉链甚至都没拉好,微微敞开,从领口露出一点衬衫的边,应该是刚从空调房里出来随手套了一件衣服的原因。 不冷吗,方茜那时想。 可是他唇边一直挂着笑,阳光照到玻璃窗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芒,便见到青年唇边那抹笑意惑人,浅浅张开口,不急不徐地说着什么。 会让人想到早春三月的桃花,挂在枝头,隔着山水和层楼。 很温暖、却也疏离。 可是现在,陈词随口说了句调笑的话,她突然就觉得这朵桃花压了枝头,大方地给了路人一抹笑颜。 行人走过山、跨过水,瞥见桃花于枝头伫立盛放。 …… 察觉到自己失神,方茜赶紧低下头回到座位上假装整理教案,王莉却直肠子地说了一句:“陈老师最近是有什么好事吗,感觉整个人都变了不少。” 陈词一怔,“什么?” “变开朗了。”王莉道。 张齐让趴在隔板上哀嚎着,闻言也停了一下,视线打量着陈词,然后点头,“嗯,是比以前好点,至少会理我了。” 陈词觉得有些好笑,半挑着眼睛问:“我以前不理你吗?” “看看看!你以前哪会这样。”张齐让嚎着,又丧了下来,“果然被爱情滋润的人都会变。” 王莉再是直肠子也知道方茜对陈词有一点暧昧的情愫,见话题往这边转立马就噤了声,张齐让难得有一点糊涂,甚至还不知死活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能吃喜酒。 陈词瞥见方茜在座位上微垂着的头,心下暗叹了一口气,手伸到隔板上,“手机给我用一下。” 张齐让被打断,微怔了怔,却还是听话地将手机递了过来,“要干嘛?” 陈词接过来,随便按了几下再还过去,然后起身,收拾好教案就走了。 张齐让不明白他干了什么,王莉在旁边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小张老师,你看一眼微信群。” 笑里藏着看好戏的意思,就连方茜闻言看了下手机都没忍住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张齐让心里发慌,一脸懵逼的打开手机。 数学组张齐让:体育组魏明光魏老师,运动会麻烦帮我报一个三千米。 张齐让:“……” 这他喵的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我的陈老师? 陈词折腾完张齐让,心情大好,回到班上交代了几局然后将运动会报名表收了上来。 最近天气时冷时热,班上感冒的同学不少。陈词从入了秋开始就不好好穿衣服,这几天早上起床总会觉得头有点昏。 今天早上一起来看见顾言那条微信和他的热搜的时候,头更是昏的不行。 这时候清醒了一些,却是一进班就听到了顾言的名字。 “顾言昨晚直播你看了吗?” “我还真看到了。”女生说,“我哥可真的刚,说曝光就曝光了,也不怕掉粉啊。” “他应该还好吧,毕竟业务能力是公认的,况且也快三十了,再谈个两三年恋爱结婚我觉得还挺甜的诶。” “是真的甜,我昨晚差点酸死,我现在就想知道到底是谁拯救了全世界能被顾言喜欢上。” 陈词从她们身边走过,面上神色不变,脚步却差点踉跄了一下。 本质上来说,她们说的没错。 的确是喜欢“上”…… 他还没说话,便听见另一个女生小声地拉着同伴要走,边走还边聊着八卦。声音不大,但他听见了。 “还是别想了吧,顾言直播的时候就说了对方不是圈内人,不希望大家打扰她。” “唉,还真挺想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神仙的,我对小姐姐现在观感很好,还会提醒哥跟我们交流,你说我能不能等到狗仔爆出来小姐姐是谁的那一天。” “也许是个小哥哥呢?”徐慧慧从旁边走过,笑着补充道,“指望狗仔是指望不上了,你没看顾言都忍不了自爆了么,这届娱记太菜了,要想知道顾哥对象是谁,估计要等到人结婚。” 陈词从门边走过来,心想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自己选的这个团支书思想觉悟这么先进呢,终于忍不住咳了一声提醒她们自己在这里。 曦城一中校风很自由,陈词也是个不愿多插手学生课余爱好的,是以就算老远的看到他走了过来,她们还敢聊八卦。只是当他出声提醒之后,大家不免都噤了声,笑着说了句老师好便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陈词难得有些心不在焉,莫名成了学生八卦里面的另一个主角的时候,总会有点诡异的感觉。 甚至会隐隐觉得有些羞耻…… 他捏了捏手心,将运动会报名表收回来,三千米还空着的。他扫视了一圈,径直走到后面敲了敲一张桌子。 男生还在睡觉,被人吵醒难免有些不愉快,皱着眉低沉着嗓音说了一声,“滚。” 班上一下安静了下来,陈词也有些愣,却还是敲了两下,清冷着嗓子问:“你让我滚哪去?” 他声音辨识度很高,带着独有的疏离和懒散,至少不是这群少年会有的音色。 男生一下怔住,犹豫了半晌抬起头,瞥见陈词正看着他,皱了皱眉,站起身来说了句对不起。 陈词摇头,“没事,昨晚没睡好?” “不是……也是,没怎么睡。”他说着,旋即又露出个笑,“老师您跟张老师说说,少布点作业吧。” 前一秒还带着刺,下一秒就有笑意流出,陈词心下微颤,居然真应了他这个无理的要求,道:“我一会下课跟他说,你先把这表填了。” 男生眉头一挑,“不说是自愿的吗?” 陈词:“先自愿后服从,填吧。” “……” 好狠一班主任。 第 17 章 十月底的天气很凉爽,陈词晚上没有晚自习,上完课就出了校门。 从头到尾他就没给顾言回消息,神奇的是对方居然也没有发过来,不太像顾影帝平时缠人的作风。 不过在他的认知里,顾言今天应该会很忙。 陈词看了直播内容,也听到了这人带着笑意说的那一句“我挺喜欢的人”,只是他没往心里去。 既然是借他用一下,那自然是做戏要做全套的,陈词理解。 可是要说真的完全没往心里去,又总有些看不见捉不着的羽毛绕着那处转,搅得人心烦、也痒。 顾言天生是个演员的料子,所以当他故意温存着说话的时候,人心总会跟着颤一颤。 陈词承认,他心颤了。 不是在激烈的性事里于耳边呢喃着的荤话或者爱抚,也不是隔了条网线从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调戏。 而是当着千万人的面,状似不经意地,用闲话家常的语气说一句“我有喜欢的人了,他挺好的。” 任谁作为故事里的另一个主角,总会有些动容。 陈词甚至在想,早起沾染上的那点恼意和迷茫、对顾言极尽戾气地问了一句朋友你谁,是不是因为…… 他很清楚这是做戏。 是顾影帝用尽气力,用尽毕生在表演上学到的本领,在所有人面前做的一副恩爱幸福的戏码。 于是就会有些…… 不知所措,夹着一点浅淡的不安。 明明一开始没有想要什么,不过是一场欢愉的盛宴,宴罢即散。 可是对方温柔了那么一点,带着些许暖意,踩着夏天的云,夹进秋天晨起的凉意里,就会莫名地…… 想要更多。 陈词摇摇头,很低地一声笑了出来。 乱想。 …… 从学校到家的路不远,陈词一般都会坐公交车回去,车会经过一座跨江大桥。 天色不迟的时候,从那边经过总舍不得移开视线。 曦城地处南方,有着一切南方城市的温柔婉转,江面上临近黄昏的时候会有船只经过。或大或小,有跑商的大船、也有放网的渔人,在闪着鳞光的江面往来。 陈词每每看见都会觉得自己不在一座人声鼎沸的大城市里,心会安静下来。 他扭过头,看着落在江面的残影,以及江边浅滩上散步的路人。 然后,他看见了一件校服。 蓝白色条纹,只有一件外套,随意地套在身上,拉链拉到一半,还不如不拉;坐在一颗大石头上,一双长腿无处安放,低着头跟手机较劲。 他一怔,然后想也没想地就在前面站牌下了车。 “周木?”陈词走到江边,看清石头上的人之后喊道。 少年一愣,缓缓移过头看见他,似乎想要从石头上跳下来,到底也没跳,而是笑着唤了声老师好,“这边土都是潮的,您鞋会踩脏。” 陈词:“知道会脏你还往这跑?” “逃课了?”他问。 周木一只胳膊放到脖子后面,微仰着头看天,唇边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我跳过来的。” “况且我也没逃课,还没到晚自习时间。” 陈词挑眉,“你还打算回去?” 周木顿了一下,手机塞口袋里,手一撑从石头上跳了下来,“回啊,您都过来了我不回去像话吗?” “喊我滚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听话。”陈词勾唇,“别回去了,跟我回家。” 周木整个人怔住,“什么?” “你现在回去会吵到他们上课,跟我回去,我那还有几套卷子,你做完再走。” 周木:“……”这是不是太狠了一点。 …… 周木连书包都带了出来,还说自己不是逃课的,鬼才信。陈词那个点放他走,估计这孩子也不会回家,到时候不知道去了哪反而是他不放心,不如把他带回来,等时间差不多了再送人回去。 回家的路上他们拐去了超市,陈词顺手买了点菜,要走的时候看见周木视线往酒柜扫了一眼,乐了。 “收着点吧,我好歹还是你班主任。” 周木闻言反而笑开,“班主任才不会带我来超市,就一瓶。” 他长得很好看,一脸的少年气,十六七岁的年纪,浑身都是让人看起来就觉得开心的样子。陈词摇摇头浅笑,伸手在柜台上给他拿了听啤酒,然后想了想,又给自己拿了一听。 “怪不得学校那么多人喜欢您呢。”周木唇边笑意灿烂,“谢谢老师,您人真好。” 陈词:“……” 被自己的学生发了好人卡可还行? 陈词独立生活了很多年,还在念书的时候每天都在忙,并没有多少自己的时间,工作之后却是闲了下来,也就自然而然地会了烹饪。 只有两个人,他并没有准备多少菜,等到忙好出来的时候,天早就黑了。 他瞥了眼时间,七点半了。 一回家他找了两套数学卷子出来扔给周木就把人塞进了书房,这时候走过去却看见这孩子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没吵醒他,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周木成绩不好,明明看起来是会笑得很阳光很灿烂的样子,但其实很孤僻。陈词带班两个月的时间里,没见到谁和他走得特别近。 他走到人身后,视线往桌子上扫了一眼。 两张卷子平铺着,一张卷子干干净净,一笔都没有动;另一张只写了选择题,一眼过去错里夹着两个正确的。 他微微怔住,职业病到底还是犯了,想劝学生好好学习,又觉得不适合这时候说。 想了想,他轻敲了两下桌子,“吃饭了。” 少年迷蒙着睁开眼,看见陈词照例喊了声老师好。 “不让我滚了?”陈词睨眼讽道。 周木是真的没想到班主任能这个样子,瞠目结舌好半晌,最终只能露出一个无奈的笑,“老师您这气性有点大。” 记仇记得也挺认真。 餐桌上摆了四个碟子,三菜一汤,精致好看,都是家常菜,却很容易激起人食欲。 周木瞳孔微微放大,拉开啤酒拉环就道:“老师你这也太厉害了吧。” 说着他下意识将酒往嘴里送。陈词特别贴心,甚至还帮他放在冰箱里冷藏了近一个小时才拿的出来,这时候入手一阵冰冰凉凉的。 即使是在秋天,也会觉得特别舒心。 铁皮碰到唇瓣的时候,周木一顿,犹疑着将啤酒罐往下拿,“我喝酒没事吧……” 陈词觉得这学生真有意思,闹着要买的时候也不问一句喝酒有没有事。 他上挑着眼睛,拉开了自己的那一罐,然后隔了桌子跟他碰了一下,“觉得有事可以给我。” 周木一下笑开,眼睛里都是璀璨的光,“才不要。” 唇瓣掩在啤酒罐后,陈词浅浅笑了一下。 他挺喜欢跟学生相处,也特别羡慕那些一眼看过去就朝气蓬勃的少年。 无论是张齐让还是许霖,心态大抵都是年轻的,结果谁知道最后他却找了个既成熟又有些缠人的。 意识到自己又想起了顾言,陈词微微一愣,不自觉地打开手机。 还是没有消息。 不过也是,人家那样自降身份发过来的消息自己不回,怎么还会觉得他会再发。 他也许是笑了一下,周木没忍住,问道:“老师您出事了吗?” “嗯?” “不知道为什么。”周木挠挠脖子,“我感觉你在等人消息,笑里面还夹着点苦涩。” “这是不是……苦酒入喉心作痛?”他突然皮了一下,举起酒罐隔空示意。 陈词:“……” “吃你的饭吧,吃完去写卷子。” 周木:死于话多jpg · 等到时针快指到十,陈词才放下了手里拿着的小说,抬头喊了声,“别写了,送你回家。” 周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这个老师,好是真的好,狠也是真的狠。 人家晚自习看堂好歹还是一个老师看六七十人,真有人在底下睡觉也没什么;换到他这来,一间十几平米的书房里,身后是书架,身前小沙发上坐了个人。 班主任跟自己待一个房间里,就算人家只是在那看小说,学生大概也是不敢做什么小动作的。 周木这时将视线落到封页朝上的那本小说里,“《零夜》?老师您还没看完吗。” 他记得国庆那几天回来的时候班上女生走哪都在讨论这部电影和小说,据说小说还是陈词借给她们的。 “看完了,再看一遍。”陈词回道。 其实是因为他终于想起来被自己做成书签的那张顾言签名,顺手将它换了本书夹的时候懒得再动,索性就看了下去。 周木了然,这时瞥见一抹白边从书页上端露出来,抬了抬下巴,“书签要掉了。” 陈词一愣,下意识地将其往里推,“走吧,送你回去。” 周木不疑有他,将文具收好扔书包里挎在肩上就跟着走,陈词经过的时候扫了一眼,一张化学卷子给他当成了画纸,分子结构就没一个看起来像是地球上能产生的。 “……” 是个狠人。 他叫了辆车把人送回小区门口,周木似乎以为他打算家访,越靠近就显得越烦躁。 陈词并不戳穿,随便跟他聊了聊就聊到了运动会。 “不能不跑吗?”周木低声控诉道。 陈词绽开一个笑,“不能。” “……打扰了。” 车一停,周木就像是被人追着一样火速跳下了车,往前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微弯下腰笑道:“谢谢老师。” 也许是因为自己经常带着疏离冷清的假笑,陈词很容易分辨别人脸上的笑意是不是真实,此时见少年上扬着唇角跟他道一声谢,心情突然就变得很好。 他点点头,“快回去吧,明天别逃课了。” “逃课了还能吃到您做的饭吗?”周木得寸进尺。 陈词挑眉,笑得从容,“你可以试试,我那各科卷子都有好几套。” 周木:“……是我输了。” 陈词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并没有戴眼镜,一双桃花招子便向上弯起,浅浅一道,夹着慵懒和艳色,惑人的像是个妖精。 周木看呆了,半晌他摇摇头,忙不迭往后退了一步,扭头就往居民楼跑,“老师您自重,勾引学生是会被开除的!” 陈词:“???”这人在说什么鬼话?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见他们一个老师一个学生原本态度还很好,这时听见周木这句话之后一个惊吓地转过头,像是看犯罪嫌疑人一样盯着陈词好半天。 陈词一脸无辜,眨巴眨巴眼睛回望过去。 两秒钟之后…… “这位老师,您去哪?” “麻烦回刚刚来的地方,谢谢。” 陈词在后座微松了一口气,他好像每次叫车回家都能出点事。 上次是给顾言一个电话打的起了反应,这次是被自己的学生莫名坑了一道。 他觉得有些好笑,但并没有什么恼意,甚至还觉得挺畅快。 头有些昏沉沉的,天气转凉有点感冒,又喝了罐啤酒所致。 他酒量不是多么好,虽然啤酒喝不醉,但是到底带了酒精,容易伤身。 到家的时候他甚至产生了幻觉,瞥见楼下停车位上停了一台黑色奥迪,车牌号和顾言惯常接他的那辆一模一样。 陈词怕黑,手机一直拿在手上,这时想到顾言就直接点进了对话框。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居然想借着几乎捉不到的酒意撒个娇。 陈词:那你给我睡啊。 他不觉得顾言会回,发完之后就上了楼。打开门的时候却瞥见屋内一片暖光。 陈词彻底怔住了。 他大学以前的生活不太想回忆,大学之后孤身一个人在外,就算是后来买了房子,也总是冷冰冰的,灯只有自己在家的时候才会每个房间都亮着。 可是现在,他打开门,一室明亮的光就洒了出来,有人靠在沙发上睡觉,听见声响抬眼看过来,旋即便绽出了一个笑,“回来了么。” 顾言起身,一步一步向他走过来,眼底夹着浓厚到散不开的倦意,眼中却只有自己一个人,带着笑地跟他说一声,“欢迎回家。” “……” 喉间有些涩意,甚至想不管不顾地抱上去。 陈词突然觉得,这就算是做戏,也是自己愿意溺进去的戏。 第 18 章 他站在门口好半天,喉咙间的涩意压下去,终于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关上了门换鞋。 顾言就站在他前面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陈词换好鞋之后抬头,“你怎么过来了?”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怔怔。 好像每一次顾言不远千里过来找他,他说的第一句话都是这个。 永远觉得对方带着目的一样。 而且在浅淡的一层记忆里,每次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顾言都会很温柔的回一句,“想你了。” …… 意料之中的话并没有在耳边响起,身前却传来了一道很低的笑声。 顾言道:“陈老师你可真是……每次都问我这一句,你倒是想要我怎么回答?” 语意里夹着些许无奈和宠溺,顾言伸手亲昵地捏了一下他耳垂,终于笑道:“想你了。” 耳朵被触碰的地方很快就染上一层微热,染红了半只耳廓。陈词微恼着凝向他,顾言笑笑,松开手示意自己不闹了。 陈词走到阳台前往下张望了好一会,伸手将窗帘全部拉起来,“白天不还在剧组吗,这个时候你往我这跑是真不怕被狗仔发现?” 顾言笑着走到他身后,虚虚环住人腰,将头搭在他肩膀上闭眼假寐,“我开车来的,他们不知道。” 傍晚收了工之后突然就想过来,想看看他家小美人在忙些什么,有没有真的生气,找袁飞要了台没有在镜头下出现过的车一路开到曦城,又回家换成了陈词熟悉的这台开过来。 顾言这么多年都活在镜头下,有没有狗仔跟车他清楚的很,可是他很享受陈词这时的关心。 他声音里带着哑意,有着不愿掩饰的疲倦,刻意将自己最弱的一面悉数展示给陈词看。 陈词微微一怔,眉间轻轻蹙起又松开,并没有将人掰开,任他靠着浅睡。 从背后相拥的姿势往往给了对方足够的信任,顾言只是这样靠着就差点睡了过去。见陈词似乎惯着他的耍赖和撒娇一般,没忍住用下巴蹭了蹭人肩膀,压着困意抱怨道:“其实我早就来了。” 陈词:“嗯?” “陈老师,我有必要提醒您,诱拐未成年人是犯法的。”顾言说,“您是想让我去局子里捞你出来吗?” “社会新闻和娱乐新闻,您选一个上?” 开始的时候声音里还有浅浅一层委屈,到最后就全被揶揄掩盖了。 陈词倏地一下瞪大眼,意识到什么,皱着眉问:“所以你是等我把人送走了才上来的?” “嗯。”顾言闷声应道,手下圈得更紧,将人紧紧地揽在了怀里。 陈词没注意到他这个动作,反而在想剧组拍摄基地离这多远。 他听说是进了山,那顾言从山林一路开到这边又花了多长时间,结果到了却发现自己家里有人,不便在别人面前暴露,所以就在车里等了很久吗? 他记得……顾言是今天凌晨才收的工,然后开直播开到两点多。 这是得多累…… 心间涌上来一股淡淡暖意,暖意中间却像是被一只手拿捏着,又有浅淡的疼传出。他想了想,解释道:“那是我学生。” 身后那人下巴搭在他肩膀上,笑着点头,“嗯,我知道。” 否则他早就会在发现陈词带着人出楼的时候跟上去,调戏一般问一句“小美人要去哪,哥哥送你。” 陈词见他没有多言,便动了下步子,“去床上睡吧……” “别动。”顾言却喊住他,“让我靠一会,我等下就走了。” 陈词拧眉,“什么?” “剧组这两天挺忙,我给导演惹了不少事,请不到假。”他说,“就是过来看你一眼,一会就回去。” 陈词嘴巴动了动,突然就压抑不住想问一句他是不是对每一任床伴都这么温柔,话都口边又压了回去。 可能……是怕听见自己想到过的答案。 以前不会觉得有什么,可一旦有了妄想之后,陈词觉得,还是不要问出口的好。 一条红线隔在两人中间,暧昧不清,裹着一层浅淡的雾气,那就不要尝试着剥开雾,看清这条红线究竟是连着的还是化作了一条江。 没有船只、也没有水桥。 他将话憋了回去,然后斟酌片刻,道:“那我送你回去吧,你这两天应该挺累的。” 顾言兀地一下笑开,没忍住半侧过头将唇印上了他脖子,伸出舌尖梭巡一圈之后轻轻地咬了一口。 不痛,甚至还有一点浅淡的麻意和酥痒。陈词因为痒意微仰着头,连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动作直接将脖颈线条伸展到极致,极易勾起人心底藏着的肆虐,想要一口咬断那段白皙的脖子,品尝肌肤之下流动的鲜血。 顾言眸子暗了暗,终于克制着自己松开嘴,往后退了一步,勾唇笑道:“你喝酒了吧?” 陈词一怔,刚刚居然忘了这事。 “酒后驾驶还是要进拘留所的,我到时候还得去捞你。娱乐新闻、社会新闻……”顾言浅笑着,“陈老师你选一个?” 陈词:“……” “你嘴里能不能说句好话?” 不是进局子就是上新闻,这是多巴不得他出事? “能。”顾言说,“你现在很好看。” 酒意侵染,一双上挑的桃花眼眼尾染上浅薄的一层绯红,肤色是白的,红色染在上面便像是点了一抹胭脂。 并不女气,反而会觉得是个高贵出尘如芝兰玉树一般的公子。 公子落了凡尘,沾染世俗的烟火气,距离便一下拉的极近,让人忍不住想去触碰、想拥抱。 顾言夸的很真诚,陈词却猛地一下顿住,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脸颊渐渐染上薄红。 他没好气地道:“又不是女生,有这样夸男人的吗?” 顾言并不反驳,而是走到房间里拿了个东西出来。 是一捧包装精致的花,玫瑰,淡粉色的花瓣。 顾言笑着说:“送你的。” 陈词:“……” 不太合适,但他想到了一句话:香花赠美人。 “……” 见他脸色一下黑了下来,顾言心下暗笑,“给您道歉用的,陈老师。” “钻了个空子,趁你睡觉的时候直播说了些胡话,您生气可以,先把花收着吧。” 他笑着,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陈词突然就有些把持不住。 他别开视线,稳了稳心神之后才问:“你是真不怕脱粉吗?” 顾言似乎怔了一下,然后笑意更深,“你是在担心我?” 陈词不说话。 “那我就当你是在担心我了,陈老师。”顾言将花递到他怀里,又拉着人转身到沙发上坐下,“我出道八年了,其实没怎么传过绯闻。” “哦。”陈词不明白他说这个干什么。 他应的自然,可是顾言有心,听着就会觉得有醋味,心情好的不像话,闻言便笑,“但捕风捉影的事也没少过,这次改剧本这事是因为另一个合作的演员想跟我传绯闻,被我拒绝了,所以才会闹成这样。” 陈词:“这跟你半夜开直播带节奏自爆虚假事实有什么关系?” 重音落在“虚假事实”上,顾言选择性忽略,自顾自地解释道:“我挺烦这些事的,以前还能忍忍,现在是真的烦了,干脆就直接说明白,也不至于随便出去吃顿饭或者拍个节目都有人造谣说暧昧关系。” 陈词:“……” 所以您自己造自己的谣就没有关系了吗? 他没问他为什么以前能忍,现在就只是被猜测一下就忍不住自爆,而是想了想,蹙着眉头辩解:“我没生气。” 顾言:“什么?” 陈词道:“你大老远跑这一趟就是要跟我解释这事的吗,我没生气。” 说着自己没生气的人眉头却拧到了一起,陈词顿了顿,似乎有些不满,“有点小题大做了。” 也有点太麻烦了,有这时间他多补补眠多好,明明就累到快睁不开眼睛了。 花捧在手上,粉玫瑰开的含蓄,陈词微拧着眉,眼底有潜藏着的恼意和不悦。 换个人来看或许会觉得他在生气,顾言却是心都给他说的颤了一颤,他捏了下手心,终于还是没忍住,隔着玫瑰花凑上前,吻住了那双轻蹙的眉。 “嗯,我知道,您没生气。”顾言轻声说,“是我想您了,陈老师。” 想要看看他,所以哪怕隔了千万山水,也要过来赴这一场温柔。 第 19 章 陈老师是个很温柔的人,顾言一直都知道。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说完那句话之后,陈词会送给自己一个吻。 小心又谨慎的,微微后退,然后仰起头,将唇瓣印上自己的。 于是顾影帝生平第一次,被人一个没有任何技巧性可言的吻撩到懵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僵了片刻,手垂在身侧,而后虚虚握成拳,在身前青年一触就想要散的瞬间,倾身上前。 …… 良久,主动吻上来的人却软了腰。 顾言笑里裹着满足,又在对上陈词那双略含着恼意和责怪的视线的时候立刻举手投降,“是你先亲上来的。” “美人主动投怀送抱,我可忍不住。” 轻薄了人家还倒打一耙的事,也就顾影帝做出来才能就算轻佻也不会惹人厌。 陈词本来也就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呼吸略粗的时候,一双含着水光的眸子里盈盈的,平白多了几分恼意。 这时闻言却是耳朵尖都红了红,小声道:“投怀送抱也不送给你。” 顾言并不多说,几近宠溺地看向他,顺着他的小别扭。 许是视线过于温柔,陈词耳尖越来越红,染满了一整只莹润的耳廓。 他别开视线,没好气地踢了踢顾言小腿,“不是说要走么,走啊。” “……” 这种时候谁还想走,别扭着撒娇一样让人走,这么可爱的样子,谁走谁傻子。 于是顾言浅浅笑开,在灯光下温柔注视着陈词的眼睛,“你想我走么,陈老师。” 秋夜凉如水,身前这人周身却带着温润的暖意,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顾言声线微沉,带着缱绻的慵懒说出这话,陈词只觉得心都跟着颤了颤。 眸子躲闪一瞬,水光流动间,小美人睫翼颤了两下。 而后过了很久,像是终于考虑好了一般,陈词一只手上前,竟不自觉地拽住了人衣角,闷着声音说:“不想。” 声音又轻又软,带着不易察觉的依赖和眷恋,白皙干净的手指微微弯曲,像是抓住了一颗糖,舍不得放开。 顾言视线下移,看向攥住自己衣角的那只手:“……” 这是想让他死在这里吗? · 温柔缱绻之时,总会有些荒唐的念头,只是当那根飘飘忽忽的线头一旦被抓住,理智就会回炉。 陈词后来想想,觉得自己也实在是勾人得紧了。 如果不是突然看见那人眼底散不开的青黑,他估计会顺着气氛…… 把人拐到床上去。 虽然最后还是拐上去了。 没有做什么,只是想着离开工还有一段时间的话,让人去床上睡一会好了。 他有些心疼他这么累。 顾言敏锐地抓到他眼里的心疼,心下暖意便决了堤,从善如流地躺到那张大床上,然后将他的小美人往怀里揽,做了半个多月以来最甜的一个梦。 梦里是个雨天,昏暗的小巷里,少年捂住腰侧,颓废地坐到地上。 雨水顺着脸颊落下,地上染了血迹,又被水流冲走,混着泥泞的脏污和垃圾。 他走过去,递上一把伞,然后笑着问:“跟我走吗?” 少年抬头,一双桃花招子里全是未散掉的戾气,微眯着眼看向他。 然后很突然的,戾气悉数消失,温柔到骨子里的深情一点一点染上,少年勾起唇角,抓住他递过去的那只手,甜甜笑道:“好呀。” · 陈词醒过来的时候床侧已经空了,他和顾言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很少会出现这种情况。 一般都是自己遵循着生物钟起来,然后顾言半朦胧着抱住他,让他再睡会。 这次…… 陈词坐在床上,想到昨晚自己都干了什么之后,实在忍不了,上手捂住了脸。 娇着声音留人下来不算,真躺到床上,等到两点多闹铃响了,那人要走的时候,居然循着困意和热源将自己蹭了过去。 眼睛都没睁,环住人腰就上扬着音调嗯了一声。 似娇似留,不让人走的意思。 陈词:“……” 肯定是那罐啤酒害的。 啤酒:“……” 陈老师您看看我百分之三点三的酒精度再说话? 自己想抱着人撒娇还怪到它头上了真的是。 陈词揉揉头发,打开手机才发现顾言给他回了条消息,一眼扫过去脸色便唰的一下变成通红。 可能是因为昨晚陈词消息发过去的时候对方在睡觉,之后开了门又没有时间再去看手机,顾言是直到走到他家楼下才看见那条消息的。 看清了之后又觉得,来这一趟送一束花简直要了自己的命。 他当时站在车前,抬起头看向楼上唯一一道亮着微光的窗户。 窗帘拉的密实,可是他似乎能看见陈词侧躺着,顺着自己刚刚留下的热源躺过去。 乖巧的睡颜,一只手虚虚地抓住枕头,额头抵着胳膊,看着心情就会变得很好,想将人捞进怀里做一个甜甜的美梦。 顾言觉得,如果真的有一天被狗仔拍到他身边的人是陈词,也肯定是因为自己忍不住想要多见见他的原因。 耽于美色、耽于温暖……最后全都化成了一个词:耽于陈词。 扰的心神不宁,只想拥美人入怀。 他唇角勾了个笑,拉开车门坐进去,然后编辑消息给乱他心神的小美人发过去。 gy:好啊,只是到时候可能要麻烦你好好找一下那个点,位置有些不好碰。 陈词:“……” 这人……故意的吧? 报复自己撩他? 非要大早上的把自己撩到脸红心跳再硬一次? 操了。 陈词又羞又恼,气到想给他发消息怼回去,眼睛瞟到时间,还是停住了。 还不到七点,这人可能还在开车,还不知道有没有休息好,疲劳驾驶的情况下,陈词不敢再让他分心。 他掀开被子起床,一打开房门就看见一捧含蓄柔美的玫瑰摆在客厅茶几上,粉红色的花瓣半开半合。 原本跳动的还异常剧烈的心脏便奇迹般地被安抚了下来,陈词顿在原地好一会才走过去,伸手碰了碰花瓣,小声抱怨道:“真的是……大老远送这一束花过来,也不嫌累得慌。” 秋已入了深,清早便有寒气凝霜。 没有什么暖意的晨光从窗户洒进,落在一方明堂里。青年穿着件遮到大腿的白衬衫,光裸的长腿暴露在空气里,指尖微弯,轻轻地碰了下玫瑰花瓣。 花卉不胜娇弱,轻微地颤抖着,青年唇边却有一抹笑意。 说着抱怨的话,心情却是好到连眼眸都染上了柔光。 第 20 章 学校运动会是在十一月中旬,陈词把张齐让坑到三千米的当天,这人就拖着他跑到体育组那边报了个三千米。 说的是,要死一起死。 在张齐让的认知里,陈词虽然高,但是显得瘦削,衣服又总是单薄的,一眼扫过去都没有几两肉的样子,跑步肯定也是跑不动的。 到时候不至于自己一个人出丑。 结果第一次训练结束,他累的跟狗一样直不起腰喘着粗气,陈词却已经在终点线等了很久,浅笑着递给他一瓶水,“歇会?” 歇你个大头鬼歇! 这他妈要上了赛道,不得给他们班那些小兔崽子嘲笑死。 周木就是在张齐让对着陈词咬牙切齿恨不得吞了他的时候进的操场。 正是下午放学的时间,天黑的越来越早,一眼过去天边一片蓝紫色。 陈词站在记分台边,张齐让则在他身侧按着膝盖。 周木愣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几步走了过去,也不管身边两位都是老师,三两步直接跨到记分台上蹲坐着。 下面都是滚轮,他这一跳上去,整个梯子都动了动。 陈词微惊,伸手将拉住铁栏,抬起头挑着眉看他。 张齐让也吓了一跳,“你命不要了啊,这摔下来也不怕残了。” 周木先笑着喊了两声老师好,才道:“要的,可这就算摔下去也死不了,最多破层皮。” 陈词知道他脾性,见记分台已经稳定下来了便松开手,抬头问道:“又逃课?” 周木:“您别这么看我行吗?”他捂了下眼睛,腿往下伸,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两位老师,“不是说让我跑三千吗,我过来训练。” 他弯唇笑道:“不然谁给您拿个一等奖回去啊?” 张齐让现在听不得三千,没忍住直接当着学生面翻了个白眼,“您二位请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行吗?” 操场上有很多在为运动会训练的学生,一眼看过去全都是上扬着地朝气,这一方空间三个人,学生坐在记分台上,老师却站着。 其中一个似乎还被气的不轻,在这停了两分钟灌了口水就懒得理人又去跑步了。 周木噗地一声笑开,“张老师这么逗的吗?” 陈词睨向他,淡声道:“注意一点言词吧。” 周木:“注意不了,语文老师就这样教的。” 陈·语文老师·词:“……” 我教你啥了我教的。 我教你说自己老师逗了吗? 见他一阵无语,周木心情大好,一下从记分台上跳了下来,“张老师不在这我才敢说的,老师您别计较了。” 陈词:“……” 他捏着手腕冷冰冰地看向他,然后又过了几分钟,终于在张齐让经过这边的时候喊住人,“小七,你过来一下。” 张齐让跑得大脑有些缺氧,闻言便真慢了脚步走过去。 陈词却抬了抬下巴,“在这了,不用怕,说吧。” 周木:“……” 少年一阵语塞,看看张齐让再转脸看看陈词,纠结片刻伸出胳膊捂了下眼睛,无奈地勾了个笑。 隔了两秒,周木放下胳膊,郑重其事地站好,然后对着张齐让鞠了个躬,“老师,对不起。” 张齐让:“???”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突然道歉??? 我跑个步你们背着我干了些什么? 数学老师心里慌的一批。 · 周木本来就经常会逃晚自习,陈词那次在江边抓到他之后安生了几天。 可今天,他最后跟在他们俩身后跑了个三千米就妄图跟着出校门。 陈词挑眉:“嗯?” 周木笑得自然,一点心虚的样子都没有,“您说的,现在回去也打扰他们上课。” 陈词点点头,“去我家?” “好啊。”周木应道。 张齐让都快看不懂他们这对师生的相处模式,愣了半天,问陈词:“你带学生逃课啊?” “去我家写卷子,你来吗,顺便帮忙改一下。” 张齐让:“……这个便我顺不了,腰酸、腿疼、手抽筋。” 周木给他闹笑了,“老师您这样干嘛要报三千啊,自讨苦吃吗?” 一提这个张齐让就有话聊,也不管对方还是个学生,抖着手指向陈词,“问你们班主任!直接把我手机拿走了给我报的名你敢信!?” 声泪俱下、凄惨绝人,他说完又沮丧地低下了头颅,“算了,我估计你也不会信。” 毕竟陈词看着就不像会做这些事的人。 周木却怔了怔,机械地点了点头,“我信。” 信的真真的。 陈词笑意温润,从头到尾都没有打断他们俩的对话,只是等出了校门才招了辆车带着周木回家。 换别的学生他不一定这么惯着他,只是他总感觉自己在周木身上看到了一点自己当时的影子,难免共情。 要说影子也不一样,他当初不会像周木这样笑。 浑身都带着刺,阴冷得人避三分。 陈词摇摇头,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去想十多年前的事,是真的变了很多。 王莉说的没错,是开朗了。 原因…… 陈词下意识点开手机,顾言开工前给他发了消息,说是估计要到后半夜才下工。 后面接了一句: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自从那晚自己当着他的面撒过娇之后,这人就顺杆子往上爬。 明明就不是情侣,却偏偏温存得像是每一对稀松寻常的人间恋人。 顾言每晚都会给他发晚安,会记得他周几有晚自习看堂,会在那天晚上十点多的时候给他打个电话,提醒他一个人回家注意安全。 陈词甚至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会生出毛病来。 被一个人娇宠着的时候,很容易滋生出病来。 会依赖、会撒娇、会愿意把自己脆弱甚至不讨喜的一面展现出来。 这其实……不算太好。 见他似乎在发呆,周木唤了一声,“老师。” 陈词回过神:“嗯?” “到了。”他指向小区门口。 陈词一愣,反应过来之后付了钱便下车,上楼之前顺嘴问周木吃了没。 这孩子居然也实诚,没什么包袱和羞涩,一下笑开便说没吃,顺带还问了句:“老师您要给我烧饭吗?” 陈词觉得……这孩子跟自己也不是那么像。 他是跟张齐让吃过晚餐才去跑的步,所以这时就算问了也不会再去淘米煮饭。 进门照例把人塞到了书房里,陈词进到厨房给他煮了碗面,加了两个荷包蛋和火腿肠。 端出来的时候,周木眼睛一亮,实在没忍住,问他:“老师我在您这交伙食费每天过来吃饭可以吗?” 陈词睨他一眼,“你是我儿子吗?” 周木:“……” “您要是想当我爸爸也不是不可以。” “不可以,我拒绝,吃你的面,吃完写作业去。” 周木被他这一连串干脆利落的回应吓到,撇嘴道:“不干就不干么,这么凶干嘛?” 陈词:“……” 他是真的很想提醒这位少年,他在班上的形象还是个不良差生,这种近乎撒娇委屈的嘟囔真的很崩人设。 结果过了没一会,人设崩到粉丝都不认识的某人居然给他打了个电话。 陈词看见来电提醒,心下微惊,下意识地向周木那边看了一眼,周木咬着面条眨巴眨巴眼。 陈词移开视线,拿着手机进了书房。 “在干嘛?”顾言开口便笑,卸了一身的防备和伪装,温柔地对待他家小美人。 陈词险些被他笑软了声音,轻咳了一声道:“刚回家。不是说今天要拍到很迟吗?” 电话那头有机器拖地的声音,顾言往一边让了让,懒散着声音开口,“设备出了点问题,在调整,能歇一会。” 顾言进组之后就一直很忙,加上自爆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虽然他没说,但是陈词也能猜出来对方真的很累。 所以这时听见这个,皱了皱眉便问道:“那是不是又会拍到很迟?” 顾言一怔,再开口时音量便微上扬着,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陈老师您要是再这样撩我,我可能又会忍不住去见你。” 陈词莫名:“我什么时候撩你了?” 顾言:“撩了。” 听见他声音就会觉得开心,这道声音再带着对自己的关心的时候,说什么都能撩拨人心。 顾言只扔出两个字,连个解释都没给,陈词莫名了好一阵,意识到自己居然真的在想有没有撩他的时候,书房门被敲了敲。 陈词一直没说话,又是陷在沙发里的姿态,周木便以为他已经打好电话了,张嘴便道:“陈老师,我碗都洗好了,您看我这么乖,真不考虑收个儿子吗?” 陈词:“!?” 一阵诡异的寂静后,他下意识去捂话筒,手还没碰到,那边顾言终于反应了过来,轻声唤了句,“陈老师?” 是同一道声音,但是莫名渗出了丝丝寒意,陈词心下微颤,刚想解释这是来自己家蹭饭的学生,顾言却勾起一个笑,意味不明。 他问:“我这是喜当爹了吗,陈老师。” 陈词:“!?” 21、第 21 章 换做以前,陈词连这种玩笑理都不会理。 只是这时候,窝在一方柔软的沙发里,骨头不自觉地就懒了,于是人也生出来一份浅浅的慵懒随性。 原本还有些心虚,却在停顿几秒钟之后勾出一个笑。 他说:“是啊,绿帽子戴好了吗?” 顾言总不说人话,连带陈词发现自己也总是不好好说话,明明学生还在门口站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居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声音很轻,带着调侃和揶揄,电话那头的人却整个都怔了一怔。 机器在地上摩擦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场务提醒顾言可以回去拍戏了,他点了点头,却站到了更远一点的地方,单手捏住手指,清脆地出了个响儿,“陈老师应该还记得,我之前说过我吃醋了会怎么样?” 许是被惯出了脾气,陈词睨了下眼睛,“嗯?” 顾言又好气又好笑,气是真没几分,笑意却是染上了那双乌黑的眼眸。 他刻意放缓了音量,缓慢而又字字清晰,“到时候别哭哦,小美人。” 有些词在不同时候听到会有不同的感受,以前陈词听见顾言唤他小美人的时候只会觉得这人真的太会做戏了,又假又腻;这时候听见却是有酥麻的痒意顺着心脏绕出来,沿着血管往上,染红脸颊和耳尖。 他咬牙,低声骂道:“滚!” 力道不足,意思也不够,像是撒娇。 顾言心情大好,索性就得寸进尺地提要求,“别在家里藏男人了,大晚上的,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 陈词:“???” 神他妈的名声不好? 顾老师您往我床上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名声问题?? 您躲着狗仔大老远跑我家睡一觉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名声??? 操了。 半晌,陈词咬牙切齿:“他还是个孩子!” 周·孩子·木:“???” 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感觉这边空气里味道不对劲。 像是酸意……还带着点…… 优质狗粮的清香? 陈词懒得再跟那人扯皮,只是在顾言半威胁半诱哄地要他不准留人过夜的时候才不情不愿地闷着声音应了声。 本来就没有打算留宿周木,只是这样被人提了个要求的情况下,倒显得是他真背着顾言做了什么。偏偏顾言还一副有些受伤但又很大度理解的样子,那就……很容易把人压在不占理的一方。 可是讲道理,陈词不知道他跟一个小孩有什么好吃醋的。 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吃醋。 明明就……不是恋人。 念头冒出来的时候,陈词都有些不自信。 然而一转念想到事实的确是这样,唇角那点上扬的弧度便缓缓压平。 周木见他终于打完了电话,才从门外进来。 他敲门随口皮了一下,结果发现陈词还在跟人说话,很自觉地就站到了门外,这时才轻轻松了一口气,“老师您女朋友吗,我帮您解释一下?没我这么大儿子。” 许霖或者张齐让,甚至是办公室里的老师,都问过他是不是女朋友。 陈词一直都没有反驳,这时候却也不知道怎么了,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不是。” 本来也就不是变个性就会谈恋爱的关系。 周木愣愣地点点头,走到书桌前乖乖抽了两张卷子出来,一题还没写完,他抬头,视线落到沙发上的青年身上,犹豫了两秒,又兀地笑开。 故意笑出来的样子,陈词看得明白,正以为他要说什么,少年便揶揄着问了一句:“是男朋友吗老师?我也可以解释的,我不喜欢老男人,他不用担心。” 陈词:“???” 嗯嗯嗯? 风华正茂,时年二十七岁的陈词,生平第一次,被自己的学生说了老。 少年你胆子这么大你咋不上天呢? 陈词语塞半晌,想要一并把他这句问话给否定掉,话到嘴边又实在说不出口。刚想着该怎么岔开话题的时候,便见周木已经半歪着头开始在数学试卷上画小人。 他微松了一口气,虽然还会想周木是不是真的看出来了什么,但却又下意识地觉得这孩子是个机灵伶俐的,就算问了这么一句话,也会在察觉到对方可能有些隐晦的不愿说出口的原因的时候,装作随意聊天的样子再去做别的事。 在学校里戾气重得生人勿进的小霸王,在这一间书房里,为了不让他尴尬而刻意低下头,跟自己并不擅长的科目较着劲。 敏锐的……让人心疼。 学生信息表上陈词看到过周木的家庭情况,又特意从他初中班主任那边了解过。 酗酒的父亲、老年痴呆的爷爷,妈妈是早就不知道去了哪的。 比起家长,陈词反而觉得这孩子才是最能交流的。 他不是没想过去家访,可是他有些害怕。 怕看到周木他爸的时候,压不住生气。他已经很久不生气了,他有点担心自己控制不住。 手不自觉地按上腰腹,隐在棉质卫衣下的,是一只蝴蝶。 蝴蝶纹路是纹身颜料,并没有什么起伏,虫身却是一按上去就能感受到凹凸不平的伤疤。 丑陋的样子,所以只能用繁复艳丽的蝶翅来遮掩。 陈词皱了皱眉,心情一下变得很差。他撤开手,随便抽了一本书看。 他经常都会坐在卧室窗台上看书,书房更多的时候是个摆设,只是这时周木在这,他就不太想走。 不是防备,而是觉得就算再孤独桀骜的孩子,也总是希望有人陪的。 呼吸着一个房间里的空气,就算做着不相交集的事,也会觉得不那么空虚寂寥。 …… 陈词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周木手正僵在空中,见他睁开眼才指了指他手机,“有电话。” 刚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多少都会有些不清醒,更何况窝在一个单人沙发上睡觉,脖子都会觉得不舒服。 电话铃声一直在响,他微皱了皱眉才接起来。 是许霖打过来的,说是配音已经全部结束了,让他找时间过去签个合同。 先做事后签合同这种事,也就陈词才会答应他。 他随便应了两声便挂断电话,手机在手里转了个圈,隐隐有些不太对的感觉涌了上来。 他怎么会…… 睡着了? 偏偏周木还在一边抱起了胳膊,笑着看向他:“老师您这防范意识也太差了吧,这都能睡着,” 陈词捏了下手心,“你再贫一下?” 他刻意冷清着嗓子说的话,又是刚睡醒时人会染上的低气压,这句语调平稳的话便很有震慑力。周木愣了愣,旋即耸了下肩转身回到桌子继续趴着怼试卷。 他知道陈词并没有冲着他的意思,又习惯了班主任老师身上时不时会流露出来的寒意和疏离,并没有多少想法,陈词却是不自觉地握紧了几分手心。 最开始是疑惑,往后却是在想另一件事。 一件……很幼稚很幼稚到自己想了都会觉得没眼看的事。 顾言是知道他防备心重的,重到对方诱哄着要备用钥匙的时候,哪怕困到睁不开眼睛也会起身开门再跟他说一句没有钥匙。 如果被他知道自己居然在学生面前睡着了…… 唔……还是不说的好。 他扫了眼时间,去洗了把脸清醒过才准备送周木回家。 刚提出来就被拒绝了,周木笑了笑,“您还是早点睡吧,困成那样了都,再让你送我我估计会被人记仇。” 陈词微愣,“谁?” 少年眸子微弯,“电话里那位,您给戴绿帽子的那个。” 他没说性别,调侃的语气,完全不像是在跟自己老师说话一样。 偏偏他这么说,又的确没有什么轻浮不尊重的意思,只会让人觉得是把人当朋友的。 说完周木收拾好书包,很随意地往肩上挎起便出了门。 陈词没送他,只是站在窗户口看了一会,看到那个穿着单薄校服外套的少年步履随意,不小心踩到了一个易拉罐,往前踢一段距离再走过去、再踢一段……重复了好几次之后,路边放了个垃圾桶,他弯下腰拾起易拉罐,做了个很漂亮的投篮姿势。 “啪——” 铁皮相碰的声音很清脆,陈词看见周木拍拍手,三两步便消失在视野范围内。 他弯了唇角,到底没忍住,按开手机给顾言发了条消息。 陈词:不是绿帽,是我学生,挺可爱的一孩子。 会想到隔了两个多小时都要去跟人解释一句,陈词觉得,自己大概是喜欢上了顾言。 学校运动会那天,难得遇到了一个好天气。 曦城地处南边,经常会有连绵的阴雨,到了秋天更是一下雨就能冻得人一个哆嗦。 张齐让在体育部跺着脚皱脸,“魏老师,我真不舒服,感冒发烧流鼻涕,不跑了行吗?” 魏明光是体育组组长,五大三粗肌肉健壮,外面是喧闹嘈杂的声音,他原本就忙的找不着北了,闻言上下扫视了张齐让一遍,凌厉的目光让原本没病的张齐让生生打了个寒颤。 陈词站在一边贴号码牌,视线扫过来的时候挑眉勾了下唇,再抬头就见魏明光特别干脆利落地抽开抽屉,给人递了根温度计过去。 “量量,真发烧了我还有药,跑个三千强身健体,出点汗感冒明天就好了。” 张齐让:“……” 陈词看见这一切,笑意便憋不住,一声笑声刚刚发出来,张齐让敏锐地扫过来一个眼神,怨念足得能杀死人。 他赶紧别开头,由同事帮自己贴好号码牌之后才往外走去。 边走还听见魏明光粗着嗓门道:“三十七度八,是有点低烧,没事,两圈跑下来我包你病全没了。” 张齐让哀怨得不行:“……魏老师您家操场一圈一千五的吗?” 陈词乐得不行,甚至觉得往上升的那零点四度都是张齐让急出来的。 某名牌大学高材生,会求导会做几何、会画一个复杂的函数图像解决两人到校时间差问题,却死在了体育上面。 由此可见,数学不一定是最难的学科。 …… 体育组办公室就在操场看台下面,有一道铁门连着操场,修了一个小花坛。陈词走过去便看见周木穿了件短t恤,嘴里还叼着根冰棍蹲在那。 他挑眉,靠着墙唤他:“跑完了?” 周木原本就是在等他,却也懒得进去跟那么多老师打交道,索性便在这蹲着,见他出来仰了仰头,“跑完了,给咱班拿了个第一,老师您没点表示吗?” 陈词挑眉:“你再重复一遍。” 周木:“…………”怕了怕了,不是没被您坑过。 陈词却道,“我又不是吓你,你自己说的咱班,你找我要什么表示。” 他笑:“别说语文老师没教你用词。” 周木怔住两秒又笑开,已经放弃了跟他打语言官司,吃完冰棍便站了起来。 花坛足足有五十公分高,他这一站便比陈词高上许多。 穿的单薄、站的还高,陈词都怕他给风吹下去。 操场边的香樟常绿不败,陈词仰头看他便看见他身后那棵高出铁栅栏的香樟树,少年气息一下就传了过来。 周木绽出一个笑,“我都拿了第一,您说您要不要也拿一个回去?” “你在这等我半天就说这个的?” “也不是。”周木说,“主要就是我饿了,教师三千米在最后,跑完我想去您家蹭个饭。” 半晌,陈词嗤笑一声:“真把自己当我儿子了?” 周木挑眉,“不敢,怕人吃醋。” 不想打语言官司的时候却能四个字把人噎了回去,由此可见,周小木同学是有天赋的。 陈词好笑地摇摇头,却不自觉地看了眼手机。 他跟顾言说了学校这两天有运动会,对方也知道自己会跑三千米,今天出门前那人甚至还给他发了条消息问需不需要他过来给他加油打气。 陈词发现顾影帝最会哄人。 离了两座城,又是在剧组拍摄正忙的时候,随便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要是遇上个爱撒娇的,真让他过来来不了岂不是打脸。 好在陈词自认为自己还没到那么娇惯的程度,直接拒绝了。 而等到三千米跑完,他回到体育部准备拎周木回家的时候,刚拿回手机,先是看到周木给他发了条信息说不去蹭饭要先走,顺带祝贺他拿了第一。 然后正准备回复,铃声却响了起来。 因为怕手机被别人看见,陈词并没有给顾言备注,只是那串数字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他才惊觉,他居然连顾言的号码都背了下来。 张齐让半死不活地搭着他要人走前捎自己一个,陈词随口应下便往外走。 已经很迟了,留下来的人并不多。只有看台上还有几个学生在收拾垃圾,陈词走远了几步靠着铁门接了电话。 因为刚跑完步,他声音有些喘,顾言听出来了,便问:“跑完了?” “嗯,你收工了吗?” “没。”顾言笑,“拿第一了吗?” 陈词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应完才发现这段对话特别像小学生考完试回家,家长问他考的怎么样,于是孩子便大声地将分数报出来,一双兔子似的眸子便会盯着大人,活像在求表扬。 除了声音不大之外,陈词觉得自己好像也藏着点期盼的意思,盼着他夸自己一句。 ——“真棒,我的陈老师怎么那么棒。” 没有任何犹豫和吝啬的,顾言浅笑着说出口。 陈词明明知道自己越发幼稚,却极为享受着这人的夸赞,于是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一个弧度。 而这还没完,笑意刚刚浮现在脸上,电话那头的人轻声道:“陈老师,你回下头。” 陈词懵了懵,攥着手机转身。 一整排香樟树洒下的阴影里,站了一个人,手机放在耳边,戴着鸭舌帽,口罩被摘掉拿在了手上。 见他看过来,顾言露了个笑。 “来我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一更,爱大家爱球球,啾咪啾咪! 评论区掉落红包回馈小天使们,比心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雷 22、第 22 章 陈词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可是当幻听夹着幻觉一起出现的时候,多半是病入膏肓、药石罔医。 他难得将迷茫全部表现在脸上,这时却有些怔怔,步子不自觉地往前迈了一下,又停在原地,“你不是说还没收工吗?” 顾言给他的动作挑拨的心都软软地动了一下,没忍住,半懒着声音开口,“我逃课了,陈老师。” “您要捉我回去吗?” !? 香樟树离自己不过十几米的距离,因为跑步陈词并没有戴眼镜,向那边望过去的时候,便会觉得那人身周有一层朦胧的虚影。 顾言穿了一件蓝白色的卫衣,干净清爽的颜色,落在秋日的校园里,倒真生出了几分少年随性的气息。 声音是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的,陈词却亲眼看见树下那人唇瓣轻合。 于是药石便落了心肺,浅浅的一点甜落到血液中再散开,带得整个人都觉得有些轻飘飘的暖意。 像是,落在了一大块刚出锅的上。 有学生要往那边走去,陈词吓了一跳,再不敢耽搁,手机直接往裤子口袋里揣,几步跑过去,手下一用力,夺了青年套在食指上的口罩,想也没想就给人戴了上去。 动作急切、又将关心毫不吝啬地释.放了出来,于是便显得亲近亲昵。 学校里学生多半都是认识陈词的,难得见他这幅模样,先是怔了怔,回过神来之后唤了声老师好,便忍不住去打量陈词身边那个捂得严严实实的男人。 看不出长相,只是单看身高和气质就能猜到一定是个优质的,一边感叹陈老师这么好看,连朋友都是帅气的,一边又觉得……好想嗑cp。 陈词心里跟有一只鼓在敲一样,生怕顾言好死不死地说出一句话,也生怕这几个学生里面有顾影帝的粉丝,单看一件衣服就能认出来的那种。 于是身份便像是转换了。 他们变成了学生,而学生变成了老师。 在香樟树下躲闪不及,撞了个满怀,便惴惴不安地担心会被发现、被拎回去。 好在这种担心并没有持续多久,运动会之后是个周末,此时学生都想着早点回家,就算好奇这个带着口罩的男人是谁,也不至于胆子大到过来问一下陈词。 等到人走远了,陈词微松下来一口气,眼睛瞟到还有人三三两两地从操场铁门出来,下意识地直接上手牵住了顾言。 顾言一怔,手下却是从善如流地反握了回去。 陈老师刚刚跑完步,又在自己任职的学校里有些心虚,手心温度很高。相貌明明冷清又出尘,手掌心相触的那一瞬间却会觉得炙热。 顾言好心情地勾了个唇,而后便听见陈词压低着音量问他:“开车来的吗?” 顾言:“嗯。” “停哪的?” 声音里难得带了急切,顾言安抚性地揉了一下他手指,道:“西门。” 不多的几次来学校接陈词的时候,会见面的地方。 陈词点点头,说:“那跑吧。” 顾言来得稍迟了一些,就算紧赶慢赶,还是没看到陈词在赛道上跑步的样子,这时候却看得真切。 青年握住自己的手心,顺着一条道就向前跑去,头发被风吹得往后散,顾言突然想上手碰一碰。 有些长了。 …… 秋天傍晚的校园里,天边暖橙和蓝紫的光顺着树影消散,树下柏油道上两道身影便被时光拉的漫长。 等到终于坐进了车里,陈词才将心放了下去,左右看了看又没忍住没好气地瞪着顾言,“你是不是太胡来了一点?” 这人究竟对自己的身份有没有一点明确的认知,学校人流量那么大,他往这跑是生怕不会出事吗? 顾言听着他的教训,一句话也不反驳,陈词越想越觉得有些气,停了下来又忍不住开口,“而且你现在还在剧组,动不动旷工算是怎么回事。” 传出去又得说耍大牌,不要前途了吗。 一双好看的眉毛轻轻皱起,连带着桃花招子里都有一些恼意,顾言开着车,手下不自觉地用力握紧了几分方向盘,侧过头来便看见这样一副美景。 心像是被人泡在了暖洋洋的池子里,池子里洒了琼浆,酥了骨头、染上醉意。 顾言抬头,看见信号灯的颜色变红,终于忍不住,停了车侧身上前,吻住了那张薄唇。 “陈老师您歇歇?”一吻既罢,顾言笑着重新启动车子,还不忘调侃一句。 “真像逃课被抓住了一样。”顾言说,“我就没有一点床伴的特殊待遇吗?” 被人突袭偷了一个吻,陈词连个好脸色都不想给他,闻言直接反驳道:“没有。” 想了想又说,“床伴要什么特殊待遇,自己做好润滑等你上吗?” 顾言:“……” 口干舌燥想日小美人。 这人一人民教师,说话能不能素一点?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下来,顾言在屋子里看了一眼,笑道:“我儿子呢?” 陈词差点把人扔出去,白了他一眼,“你哪儿来的儿子?顾影帝隐婚生子了?” 顾言挑眉,视线落到他肚子上,慢悠悠地开口:“也许?” 陈词:“……” 操。 这个不要脸的。 脸上有红晕渐染,估计是被气的,陈词打开冰箱看有什么食材,想了想还是解释道:“那是我学生,偶尔过来蹭饭,你打电话那次正好他在。” 陈词回家就脱了外套,原本因为跑步里面只穿了一件白t,裸着胳膊去开冰箱,又是深秋,顾言看着都觉得冷。 他开了空调,走过去道:“蹭饭?” “嗯。” 顾言说:“怎么办,我真吃醋了。” 陈词完全不懂这人莫名其妙的醋意都哪儿来的,狐疑地上下扫视了他一眼,“你跟我学生吃醋?” 顾言点头,“我都没吃过你做的饭,陈老师。” 陈词:“……” “哦。” 陈老师表示不想搭理。 顾言也不恼,走到他身边靠着厨房前面的玻璃门,暧昧不清道:“不过我吃过你,味道很好。” 陈词:“……” 神他妈的味道很好,到底是谁天天说荤话啊!? 满意地看到小美人从脸颊都耳垂都染上一层薄红,顾言心情大好,笑着问:“要我帮你吗?” “滚蛋!” 谁知道他妈的这人说的帮是做什么! 顾言是真没往那方面想,但是听见陈词压着声音的一句低斥,很突然地就想起刚入组那天隔了两座城打的那个电话,还有之后开的视频。 水流声和压抑的低.喘…… “……” 啧,陈老师身上是有火吗,一碰到就能把自己点燃。 顾言眸子暗了一瞬,担心自己再待在这会忍不住上演一些少儿不宜的戏码,转身去了浴室。 他其实不是旷工,入组一个多月,他一次假也没请过,就连十月底来曦城看陈词的那一次,王安也是第二天拍完才知道这人大早上才回的剧组。 换个导演或者其他人估计都得说他不敬业。 但是王安看着拍摄出来的片子,这话就是把他良心都给狗吃了也说不出来。 顾言演技很好,从刚出道开始就是明明能靠脸吃饭,偏偏要靠实力的代表。 不是流量咖,又有着所有顶级流量该有的知名度和话题度,偏偏演技又让人无可挑剔。 直接导致他当时一声不吭就自爆恋情的时候,老婆粉想脱粉脱到一半转女儿粉和演技粉去了。 撕都没撕起来,也是娱乐圈一大奇景。 而这一次他出组主要是为了看一下他家陈老师,想要在对方冲过终点线的时候,笑着送上去一捧花。于是连着高强度工作了好几天,终于找王安要到一天的假期。 花没敢送,怕人跑了。这时候进洗手间准备放润滑剂的时候却瞥见牙刷杯旁边有一个小玻璃瓶,瓶子里插了两朵干花。 粉色偏暗的花瓣,半开的状态,一直没有枯萎。 顾言怔了怔,没忍住伸手碰了一下。 陈老师这是……将自己送他的花束做成干花保存起来了吗? 这人,这么可爱的吗? 顾言看着自己手里那个黄色的圆柱体小罐子,甚至还能看见一堆日文中夹了几个汉字,每个词看过去都……不怎么健康。 “……” 嗯,还是自己更荤一点。 好心情到了姐姐,顾言笑着将润滑剂放到浴室置物架上,然后出去。 陈词在厨房里忙着,系着围裙切菜,白炽灯亮起,照着一方温暖,顾言看着他的背影,没忍住,轻轻环了上去。 陈词一怔,手里还拿着刀,停了下来之后低下头看见腰上那一对咸猪手,凉凉开口,“没你儿子,听不到胎动,滚一边去。” 声音是真的很冷了,顾言甚至觉得自己不松手他可能会直接动刀子,却还是作死一般双指轻合,捏了下他肚子,温声问:“那我们生一个?” 陈词:“……” “剧本里不都是这样的吗,一夜风流怀了影帝的崽,带球跑之后隔了三年带着天才孩子回归?” 他简直是作死了,原本没什么想法的,偏偏一见到小美人动了气就忍不住想逗他,逗着逗着,嘴里就没个把门的。 顾言声音微低,头埋在他脖子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气息喷洒在脖颈上,陈词实在忍不了……打了个寒颤。 他把刀举了起来,“活着不好吗?” 这人设崩的还能看吗我的顾影帝? …… 顾言只是随口一说,全当是跟小美人的情.趣,可是晚上陈词要去洗澡的时候,随意披了一件衬衫,纽扣也没有再扭,却站在门前有些冷淡又别扭地对他说了一句:“真想要孩子先把你性向改掉,别为了生个孩子去骗婚。” 他视线下移,落到一处,嗤笑了一声,转身就走。 顾言微怔,反应过来又忍不住低笑。 他其实挺想说,这和性向没有关系。 他的取向是陈词,从第一眼看见就埋下了种子,该怎么再去找别人。 眼前一闪而过的是陈词微显冷硬的脸和通红的膝盖,顾言舔了下唇,还是没忍着,下床去浴室门前敲了敲,“我帮你洗吧,不累么。” 像个教导主任一样威严地训他的话,为什么不将那一点不安和醋意藏好呢? 只是一点点的不安,都足够让他发狂。 顾言要了一天的假期,周五到的曦城,周六就该走的。 可是总有些变数人为控制不了,比如说王安是怎么也想不到顾言这么理智的人,也能干出先斩后奏这混账事。 他周六一大早起床,开车绕了半个小时,买回来一束粉玫瑰,用心地插到花瓶里。然后在卧室房门前站了一会,实在迈不动步子回去,于是又脱了衣服,带着一身寒意上床。 周末陈词一般都会多睡一会,加上天气转凉,总有些懒骨头发了痒。 所以被窝里温度陡然变冷了的时候,他不自觉地就皱了皱眉。 陈词睁开眼,看见是顾言,又将绷起的一根弦放松,哑着声音问:“你出去了?” 顾言怕他冷,离他远了点,又将被子中间的空隙按下去,轻声道:“嗯,买了点东西,再睡会吧。” 陈词软软地嗯了一声,可是躺在被子里却不安分,脚趾动了动,踢到顾言腿肚,手再往前伸,没碰到人,便整个身子都往身侧挪。 像是一只兔子,小心又谨慎地往前蹭着,每一个动作都能戳到心里最柔软的地方。顾言喉结滚动,想要看他究竟要干什么。 直到一处柔软的热源进了怀,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下意识地用手抱住了陈词。 小美人牙齿打了个寒颤,眼睛却是没睁,胳膊伸到他身后给人掖了掖被子,小声抱怨道:“怎么这么冷,冻死了。” 可是说着冷的人却往自己怀里钻,用体温给自己暖身子。 顾言觉得,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就是在威尼斯的时候像个跟踪.狂一样跟在陈词后面走了那一段路。 于是从大街上捡回来一个小美人。 抱在怀里舍不得松开的小美人。 因为旷工了一天,顾言只给袁飞发了条消息给他也放了个假便直接关了机。 陈词醒过来的时候先是发现自己居然还在顾言怀里,有些怔怔,再一看时间:10:05。 昨晚是将近两点才睡的,睡了八个小时,其实也正常。 但其实陈词很少睡这么久。 甚至上一次在书房里,他还当着周木面睡着了。 其实重点不是当着谁的面,而是他发现自己一直对人抱有的距离感淡了。 究其原因,估计还是因为顾言。 这人让他有了安全感。 …… 啧,陈词揉了把头发,看见顾言睡得安恬却还用自己箍着自己,害得他动都不敢动,心下便涌上来一点小脾气。 陈词伸出手,隔空点了点顾言脸颊。 没真碰上去,可是想撤回的时候,那人却往前挪了一下,主动将脸放到他手边,然后睁开眼含着笑轻声问道:“陈老师,您这是打算调戏我吗?” 手下有柔软的触感,陈词特别想说我是想弄醒你,我要下床,但是话梗到喉咙间他又不想再说。 调戏就调戏了,他被调戏了那么多次还不能反调戏一次吗? 陈词睨他一眼,“松开,我要起床了。” 往常顾言总会再抱他一会,可这次话音刚落,这人便很听话地松了手。 说不清心里怎么想的,那只一直抱着自己的胳膊松开的时候,压力骤散,可是心里也有一点空落落的。 陈词眸光暗了一瞬,半撑着身子就想离开,那只胳膊却又伸了过来。 整个人被带着贴近,顾言笑着在他额间落下一个吻,“差点忘了。”他说,“早安吻。” 陈词耳尖红了红,心里哪还空落落的,满的都快溢出来了,偏偏这人还没歇,笑着向他讨要一点福利,“我的呢,陈老师。” …… 良久,陈词推开房门,看见茶几上一束粉玫瑰,眼睛都不自觉地亮了亮。 他扭过头,顾言懒散着下床,捡起扔在地上的裤子套好,才走到他身边,“送你的,祝贺得了第一。” 其实哪有什么由头,只是想送小美人一束玫瑰;就跟一开始给他打钱一样,单纯想帮他还房贷。 喜欢一个人的话,大抵不忍心他背负太多。 直到这时,顾言才终于想起来那套已经定下来的房子,心念一转,问:“你今天有时间吗?” 陈词愣了一下,许霖是说让他周末去签个合同的,但是顾言难得来一趟,他有点想陪他。 “嗯,有。” “那你陪我去看一下房子吧,你帮我选的,我一直都还没去看过。” 陈词点头应下,洗漱完又想起了什么,“你白天去吗?” 张齐让当初给他介绍名苑的时候,提了一嘴说那边有明星住,那应该也会有狗仔蹲守的吧。 等等! 张齐让?? 他是不是忘了什么? 陈词眼睛一下睁大,将手机拿了出来。 小七:哥,你人呢? 小七:风里雨里,我在等你。 小七:你是帮我买水去了吗? 小七:你是把我丢了吗?说好的一起回家的呢qaq 小七:我靠啊啊啊我再等你五分钟!!!魏老师要出来了!!! 小七:死了死了,他往我这来了,他不会又要去拖我跑三千吧!!! 之后就没了消息。 陈词:“……” 他手指僵在屏幕上好一会,扭过头看向顾言。 顾影帝眨眨眼睛,“怎么了吗?” 陈词为张齐让默哀了两秒钟以示心里还是有他的,然后将手机放到一边,“没事,你刚刚说什么?” 顾言给他热了杯牛奶递过来,“我说晚上再去,你要是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 陈词接过,心不在焉地随口提了一句:“我听说那边还有娱乐圈的明星买了房子,你认识吗?” “……” “认识。”顾言默了一会,实话实说。 陈词来了兴趣,“谁啊?” 他刚喝了一口牛奶,唇边沾了一圈白沫,微仰着头看向自己,眼里透着兴趣。 顾言:“……” 实不相瞒,就在你面前站着。 …… 原本顾言以为这已经是最狠的了,可是晚上跟着售楼小哥进到房子的时候,他站在二楼阳台,视线毫无波澜地往前扫了一眼。 那是一幢三层别墅,正和自己现在所在的房子对立。如果换一个时间,或许陈词能正好撞见他从那边开了一台车出来准备去学校接人。 陈词察觉到他的不对,走过来视线顺着往那边看去,“怎么了吗?” “没事。”顾言说,“只是……” 大概我要和我自己做邻居了。 作者有话要说:顾老师:微笑.jpg 啊啊啊二更!万字日出来了!我不是肾虚球!!!(嚣张.jpg) 评论区掉落红包,爱大家,谢谢营养液和地雷,啾咪! 明天更新应该还是晚上九点,比心 23、第 23 章 语文老师告诉我们,“只是”、“但是”一出现,前面的句子都不重要,所以陈词凝了心神,想听顾言要说什么。 售楼小哥原本跟在两人身后,这时也识相地稍微往后退了退,顾言停了两秒,笑着开口:“只是房子有点大,想要人陪我一起住,陈老师你有合适的推荐人选吗?” [您的顾影帝向您发出同住邀请.jpg] “装修您说什么风格好一点?我刚楼,欧式?中式?日式?您是老师,肯定懂得多,帮我看看?” [您的顾影帝向您发出同装邀请.jpg] “哦对了。”顾言转身,走到二楼一间卧室前,推开门,“还有床……” [您的顾影帝向您发出同……] “闭嘴吧你!”陈词终于听不下去,回头看了一眼一直跟在身后的售楼小哥,低声斥道。 大晚上过来看房子,还戴着口罩和墨镜,真当别人不会起疑吗? 顾言一直在自己身边说的话,声音又低,每一个句子都带着显而易见的背后意思,陈词耳朵尖都被他说红了红。 他甚至觉得,顾言这人,巴不得别人知道他是个gay,而且有个长期床伴…… 由此可见,娱乐圈那些说好的人设和洁身自好,在顾影帝这,全都喂了狗。 …… 可过了一会,陈词低着头,还是在顾言身侧说了一句:“我可以去看看有没有认识的设计师,问我有什么用,又不是学这个的。” 顾言:“?” 从一瞬间的怔愣中反应过来,顾言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开。 陈老师这个人啊,嘴硬心软。 只有在迷糊、醉酒或者上床的时候,才能从他嘴里听到两句好的,又软又甜。 可是就这偶尔流露出来的小关心小别扭,也足够让人软了心神、腻在一只蜜糖罐子里。 他心念微动,不知死活地,上手碰到了陈词的头发,并且揉了两把。 陈词一点不矮,身材也是娱乐圈小鲜肉最适合的身材,穿衣显瘦,脱衣…… 反正脱衣的时候,顾言就两个念头:吃他、喂他吃。 是有些瘦了,他抱住他腰都不能在肚子上捏出来二两肉。 陈词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微抬了下头看向顾言,眼里写着迷茫和……一点点的杀意。 顾言若无其事地撤开手,笑道:“长了点,该去理发了。” “……” 陈词愣愣的,又不自觉地……自己上手……扯了扯头发。 长了吗? 明天去理发吧。 顾言原本正在向车库走去,余光瞟到这一幕,差点没忍住,想把人抱回车里好好的揉。 从头发丝揉到脚趾尖儿,揉出全身的肉粉色,再一寸寸地亲吻。 这人真的,过分可爱了。 可爱到……他又想旷一天工待在他身边。 王安:“……” 我刀呢? 顾言赶回剧组的时候是深夜,袁飞在酒店门口等着他,见人过来差点没给他一个锁头,“顾哥,你杀了我吧。” 顾言笑着将车停好,“出什么事了?” 废话! 男主演一天一夜找不到,作为助理他能不给人烦死吗? 顾言挑眉,“我不是给你放了一天的假吗?” 袁飞撇嘴:“可我又不敢真走,不然他们以为你失踪了报警怎么办?” 顾言低笑一声,不再回话,开了五个小时的车,他有些累,眼睛里面都有熬出来的血丝,现在只想回房间好好的睡一会。 袁飞瞥见他脸上的倦意,想说什么,可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从大堂重复这个动作一直重复到房间门口。 跟个青蛙一样。 顾言刷开房门,靠在门边也不进去,半睨着眼看他,“想说什么直说,我给你两分钟。” 袁飞眸子转了转,深吸一口气,“老板我不是对你私生活有什么看法啊,可是、就是、那个,你真喜欢上那个小、小美人了吗?” 备注亲昵得他都不好意思唤。 顾言挑眉,不置可否“嗯?” “可是你不是说你有喜欢的人吗,还在后院种了一院子的粉玫瑰,说是人家喜欢。”袁飞见他态度,心一横,一股脑说出了口。 这还是顾言刚火起来时候的事,霍丘明被几家女明星经纪人找上门问要不要谈合作,顾言当时直接拒绝,理由是自己有喜欢的人,不希望以后让人误会。 可现在这……不让人误会了吗? 这他妈都是实锤了好吗? 您搁大街上捡回来一个小美人,天天天天不务正业不是想往人那边跑、就是逮到个空就煲电话粥。 敢情您的喜欢都是假的??? 换个人袁飞都不会这样,现代社会,今天喜欢这个,明天新鲜感过去换一个都是正常的。可是他亲眼看见过顾言料理后院的那些玫瑰。 明明动作都是散漫的,可是他看出来了一份小心翼翼。 是暗恋吗,所以这么小心。小心到种了一院子的玫瑰,却不敢送出去…… 现在让他接受顾言移情别恋了,实在对他幼小可怜又单纯的心脏是个打击? 这是喜欢的弄不到手,又觉得吃到嘴的很甜,所以就换了个对象了吗? 呵!男人! 顾言坚信不是错觉,他从自家助理眼里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和嫌弃。 顾言:“……” 他捏了下鼻梁,想了想,道:“是同一个人。” 袁飞:“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您不能这么花……花……卧槽!你说什么!?” 他瞪大了眸子,一脸不可置信,顾言看了眼时间,“两分钟到了,走吧,我要睡觉,困死了。” 他说完直接关了门,放袁飞一个人站在走廊发呆,完全不懂是怎么做到在国内喜欢一个人很久,然后能在意大利的街上捡到的。 这他妈…… 不科学啊!!! 有什么任意门之类的存在吗??? 别跟他说是有红线牵着所以隔了半个地球也能遇见! 三岁小孩才会信这鬼话! 剧组给男演员定的都是同一层的房间,顾言回来的时候是后半夜,袁飞这时候正想敲门问个清楚,眼神扫到另一边。 何文就住在顾言旁边,听到动静开门看了一眼。 瞥见袁飞僵住的动作,他顿了顿,露出一个笑,“顾老师回来了吗?” “啊——啊,是的。”袁飞点头,生生地将那只蹄子收了下去,之前照片那事就是何文那边传出去的,他就是再蠢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敲门跟顾言问个清楚。 何文笑意不减,轻声道:“那辛苦你了,好好睡一觉吧,晚安。” 袁飞:“???” 当代男演员之间这么和善的吗? 这一晚到底要来多少他理解不了的事!? 合上门,何文站在门后捏了捏手指笑了下。 他原本就没睡,在看明天的戏,突然听见外面动静还愣了一下。 剧组地处偏远,连酒店隔音效果都不是特别的好,他站在门口就听见顾言和他助理的对话。 意识到袁飞还有想要追问的意思,终于忍不住开了门。 这是个傻白甜么,顾言大半夜回来,盯着的怎么会只有自己一个,在这问问题,明天上头版头条有他哭的。 只是……同一个人? 他突然想起来高中有一次看见过顾言。 阴沉沉的天气,有浓厚的云从天边逼近,吹动草木枝叶摇动,这人坐在操场看台上。 什么也没干,他只是坐那坐着,视线一直盯着操场某一处。 绿色的草皮,白色的足球门,一根孤零零的杆子立在那,旁边坐了一个人。 校服随意地套在身上,拉链也没有拉起,十几度的天气,除了校服就只穿了一件白t,被风吹起了头发,徒然一阵阵的苍凉孤寂感。 那人白皙的脖子上方还有一道痕迹,像是掐痕,红艳里泛着紫。 两个人都没动,顾言只是看着那边,眼里所及是纯粹的蓝、绿、白、黑,眸子却幽深黑暗得看不清内里色彩。而少年轻轻合上眼,靠着栏杆浅浅地睡了一觉。 是……喜欢吗? 陈词是第二天才去的许霖那,许霖一打眼瞟见他脖子上的痕迹,没好气道:“有了男朋友忘了基友,你能不能别这么重色轻友?” 陈词勾唇露了个笑,“不是男朋友。” 许霖已经懒得再说了,“是是是,我知道,你炮.友。” 迟早有真香的一天,现在否定的多么痛快,以后结婚有本事别找他要份子钱啊。 他没说出来,陈词只是坐在一边等着,难得没在脸上挂上公式般的笑意。 许霖边拿合同边问:“头发怎么剃这么短。” 都快是寸头了,27岁的年纪剃了个寸头—— 男人成熟感没看出来多少,他反倒看见了少年意气。 估计是在学校天天接触学生沾上的吧,许霖想。 陈词半懒散地支着下巴,“长了,挡事。” “哦。”许霖应道,将合同递给他,“我找法务部的人给你看过了,这合同没问题,你要是不放心再看一眼。” 陈词问:“不是跟你们签的吗?” “不是,那边听说你是外援,直接打了合同过来,说是雇你录的这次音。”许霖喝了口水,“严格来说,你算是他们的人。” 陈词倒是不怎么在意跟谁签的合同,反正这事已经做完了,动手就要签名字的时候许霖又说:“你银行卡号一会发我,我钱给你转过去。” “不过甲方爸爸真的是爸爸啊,你录一次音给你打二十万,还是税后的,这钱是烧的慌么。”许霖叹了一口气,羡慕道,“好想让甲方爸爸包养我啊。” 陈词手一顿。 是有点奇怪,他一个一点名气都没有的客串配音给了这么多,金主估计真的是个脑子不好的。 他没往深想,动手在合同几处签完名字就打算合笔,许霖却拦住他,“诶等等,你把这里再填一下。” “什么?” “上次戏份不多,就没有要求了。这次这个按理说是要把cv名加上去的,你看是用真名还是你现想一个圈名?” 陈词一怔,问道:“你们圈名怎么想的?” 许霖:“我是叫雨林,名字拆的;老炮是因为长得太受了,故意弄的反差;美夏是用的他老婆名……” “哦。”陈词应了一下,直接上笔。 许霖原本以为他还要纠结一会,直到看清他写的字后脸都不自觉地抽了抽,“我知道你学中文的,可这是被教授坑的心理阴影一直没散吗,起个圈名都这么……”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这么学术。” 陈词勾唇,并不解释,眼眸里却闪着柔光。 a4纸上,一片机打宋体字中安静立着两个正楷字,工整俊秀,干净得像是深秋的霜、初冬的雪。 ——言词。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cp终于有名字啦!开心!ovo 感谢营养液和雷雷,啾咪啾! 本章评论区掉落红包,球球爱你们 24、第 24 章 《迷梦》这款游戏原本定的是十二月一号上架,但最后审核的时候被刷了下来。 陈词听见许霖跟他说这件事,还不自觉地挑了挑眉。 他早就在想这游戏怎么可能过审,给小女生玩的游戏告诉她们你可以攻略自己老师??? 还是默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实在一点。 他没什么反应,只是随口跟许霖说:“知道了,那边如果要退钱的话你跟我说一声,我退回去。” 那时候是十一月底,天越来越冷,陈词依旧穿的很少,头发又剔成了寸头,每次去上课,班上同学都倒吸一口凉气。 毕竟这人本来看着也是冷冷清清的。 只有顾言,难得接通了一次视频电话,看见陈老师就没忍住笑了出来,“您也太听话了吧,这头发还敢再短一点吗?” 陈词长得好看,眼睛是美人的桃花招子,肤色又是白皙的,瘦削的身材,看着就想好好地疼他。想要多喂他一点肉,最好再养出几分娇惯和懒散来。 可这时这人剃了个寸头,大冬天的,于是眼底那些原本藏得干净的戾气和轻狂就丝丝点点地露了出来,很像是中学里孤僻冷傲的少年。 浑身竖着刺。 顾言没觉出刺意,反而觉得这人是真的软,因为自己一句话就剃了头发,露出莹润精致的耳朵。他甚至觉得陈词是故意存了不让自己揉或者抓他头发的意思,才会只留了这么短一点。 顾言问出来这话,陈词不置可否,微睨着眼看向屏幕。 他坐在主卧窗台上,后面是一堵瓷砖墙,衬得皮肤都泛出一层光。 顾言喉咙一滞,半晌才说:“完了。” 陈词:“硬了?” 隔了个手机屏幕,小美人胆子就特别的大,坏心眼也时不时地就会露出来,点了火不负责的事从来也没少干过。顾言怔了怔,勾出一个笑点头,“嗯,硬了。” 陈词挑眉:“那你自己解决吧,挂了。” 顾言却喊住他,“先帮我个忙再走。” “你叫几声。”他说。 声音低沉慵懒,笑里裹着压抑。 陈词:“……” 一定要这样互相折磨吗? 他当然不可能遂顾言的意,想也没想直接按了挂断键。 可是没隔两秒,聊天界面自动往上滑了一格。 gy:想带你去打个耳洞,耳朵很好看。 陈词:“……” 什么逻辑这人,觉得哪里好看就要去打个洞吗??? 自残还是伤身? 陈词一阵气结,理都不想理人。 可偏偏不自觉地,手摸上耳垂,捏了两下…… 陈词没有去打耳洞。 其实耳洞这种东西,打完一直不戴耳钉也迟早会没掉,不会有多少影响,也不伤身,但他毕竟是教师。 连张齐让折腾自己头发都只敢在夏天放暑假的时候染一头原谅绿,陈词自然不会在任教期间去打个耳洞。 况且…… 顾言随口提了一句,他就真放在心上,那岂不是显得太在乎了。 陈词摇摇头低笑,时节已经入了冬,十二月初的天气,多少有点冷意。 教室是还没开空调的,办公室却是恒温十八度,陈词晚上放学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连外套都是随手搭在了胳膊上。 张齐让位置就在他隔壁,瞥到这一幕,浑身打了个哆嗦就过了来,特别熟稔地将外套从他胳膊上拿下来挂到他肩膀上,“算我求你了陈老师,好歹穿好了再出去,不然回头你冻感冒了办公室门槛又要被踏平。” 陈词冬天过的跟初秋一样,穿一件卫衣就敢往外跑。他体质其实一直都很好,但架不住晚自习看堂会到夜里。 去年高三一天晚上从教室出来,正好降温,几步路一走冻得感冒。 他没觉得什么,吃点药好好睡一觉就能好。结果第二天他上课回来,当天下午办公室桌子上就多了好几盒药。 上面还贴着便利贴,写老师辛苦了,请一定注意身体。 张齐让当时一个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特别想告诉那群学生你们老师病倒跟你们真没多少关系,纯粹是自己懒得加衣服。 只是当时他们是高三,陈词难得良心发现不敢让自己分了学生的心,好好地套了羽绒服过冬。 结果这才一年不到,这人又发作了。 张齐让甚至觉得,迟早得要一个人把他锁在家里,衣服不穿好不给出门,陈词才会知道冬天真的很冷。 陈词微怔,待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方茜低低哂笑一声,“该。也就张老师敢喊你加衣服了,真不怕冻着吗?” 陈词:“……” 是自己将那份疏离全部收起来了吗,所以谁都可以和他开玩笑了。 只是…… 这好像也不是很差。 他摇摇头,将衣服穿好,余光瞟到张齐让瞪过来的眼神,勾唇露了个无奈的笑,抬手将拉链拉好,“这下行了吧?” 张齐让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不是我说你,幸亏嫂子跟你是异地恋,不然她迟早能给你气死。” 陈词挑了挑眉,并没有说话,只是在想顾言很久没有来过了。 可能是因为白天越来越短,剧组抓紧每一分钟拍摄,别说放假了,就连饭都吃的很仓促。 每次顾言赶在两场戏的空档给他打电话,陈词都能听出来几分倦意。 明明在电视屏幕上每一次看到都是精神饱满的样子,却不知道多少次在他面前露出了疲倦和困怠。 于是便像是多拿了一个秘密。 他拿了顾言很多小秘密,比如这人喜欢男人;比如这人睡觉时一定要抱住一个东西;比如这人看上去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其实说出来的话全都荤的能让人脸红心跳;再比如顾言真的很累了。 累到陈词看见他的时候,很想给他一个拥抱。 意识到自己又不自觉地想起顾言,陈词暗地里掐了一下手心。 这样不好。 明明一开始就知道这关系长久不了,可是那一点点的妄念生出来之后居然会有意识无意识地顺着想下去。 甚至会想着主动去拥抱、接吻、入眠,也会开始……胡思乱想曦城南边那幢三层别墅里,最后住进去的会是谁。 …… 张齐让收拾好东西,过来拍了一下他,“走吧。” 陈词微愣,“去哪儿?” 张齐让:“你家啊,说好让我蹭饭半个月的!” 陈词眨眨眼,终于从飘忽间拽回了一点神思。 还是运动会之后的事,张齐让三千跑完累的跟条狗一样,陈词还因为顾言突然出现把人丢了,最后实在扛不住这人天天在他眼前发射怨念光波,索性就答应了他过来吃饭。 带着周木一起,师生两个能直接在饭桌上干出来抢一块排骨的事。 陈词觉得有些好笑,出门的时候自觉从班级门口走了过去。 下午五六点,天早就黑了,高一还没那么紧张,教室里空荡荡的,他并没有看见周木。 张齐让在旁边弯了眼睛,“太好了!这小子今晚不会跟我抢吃的了。” 陈词睨他一眼,“要点形象吧你。” 只是晚上吃完饭张齐让刷好碗来书房找他的时候,瞥见桌上几张卷子,随手抄起来看了眼,一脸痛心疾首:“我寻思我教的也没那么差吧,选择题只对一个他是怎么做到的。” 说着他拿起另外一张,“这也是!你看看你看看!一个单调递增到底怎么做错的!?” 张齐让气完又蔫了吧唧的,趴在桌子上发呆:“我是不是真教的很差啊?” 陈词笑了笑,“没有,他不想学。”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学生笨,能错成这样只能是不想学。 张齐让好了点,打了个饱嗝儿又叹了口气,继续看着那两张卷子,“这俩要对换一下多好。” 陈词:“什么?” “你看啊,他要是把答案反过来填,这张的填到这里来……”他说着顿了顿,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眸子,半晌才喃喃道:“……全对。” 诡异的一阵寂静,陈词点了下手机屏幕,“巧合。” “不可能吧……这也太巧了,他还在你这写过别的卷子吗?”张齐让追问。 陈词道:“我一个语文老师,哪儿来那么多数学卷子,你吃完快回去,我要睡觉了。” 张齐让狐疑地盯着他,“这么早你睡啥啊,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在玩游戏。你玩的这什么,花里胡哨的。” 陈词默了半晌:“迷梦。” 其实还没有玩,是大幅删改后终于过了审,今晚九点要上架了,他点开的还是之前的内测版,想要看看会删掉多少戏份,到时候也好退点钱回去,毕竟太多了。 但是张齐让离得远,他也就没解释,而是随手摁灭了屏幕把人赶出了家门。 人走了之后他才拉开抽屉,把周木之前在他家做的那些卷子拿出来。 只有选择题看起来是写了的样子,他两张两张放一起,然后对答案。 良久,陈词勾了个笑,不自觉地捏了下手腕。 所以这就是他明明不想写卷子,可每次都会抽两张出来一起写的原因吗? 啧,想打人。 两个小时后,清贵温润的陈老师看了眼热搜,更想打人了。 顾言:想攻略[图片] 【啊啊啊啊前排!!!!】 【哈哈哈哥你收着点,这么小女生的游戏我们玩可以,别说出来啊!】 【呜呜呜我也想攻略,言老师声音我真的太可了。】 【你们都醒醒!这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啊!难道你想睡老师吗!!!】 【你们真没看到编辑记录吗!我哥这是多想攻略才会手抖到直接发了一条出来!】 陈词眯眼,点开编辑记录。 顾言:想攻[图片] 图片上的二次元人物戴了副眼镜,唇边有温润的笑意,手里拿了一本书,教师模样。 游戏人物海报下面还写了一行小字。 cv:言词 作者有话要说:陈老师:你想攻谁?cv?你认识吗?一个声音你就想攻人家?还是说游戏人物?想跟人家谈恋爱??? 顾影帝:(宠溺笑) 明天的更新会很迟很迟(大概晚上十一点之后?心虚.jpg) 谢谢营养液和雷球球爱你们。 评论区掉落红包,啾咪啾。 =========== 给大家推荐基友的幻耽文 《捡回一群神兽后我暴富了》by:唤舟 暴躁青龙攻x佛系受,已经很肥啦!!! 想吸猫吸熊猫吸脑斧,还想……吸龙,嘤嘤嘤。 《总有辣鸡想吓我》by:南木北牙 能靠脸绝不靠实力·大佬受x每天致力于给自己加戏·大佬攻 无限流闯关文,刺激!帅气!受牛批!! 吃我安利!爱你们,啾咪! 25、第 25 章 霍丘明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能被顾言气死。 他如果在剧组,第一件事肯定是要把顾言手机没收的。 顾影帝微博发完,美滋滋地再点开游戏玩了还没一分钟,自家经纪人电话就扫了过来。 霍丘明四十岁出头,中年男人的成熟稳重一直都很明显,这时却连声音里都带了点颤.抖。 气的。 “我知道你投资了这破游戏要给它做宣传,可哥,我喊你哥了,咱能这样宣传吗!你自己说说,能吗!?” 想攻略?你他妈一个当红超一线男明星说你想攻略一个男性游戏人物? 还先发了一条“想攻”。 攻啥呢攻。 攻守还是攻受啊? 你妈的你想直接出柜就说! 操了。 想骂人。 霍丘明:“你自己说现在怎么办?手抖发错了你不会删掉重发吗,编辑记录放那放着想干嘛?” 顾言原本还在听小美人声音,听一会声音看一会配音cv名,心情好的不像话,就连霍丘明这时候跟他这样吼也丝毫不觉得不舒服。 他挑眉反问:“删了难道就不会有截图了吗?” “肯定会有啊!”霍丘明道,“所以你一开始就不该发这条微博。” 顾言揉了下手腕,“迟早要出柜的,先发一条给他们打个预防针也好。” 顾言这个人,除了面对陈词的时候会有些小撒娇小调戏和不正经,任谁看过去都理智得不像话。 霍丘明此时闻言也愣了半晌,拧眉道:“决定了?” 顾言:“嗯。” “你跟对方说过了吗?”他问。 出柜这事太大了,圈里也有人跟圈外人谈了恋爱甚至出国领证的,但是真爆出来的没几个。 说到底,谁不想要前途啊? 大环境这样,为了谈个恋爱结个婚,或许再为了得到大家的祝福而断送前程的事,那是写给小女孩看的故事里面才有的情节,太不现实。 然而顾言理智冷静,霍丘明不认为他是一时冲动说出的这话,可他还是想问问,对方知道吗,对方怎么想。 如果真的相爱到这个地步,那个人会愿意看到顾言为了他付出这么大代价吗? 那边顾言却笑了笑,轻声道:“没有,还不敢。” 霍丘明:“……” 这词用的很卑微了。 喜欢一个人,却连一点点的小心思都不敢告诉他。 霍丘明半晌没说出来话,顾言便道:“瞒了他一些事,还不知道他现在怎么看我,总要坦诚相见我才敢表白。” 霍丘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大概理解不了自己一手带大的艺人这么啊,能瞒什么大事,表白都不敢你玩个几把。” 顾言愣住一瞬,噗地一声笑开,“霍哥您好歹文明一点。” “我会找机会说的。” 霍丘明见不得他这幅不自信的样子,逼问道:“什么时候?” 酒店房间推开窗就是山,山隐在夜色中,带着一层雾气,天边有月,凉凉的。 顾言在一片凉夜中开口,漫不经心的,“花期吧,等玫瑰花开了我跟他说。”他想了想,轻声道:“他喜欢这花,送过去再说的话,应该不会太生气。” 霍丘明:“……” 拜拜了您嘞。 花期最早都是四月底,您这是要等小半年吗? 他差点给顾言气厥过去,缓了缓心神又有些心疼。 说到底是自己带了八年的小孩子,看他喜欢一个人喜欢的这么小心翼翼的,是真的会难过。 他想了想,道:“随便你吧,我就问一句,你微博发的那个cv,是他?” 顾言原本还有些飘忽不定的怅然,听见这一句问话,眉眼都染上了灿色,“是啊。” 霍丘明:“言词?这是圈名吧,言……是你的言吗?” 顾大影帝眼睛笑得都有光,偏偏故作思索的样子,“不知道,可能吧?” 霍丘明:“……” 可能你个鬼可能! 滚吧!这他妈都不敢表白,怂货! 他甚至有理由觉得编辑之前的才他妈的是真心话。 操! 霍丘明给顾言气得不行,陈词也觉得有些燥。 明明是大冬天的,却生生燥出了几分戾气。 想打人。 他揉了揉手,盯着顾言那条微博好半晌,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 能凭声音认人的人很多,cv圈很多大大,就算变了声线,也有粉丝能认出来。 可问题是,陈词不是专业的。他虽然用的是本音,但也变了说话方式,后期还有修音。 要跟他说顾言能在这游戏上架一个小时后精准无误地听出来这角色是他配的…… 陈词觉得,他们俩应该还没那么熟悉。 于是心里那一点点的戾气变了味道,有些怅然也有些……烦躁。 这是不是说,就算换了个人,声音和他差不多的,顾言也可能会带着笑意的说一句想要去攻略人家。 陈词揉了把头发,不想再往下想。 这一天已经很多次想到顾言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招上这么一位人物。 往往还没说什么,便从外界知道了他的消息。 逼的自己不得不去了解。 这哪里像是床伴了,人家炮.友都是约完就散。 他倒好,全世界都给他塞对方的消息,售后服务好的简直是业内楷模。 陈词退出微博,手指摁到关机键上,屏幕黑掉的前一秒看见通知栏滑过一条消息。 顾言又给他发了晚安。 陈词:“……” 手僵在原地好一会,屏幕黑掉又识别了面部解了锁,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回消息。 他有点怕自己一回消息,句子里带着酸意。 …… 一点点的戾气没法在顾言身上讨回来,那总该找个人泄掉。 第二天是陈词的晚自习,周木没逃课,趴在教室最后一排睡觉。 陈词走过去,敲了敲他桌子。 周木愣愣地抬起头,看见是陈词又勾了一个笑,将声音放得很轻,不打扰到其他人,道:“老师好呀。” 陈词点头,从身后拿了几张卷子出来,“数理化生英,你看看你先做哪个?” 周木整个人怔住,周围几个学生看见这一幕,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又在对上陈词视线的时候忙不迭地转了回去。 绝对不是看错了,班主任脸上虽然带着笑,可是眼底却是冷意。 冷到大冬天的打了个寒颤。 明明以前也是这样笑着的,可之前都会觉得这老师很容易亲近,像是一个邻家大哥哥,这时候看见…… 反而觉得周木比他更好相处一点。 要知道,周木可是名震一整个学校的校霸。 又孤僻又冷傲,据说还有人亲眼见到他跟高二学长约架,把人打到趴在地上起不来。 周木也怔了怔,抬头说话的姿势有些累,他索性站了起来。 动作虽然很轻,但架不住一个班的视线都在这边,有几个神经大条的甚至以为他要跟陈词打架,不自觉地挪了下椅子准备一会拉架。 可谁知道诡异的几秒寂静之后,周木露出了一个特别无奈的笑,“老师您好歹让我歇歇。” 话是这样说,却还是乖巧又听话地接过了那几张试卷。翻了翻,周木说:“没有语文吗,您说您一个语文老师,天天让我写别的科目卷子做什么。” 他小声嘟囔着,“而且语文我好歹还会写一点,这几门课,您这不是折磨我吗?” 陈词挑眉,“不会写?” 周木面色坦然:“要会写我也不至于全班倒一。” 陈词点了点头,主动给他抽了张数学卷子出来:“你上次数学考多少分?” “23。” 一百五十分满分,二十三分。 陈词想到昨晚最后对出来的那几张试卷。 两套两套一起,换过来填答案,两张卷子加一起二十四道选择题,这人最多错一个。 啧,手痒。 陈词将卷子放到他桌子上,“写吧,书给你翻,写到九十分再走。” 周木:“!?” “您是不是在逗我?” 陈词不应。 周木皱了皱眉,“太难了,九十分……真写不到。” 陈词刚想说话,手机在口袋里震了起来,他拿出来看到那串数字,眸色跳了跳,直接挂断,然后跟周木说:“不会的去八班,张老师在看堂。” 周木看见他动作,默了半晌,还是没忍住,问:“老师您是不是跟那位吵架了,别拿我撒气啊。” 也许是因为私下里相处的很随意,这时候周木说出这句话,陈词居然睨了他一眼。 不是老师看学生的眼神,更像是哥哥看自己调皮的弟弟。 偏偏手机又震了起来。 陈词往外走,给他丢了一句话:“写不完别回去了。” 周木:“……” 我他妈委屈的一批! 大冬天的,又是晚上,学校里安静的不像话。 陈词担心在走廊上说话被人听见,想了想,转身进了厕所。 电话一接通他就说:“干嘛?” 那边顿了一顿,顾言笑开,“想你了,今天不是晚自习吗?接电话没事?” 陈词:“……” “你知道我有课还给我打电话,还好意思问我有没有事?” 任何一个认识陈词的人过来听见他这么说都会惊讶,这实在是不像他。 可是这几个月以来,无论是撒娇还是撩.拨,每一桩每一件都不像陈老师能做出来的,偏偏全对着顾言显现了。 是以这时哪怕戾气这么重,顾言也只是微愣了一愣,然后便笑,笑意里甚至能听出来显而易见的好心情,“陈老师您今天脾气怎么这么差?” 陈词皱眉:“没事我先挂了。” “有事,昨天晚安您没回我,今天再不回,我估计下次去曦城您要换锁了。” “可是为什么呢?”顾言轻声笑,半晌才问:“我昨天发的那条微博?” 心里咯噔一下,被人戳穿的丝丝不安涌上来,陈词捏了捏手心,并不说话。 顾言那边有风声,陈词听见他笑着说:“您吃醋了?” 明明是问话,可是却莫名让人觉得他不在问。 一副胸有成竹的态度,让人下意识想反驳。 “没……” 电话那头一道慵懒的笑声截断了他的声音,顾言问:“可是陈老师,您跟自己吃什么醋呢?”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终于更新了!(跪下认错.jpg) 感谢营养液和雷雷,啾咪!!! 评论掉落红包补偿大家,啊对了,红包我是用晋江后台直接发的,只识别两分的评论的,宝贝们打分的时候稍微注意一点qaq 之后更新应该都是晚上十二点左右这样子……(心虚.jpg) 26、第 26 章 厕所里味道并不好闻,窗户开着,冷风便从其中灌了进来。 陈词怔怔了好一会,一开始对面那人似乎还有些急切,明明语调温和平缓,却像是赶着一样。赶着要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 陈词学的是中文,可突然就有些懵,听不懂他的语气和他的话是些什么意思。 捏了一下手心,修的干净的指甲盖儿戳到手心,陈词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顾言原本还在想万一小美人抵死不认该怎么办,此时听见他这么问,不免松了一口气,笑道:“昨天。” 是假话,但是陈词辨不出来真假,只能信着。 他眸色暗了暗,想问他那条微博的事,但是又问不出口,便只能闷闷地嗯了一声。 顾言却笑:“所以陈老师你国庆的时候是在忙这个?” 陈词:“嗯。”他往外走了两步,“朋友找我帮忙。” 厕所里味道到底不好闻,光线也不是很亮,陈词向外走去,趴在走廊尽头的栏杆上。 有点冷,他吸了下鼻子。 顾言听到了,便道:“你在外面?” 陈词:“嗯。” 顾言微沉了声,“快进去吧,这天容易生病。” 是关心的,他能听出来。可一旦听出来这一点关心便忍不住,陈词张了张口,“微博……” 说出两个字又没了下文,顾言怕他真冻着,收起调戏的心思,笑道:“微博?是真的,很想攻略,陈老师您声音很好听。” 陈词想起来上一次他说很好说的是耳朵,很好看,想带自己去打个耳洞。 不免就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那是不是该毒哑了?” 顾言怔怔,简直要爱死了他这股小别扭,闻言笑道:“您说您怎么剃了个头发,整个人都变暴躁了?” 陈词:“有意见就离我远点。” “不要。”顾言道,“没有意见,就是觉得……更可爱了。” 声音顺着听筒传出来,落在耳廓那一圈柔软的皮肤上,陈词听见他轻声笑,“所以这么可爱的陈老师,有攻略吗?” 明明是散漫的声音,顺着左耳传进,又从另一只耳朵传出去,最后被飘忽不定的雾气裹住,从四肢百骸钻了进去,丝丝点点的绕着心脏的地方转圈。 于是陈词眯了眸子,上扬着音量危险的嗯了一声。 是问,更是不确定自己听见的。 另一边顾言更不敢确定,每一次他都在跟陈词试探,一点一点试探近更靠近的地方。不敢冒进,也不愿意一动不动。 这段时间以来已经得到很多了,他有点怕这时候再往前一步会超过那条界限。 可是……他舍不得。 面对喜欢的人的时候,没有谁不会得寸进尺的。 顾言喉咙滚动了一下,笑道:“想要一个攻略,您配音的,应该知道,那个人物有攻略线吗?” 冷风吹到皮肤,脸上温度都凉了几分,陈词却说:“你想攻略游戏人物?” 一个“是”字卡在喉咙里愣是出不来,顾言半晌没说出来话,刚想开口的时候,对面却有一道清冷的声音传过来,“还是我?” 顾言:“……” 良久,他说:“你。” 大不了就再来一次,没有回档至少还可以重新刷好感度。 这种问题摆在眼前,顾影帝自认为自己说不了假话。 大概演戏学的最好的一部分,就是在陈老师面前不表现出那么浓厚的喜欢。 可是真喜欢的话,总会有蛛丝马迹露出来的。 人心多是复杂敏.感,既然露出来了,总希望对方看得见,最好再回应一点点。 所以顾言坦诚,他没办法在这时候撒谎。 更像是一场博弈,各进一步,看谁最后拿到多的那一份筹码。 …… 寂静了几秒钟,陈词突然笑了声,“那就试试吧,攻略这种东西,是需要有人先打出来的。” 在顾言之前,还没有这样一个人。所以就算他找他要,陈词也给不了。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冷风吹动树叶,又吹进毛孔间。 紧绷着的神经一下松了下来,陈词松开手,手心已然一道发白的痕迹。 自己掐出来的。 笑意挂在脸上,陈词自己也分辨不出来是嘲还是愉悦,就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可是这世界不真实的事那么多,又何必去在乎这一件两件。 他摇摇头,转身回了教室。其实挂的那么早,说到底也是不敢听见顾言的回应。 可是进去之前,又倏然想起来那人曾经说的那一句怕。 这个人,是怕关系被人发现的。 眸色暗了一瞬又恢复正常,心情算不上多好,但总归是比之前要好的多。 周木坐在最后一排写卷子,字没写多少,笔一直在转。瞟到陈词神色,他甚至大胆到掏出了手机在晚自习的教室里给自己班主任发消息。 周木:老师,您跟那位聊好了? 周木:您不生气了? 周木:那我是不是能不写卷子了? 周木:[试探.jpg] 陈词看的好笑,起身径直走了下来。 周木下意识将手机往桌肚里塞,陈词却摊开手心。手指根根干净修长、骨节分明,他轻声道:“拿出来吧。” 周木:“……” 他委屈得不行,还是听话地把手机交了过去,顺带不死心地想跟陈词打商量,“不写了不行吗。” 陈词:“说好了书给你翻的,问人也行。”他看了眼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你抓紧点说不定能再写一套。” 周木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愣了半晌轻声道:“要不你把那位号码给我吧,我去认个爸爸,让他别老是惹您生气了。” 他小声嘟囔:“你们俩吵架我遭殃算什么事啊。” 城门失火,殃及周木。 只是这孩子说归说,赶在最后下课前还真交了份试卷上了来。 所有大题的第三问一律不写,其他都乱怼了一堆公式上去,看着真有几分像是从书上翻出来的。 陈词点点头,拎着人出门,又进了八班。 张齐让看见他们过来还愣了一下,陈词二话不说将试卷和答案递了过去。 五分钟后,下课铃打响,张齐让一个0正好合上。 分数90。 张齐让眼睛都亮了,深觉教学成果得到了肯定,再不想学的孩子也能考及格。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教的好啊! 张齐让激动地抖着试卷,“明天我去买菜!带你去你陈老师家蹭饭!” 陈词:“???” 周木忍了忍,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老师您可打住吧,您一上桌能给我留块骨头吗?” 陈词拍了一下他头,“走了。” “哪?” “回家。” 他这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周木脸色僵了一下,但还是没说话,一路跟陈词回到班级顺带收拾好书包跟这人走了。 本质还是个叛逆少年,但非常听陈词话,也是个奇迹。 张齐让甚至在他们走之前还偷偷摸摸地问了句明天该买多少排骨,惹得他们班学生一脸莫名地看着这仨人。 十二月初,又是南方,天气湿冷湿冷的。 路上人一开始很多,大多都是来接学生下晚自习的家长,他们俩走过一个路口之后,人就渐渐少了。 周木扭头看了眼,问:“我们走回去吗?” 陈词:“嗯,走不动?” “哪儿能,好歹还是跑了三千米的。”周木笑道。 他提起来三千米,陈词才问了一句,“你那天之后去哪了?” 周木:“家里有点事,临时把我喊走了。” “不过老师,我那天走之前看到一个人来学校了,遮的挺严实的,像是个不法分子,我在想是不是找你的。” 陈词怔了一下,好笑道:“为什么不法分子就是要来找我的?” 周木捏捏脖子,“因为您看起来就是一副想让人绑架的样子啊,除非那人眼瞎。” 陈词默了半晌:“你这样跟自己老师说话真的好吗?” “不好。”周木回答得很干脆,“可我这是在夸您好看。” 陈词简直服了他的逻辑,刚准备开口,这人居然又说话了,“还是先送您回去吧,大半夜的,万一真出了事我估计要给人捶死。” “我记得您家是往这边走吧,还是这边?” 周木四处张望了一下,停下来便见陈词站在原地没动了,这人笑了笑,唇边弧度微弯,笑意却是冷清,他问道:“你在遮掩什么呢,周木?” 聪明人做事往往不会留下痕迹,一旦留了痕迹的,多半是想让人发现。 比如顾言挂在嘴边的那句“想你了”,再比如周木那些换过来填答案几乎全对的数学试卷。 而他之所以是聪明人,也猜到陈词应该是看出来了,否则不会突然给他一堆卷子要写。 陈词分数没给他定高,只是要一个及格线。 一是还不知道他水平到底在哪,二是担心让这孩子感觉到压力。 结果自己还没提,周木已经表现出来了一丝慌张。 说到底,还是个孩子,既希望有人关心,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关心。 陈词见他呆住,并没有追问下去,脚步不停,依旧向前走着。 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爷爷还好吗?” 周木:“嗯。” “爸爸呢?” “……” 陈词了然,点了点头,“周末家里有人吗?” “……我爸不一定在。” 陈词笑开:“没关系,我不是去看他的。” 周木愣了半晌,鼻尖被冷风吹红了一点,他闷声道:“好。” …… 直到将人送到居民楼下,陈词才转身往回走。 这个点不好招车,他也没打算坐车,不疾不徐地往回走着。 他是不急,隔了一座城的某人实在忍不了,被小美人一句话勾的心跳一直没缓下来,大晚上还收不到报平安的消息,难免有些慌。 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陈词勾了个笑,“攻略找到了?” 顾言一噎:“……还没,你到家了吗?” 陈词散漫道:“没。” 路上有车声,顾言听见了,皱了皱眉道:“你在走路?” 陈词:“嗯,刚送一个学生回家的。” 心里有些猜测,顾言还是问道:“谁?” 陈词笑着:“想认你当爸爸的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顾老师:??? 感谢营养液和雷,给大家比心心啦 27、第 27 章 玩笑不能乱开,顾言说了一句喜当爹,陈词便用这个来噎他。 顾影帝怔愣半晌,勾唇笑了笑,“那他几个爸爸?” 陈词下意识想说一个,又想说两个,最后冒出来的数字是三。 可是话到嘴边,他才发现自己好像又被顾言套进去了。 一个亲爸爸,一个顾言,再来一个…… 是谁呢?又该是什么关系。 他沉默。 顾言笑意便更甚,“你现在在往家走吗?” 陈词:“嗯。” “那我陪你吧。” 陈词微怔,“怎么陪我?” “陈老师您这话问到我了。”顾言说,“我很想去找你。” 他笑道:“可是不能,所以只能陪你打电话了。” 隔了五个小时的车程,陪他聊一段回家的路。 明明什么实质的东西都没有,可总有人带着暖意的一句话就能让人心静下来。 他怕黑,即使马路上路灯明亮,也改变不了现在是黑夜的事实。 不是个孩子,可是顾言却愿意纵着他,愿意花费很长的时间来陪他走过这段夜路。 陈词突然就觉得,这人如果真的攻略自己的话,他一定撑不过两个回合。 冬夜冷风在昏黄的路灯下吹动灰尘,行道树郁郁葱葱,一直没有枯萎。 影子被路灯拉成了好几道,每一道都长得触不到尽头,微弱的电流声却于耳边响起,每一句都带着笑意。 腻进心里的笑意。 于是连自己,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 影子看不见表情,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风声中却藏着温柔。 周木家在一幢老式居民楼里,陈词去的那天下了场雨。 冬雨往往是钻进人骨髓里的寒凉,陈词腰部伤疤其实早就好了,但是当年处理不及时,又在年少轻狂的年纪擅自纹了一只蝴蝶,每到特别冷的时候都会觉得有些痛。 也不知道是心理的还是生理的。 其实这个人明明就矛盾的不像话。 受不得冻,偏偏又不愿意加衣裳。 真该像张齐让说的那样,要有一个人把他锁在家里锁着,不穿的严严实实的不给出门才知道对自己好一点。 他想起来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看见顾言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gy:曦城下雨了,你今天如果出门的话记得多穿点衣服。 他只听说过会有父母在孩子出门的时候关注当地的天气,所以从来也没有奢望过会有一个人关注他所在城市的天气,再叮嘱一句记得添衣裳。 当下看到的时候心里觉得暖暖的,可那一阵暖意过去之后,就会觉得冷。 不是觉得顾言出自假意。 只是觉得这场关系终究长久不了,他贪恋顾言给的温暖,也愿意尝试着跟对方玩一场攻略游戏。 可总有丝丝不安藏在那些抓不到的温暖中。 很细微、但是致命。 所以陈词没有回他,也没有添衣服,敲上周木家门的时候,手指都已经冻的发青。 敲了半天也没人应,倒是将对门阿姨敲了出来,“你是……?” 阿姨穿了件袄子,五十多岁的年纪,半弓着腰打量他。 陈词露出一个笑,“我是周木班主任,过来家访的。” 他笑容向来具有迷惑性,阿姨视线在他脸上停了一会又落到他手里的方便袋上。 陈词提了提袋子,“听说爷爷在家,带点水果过来看看老人家。” 阿姨这才完全松了警惕,将门敞开了一点,“老爷子应该是早上出门了吧,小木找他去了。毕竟老人家……”她指了指脑子,“这里不好,容易走丢。木木这孩子,实在是太辛苦了。” 陈词微皱了皱眉,问:“他爸呢?” 阿姨嗤笑一声,“呵,那酒鬼。三天都不见得能回家一趟,自己老子生了病要人照顾,儿子还在上学,真好意思过的那么潇洒!” 陈词眉头皱的更深,“那他……” 话卡在喉咙里一秒钟,陈词才问了个完全,“他喝完酒之后会不会做什么?” 阿姨微愣,“能做什么,不就是喝完就睡,睡醒再去喝,然后去牌桌上赌么。总之就是个没出息,晦气,可怜了木木那么好一孩子,早知道当初就该跟他妈走的。” 楼梯有人上下,一前一后两道极缓慢的脚步声自楼下传上来,陈词发现手心被塑料袋勒出了痕迹,他缓了缓,换了只手提然后向阿姨道谢。 还好,没他想的那么糟。 楼梯很窄,只够两个人并排行走,他往前一步,微睨着眼透过栏杆向下看。 周木一手虚扶着老人家,是一个精瘦的老人,头发全白,佝偻着腰,察觉到周木要扶自己,甚至特别硬朗的甩了一下他手,“我又没老,要你扶什么!” 少年只穿了一件白衬衫,外面套了件棉袄,鼻尖出了浅浅的一层汗,能看出来是急着出门,又跑了一路的原因。 这时他对老人家赔着笑,“是是是,您可硬朗了。” “那是!”老人说,“不过你这小伙子真不错啊,跟我家木木一样。” “你认识我家木木吗,可好了,在市里最好的高中念书哩!以后肯定也是要考好大学的!” “诶,木木呢?我去送他上学,你把我往家领做什么!胡闹!” 从陈词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周木低着头,笑着劝老人家往回走。 可老人家不听,执意要去找孙子。 阿姨在他身后叹了口气,“又开始了,不认人,逢人就夸孙子好,孙子在眼前都不认得。” 她推了门出来,向下喊了一声,“大爷,木木在家呢,在家等您呢!” “木木”这两个字唤回了老人家,他抬头,狐疑着问:“真的?” “真的,我骗您干嘛,在家等您呢!” 周木松了口气,抬头欲跟阿姨道谢,一眼看见站在门口的陈词,愣了。 良久,他跟着老爷子走了上来,低声唤了句老师好,才转手掏出钥匙开门,老人家却还在身后问他怎么有自己家钥匙。 …… 是很寻常普通的人家,家里打扫得很干净,窗台还放了几盆花。 换个时间和背景过来,陈词估计都不会觉得这家里有一个酒鬼。 他印象中,那样的家庭该是压抑的。 压抑、潮湿,房间里一盏线路老化的灯,刺啦刺啦的响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噗”地一声炸掉。 一片黑暗中,看不见光和路。 他闭了闭眼,看周木将老人家安排着坐在客厅竹椅上,又给他倒了一杯茶。 陈词笑着接过,然后坐到老爷子对面,笑道:“爷爷好,我是周木班主任,过来家访的。” 老人家神志不清,却听见周木两个字就回了神,登时站起来跟他握手,“老师好!木木在学校多亏您照顾了,给您添麻烦了。” 是硬朗,松开手的时候陈词都看见手上几道手指印。 老爷子聊着聊着就拉人往房间里走,指着一面墙道:“老师您看!这都是木木的奖状,他成绩可好了,在学校不会惹事吧?” 奖状上大多都是第一名,日期是两年前。 陈词侧头,周木站在一边,往日有些轻狂和乖张的脸上显出一点局促。 他想起来听学生谈论过高一七班的周木,长得帅气、独来独往、成绩倒一、打架一流。 放青春伤痛小说里,妥妥一逆袭男主角。 他挑了挑眉,道:“没惹事,就是最近成绩退步了,所以我过来想问问是什么情况。” 周木一口气泄了下去。 果然,就不能指望他家班主任能帮他打掩护。 全校倒一的成绩,有退步空间吗??? 老爷子信以为真,急得不行,跟陈词聊了半天。直到周木在一边保证下次肯定进步才定了定心。 窗台上放着的是多肉,好养又显得可爱。陈词走过去,周木跟在他后面,默了半晌,主动说道:“爷爷偶尔能认识我。” 语气很清淡,说着还笑了一下,语意里带了点嘲,“要不是您来这一出,他估计还以为我是入室抢劫的。” 陈词碰了碰多肉,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只是想来看一眼,可是进来看见了一屋明亮、看见了满墙奖状、看见了一窗台的植物,突然就觉得,这孩子其实不像他想的那么脆弱。 他想了想,问:“为什么考倒一?” 周木愣了一下,外面下着雨,他头发都打湿了一些,生出一抹孤凉感。 过了很久,他开口道:“我妈回来了,说要接我走,说我在这耽误学习。” “我爸巴不得我走,他还能少付点抚养费。”少年勾唇笑。 雨滴落到窗台,又溅到手背上,陈词听见身后少年轻声道: “可我走了的话,爷爷就没人照顾了。” 出来的时候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消息,顾言发的,问他在不在家。 说不清心里在期盼着什么,陈词回了句不在。 两秒钟后—— gy:发我一个定位。 十二月下旬,天气正冷的时候,陈词站在路边,低着头给人发定位。 腰侧伤疤有些疼,很轻微的痛意,却不知道为什么被放大了。 他没让周木送自己,一个人在路上走着。 可是走出去还没一百米,身边停了一辆车。 男人从车上走下来,皱着眉头沉声道:“说了要加衣服,还下着雨你就这样往外走吗?” 没用敬语,也没有故意调戏一般地唤一句陈老师,开口就是训,可是还没训完自己身上就多了件还带着体温的外套。 陈词怔怔地抬起头,顾言戴着口罩和墨镜,看不清表情。 他却莫名觉得,表情该是温柔的。 哪怕带着训斥,也该是温柔的。 他抬头,说不清自己想找什么。 也许是一把伞。 28、第 28 章 直到坐进车里,陈词都感觉周围有些低气压。 他没见过顾言生气,每一次见面这人都是笑着的。 无论是调戏还是温存时,都会让人觉得温柔。 是以突然这样沉着脸和声音训他一句,训完又一句话不说直接开车的行为,陈词是有些措手不及的。 但措手不及的同时,又觉得心里痒痒的发着暖意。 他侧头,看向顾言。 这人已经摘下了墨镜,一双好看的眼睛里藏着一点点的怒意。 气什么呢? 生气多半伤身,他却为了自己在生气。 明明不该,但心情莫名地就有些好。 顾言将外套脱给了他,这时只穿了一件毛衣,纯白的,摸上去该是很好的触感。 陈词心下乱想,手上却没动,只是坐正了身子,手碰上外套,准备脱下来。 “穿着。”顾言道,还是那样沉着声音的语气。 换个人过来或许都不敢再惹他,陈词却挑了挑眼睛,半睨着他,“嗯?” 这个人居然还嗯?居然还敢跟他嗯??? 顾言觉得长久养成的自制力都快散尽了,有点…… 想去买一副手.铐。 他大老远赶过来,买了一束花,带了份礼物,想要跟他的陈老师见一面。 结果却循着定位在街上看见了他。 十二月的天气,行人全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有这人,领口露到胸膛,露出里面的白t,连锁骨都若隐若现。 不冷吗? 还下着雨,这人是真的当自己不怕冷吗? 冻出病来该怎么办? 可那一点点的怒意过去,更多的是害怕。 很多不好的记忆涌了上来,他控制不住自己,哪怕知道周围会有行人和摄像头,还是义无反顾地推开门走了下去。 给他一件衣服,克制着不去拥抱,将人带回车里,也克制着想念去唤他一句陈老师。 只是这时瞥见陈词要脱衣服,他是真的生气了。 可是气意涌上来便又散了下去,点点滴滴的全都变成了心疼。 于是他软了声音,不显得那么僵硬,“穿上,天冷。” 陈词懒了身子,靠在车窗上,视线往后落,看见后座的那束玫瑰,于是坏心眼便止不住。 某人民教师,明知道自己床伴生着气,明知道现在在下雨天的大马路上开着车,却连一双桃花招子里都含了笑意看向他,轻声道:“可你平时不是希望我脱衣服的吗?” “还是自己脱的那种。” “呲——” 急踩刹车的声音,顾言觉得自己耳朵出现了幻觉,扭过头瞪着陈词。 小美人笑着,手终于控制不住,轻碰了一碰他衣服上细小柔软的绒毛,抬了眼睛看他,笑着:“现在不喜欢了吗?” 雨啪嗒一声落在挡风玻璃上,顾言松了刹车,扭过头,压着喉咙里的痒意刻意不去看这个人。 手指落到衣服上的力道很轻,轻到根本察觉不到,可是顾言却是真的想去买一副手.铐了。 这人太会勾人,他怕自己克制不住。 …… 白日宣.淫,多半属于情不自禁。 窗帘拉的密实,却仍有光从布帘后落进来,洒到床单和地板上,将冬日的凉意都升腾成暖春三月的桃花。 陈词微眯着眼,在痛意透过神经传入大脑的时候终于不自觉轻.叫了一声。 顾言眸子却更暗,嘴下发了狠劲一般,仿佛要将人咬进自己腹中才会松口。 事后,陈词靠坐在床上,手指抚上锁骨,碰到了一圈牙印。 他睨了眼睛嘲道:“你是狗么?” 顾言就在他身边,闻言便自觉地抱了上去,温柔地轻啄。又实在忍不了,亲上了他眼角那抹艳红。 “滚蛋。”小美人坏脾气连藏都懒得藏,已经累的不行了,谁知道这人会不会再做什么。 他将人往旁边推,扯过被子就准备睡觉。 顾言却问了句:“不去洗澡了么?” 陈词:“……” “累,你别说话。” 声音是从被子里传出来的,带着哑意和沉闷,闷闷地敲着心脏。 脸上本来就泛了一层红,此时却是更红了几分,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捂的。 顾言好心情藏不住,跟他一起钻进被窝里,将人往怀里搂,“好,我不说话,睡吧。” 均匀连密的呼吸声自耳畔响起,陈词才将自己从被子里捞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呈正面相拥的姿势跟顾言对立。 他其实……有些害羞。 明明在床上的时候都没什么,可偏偏那人拆穿的问了一句不去洗澡了么,就好像…… 有什么小心思被人发现了一样。 他手指在两人中间,不自觉地摸上了自己锁骨,唇畔便扬起了一抹弧度,再抬眼看见在身侧睡熟的男人,忽然就觉得…… 被狗咬了一口也挺好。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他是被饿醒的。 厨房里有声音传出来,油落到锅里刺啦刺啦的响声。陈词微愣,起身拿了件衬衣穿好就出去。 顾言听见动静转头,瞥见他那双裸着的长腿的时候,差点没给气死。 可从陈词的角度看过去,电视电影上光鲜亮丽的明星系着围裙,史努比的图案,小狗头上还有一块污渍。 实在忍不住,噗地一声就笑了出来。 顾言原本想说些什么的,看见他笑一下就忘了个精光,半晌才无奈道:“您好歹穿条裤子出来,您这样是想勾死我还是想心疼死我?” 陈词轻声笑开,“还真成了条狗。” 顾言:“嗯?” “没什么。”陈词笑,选择性忽略他后半句话,道:“不穿了,我一会去洗澡。” 顾言愣了愣,然后点头,“好,多泡一会,淋了雨又出了汗。我煮了姜汤,洗完澡喝一碗再吃饭。” 点了火的锅离不了人,他说完便转了回去,可陈词突然就迈不动步子,再抬脚的时候却是不自觉地朝他走了过去。 厨房里点着灯,案板上还有一堆切好的肉,周围放了几个盘子,菜品搭配好了放在里面。 油烟机启动着,烟火气却沾染了一身,陈词突然想起来自己一直想做的一件事。 无论是打开门看见有人坐在沙发上等他回家,还是在雨天的街上突然停了一辆车,车上下来了一个人给他套上一件衣服的时候,都想要做的一件事。 他伸出手,自背后抱住了顾言。 他比顾言矮一点点,抱上去便不自觉地将头靠在了他肩膀上,像是依赖的样子。 手下肌肉有一瞬间的僵硬,刚想撤开的时候,那人却拧灭了火,又将手心覆盖在了他手背上。 顾言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吓到谁一样,“怎么了?陈老师。” “顾老师……”陈词唤他,顺着自己像他经常称呼自己的那样称呼对方。可是顾老师三个字出口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眶有微热的湿意,又给压了下去。 陈词抽开手,反手拍了一下顾言,“手那么脏,你往哪碰呢?” 别扭,又可爱。 明明就是自己忍不住心下泛滥的暖意主动将胸膛贴了上去,对方给了一个回应之后反倒要怨一句对方手脏。 陈词都觉得自己快被顾言惯坏了。 可这人却只是一愣,然后转过身,从善如流地笑道:“手上有油,陈老师是嫌我碰错了地方吗?” 说着他视线往下落,看着那双暴露在空气的长腿。 腿上泛了一点点的红,冻的。 他收起调笑的神色,刚想训斥,陈词却反瞪回来,“闭嘴吧你!” 于是连训斥都舍不得。 顾言低低地叹了口气,洗过了手又在围裙上擦干净才反过来推陈词,“洗干净了,不会乱碰。你快去洗澡,真冻着了我明天还走不走?” “我生病跟你走不走有什么关系?”陈词小声反问,语气里藏着连自己都没听出来的失落。 可是顾言听出来了。 他垂眸,无奈地低下头,“陈老师,您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哇,为什么会这么短,我惊了。 明天肯定加更,拿头起誓!小可爱们别拍我qaq 29、第 29 章 雨断断续续的,一直没停,厨房里油烟的声音散去,窗外雨滴落到窗台上的声音便格外清晰。 陈词愣了一下,扭过头看见顾言笑得温柔,他张了张口,“不懂什么?” 顾言笑开,“没事,你快去洗澡。” 总有些话当时出口的时候没说个完全,再想继续下去就会很困难。 顾言半无奈地问了一声他是不是真的不懂,却在对方反问的时候又觉得有些话不能说的太直接。 就很像是…… 在逼迫对方给一个答案。 其实陈老师给了他挺多答案了,但是点点滴滴的凑在一起,总也凑不全一个囫囵样貌,于是就再等等。 先等到了一把钥匙,又等到一次撒娇,再等到了一个圈名。 那他想,等来一颗心也不会太迟的。 在那之前,顾言其实不愿意逼陈词表态。 他做了一个又一个的温柔陷阱,用鲜花装饰着,陷阱底部铺上柔软舒适的绒毛和一盏灯,他在等陈词一个又一个的跳进来。 主动跳进来。 他耐心很足,偶尔会情不自禁、也会被小美人勾得心都颤。可一旦冷静下来,顾言却知道一件事—— 急于求成的,往往都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他愿意等,就像现在这样,在暧昧旖.旎的时间点,赶赴两个城市的距离,从街上接陈老师回家,再在一场温存后,于甜梦中醒来,为人做一餐饭。 天寒记得添衣,饥饿便洗手做羹汤。 …… 所以陈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好了菜,只是他依旧穿的单薄。 顾言扫了一眼,也不再训他,而是自然地将空调温度打高了几度,问道:“你们小区有集体供暖吗?” 陈词头发吹到半干,正擦着,闻言愣了愣,“没有。” “那等我那边房子装好了你搬进去吧。” 他说的自然,一边放着碗筷一边道,陈词却是心下一颤,压着被勾出来的一些想法,问他为什么。 顾言:“怕你一个人在家冻死。” 语气有些不善了,但又裹着无可奈何的妥协。陈词怔了怔,将念想压下,勾唇浅笑开。 眼镜回家就摘下了,度数不高,他这时候也就不想带,朦朦胧胧看见顾言的表情,怎么都是有些生气和宠溺的。 截然不同的两种情绪夹在一起,居然会觉得非常和谐。 他走近,坐到顾言对面,随手将毛巾搭在了椅背上,笑着问:“是有点冷,所以我的姜汤呢?” 餐厅灯光足够亮,餐桌又是白色的,他坐在一片白色大理石中,笑着看向自己,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平摊着向前伸,是在找他要一碗汤的意思。 明明是很生活化的景象,顾言却觉得美极了。 顾影帝拍过很多戏,见过很多美人。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美丽的从来不少。 有人美在皮、有人美在骨。 可是陈老师,他美在魂,美在清冷禁欲表象下藏着的种种小脾气和小勾引。 所以哪怕这人一个月前剃了个寸头,此时长不长、短不短地湿在头上,也会觉得是真的很美了。 上扬着桃花眼,眼中带笑,藏着情意地看着自己,没有几个人能守的住。 可顾言想到时间,愣了愣神,将早就盛好的汤给他递过来,又绕过桌子很自然地拿过毛巾帮他擦头发,轻声问道:“我们已经一个月没见了吗?” 上次见面还是十一月,学校办运动会的时候,而现在曦城连雨夹雪都下过好几次了。 陈词喝着汤,头微微上仰方便顾言帮自己擦头发,闻言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应该是吧。” 他其实记得很清楚,一个月还要再过五天。 但他不想说。 顾言也没多想,见他碗空了才将毛巾拿开,笑道:“之后应该不会这么久不见了。” 陈词微愣,抬头看他,“什么?” 顾言俯下头,从小美人唇上偷了一个吻,道:“剧组那边元旦之后我就杀青了,这边工作室也装修好了……”说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他顿了顿,“霍哥,我经济人全程弄的,明年找个好一点的日子迁过来,我之后就常住曦城了。” 陈词没深究他话里的意思,也没想这人明明一开始跟他说在这边不认识人,怎么一转眼连工作室都装修好了,只是将重点放到了后面一句,“你要住在曦城了?” “嗯。”顾言笑,“说好了要攻略的,总要离得近一点,您说是不是?” 他说“您”这个字的时候总放得很轻,明明是个敬语,却给他唤出了情人间的昵称感,总感觉之后的每一句话都带着调戏。 都…… 像是情话。 陈词耳尖最先泛的红,之后一点点往下,直到晕上耳垂。 顾言没忍着,食指拇指轻合,捏住了他一只耳垂,揉了揉,“你什么时候去打个耳洞啊,想送你耳钉。” 陈词又好气又好笑,将他手拍了下来,“滚蛋,你这什么逻辑,我要你去打个洞你去不去?” “我去啊,你想在我身上哪打洞都可以。”顾言道。 说话没有逻辑就算了,还能在被人怼了之后这样耍无赖,陈词是真觉得以前在学校听人八卦顾影帝的那些话,多半掺了水分。 这人有个屁的人设,全都是假的。 他上下扫视了顾言一圈,视线停在顾他左耳上一秒,又迅速移开,“没你那么幼稚,吃饭。” 顾言眨眨眼睛,瞥见陈老师半红了的脸。 福灵心至一般,他弯下腰,对着人耳边轻声道:“您在想什么呢?少儿不宜吗,脸都红了。” 他笑,“我二十八了,能听的,跟我说说?” 陈词:“……” 说个屁! 不过是自己真想着要在他身上哪打洞,然后却发现这人生的是真好看。 天生的好相貌,又因为是公众人物,特别注意锻炼身体和气质,一眼扫过去,挑不出来一丝毛病。 于是便是多一分多了,少一分少了,他真不知道该在哪儿给他穿个孔。 最后只能将视线落到他耳朵上。 可这又成了什么呢?他要他穿个耳,他再要他穿个耳,说出去都不怕人笑话,像极了十六七岁早恋的学生瞒着师长去纹个身。 纹身还一定得是对方的名字,分手了想洗都觉得痛。 自己当了老师了,反倒学学生玩些早恋的戏码,未免也太不稳重了一些。 陈词直视他的眼睛,故作不耐烦的样子问:“你到底吃不吃饭啊?” 冬天天黑的很快,屋子里点着灯,照的人周身都有光,顾言摩挲了一下手指,笑道:“吃的。” 顾言来曦城从来都很仓促,唯有一次赖着没走,才缠着陈词给自己做了一顿饭。 而这时吃完这人自觉地要洗碗的时候他又跟了进去,控诉他给别人做饭都不给自己做。 陈词知道这人能吃醋,没想到他吃醋还能分时间点的。 吃完了饭过来跟自己说这一句,几个意思?让人内疚? 陈词侧过头,睨他一眼,“您再睁眼说个瞎话?” 先不说这次就是他主动的,这人哪一次来不是直奔主题,他也得有时间给他做一顿餐啊。 陈词气得不想看他,顾言却被他话语里透出来的亲昵弄得心情大好,在一边轻笑道:“不说了,你今天是去找那个小同学吗?” 他顿了顿,挑眉,“我儿子?” 陈词手下一滑,差点打碎了一只碗,没好气道:“歇歇吧您。” 之后还是诚实回答:“嗯,今天去他家家访的。” 顾言点点头,很自然地站在他旁边,将人摆上来的碗筷和盘子一只只的擦干,听他时断时续地说了个大概,道:“所以他是怕成绩太好了被他妈接走,故意考差让人觉得烦?” 见人点了下头,顾言问:“他母亲再婚了?” 陈词微愣,“你怎么知道?” 周木之后的确提到了这个。 顾言笑,“猜的。” 也不算是猜,推断的。如果周木妈妈真想接他走,就算成绩差也不会多在意。 多半是另组了家庭,然后又恰好在这时候发现周木成绩差,还逃学打架。她能接受,不代表另一半能接受,所以周木才会做出这种漏洞百出的伪装。 他没往下说,而是斟酌了一下用词,问了另一件事:“所以他爸人怎么样?” 顾言垂着眉眼,陈词一眼扫过去看不清他脸上表情,“不知道,听说酗酒,但我没见到。” 可能是因为他语气太自然了,顾言手下顿了顿,竟将心里想的话问了出来,“没别的吗?” 青年眸子暗了两瞬,又很快恢复正常,“没有。” 顾言看不出来撒谎的迹象,轻松了一口气,笑道:“那还好,他已经挺幸运了。” 陈词微愣,挑眉看向他,“哪就幸运了?” 爸爸那样,母亲再婚,爷爷还生着病,这跟“幸运”这词有一点能挂上钩吗? 可是灯光下,水流声落到瓷盘上的声音沉闷,顾言毫不吝啬地笑开,“可能因为他遇到了您吧,陈老师。” 在人生中那么黑暗无助的时候,遇见了一道光亮,光原本落于高台,却一个回眸,自上而下,走近角落,带着不刺眼的暖意,笑着问他一句“你还好吗?” 周木已经比很多人幸运了。 他侧眼,瞥见陈词微怔的眸子和因为别扭害羞移开的视线,唇畔扬起的笑意渐渐压平,全都化为心疼。 毕竟有些人,在没有光的角落,用尽全力才生长成了现在的模样。 成熟、理性、清冷,浑身都是优点,却带着十米开外都能感受到的疏离和防备。 让人想要抱进怀里一点一点撬开的防备。 作者有话要说:球球:满地找头.jpg 果然fg不能乱立qaq,我错了,突然出了些事导致不仅没加更,甚至还拖了更(我是猪啊……) 评论区掉落一百个红包补偿大家,轻点拍我嘤嘤嘤 感谢营养液和雷,爱你们,啾咪! 30、第 30 章 顾言那边假很难请,但也不是请不到。 同组演员请假要么是参加综艺,要么是去颁奖典礼,总之都是为自己铺路的。 只有他,每一次请假都是要去看小美人。 所以王安看到这人冒着雨回来,脸上还挂了笑的时候,恨不得推人出去接几个节目露露脸。 这都什么情况。 别的明星艺人,都是能为了星途不谈恋爱,甚至分手的;这人倒好,为了谈个恋爱,赶戏赶工拒接通告。 真当自己是铁人了还是觉得不需要曝光度了? 后者倒是没什么,毕竟顾言入圈以来就是众所周知的敬业,进组即失联。也正因此,每一部有他参演的电影电视剧都备受期待,就算这几个月一个通告不接也没什么事。 只是前者…… 王安皱了皱眉头,“你为了要个假是不是太拼了一点?” 顾言当时正在换戏服,闻言笑了一下,“没有,反正都是要拍的。” 他只是跟导演提前沟通好,利用同组演员有事要出去的时候,借了空档多拍两场戏而已。 “也太累了。”王安喃喃道。 他导戏数十年,拍过的一线演员也不少。 有人德才兼备,有人艺高德下。但像顾言这样,年纪轻轻,身居高位,还这么拼命用功的,真没几个。 虽说大多数演员是吃年轻饭,但是王安看人很准,他能看得出来顾言戏路不窄,而且这人本来就是实力派,不至于到了中年没戏接的情况。 所以有这个前提,再看顾言的表现,还是觉得这人未免太拼了一些。 然而这话如果被霍丘明听见,一定会冷哼一声,凉凉道:“这人最拼的时候你还没见过。” 连续一周,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拍完第二天就去了医院输液。 就算去了医院,也只是打完吊瓶就出院,一天都没耽搁,继续去赶通告。 所以说,这世上本来就没有轻易得来的东西。 顾言有名声有地位有演技,可这些全都是他自己一步一步打拼出来的。 他听到王安一句低叹,轻声笑了下,闭上眼睛假寐,“那您让我休息一会好了,眯一会再开机?” 换个人王安都不会答应,这时候却是巴不得顾言多睡一会,看了下时间在考虑将下一场戏提前,随口问道:“多长时间?” 顾言:“十分钟,眯一会就出去。” 王安:“……” 呸! 不拿命当命。 天气越来越冷,陈词估计是被惯出了懒骨头,早上起床感受到凉气的时候,竟然贪恋着被子里的暖意不想起来。 再迷蒙着睁开眼才抵着困意将自己拉出来。 顾言是凌晨走的,他当时微眯着眼,感受到动静的时候蹭了蹭人,不太想让他走。 结果顾言顿了两秒,居然伸手探了下他额间温度,“没烧。” 陈词立时就懂了他的意思,热气袭上脑袋,染着层红晕,陈词小声嘟囔了一句:“生病了,别走。” 一旦迷糊的时候,这人就特别喜欢撒娇。 顾言再强的自制力在他面前也跟一块棉花一样,一碰就会软下去,一点底线都没有。 他觉得心脏都软的不像话,不由就柔了声音,既怕完全吵醒他,又实在忍不住想要逗弄,小声问:“哪病了?” 可这本来就是迷茫中胡乱说出的一句痴话,真被人问了,陈词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只是潜意识里觉得说不来个病,这人还是要走,心情不免有些低落,他睫毛颤了两下。 顾言却终究软了心,将被角掖好,又将人抱回怀里,轻声道:“再睡一会吧。” 之后他什么时候走的,陈词就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但被子好好地被盖在身上,空调温度打到二十二度,窗户开了一道小缝。 顾影帝太过贴心,总会让人生出懒意和依赖。 陈词揉了揉头发,又不自觉地摸上自己耳垂。 上一次撒过娇起床是一阵羞恼,这次…… 羞恼退在远了一点的角落,更多的则是点点化成实质的喜悦,从眼睛和唇上溢出。 原来真的有人,能因为他的一句呓语留下来。 哪怕只是短暂的几十分钟,一个浅短的回笼觉,也足够让人在冬夜觉得温暖。 他起床,去洗手间洗漱,一眼瞟到置物架上的干玫瑰。 顾言昨天带了一捧花过来,现在正摆在客厅的茶几上。 久远的制成干花,不曾枯萎;新来的又安静绽放,开出一室暖春。 陈词弯了弯眸子,视线落到花瓣上,总觉得春天要到了。 明明在寒冬,却觉得身周都是温暖的。 剧组这些天很忙,顾言毕竟身价高,拍摄进度都紧着他来。 而这人又跟不要命的一样,连带着别人也累的不像话。 何文接过助理递过来的羽绒服,捧了两杯奶茶走到休息区,递给顾言,“顾老师,您歇一会?” 休息的时候总会有人给剧组工作人员和演员送上一些暖心小零食,顾言微挑了挑眉,瞥见其他人也都收到了何文送去的奶茶才伸过手,“谢谢。” 男生之间往往没那么多弯弯绕,虽说这人一开始的确是在背后阴了自己一道,但并未造成实质性伤害,而且之后也安安分分的,顾言没那么多功夫记仇。 有记仇的时间,他宁愿背背剧本或者去看小美人。 况且也不是谁都值得他记一次仇。 何文见他接过,心下微松了一口气,然后坐到他旁边的小凳子上。 现在是二组在拍摄,他们俩有一段休息时间,何文一边喝着奶茶一边说:“顾老师,上次的事,是我错了,对不起。” 袁飞在顾言身后,听见这句话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所以当代男演员之间真的可以这么和平共处的吗?还是说又是一个面和心不合的表象? 顾言闻言也微睨了眼,打量了一下他。 何文却笑得从容,然后说:“公司给我换经纪人了。” 只有这一句话,别的并没有多说,倒是比第一次见面聪明了不少。 明星换经纪人这事不算小事,估计风声一漏出去,何文后援会就得闹一波,结果这人居然敢提前跟自己说。 顾言收回视线,想了想,问:“换了谁?” 问不问于他都没什么关系,但毕竟他在圈里八年,打过交道的经纪人也不少。 问这一句,其实也是存了想要提醒他别走弯路的意思。 毕竟按何文说的,是一个高中出来的。 而他的高中,虽然没什么色彩,但终归有一株君子兰生长在角落,又探出茎叶,在阳光下清冷又倨傲的伸展着,不免就多了几分绮.丽颜色,连带着那几年的生活都加了层滤镜。 何文并不懂他意思,但还是有问必答,说了个名字。 顾言怔了下,并不多言。 圈内有手段的经纪人不少,但路子不同。 霍丘明算是一个有本事的,何文以前那个,其实也有些本事,但手段总有些不入流。 现在换的这个,没什么名气,在庆瑞的地位也比不上他之前的。 大抵是存了弃子的意思。 明明还是一个上升期的艺人,突然被换给一个没什么名气的经纪人。经纪人手下带的也不会只是他一个,说不定还要用他的资源去提携新人,其实有些不对劲。 但何文总归做了错事,有点代价也是正常的,他并不同情。 而且这人其实挺努力,自身再用点功,或许还会有比较好的路在等着,换了个经纪人也挺好。 于是他点了点头,道:“还行。” 何文七七.八八能猜出来他意思,不免心下微暖。之前还在想着,入组这么多天以来,一条关于顾言的料也没爆上去是不是有些太天真了,这时候却是庆幸自己没再惹他。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眼神瞟到顾言神色有些疲惫,不免就噤了声。 演对手戏的时候什么都看不出来,可是放松下来才觉出了异样,他斟酌了一下,问道:“顾哥,您生病了吗?” 袁飞心一惊,立马就要看,顾言却摆了摆手,“有点感冒,回去吃点药就好了。” 再是铁人也经不住他这么折腾,感冒都算是轻的。 袁飞忙着去拿药,临走之前还不忘狠狠地啐了一句:“该!” 要你色迷心窍啊,要你有事没事开着车往人家那跑啊! 感冒都是活该,人家还不一定知道!都没个人心疼你。 该! 顾言却挑了眼睛,勾了个笑,眸光里都是清朗的,虽说倦意,但不显形。等到袁飞将感冒药拿过来,他吃下之后才说:“病了其实也没什么。” 袁飞恨得牙痒痒,他是没什么,反正这人病了也能镇定自若地拍戏。他就不行了,这人要真病了,跑上跑下、忙前忙后的还得是自己,还要在人拍戏的时候提着心生怕他倒下。 像个老妈子一样。 他剜了顾言一眼,实在忍不住,训道:“你要是病了,我第一时间通知那位,反正他连咱们在哪都不知道,担心的话也赶不过来;不担心最好了,您一个人单相思,病上加病!” 顾言:“……” 我这是工资发多了么,这小助理胆儿还挺肥。 何文在一边听到他们对话,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说的挺有道理啊,还是注意点身体吧,别让人担心。” 可惜恋爱使人短智。 陈老师会在迷糊时遵着本能撒娇,顾影帝却能借着感冒的劲儿,又因为被人怼了一通,大半夜给人发消息: gy:你什么时候来剧组探探班啊? gy:别的小朋友都有人探班的。 gy:[可怜巴巴.jpg]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还有一更 晚点=很晚(大概……起床之后???) 给大家安利一篇超可爱的现耽文 《我在p城卖绷带》 电竞甜文,已经很肥啦,感兴趣的小可爱们可以去搜搜ovo 31、第 31 章 陈词看见消息的时候愣了两秒,然后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想了想,打字:要点脸? 小朋友这三个字,也亏他说得出口,过完年二十九岁,四舍五入三十岁的人了,到底哪来的底气说自己是小朋友? 明明说话的时候处处透着成熟的魅力和蛊惑,一到用文字聊天的情况下,这人总是能语出惊人。 陈词弯了弯唇,消息刚发过去那边电话就打了过来。 顾言开口笑,“还没睡?” 已经十二点了,按常理来说陈词已经睡了,但是他今天莫名就多等了一等。 具体在等什么其实自己也说不清,只是突然想到有一个人跟他说过最近收工都很迟,回到酒店要近后半夜了,然后就想等等。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不求回报的事,做出一件事,要么是期望得到什么,要么是已经得到了什么。 而也许是总有一个人会陪他一段回家的路,陈词就很想陪一陪那个人。 既是回报,也是希求更多。 说到底,谁是知道满足的呢? 所以他应了一声,听出他声音里的哑意,问:“生病了吗?” 用文字撒娇的时候,顾影帝从善如流;而这种问话直接甩到面前,他也能面不改色的撒谎。 他笑了笑,“没,刚刚回来的时候吹了点风,我喝点水就好。” 他只是想逗逗小美人,真让他为自己担心的事,顾言可做不出来。 陈词没往深想,毕竟怎么看顾言都不是会生病的人,随便聊了几句那边就催他快睡。 真有意思,他自己打过来的电话,到最后反而催他快睡。 陈词挑了挑眉,心念一动,笑着唤了声:“小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教师加成,陈老师这样唤人的时候声线懒懒的,带着点揶揄和宠溺,顾言听得微怔,愣愣地嗯了一声。 一年中最靠后的月份里,顾言在剧组的酒店里,因为感冒头有些昏沉沉的,却听见电话那边一道清朗带笑的声音问他:“你现在在哪呀?” 不知缘由的,他总觉得后面会接一句话:我去接你呀。 十足的哄孩子的语气。 就算问出来他在哪,陈词也不可能这时候去剧组找他。 一是人多眼杂不安全,二是他还要上课。 顾言因为拍戏醒的很早,每天都会给他发一个天气截图,然后或凶巴巴或诱哄着让人添衣。 其实隔了这么远,陈词不加衣服他也不知道,但是一早醒来打开手机就能看见一条消息的话,陈词没办法忽略,还是顺着他穿厚了一些。 导致张齐让这几天看见他都啧啧称奇,“你这是转性了?不是不怕冷吗?” 陈词笑得大方,也不掩饰,“有人查岗。” 仿若被一道雷劈了一般,张齐让站在原地半天不能动弹。陈词眨了眨眼,“怎么了?” “哥,你变了。” 张齐让颤巍巍地竖起一根手指,“你这样在一个单身狗面前秀恩爱?” 陈词:“……我没有。” “你没有个鬼啊你没有!”张齐让打断他,恰好周木从旁边经过,他一把就把人抓了过来,“你说说你这老师……” 话说到一半他意识到不对,噤了声。 周木毕竟是他们学生,又是未成年,就算关系再好,在他面前聊这事,张齐让还是觉得有些奇奇怪怪的。 陈词看得好笑,抱臂站在一边,看着他们数学老师抓住了人半天又憋不出来个下文,想了想还是发了善心帮他解围,“你可以说的。” 周木眨眨眼,“到底什么事啊,我又考倒一了吗?” 陈词被“倒一”这两个字刺激过,闻言一眼就扫了过去,凉凉开口:“你要是再考倒一,我那边卷子还剩了挺多的。” 周木怔住半晌,噗地一声笑开,“我知道,不会了。” 张齐让看他们俩打哑谜,左看看右瞟瞟,问:“你们在说什么?” “没事,你抓着他到底还说不说,不说我自己说了。”陈词没打算现在告诉他,主动将话题绕了回来。 此时正是晚上放学时间,教学楼渐渐地就空了下来,周木看他们俩半天也没人吱个声,实在忍不住,试探地问:“陈老师跟您秀恩爱了吗?” 换哪一个老师从自己学生嘴里听见这句话都会有些震惊,张齐让半天没说出话来,周木了然地点点头,“那就对了,这很正常。” 张小七:“???” 这他妈哪就正常了!? 那是陈词啊!陈词!这人看起来像是会秀恩爱打击人的吗? 可能是内心吐槽弹幕已经溢了出来,周木安静半晌,道:“他就是个会秀恩爱打击人的。” 不仅会打击人,还会玩连坐。那尊大佛惹了他,能让自己大晚上的写卷子。 他招谁惹谁了真的是。 陈词在一边看他们俩无声交流,笑意温润,最后才开口,“饿不饿,我先回去了,你们俩慢慢聊。” 感受到视线唰的一下移了过来,他挑了挑眉,问:“去我家?” “走!” “去!” 陈词:“……” 由此可见,在饭面前,被打击被连坐什么的,全都可以轻飘飘地遮过。 张齐让家里有事,吃完饭就回了去,周木却按照惯例在他家待着。 再过两天就是元旦,学校准备在放假前来次段考。周木想了很久才跟陈词坦白,说不想成绩一下就直接上去。 毕竟稳坐倒一宝座的人,一下跑到了前排,估计是个人都会以为他作弊。 陈词没什么意见,知道这孩子愿意学就行了,该写的作业还是一题没落。 周木没想再装,作业就写得很快,写完四处看了看,问:“我可以看小说吗?” 书房书架上放了很多书,陈词抬了下眼皮,随口就应了下来。 陈词在玩游戏,还是那个他一直觉得没下架都是奇迹的攻略游戏。 这游戏不仅没凉,反而还在学生圈里掀起了一股热潮,顾大影帝功不可没。 拍戏即失联的顾某人,微博倒是时不时就会更新,几乎在向粉丝汇报他游戏进程了。 陈词配的那个老师最后没成攻略人物,却硬生生地被这人炒出了cp感,带火了游戏。连他都被许霖找过,问愿不愿意再接配音,理由是已经有人嗑起了言词cp,他火了。 陈词看着这发展目瞪口呆,严重怀疑顾言不是这游戏老板亲戚,就是那个倒霉投资人。 也太狠了,一条广告博能卖几十上百万的人,玩个游戏这么上心,都哪来的时间呐? 他摇了摇头,点进微博看了眼。 顾言最新一条微博是三天前发的。 顾言:休息时间摸鱼,又是在攻略的一天。[图片] 图片内容已经是游戏后半程了,删改了很多,老师戏份很少,但还是能抠出来,顾言简直就是在夹缝里抠人物。 于是粉丝就夹缝里抠糖。 【我严重怀疑言词大大就是哥喜欢的那个人】 【我也觉得,连名字都用了咱哥的字,这叫什么,“化你之名,为我之姓”?】 【这么一说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哥哥之前说挺喜欢的一个人,但其实没有直接说是恋人吧,现在这些文案又总是“攻略”,其实咱哥压根就没把人追到手吧!狗头.jpg】 【我不管,言老师这声音我可真的太可了,如果不是和咱哥一对的话,我就去想办法睡了他!!!】 【姐妹醒醒?】 【姐妹你这样是会被拉黑警告的。】 底下一阵鸡笼发言,陈词这么能跟顾言说荤话的人愣是没好意思看下去。 他关了手机好一会,眼前一句话一直没消失:化你之名,为我之姓。 “……” 当时写圈名的时候他真没想这么多,只是一个词语恰好涵盖了两个人名字,又加上一些隐晦藏起来的小心思,便填了上去,可这时候看见有粉丝这样说,他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这实在是…… 有些暧昧,还特别容易让人误会。 可是念头一出来,他就开始想当时顾言听出来是他声音,又看到cv名的时候到底怎么想的…… 知道了之后还说出要攻略的话…… 陈词愣了两秒,抬起头恰好看见周木拿出来一本书,《零夜》。 中间夹着书签,他一下就翻到了那一页。周木将那张纸拿出来前后翻了翻,问:“老师,这是顾言给您的签名?” 陈词这时候听不得顾言的名字,闻言视线落到那张白纸上,喉结滚了滚。 操! 想去找他。 张齐让一大早起来看见信息懵了半天,差点想杀去陈词家。 这人过不过分?仗着考试可以不去监考就直接跑了?跑就跑,还让他给他管班级。 有事吗您??? 气成河豚.jpg 而陈词是搭的傍晚的航班去的顾言那边,找到剧组的时候天早就黑了。 基地门口有保安守着,外人进不去,他也没打算进去。 来的时候特别义无反顾,真到了这反而有些慌。 每一次都是顾言去找他,这是第一次他来到对方所在的地方。 他不知道顾言见他的时候都是些什么心情,他反正现在是有些犹豫。 可是犹豫着犹豫着,真发现有很多人从门口出来的时候,他又没别的想法了。等到意识回溯,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顾言接他电话向来很快,一开口便笑,“我刚想跟你说我收工了。” 陈词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在那边出声唤了声陈老师之后,才勾出个笑,轻声道:“小朋友?” 顾言心颤了颤,下意识四处看,应了声:“嗯。” 陈词问:“你现在在哪呀?” 有时候有些东西真的很玄,就像在威尼斯顾言于街上看见了一个小美人,便舍不得移开步子。而这时在人群中梭巡几秒,他看见了一个青年,视线就定住了。 青年裹了件白色的羽绒服,戴了副金边眼镜,唇边有温润的笑意。 然后那人唇瓣轻合,声音便落在自己耳边,“我来接你了。” 32、第 32 章 天寒地冻记得添衣,日短夜长适合贪欢。 直到进了酒店房间,顾言都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陈词环视一圈,将背包放在地上,然后扫了眼床,“能坐吗?” 顾言先是一愣,几乎以为他是另一个意思,哑了哑嗓子刚要开口猛然反应过来,便讷讷地点了点头。 顾影帝鲜少这个样子,被惊的说不出来话的情况,实在是过分有趣。 陈词看得好笑,脱了鞋袜坐到床上,揉了揉肚子,道:“我饿了,有吃的吗?” 从候机到现在,足足七八个小时的时间,他一直空着肚子。顾言闻言连吃惊都来不及,微皱了眉,下意识弯下腰将手放到他小腹上按了按,“什么都没吃么?” 陈词大无畏地点头。 顾言气结,想怪他不好好照顾自己。本来就瘦了,几两肉都还没养出来,为了到剧组见他一面还饿了半天肚子的事。 是想心疼死谁? 可是一打眼瞥见青年坐在床上,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睨着一双眼睛看向自己,顾大影帝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想起来收工的时候,瞥向车窗外,看见这个人的心情。 只是因为一句问话便生了些期望的心思,然后中了奖一般,那期望化作事实,落了地、生根发了芽,开始向四周蔓延。 于是心情便好的像是落入了一场甜梦中,似梦似幻,不愿醒来。 仔细想想,其实这很像是水城那一次见面。 他在街上看见一个熟悉的人,闭着眼睛,看不见里面的神色,所以私心里就想跟他走这一遭。 既是久念成真,又是久别重逢。 他想要看看那双好看的眼睛睁开的时候,里面裹着的是冷漠,是倨傲,还是疏离。 亦或者是自己不曾看到过的风景。 可是光火迷离之间,这人睁开眼,不见冷漠疏离,全是勾人的颜色。上挑着唇角和眼尾,笑着看向他,问了句做吗。 于是便有鲜花开放,一瞬间的怔愣后,欲.望自深海里席卷上来,曝在日光下,带着腐烂的鱼腥和海水味道,逼着自己去一层层剔除,找到珠蚌里的那颗珍珠。 然后放在身边,一睁眼就能看见的地方,珍之重之。 最好能绑在身边就好了。 顾言叹了一口气,将眸子里染上的晦暗压下,轻声道:“这么大的人了……” 这么大的人了,不知道会有人担心他吗。 陈词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刚来的时候还有些犹豫,真见了面只觉得心情都变得很好,他弯唇,对人露出了一个笑。 顾言心下微颤,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从善如流地俯下.身轻啄了一下,然后给袁飞打电话。 可等到讲完电话再将视线转过来的时候,他恰好撞见床上青年很小心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唇瓣。 就像是偷喝了一杯牛奶的小兽,细心地舔去唇边痕迹,小心又谨慎。 顾言:“……” 他压了压,没压住,轻声道:“有些麻烦了。” 陈词没听懂,“什么?” 顾言:“不太想让你走了,陈老师。” 跳进陷阱的小兽,他只想把他带回家,做一个金丝笼子,将人锁在里面。 是十二月底,再隔一天就是元旦。 学校加上段考请的假,陈词足足有五天休息时间。 顾言原本想着带他玩玩,但剧组这边在山里,实在是荒凉。加上天气一冷,陈词难得被养出来的懒骨头发了痒,哪儿都不想去,终日窝在他房间里。 顾言每天开工都很早,往常都能按时赶到片场,这几天却总是有些迟。 上妆的时候,王安狐疑地打量他问了几句,顾言却只是笑,不解释。 该解释什么呢? 解释每天闹钟响了都有一个睡得迷糊的小美人蹭过来抱住自己不给走吗? 还是说小美人可爱到他连戏都不太想拍了? 他说不出口。 毕竟陈老师只有迷糊的时候才会撒娇,万一被人知道了,连睡梦中这人都能自制。 所以没必要冒这个险,他很享受陈词早起时的依恋。 可就算什么都没说,好心情却是藏不住的。何文第二天下工之后提醒他:“顾哥,稍微注意一点,有狗仔蹲着的。” 顾言微愣,转过神来先是道了一声谢,才问他为什么会提醒自己这个。 何文脸色僵了一阵,又扯出个笑,遮掩道:“房间,隔音不是很好。” 顾言当时脸都快黑了,二话不说当晚就升了房间。 陈词是没什么意见,他全当自己是过来度假的,睡哪都行。 恰好又是跨年的日子,就…… 有了些别的想法。 其实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以前不会觉得有什么,不论是元旦还是除夕,在陈词看来都不过是平常的二十四小时。 如果说有什么特殊,最多是多了一点节日的味道而已。 可就连那一点味道,带着菜肴香气和爆竹硝烟,也不是自己的。 可是今年,他突然就很想在这一座山里,跟顾言跨个年。 他没说出口,顾言也没问,所以门铃声响起的时候,他愣了半天也不知道该不该开门。 平时不会有人来敲门,就连袁飞也是事先跟顾言打好招呼才会过来。 毕竟房间里藏了一个人,顾影帝领土意识就特别重,不愿意被打扰。 而这时候陈词透过猫眼看了下,看见袁飞站在门外,犹豫了半天,还是开门了,“是有什么东西丢了吗?” 袁飞一怔,暗叹这人的警惕和思维能力。 他是顾言的贴身助理,本来就应该一直跟在人身后,这时独自一个人出现,自然是丢了什么东西,顾言让他回来取才是最合理的说法。 他想起来前顾言跟他说的话,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却还是忍了下来笑着点头,“嗯。” 陈词了然,往旁边侧了侧,“那进来吧。” 袁飞:“不了。” 陈词:“?” 小助理尽心尽责地将老板的话复述:“顾哥他说他丢的是您,您要不戴好口罩跟我去找他?” 陈词:“???” 我是东西吗??? 还能被丢??? 剧组这边是群山,都不是特别高,连绵的一大片。山脚下有小镇,便是在这些小镇中间建了个影视基地。 陈词坐在车里,看到镇子上挂起的灯笼和树上彩灯,又看着袁飞从光火明亮的地方开到一片昏暗的盘山公路上。 说实话,要不是他是顾言助理,陈词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卖了。 所以最后从车上下来,又爬了好一段路上山,看见坐在一颗大石头上等他的青年的时候,他实在没忍住,嗤笑了一声,“您这是十八岁的心吗?” 寒冬腊月,大晚上的,接人过来爬山,那都是追求刺激的小孩子做出来的事。 这人到底有没有一点马上三十岁了的自觉? 顾言闻言却挑了挑眉,“您再说年轻一点我也可以的。” 无论是十八岁还是八十岁,他都会喜欢上一个小美人。 天气是真的很冷了,说话都会有一层雾气。 顾言边说边往他这边走,伸出手在他脸上搓了搓。 陈词愣愣地睁大眸子,顾言却笑:“我手冷,借您暖暖。” “……” 敢情这人缺的只是一个热水袋吗? 他一句话都不想说,冷漠地看着顾言。 顾言知道他的小别扭,帮人将被风吹冷的脸搓热了就拉着人走到自己刚刚坐的地方,然后从石头后面给他拿出了一束花。 “元旦礼物?”陈词挑眉。 顾言乐了,“那这礼物也太廉价了一些。” 陈词想说并不廉价,他很喜欢这花。 粉玫瑰花语是初恋,他不知道顾言知不知道这个意思,但是收到这么一束花的时候,他会觉得很开心。 很开心很开心。 …… 山林间风很大,钻进人骨头里的凉意。 似乎是知道这人不会好好穿衣服,顾言甚至还帮他准备了一件长至膝盖的羽绒服。 陈词一阵语塞,斟酌半天还是问了句他想干嘛。 总不至于为了跨个年来吹山风把自己冻个半死。 顾言却神神秘秘的,只是等到接近十二点的时候让人闭了眼睛。 陈词看了他两秒,很听话地闭了起来,然后风声便被放大。 耳朵听到的,和皮肤感受到的这时候变成最清楚的。 他在一片黑暗中静立良久,鼻梁上的重感骤然消失,接着唇上触及一片温热。 有爆竹声音在远方炸开,估计是附近游乐场放的烟花。 陈词愣愣地张开眼。 眼镜被顾言摘了下去,他看见远处一片模糊朦胧的光和这人微闭着的眸。 良久,顾言向后退,睁开眼睛笑,轻声道:“这是附近最高的一座山了,我听说跨年的时候接吻会有好运,所以我把我的运气都分给你。” 愿你百岁无忧,愿你平安喜乐。 也愿…… 我在你的百岁里。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我今天收到了小可爱画的陈老师,呜呜呜太可爱了,想睡。 小天使和小美人我都想要.jpg (霸总语气) 33、第 33 章 冬天的星空向来让人觉得很远,远的不真实、远的缥缈。 层层叠叠的云构成一片雾,遮住天上的星子,再随着风而动,然后星星就露出了容颜。 月光温温凉凉的,陈词却看见这人笑眸里裹了火光。 有烟火在远方炸开,又落进了顾言眼眸里。 一点点,再连接成一片片,不真实和虚幻缥缈就全都变成了触手可及的一片光。 他张了张口,却发现嗓子有些哑,说不出一句完整囫囵的话来,也不知道想说什么。 大概是想说他幼稚。 玩的都是小孩子的把戏,用甜言蜜语引人入套,画一张大饼,再说些祝福的话—— 一点也不实际。 可是…… 就算是这么不实际,心里也有暖意不停地砸着心房,告诉自己:“你看呐,这个人是真的在祝福你。” 唇瓣很轻的碰一下,然后笑着说:“我把我的运气都分给你。” 这样一个人,就算是做戏,也会让人想陷进去。 况且陈词知道,他没在做戏。 …… 风冷冷的,有一个冰凉的物体碰到脸颊,濡湿了一小片。 陈词抬了下头。 曦城在南方,入冬以来一直没下过一场干干净净的雪,多半都夹着雨带着风。而此时在这座连名字可能都没有的小山头上,陈词看见了雪花。 明明是冷的,却觉得暖和。 明明是陌生的地方,却觉得熟悉得像家一样。 他不自觉地就抬了眼睛,看身边这个青年。 顾言似乎是没想到会下雪,怔愣一瞬之后难得没做小孩子一般待在雪地里赏雪的傻事,而是赶紧将陈词衣服后面的兜帽给他套上,声音略低也略快,“先下去吧,小袁应该还在底下,下了雪不太好走。” 动作间透露出来的关心,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感受得到。 于是陈词很突然的,勾唇笑出了声,眉眼间弯出了一片春色。 顾言说完那句话之后,这人就一直安安静静的,他甚至害怕自己是不是让他不高兴了。毕竟这么大老远在大半夜里把人拉上山,就算是为了跨年,也实在是太折腾人了。 折腾到让人想打他一拳。 礼物其实当然不止那一个吻和一束花,只是突然小孩子心性,顾言想谈一场年少的恋爱。 抛开所有身份和财力,纯粹干净的喜欢,也纯粹而又干净的祝福。 顾言侧过头,看向他的陈老师。 陈词手里捧了一束粉玫瑰,眉眼弯弯,眼中有星河和山色。 顾言看见他笑着凝向自己,缓声轻问:“你有多少运气呢?” 多少运气傍身,才能说得出全部分给别人的话? 自己明明已经足够幸运了。 他不想拿走顾言的运气。 他想看见这个人,在最高的地方发光发亮,被千万人仰视崇拜。 最好自己仰头的时候,能看见他俯下身,温柔的注视着自己。 陈词眼中有星河、有山色、有落雪;雪的最深处,顾影帝怔然望着他,眼里只剩他一个人。 …… 假期原本就不长,陈词又几乎是逃课出来见的顾言,丢下了学校一堆事没做。 张齐让元旦大清早就开始给他打电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祝福完就问他什么时候回去批试卷。 陈词觉得,多半是段考那些孩子数学又考得一塌糊涂,直接就让他们的数学老师炸了,要不然小七也不至于这时候喊他回去。 现在过去哪有卷子改。 他无奈地低笑了一下,压低声音道:“知道了,今天就回去。” 声音轻的像是哄小孩,张齐让尚且还没回过神来,便听见电话那头一道有些慵懒的男声:“…困。” “……” 声音缱绻温存,带着秋冬想去接近的暖意。声源很近,大概是从身边传出来的,更像是…… 一个被窝里。 张齐让愣愣地张开嘴,半晌不知道说些什么,一恍惚听见陈词唤了他一声,然后突然就条件反射的,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大概……是怕? 这么暧昧的时间点,听见这么一声呢喃,他又不是个傻子,不可能相信什么社会主义兄弟情。可真撞见了这一幕,怔愣之余唯一的想法就是陈词又没出柜,突然这样会不会让人觉得尴尬。 张齐让怔怔地看着手机,待到反应过来之后又暗自懊悔。 他这时候挂电话,才会更让人尴尬好吗! 张齐让没遇到过这种事,纠结好半晌,又暗戳戳地点开微信给陈词发消息。 另一边陈词听见电话里忙音也怔了两秒,略带着恼意和无可奈何地看向抱过来的青年,轻声问:“我吵到你了?” 其实哪就吵到了呢,他讲话声音放得那么低,又刻意将身子往外移,真落进耳朵里的声音都是轻轻淡淡的,真不吵,甚至还带着点助眠的功效。 顾言甚至在想陈老师上课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念课文,声音好听得像是从云端飘下来一样。他有些想坐进课堂,坐在教室靠窗的角落,微撑着头,上扬着眼睛看这样一位先生给他讲课。 先生说着之乎者也,教着人生哲理,却会在四目相碰的时候含嗔带恼地移开视线,微红了耳朵去念下一句课文,就当看不见学生给他抛了一个媚眼一般。 所以当这把嗓子裹着无奈地问他这一句的时候,顾言就忍不住,将人抱的更紧,下巴抵住他头发蹭了蹭,闷声道:“嗯,困。” 像是一只家养犬了,撒娇得让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陈词觉得有些好笑,不知道这人在想什么,连刚刚那么修罗的场景都能忽略,将手机放到一边,随手掖了掖被角轻声道:“不吵了,快睡吧。” 昨晚很多电视台都有跨年活动,剧组人走的七七八八,王安索性就放了一天假。 陈词其实很好奇,顾言这个咖位的演员怎么可能会在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坡上陪他跨年,可是只要往深一想,心里便全是窃喜。 于是便不敢再想,像是偷来了什么东西,要憋着笑藏起来一般。 他抬了抬眼皮,瞥见顾言微闭的眸和轻轻眨动的睫翼,困意便丝丝点点涌了上来,绕着那些偷笑的神经转。 在会让自己觉得安心的人身边,睡一次回笼觉什么的,好像也不赖。 再醒过来的时候快要到中午了,张齐让给他发了好多条消息,弯弯绕绕地一句也没说到重点上。 愣是从有没有给他带土特产说到了他们班这次段考成绩不错,连周木数学考了九十分都给他拎出来强调了一下。 反正从头到尾也没提早上那通电话里听见的男声。 陈词便也不解释,有些事别人不问就去解释的话,会显得有些多余,况且他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怎么解释大早上身边多了个男人都感觉怪怪的。 他翻身下床,屋子里很暖和。 顾言在剧组一切都跟大家一样,住的是普通的单人间,直到陈词来了才在顶楼开了间套房。 陈词推开门出去,顾言正好在茶几上摆弄一束玫瑰。 还夹着露水,点缀了几簇满天星。 见他出门,顾言偏过头笑了笑,“昨天送你的花,插起来能多养一阵。” 陈词半倚着门,挑了双桃花招子道:“那不如种在土里,等明年夏天还能开出一院子玫瑰。” 他随口一提,顾言眸子却亮了亮,等到将最后一枝花插进去后,放下剪刀和枝叶,向他这边走来。 没有缘由的,陈词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 他微微眯起眼睛,便听见这人轻声问:“那明年我送你一院子玫瑰,你会跟我去看吗?” ——会。 会的。 阳光落在窗外浅薄的一层积雪上,雪积在枝头树叶,终于压弯了枝头一下坠了下来,陈词听见自己在心里说会的。 袁飞开车送的这两人去机场。 顾言一定要送他,陈词就想着定晚上的机票,可这人非说晚上不安全,执意买了下午的。 陈词原本觉得下午就下午吧,那就自己一个人来好了,可这人又非要送他一截。 袁飞:“……” 您老人家为了赶通告不知道多少次凌晨到的机场好吗,哪儿就不安全了??? 敢情您自己怎么都无所谓,您家小美人不能受到一点威胁是吧? fe,狗粮下肚哭呵呵! 陈词隔了车座靠背都能感受到小助理的怨念,心下也有些不好意思,顾言却直接拉下挡板,睨眼看着他,眼神里裹着促狭。 陈词瞪回去一眼,还没待说话,这人便从善如流地凑过来亲了一口,然后将放在一边的礼品袋拿过来,“元旦礼物。” 陈老师怔了怔,连瞪都没法瞪,狐疑地接过袋子。 顾言挑眉,“没装什么道具,不敢开吗,我帮你?” “!” “你不说荤话是真的能死是吧!”陈词压低声音骂道,顾言却依旧笑着,伸手过来欲帮他打开。 手伸到一半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回去,陈词低斥道:“滚。” 不是没收过礼物,他当然知道收礼一定要亲手打开才显得重视,而且顾言送他的东西,他想亲眼看看是什么。 的确不是什么不可描述,礼品袋里装着的是一只盒子,盒子打开是一副眼镜盒。 他微愣,抬眼看了下顾言。 “不知道你度数,这只是一副空架子,下次再带你去验光。” 这人说话从来这样,每一句话都带着目的,就连送个礼都要预约下次见面。 只是…… 他并不讨厌,甚至会期待。 陈词将那副眼镜拿出来,金色的,很薄,带上去就多了书生气和疏离感。 落在顾言眼里却禁欲得让人想扒下他外衣。 而这个禁欲的书生低下头愣了良久,突然抬起头,笑着,第一次开口向他讨了个东西,“下次见面送我副耳钉吧。” 顾言微怔,“嗯?” 青年手指抚上耳朵,眼镜下藏着的一双桃花招子泛了笑,“想打耳洞了。” “你送不送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啦!!!宝贝们想没想我!就算不想我有没有想陈老师!!!ovo 评论区掉落红包,久别重逢,甚是欢欣,球球爱你们!啾 30号开始恢复正常更新,更新时间依旧是晚上九点到十二点。 这两天我会尽量多更一点,但新的修文制度……让我再磨磨吧,爱你们!(鞠躬) 感谢所有不离不弃的小天使,谢谢你们的花花和营养液,啾咪! 34、第 34 章 其实冬至一过,白天就会变长;而元旦过去,离真正意义上的新年也就不远了,学校也会显得比较欢快。 陈词早上到了学校,张齐让似乎还在为昨天的事尴尬,纠纠结结、磨磨蹭蹭了好久又过来找他,想要说些什么的,上课铃却打响了。 陈词不在学校,段考的卷子自然有别的语文老师帮忙批了,早上一来就放在他桌上,连带着段考总排名单,他匆匆翻看了两眼就带着往外走。 张齐让想也没想就跟了上来。 天气挺冷,他一出门就瑟缩了一下,半抖着身子跺了下脚。 陈词觉得有些好笑,绕了几步走到风口一侧帮他挡风。 陈老师向来体贴,而且心善,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关心总会让人不自觉地去靠近,并不像远看上去那般疏离冷漠。 张齐让以前没在真正意义上接触过同性恋这回事,但是甫一撞见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可能是的时候,心下第一反应却是想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有一瞬间觉得这事恶心或者不正常,也没有因为自己身边有一个同性朋友是lgbt群体而想着去远离。 他想到这里愣了愣,突然就觉得自己之前有些神经。 既然不是什么不对的事,干嘛要觉得尴尬。 越是逃离和避而不谈,反而才会让人觉得他把这当成了一件奇怪的事。 张齐让一手拿过教案和试卷,另一只手往旁边一搭,直接将陈词勾了过来,调转了一个位置,“你还是到里面去吧,穿的这么少还给别人挡什么风。” 说话间已经到了教室门口,他顿了一下,揶揄道:“万一吹坏了,我可怕被人找上门,打不过怎么办?” 是朋友间轻轻松松调侃的语气,陈词怔了怔。 张齐让以前会说“嫂子”,这时候却一点带着性别的称呼都没体现出来。 其实转念一想,无论是周木还是小七,真察觉到自己可能有男朋友的时候,表示出来的全都是善意。 陈老师是真的觉得自己足够幸运了,遇见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是暖如春日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身上,就算带着未散的寒凉,但也点点酥麻了骨头,会让人觉得舒坦。 而最舒坦的莫过于有一个人站在阳光的最深处,温柔凝视着自己。 陈词不禁想,这时候他们俩都这么轻易地就接受了,但万一知道了那人是顾言呢? 在电视电影屏幕上出现的、光芒万丈的顾影帝。 会不会觉得惊讶和惶恐? 他想到那一幕不自觉就勾了个笑,甚至还在想周木那皮孩子敢不敢上去认个爹,可是笑意停在脸上还没一秒又僵了住。 嘶…… 以前自己会想这些吗? 会想将一个人介绍给自己的朋友,甚至…… 是不是还存了点要祝福的意思? 陈词回过神来,咬牙啧了声,笑意却没藏着,张齐让刚要问他在想什么,这人直接说:“别担心,他不打人。” 张齐让:“???” 什么鬼? 是他感官出了问题吗,四个字是怎么听出来狗粮感的。 那种为自己家里人辩解的口吻,真的是从陈词口里说出来的??? 许是呆愣的表情过于明显,陈词心情挺好,笑开,“快上课去吧,别闹了。” ???他闹啥了? 为什么这人出了趟远门回来,说话都像逗狗一样??? 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温润清冷的陈老师吗? 张·数学高材生·体育废物·齐让由衷发出疑惑,败在了体育上,还败给了感情。 fe。 顾言一早起来,天还黑着,暗暗的一片,蒙在山上。 袁飞跟在他身后,哈欠止都止不住,“幸好最后一天了,我看了一下,顾哥你之后几天都没行程,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 “是吗?”顾言反问,语里夹着笑意。 他当然知道自己之后的行程,甚至都已经买好了去曦城的机票。 好不容易偷来的几天假期,他想跟小美人腻在一起。 而且算算时间,学校离放寒假也不远了。 顾影帝这个人,连每日安排都做好了,甚至在想春节能不能空出时间来跟陈老师一起过。这时候却能在助理提这一句的时候,随口反问一句“是吗?”,也是个人才。 他拿出手机,随手拍了张山色图。 天色很暗,但剧组光打的足,远处山色缥缈,落在镜头里,带着隐隐露出一点征兆的晨光,竟然好看的紧。 他想也没想,直接给陈词发了过去。 他这些天类似的照片给陈词发过很多张,云、水、叶、花,觉得好看的都给他发过去了。 演员的必修课里有一项就是观察,必须对生活有足够的洞察力和领悟力才能塑造出好人物。 顾言看完人心,开始看景色。 于是就算隔了很远很远的一段距离,陈老师每天打开手机就能看见千万里之外,有一个人给他发了几张照片。 照片里点点滴滴的,全都是那个人的生活。 明明不在一起,却能感受到另一个人的生活。 更甚至,能从那些光线角度都非常好的景象中,看见这个人。 有一个人愿意每天给你分享自己的生活,陈词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他觉得这真的很像是在谈恋爱了。 顾影帝擅长说情话,荤话也从来不忌讳。 可是除去语言,这人于一举一动间流露出来的情意都会让人陷进去。 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估计早就对他要死要活,离都离不开了。 陈词委实有些惊讶自己的耐力,居然撑了小半年。 但其实他知道,也只差一根稻草了。 他明明清楚的很,自己早就进了顾影帝编织的网里。 不知道是好是坏,但是甘之如饴。 也挺好的。 …… 天气难得的很好,冬天太阳暖洋洋的洒在身上,顾言微眯了眯眼。 有些困,因为他快杀青了,所以这些天的拍摄任务挺重,顾言连轴转了很多天,其实早就有些受不住了。 顾影帝最拼的时候是刚出道的那些年。 没经验没名气,还没个既定的方向,每一步都是自己一步一步摸索着爬过来的。 之后再累也不太一样。 新人期特别难熬,熬过去之后会发现还有很多很难的事,但是总难不过最开始。 可是这几天他却会觉得倦意。 陈老师那样一个温润的人,也会被顾言惯出娇气;顾影帝这般不知道累的人,居然也在和小美人的一次一次温存里生出懒意。 人总是会在信赖的人面前表现出乖张,露出猫一般的肉垫。 喜欢的人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想让他过的更好,第二反应就是想抱抱他,将头搭在人肩膀上闭上眼睛假寐一会。 所以这时候顾言一犯困,就干脆没忍着,直接给陈词打了个电话,想要听听小美人声音放松。 这时候是上课时间,但巧的是他们班是体育课,陈词想了想,捏着电话就回了班。 光线从干净明亮的窗户外照了进来,他扫了眼,径直走到周木位置上。 别的座位主人不在他不好坐,只有周木关系好到他能心无顾忌地坐下来。 陈词右手放在桌面上,光便从他手面跳了过去,带起空气里的点点灰尘。 他按了接听键,顾言就笑,“下午好。” 手指曲成一个很好看的弧度,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桌面,黑板上还有上一节课上完没擦掉的化学方程式,陈词身子半前倾着,应他,“下午好。” 隔了半秒钟他问道:“你是不是今天要杀青了?” “嗯,还差最后一点,拍好吃完饭就没了。”顾言说。 陈词哦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又在桌面上点了两下。 窗外篮球场上有声音传进来,带着蓬勃的朝气,陈词想了想,问他:“那你要回哪儿?” 以前他从来不会问这个问题的。 不管是对谁,陈词不会用这种语气问一句要回哪儿。 因为这几个字一出来,总是带了些期盼的,像是盼着对方来到自己身边一样。 于是顾言浅笑开,反问:“能去哪儿呢?” 能去哪儿呢,当然是你身边。 只是他没说的这么直接,而是拐了个弯道:“曦城,工作室要开张了,房子装修也差不多了,得过去盯着。” 陈词手指停了一下,那边有机器移动的声音,明明有些嘈杂,可顾言说话的时候他却只觉得甜甜的,于是唇角都勾了个笑。 可还没待说话,这人便得寸进尺,“所以陈老师,我还是得在您家借住一段时间。” “借”这个字眼看着有些不舒服,但陈词也没反驳,而是随口应,“来就来吧。” 光线落在手背上,能看到手骨时不时地向外勾勒出一道形状,青年想了想,又加了个词,“注意安全。” 他本意是告诉他住自己家的时候小心狗仔,可对面一道笑声还没全部入耳,便听见有人急促地喊了声,“小心!” 手指敲动的幅度戛然而止,陈词倏然坐直身子,半站起来,试探着唤了声“顾言?” 那边兵荒马乱一般,可一道清浅的呼吸声一直没散。良久,陈词听见顾言笑了下,“没事,刚刚机器倒了,蹭破了一点皮。” 自己身周很安静,就连窗外少年人的声音也显得很远,只有话筒里这道笑声他听得清楚。 喉结滚动了一下,陈词也说不清怎么了,轻声道:“我想你了。” 隔了很久,他垂下头看见光从指尖跳跃,听见那人笑:“我这就回去。” …… 袁飞手差点没拿稳,转过头狠狠地瞪着顾言,“你要回哪去?” 顾言摇了摇手机,“曦城。” “您看看这一地血???”袁飞气得声音都打颤。 蹭破了点皮?谁蹭破一点皮血能流到地上的? 睁眼说瞎话您不心虚吗!? 剧组医护人员过来帮他处理,才发现小腿上划了一道六七厘米长的口子,很深,周围已经紫了。 顾言不反驳袁飞的话,低下头一言不发,先前扛机器的几个工作人员慌的不行,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袁飞也看不懂,神奇的是,他居然觉得这人心情还不错。 直到痛感缓解,顾言才抬起了头,袁飞清楚地看见他额头上一层薄汗。 他愣了愣,这人却将手机递给他,跟赶过来的王安打了声招呼道:“没什么事,继续吧,拍完今天杀青宴我就不去了。” 王安:“去医院?” “不是。”顾言笑,“送礼物。” 尖锐的刺痛感传入大脑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其实是—— 耳钉还没送出去,小美人该不高兴了。 35、第 35 章 顾言受伤 微博推送提示音响起的时候,陈词以为顾言发了杀青博,结果点进去一眼看到这条tag,整个人都有些怔愣。 是娱乐圈一名编剧发的微博,照片离得挺远,能看见地上有红色的血迹。 顾言被人围在中间,微低着头,手机还贴在耳边,看不清楚表情,身边是一件道具,道具尖角上染了红。 看不到伤口,陈词心里却猛地一跳。 他太清楚伤口到流血的程度会多么痛。 清浅的一层血,从口子里流出来,覆盖在皮肤表面,不算很疼,还会夹着痒意;再深一些的伤口,会随着动作幅度而出血,顺着引力向下流,沾湿一片皮肤。 再深一些,血流到地上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咬住嘴巴,用另一部位的疼痛去缓解伤口处无可避免的疼。 直到将嘴唇咬到发白,然后渗出嫣红的颜色,点点血丝向外晕染。唇瓣红的不真实,脸色却是苍白,苍白虚弱又无力。 顾言那个人,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跟他说“这就回来”的吗? 浅笑着,应他一句撒娇般的想念,克制着疼痛跟他说这就回来。 顾言是傻子吧? 陈词不常发怒,脾气也收的很好。可这时候居然会被激出了怒意。 心脏被一只大手揉捏着,一圈一圈地挤压逼近,明明就心疼得无处宣泄,可是却在生气。 不讲理到了极点,多半是被惯出来的。 可是惯他的那个人,真的过分得让人不想理了。 陈词暗了眸子,说不清到底在想什么,想要去问一句顾言怎么样,伤口深不深,又觉得这时候顾大影帝身边嘘寒问暖的人不会少。 再一转念却想,自己连他受伤这件事都是通过网络才知道的,那自己究竟算什么呢? 啧…… 烦。 一月中旬,天一黑下来外面都是冷冰冰的,陈词坐到窗台上,手指点进微信聊天框很多次又退了出来,抱住双腿往外看去。 腰侧被压着,会隐隐的疼。 他其实受过很多伤,被打的、和别人打架的,每一道都不浅。 那些伤深深浅浅地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仗着年少轻狂,痛也只是冷着眼眸不发一言。可是这时候知道顾言在离他很远的地方被一个尖锐的东西刺进身体里,划了一道不知深浅的口子,伤口里流出血液,他居然觉得身上那些伤疤一起都痛了起来。 陈年旧疤,痛也不会很痛,只是痒痒的,痒进心窝子里,可是又不能挠。 疼进眼睛里,却看不见那个人。 陈词点开微博,图片上人群熙攘,最中间的那个人被安置在一张小凳子上,微低着头,明明身边都是人,却孤独的让他心疼。 陈词很想、很想去抱抱他。 点点不知所起的怒意之外,陈词想要去抱抱这个人。 时间也是巧,学校只剩下最后一星期的课,顾言出了事。 说好了拍完就过来的,但是因为突然受伤这事闹得挺大,个别极端的粉丝甚至直接去剧组堵车。 顾言是杀青了,但是其他人还在拍,他们这样做无疑是影响整个剧组。 况且顶的还是顾言粉丝的名头,他不方便这时候往陈词那跑。 等到终于可以来的那天,曦城下了场雪。 陈词下课出来,看见门口那排银杏树边停了一辆车。 雪花落到树枝和车窗玻璃上,陈词走过去,敲了敲车窗,顾言扭头,瞥见来人便笑开。 陈词也给他扯了个笑,只是坐到车里之后就不理人,任凭顾言怎么搭话,他也只是偶尔才会从喉咙里蹦出两个单音节词语。 顾言无奈,却也宠着。 陈老师可以不理他,但他不能不理陈老师,不然之后火葬场什么的,顾言可不想经历。 小美人憋着气,气又发不出来,憋着憋着就散了,等到了床上的时候,又主动抚上他那一道新添的伤疤,眸中藏着心疼,并上一点点的恼意。 大概是恼自己为什么要在那时候和他打电话,又恼自己连个主动关心的由头都不好找。 犹豫了很久,他抬眼,对上顾言,轻声问:“疼吗?” 眼睛微微睁开,带着不加掩饰的关心,顾言受不住。 是个人都受不住。 他喉咙一滞,诱哄道:“你亲亲它,亲亲就不疼了。” 得寸进尺、恃惨而骄。要是袁飞在这,估计立马就要戳穿人了。 是谁当天坚持连医院都不去,就要带着伤口赶路的? 不能上飞机,甚至还想着开车赶过来的人是谁,那时候怎么不知道疼? 要不是最后被架去了医院,顾影帝您是不是打算当天趁血还新鲜的时候就过来卖一波惨??? 能不能要点b脸? 明明就假的没眼看,可偏偏陈词愣了一下,带着怨一般的瞪了他一眼,然后俯下.身。 过了两秒,顾言便感觉伤口上附了一个温热的物体。 软软的、舌尖碰到伤口的时候带来一阵麻意,痒的人想挠,也想将小美人抱进怀里揉,揉乱一头短发,再将耳垂揉出肉粉色,浅浅地发着烫。 怎么就能软成这幅样子呢,诱惑谁呢这位先生。 而真揉上耳垂的时候,陈词微眯着眼抬头呢喃了一句,“明天陪我去打耳洞……好不好?” 哪有什么好不好的,小美人提要求,他命都能给他。 可越是这种时候,顾言越是忍不住起了坏心眼,他手指碰上陈词腰腹纹身,揶揄道:“既纹身又穿耳,陈老师您这样真的不会被学生家长投诉吗?带坏小孩啊。” 陈词没好气道:“带坏也是被你带坏的。” 顾言一愣,旋即被他话里的孩子气愉悦到,吻了吻他额头,“您是孩子吗,陈老师?” 他其实挺希望陈词是个孩子的。 这样他就可以从大街上把人捡回家,像养孩子一样将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堆到陈词面前,护他衣食无忧,再骄纵出所有的小脾气。 而不用在兜兜转转很多年之后才相遇,看这人带着一身伤疤和让人心疼的成熟体贴。 陈词有些累,寻了个位置将自己蹭过去就睡,嘟囔了一句,“生不了孩子,再说打你。” “……” “噗。”顾言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所以说这人迷糊的时候就会分外可爱,听岔了以为自己要他生孩子的话都能说出来,还会在睡前这般一点威慑力都没有的威胁他。 可就是这种威胁都有人惯着。 顾言笑:“好,给你打,打哪儿都行。” 作者有话要说:脑子:这里有这个剧情,那里那个互动很甜,还有这里这里,写啊! 手:……我是个five。 短的作者都没眼看,我觉得我会被打死的,给你们打,打哪儿都行qaq 拍皮球.jpg ps:听说你们给这篇文改名叫长期关系了?嗯哼?ovo 36、第 36 章 陈词一大清早是被闹铃闹响的。 陈老师那些自律恪守的好品质全被某人带偏了道,没在一起的时候还好,一旦睡在一张床上,赖床这事简直不要太常见。 偏偏就连起床这几分钟都要被人抱着再睡一会。 陈词没办法,瞟了眼时间,没好气地道:“松手,我要去上班了。” 语气凶巴巴的,顾言睁开眼含笑看着他,“什么时候回来?” 还没走呢,就开始问什么时候回来了。 可陈词想了想,还是如实回道:“六点之前,今天期末考,会早一点结束。” 顾言了然,在人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好,那我在家等你。” 陈词:“……” 洗漱的时候,陈词瞥见镜子里青年微红着的眼睛,和锁骨下方一片片痕迹,脸热了热,开始思考顾影帝这腻乎劲到底都哪儿来的。 “……啧。” 什么就在家等他了,明明是自己的家,臭不要脸。 还没分科,高一一共九门课要考三天。 正好寒冬腊月的,考这么一场试,考场里学生焦急得连汗都下了来,连温度都被带着升了几度。 陈词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拿了张试卷便开始写,睫翼扫下一片阴影,完全不受外界干扰,看起来竟然比这群孩子更像是过来考试的。 张齐让在隔壁考场,出来上厕所的时候向这边瞟了一眼。 光线不亮,窗外像是要下雨雪一样,有一层低低的云,结成雾蒙蒙的黑色,压得光都变暗了。 教室里灯光却很足,陈词坐在讲台前,穿了件浅蓝色的大衣,眼镜架在鼻梁上,微低着头,认真又仔细地写着手上的题目。 张齐让微愣,再走开脑子里居然冒过了一个很奇怪的念头: 陈词男朋友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这人身上有很足的少年气,平时收的都很好,可是总会在这细碎的角落里不经意间流露出来。一眼让人想到张扬清纯的少年人。 可就算是少年人,陈词也不像是跟他坐在一个考场上的那些学生一样,反倒更像是电视电影里,加了一些滤镜而让人移不开眼的校园剧男主角。 张齐让不禁想,如果是念书的时候从喧闹荒唐的走廊走过,瞥见教室一方角落里坐了这么一位安安静静的男孩子,大概都会留几分心吧。 他想着却又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大概是在学校待久了,什么事都能想到这上面来,说不定人家就只是在大街上看对了眼然后留了个联系方式呢? …… 陈词压根不知道张齐让在想些什么,中午吃饭的时候随口聊了几句居然听见这人提到了顾言。 陈词:“……” 你好歹是个人民教师,聊天总是带明星是闹哪样?你跟我说函数和洛必达法则我又不是会不理你! 陈词心里有些慌,总觉得拿了什么秘密,并且朋友还不停地在秘密边缘拿针戳着捅一样。 鬼知道什么时候就破了。 张齐让说:“我原本以为演员虽然累,但赚的多啊,结果原来一线男明星也会受到生命威胁啊。顾言微博评论区简直是一个大型妈妈粉聚集现场。” 听到“生命威胁”这四个字,陈词眉毛轻微地跳了一下,心情突然就变得不爽。 他昨天晚上看了顾言小腿上的伤疤,洗过澡之后又帮他上了药。 很深,那人虽然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也的确是会在温存时骗他亲亲伤口,但陈词还是能知道那道伤疤到底多疼。 总归不好受。 手机放在一边,他瞟了一眼。 顾言应该还没起床,剧组拍摄一直都是高压状态,这时候突然歇下来,顾言肯定是要睡个三五天好好补回来的。 陈词一方面想让他多休息休息,另一方面又怕他一个人在家饿坏了。 想了半天,他当着张齐让的面点了份外卖。 张齐让愣了愣,探过身来小声问:“你是嫌这家不好吃吗?” 陈词怔愣一瞬,视线越过他看到在后厨窗口忙碌的厨师,恰和那个虎背熊腰的大哥对视了一眼。 他笑开,“没有,挺好的。” “那你点外卖干什么?”张齐让松下一口气,小声问道。 在人家店里点外卖,真不怕被打吗? 陈老师挑眉:“送回家里的。” 张齐让:“?” 陈词:“家里有人。” 张齐让:“??” ……淦! 你以为你回的这么自然我就不会吃狗粮了吗?? 操了。 陈词看他一脸怨怼看得好笑,敲了敲碗,“快吃吧,下午还有两场考试。” 外卖到家速度很快,顾言给他发消息的时候,陈词正好在刷他的微博。 这人杀青那天发了条微博感恩导演和剧组,之后也只有在受伤这事被爆出来的时候才出面回应了一下没什么大事,让粉丝放心。 弹框消息从通知栏滑过的时候,陈词手一滑,点了个关注。 陈词:“……” 要取消也懒得再取消了,之前他进顾言微博,要么直接从热搜点进去,要么就是直接从经常访问里面看。 都在经常访问这栏的第一个了,关不关注有什么区别吗? 他点回微信,看顾言给他发的消息。 gy:外卖给我点的? 陈词:嗯,吵到你了吗? gy:没,正好醒了。 陈词微怔,他没觉得顾言这时候能起来,半愣了两秒,发消息问:你起这么早? 顾言见他回信息的速度这么快,猜他也不在忙,索性就将电话拨了过来。 陈词推开办公室门出去,迎面吹了阵风,于是转脸上了楼梯中间平台。 “早上好。”顾言笑道。 陈词差点给他翻个白眼,“您看看时间?” 顾言辩解:“什么时候起来什么时候就是早上啊。” “……” 陈词不跟他争,而是问:“怎么这时候醒了?” 他原本还惦记着这人说的工作室和房子装修,心想可能要忙,结果顾影帝却笑,“起床换衣服,下午去接你。” 陈词问:“接我干什么?” 顾言一噎,半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好了带你去打耳洞的呀,陈老师。” 陈词一愣,这才想起来是真有这么一回事。 自己在情动之时随口提了个要求而已,顾言当了真。 他想到刚刚在微博看到的东西,皱了皱眉,道:“我自己去吧,你在家待着。” 顾言语调微扬了扬:“家?” “……” 又开始了!陈词都不想搭理他,可是耳朵尖还是难以控制地泛了红。他闷闷道:“嗯,你别出门了,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去。” 一心想将小美人锁在身边的顾影帝闻言勾了唇,是怎么也没想到被锁在家里的反而是自己。 他低笑一声,问:“陈老师,问您个典故。” 陈词一怔,不太明白这是什么神展开,但还是顺着他应了一声。 风从外面吹了进来,天上的云厚重重地压着,顾言赶在雨落下来之前笑道:“金屋藏娇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来着?” 雨打到叶子上,滴滴答答的,陈词听着那声音好多秒之后才猛然反应过来。 半晌,他咬牙骂了一句,“要点脸吧。” 顾言心情大好,也不顾他反对,“下雨了,考完等我,我去接你。” 得,该出的门一次也少不了。 陈词没再反对,闷声应了下,挂断电话之后从楼梯口走下来。 雨下得挺急,离下午开场考试还有一段时间,他想了想,回办公室拿了把伞就出门。 张齐让给他吓了一跳,“你到哪去啊?” 陈词远远地应道:“出趟门,马上就回来。” 缱绻之时的确是想让对方多陪陪自己,连穿耳这种小事都希望他在身边。可是冷静下来,陈词更想和顾言长久的在一起。 一开始如果跟他说他会生出这种期盼和念想,陈词估计在第二次见面的那间休息室里就不会理顾言,但隔了这么久,一点一点心甘情愿地入了一张网,他让妄念生了根。 他想跟顾言在一起,想从一场简单纯粹的欢愉变成含着羁绊和情感的恋爱。 所以还是不要冒风险好了。 他之前看见微博上有跟踪狂,见到顾言受伤,愣是跟着辗转了好几家酒店和医院,让人连个破伤风针都打的心惊胆战的。 陈词不知道顾影帝在这方面保密到底做的怎么样,但是既然曾经有过照片流传出去的事,他就总担心会有第二次。 对他没什么,对顾言这样一位公众人物来说,他不太想。 如果因为自己而影响到顾言的未来,那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纠缠。 说到底,喜欢一个人是希望他什么都好的。 健康、开心、前程似锦。 …… 耳朵酥酥麻麻的,还有些疼意。 店家叮嘱不要沾水,但好像还是碰到了雨水。陈词揉了揉左耳,上面红色便加深了一圈。 真看到那辆车的时候,他有些犹豫,不太好意思走过去。 本来就是应对方的要求在自己身上打了个洞,可真的背着人偷偷摸摸去打好了之后,居然有些奇怪的情绪。 像是……害羞。 陈词有些头疼,再一眼扫过去,驾驶座的车门开了一条缝。 担心那人这时候往下跑,陈词几步上前开了门坐进去。 顾言做了一半的动作僵在原地,愣了半秒钟又合上门,笑道:“我还以为你不过来了。” 陈词别着脑袋,不应他。 “耳朵怎么红了?”顾言问,上手揉了一下。 只一下就停了下来。良久,像是不敢相信一样,顾言试探着指腹轻合。 痛意激着脾气出来,陈词便没藏着,扭过头瞪着他直接抗议,“痛!” 像是急了跳脚的兔子,睁着眼睛瞪向自己,眼睫上还有沾到的雨水,闪出点点星光。顾言呼吸一滞,立马认错,放了手垂下,可却又忍不住去打量他另一只耳朵,“只打了一只吗?” 陈词揉了揉耳垂,不太想看他,“嗯。好藏。” 顾影帝差点笑出来,这么乖的吗,打个耳洞还要藏起来。 瞥见他笑,陈词就越发有些羞恼,故意冷声问:“所以耳钉呢?” 顾言笑意染上了眼眸,开始明白那些孩子谈恋爱为什么会在对方身上留自己的痕迹。 说实话,陈老师这个样子,他甚至想去找手艺最精巧的珠宝师傅,用米粒大的金银雕出一个自己,再放上一个针托,然后别在陈词耳朵上。 他这样想着,手实在忍不住,又上前捏了下陈词耳垂,“在家,回去送你。” 陈词特别想把这人手拍下来,可是先前还有些痒意和疼意的耳朵此时竟奇迹般地舒服了起来。 虽然脸有点热。 算了,给他揉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一直在卡文,卡在了一个人物出场还有回忆杀上面…… 不太好安排,删删改改了好久还是不行。容我两天时间理理大纲,周日回来我要跟你们做一场不低于20点jj币的py交易,等我 其实就是该走到虐的地方了,但我抓不好度qaq,我是只只会撒糖的废球球啊哇的一声。(悄咪咪说一句,我觉得我压根就虐不起来……无力.jpg) 本章评论区随机掉落一百红包,弥补我暑假作业没做完的错嘤嘤嘤,球球爱你们跪下来道歉你们一定会原谅我的qaq。 37、第 37 章 学生考完试就放了寒假,陈词他们却还要在学校多待一个星期。 就这一个星期,硬是把陈词憋的想养长发。 也不需要多长,能遮住耳朵就行。 刚打的耳洞最难养护,他那天又没怎么注意,淋了雨发炎。 偏偏发炎就算了,红红肿肿的一小块,上面还有一根银质小棒戳着,那就想不看见都难了。 年级组主任来办公室的时候,盯着他耳朵看了好久,想说什么又恰好对上陈词那双没多少温度的眼睛,生生憋了回去。 方茜第一天看见他打耳洞微怔了怔,第二天就给人送了一瓶药膏,“涂点药吧,刚打的耳洞很容易溃烂的。” 她声音轻轻软软的,夹着点羞涩,但又实实在在的裹着关心。 像是被人戳穿了一样,陈词有些羞。 但面对同事的时候,陈老师到底矜持端方,就算再羞,也不可能会像对顾言那般含羞带恼地瞪一眼、再嗔一句。 他接过药膏,笑着说了声谢。 方茜一直都挺喜欢陈词,说实话,谁不喜欢美人呢。 只是她的喜欢很干净,不希求什么,也不会去打扰,默默的给人以关心就好。 甚至往深了说,这根本就不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反而更像是看见一尊精美瓷器时那种从心里升起来的爱慕感情一样。 想要保护着,但也忍不住凑近观赏。 陈词能分的出来善意和恶意,所以对方茜一直都保持着距离,但又不会冷淡得让人难受,和普通朋友没有什么区别。 张齐让等方茜走了,过来啧啧两声,“所以你没事好好的打耳洞干什么,发了个炎,不知道多少女老师心疼了。” 陈词睨他一眼,“卷子改完了吗你?” 张齐让手一撑下巴,“改完了啊,不然我哪有功夫过来烦你。” 陈词垂下眼睛,粘了点药膏往耳朵上抹,“你也知道是烦我?” “……” 张齐让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又泄了气,“你也就这时候像是个人了。” 陈词一怔,听不出他话里好坏来,微挑了眼睛看向他,便见他将药膏刮了点放在手上,“我帮你涂,你这看都不看,瞎涂能好才怪了。” 药膏冰冰凉凉的,上耳恰好中和掉那份红肿的烧灼感。 办公室人不多,三三两两的,陈词也就任他帮自己涂着,结果动作突然停下来的那一瞬,门口传来“笃笃”两声敲门声。 陈词抬眼恰好看见张齐让顿住,扭过头便听见一道笑声,“陈老师在吗?” 青年站在门口,穿了件白色羽绒服,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兜帽将头发藏了进去,只一双眼睛露在了外面。长身玉立,身后是长出三层楼高的常青树,那人眼睛里裹着笑意,笑意深处又藏了些看不清的东西。 陈词怔住,张齐让呐呐的,手停在半空中动也不敢动。 半晌,他俯下.身,凑近陈词耳边问了句:“嫂……哦不,你男朋友?” 这一幕落在外面那人眼里,两人之间本来就没有的多少距离拉得更近了,简直像是贴在一起一样,看着就相当碍眼。 眼里晦暗不清,笑意放得愈大,深处裹着欲念的某样东西就愈发清晰。 良久,他看见屋内青年动作很轻的点了点头,耳朵红色染的更深。 那是小美人害羞时会表现出来的样子。好看的紧。 可是落进了别人的眼里。 啧…… 烦。 顾言手指在身侧微微弯曲,无意识地轻点着腿侧衣服。 陈词瞟到这一幕,心里觉得有些好笑,随手将东西收拾好就出门,脚步轻快地走到来人身边,微抬了眼睛问:“你怎么来了?” 耳朵上有一层白白的药膏,是别人抹上去的。 顾言没忍着,上手捏了一下他耳朵,“该下班了,从公司回来恰好路过,接你回家。” 他捏的很轻,也没将药擦去,只是带着一点点惩罚力道的轻捏了捏,连痛感都没有。 却是酥酥麻麻的。 陈词低下头,心情好的不像话,之后又踮了踮脚绕过他看向走廊另一边,小声道:“你等我一会,主任还没走,我现在就走不太好。” 顾言惯着他,点了点头,“好。” 可是他这一声好说出来,陈老师反而不答应了,眼睛里光芒流转了一瞬,拽了拽人衣角,“跟我来。” 小心翼翼,可又急又切的。 直到门口那两人都没了影子,张齐让才回过神来。 操! 忘了! 陈词他喵的他是个同性恋!!! 就算他们俩一点事都没有,这给人家男朋友当场逮到了算是个什么情况啊!!! 死了算了! 他以后还有可能去陈词家蹭饭吗! 方茜在旁边看到这一幕,犹豫半天,走到他这边敲了敲张齐让桌子,轻声问:“张老师你认识刚刚那人吗?” 张齐让:“不认识。” “不对……认识吧。” 方茜咬了咬下唇,凑过头来很小声地问了一句:“他们俩……恋爱关系?” 张齐让像是被雷嘭地一声劈到了一样,猛地站起来一脸惊悚地看着方茜。 方茜看见他这幅样子,心下了然,点了点头笑,“难怪,我说陈老师为什么突然打耳洞呢。” 张齐让:这他喵的是重点吗!?您是怎么看出来这俩就是一对的!?脸上写着吗! 脸上还真写着。 方才张齐让说的那句“你也就这时候像个人”不是骂他,陈词这人总会让人觉得很远,就算在身边也是远远的隔了一层雾。 可是刚刚看见门口那个青年的时候,他略显急促地走过去,再探着头向外张望然后拉着人就走的模样,每一个举动都落了地,让人看见陈老师真实的模样。 最好的感情,无异于是为了对方成为更好更真实的自己。 方茜摇摇头笑开,突然觉得输给一个男人也不是什么丑事,那俩人站在一起,周围的粉红泡泡和暖意都能让人化了好吗? 只不过…… 方茜侧过头看了眼他们消失的方向。 刚刚那个人,为什么总感觉在哪看见过? 学校洗手间狭窄的隔间里,顾言左右看了看,笑道:“拉我来这干嘛?” 陈词瞪他一眼,也知道这地方不太合适,但学校里也找不到几个合适的地方。 他抬手,将顾言那只口罩摘下来,“你猜。” 小美人勾着眼,眼里藏着狡黠,顾言险些没忍住办了他。却还是笑着,左右扫了一圈,便抬脚往前走了一步,将人箍挟得移不开步子。 “不知道,陈老师您要玩什么游戏吗?” 重音落在“游戏”上,怎么听都不像是什么正常玩意儿,陈词微恼,可一转念想到刚刚在办公室里看见这人的眼神,便连恼意都被愉悦取代。 冬天天气凉凉的,办公室门总是关着,甫一被打开便有冷气夹着松雪的味道进来,而那片凛冽的寒风中站了一个人。 脸被遮住大半,一双眼睛却带着勾人心魂的魔力,好看得想让人溺进去。 而那双眼睛里面,有笑意、有占有欲,还有一点点的…… 嫉妒。 陈老师这么冷静自持的一个人,却被那点藏在深处几乎看不清的嫉妒勾了心。 于是就想逗逗他,再哄哄他。 然后还想…… 亲亲他。 他被禁锢着后退一步,踏到隔间里的台阶上。 陈词比顾言略矮一点,这一下倒比他高了一点点,略垂下眼睫看向他眼睛,笑道:“游戏回家玩好了。” 顾言微愣,眸子里闪过一瞬的不可置信,旋即又压下去,温声问:“这里不行吗?” 陈词一只手碰上他脸颊,微往上抬,“可我想亲你。” 小美人微垂着眼,声音放得轻慢又舒缓,将站在自己下方的青年带着抬起头露出好看的唇瓣和喉结。 陈词身子前倾,满意地听见顾言靠上门板发出的声音,然后低头,贴着顾言唇边笑:“可我现在只想亲你,不想玩什么游戏。” 顾言呼吸一滞,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就是再好的克制力,遇到陈老师主动的时候也全部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偏偏小美人呼吸就洒在自己脸上,隔着已经看不见的距离,顾言听见他问:“怎么办?” …… 顾影帝一只手撑着门,右手上前,碰到陈词耳垂,轻捏了捏。 力道比之前要重,陈词嘶了一声。 顾言其实想说哪有什么怎么办,亲吻和游戏,他都想要。 可还是顾念着小美人会害羞,只能过过手瘾一般地揉一下他耳垂,然后侧过脸颊,主动将唇瓣印上他的,“我亲你的,你还欠我一个。” 陈词怔愣住,微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人。 陈词看见他眼睛里自己呆滞的傻模样,一下羞恼袭上,唇齿轻合,一口咬了上去。 赖不赖皮啊,明明是自己想哄他,结果这人突然侧过头来个偷袭还说自己欠他的? 咬死算了! 陈词咬着他唇瓣,根本就没有什么痛感,甚至还甜甜的,于是顾言便纵着他的小脾气。 可是这小脾气还没发完,顾影帝便感觉那道微不可查的痛意彻底消失,紧接着便是黏黏腻腻的触感。陈老师伸出了舌尖,轻之又轻地,舔了下他唇上牙印。 然后唇瓣轻合,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 声音被箍在两人之间出不去,陈词话说的很慢,又轻轻的,含糊得几乎听不清。 顾言便只能凝了心神听他问:“你刚刚吃醋了吗?” 顾言不置可否,从鼻间哼出一声,很像是一个闹脾气的小孩。 陈词手指往前,点了点他腰窝,隔了厚重的衣服,只能戳到面料,却像是戳进了心里一样,软软的发着痒。 “瞎吃醋。”陈词骂了一句,又上嘴咬他,咬完解释道:“小七刚刚帮我涂药的,我自己抹不匀。” “我知道。”顾言轻声道。 “那你还乱吃醋。”陈词退开一点,微疑惑着看向他。 陈老师唇瓣微红,眼睛里水光莹莹的,顾言眸色微暗,伸手环住人腰,抱着调转了个方向,将人抵在门上,而自己也不上台阶,只是挤在一方狭小的空间里看着陈老师。 明明是冬天,温度却升的很快,顾言俯下头,咬了一下他耳垂:“耳朵是我的。” 陈词:“!?” 这人不怕中毒吗? 外用的药可以进嘴??? 他瞪大眼睛,刚想训人的时候却倏然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不自觉就噤了声。 顾言眸色微暗,唇瓣从他耳朵上移开,点了点他唇,“嘴巴也是我的。” 快三十岁的人了,幼稚赌气的像个孩子。 陈词不应,良久,他直视顾言的眼睛,轻声问:“那我呢?” 也是你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今天低于20点jjb,球球就爆更(不可能的.jpg) 觉得还是分两章顺一点,下一章大概十点之前发出来,给大家比心心 看了眼上一章的评论,陷入迷茫,你们真的觉得我是会写虐的球吗? 糖心球啊糖心球!蜜罐儿里滚了一圈的球,我虐文天赋点根本就没点上去qaq 就算虐也不会是他们俩之间的问题,放心吧,这俩人绝对是甜的!啾咪! 38、第 38 章 顾影帝前半生其实一直过得挺顺利。 唯一不顺利的大概就是年少时心里长了一朵玫瑰,玫瑰带着刺和玻璃罩,他碰不到。 而这个世界神奇就神奇在,总有些人,兜兜转转还是能遇见;总有些故事,笔歇暂停,但一旦笔尖沾上墨水,还是会继续写下去。 顾言给了陈词足够多的耐心,不是不愿意去表白,只是不想去逼迫这样一个人。 喜欢别人的时候,大概都希望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就连顾言也不例外。 可是当对方变成了陈词,他可以放低姿态。 轻咬他的耳垂,呢喃着赌气一般说那一句话的时候,陈词没有给他一个回应。 说到底,顾影帝是怕的。 但戏还是要做,于是装作镇定的样子继续吻上他的唇,轻佻又随意地向他讨要着主权。 这主权从来只属于陈词自己,可是他说完之后,陈老师凝上自己的眸子,唇瓣轻合问了句:“那我呢?” 顾言见惯人心,也演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可是他看不懂陈词。 看不懂的时候便只能遵着内心本能去摸寻去探索,话在喉咙里滚了一圈,顾言道:“你也是我的。” 孩子气到了极点,真的想向对方讨一个主权了。 话说完半天也没见陈词吱声,顾言有些慌。 脑袋过了很多能很好岔开话题的句子,一直没说。 他想等陈词一句准话。 可是对方却睨了他一眼,“脸这么大呢?” 语气淡淡的,带了点挑衅,顾言摸不准他什么意思,便见小美人眸光闪烁了一下,手往背后藏。 陈词紧张害羞的时候会虚虚握一个拳,而这时候顾言觉得,门和他之间,陈老师那双干净修长的手一定是握成了拳的。 顾言眼睛向下扫,却见陈词抬眼,定定地看向他的眸子,小声问:“所以现在开始是要谈恋爱了吗?” “……” 像是一只猫,藏起了利爪,趴到了腿上,懒洋洋又软乎乎地将它的下巴给自己摸。 顾言整个人都愣住,难得一次在陈老师面前表现出不知所措。 陈词笑意浮现在脸颊上,他推着人往后退退,却发现推不动,便道:“说好短期关系的,真谈恋爱吃亏的是你,你考虑清楚了吗?” 顾言不说话。 陈词手心在背后攥的紧紧的,却还是若无其事地道:“你是明星,出柜风险太大了,所以我不希望你公开。有记者问也还是否认的好。” 顾影帝不说话。 陈词想到了什么,眸光暗了一瞬,又盯着他,略显狠厉但是底气不足的威胁道:“不过事先说好,真谈恋爱的话,你不准再跟别人传绯闻。” 顾言终于回过神来,猛然听见这么一句,想也没想直接反驳道:“我没传过绯闻,之前秦悦那事也是个误会。” 说到这个误会,顾言委实被网友追着骂了一段时间。只不过王安之前在接受一个采访的时候,被问到这个话题,直接盖了个“假”章。 没直接说出来是秦悦作妖,但是话里话外全是对顾言的围护和夸赞,真有人想批他不敬业难度也大的很。 陈词扫了下眼睫,嗯了一声,“我知道。” 寂静蔓延在两人之间,陈词说完那些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耳朵越来越热。 可能是因为药被某只狗舔走了。他想。 可这只狗一直不说话,他就有些烦躁,陈词最后没忍住,直接抬头,声音难得放得有些大,带了不耐烦和强作镇定的意思,“所以你到底怎么说,不答应算……” 话全被堵在了唇舌间,陈词愣愣地瞪大眸看向顾言。 青年眼里裹着笑,笑出一片星空的颜色。 答应的,怎么可能不答应呢? 玫瑰还是长了刺,却主动将那只玻璃罩子拿了开,让自己伸进去一根手指。 很轻、很轻地碰了一下花瓣。 …… 半晌,顾言往后退,带着笑意地看着陈词。 陈老师脸色通红,被亲得差点缺氧,腿也有些站不住,要不是顾言撑着他,加上这里空间实在是小,估计都要跌坐下去。 顾言眼睫深处袭上欲.念,刚要说话便听见洗手间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是皮鞋啪嗒踏上地的声音,听力度来人还不算轻。 陈词一下站直身子,手心还带着攥出来的汗,却直接堵上顾言嘴巴,把他往台阶上推。 顾言眨巴眨巴眼:“?” “嘘!” 脚步声越传越近,拉开了旁边一道门。 放寒假的学校非常安静,厕所加起来才三个人,陈词甚至听见旁边那人拉裤子拉链的声音。 顾言被人堵着嘴巴,也不说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家小美人。 陈词却忍不下去。 男厕进隔间的,基本都是大号,他不太想在这闻味儿,特别是顾言还在这,就更不想了。 陈词侧过身,手从他嘴巴上拿下来,直接伸进顾言口袋里,将口罩掏了出来二话没说就给人戴了上去。 偏偏隔壁好死不死地这时候咳了两声,吐了口痰出来,陈词脸色愈黑,扭开门就往外走。 顾言被他拽着,一路小跑跟人到了外面。 教学楼里没有学生,每一层都很安静,但到底不算安全,陈词想了想,拖着人去了操场。 往日里最闹腾的地方,因为放假反而一个人都没有。 铁门是开着的,能进去。看台下方有一个水龙头,陈词走过去将手洗干净之后又掬了捧水洒到脸上便让开让顾言洗脸。 顾言知道他意思,却忍不住想逗逗他,“一点汗而已。” 简直就像是刻意戳穿这人紧张出了汗一样,陈词又气又恼,懒得搭理他,三两步走到看台上坐下开始给张齐让发消息。 顾言走过去,贴着他坐下,“刚刚那是谁?” 紧张成那副样子,怕是脚步声就认出来了是谁。 陈词头也没抬,“主任。” 年级组主任,倒不是怕他,而是躲在一个隔间里被人发现的话,怎么说都有些不太好。 陈词出来了便答得自然,顾言却笑开,“我怎么觉得……” “什么?”陈词消息发完没听到后续,便抬起头看向顾言。 顾影帝口罩摘了下来,笑道:“没什么,就很像是早恋被教导主任逮到了一样。” 陈词:“……滚蛋!” 坐在一起了还让人滚,简直不讲理,顾言却还是顺着他往旁边让了让,视线落在一处。 陈词没真想让他走开,不免就有些怅然,而再转过头瞥见顾言盯着一处不放。 他顺着看过去,是足球场上的门框。 白白的杆子,绿色的草皮,和每一座学校操场上都没什么区别。 “你在看什么呢?” 顾言视线移过来,笑了笑,“我上学的时候,也经常坐在这。” “看小女孩?”陈词挑眉。 顾言一怔,没忍住笑得更大声,想了想还是否认,“不是小女孩,不过……是在看一个人,挺好看的。” “哦。”陈词应他,声音闷闷的。 顾言伸手揉了下他头发,“那人比我低一届,听说挺横的一个人,经常逃课,我有时候上体育课的时候能看见他也在操场上。” “倚着栏杆思考人生?”陈词道,“有点中二。” 顾言被他逗得心里上上下下的,舒坦又愉悦,“可是人家好看,所以就算中二也赏心悦目的。” 陈词觉得有些不舒服,瞪了他一眼,问:“初恋?” 顾言点头,头点到一半看见陈老师倏然冷下来的眼睛,便调转了话头,“我暗恋人家,人家不知道。” 陈词:“……” 这人有病吧? 刚刚确定了关系,就跟他搁这儿说自己以前喜欢别人的事??? 生怕气不走人? 可顾影帝向来会哄人,一句话说完便接着笑,“可是我喜欢你这件事,您应该知道?” 少年时候的那人不知道自己喜欢他,过了十多年,这个人坐在自己身边,依旧不知道曾经有一个学长暗恋过他,却知道哄着他上床的某个人,实实在在的爱慕着自己。 隔了十年的日月。 陈词脸色微红,眼神躲闪开。 他们打过很多个擦边球,这却是第一次顾言不加掩饰地跟他说了句喜欢,陈词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于是就开始说胡话,“我以前上学的时候,好像也中二过……” 应该也不算是中二。 身上很疼,脖子往下几乎没几块完整干净的皮肤,新痕旧伤交错着,他实在不想去教室上课。 只想找个地方睡一觉。 可是所有太安静的地方都会激起他内心的恐惧,于是便去了最嘈杂最闹腾的场所。 旁人熙熙攘攘、欢声笑语,他只想在一片喧闹中找个小地方睡一觉。 …… 一只手伸了过来,勾住他脖子往自己身边带,顾言低头,轻啄了一下他唇瓣,笑道:“陈老师就算中二,也该是最好看的那一个,不知道当时吸引过多少小男孩子呢。” 不好的回忆被人打断,扭头就看见一张会让自己开心起来的笑脸,陈词藏下心里点点的快乐,回道:“你怎么知道是男孩子?” 顾言舔了一下唇,“因为太甜了。” 女孩子要控糖,不可以吃太甜的东西。 而他的陈老师,是蜜罐儿里泡出来的糖。 作者有话要说:球·女孩子·球:我不服!我不控糖!我可以吃陈老师 ……吗?(突然怂.jpg) 二更!加起来肯定有20点了!!!我没骗你们!!!(嚣张.jpg) 拖更什么的,看在小美人这么甜的份上,饶过我吧嘤嘤嘤 39、第 39 章 顾言几乎在曦城定了居。 陈词帮他看的那套房子还没装好,这人除了工作室,基本就赖在了陈老师家里。 天不亮就裹得严严实实的出门,回家又总是天黑了再进门,弄得楼下保洁阿姨好多次看到他都差点想报警。 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天气忽冷忽热,时不时还下两场雨。雪是没怎么下过,曦城不常下雪,就算下下来也是浅薄的一层,带着空气里散不开的金属味,不干净,也不怎么好看。 学校放了假,天气又冷,陈词便懒得出门。许霖给他打过几个电话,要他再去录音室录一段贺词。 快过年了,《迷梦》这游戏热度不降反升,制作方便又跟许霖他们签了合同。 陈词配音的人物,明明是一个非主线攻略人物,因为音色冷清里带着丝温情,又因为某影帝时不时发个“攻略”进度,一时间在玩家群体里呼声很高。 所以新年贺词除了主要人物之外,甲方特意点名要了陈老师。 陈词去工作室的那天,顾言恰好要去名苑看房子,绕了半座城将人送到许霖那边才离开。 许霖在楼下等着,见他下车便过来接人上去。 “谁啊?”他挑了挑眉,明明语气里藏着促狭,还要问这一句。 陈词睨他一眼,刚想说话的时候这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想起来了,你炮友?” “!” 陈词差点一口口水把自己噎死,但转念一想也是自己一开始说出来的话,便摇了摇头,“男朋友。” 这下反倒是许霖惊到了。 原本只是想逗一逗这位老同学,按他对所有事都冷冷淡淡的样子,就算被戳穿谈恋爱也不会这么直接的承认,更别提自己本来就存了调侃的意思。 谁知道陈词居然应了,应的还很干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里,甚至还带了点…… 满足? 许霖脚步顿住一瞬,又接着跟上去,在他身后摇头笑了笑。 说什么来着?时间长短问题而已。 这一股恋爱的酸臭味,可够够的了。 …… 单人录音,有两句合体的也是分开录,到最后再剪辑。 录音室紧缺,陈词便在许霖办公室里坐着看词。 词很简单,新年贺词无外乎都是些落了俗套但会让人觉得温暖的祝福,而陈词手上拿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贴合他游戏中老师的身份,平白带了些文艺的气息。 “愿你此生长安,年年岁岁,得偿……所愿?” 陈词喃喃了一句,兀地笑开。 写词的人这么贪心的吗? 一生长安无忧已经是最大的求之不得了,居然还加了一句得偿所愿?年年岁岁得偿所愿,这是要祝福谁呢? 许霖听见他这一声笑,扭过头来看了一眼。 青年穿了件薄薄的毛衣,棉服脱掉了,放在一边椅子上,眉眼浅浅弯起,带着些许愉悦,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一样。 他眼镜搭在鼻梁上,微向下落着,金色的边角架上耳廓,而耳垂下方,有一枚细小的银饰闪着光。 仔细看去,则又能发现银色中夹着点点的黑。 可再一凝神就会看见,并不是黑色夹在了银色里面;那一片纯粹的黑里面,星星点点的,是闪烁如星的光。 许霖微愣,问他:“怎么打耳洞了?” 原本是想问他笑什么的,可是一转眼看见这样一副景象。 青年如玉端坐,浅浅笑开,眉眼间俱是春色,而一片浩瀚如星辰璀璨的光,落在了他耳上。 于是就调转了话头,想问问别的。 陈词一怔,不自觉地伸手摸上耳钉又转了转。 他不喜欢骗人,但真要他直接解释是因为某人说他耳朵好看,想要送他副耳钉,所以自己为了那份礼物就去打了耳洞什么的…… 实在有些羞耻。 但其实为的究竟是礼物还是送礼的那个人,反正陈老师就算谈了恋爱也是别扭着,该不承认就不承认。 半晌,他张了张口想要说话,视线却倏然被那一张薄薄的a4纸吸引了。 既贪心又狂妄的贺词印在上面,明明是祝贺别人的话,陈词却看见了写这个词的人。 他不知道是谁写的,但下意识就会觉得那人写词的时候心里一定念着某个人,想让他平安喜乐、百岁无忧,也想让他得到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 就算嚣张轻狂,也带着最好的祝愿。 于是话就说不出来,再一出声全然变了样子。 “他喜欢。”陈词笑了下,手指依旧落在耳钉上,遮住一片黑夜的光,“那是个幼稚鬼。” 幼稚到因为喜欢,所以才敢仗着自己纵容他提出这么一个要求;幼稚到因为喜欢,才会想去独占。 陈词想到顾言给他戴耳钉的那天晚上。 原本说好了是送一副的,但他只打了一边儿,所以那人给他戴上了一个之后便将盒子合上重新收了起来。 陈词挑眉,“这么小气?” 顾言不恼,只是从善如流地爬上床吻了吻人额间,轻声道:“另一个送我吧。” 陈词:“?” 这人是不是有病?哪有人送东西送了一半跟收礼人说把另一半送自己的? 况且自己拿回去就是了,平白让他送什么?又不是他的东西。 小美人有些不高兴,顾言却顺着吻上他耳垂,又伸出舌尖舔舐了一下那颗冰凉温润的耳钉。 “送我吧。”意乱情迷之时,顾影帝俯在人身上低声诱哄道。 陈词没忍住,轻轻地蹬了他一脚,“拿走拿走!” 这时候提要求,可真能耐了! 顾影帝却心满意足,隔天陈词就看见这人也打了个耳洞。 顾言荧幕上形象挺多变,不良青年也不是没演过,只是这时候回家,将那枚耳钉拿出来让陈词帮自己戴上…… 不良反正没看出来,心里是真的暖的不像话。 顾影帝这人,向来最懂得怎么哄陈老师开心。 小美人愣愣地接过耳钉,小声嘟囔了一句:“瞎闹什么。” 矫情! …… 银饰冰冰凉凉的,在手里捂着也捂热了。 陈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却发现许霖像看新大陆一样盯着他望。 陈词:“怎么了?” “你自己把自己耳朵捏红了,不难受吗?”许霖问。 “……” 捏红的…个鬼! 他站起身,门外有人过来叫他去录音,陈词二话没说就丢下许霖出了去。 许霖则继续坐在会议室里,半支着圆下巴想事情。 “言词……陈词……顾言。”许霖瞪大了眸子,半晌又笑了出来。 前段时间吃饭好像听说《迷梦》有钱重做,就是娱乐圈内某人给投的资? 啧! 这盘棋下得倒挺大。 许霖摇摇头笑,“我的陈老师哦,掉进坑里了都不知道。” 只不过看他这样子,掉的好像还挺开心? 陈词录完音先回的家,顾言这些天有些忙。 刚放假的那些天这人甚至闲到有时间去学校接他放学,这几天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工作室转了过来,顾言经常回来都要到半夜了。 腊月里,陈词生出些懒意,也不怎么有胃口,但还是会做饭。 只是孤独惯了的时候怎样都好,一旦热闹了,再回归孤独,多半有点不适应。 陈词做好饭菜看了眼时间,顾言还没回来,困意便袭了上来。 索性就洗了个澡上床睡觉。 顾言回来的时候客厅里开着灯,不太亮,却一眼看过去都是暖暖的。 他勾唇笑开,一天的疲倦都散了大半。 卧室门虚掩着,有光透过门缝传出来,他走过去,轻轻地推开房门。 小美人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睡的很安稳,安安静静的,连翻身都不怎么翻。 灯在他身侧,生生给人渲染出一层柔光。 顾言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样子,满眼乖觉狠厉,浑身都是凛冽的刺。 他当时就觉得有些不真实,而如今隔了十多年的光阴,他终于看清这个人本来的样子。 乖巧温驯,想要上嘴咬一口是不是甜的。 顾言浅笑了笑,没想进去打扰他,可是刚转了个身准备退出去,床上那人却很轻地哼了一声,带着没睡醒的疲乏懒意。 “回来啦?”陈词半支着身子坐起来。 许是因为近视,他下意识揉了揉眼睛才看向顾言。 心便像是被人戳了一样,顾影帝遵着本能向前,向床上尚且迷糊着的小美人讨了一个吻,“嗯,回来了。” 陈词竟然没恼,而是伸手碰了碰这人耳钉然后说:“饭热着的,你吃过再睡。” 顾言:“你是不是也没吃?” 陈词诚实点头,下一秒就被人拉着从床上下了来, “那一起吧。”顾言笑。 …… 将近十点了,才吃晚饭也是人才。 陈词随口问他最近是不是很忙,顾言犹豫了一下,然后道:“嗯,过两天我要走了。” 陈词:“?” “年三十,我要参加节目。”顾言坦诚道。 他到底是个公众人物,元旦已经放了粉丝鸽子,除夕再不露个脸委实有些过分。陈词理解,只是总还是有些闷闷的。 顾言却说:“离得不远,我节目比较靠前,不知道结束了赶回来有没有一餐年夜饭?” 语气清浅得听不出真假,陈词轻蹙了蹙眉,“你不回家过年吗?” 顾言:“不回,我想陪我小男朋友。” 陈词:“……滚。” 灯光下,好看莹润的耳廓染了红,顾言浅浅点头应着:“好。” 应完又说:“明天我不去公司了,陪你把家里打扫一下吧。” 陈词:“……” 他突然想到下午去录的贺词。 真的有点希望坐在对面笑着的这人,此生长安、得偿所愿的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只废球,又没有写到想好的卡点……(瘫.jpg) 再这样无波无澜、养老模式的写下去,分分钟能完结啊qaq 我总不能写糖写八十章吧……(陷入痴呆) 40、第 40 章 寒假人都会懒散,加上被窝里实在是暖和,陈词早上赖床的时间越来越长。 窗帘被人拉开一道小缝,有光从折射到窗台上,落下浅浅的一道影子,再反射至眼眸。 陈词下意识用手背遮住眼睛又翻了个身,鼻子却被人捏住了。顾言弯下腰,几乎脸贴着脸的轻声唤:“起床了,陈老师。” 陈词略蹙了蹙眉,手探出来一巴掌拍到那人手背上,“别闹。” 鼻子被人捏着,说出来的话声音便也小小的,带着点瓮声瓮气的意思,很像是撒娇。 顾言轻声笑开,手下略微用劲捏了捏,“该起床啦,小懒虫。” 陈词这么多年就没被人说过懒,认识顾言之前,他连懒觉都没多睡过几次,这时候却被人带着亲昵地这么唤了一声。 说实话,比起羞恼,更多的是懵。 他愣愣地睁开眼,便看见顾言勾唇浅笑。 艺人的脸哪一个都是经得起对视的,加上顾言长得实在是好看,甫一睡醒看见这么一张笑脸的时候,谁都会怔愣一两秒。 于是怔愣加上怔愣,陈老师落在顾言眼睛里的样子就是呆呆的,还带了点傻气。 小美人平时看上去温温润润,眉眼弯起便像是桃花开在了心间,当真应了一句“公子世无双”,这样傻气的时候还真不多见。 又是个好天气,冬日阳光很少有暖和的,可是光和温度全都被挡在了窗户外面,只余下室内一晌暖意。 床上两个人,一个缩在被窝里,鼻子被人很轻很轻地捏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从眼底流出点点无措和怔愣,让人忍不住再去逗逗他。 顾言坐在床边,忍不住便没准备再忍,松开手俯身上前,唇瓣印上了他的,轻轻上嘴咬了一口,“不起来就再睡一会吧。” 陈词:“?” “!” 陈老师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话里意思,猛然瞪大眼想要推人却发现压根就推不动。 操了! 你家再睡一会是这样睡?您确定这样能睡着??? 难道是想要昏过去睡吗! 靠! 小美人离暴走就差那么一点儿.jpg 所以说恋人同居早起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顾影帝好不容易早起一次想要喊他家陈老师起床,却被人一个小动作勾了魂儿,忍不住沉溺进一室温暖里。 陈词倒也纵着他。 纵着他贪欢、纵着他索.取、再纵着他偶尔撒的那么一两次娇。 窗帘并没有拉的很严实,小小的透了一道缝,陈老师在迷离中看见光落在顾言耳垂,给一枚藏着星海的耳钉镀上金色的光。 总觉得有些熟悉…… 就像是第一次见面那天,他没有戴眼镜,要走的时候看见这人从沙发上站起,踩着光向他走来,总觉得…… 在哪见过。 “嘶——!” 头疼。 不想了。 他知道自己忘了些事,时间大概也就是一个下午。 那个下午兵荒马乱的,后来从医生嘴里听见也只是淡淡略过,视线百无聊赖向旁边看,医院窗台上有一个花瓶,花瓶里插了一支玫瑰。 淡淡的粉色,窗外是雨,窗户关的严实,雨水一滴也没进到房间里来,但是陈词很想去将那朵花拿得离窗台远点。 远一点就好,万一窗户碎了呢…… 玻璃会洒一地,那只花瓶是瓷器,估计会被玻璃撞到地上,应该会裂吧。 那花呢? 会不会死,花死的话不会流血。 可他为什么能看见一地的红。 粉玫瑰不该有那么艳丽的颜色,所以鲜艳的像血一样的红色是哪儿来的? 或者…… 是不是就是血? 谁的呢? 腰侧伤疤隐隐泛着疼,陈词明明知道是自己的血,可还是会胡思乱想。 没有亲眼看见的记忆,就总是会乱想。 一想就头疼。 陈词轻轻蹙起眉,像是陷入了一场梦魇之中,顾言一惊,赶忙抽身出来,将人抱在怀里,细细地吻着他眉眼,直到将一双紧蹙的眉抚平。 可偏偏这人前一秒还浑身冒着冷汗,后一秒从回忆中醒过来,看见顾言躺在他旁边一脸急切,便将视线往下扫,然后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顾言:“?” 小美人眼角染上一层带着欲.念的红,一双桃花招子浅浅挑起,他嗤道:“不行了?” 顾言:“……” 妈的,欠操! 某些人在床上放得特别开的后果就是下不了床。 陈老师转醒过来的时候,身侧已经空了。他微愣了愣,以为顾言已经走了。 起身穿好衣服出门,客厅里也没人。 他原本想给人打个电话的,可是刚转身便见书房门从里开了开,顾影帝戴了顶纸叠帽,手里还拿了本书,见他出来便道:“醒了?” 嗓子有轻微的哑意,沙沙的,陈老师轻咳了一声,又发现说话实在有些困难,便点点头示意。 顾言也知道自己过分了些,难得的有些羞。 他放下手里的书,道:“家里没多少菜了,我煮了鱼汤,给你盛过来?” 陈词不太想搭理他,但还是依言往厨房走去,顾言却比他更快一步,按着人坐到餐桌前就进去忙了。 屋子里空调开得很足,所以陈词就算只套了一件衬衣就往外走也没觉得多么冷,顾言却是看皱了眉。 将碗端到人面前之后他便直接进了卧室拿了件外套出来,这人也是厉害,刚从床上下来就只穿了一件衬衣,裤腿卷到了膝盖上,衬衣纽扣又没有好好纽,一眼过去能看见脖颈往下一片裸.露的皮肤,上面还带着星星点点的红。 所以就算顾影帝再心虚理亏,还是忍不住冷了声音,“把衣服穿上。” 陈词正喝着汤,闻言抬头看了眼顾言。 这人前一秒还冷着脸,后一秒又在陈老师的注视中叹了口气,认输一般地将衣服给他套好。 陈词:“?” 刚想说话,便见顾言蹲下了身。 陈词:“你干什……” 话全被锁在了喉咙里。 一片冬日的暖阳中,陈老师亲眼看见被千万人追捧的那个影帝,蹲在他脚边,很认真温柔地、将他卷起来的裤腿一层层放下。 “不怕生病吗,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不知道心疼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掉马是不可能的.jpg 先祝大家七夕快乐!!!啾咪啾!单身的宝贝可以考虑把球球带回家哟 必须给读者们道个歉,因为最近工作比较忙,每天回家只想睡觉,所以更新的真的很少。是我的错,我会调整好的!特别特别对不起!!! 晚点还会有一章,宝贝们睡醒了就可以看到了,爱你们! 本章掉落99红包补偿大家。(鞠躬) 41、第 41 章 他声音轻轻的,又带着点无可奈何的叹息,陈词微愣了愣,要出口的话也就变了,“什么?” 顾言将他裤腿卷下,维持着蹲在原地的姿势,抬头冲他露出一个笑,“说你这么大人了,还是不知道照顾自己。”他说着半直了身子,单手搭在餐桌上,上身前倾,另一只手扶住椅背,将陈词箍在自己怀里,而后探头伸出舌尖,舔了一下他耳钉,放慢语速蛊惑道:“陈老师您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舌尖碰到耳垂的感觉激得陈词差点一个激灵,手都不自觉地握紧了几分餐桌边沿,却还是强作镇定地蹙眉问了句:“故意什么?” 顾影帝见好就收,舔了一下就往回退,生怕撩着撩着又点了火,随手拿起先前放在这边的书,道:“故意这幅样子出来……” 陈词脑补完他后半句话,当即变了脸色:“你要点脸……” ——“故意想让我心疼的吗?” 于是最后一个字被人掐了静音键,顾言看见他微红的耳廓,挑眉问:“要点脸?陈老师您在想什么呢?” 陈词:“……” 顾言来了兴致,抽出来一张椅子坐上去,书竖了起来,双手交叠,下巴搭在手上,微微上挑了眼睛看向陈词:“陈老师?” 陈词不理他,闷头喝鱼汤。 顾言:“陈老师?” 鱼汤还挺好喝的。 顾影帝勾了个笑,手往前碰了碰陈词手背,“陈老师,告诉我您在想什么好不好?” 小美人耳廓都染上一层红晕,脸色却依旧板着,看都不看顾言,反手一挥,“别闹,有鱼刺。” 顾影帝顿了两秒,好心情一点都懒得藏,笑出一冬暖阳,“不想说撒个娇就好了,撒谎干嘛呢陈老师。” 陈词蹙了蹙眉,扭过头看向顾言。 这人还是将下巴搭在书上,头偏了个角度,抬眼笑着看向他,“鱼刺我都给剔了,您搁哪儿吃出来的这根刺?” 陈词:“……” 难得撒一次谎就被人当场戳穿可还行???陈词沉默以对,偏偏耳边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 顾言将书放到了桌上,而后探身亲上他唇角,轻声笑着,“真有刺么,我尝尝?” 陈老师:“……” 自幼师长就教育我们,为人要诚实守信,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 所以某人特别过分的过来逼着自己撒谎的时候,陈老师不知道怎么圆,索性就放了碗,主动侧过头对上他唇瓣,“闭嘴吧你。” “……” 其实刚刚没说完的意思,不过是摸着顾影帝的本性,陈词往少儿不宜的方向想了一想。可这人脱口而出的一句“心疼”是真让他愣了愣。 会心疼恋人穿的少,会放低姿态主动蹲在地上帮人理裤腿,会没有任何顾忌地表示自己的心疼怜惜,也会在冬天给自己送上一碗剔了刺的鱼汤。 陈词突然就觉得,有些不真实了。 这个人总是会在细节处流露温柔,又总是好的不像是平常人。 都说戏子无情,如果不是顾言眼底藏着温柔缱绻,陈词甚至会怀疑他都是演出来的。 他什么都比自己好,可还是对自己很好。 就像是路过了一场温柔乡,陈词特别清楚—— 自己溺进去了。 所以哪怕明明清晨刚刚荒唐过,却还是会在这人贴上来的时候,主动送他一个吻。 …… 半晌,顾言撑着身子后退,眼底浓墨席卷又悉数散下去,任由温柔漫出来。 他抬手,用指腹帮小美人擦去唇边液体,笑了笑,“这下我真要怀疑您勾引我了。” 陈词一个眼刀剜过来,却见这人将那本白皮书挡在自己眼前,声音从书后传了出来,“快吃,吃完和我一起打扫卫生。” 陈老师愣住,不太懂这人为什么突然羞涩。 他眨巴眨巴眼,伸手将书往旁边挪了挪,疑惑地对上顾言眼睛,“你为什么不看我?” 顾言:“……” “您放我条活路吧。” 顾影帝是个唯物主义者,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精怪鬼魅,只有陈老师,他是真的想扒开这人清冷的外壳,看看骨子里是不是藏了一株桃花。 最好再咬破唇瓣,尝一口沁出来的血珠,品是不是一壶桃花酒晕染而成的。 不然为什么从里到外长得都是一副能让自己沉醉进去的模样呢? 鱼汤不抵饱,但是暖胃。 陈词喝完便起身去洗碗,顾言这次没拦下来。 再宠一个人,养出些小脾气和撒娇就好了。真事事亲为的话,陈老师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他怀疑自己会被人赶出来。 本来没认识他之前,陈词是能够独自一个人生活十年的人;认识顾言之后,所有以前不曾有过的脾气和懒散全被惯了出来。 再严重一些的话,陈词肯定受不了那样的自己。 从厨房里出来,顾言已经重新进了书房。 陈老师家里最多的就是书,到处都放了一点,所以最难收拾的也是书。 他走进书房的时候便看见顾言穿了套家居服,手里拿了一本书,站在窗户旁边,借着光线明亮看。 刚想笑他一句做事不认真,转眼却瞥见这人从书页中抽出来一张什么,对着阳光翻了两下。 许是刚睡醒,头脑有些不太清醒,陈词走过去几步想看清他拿的是什么。 顾言却侧过头来,略显疑惑,也带着点点愉悦般地将手里拿着的东西给陈老师看,“我签名?” 陈词:“……” 操! 忘了这茬了。 有些谎不能撒,也撒不了。 就像现在,当着正主的面跟人说一句:“这不是你写的。”,陈老师自问说不出口。 签名被他用塑封纸好好的保存着,表面浅浅的反着一层光,隐约间能看见其上姓名工整俊秀。陈词犹豫良久,点了下头。 顾言当然不至于连自己写的东西都认不出来,但是亲眼看见小美人点头,那到底是不一样的。 他笑着问:“电影院那次?” 被人当场戳穿,还是连着两次,陈词有些烦躁,闻言便道:“不然还有哪次?” 顾言并不在意,反而轻声说了句:“我以前还给你写过一张。” 陈词微怔:“什么?” “名字。”顾言笑,“我给你写过一次我名字,但你估计不记得。” 陈词想了半天,“你给我留电话号码那次?” 是第二次在曦城见面的时候,陈词想起来那时候这人好像是将联系方式写在纸上给他的。 顾言闻言顿了两秒,而后笑开,“嗯……也算吧。”他问:“那张纸呢?” 陈词:“……早扔了。” 约.炮用的联系方式,不扔留着给人做把柄吗? 顾言眸中闪过一瞬失落,“是吗?”又很快恢复正常,他调笑道:“那这张您可要收好了哦,能卖不少钱呢。” 陈词先前还有一丝内疚,这时却没忍住,一眼白过去,视线落到签名纸上,“你觉得这拿出去,有人能信是你写的?” 顾言:“那要看谁拿的了。” 陈词:“?” 阳光微暖,顾言站在向阳处勾唇浅笑开,“你的话,不会不信的。” 陈词很想问他一句为什么,可是话到了喉咙里又福灵心至的,似乎懂了他意思,于是便问不出口。 他有点怕自己的猜测成了真,那他不知道该不该劝顾言。 也不知道这个人哪来的信念—— 相信他们能长长久久。 甚至可能还存了公开出柜的意思。 思绪裹着,理不出来一个线头,可是一眼扫过去却能看见光透过玻璃窗洒下来,落在这人右耳上。 那上面有一只耳钉,耳钉里藏着星海。 原本那该在自己右耳上的。 陈词不自觉地,上手碰了一下自己左耳。 作者有话要说:没通宵,睡了一会会,爱大家爱球球,啾咪啾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我将近一整晚都没写出来三千字?我这么菜的吗!(蠢球落泪.jpg) 早安ovo 42、第 42 章 腊月二十七,城市里年味不算足,但菜市场总是热热闹闹的。 陈词惦记着某人耍赖说的一句回来吃年夜饭,便像只仓鼠一样屯了许多食物,满满当当地塞在冰箱里,一眼扫过去全都是烟火味儿。 其实顾言能不能赶得上都两说,可陈老师却还是准备了。 大概……是盼着人回来的。 盼着人回来陪自己过一个年。 这么多年都自己一个人过了也没什么,可偏偏,今年他想和顾言一起,就像元旦奋不顾身地奔赴两个城市去看那个人一样。 总是存了些想要相守相伴的念头。 顾言这些天很忙,可每天忙完了都会给陈老师打电话,叮嘱他好好吃饭,叮嘱他多穿衣服,叮嘱他想自己。 陈词都快被他逗笑了,当时微挑了眼睛问:“想你做什么?” 顾言笑得温柔,靠着酒店床板跟他说:“大概……想我早点回来?” 所以说这人,就算是调戏也能戳着人心窝子调戏。 习惯了温暖的人大抵受不了寒凉,习惯了身边有人陪伴,再想回归孤独就真的很难了。 陈词心里一跳,半晌没吭声。 夜色凉凉的,凌晨两点多钟,等一个电话等到现在,然后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言看见他神色,心下软软的、又涩涩的。到底不忍心见他这幅模样,刚打算开口岔开话题的时候,却看见青年唇角溢出一个笑,“是啊,想你早点回来。” 陈老师笑着说:“我想你了。” “……” 甜甜的。 这人像是从早春玫瑰采出来的蜜糖罐子里泡出来的一样。 带着未散尽的凛冽春寒,也裹着春日最温暖明媚的阳光。 真的是……看见就会心动。 顾言怔愣两秒钟,略显挫败地捂了下眼睛,勾唇笑道:“陈老师,您幸好不是个演员。” 陈词:“嗯?” 顾言:“不然我跟你演对手戏肯定会很痛苦。” 陈词:“???” 青年将手拿了下来,半支着下巴前倾,一张好看入画的脸便被放大,陈词听见他笑着轻声说:“那我肯定入不了戏。” 看到一个人就会笑出来的话,该演什么呢? 只能演恋人了,可本来就是恋人,还要怎么演。 剧本里的故事大多既虚幻又不真实,而他的陈老师,却是实实在在的在城市角落里等着他回家的人。 所以就连电视屏幕上的恋人他也不想演。 周小木同学放寒假闲的不像话。 倒是有个傻逼动不动就去烦他,他懒得搭理的时候便往陈词家跑。 陈词开门就看见这孩子书包背在了一边儿,单手插口袋里,另一只手里提了袋水果,“爷爷听说我来您家,让我带过来的。” 陈词乐了,往一边让出条道来让他进,“来我家写作业?学长不烦你了?” “呵,一个辣鸡,懒得搭理他。”周木道。 校园传说里,高一七班周木同学,人帅手狠,刚入学就跟高二的打过一架,听说还把对方打得还不了手。 陈词后来看看,一度觉得压根就是人家让着他。 检讨还是要写,架还是不能打,只是这俩人居然越走越熟了也是个奇事。 虽然周木依旧觉得对方傻逼。 陈词摇摇头笑,没跟他继续讨论下去,却见周木轻车熟路地走到书房里坐好,打量了一遍之后他笑着问:“打扫过了么,所以另一个哥哥人呢?” 陈词微怔,“什么?” 周木:“就前两天一直住您家里的哥哥呀,在楼下撞见过。” 陈词:“?” “然后我就没上来了。”周木眨了眨眼笑,“是不是很贴心?” 陈词:“……” “写你作业去。” 周木耸耸肩,摊开练习册随便划了几笔。 说好一点点进步,期末考试这人倒是不怕,直接跑到全班前十。 班级群里炸出了一批人,张齐让开心得不像话,当天就买了三斤排骨给人送家里去了,差点没给周小木吓死。 但也有老师质疑他作弊。 陈词没反驳,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转脸就带着质疑的老师去了监控室。 有些时候语言不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方式,还是拿出证据才更有信服力。 电脑屏幕上的少年一改往日的散漫轻狂,坐在座位上认认真真地答着每一道题,全程没有交头接耳或者小动作。 虽然写完他就趴桌子上睡觉了。 是真实得来的成绩,就算再难以置信还是得信。 就像有些事,明明心里想了一万种不可能,但一旦有一种可能成了真,那还是得相信。 陈词感觉自己最近容易乱想,坐在书房沙发上,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到书架第二层摆着的一只瓷瓶。 裂纹青釉瓷瓶,内里插了支粉玫瑰,是顾言走的那天买回来的。 他想起来那人那天跟他说的一句话。 ——“我给你写过一次我名字,但你估计不记得。” 不知道为什么,陈词觉得这句话有别的意思。 如果是曦城游乐园的那一次,顾言不至于会觉得他不记得。 去年暑假到今年寒假,不过五个月的时间,自己的记忆力还没那么差。 可是难道那人还给他写过别的吗?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唯一的记忆就是在电影院内。 明亮的灯光下,男人穿过人群向他走来,微摊开手心笑着说了声“劳驾”。 …… “啧,傻x。” 周木突然低骂了一句,又像是意识到现在在哪一样,自己给自己消了音。 陈词思绪被打断,侧过头看向他,“怎么了?” 周木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又压了下去,“没事,我先回去了老师。” 陈词:“不留下来吃饭?” “我挺想的。”周木实话实说,闭了闭嘴还是没忍住出声儿,“只是高二那傻叉大过年的从家里跑出来了,没地方去让我收留他。” 陈词挑眉:“所以你现在要去带他回家?” “哪儿呢。”少年勾出一个笑,“我过去看看他惨样。” 陈词:“……” 周木走到门口又突然转回来,皱了皱眉道:“老师,我之前上来的时候看见你家楼下有一个人,鬼鬼祟祟的,他问我这边是不是住了一个叫陈词的老师。” 陈词听到前半句没怎么当回事,听到后半句也没多想,反倒是周木问:“老师您得罪人了吗?” 陈词一怔,“怎么这么说?” “那人看着挺不对劲的,一直在楼下往上面看,而且……”而且眼神很阴鸷。 大概看他是个学生,对方并没有隐藏,甚至可能还带了点恐吓的意味。 周木想了想,然后掐灭念头,没告诉陈词这部分,而是耸肩道:“说没有他肯定不信,我说我不知道的,但他应该还会问别人,反正老师您这几天注意一点。” 顿了顿,他又笑道:“不然你还是喊那个哥哥回来吧,我看他挺能打的样子。” 陈词原本还在想着什么,被他这话一打断,愣了好半晌才睨了他一眼,“我不能打吗?” 周木:“……您一个人民教师,我求求您别跟我说这种话,带坏祖国花朵啊。” 陈词一下笑开,推了推人往外走,“快走吧你,学长还等着你的呢。” 周木嘴里啧了一声,眼中却泛了光,几步往外走去又跑过来敲开门,“对了,忘了说,那人大概五六十岁的样子,男的,很瘦,长形脸,右眉上面有一道伤疤,老师您真的不认识吗?” 少年扒在门边,身子微微下弯,抬着眼看向陈词,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蹦。 陈词一开始没什么反应,直到听见右眉伤疤,他顿在了原地。 天气一下变得很冷,凛冽的冬风从敞开的门灌了进来。 他最近很听顾言的话,哪怕在家也会穿的厚实。可就算穿的再厚,心冷还是会冷,更何况那个人还不在自己身边。 手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陈词双手交握放到身后,死命地按着,脸上却笑得温润和煦,“不认识,你快走吧。” 周木狐疑地打量了他两眼,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不再坚持,临走之前却说了一句:“要有事您记得给我打电话,那傻叉虽然别的不行,打架还是不错的,我到时候把他拖过来给您做打手。” 明明身周都冷的不像话,陈词却差点笑出来。 没忍住,他一下敲到了周木额头上,“快走吧你,真带着你们打架,我是想进局子吗?” 周木躲开,“没事,不用您动手,我明年才成年呢,有未成年人保护法。” “……”陈词低斥了一声,“小兔崽子保护法!” “那也是保护了的。”周木小声道,“总比您动手好。” 这孩子认定了对方是来找事的,陈词也不再解释,将人送走之后进楼。 可是鬼使神差地,他回头看了一眼。 隔了一幢楼的位置,那边站了一个人。 穿了一身黑色掉皮的皮绒大衣,低着头,看不清脸和表情,身材也比记忆中要瘦的多,似乎还矮了些。 隔了十多年的时间,其实他也记不清了。 但还是会下意识地…… 恐惧。 这份恐惧像是埋在骨子里的,就算过去这么多年,还是会在某一个瞬间被唤起。 周木说的不错,未成年人保护法挺有用。 就像当年,他能抖着唇,却孤注一掷地在那人眉上留下一道疤;这时候却只能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转身往居民楼里走去。 他怕自己克制不住冲过去。 冲过去干嘛呢? 弄死他,还是弄死自己? “陈……陈词?” 声音在背后响起,粗哑砂砾,带起一阵冷风。陈词闭了闭眼睛,连脚步都没停,径直上楼。 直到关上门,他才松开了一直紧握着的手,手心一道红痕泛了紫,半月形的指甲印印了半圈。 手机响了一声,顾言给他发了消息。 gy:最后一次彩排了,明天就能回去,想吃四喜丸子、清蒸鳜鱼、油爆大虾……陈老师给我做吗? 陈词看笑了起来,低头打字。 陈词:美得你,滚。 他看了眼日历,农历腊月二十九。 那个人明天就能回来了。 心间萦绕不去的恐惧淡了许多,腰侧伤疤隐隐泛着痛,但却突然静了下来。 可是一静下来,陈词便看着对话框愣了神。 他很想顾言回来。 他其实很害怕,很想顾老师能在这时候陪着自己。 可是,他更不想他回来。 那些沾染上血和泥土的过去,浑浊不堪,带着腐臭的恶意,他不想让顾言看见。 他会……害怕。 从心底溢出来的恐惧,大概很大一部分是怕被顾言发现,另一部分是怕顾言被发现。 余下的那一点小小的,才是自己。在寂静里生了根,又悉数腐烂。 43、第 43 章 大年三十一大早,小区里有人偷摸着放了一圈鞭炮。 噼里啪啦的。 再接着过了十分钟,陈词听见警车呜呜的声音。 吵人的厉害,但好歹将他从梦里叫了起来。 光线很刺眼,不是窗外的,而是一抬眼直接刺到眼皮上的白炽灯。 陈词愣了愣神,有些懵。 他睡觉向来会点一盏床头灯,有时候顾言在身边睡,他会担心对方睡不好而关掉。 可是每次灯关掉之后,自己都会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顾影帝很贴心,不问他过去、也不问他这么大人了为什么还怕黑。 只是会在走夜路的时候陪他聊天,会在黑夜侵袭的时候揽人入睡。 于是降低了自己的防范和害怕。 碎发贴在额前,被汗水濡湿了,就连衬衣也若有若无地贴着后背。 陈词坐起来,探身摁灭了灯。 楼下终于安静了下来,可关了灯才发现原来连天都不怎么亮。 灰蒙蒙的一片,带着冬日清晨散不去的雾气。他懵了好一会儿,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什么。 顾言将他卧室里的床换了,很大,一个人躺在上面都会觉得空荡荡,陈老师视线落在一个点,入目是刺眼的白。 墙是白的、门是白的,就连手指往上,带着被褥动了动,也是一片白色。 陈词下意识地,将手放到左耳耳钉上,轻轻地捏了住。 意识像是一下子回溯过来,他终于从清晨梦魇惊醒时的怔愣中回过神。 …… 想顾言了。 只是因为遇到了一个人,所以夜里连睡觉都睡不踏实。 要开着所有的灯,要将房门锁的死死的,还有将枕头抱在怀里,直到热出一身的汗也不撒手。 这时候就会想,如果顾老师在自己身边会不会好一点。 他会不会一夜安眠,不被那些像是蚕丝一样的线勒住脖子,呼吸都觉得困难。 他会不会……从无边无际的梦魇中醒过来? 梦里乱糟糟的,恍惚也是一个冬天,下着雪,屋子里没有暖气,连灯都没开,黑压压的一片,从窗户向外看去能看见雪花正好落下,屋子内却很吵。 小少年不过七八岁的光景,生了一副好皮相,就算周围全是黑暗,眸子里却还是亮着的。 他有些冷,瑟缩在墙角,抱着胳膊害怕地盯着门看。 许是用劲大了些,胳膊上一阵尖锐的痛意传进大脑,他没忍住嘶了一声。 周围很黑,只能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看。他看见自己胳膊上交错的红痕。 竹尺打出来的。 然后屋外吵闹的声音渐散,男人带着浓重的酒气踢开房门。 光亮洒进来,驱散的不是黑暗。 而是带着血腥味道的鞭打。 鞭打的原因有很多。 站在不合适的地方碍到他眼了,外面下了雨衣服弄脏了,要自己去帮他买酒结果酒瓶打碎了…… 总有一些荒唐到听见就会冷笑的原因。 这是一个醉鬼,一天都没几分钟清醒的时候,眼窝深陷着,醉了会打孩子,清醒过来又会道歉。 陈词其实记不清自己在这种环境下生活了多少年,只知道身周全是黑漆漆的一片。 没有光,甚至连一扇窗都没有。 他只有一个亲人,可那个亲人将他视作仇人,因为一些他压根就窥不见相貌的原因 于是就算光透过门扉穿进来,也永远带着地狱般的黑。 ……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不是什么好天气,等了很久也没有看见太阳透过云层。 陈词揉了揉头发,屈腿坐着,伸手将手机拿了过来。 顾言这些天加起来也没睡到几个小时,可是就算这样这人也会每晚都给自己发消息。 昨晚因为潜意识里藏着的那一点害怕,陈老师很想身边有一个人陪着,哪怕随便乱聊,也很希望有人能陪自己说说话。 他自问自己没表现出什么,但是顾言好像看出来了。 看出来他那一点被藏起来的、不知所踪的惧意,所以变着法儿的跟自己聊天,哄他开心,直到将自己哄睡着。 所以这时候打开手机,对话框里的最后一条消息还是顾言发的。 gy:陈老师乖乖等我回家,怕黑的话记得开灯。 “……” 总有些恐惧会因一个人加深,却也会因为另一个人而散的淡淡的,捉不着也不愿去捉。 陈词不想回忆以前的事,没一桩一件是好的。无论是凄惶无助的儿童时期,还是冷峻孤傲的少年,身边的人大抵都那样。 就算怀着善意,也不会愿意接近自己。 自己带着刺,那就不怨别人疏离。 可是就算年中的时候,在威尼斯的那场相遇,陈老师将所有温和都收了起来,睁眼便是带着疏离的问询,而后也不曾伪装过一分一毫。 可是顾言却走到了自己身边。 是他主动走过来的。 然后和自己一起走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温柔地等着自己向他迈出一步。 过去就算再难堪,但总有现在和身边的人是可爱的。 可是人会贪心,陈老师也是这样。 得到了这时的温暖,居然会开始想如果十年前的自己,生命中也有顾言会怎么样。 梦魇其实也不全是梦魇。 他梦见了黑暗的小房间,梦见了身上的伤痕,梦见了腰部被玻璃碎片划出一道大口子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攥紧了玻璃划向那人眼睛的自己。 他是想杀人的。 但是临了换成了眼睛,那双永远透着怨怼和诘难的眼睛。可是又不知怎么的,最终手腕上扬了一个弧度,在人眉骨上留下了不轻不重的一道疤。 男人半边脸都是血,浸染的吓人。但是陈词却清楚,大部分血是从自己手心流出来的。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再是无畏,真伤人的时候手还是会抖。 腹部、手心,就连嘴巴都被自己咬出了血。 然后跌跌撞撞地冲出家门,缩在一个小巷子里,任由雨水沾湿头发。朦胧中他抬起头,似乎看到有人撑着伞从巷口走进,笑着向他递出一只手。 雨天,阴沉沉的,那人却带着光。 而后他眨了眨眼,看见那人右耳上熟悉的耳钉。 是星星的颜色。 …… 于是梦魇也就不再那么可怕,明知道都是自己虚幻出来的东西,但还是会心安。 他那天伤的很重,醒来就在医院了,再然后就知道他名义上的父亲被判了刑。 十年零三个月。 其实按理来说不该有这么长时间的刑罚,但陈词从死里逃生出了来,对一切都淡淡的,他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那个男人的消息。 也不想知道他是不是还被起诉了其他罪名一起叠加。 只知道自己以后的生活里没这个人了。 ……也挺好。 十年。 自己在地狱里生活了十七年,带了一身伤疤和伪装起来的性子。 判他十年,冤枉吗? 陈词懒得去想,眼睛能看见的就是病房里有一束玫瑰花,插在花瓶里,干净得让人想去闻一闻它的味道。 陈老师从床上下了来,伸手将窗帘拉开,视线淡淡地向下扫去。 昨天看见的那个人不知道去了哪,但是大概也还在这周围。 陈词不想知道他为什么来找自己,总归是不愿意理他的。 他想了想,给顾言发了条消息。 陈词:你家装修好了吗,我想去你家过年。 发完他就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前,身上好歹清爽了一些。 顾言回的很快。 gy:是想见家长么,我的陈老师。 隔了两分钟,没等到回复,这人又说: gy:装修好了,钥匙在床头柜里,你要去的话开我车去。 陈词拉开抽屉,便看见一枚精巧的银色钥匙静静地躺在那。 他微愣了愣,之前帮顾言买房子的时候,自己的确是有他家钥匙,后来就还了回去,结果这人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将钥匙放到他家了吗? 还真的是不怕出事。 时间还早,没什么好收拾的,也就是满满一冰箱食材不好全部带走,陈老师有些遗憾,随便拿了两件换洗衣服就准备走。 临出门前他想了想,红了半只耳朵,然后走进书房拿了一管东西出了来。 新房子,他不知道顾言有没有在家备那些东西。 自己家这些玩意儿倒是多,顾影帝从来就没让他们缺过货,连沙发缝里都被塞了。 书房这个还是上次自己看书的时候,那人跑过来撩拨,撩的人脸红心跳他才想起来这边没放,第二天就整整齐齐地往书架后面摆了一整套。 一点也不怕被圣贤书砸死。 陈词觉得有些好笑,明明心里一直堵着什么,可是一想起顾言就会变得很开心。 他抬步,往外走去,不小心带翻了书桌上的一叠书。 “……” 自己倒被砸了。 陈老师哭笑不得,只能蹲下来捡。他看书一般不是在沙发上就是坐在卧室窗台上,桌子上这叠书大多都是周木之前来用的教辅资料或者看的小说。 手机在身后响了两下,大概是顾言又给他发了消息。 陈词还没来得及回头,门铃便被人摁了响。 一声接着一声,绵长得像是丧钟。 手上动作一瞬僵住,陈词有些愣愣的。 愣的不是那一道一道像是不会停下来的门铃声,而是手指碰到的那本书。 书是旧版的资料,年岁久远,陈词已经记不清是自己高几的时候买的了。 纸张有些泛黄,一打开能闻到印刷油墨的味道和灰尘交融。 他看见摊开的书页中间夹了一张纸,白色的,很小的一片,用黑色中性笔写了两个字: 顾言。 ——“我给你写过一次我名字,但你估计不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更新了(有气无力,jpg) 卡文卡成了一只脱毛球,尝试用掉的头发做一只毛毡玩具.j……你在说什么!(惊恐) 44、第 44 章 阳光落到眼皮上,刺得慌。 少年皱了皱眉,侧身躺过去。身下是散发着塑料味道的草皮,一点都不好闻,甚至还带着踢球时扬起的尘土,漫无目的地在空中流动,又落到脸上。 于是脸颊便觉得痒痒的,想要去抓,又实在是懒得动。 可是这么一打断他才惊觉不对。 自己……该是坐着的啊。 陈词微愣着睁开眼,入目是大片大片的绿色,绿色尽头是塑胶跑道。 所有的一切都以一个很低的视角落入眼帘,他怔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居然真的睡着了。 不过是靠着足球门框眯了会,居然真的睡着了,甚至还躺到了地上。 静默半晌,少年勾起唇,轻笑了笑。 周围很安静,往常人声鼎沸的操场居然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传进耳朵里的只是远处新做的居民楼里机器施工的声音。 陈词揉了揉耳朵,单手撑在地上让自己坐起来。 秋天,天气很舒服,傍晚的时候带了一点点的凉意,清清浅浅地吹到脸上,很想眯着眼再睡一会。 他抬起头,恰好看见晚霞从天边移动,铺在一颗鸭蛋黄的落日身后。 应该是放学了,他们班体育课是最后一节,这时候没人应该是都走了。 都走了也没个人喊他一声…… 他闭了闭眼睛,拍下手就站起来,直起腰握住脖子轻轻转动的时候,一扫眼瞥见左手边看台上坐了一个人。 蓝白色的校服,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手里握了只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着什么,见他看过来顿了顿又扬起一个笑。 陈词眯起眼睛,看了一秒便移开视线。 大概也是个脑子不好的。 放学了不回家在操场看台上干什么呢,看风景吗? 全都是人工做的东西,连草都没几分真实,能有什么好看的。 他向来跟所有人都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身周有一个圈,别人进不来,他也出不去。 所以就算在这放学后的操场上,只有他们两个人,陈词也不会去跟对方打声招呼。 哪怕刚刚那人还对他笑了一下。 他垂眸,确定自己没有丢东西之后便往外走。 看台中间是主席台,两边都有铁门做的出入口,陈词往左边走去,刚迈了两步余光便扫到穿校服的那个男生收了手里的本子,起身向下来。 他坐的位置不高,中间的地方,从上走到下面也不过十几秒的时间。 陈词不太想回家,所以走得就慢。 出于一些连自己都说不清的原因,他居然在心里默数了几秒。 数什么其实他也说不清,大概是想那人那么高的个子,走到自己身边要多长时间。 可是都快走到铁门边了,依旧没看到人,他居然有点点的燥意并着自嘲一起出现。 一脚迈出去的时候,他回了下头,恰好对上那人眼眉。 对方似乎没想到他会停下来,微怔了怔,下意识地扬起唇角送了他一个笑。 陈词在学校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没有一个朋友,连老师都不想跟阴冷桀骜的他打交道,所以他很少会看到人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对着自己笑。 而且……笑的还挺好看。 耳朵尖儿被落日晒得有些发烫,身穿蓝白色校服的少年却轻蹙了眉,别扭着小声说了句:“笑什么。” 他说的很小声,又还带了点不讲理的意思,根本就没指望对面那人会回答。 可是转身走的时候,陈词却听见一把微沉着的、很好听的嗓音,“因为心情好。” 心情好所以就会笑出声,因为看见了一个人才会心情好,因为那个人很像是花。 陈词听见回应愣了一下,扭过头略显疑惑地扫了他一眼,刚准备开口的时候却看见这人视线落到他脖子上,伸了伸手似乎想碰又觉得不礼貌而收回。 “这里是怎么伤的?” “……” 身周气息立刻冷了下来,陈词脚步一顿又不假思索地往外走,背影在萧瑟的秋风里,徒生一阵凄清冷傲。 落叶一片接着一片,从铁门边的榉树上掉下来,又在风中旋转。 旋转着旋转着,最终落到自己脚边。 少年抬脚,一脚从落叶上踩了过去,“关你什么事。” 铁门是一条线,线内是安静广阔的操场,没有人声鼎沸,只有运动器械安静又寂寞地立在一片虚假的草皮上;线内是校园林荫小道,小道上布满了层层叠叠的落叶。 脚步落上去无声无息,很像是走在云端。 少年腰板挺直,带着年少的傲气,哪怕裸.露在外的后脖上有两道交叠的掐痕,也像是出尘的仙人一般一尘不染。 是少年,也超脱了年龄的成熟。 他往前走着,一步也没回头,于是就连身后那人轻声说的一句“对不起”都没有听见。 不过是偶然相遇的路人,就算在同一所学校里,每天呼吸着一样的空气,难道就会有别的交集了吗? 陈词这样想着,可是却在一个转角之后,确定身后没人,他将手轻轻地贴在了脖子上。 不疼。 被打的多了,其实真的不疼。 只是突然被人戳出来,心里总会痒痒的带着些恼意。 会觉得不舒服、冒犯,以及……一点点的羞耻。 羞耻于身上遍布着的伤痕,羞耻于连遮都遮不住的那些印子,也羞耻于刚刚生出来那么一丝想要跟对方一起走一段路的念头。 整所学校里,除了一些心善到连路边野猫都会喂的小女孩子,没有几个人愿意和自己走得近。 便连那些女生,也害怕他身上透露出来的冷意,只敢在远远的地方看着。 身周熙熙攘攘,他却像是独自活在了一个罩子里。 罩子是透明的,应该是玻璃做的。 他在里面,能看得见外面嬉闹玩笑的人群,人群也能看见他。 可是他们却会在走到自己身边的时候下意识远离、绕道。 没有谁会去将玻璃罩子拿起来,也没有人会想着在上面戳两个洞让他透口气。 于是时间久了,连自己也不想再去接触那些人。 不然玻璃碎了,碎片溅到脸上,伤的还是自己。 从绝境里长出来的孩子,向来知道该怎么保护好自己。 …… 落叶一片接着一片,在夕阳的余晖下旋转出好看又凄凉的姿势,带着枯黄的边落在脚下。 顾言手在身侧握了一下。 他刚刚……其实是真的想触碰那些伤痕的。 少年皮肤白皙,伤痕却带着红艳的颜色,他想碰碰那些红色,然后问一句“疼不疼”。 他看见过这人很多次,听说是低一届的学弟,听说成绩很好,但是为人冷傲到谁都不敢接触。 他像是裹着一层常年不化的冰,连那双好看的眉眼下都凝了霜。 于是轻轻的一眼扫过来,既带着会让人心动的颜色,也会令人退缩了追上去的步子。 手机响了几声,顾言接了电话,朋友在校门口等他。 他收回目光,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门口少年跟个猴子一样,一点也待不住,书包只背了一边儿,时不时朝里面张望着,见人出来三两步迎了上去,“你可算出来了,不是说最后一节体育课能早点走的吗?” 顾言笑了笑,“遇到了一个人,稍微耽误了一会。” 说是耽误,其实明明乐在其中。 因为不经意间一扭头,看见一个美人倚在栏杆边睡觉,于是就想给他画一幅画。 想将夕阳余晖下的少年画进纸张里,也想陪他一会儿。 谁都怕孤独,他想陈词醒过来的时候看见自己身边有人,不至于那么凄惶孤凉。 杨越一脸问号,他看了眼时间再面无表情地盯着顾言,“您这叫‘稍微耽误了一会’?时间观念都被您吃肚子里去了吗,我的顾大公子?” “滚蛋。”顾言瞪他一眼,“什么事,直说。” “约你吃饭啊,不然我还能找你跟我一起打架吗?”杨越无所谓地说道。 顾言成绩好家世好,交的朋友却一个两个都没个正形。欺软怕硬的事是没做过,但时不时的跟人约个架然后打完又握手吃饭的傻逼事,这群富家公子还真能做的出来。 闻言顾言稍微停了停,道:“你说什么情况下脖子后面会有伤痕?” 杨越正在招计程车,闻言回了下头,“啊?脖子后面?掐的吧。”说完他又皱了下眉,“谁啊,这么没品,打架就打架,掐脖子干嘛,力道重了会出人命的。” 顾言轻蹙起眉头,一言不发。 掐的……吗? 他往日见到那个少年都离得挺远,就连刚刚也隔了四五步的距离,可却在对方扭头看向自己的时候忍不住将视线落在了他脖子上。 不仅后面,前方也有交错着的指印。 掐的…… 这人傻逼吗,看起来那么冷的样子不知道反抗? 心情突然就变得很差,顾言捏了捏手腕,下车的时候扭过头问了杨越一句,“构成故意伤害罪要判几年?” 杨越:“!??” 偏偏顾言认真着问:“不过可能是未成年打闹,会判刑吗?” 杨·未成年·后街霸王·越:“大哥你想干嘛?我们就闹闹,你想把我送局子里去吗?我上有老下还有一帮小弟,您别!” 他叫的冤枉又委屈,明知道顾言只是随口一问,却还是忍不住这样嚎。 嚎完顾言倒像是刚刚反应过来,轻笑了一声,散了一时裹上来的戾气,拉开车门道:“真把你送进去,你爸可能要提着刀上我家门,划不来。” 杨越哼了一声,从另一边下车,又绕到人身边勾住对方肩膀提要求:“我不管,顾大少爷您吓到我了,今晚你请客。” 顾言:“???”我不就是过来吃顿饭的吗? 杨越:“不接受任何反驳意见,我弱小的心灵需要安慰。不然我就去告诉他们你刚刚在学校操场偷看人小男孩还给人画了幅素描。” 他说着顿了顿,从背后拿出一张纸,啧啧两声,“人家同意当你模特了么你就画,你这真不算是侵犯肖像权?” 顾言一怔,扭头才发现书包开了道口子。 他苦笑不得,伸出手道:“拿过来,都从哪学的这些东西。” 杨越呵呵一笑,也不继续闹,将画本还了回去,道:“无师自通,天纵英才。不过说实话,这人长得真不错,你看上了?” 顾言睨着他,眼神利了几分。 杨越全当看不见,继续乐呵呵的,“你要看上了说一声,没看上的话我去找找人家,这小孩长得挺对我胃口。不是说有掐痕吗,我杨某人别的不会,打架自问方圆四五所学校没人打得过我的……哦,你不算,你不是人。” 顾言:“……” 半晌他很轻的一声笑出来,杨越怔了怔,看鬼一样扭头看向他。 “你估计搞不定。” “为什么?” “太烈了。”顾言说。 那人长了一副好相貌,天生的美人胚子,要是性格再软一点,不知道会拐了多少小男孩。 可偏偏烈到连他都不敢靠得太近。 生怕一个不小心打扰到人家,连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顾言笑开,也不多言,只是往前迈去,“走吧,我请客。” 杨越:“!?” “我开玩笑的啊,你请客我就不来这地方了啊。” “诶不是!你不是真看上人家了吧,这什么情况?心虚了?” 顾言轻笑了声,不置可否。 是有点心虚。 包厢门开着,他能看见里面百无聊赖地坐了十几号人,一个劲地往门口看,几个靠门的瞅到他们俩出现,眼里都冒了绿光,手里抓着筷子就差往桌上捅。 为了陪一个小美人而让这么多人等自己什么的,是有点心虚。 而且小美人还因为自己一句话炸了毛不理人…… 顾言摇了摇头,笑着走了进门。 高三其实很无聊,每天除了上课也没别的事可做。 顾言高二的时候是学生会长,因为和校外那些“不良”走的特别近,谁都不敢惹他,所以管事也显得比较轻松,可依旧杂得很,烦的人喘不过来气。 可是高三将职务卸了下来之后却又觉得无聊透顶了。 家里人想让他经商,自己却想迈一只脚进演艺圈。 老妈就是圈里人,明明在一潭浑水里,却被老爸宠成了孩子。 每天打扮得美美的,挑自己喜欢的戏和角色。 哪怕一部戏赚的钱可能还没她出去旅游一趟花的多,但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顾大公子从小就被老妈带着学了表演,真到打算艺考的时候又发现老师教的课程还没他妈教的好。 于是就更无聊了。 无聊到愿意去操场上为人画几幅画。 大概在高三一星期唯二的两节体育课里,有一节和陈词交合,是兵荒马乱却又无聊透顶的那一年里最好的事了。 他看见这人很多次,看见他略显不耐的眼和轻轻蹙起的眉,也看见他眼里偶尔藏不住的光;看见这人会在睡觉时无意识抱住双臂,将自己护在一个怀抱里,也看见小美人对路边一只野猫起了怜悯喂它一口小鱼干。 明明就是一个很可爱的人,为什么要将自己伪装得那般神鬼莫近。 顾言想不明白,却潜意识里尊重他的决定。 说到底,他和他并没有关系,他们俩不过是在一个学校里会有两年交集光阴的同学,以后会不会遇见都两说。 再多一点特殊的大概就是老师说最好多一个特长,于是他捡起了画画,然后在满目风景和喧闹中找到最夺人眼球的那一个。 于是每个星期会在短短的四十分钟内精心描摹一副素描,然后又在这个星期余下的时间里堆叠色彩,将全世界最光亮的颜色都堆进那人眼中。 接着又开始期待下一次体育课,这人会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自己的眼里和画里。 过了一个秋天,又过了一个冬天,等到春天的时候,学校操场旁种着的玫瑰开了花。 顾言从那扇冷冰冰的铁门里走出来的时候,便看见少年站在花圃旁边,轻缓又温柔地触碰了一下花瓣。 花开的不盛,只是半合的花苞形状。 余晖从天边斜斜地洒下来,落在少年线条干净优美的侧颈,顾言突然一怔,觉得喉咙里有些涩意。 手在身侧握成了拳,紧了紧,他走上前,若无其事地走到那人身边,像是怕打扰到谁一样,他笑道:“喜欢这花?” 突然出现的声音要么吓人一跳,要么就会带着人放松。 顾言是练过发声方式和技巧的,特意将声音放得很慢很轻,又挟着一般少年人不会有的微哑和诱惑,很容易让人入了迷。 所以他话音刚落,便看见陈词点了下头,将手收回来,轻声笑了笑,“你不觉得很好看吗?” 微卷的花瓣,有天地间最温柔的颜色,明明长了刺,花.心却柔美到让人忍不住去触碰。 陈词很喜欢这花。 在还小的时候,那些浅薄零碎的记忆里,家里也是会有花的。 基本都是时令花卉,但总有几朵玫瑰跳脱季节的约束,安安静静地待在阳光照射的地方,从黑暗里开出一朵花来。 可是突然从回忆中回过神来,陈词微皱着眉侧过头,恰好对上顾言的眼睛。 他蹙着眉,眼里带着防备和疏离,深处还有一点点未加隐藏的疑惑,明明不是什么好景色,可是落在顾言眼里却意外的好看。 于是话没经过大脑便脱口而出,“那我送你?” 陈词:“什么?” 顾言:“花,我送你?我知道前面那条街有一家花店,都是早上运过来的,最新……” “鲜”字突然卡在了喉咙里,他看见眼前人眸子里的疏离和疑惑全都变成了看戏和嘲弄,“有病?” 顾言:“……” 连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人,陈词收过手转身就走。 他好像见过这人,但每次都离得挺远看不清样貌。 喂二近的两次,每一次都会说出些越线的话…… 陈词眯了眯眸子,抬步向前走的时候,看见夕阳将身后那人影子拉的老长,就落在自己脚边,一不小心可能就会踩上去。 偏偏落脚的时候,这人犹豫了一下,从空荡的水泥路上踏了过去。 啧。 烦。 明明就刚被人说了有病,可是顾言居然心情很好,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扬了声音在后面问:“我送你花好不好呀,小同学?” 陈词脚步一顿,停都没停,吐出一个单字:“滚。” 滚是滚不掉的,甚至还想黏上去。 杨越偶尔去顾言家,看见他一画室的素描和水彩都忍不住啧啧称奇,只能是喜欢才会不厌其烦地为对方画一幅又一幅睡着的模样。 也只有喜欢才可以耐下性子为人上色。 可偏偏顾大公子不承认。 这时顾言却突然想自己打自己两下,为自己年少轻狂时的含糊其辞和否认。 对方明明就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可自己却为他画了将近一年的画,在放学后无人的操场等过他几十次。 这种心情,要说只是给模特画画,谁信呐。 …… 顾大公子向来说到做到,说是送花就绝对不会含糊,哪怕冒着雨也会挑选一束最新鲜的玫瑰抱着走进一间小巷。 可是雨水里却裹了血腥气,他微微皱眉,尚且还没回过神来便听见一声剧烈的碎裂声。 很像是玻璃碎掉的声音…… 脚踩在雨水里,溅出水珠,一步一步向深处走去,他听见厚重的门扉被人从里打了开。 少年跌跌撞撞,带着满脸的死气和一身伤痕,竭力跑出很远。 血珠落了一地,步步踩出黑暗里的花。 每一步都像踩在了心上,涩涩地扯着疼…… 45、第 45 章 春夏之交,最是阴雨不断。 陈词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只看见一片触目的白色,往哪里看都是白的,干净到没几分生气。 他运气好,并没有伤到内脏,醒的也及时。 伤口处用了药,这时候一点也不疼,不去碰的话甚至连自己也意识不到那里被玻璃碎片划了一道口子。 陈词垂了眼眸,无神地愣了一会。 他只记得自己跌跌撞撞从那扇门后跑出来时的情形,记得沾了满手的鲜血淋漓,可是却记不清他是怎么进的医院。 加起来也不过才一个下午的时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昏迷的。 窗外小雨淅淅沥沥的,他将视线移过去,便看见窗台上的一只瓷花瓶。 花瓶里放了一朵粉玫瑰。 好像……是有人说要送自己玫瑰来着。 可那人叫什么名字他都不知道。 他勾起唇角,轻轻地笑了一下。 警察是没一会儿就进来了的,问了几个问题,得到了答案便出了去。临走之前却有一个看起来入职不久的小警察又偷着溜了回来,像对弟弟一样的摸了一下他的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小心说:“请你吃糖,要加油呀!” 护士姐姐给他换药的时候,眼眉都一起蹙了起来,咬着下唇低声咒骂了一句。 陈词有些惊讶,抬了眼眸看过去。 他见惯了人情冷暖,也见惯了黑暗丛生。没想到在这一间病房里,接连看见了不曾见过的温情。 他微愣了愣,护士似乎觉出自己失态,平复过心情之后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我问过医生了,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能出院,伤口有些深,这段时间你就好好躺着休养。” 陈词并不清楚该怎么处理人情世故,只是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该点点头,然后道一声谢。 他不常笑,可一双桃花眼眸里却是天生带了笑意的,温柔多情,藏着散不去的甜。 所以他一声谢谢之后,便看见护士耳廓发了红。 她眼神躲闪开,瞥见床头柜上那颗糖,当即扳起了脸,“这谁给你的,刚刚那些警察吗?胡闹!” 说着她就上手拿过那颗糖,“你现在不能吃糖,我没收……” 话没说完,她看见病床上少年苍白着脸,眼睛却落在自己手心那颗糖上。 看不出来多么想吃的样子,却是实实在在的泛着光。 喉咙里有涩意,她说不下去。 僵持好一阵之后,她瞥见床上少年弯了弯唇,一双眸子亮晶晶地看向自己,又轻又软地问了一句:“我不吃,我就留着……可以吗,姐姐?” 伤的到底是重了些,被人狼狈地背进医院的时候,这孩子身上就没有一处没沾上红。 一眼望过去触目惊心,脖子无力地向一边歪过去。他太纤细了,像是一不小心就会断了脖子咽了气儿一般…… 只是这时,满目纯净的白中,他脸上都没几分血色,手上插了吊针,近乎祈求一般地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只会让人心疼。 心疼着心疼着,便不忍心拒绝他的每一条请求。 护士小姐姐犹豫好半天,抬起手,慢慢地将糖递了过去,“那说好了哦,不准偷偷吃糖。” “嗯!”少年弯起眼眉,扬了一个笑,手心紧紧地攥住一颗糖,像是攥住了什么人间珍宝。 …… 推开门出来的时候,小护士看见坐在门外长椅上的人,微闭着眼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觉。 她走过去,轻轻推了推他,“你同学醒了,不进去看看吗?” 顾言睁开眼睛,眼里是未散下去的狠厉和死寂。茫然好半晌他才将其中浓墨卷下,站起身来笑着说了句谢谢。 这少年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出落得一身贵气,要比她高上许多,温温润润地站那站着,如果忽略掉他一身的血迹,估计连自己都会入迷。 先前他背病房里那位少年过来的时候,就算知道是后者受了伤,但这人满身的血还是让人吓了一跳。 再三问过确定他没有受伤之后,她才放心进了急诊室。 只是这时候出来,瞥见少年略显苍白的嘴唇,她还是犯了职业病,轻蹙起眉头问道:“你真的没伤着吗?” 顾言正将视线从半开的门缝里落进去,闻言微怔着侧过头看向护士小姐姐,笑道:“没有。”转而便问:“他现在怎么样?” 护士狐疑地打量了他两眼,并没有看出来皮外伤,便松下一口气,道:“还行,起来也没喊一声疼,就是……”她笑了笑,带着宠溺地说道:“就是找我要糖的时候有些过分了。” “过分?”顾言不解。 “嗯。”她点头,“撒娇得有些过分了。” 那样一双好看的眼睛带着祈求和盼望地看向自己,反正她是遭不住。 不仅愿意把那颗糖给他,甚至还想再去瞒着医生偷偷塞给他一箩筐,只要这孩子能开心就好。 …… 医院里很忙,小姐姐并没有多待就走了,顾言却在原地怔愣好半晌。 撒娇? 他原本以为,陈词醒过来的时候该是满目死寂的,所以就算冒着风雨,他还是去取了那束玫瑰。 沾染上雨水和血水,早就破败得看不出花的样子,他却在其间找出了最完整最干净的一朵,细心地插在窗台瓷瓶里,只盼着那人一醒来看见一朵花,心情能好些。 他说过自己喜欢那花的。 惴惴不安又满腔心疼里夹着愤怒,顾言自己都不知道他在病房外坐了多久。 久到甚至跟过来查案的民警聊了起来。在他们进病房前,顾言掏了掏口袋,唤住最小的一位民警,“哥哥……” 当时其实都忘了受伤刚醒的人怎么能乱吃东西,只是想着,小美人刚醒,一定会疼。 满身的伤疤,他看着都觉得疼,真切地落在身上,陈词该怎么受着? 于是便想不下去,一想心都在抽疼,所以他递过去一块糖,托人带进去。 给你一块糖,甜甜的,不要哭好不好…… 杨越赶到病房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垃圾桶里一束败了的花,之后便看见顾言站在病房门前,要进又不敢进的模样。 他走过去,“不进去吗?” 顾言怔了怔,侧过头看见是他,“不了,问你件事。” 杨越一脸问号,便听见顾言冷了声音问:“家暴和故意伤害罪,最重能判成什么样?” 杨越皱了眉头,“你想干嘛?” 他来的路上大概听了些,这时候却只想知道顾言在想些什么,又想做什么。 可是话问出口,他却听见顾言说:“我想让他死。” 声音清清浅浅的,听不出几分真假,杨越噤了声。 他鲜少见到顾大公子这副模样,狠绝冷厉,比他更像是不良。 半晌,他听见顾言笑了一下,“可是不能,他是傻逼我不是。你回去帮我问一下叔叔,就说我请他出面帮忙打场官司。” 少年带着一身血迹,站在背着光的地方,明明说出的话里都裹着寒冰,可是眼神却温柔得像是暖阳。 杨越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瞥见病床上坐着一个少年。 少年面色苍白,唇角轻轻扬起,头偏了一个角度,似乎在看窗的位置。 他看不见那边有什么,但是却下意识觉得,这幅场景是能入画的。 用铅笔细细描摹出一副素描,拿一张玻璃相框,精心地裱起来放在房间里的那种。 他侧过头,看向顾言,第一次懂了为什么能有人可以不厌其烦地给一个人画一整年的画。 这人,天生就是能入画、该被藏起来的。 他滚了下喉咙,“好。” 走的时候他不小心低头,瞥见顾言手心大片大片的红肿。杨越愣了一下,抓起来看,便看见其上又细又密的刺。 “……” “你这怎么弄的?” 顾言似乎才发现手伤了,他看了一眼,视线落到垃圾桶上,那里是一束散落的玫瑰。 他收回视线,轻声道:“没事。” 陈词听见门外声音,偏过头去看,却随着动作从身上掉下来一张纸条。 他不敢弯腰,用力去探也只能看见上面似乎写了两个字,很像是谁的名字。 但他不认识。 后来过了很多年,火光洒在河面上,有船只载着游人从威尼斯的夜色里走过。 顾言从应酬场出来,一扭头看见一个人。 轻阖着眼,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于是心脏便猛然一跳,手心发着热意和疼,他跟上去,伴他走了一路,然后对上小美人睁开的眼睛。 想说什么他也说不清,大概想问一句别来无恙? 可那些过去带了伤疤,刀刀刻在身上,他又不想他忆起。 所以便噤了声,陈老师却在夜幕下,微挑了眉问了他一句做吗…… 一瞬间所有暗地里的期盼和欲念全都落了地,顺着水流进了心脏深处。 奔赴一场虚妄,隔着刺握住一个人。 顾言知道陈词忘了自己,也不多么难过,只是在影院看见这人愣愣地站在人群中间,和众人看过一场自己演的电影之后,便忍不住多了些渴求。 渴求他记住自己。 所以顾言一步步朝他走近,笑着借他一只手心,在手心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人说十指连心,那么陈老师,我把自己写给你看,你还会忘记吗? 46、第 46 章 意识和记忆都有些模模糊糊的,陈词保持着蹲在原地的姿势好一会儿,脑子里像是跑马灯一样闪过了很多画面。 有从凄惶和死寂中醒来之时看见的一朵玫瑰,有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张纸片,纸片上写了两个字;时间再早一些,他看见了一间细窄的巷子,和巷子口背着光出现的少年。 少年撑了一把伞,右手一束玫瑰小心地护在身前。外面雨很大,可是一滴也没有落到花上。 于是哑意便袭了上来,喉咙里涩涩的,想要将那些慌张咽下去。 陈老师不清楚这世界恶意和善意究竟谁更多一点,但他知道,遇见顾言,估计是自己这辈子碰见的最大的善。 带着温柔和所有不曾藏下去的宠溺,跟在自己身后走过一段夜路,再在天快亮的时候将人揽进怀里睡回笼觉,用细碎的吻和温暖的怀抱哄自己入眠做一场甜梦。 梦里总是干干净净的,带着春天的暖风和花香,一旦陷进去就舍不得醒来。 因为有这么一个人,所以之前遇到的恶意全都可以视而不见。 良久,他站起身,将那张写着名字的纸片小心铺平,和顾言之前给他的那一张放在一起。 陈词看着这两张签名愣了好一会儿,终于笑出声来,这人倒也是有趣,做学生的时候写出的字龙飞凤舞,好看是好看,当作业交上去肯定会被打下来重写;可是真出了名,成了万人追捧的明星的时候,写自己名字却一笔一划规整得很。 简直像是怕人记不得看不清一样。 他轻轻捏住手心,遮掩住那点点从手心里散出来的麻意。 酥酥麻麻的,像是要钻进心里去一样。 ……想顾言了。 顾影帝赶回曦城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二点了,一下飞机他就给陈词发了消息,让他先睡不用等自己。 对方一直没回,他以为这人已经睡着了便没有在意,先是开车去陈老师家楼下看了眼,没有灯亮着他才回的自己家。 房子装修好有一段时间了,但他一直没过来住过。 本来这就是为陈老师买的房子。 况且身边有那样一个小美人的话,腻着还来不及,没有人会愿意离他远的。 顾言将车开进车库,上楼便看见玄关处亮了一盏灯。 他勾起唇,快几步走上前开门进去。 简直像极了毛躁的少年。 屋子里很亮,绕过一道长廊再走两道台阶下去才是客厅,顾言进门没听见声音便放轻了步伐,小心地走到客厅外围的时候看见沙发上蜷缩着躺了一个人。 他微愣,抬步走了过去。 陈老师一点也不矮,虽然瘦削但绝对不到瘦弱的程度,寒假里又被顾言养出了些肉,正是捏起来软软的样子。 可他这时候躺在沙发上睡觉,顾言居然会生出丝丝心疼。 但是心疼里又夹了满足。 顾影帝其实很容易满足,陈老师对他笑一笑,会愿意陪着自己赖一会床就能让他开心起来,更别提散了一身劳累的从外面赶回家,看见小美人躺在沙发上等他。 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便被人伸出指尖戳着,一点一点的,在心上戳出一个陈老师的模样。 一副……自己喜欢的模样。 顾言坐到地上,弯着身子轻声唤道:“陈老师?” 屋子里供了暖,但他总担心陈词冻着,所以还是想将人从梦中唤起来。 所以当陈词迷糊着睁开眼,便看见眼前一张笑脸。 是自己想了很久的一张脸。 他顿了一会儿,眨眨眼睛。 顾言几乎把持不住,每次陈老师半梦半醒的时候总是可爱得让人想逗逗他。 于是他俯下身子,直接跪在地上给了人一个吻。 带着近乎虔诚的姿势,顾影帝褪下一身浮华璀璨,跪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低头印上他的唇。 吻里不含情.欲,只是久别重逢的问候,如同天底下每一对寻常的恋人。 然后等到一吻既罢,顾言笑着蹭了蹭陈词的鼻子,“梦到什么了?梦里有我吗?” 他问得随意又故意,刻意要在这人迷糊的时候将自己印在他的脑子里。 可是这句话问完,陈词却抬了胳膊,勾住自己的脖子。 顾言微怔,尚且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小美人稍直起身子,堵住自己的嘴巴。 陈老师鲜少这么主动,甚至亲吻里还裹了霸道的意思,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和果断,吻的他有些发蒙。 “欢迎回家。”陈词终于从梦中清醒过来,实实在在地感受到身边的这个人,勾起唇,笑了一下。 窗外有烟火炸开,是游乐场新年的烟花。 于天空绚烂,又如流星般落下,最后落在绕着一整个园区缠绵的水流里。 火光洒在水面,映出人的影子。 陈词视线移到窗外,出神了好一会,对上顾言的眼睛,“那天晚上你在想什么?” 顾言微愣,从这人睁开眼到现在他都觉得有些不真实,闻言不自觉反问了一句:“哪天?” “威尼斯,你从大街上把我捡回去的那天。”陈词轻声道。 他用的是“捡”这个字,简直像是在问他怎么从街上捡回去一个破布娃娃一般,顾言下意识觉得有些不舒服。 他微蹙了眉,辩驳道:“不是你捡的我吗?” “……”陈词无言半晌,忍不住,摇摇头笑开。 他坐在沙发上,顾言坐在地毯上,明明比自己还要大一岁,可偏偏这样仰着头看向自己辩驳的样子,孩子气到了极点。 陈词低下头,半捧着顾言的脸,额头抵上他的,将声音放得很轻很轻,他问:“那之前呢,你陪我走那段路的时候在想什么?” “或者更早一点,你刚看见我的时候呢?”陈词说,“你又在想些什么,顾老师。” “……” “不是问我梦到什么了吗?” 见顾言久久不应,陈词主动道:“我梦见你了。” “梦见很多很多年前,我遇到过一个男孩子,他把我从马路上捡了回去。” 大片大片的烟火盛开中,陈老师笑着,轻声问:“那是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没坑。 47、第 47 章 陈老师是开着电视的,只是窗外烟花炸裂的声音太过剧烈,电视机那点微弱的闹意便很容易被忽略。 顾言坐在地上,因为要回应陈词那一个吻,他微微直起上半身,半仰着头看向陈老师。 微有些愣的眼睛,眼里全都是自己,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无措和惘然…… 陈词笑了一下,视线落到电视机上,晚会节目的主持人念着祝词,被顾言唤醒的那几分钟茫然里,他似乎还听见主持人说了顾言的名字。 因为家里父母挂念,所以顾影帝要早点回家,不能陪大家一起跨年什么的…… 陈老师略显无奈地看了一眼地上这人,想着叔叔阿姨要是知道他们被这样利用,怕不是要气死。 他缓了缓,轻声道:“我今天……” 明明话都没有说完,可是顾言却立即皱起了眉头,就算心里还在慌张着,慌张被陈词发现自己这么多年的暗恋,发现自水城相遇之后的每一次遇见都是早有预谋,可还是忍不住问:“是出事了吗?” 陈词微怔,“什么?” 人一旦慌张的时候总会有些念头,从虚乎缥缈的四面八方袭来,点点碎碎的,都没什么逻辑,可顾影帝能从里面找出最有逻辑的一条。 坐在地上的姿势到底还是矮了些,他转坐为跪,下意识握住陈词放在膝盖上的手,温声道:“你不是问我在想什么吗?” 许是姿势太过虔诚,陈词愣了愣。 转耳他便听见顾言说:“我在想,这么好看的人,为什么要闭着眼睛。” 顾言将内心那些慌张全部压下,依旧笑得温柔,一字一句以最诱人的声调轻声诉说:“我在想那双眼睛下会藏着什么样的景色。威尼斯的夜晚很好看,灯、水,和星星,每一样都反着光;我当时想着,如果这个人睁开眼睛,我是不是能看见更美的光。” “周围每一个人长得都不一样,我看不见几张华人面孔,可是我看见了你。”顾言笑着,“就像很多年前,满操场的蓝白色校服里,我看见了一个少年。” 被自己握着的手很轻地虚虚握了一下,顾言全当不知道,依旧笑得温柔又清浅,“那个人很像你,陈老师。” 陈词莫名,眨了眨眼睛。 “明明是好看的样子,可偏偏将自己裹在了一层冰锋里,周围没有人敢凑近。” 突然被人从里到外戳穿的感觉并不好受,陈词挣扎了一下,辩驳:“可你过来了。” 顾言愣了愣,低下头轻声笑了下,然后凑近一点儿,仰起头,对陈词弯起眸子,“是啊,我过来了。” 窗外依旧有烟火炸开,一声又一声的喧闹里,顾老师轻声道:“我过来了,所以我看见这个人是多么温柔又可爱的一个人。” 这人可能就是擅长说情话,陈词呆愣两秒,耳朵尖儿便发起烫,“……” 顾言顺势上手,捏住那颗耳钉,“我听说人如果从黑暗中醒来,会记住第一个对他露出笑的人,于是我过来了。” “我跟了你一路,用上在表演课里学到的笑,想要在你睁开眼的时候让你看见。”顾言对上他的眸子,轻声笑着,“陈老师,我想让你记住我。” 他声音淡淡的,就算带着笑意,也会有一根缥缈的线悬着。 陈词不太明白那是为什么,但是却真真切切地知道这人没说一句假话。 哪怕每一句话都存了一些念头,哪怕他并没将那些念头藏起来。 …… 然后他听见顾言道:“你不是问我当初在想什么吗?我告诉你了。” “所以你呢,你想起我了吗?” 慌张落了地,想要一个答案。 顾言这辈子或许都没有这么失措过,失措到将自己剖白给别人看,将所有心底的期盼和欲念剖得干干净净,然后问对方一句“你想起我了吗”。 就算明知道陈词会这样问他,多半也是记起了自己,但还是想要一个答案。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想要的不多。 总觉得自己一步步做网,这人总会跳进来,那就算他记不得十多年前年少时那点点藏在落叶下的暗恋也无所谓。 可是渐渐地,时间越久,暗恋便生了根,一点点地蔓延进心脏的每一处。 哪怕就在身边,但还是暗恋着。 因为不知道对方的想法,顾言连一句喜欢都不敢说。 于是只能在入眠时下意识将人拥进怀里,抱得紧紧的,告诉自己他在身边。 说到底,连顾言也怕这场欢愉也只是一开始说好的短期关系。 …… 陈词并不知道对方到底在想什么,但猜也能猜出几分意思,于是心里酥酥麻麻的,又透着甜意和涩意。 喜欢上一个人的话,大抵见不得他因为自己难受。 他将手从顾言手心抽出来,又向上碰到他落于自己耳垂的手背上。 “想起什么呢,学长?” 陈老师有一把冷清的嗓子,偏偏故意放慢声音说话的时候,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钩子,一点一点地勾着顾言心跳。 陈词笑道:“其实那天我跟自己打了个赌。” 顾言:“?” “原本是想走一百步的。” 他说话没头没尾,顾言听不明白,但也不打断他,只是静静地听他说。 水城那晚放纵其实是可以避免的,跟自己打的赌是向前走一百步,可是他并没有走到。 步子停下来,是因为身边一直有一个人陪着。 满目陌生和迷离中,陈词睁开眼,瞥见身边一个青年,有着很温柔的笑。 于是便像是有一束光,落进了玻璃罩子里。 他有些心动。 …… 陈词等了顾言很久,一早起来就开始想的人终于出现在自己眼前,就算是再矜持的人也忍不住想做些什么。 况且陈老师在那些事上也不多么矜持。 游乐场的烟火终于停了下来,陈词微闭着眼就往被子里钻。 顾言心里被填的很满,还想问他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拍了拍人,温声道:“去洗个澡吧。” “……” 陈词睁开眼睛,略显不愉的看了他一眼,却连一双桃花招子眼尾都裹了红。 没有一点瞪的意思,只让人想要上前再吻吻这个人。 顾言看得好笑,故意挑逗他:“或者我帮你清理?” “……滚。” 套好衣服下床去浴室的时候,陈词顿了顿,背对着顾言说:“是有些事。” 顾言一顿,视线落到他后颈上。 白皙里泛着红,还有点点被自己嘬出来的红痕。 顾言克制住想要上前握住他手的冲动,靠坐回床上,“嗯,需要我帮忙吗?” 陈词似乎顿了一下,转而快速道:“不用。” 他迈步向浴室走去,到门口的时候又转过头,弯起唇角笑开,“我只是想你了而已。” 陈老师很少会跟顾言说想这个字眼,以前每次听见都会觉得甜,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心疼。 成年人一般只有在受委屈的时候才会特别想一个人,想要立刻在身边。 顾言手心藏在被窝里,捏得死死的,唇角上扬的弧度却好看的像是电影海报,他轻声道:“我在。” 静默半晌,陈词点点头,“我知道。” 我知道你一直在,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 作者有话要说:不坑,缘更,勿等。 状态很差,加上快完结了,写的东西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实在很抱歉,对不起。 48、第 48 章 ——我所知道的未来,全是跟你有关的陈词缱绻。 顾言一早醒过来,瞥见光从层叠的窗帘中透出一条缝,似真似幻地落在屋子里,在绒被上折出一道弯弯曲曲的印子来。 印子下面鼓出一个小包,又有很细微的翻动,带着光都在空气里旋转。 顾影帝视线从那道缝回到身边,触目所及的地方。 那里躺了一个青年。 刚刚出现在自己梦里的青年。 有些时候有些事其实就连自己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比如陈老师明明就在自己身边,顾言还是会想他;睡在一张床上,梦里出现了又走、最后再回来的,也总是这个人。 从重逢开始就像是一场虚幻到不真实的梦。可是就算在梦里,他所有的期许和欲念,隔了山水和时间,用一道水雾在眼前写出两个字,又轻轻飘飘、虚乎不定地上下浮动着,总是看不清究竟是什么。 最后还是自己忍不住,伸手抓了一下。 水雾散了开,心脏骤然空了半秒,顾言茫茫然四周回望,却听见身后一道声音。 他怔怔,转过头看见一方教室,明堂黑板,青年戴着副眼镜,一身的书生气,不语含笑的眼睛却微微挑着,他听见他轻声埋怨道:“去哪儿了呢,等你好久了。” 于是他终于看清那两个字—— 陈词。 梦里一切都是假的,唯有这两个字是真的。 陈老师不会埋怨他隔了十年的光阴才找到自己,只有顾言会。 他怀着隐晦到见不得人的念想靠近陈词,他将年少的喜欢当成过往的故事,却在重逢的那一瞬间,发现故事写的是他自己。 于是走不掉也不愿走。 于是便会在每一次亲眼看见伤疤的时候都会疼,不在自己身上的疤其实更疼。顾影帝演了那么多年的戏,他知道该怎么表现出疼,这份疼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表现不出来,甚至想受着。 可是当思念入了梦,那人真这么怨了他一句的时候,顾言有些忍不住。 他从教室最后一步步向陈词走去,又在讲台前止步。 高了一个台阶,他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得清小美人。 很好看的一双眼睛,微微闪着,带着些许困惑看向自己。 “陈老师。”顾言沉默良久,轻声唤了这么一句。 陈词愣了愣神,“嗯?” “您刚刚上课说的我没听懂,能再讲一遍吗?” 微光透过窗户洒进来,顾言看着他的眼睛,很浅地勾了个笑。 这人浑身都是干干净净的,衬衫袖口向上卷起,却还是沾染了粉笔灰,红红的一道,落在大片的白色上,突兀、刺眼、又鲜艳。 像是院子里的玫瑰花。 然后他看见他喉咙轻动,陈词依着他做戏,“哪儿没听懂?” “这儿。”顾言下意识往黑板上指。 “……”梦里的人往后扫了一眼,静默两秒问:“哪里?” 声音里甚至裹上了揶揄和平时不易显见的轻傲,顾言愣了一秒,视线终于从小美人脸上移到黑板。 黑漆漆的一片,除去附着的粉笔灰,一个汉字也没有。 陈词放松了身子,抵在讲台上笑,视线又不自觉地落回黑板,“哪写了字呢?” 陈老师声音清浅,光从门外斜斜地洒进一道,落在他侧脸上。侧过身微仰着的脖子,眼睛浅浅地上挑了一道弧度,眸子里带着笑,就连唇边似有似无的也是一道看不真切的笑意。 这人总是容易产生矛盾感,可是每一份矛盾又都恰到好处地落入眼帘,一分一毫也忽视不掉。 顾言定定地看了他一秒钟,豁然笑开,“写了的。” 陈词眨眨眼,“什么?” “陈词。” 光和风都是正好,这片空间安静地不真实,可是恍惚中又能听见窗外似乎有鸟叫声。 一道一道,清脆干净。 讲台上的人茫然一瞬,却瞥见顾言笑着轻声道:“写了你的名字。” “……” 因为是在自己的梦里,所以看见的是陈老师、念着的是陈老师,所以哪怕那里并没有字,该出现的名字也该是陈词。 他说他没听懂,原先不过是调戏小美人的一个由头,可是真将说出的话和事连在了一起,他发现自己好像是真的有些不懂。 因为太喜欢了,所以做的每一步都带了些目的,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揣测了对方的心意。 于是会想他说的那句想念,会在梦里下意识地让他责怪自己。 也不知道是怪十年前还是怪十年后。 总觉得无论哪一次,自己好像都来迟了那么一点,可又似乎刚刚好…… 不早不晚,恰好抓住陈老师。 顾言笑着,视线落到青年右耳上,耳钉反射出耀眼的光,他在镜面里看见了自己,又在自己的眼睛里看见了陈词。 “我喜欢你。”他说。 喜欢了很多年,终于将年少的欢喜和所有光影交错的梦重叠在了一起。 所以你不会等很久,因为我想过的未来,每一件都和你有关。 陈词醒过来就觉得脖子痒痒的,他蹙了蹙眉睁开眼睛往旁边移,身边那人却蹭着他一起动,头发蹭得自己脖子根儿都在痒。 他抓起手机扫了眼,已经不早了,但还是有些困。 荒唐过了头,多睡了会,然后就不想起来。 可是一想起来今天大年初一,又想起床了。 大概是跟这人一起过的第一个年,想要正式一点,也想要为他做顿早餐。 第几这样的字眼总带了计数的意思,总感觉会数到最后一个。 早几个月的话,就算一起过了年,陈词也会去想这是第一个,可能也不会再有第二次。可是这时候,他连这种可能都不愿去想。 甚至潜意识里都没有这种念头。 这个人太好了,好到在他身边会忘记很多事。 忘记自己其实是个防备心很重的人,忘记一开始想要的并不多,忘记去想以后。 以后有什么好想的呢? 只要他一直在的话。 …… 他往旁边挪了挪,想要下床,顾言却跟着蹭了过来。 “……” 装睡装到自己都能看明白的时候,陈词反而不想戳穿他。静静地待了几秒钟之后倒是顾影帝演不下去,睁开眼若无其事地问:“不再睡会?” 哪怕都醒了,他声音还是放得很轻,像是怕打扰到自己一样,陈词心下微暖,不由得软了声音,“不早了。” 顾言扫了眼时间,没有放开他,反倒是抱的紧了几分,“过会再下去吧,天冷。” 哪里就冷了呢,不过是想贪欢。跟小美人在一起,就算是消磨时间,空气里都带了甜。 可是陈词依着他。 依着他、也依着自己被惯出来的懒骨头,任由倦意重新爬上眼睛。 半梦半醒之间,他听见身边这人轻声道:“我刚刚做了个梦。” 话语传进大脑,陈词反应了两秒钟,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梦到我了吗?” “嗯。”顾言道,“梦见了。” 困到连眼睛都不想睁的时候,陈词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我在呢。” 在你身边呢,不需要去梦里找。 49、第 49 章 寒假再长也不过就一个月,陈老师倒有时间偷闲倦懒,顾言却是很忙。 忙着活动、忙着通告、忙着公司的事,还要忙着……喜欢一个人。 前面的事陈词都知道,唯独最后一句,是顾先生自己说的。 顾言大年初二发了条微博,简简单单的四个字,配图是一朵用铅笔只勾勒出模样的玫瑰花。 ——顾言:忙着上色 陈词只知道这人字写得好看,风骨俱现,却从来没见过他画画。 是一张简单干净的白色画纸,玫瑰安安静静的,并未开得完全,茎上有刺,却每一根都生的内敛。初看只是寻常,看得久了却会觉得玫瑰花刺刺得其实是自己。 一点一点的,让人酥酥麻麻的疼。 粉丝没有多想,全当他是给的新年福利,只有陈词在倦懒中低眸回望,瞥见阳光漏过长窗,在桌上落下一道光痕,而光痕折了个弯,撒在顾言侧脸上,将碎发都渲染得温柔。 青年正低着头,在纸张上细细描绘着什么。他心念一动,便轻声问了句:“在忙些什么呢?” 顾言半弓着腰,闻言姿势未变,只是侧了下头对陈词勾出一个笑,“忙着喜欢您。” 他还是喜欢用“您”这个字眼,若说不尊敬,又没有半点轻浮的模样;可若说正经,陈词又的确没看出来几分。 索性就不理他,迈步走过来低头看了一眼。画上一朵玫瑰安静乖巧,刺生的含蓄。 陈词大概知道他在画自己,没觉出几分羞意,倒是觉得他画的真是不错,不免就多看了几眼。却看见身边这人抬手,蘸了些粉,细细地点涂在玫瑰花瓣上。 根和茎还是黑灰色的炭铅,唯有花瓣,用了温柔到极致的粉,很淡很淡、又细心地向内填充色彩。 淡淡的一层,顾言说话声音也轻轻的,像是怕打扰到谁,“陈老师,我错过了你好多年。” 这世上最无奈最没用的两个字就是错过,可是顾言却说的清浅,愧意不觉,就连惋惜也只像一层雾一样飘散在空中,抓不真切。 陈词站在桌边,话音空隙间,他听见笔刷触在纸上的声音,沙沙浅浅的,在冬日午后那一层薄凉的光照下就显得格外缓慢。 声音缓慢、描绘一朵花的模样也变得漫长。 陈词听见顾言低声笑了笑,他不清楚他突然笑些什么,好像错过倒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一般。 陈老师向来理智,可这时却莫名有些不舒坦,但视线落到顾言左耳上,他张口欲说又噤了声。 “错过了您好多年,所以我看见了现在的你。”顾言将画笔沾湿,换了颜色填涂根茎,笑着轻声道:“我看见时间给你上了色。” 时间给他上色,将少年渲染成最温柔的光。不会刺目到让人退缩,也不是黑暗中的那一点星火。 前者太过灿烂,后者又遥不可及。 每一个都不是陈老师。 隔了这么多年,顾言看见的,是品一杯茶的时间里,坐在摇椅上,任凭温暖和舒适将自己包裹,放下所有戒备和顾虑安心去浅眠的那一束阳光。 他将利刺收敛,却仍会在不经意间斜斜一瞥,生出疏离与冷淡。 可就是这么淡漠的人,当了老师。 明明自己那些年孤立无援,却会想着去帮助别人;明明时间没有对他温柔相待,这人却仍将最柔软的一面回馈给了生活。 顾言连心疼都无法,便只能爱着。可是越喜欢越会觉得心疼。 大抵人都见不得心爱的人难受,哪怕那些痛楚过去很多年,哪怕连当事人或许都忘了曾经的样貌。 但总有人替他心疼着。 …… 画笔离开纸张,陈词一低眼看见一朵玫瑰自泥泞中长出,身周污秽不堪,独它冷傲又温柔地绽放。玫瑰周围像是有一层浅薄的雾,没有什么形状,但却将其笼罩着,然后顾言提笔点了点。 他看见一束光。 刺破迷雾,打碎黑暗。 …… 他愣了愣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将视线落回到顾言脸上。 顾老师笑开,“您大概知道我在画什么?” 陈词:“……” 的确是知道的。 顾言说:“我想时间对你大概不够好,但你对它很好。” 顾言说:“我很喜欢你,所以我在想着如果亲手给这朵花上色会怎么样。”他顿了顿,视线落到画上,又移回陈老师脸上,“但我发现,无论怎么调色,你都会是你。” 顾言说:“所以每叠一道色彩,我就多喜欢你一点,陈老师。” 顾言笑开,“我一直在忙着喜欢您。” ——喜欢现在的你,也喜欢我错过的那些年里温柔生长的你。 有些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可能都不太可信,可偏偏顾言这么说,陈词会觉得心跟着颤了颤。 这人像是在拍电影,用最温柔的语调说着最诱人的话语。 偏偏每一句,他都很喜欢。 他重新审视那画,安静半晌,勾唇笑开,“不是的。” “什么?”顾言眨了眨眼睛。 陈词不想回答他,却又觉得该说些什么。他想每个人做每件事、说每句话都想要个回应,于是他往前走了一步,对上青年的眼睛,笑开,“我也喜欢你。” “从相遇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比之前更喜欢。” 陈老师其实不擅长说情话,清醒时他会害羞,情动时往往一个眼神就能让顾言丢了魂儿,从来也不需要开口去剖白自己,所以顾言懵了。 他忙着喜欢自己,好巧的是,自己也很喜欢他。 陈词其实想说,不是时间给自己上的色,那道光,是他落下来的。 是顾言落下一道光,于是他走到了光里。 他喜欢温柔的人,顾言恰巧是。 年后顾言就陷入了各种通告里,陈词在他家住了一段时间,没提要离开,顾言也没开过口。 只是到了开学前,顾影帝难得闲下来半天,提前回家给陈词做了顿晚餐,吃过饭却问:“还不回去?” 陈词收拾餐碟的手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弄,只是一眼扫过去,不轻不淡地说了句:“赶我走?” 他以为自己把握的恰到好处,但却像极了一只被得罪了的猫主子,连语气都变得不善。 顾言喜欢他这些不加掩饰的小脾气,闻言便笑弯了眸,“我倒是想你一直住这,你要愿意的话我甚至明天就可以推了通告去领个证。” 顾言挑眉,靠坐在餐桌椅上,半抬起下巴看向陈词,“愿意吗?” 话到嘴边舌头打了个结,陈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敢吗?” 顾言乐了,“我敢,就怕你不愿意。” 这种事谈起来都没几分正形,倒像是赌气似的,陈词索性不理他,安安分分地去洗碗。 温水从指尖流过的时候却忍不住虚握了握,自己都不知道突然矫情些什么。 窗外是被灯光破碎开的黑暗,对面那幢房子从自己搬进来就没看见亮过灯,陈词想到之前站在楼上看过去的时候,似乎看见对面院子里种了满院子的玫瑰。 陈词:“……” 给这人带的,看见玫瑰就想歪。 他将碗碟放好出来,看见顾言颇有兴致地抱着手机在沙发上刷微博。 陈词走过去,顾言便往旁边挪了挪,将身边空出位给他。陈词一眼扫过去,发现他在看结婚圣地。 “……”陈词捏了下手心,“有毛病吗你。” 顾言不答,关了手机下意识地将下巴靠在他肩上,“回去一趟吧。” “哦。” 耳边传来一声低笑,陈词只觉得头发根儿都痒痒的,刚要耸肩将他弄下去,顾言便低声道:“让我靠会。” 于是他就真的不动了,顾言蹭了蹭他脖子,“回去收拾一下,搬过来好了。” 陈词蹙眉,“什么?” “想让你搬过来。”顾言道,“我工作室搬到曦城来了,打算在这定居了,这边安保比你那好点儿。” “那你住这好了啊,我为什么要搬?” 身后半晌没动静,陈词甚至以为他睡着了,正想开口却听见一声低叹,顾言无奈道:“我哪舍得呢。” 搬过来的意义就是陈词,他哪舍得不跟小美人朝夕相处呢。 “我想的挺远的,陈老师。”顾言靠在他身后,将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他,他说:“我想了以后。” 作者有话要说:在收尾了。 50、第 50 章 ——“最是人世荒凉,遍地芜没。可你走了过来,撕碎一片黑暗,将破晓的光落下。” 陈词第一次看见这句话,是在一本书里。不算是多么动人的句子,但却莫名会觉得心颤。 后来他听说改编的电影要上映,和张齐让一起去影院的时候,看见影片主演从人群中间向自己走来,在手心里写下了他的名字。 其实是早就见过的人,再亲密的举动也都做过,但是在那样一场首映礼上,这个人踩着黑暗乍逝时的光一步步走近,他好像看到了些什么。 看见光阴漫长,看见黑暗里生出花朵。 时光漫长,便知来路和归程。 来于岁月不曾款待,归于顾言。 陈老师最终还是回了趟家,他自然知道顾言没有赶他走的意思,但人一旦被娇惯着,难免就会生出些小性子。 陈词的小性子倒也不会令人生烦,反倒可爱得让人想要再逗逗他。 所以看见到了楼下都还将冷意刻在眼睛里的陈老师,顾言就忍不住。 他们挑的是晚上,冬天夜深,一眼看过去,车窗外路灯泛着霜一样的冷光。陈词拉开车门就要下去,顾言却毫无预兆地探身凑了过来,向上仰望着他。 陈词给他吓了一跳,手上动作下意识停住,微睁大眼睛看向他。 是非常暧昧又亲昵的姿势,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却看不明白顾言想做些什么,难免就将疑惑写在了脸上。 车窗的夜色被灯隔开,顾言倾身向前,视线难免就比陈词低了那么一点,他微抬眼睫,一眼看见冷了一天的陈老师破了功,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兔子。 他忍着笑意,直到视野范围内闪了一下光。 顾影帝抬了抬眼睛,瞥见光点落在陈词脸颊,最终止于右耳。 他收了调笑的念头,伸手向前,捏了下陈老师耳朵,轻声问:“真不搬过去吗?” 耳垂麻麻的,带着些恼人的热,陈词抬手将这人作怪的人拍了下去,“不搬,别闹。” 顾言倒也听话,轻笑了一下侧身坐好解安全带,“那先上去吧,至少这个寒假把时间给我,可以吗?” 夜静悄悄的,小区是普通的居民楼,又是过年的时节,细听就能听见亮着灯的屋子里传出笑闹声,陈词怔了怔,没有回答。 顾言也不追问,戴了口罩下车,站在一边等陈词。 这人生的很好看,就算站在夜色里也能看见眼角含着笑意,温柔多情。 本身就是艺人,顾言知道怎么笑最好看,可是陈词却能分出来他笑里几分真心几分假装,就像现在,他清楚地看见这人掺了一点装出来的失落,但却没办法拆穿。 他想到顾言轻声又无奈地在他身后说自己想到了以后。 陈老师以前不愿去想那些虚渺到抓不住模样的东西,但是真的在一起之后,难免会对未来有所期盼。 期盼着能长长久久,期盼着此生安好。 …… 耳垂上还泛着热,他眨了眨眼睛,开门下车,从顾言身边走过,轻声道:“上去吧。” 窗里是黑洞洞的一片,他怕黑,但身边有束光。 楼道里的应声灯年前就坏了,陈词一步刚迈上去,身后那人就跟了上来,手心被一个温热的物体抓住,呼吸声在一肩之隔。 心莫名地就安了下来,连带着那些隐晦地绕在脑海里好多天的事。 屋子里跟走之前没两样,书房里还零落地散了一地的书。 顾言站在房门口,扫了一眼,看见那些年代久远的辅导资料,挑眉:“你以前用的?” 陈词眼皮跳了跳,“嗯。” 书册散落一地,怎么看都是不太正常的画面,可是顾言什么也没问。陈词拿了几件换洗衣服出来的时候看见他正蹲在地上翻着什么。 他将衣服放到沙发上,迈步走了过去。 是高一时候用的资料,上面化学方程式陈老师都记不清几个,但是笔记却写得工整干净,像极了他这个人。 见他走过来,顾言抬头笑了下,索性就坐到了地上,轻声道:“陈老师您字一直都写得这么好看吗?” 陈词一怔,在浅薄的记忆里,顾言似乎总喜欢夸自己。 夸自己长得好看,夸自己温柔,连年少时写的笔记都能被他拿出来夸一下。 坐在地上的这个人有着天然的明星光环,偏偏这时候他将光环褪下,和世间所有相爱着的恋人一般,翻开对方那些被时光遮掩的故事,笑着说一说过去,陈词突然就想到了以后。 他不知道顾言想的未来是什么样,但是陈老师想到了一间书房。书桌裹着年代感,桌角漆皮掉了一块,露出内里的白芯儿。应该是春天,窗外月季开的漂亮,光露进来,桌边坐了一个人,头发花白,眼镜架在鼻梁上,批改那些让人啼笑皆非的试卷。 那是陈老师。 工作累了的时候,他应该会捏捏鼻梁抬起头来,或许恰好对上某人视线。 那人年华老去,容颜不复,却依旧是记忆里的青年模样。 光照在他脸上,周身都镀了一层柔光,陈词想象不出这人老去是什么样子,所以依旧是好看的。 好看到会溺进他的眼眸里。 窗外阳光正好,他听见虫鸣鸟啼,看见花开草长,却只能想到一个人。 想到这个人与自己白头。 …… 出门的时候脚被门槛绊了一下,陈词低下头,瞥见鞋柜下方有一个信封,看起来像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陈词有些怔怔。 顾言站在门外走廊里等他,见状刚想走过来就见陈词已经快速地弯腰捡起信封,转身关灯锁门跟他出来。 在一起久了,两个人都默契得可怕。 陈老师不是一个愿意将自己剖出来给别人看的人,所以很多事顾言都不会主动去问。 他有很多种方法去了解陈词那些不愿说出口的故事,他不想惹陈老师不开心。 可是下楼的时候,陈词停在车前回头看了一眼。 楼道里黑洞洞的一片,里面什么都没有,顾言不知道陈词在看什么,就只能静静地坐在车里等他。 小区里栽的梅花这时候正开得漂亮,陈词就站在梅花树旁,顾老师看出了神。 他想起来年少的时候,在操场外玫瑰丛边看见的少年。 这人不论过多少年,都有着浅薄的少年气,会让人看见就觉得很美好。 他愿意守着陈词身上那些不对别人流露的少年气,也想要这一辈子他都在自己能一眼看见的地方。 车灯照出一片雾气,顾言终于回过神来,按了一下喇叭。 陈词被惊醒,扭头走了过来。 刚一进车里手就被人捂了住,他听见身边这个人略带不满地责备,“冻着了怎么办?” 双手交握,温度就很容易感知到,直到感觉自己手心不再那么冰凉的时候,这人才松开了手。 可能因为小时候没怎么吃过甜的东西,所以吃到的每一颗糖陈老师都会记得很清楚,他记得年少从病房醒来时从护士姐姐手里拿到的那颗糖,也记得身边这个人给自己的每一分甜。 信封被他折了两道塞进了口袋里,他不是很想看,但却想说些什么。 马路边行人车辆都很少,空气里有很淡很淡的硝.烟味,陈词将车窗关上,想了想,还是出了声,“我爸回来了。” 很奇怪,明明不愿意提起这个人,但是这时候他却想主动说出来。 很早以前有些东西总想瞒着,可是在想起来顾言之后,就懒得去掩饰了。 他想了想,不知道从哪开始说,又觉得以前那些事这人十有八九也都知道,索性就从最近的开始说,“年三十那天他来敲我家门了。” 少年时期有着置之死地的狠绝,可到了二十多岁的年纪,反倒不那么决绝了。 他还是不喜欢自己那个名义上的父亲,甚至在看见他的时候,还会有丝丝畏惧并着厌恶从骨缝里漏出来。 可是时间教会了他从容,也教会了他掩饰。 陈词知道自己不可能和那个人和解,但他总要和自己的过去和解。 他会在弄乱一地书籍,找到年少时曾遇见的庆幸之后,起身开门,直视那个男人的眼睛。 会从容地将他邀请到家里,让对方知道自己过得很好。 也会大度问他需不需要喝些什么。 每一句问话都恰到好处,每一个举动也都透露出涵养。 有着对陌生人应有的礼貌。 “大概是我做的都太正常了,他反倒吓到了。”陈词低声笑了笑,“我去厨房倒个水的功夫,出来人就不见了。” 陈老师说话声音总是清淡的,这时候却有自嘲未加掩饰溜了出来,顾言不知道说些什么,心里却觉出点点的疼。 车速并不快,陈词有一搭没一搭地随便说些什么,像是在掩饰慌张,又像单纯地闲聊,顾言时不时会应他一两声,也不打断他,安静地听这人诉说。 听他说起现在,听他说在过往时光里找到的零碎美好。 那些破碎到几乎失落在时间里的美好,全被陈老师拎了出来润色。 到家门口的时候,顾言车停了停,没开进车库里。 别墅对面的那幢房子始终没有开过灯,陈词看见顾言向那边看了看,然后听见他说:“玫瑰快开了。” 陈老师几乎以为自己幻听,静默半晌才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才二月呢,你在想什么。” 顾言笑开,侧过头对上他的眼睛,“想您呢,陈老师。” 光线柔和,这人又笑得温柔,陈词听见自己心跳慢了一拍。 然后他听见身边有什么声音,淡淡的,裹着倦懒随意。 “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求婚比较合适,可是现在我就想跟你一直在一起怎么办?”顾言半无奈地轻声问。 过了半晌,他又听见他笑着说:“花期吧,陈老师您觉得怎么样?” THE END 顾言向陈老师要了一个寒假的时间,但其实一个寒假也不长。 再长总长不过未来可期的许多年。 认识顾言总会觉得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幸运到就算将曾经经历过的不好重新回忆一遍,也能从里面捉到一丝浅浅淡淡的甜味儿。 所以当这么幸运的一个人含着笑意问自己觉得什么时候求婚合适的时候,陈词其实愣了愣。 而之后反应过来,陈老师的脑子里便不自觉地印下了两个字:花期。 他开始数日子,开始在上下班的路上看路边野花开得灿烂,看见梅花开落,看见玉兰盛大,看见阳光一日日地暖和明亮起来,看见身边这个人长长了头发又乖乖剪掉。 曦城靠南,空气里总有淡淡的水汽儿,春夏之交总是会下很多天的雨。 断断续续的,天空蒙着一层雾,地面也总是沾了潮气,陈词周末不太想出门的时候就会坐车到顾言这儿来,窝在沙发上看上两天闲书,再在周一早上被人浅笑着唤醒送去学校。 他还是没有搬过来,谁也没有再提。 只是无论在哪儿,总是有另一个人陪着的。 顾言就算定居在了曦城,也是很忙,年后就进了剧组,陈词去探过几次班,被人拍照传到了网上,只是照片依旧糊的看不见正脸。 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的那几天,陈老师依旧在学校上课,只是心不在焉看手机的次数越来越多。 他问顾言打算怎么办,对方在电话那头清浅笑开,“能怎么办呢,陈老师想我公开吗?” “……” 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是…又总带了些很浅薄的期盼。 顾老师懂他,笑着说自己会处理好,笑着说想他了。 春夜凉风刺着人,但又不算很冷,陈词站在窗边看楼下路灯孤零,总觉得这一幕很熟悉。 去年秋天顾言和他隔了两座城玩了场电话py,挂断电话他就看见这人给自己发了好多张改了备注的聊天界面。 这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冷风吹了脑袋,陈词突然问他:“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顾言一愣,“什么?” 陈词清醒过来,“没事,早点睡吧,很迟了。” 对面顿了顿,便传来一声很低的笑声,顾言问:“陈老师你这撩了人就跑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耳尖被笑红了几分,陈词冷着脸挂了电话,过了几秒却看见这人给自己发的消息。 gy:看来是改不了了。 gy:不是想知道备注吗。 gy:[图片] 截图最上方还是陈词早上给他发的早安,只是左上角几个字扎眼: ——小美人,我的 陈词是真不知道这人哪儿学来的毛病,好好的一个备注断句成这样,这要是回去碰瓷语文老师,老师都能给他气死。 只是落到自己这儿,生气没有几分,耳尖倒是烫的人头疼。 陈词推开窗,手伸出去感受了一下空气里的温度。 凉凉冷冷,却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暑气。 要入夏了啊,陈词想。 …… 顾言怎么跟媒体解释的,那些场面话有几分真实陈词没去看,只是在课间听见班上女生说顾言谈恋爱了的时候留了几分心。 没有什么证据,当事人也没有明确承认,但就是有这个说法。 据说还是从顾言大粉头那儿传出来的,再听说这个粉头以前私下还和顾言见过,关系不错,也不是喜欢惹事的人。 陈老师没去问他到底怎么想的,可是心里却莫名觉出丝丝甜意。 他不愿公开,不愿意顾言前途受自己影响;可是喜欢一个人,想要和他长长久久在一起的时候,就算再大度的人也不希望自己永远被藏着掖着见不得人。 顾言知道他这些小心思,所以私下里传出自己有恋人的消息,再听说那个恋人还可能是某个配音演员。 等到故事传到校园女同学嘴里,再听见陈词耳朵里的时候,就变成了:顾言一直喜欢《迷梦》这款游戏的一名配音演员,时隔多年,游戏重置,顾老师听见那人熟悉的声音,想方设法和他相见,却发现对方恰巧也喜欢自己,连圈名都用他的名做姓氏,起名言词…… 陈词听见这段话的时候,感动没有多少,麻木倒是真的,再一次佩服顾老师这骗人的嘴。 怎么就这么能瞎扯呢,扯得一点真实性都没有偏偏还有人在微博上写起了cp同人文。 陈词没去看,只是想着那人拍戏回来能不能赶上花期。 他有些期待,期待花开、也期待顾言。 …… 花不是一天开的,但总有那么一天,你随意一瞥,会看见满目春光。 顾言回来的那天,陈词正在上最后一节语文课。 五月中的天气,穿长袖都有些热了,陈词却还穿着衬衣,袖口折了一道,却还是沾上了粉笔灰。 手机响的那一下,他正在黑板上写到“小楫轻舟,梦如芙蓉浦。” 陈老师神色不变,却还是忍不住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gy:我在你楼下,下课等我一起走。 他捏了捏手心,不知什么时候出了虚汗,想忍着,但还是没忍住,丢下满课堂的学生走了出去。 平日见惯的景象,但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看见教学楼旁边那棵香樟树下站了一个人,戴了帽子和口罩,穿了一身干净的白t,单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拿着手机在打字。 底下那人动作停下来的瞬间,陈老师看见他抬起头来,眉眼弯成了一道月,心跳忽然就慢了一拍。 顾言摇了摇手机,陈词这才想起来去看一眼他给自己又发了什么消息。 gy:太想您了,所以就过来了。 gy:你呢?也是因为太想我了,所以看见消息就出来了吗? gy:陈老师,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顾言本就是想逗一逗小美人,看见这人因为自己一条消息就出来已经很开心了,见他愣在楼上更是忍不住好心情,又想着他还在上课,正要打字说不逗他了,自己出去等,却看见楼上那人低下了头。 春日光线暖暖的,又很温柔,洒在身上浅淡的一层,给人上了色。 顾言看见陈老师低头,自己要发出去的消息生生就停了下来。 他想看陈词会说什么。 ——小美人,我的:是,我想你了。 ——小美人,我的:我一直很喜欢你。 顾言不知道别人如果被一个一直很清冷的人表白了是什么感受,他只知道自己这一刻很想上楼。 想要从阳光下一步一步走到陈老师身边,想要抱住他。 过了多少岁月才遇见这样一个人,他不仅想把自己的名字写进他手心,更想刻在他心上。 他喜欢陈词,喜欢到这人只要稍稍主动一点儿,他就能忘了天气是什么样的。 他忍住喜欢溢出,笑着打字:快回去吧,我出去等你。 可是消息还没发出去,他看见信息往上移了一格。 于是嗅到了花香。 ——小美人,我的:花期到了,所以你来了吗? 顾言愣住片刻,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抬头直视那人眼眸,看见一枚耳钉反射着太阳的光辉。 花期到了,所以我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 一直在想断在哪儿合适,也想着要写到求婚,但总觉得不需要那些仪式,所以仔细想了想,停在这好了。起于顾言接陈词回家,也就停在顾言来接他好了,至于那一院子的玫瑰花,小美人会看见的。 这篇文起名短期关系,一开始只是为了调节心情写的小短文,想着尽快结束好了,但是越往后我发现自己越写不好,更新也更的越来越随缘。拖到现在才给大家一个正式的道歉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 对不起一直追更的你们,对不起始终等着我的大家,也对不起我爱着的陈老师和顾老师;但同时,我真的非常感谢能遇见你们所有人。你们是小天使呀。【鞠躬】 新年快乐!希望所有人都能开开心心的,愿世间所有美好如期而至。球球爱你们,啾咪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